三国之战神刘封 - xp1024.com
《三国之战神刘封》


第一章 初展翅

建安十三年,当阳长坂坡。

秋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狂风卷起无数的枯叶与泥沙,漫天尘土把太阳的光芒都掩盖了起来。

刘封的目光顺着大道北望,极目原野的尽头,在滚滚的尘雾之中,有一条细细的黑线在徐徐的蠕动。

终于还是被追上了吗?

风打在手中的枪柄上,发出沙沙的脆响,刘封的剑眉凝成一线,再一次束紧护身的铁甲,手背上的条条青筋如树藤般突起,一柄钢枪握得更紧了些。

直到如今,刘封还是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时代的。他只记得几个月前,公司组织了一次汉江之游,游轮翻船,自己不幸溺水昏迷,一觉醒来,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大名鼎鼎的皇叔刘备的养子。

最初的那种恐惧与焦虑,至今仍不堪回首,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不久之后,刘备的亲子刘禅出世。刘封很清楚,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儿的出生,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到最后,为了给亲生儿子铺路,刘备必定会选择牺牲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

认命吗?

不,绝不!拥有着超越千年的历史知识,以我的头脑,一定能杀出一个未来!

刘封并不甘心认命,不过他现在却没有时间来谋划遥远的将来,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渡过这场近在咫尺的劫难。

扫平北方的曹操亲率号称八十万的大军南攻荆州,弱软的刘表受惊而亡,无能的继承者刘琮以十余万带甲之众拱手投降。

作为刘备的儿子,刘封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随着父亲,还有荆襄十万百姓,以蜗牛般的速度从樊城一路向南部重镇江陵退却。

天边的那条漆黑的线条变得更加粗重,悠远绵长的号角从天际传来,空洞的仿佛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来自于地狱。

两千人的步兵阵中,响起一阵兵器出鞘声,士兵们紧握着兵器,瞪大眼睛,心怀忐忑的张望着即将杀至的敌人。

大地在震动,耳膜在隆隆作响,黄天反衬着枯野,耳边烈风呼啸,刮面如刀。

这些刘家军的士兵,并未如从前一样,一见曹军就不战自溃,在经过诸葛孔明的调教和操练之后,他们的军纪和勇气已大异于从前,此时的他们,沉稳的斗志已盖过紧张,俨然已经克服了噩梦般的恐曹症。

刘封却并没有底气。

大道的尽头,黑线愈加粗重,南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在隐隐雷声和大地颤抖的衬托下,敌人的影像终于闯入了眼帘,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空气如同窒息,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化成前所未有的震怖,就连刘封的脸色也变得煞白。

那不是一支普通的曹军,而是一支骑兵,威震天下的虎豹骑。

果然不出刘封所料,曹操正如历史上一样,不待大军集结,就亲率五千虎豹骑日夜南下追击。

襄阳到长坂坡,日行三百里,何其恐怖的机动力!

除了刘封,谁也没料到曹操会这么做,他本可以呆在队伍的更南边,跟在刘备身边安全的南撤,但却被刘备安排殿后保护家眷,现在,他不得不以两千步兵,对抗虎豹铁骑的冲击。

‘好吧,我可不打算死在这里,呆会稍微意思一下就赶紧掉头南撤,反正老子有马,保住性命应该不在话下。’

“不要惊慌,准备应战!”

刘封极力保持着镇定自若,高声激励着战战兢兢的士兵,却不动声色的将位置往阵后又移动了几分。

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刘封只能希冀眼前的士兵们,能够迟滞片刻虎豹骑,为自己,也为身后十万百姓争取到更多的撤退时间。

转眼之间,敌骑已至三百步外。千余虎豹铁骑组成的庞大楔形阵,仿佛决堤而下的洪流,挟裹着毁灭一切的无上威势,如山崩石裂一般,向着正南方的刘家军步阵突卷而至。

一瞬间,刘封的视野全部被敌骑所占据,耳膜里灌满了隆隆巨响,那强有力的节奏,带动着他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膛中跳出。

冲在最前面的百余骑兵,将指向苍穹的枪矛压低,百余寒刃合成一柄令天地动容的巨大箭头,撕裂空气,如死神的獠牙扑面而来。

这令天地肃杀的威慑力,顷刻间就将刘家军的抵抗意志压垮。

前排的士兵惊恐相视,胆大者尚在四下环顾,怯懦者已经开始掉头而逃。压阵的军官连连喝斥,但逃跑的人却越来越多,军官们甚至连杀数名逃兵都扼止不住溃逃的趋势。

原本整齐划一的步兵大阵,就如一道玻璃墙,一点被击碎,整面墙便随之四分五裂。

转眼之间,土崩瓦解。

看着望风而逃的士兵,刘封算是领教到了什么叫做“兵败如山倒”。步兵在旷野上对抗骑兵,结阵而战尚有一线活命的希望,这般一溃,只有死路一条,肉腿又怎么能跑得过马蹄呢?

溃败也在刘封的预料之中,只是他没想到溃得这么快,他只能暗叹一声,勒马转身也加入到了逃跑的队伍中。

南逃的百姓本是畏惧曹军之名,才盲目的跟随着刘家军南下,十万老幼南行十余日,此刻早就精力憔悴,一听闻曹军追至,不等殿后的刘家军防线瓦解就提前崩溃。

十万人,犹如溃巢的蚂蚁一样,在方圆不足数里的原野上望风狂奔,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是跟无头的苍蝇似的乱撞,盲目的随着乱窜的人流,一会窜向东面,一会又涌向西面。

虎豹骑的目标显然不是这些无知的百姓,一千铁骑,如同出笼的野兽,一头扎进了羊群,他们手中的兵刃无情的斩向这些阻挡他们的前进脚步的百姓,踏着他们的尸骨昂首前行。

策马狂奔时,刘封偶一回头,顿时被所看到的惊心动魄的一幕所震惊。

身后,到处都是血和尸体,鲜血浸透了每一寸土地,形成了大片令人作呕的暗红色泥沼。血地延着南下的大道,向东西两翼平铺扩展开去,无数残缺不全的肢体、碎裂的头颅散落在上面,仿佛大红地毯上点缀的刺绣。

这就是乱世吗?

刘封不敢再回头,生怕再多看一眼,那修罗地狱般的惨景会削弱他求生的意志,他猛夹马腹,试图加快南行的速度,然而混乱的难民流却迟滞了他的速度。

刘封完全可以像虎豹骑那样,用手中的枪辟开了一血路,乱军之中,没有人会在意到刘家大公子竟会对自己的百姓下毒手。

刘封却没有,

速度迟滞之间,敌骑已逼近。马背上的刘封目标更加显眼,军人的头颅显然比平民更加值得邀功,三名虎豹骑盯上了刘封,斜刺里向他包抄而来。

当先一员敌骑,手中之戟一沉一挑,挟着凌厉劲气,戳往刘封的前胸。

刘封继承这具“身体”的同时,也继承了其本有的武技,几个月来虽然只领悟了七成,但也足以不把来敌放在眼里,刘封唯一所顾虑的就是一旦交手,稍有拖延就会引来更多的敌人。

必须速战速决。

心念已动,刘封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倏地斜奔而出,猿臂潇洒一伸,右手顺势抹出,手中银枪幻化出重重枪影,如疾风骤雨般射向敌人。

招式一出,那敌骑便知对手非同小可,急以戟刃贴上银枪,用力一绞,希图卸去袭来的枪式。

刀戟相交之际,枪影忽的一闪,银枪突然由刘封的左腰处标射而出。那敌骑大惊失色,尚未弄清楚这年轻的小将,如何将右手的枪瞬息间换到左手之时,电光火石的一击已至。

噗!

那员虎豹骑从马上倒飞出数步,重重摔落于地,眉心一点红星急速扩大,血如岩浆喷涌而出。

‘太不可思议了,想不到我的武技竟然这么厉害。’

余下两名敌人见同伴竟被一个少年敌将所杀,顿时红了眼,怒啸着挥舞着兵器夹攻而来,一刀一斧,在嘶吼声中,全力的向着刘封杀去。

此刻,一击毙敌的刘封信心倍增,银枪高举于前,策马迎上。

三骑交汇之际,左翼之敌暴喝一声,有若平地一声惊雷,倏的离鞍跃起,居高临下,明晃晃的大刀挟着猎猎劲风,向着刘封的天灵砍去,刀势之沉,大有将他连人带马斩为碎粉的气势。

与此同时,右翼敌汉坐腰立马,板斧展开,一式横扫千军,向着刘封的腰间荡来,马蹄践起的尘屑随着斧刃而起,像一道烟流般卷去。这一扫气劲十足,倘若中招,非被拦腰斩断不可。

天衣无缝的配合。

那二人一出手,刘封心中也不禁暗赞,人言虎豹骑皆是百里挑一之士,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这帮凶神恶煞面对的可不是普通的刘家军士兵。

刘封嘴角微露一丝狰狞之笑,身形微侧,银枪冲天扬起,不偏不倚的粘住了凌空而至的刀锋,一身的气劲尽灌于臂,银枪下滑三寸,顺势往右一带,竟似将那重似千斤的刀力,轻描淡定的引向右翼袭来的敌斧。

锵!

刀斧相击,发出一声闷浊的低鸣。

那两员自相残杀的敌人若被雷击一般全身一震,反弹之力逼得二人身形一挫,顷刻间乱了阵角。

破绽一出,刘封手中银枪暴涨,猿臂纷飞间,千百道枪影如若摇摆不定的游龙,四面八方的向那两名敌汉裹去。两名敌人兵器尽皆脱手,身子如同被抽打的陀螺般从马上飞转跌落,身上的鲜血则如雨点般从漏斗似的身体溅出。

‘这就是我的真正实力吗!’

须臾间连杀三名虎豹骑,刘封惊喜过望。

正在兴奋之时,蓦的听闻身后尖鸣之声大作,刘封本能的意识到有人背后以暗器偷袭。

他身形急转,果然见迎面一道白光穿空而至,便以银枪反拨,封住了暗器来袭的路数。

铛!

暗器击中了枪柄,令刘封震惊的是那暗器上所附的力道,竟是超乎想象的雄厚,这一挡所承受的冲击力,竟然震得他连晃了三晃,手掌虎口处更是震裂了数道创口。

而那被挡落的暗器,竟然只是一枚拇指大小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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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对称之战

是什么人,竟能将一枚不起眼的石子,运用出如此强悍的杀伤力!

刘封忍着虎口之痛,抬头凝目扫视,目光穿越混乱的人群,七步之外,他找到了那个可怕的敌人。

那是一名身壮如牛的巨汉,他没有如其余虎豹骑士一样身披铁铠,**的上身被轻皮甲紧裹,肌肉盘虬的手臂仿佛蕴涵着无穷的力量。

他同样没有带头盔,乱糟糟的头发胡乱的在脑后扎了一个结。他粗糙的脸上全是漆黑刚硬的短须,毛茸茸的露出一双狰狞的虎目。遍地鲜血映照下,他的眼睛仿佛在燃烧。

此刻,那双燃烧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死盯着刘封,一柄宽大的象鼻刀从环抱的双臂中露出,刀刃明亮如新,很显然他并没有像其他虎豹骑一样大开杀戒,刘封忽然间有种错觉,他的刀仿佛是专门为了自己而留着。

眼前这个人,尚未交手,但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强烈杀气,已经不动声色的全面压制住刘封的气势。

此人气势非同寻常,到底是谁?

突然间,刘封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恐怖的名字:虎痴许褚!

没错,应该就是他了。

想到此,刘封的背上不禁冷汗直流,要知眼前这个人,可是能与吕布、关羽这等当代绝世高手相匹敌的人物,以自己这点本事,实不知能不能抵挡得住许褚的一招半式。

风从南来,侵入汗湿的背脊,刘封感觉到一阵冰凉,不过,这点凉意跟许褚渐浓的杀气所带来透心彻骨的冰寒,实不足同日而语。

在对方强大的压迫感之下,刘封的脑海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字——逃!

心念一动,刘封双腿一夹马背,便准备转身而退。

七步之外的许褚,那双燃烧的眼睛,如同鹰眼一般,在刘封动作尚未施展之前,就轻易的洞察了他的意图。

虎臂一抖,一枚石子破空而出,石子射去的路径,不偏不倚,正好封住了刘封退转的方向。

‘好快的反应。’

刘封领教过那石弹的威力,不敢再以银枪随意拨挡,急将身形偏移,如流光而来的石弹从他的脸庞寸许之外擦过,那雄浑之极的力道所挟裹的劲风,竟是将刘封的脸庞扫割出了几条隐隐红印。

“好强……”

来不及惊叹,刘封蓦觉整个身躯已被一股疯狂流转的杀气所包围,心中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四围的空气在一瞬间被抽干了一样,令他几近窒息。

猛回头时,七步之外的许褚已赫然如铁塔一般屹立在刘封的身前。

如此庞大的身躯,御马行动竟能这般神速,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不及多加思索,许褚的象鼻刀已化作一道扇形之面,没有带起丝毫气流,无声无息的割向刘封的脖颈。

躲无可躲,刘封惟有咬紧牙关,举起银枪,以全身的气力奋力格挡。

“铛————”

许褚刀上的劲力,看似平平无奇,但却如同无坚不摧的风暴,狂扑而至,在金属交鸣声中,刘封只觉双臂一麻,接着雷击般的力量从双臂径直贯于体内,如沾水的鞭子似的肆意的抽打着他的五脏六腑。

一瞬间,刘封感到天旋地转,胸腹剧痛难当,张嘴便激喷出一蓬血箭。

倾尽全力都无法抵挡这一击,这就是传说中虎痴的实力吗?

许褚一击重创刘封,但他却并未急于再杀下招,退后一步,他眼放奇光:“小小年纪,便能接下我许褚这一刀而不死,有趣,着实有趣。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他果然是许褚。

刘封得以缓一口气,暗自平伏着澎湃激荡的气血,面对许褚的问话,刘封忽然心生一个大胆的念头:既然早晚要被刘备牺牲,我何不报出姓名,跟着他归降曹操,以曹操的性格,在他手下富贵一生应该不是问题。

这念头一闪即过,旋即被刘封果断的否决。

投降曹操,固然可保一世富贵,但却同样要一生背负着背叛父亲的罪名,一辈子苟活在别人鄙夷的目光之下。刘封,你能够忍受那样的折磨吗?

不,绝不,我刘封大好男儿,宁愿死也不愿屈辱的苟活!

“久仰虎侯大名,实在幸会,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姓名什么的不值一提。”刘封不敢自报家门。

“是个可造之才,杀之可惜,年轻人,可愿归降曹丞相。”

难得许褚如此赏识他,竟起了收降之心,不过那语气之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握刀之手青筋时隐时现,刘封知道,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顷刻间许褚的杀招即至。

刘封抹干净了嘴角的血迹,嘴角微微上扬,惨白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冷笑:“多谢虎侯抬举,只可惜我对曹丞相不感兴趣。”

话音未落,眼前人影晃动,那巨塔般的身躯和胯下黑马已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扑至近前。

伴随着一声闷雷般的暴喝,象鼻刀有如一道锐风,撕裂空气的阻隔,向着刘封胸口横劈而来。

显然刘封的拒绝激怒了那鬼神般的敌人,这神鬼难当的一刀,已不留半分余地。

刚才硬挡一刀,已让刘封认清了和许褚间的巨大差距,若再接这气势更沉的第二刀,断然没有生存的希望。

刘封灵思转动,横枪格挡的同时,双足奋力一踏,身形拔地而起向后跃去。

又是一声金铁交鸣,巨响之音震荡得刘封的耳膜刺痛,臂上传来的巨力令他刚刚压制的气血再度翻滚如潮,口中鲜血狂喷,但他却借着这一刀的力量,身体顺势后跃丈许。

落地之时,强大的冲击力仍未消散,刘封急以银枪撑地,沉重的步迈磨地三尺方才停止后退,只觉双手剧痛难当,几难握住兵器,余光一瞟,才发现满手已尽是鲜血。

尽管内外齐受重创,但刘封却奇迹般的在许褚手底下两招而不死。

无名少年的顽强令许褚既惊又怒,就在他准备拍马再上之时,忽然间,由战场东南方向传来的喊杀之声吸引了许褚的注意力。

凝目远望,只见左翼数百步外,一员白袍敌将正挥舞着银枪,在虎豹骑的围攻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只一人一骑,竟能将威震天下的虎豹骑搅得人仰马翻,刘备手下,能有如此武技者屈指可数。

许褚仿佛寻觅许久,终于发现了美味猎物的雄狮,而眼前的刘封在他眼中,连一只塞牙缝的老鼠都算不上,一瞬间他就把刘封抛在了脑后,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收刀勒马,折向着东南方向奔去。

原以为必会死在许褚第三招之下的刘封,却不可思议的看着许褚离去,鬼门关里溜了一圈,简直是恍然若梦。

愣怔了一刻,刘封从恍惚中惊醒,强忍着身上的伤痛,翻身上马,顺着许褚离去的方向扫去,同样看到了那员如入无人之境的白袍之将。而在北边的山岗上,曹军的令旗摇动,更多的虎豹骑正在向白袍将所在而去。

能把曹军闹个天翻地覆的,甚至把许褚都吸引过去,想来那人必是赵子龙了。

以赵云的武功,恐怕没人能挡得住他,刘封不及多想,强撑着一口气,继续望南奔去。

或许是因为赵云的出现,延缓了曹军的追击,刘封一路南下顺利了许多,只偶尔碰上一两个散骑游勇,尽管他身上有伤,也能勉强解决。

刘封不敢逗留片刻,一路南行,过了午后是又渴又痛,实在熬不住,瞧见一间破落的人家,眼见四下无人,便驱马进了院中,想找口水喝再行赶路。

“不要……救命……救……”

刚一进门,就听到后院一堵烧毁的墙后有女人求救之声。

刘封拨马转往后院,看到的是在一面烧黑的土墙之下,两名曹军正在奸辱一名妇人,那女人披头散发,全身的衣衫已被撕扯成一条一条,白净的肌肤尽露,却仍在拼命的挣扎,只是身体柔弱,被那两个军汉死死按着无法挣脱。

被许褚两招伤得不轻,刘封正憋着一口恶气,如今碰上两个为非作歹的曹军,压抑的怒火立时被点燃。

“杂种,受死!”

一声怒喝,刘封从马上飞跃而下。那两名曹兵吓了一跳,回头一际,惊见一员浴血之将从天而降,尚未看清来者面容时,眼前白光一闪,二人只觉脖颈一凉,两颗人头便滚落于地。

断颈处,热血如泉涌而喷,无头的躯体晃了一晃,栽倒在土墙之下。

一切都来的太快,那被侮辱的妇人紧缩在墙角,尚不知恶人已伏法,仍是哭哭啼啼个不停。

刘封见她衣不裹体,便将自己的披风解下,上前将她的身体裹起,安慰道:“那两个畜生已经被我宰了,不要哭了。”

那妇人紊乱的精神稍有平伏,抬起头来,感激的眼神望向刘封。

穿过那乱糟糟的发丝,刘封蓦的看清了那妇人的面容,身子不禁一震。

糜夫人!

第三章 觉悟

“母亲,怎会是你?”

刘封一脸惊色,赶紧松开了扶她的手。糜夫人是刘备正室,名义上也就是刘封的嫡母,这个时代男女之防虽然没有后世那么严重,但礼法毕竟尚在,若是让人瞧见他这个做儿子的,这般抱扶着衣衫不整,肌肤外露的“母亲”,即使身处不便,那也必遭人非议。

糜夫人也认出了刘封,被儿子从敌人手下救出,本该庆幸才是,可糜夫人却羞愧不已,将头偏向一边不敢正视刘封,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刘封明白她为什么羞愧,要知她可是名动天下的大汉皇叔刘备的正妻,即使当年屡被刘备抛弃,但俘获她的敌人也总是以礼相待。而如今,却被两个不知名的曹兵这般凌辱,而且还被自己的养子看在眼里,这样的事传扬出去,她的名节又将何在,刘备的声名也必受打击。

想到此,刘封干咳了一声:“母亲放心,今日之事我不会与任何人提起。母亲且等一下,我去屋里看看能不能找几件衣服给你换。”

刘封安慰过糜夫人,转过土墙,一脚踏开了土屋的柴门,里面摆设整齐却并无一人,想来是住在此的百姓外逃躲避兵灾去了。刘封翻箱倒柜,好歹寻到几件干净的女装。

“母亲,有几件农妇衣服,还算干净,母亲将就着换了吧。”刘封拿着衣服回到土墙下,忽然间愣在了那里。

因为,此时的糜夫人怀中竟然多了一个婴儿。

“方才我被那两个敌人追至这里,我怕他们谋害阿斗,便将他藏在了柴草堆中。”糜夫人解释道。

阿斗,这小子竟然也在这里。一瞬间,刘封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旋即强行压制住这念头。

他拿着衣服上前,低眉一瞧尚在襁褓中的阿斗,这小子正睡得香甜。外面他的嫡母差点被敌人强奸,这小子竟然一丁点没被吵醒,还真是贪睡。

“母亲和阿斗怎会在这里?甘娘呢?”刘封问道。

糜夫人幽幽一叹:“那时敌人来得突然,大伙一哄而散,我便与甘妹走失,后来保护我们的军兵也逃了,我没办法,只好抱着阿斗胡乱的逃。还好碰上了封儿你,夫君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总算是保住了。”

糜夫人那句“夫君他就这么一个儿子”,看似说得随意,但却刺痛了刘封的心。

刘封依稀记得,几个月前阿斗尚未出生前,糜夫人还曾对他说:夫君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要好好的努力,万不可辜负了我们对你的期望。

才短短数月,就变成了这样,随口而言才是真心,看来,在你们的心里,压根就没把我当作刘氏的一员来看待。

“此地不宜久留,母亲还是换了衣服,我们尽早去与父亲会合吧。”刘封不想听她再诉说阿斗对刘备是多么的重要。

“你且抱会阿斗,我把衣服换一下。”

刘封接过了阿斗,转到了土墙外面,他望着怀中这个熟睡的小生命,忽然间觉得现在的自己很是荒谬。正是为了给这个家伙铺路,历史上的刘备才不顾父子之情,以关羽之死为借口将“刘封”除去,而现在的自己,明知历史,却还要保护着这祸根。

脑海中的那个邪念再度萌发,布满血丝的眼眸中,满是创伤的手掌紧紧握拳,杀气在逐渐凝聚。

刘禅的命在我手里,我何不将这个祸胎除掉,我的悲剧结局,不就可以一举改变了吗?

可是,糜夫人在此,我若是杀了阿斗,又如何能瞒得住?

双拳紧握,剑眉凝成可怖的锋刃。

另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充斥着脑海:既是如此,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连同糜氏一同干掉!

正当刘封在这决定性的时刻踌躇不定时,忽然听到土墙那边嗵的一声闷响。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刘封急收恶念,几步奔了过去,整个人顿时震惊无语。

换好民妇衣服的糜夫人,正伏在土墙根下,额头上开了一个大洞,鲜血溅了一大滩,显然方才是她在撞墙自尽。

刘封刚才正是想起:历史上应该是赵云先发现了糜夫人和阿斗,糜夫人为不拖累阿斗才自尽,如今,冥冥之中似乎是让自己代替了赵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糜夫人是否还会自尽呢?

不过现在,刘封无需再猜想了。

“母亲,你这又是何必呢?”刘封默默的走上前去,摇头叹息却不施救。糜夫人伤得实在太重,眼下只余下一口气,在这样无医无药的情况下,自己任何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

奄奄一息的糜夫人撑着最后一口气,颤声道:“我……受此侮辱……无……无颜再见夫君……求你……求你保护阿……阿斗……保护……”

糜夫人声音沙哑,以一种近似哀求的目光望着自己,刘封明白,如果自己不答应的话,她走得也不安心。对一个将要死的女人,刘封还能怎么样呢,只得默默的点了点头。

糜夫人得到了刘封的承诺,惨白的容颜竟然露出一分释然的笑,接着便双目一闭,带着笑容倒在了血泊之中。

‘刘备三番五次的抛弃你,而这阿斗也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到死却还一心为刘备着想,唉,真不知该说你是可敬还是可悲。’

刘封低头看阿斗,这小子还是睡得深沉,浑然不觉外面世界的生离死别。

此刻,刘封忘却了对糜夫人的承诺,仿佛手中抱得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婴儿,而是自己的命运。

命运就握在自己的手中,天赐的良机,逆天改命就决定于刘封的一念之间。

杀?还是不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刘封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剧,听到腔中热血在澎湃。他的目光愈加的狰狞,沾满血迹的脸庞扭曲得不成人形。

就在抉择的关键时刻,怀中的阿斗醒了,他睁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黑溜溜眼珠茫然的望着那个怀抱着他的人,忽然,他笑了。

这小家伙的天真无邪的笑容,一瞬间把刘封从杀意的笼罩中惊醒,这时的刘封,忽然有种醍酤灌顶般的觉悟。

祸根真的是刘禅吗?

即使他杀了刘禅,刘备还会有刘永刘理,只要刘备不是性无能,在其有生之年,总会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历史上不正是如此吗。

到那个时候,他刘封依然是个威胁,无论是刘禅还是别人,只要威胁到自己亲生儿子的地位,刘备都会义无反顾的将他除去。

真正的祸根,其实是刘备才对!

想明白了这一切,刘封自嘲的笑了:“刘封啊刘封,记着,以后凡事要多动脑子。杀一个连爬都没学会的婴儿,亏你也想得出来。”

杀念即消,刘封便用披风将阿斗裹于身上,怀抱于前胸,他准备履行对糜夫人的承诺,将阿斗安全的护送到刘备的手中,或许救阿斗的功劳,对改变自己的命运会有一定的帮助也说不定。

刘封绑好阿斗,本来准备离此地继续南行,但想到把糜夫人的尸体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若是给曹军寻了去,用来对刘备进行羞辱,自己还要负上责任。

于是,刘封便将糜夫人身上的血迹擦净,算是对一个死者的尊重,然后将她移到土墙之下,准备推翻土墙把她掩埋起来。

以平时的力量,推倒这面土墙不在话下,但现在刘封受伤之下,气力大减,只得忍着内腑之痛,尽量的聚集力量,吃力的去推那土墙。

倾尽全力之下,土墙摇摇欲坠,正这时,耳边突然涌如一声暴雷似的怒喝:“住手!”

刘封的耳膜嗡的作响,头脑眩震,猛回头时,看到的是一团云一样的纯白之影。

随着耳鸣的减削,目光渐渐清晰起来,那人身着一银甲,披着一件纯白色的锦袍,手中的长枪流转着银色的光芒。

仰头细望,那古铜色的英俊脸庞棱角分明,有如刀削斧砍一般,两道横眉下是高耸的鼻梁与深深陷下的眼眶,黄褐色的瞳孔中眼神闪动,有如刀锋。此刻,那双眼睛正在冷冷的注视着他,带着几分怒色。

那人,正是赵云。

刘封正愁以现在自己这身体状况,能不能带着一个婴儿南逃成功还是个未知数,赵云的突然出现,本应该让他感到惊喜才对,但赵云那一声带有怒意的沉喝,却让刘封感到了一丝不祥。

“你在做什么!”赵云再次怒喝,握枪的手背青筋涌动,狐疑与杀气迅速迸射开来。

刘封心中咯噔一下:糟了,他来得可真不是时候,莫非他以为是我害了糜夫人不成?

第四章 我为你开路

赵云眉宇间透露的怒意,令刘封感到一阵的不寒而栗。

额头带血的糜夫人躺倒在地,而自己却试图去推墙掩埋她的躯体,再加上自己养子的身份,不知内情的人看去,岂能不心生怀疑。

刘封心中本无鬼,被赵云这么一喝,心中便十分不悦,冷冷反问道:“云叔以为我又在做什么。”

赵云见刘封神色坦然冷静,一点都没有做贼心虚的样子,刀锋似的目光稍有缓和。他一跃下马,几步奔到墙下,单膝伏地伸手去试糜夫人的鼻息,骤然间神色惊变,抬起头来直视着刘封,厉声道:“主母她是怎么死的?”

刘封便默默的将之前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不过他答应过糜夫人,不会将她被曹兵侮辱的事讲出去,所以就重编了个理由,说糜夫人怕拖累他救阿斗脱困,所以才毅然选择了自尽。

“我怕曹贼寻去母亲的遗体,用来羞辱父亲大人,所以刚才正想推倒土墙掩埋了遗体,不想云叔正好赶来。”

刘封的解释坦然自若,没有半点吞吞吐吐,再加上他故作沉痛之状,赵云听罢这番解释,脸上的狐疑与震怒顿时烟销云散,隐约还有几分惭愧之色,似乎在为自己方才误会刘封而感到内疚。

“夫人她真是不应该,若再等片刻,有我赵云在,何愁不能保她杀出重围。”

惭愧之下,赵云又是一阵的唏嘘遗憾,英武的面庞上,流露出几分黯然。赵云跟随刘备半生,刘备待其如弟,在赵云看来,糜夫人既是主母,又是嫂夫人,这其中的感情,绝非刘封这个名义上的儿子所可比,糜夫人如今花容逝去,赵云乃性情中人,又如何能不伤怀。

“母亲是为了阿斗弟弟才自我牺牲,若想让她在天之灵安息,我们就必须保护弟弟杀出一条血路。云叔,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掩埋了母亲遗体,赶紧上路南下吧。”

赵云深吸了口气,旋即压抑了内心的伤感,便与刘封一起用力,将那面土墙掩埋。粗粗安葬过糜夫人,二人又在屋中寻了口水喝,稍适休息,便翻身上马南下去寻找大部队。

他二人现下所在的位置,距离与虎豹骑接战之地已有三十余里,那十万跟随南逃的百姓虽然被杀得极为惨重,但却显著的迟滞了虎豹骑的速度,一路南行,除了偶尔会有零散的逃难平民之外,倒未发现一名敌骑踪迹。

‘看来总算是逃过一劫,只要能与刘备顺利会合退往江夏,这条命就算是保住了。’

刘封的心情开始放松起来,尽管许褚那两招给他造成的创伤越来越难受,但一想到逃出升天,内伤所带来的苦楚也似乎有所缓减。

不过,片刻之后,刘封就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了,正前方的大道上,尘雾冲天而起,漫天的黄尘之中,隐约有百余道黑影在涌动,仿佛破开的地狱之门中,无数噬血的黑色幽灵正向人间扑来。

虽相隔数百步,但那弥天的杀气,已让刘封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刚刚平伏不久的热血再度燃烧起来。

终于,幽灵们的狰狞影像闯入了他的眼帘,又是虎豹骑!

黑坳的铁铠反射着斜阳之光,与穿透尘雾后昏光的太阳光交相辉映,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昏暗光层,就像笼罩了一层光甲一般。百余虎豹骑整齐得划一,仿佛合体成一只铁铸的庞然巨兽,身披着那昏暗的光之铠甲急速狂奔。

脚下的大地在颤栗,隆隆的雷声刺得耳膜隐隐作痛,尽管眼前的虎豹骑数量远少于先前刘封所经历的那一次,但其所形成的巨大威势,却依然令他惊心动魄。

“云叔,没想到这里碰上这么多的虎豹骑,我们可要小心。”刘封的口气中明显隐含着些许焦虑。

而一马之隔的赵云却丝毫不为所动,敌人强悍的威慑力,仿佛在他心中连一丁点涟漪都没有激起,那古铜色的脸庞上依旧是云淡风轻。

“大公子,你只管保护好阿斗小公子跟在后面就是,我赵云来为你们开路。”

话音方落,那一袭纯白的身影,还有那胯下矫健的白马,仿佛合二为一一般,随一团随风而动的云团,迎着对面铺天盖地而来的黑云而去。

既是如此,今日就让我见识一下子龙你的实力吧,虽万人,吾随之往矣!

刘封豪气顿生,再一次束紧绑裹着阿斗的披风,纵马挥枪,追随着赵云的方向而上。

马蹄飞扬,践起一抹枯草轻尘。苍天之下,一望无边的旷野之中,只见一条细若银丝的流烟,一往无前的向着那团浑黑的巨云射去。

弱小的敌人,竟然敢逆流而上,这以卵击石的勇敢举动,似乎刺痛了巨兽傲慢的心,在隆隆咆哮声中,巨兽坚不可摧的躯壳上,立时生出一根根锋利的尖刺,如死亡的森林一样流射着慑人的寒光。

撞击,顷刻即至!

一瞬间,兵器横飞,人仰马翻,肢离破碎的混乱之音盖过了马蹄的雷鸣。

赵云,就像是一柄天下间最锋利的矛,轻易的刺穿了虎豹骑这面看似坚不可摧的盾牌。一柄银枪纷飞舞动,流光闪烁间,重重枪影如满天飞舞的梨花,四面八方激射开来。

枪影过处,如狂风横扫落叶,每一名和赵云擦肩而过的虎豹骑,手中的刀斧兵器,幸运者被他强横之极的力道激飞,倒霉的则连他的枪影都没看到,便被挑落远跌。

枪法,在赵云的手中已运用至登峰造极的地步,已不是博杀的武技,而是一门令人赏心悦目的艺术。

这就是常山赵子龙的实力吗!

跟随在后的刘封深深的为赵云的实力所震撼,这种震撼甚至超越了许褚所带给他的那种,生与死的强烈压迫感。

看着左右纷飞落马,落于身后的曹军骑士,刘封恍惚间竟有一种感同深受的惊悚:如果换成是我,面对这等鬼神难测的枪法,能否接下一招吗?

一天之内,亲身见识了天下间两名绝世高手的实力,刘封猛然意识到自己迫切的需要提升自己的实力。

仅仅两名敌骑,便轻易的摧垮了百余虎豹骑的军阵,这令这些曹军中最精锐的士兵大为震怖。不过,敌人的勇武并未击垮他们的意志,后排的骑士依然无畏的迎战那神鬼莫测的银枪,前排错过的虎豹骑,则折马而回,重后包围上来。

赵云为他辟开了前行的路,但身后追来的敌人,刘封却需要自己解决。他强压着内腑的不适,手中之枪上下翻飞,拼尽全力击退了一**追击上来的敌人,尽管他的能耐不能似赵云那般如入无人之境,但勉强退敌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眼看着就要杀出重围之时,左翼与后方两敌骑再度杀至。左翼处一柄板斧先至,明晃晃的斧锋挟着猎猎的破空之势,当头扑面而至。

刘封不及多想,身形斜向一偏,左手银枪转到右手,臂腕猛一发力,银枪若蛟龙出海,从腰下标射而出。

一声骨肉碎烂的闷响,凭借着更胜一筹的速度优势,银枪抢在斧刃当头而下之前,穿透了敌人的喉咙。刘封手腕再一抖,沾血的银枪顺势在敌人的咙喉中螺旋一搅,爬满脖颈的青筋根根断裂,一腔滚烫的热血,瞬间灌满了敌人喉腔,如井喷一般从耳鼻七窍,以及创口处涌出。

毙敌之时,身后的敌人已然袭到,余光一膘,那敌人竟是挥舞着一柄长剑向他后砍来。似乎想趁着刘封兵刃之外之时,趁机偷袭。

区区一柄脆弱的长剑,何足挂齿。

刘封想也不想,左手摸到腰间,寒光一闪,配剑刷的出鞘,反手横于背后三寸,封住了敌招的路线,右手同发力,欲将长枪从敌人的咙喉中拔出,顺势再反杀身后之敌。

然而,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随着一声金属断裂的刺耳声,刘封那柄精铁打造的上好宝剑,竟如败絮一般被那敌将轻描淡写的斩断。

第五章 男儿的承诺

感谢霜·红叶的评价票,今日头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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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断的一瞬间,刘封忽然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手里握的不是剑,而只是一束不堪一折的麦秆。

震惊之时,敌剑的杀式仍未被抵消,在根本不及躲避的情况下,那锋利得让人惊悸的剑刃狠狠的劈在了刘封的背甲上。坚厚得连强弓硬弩都可以挡住的铁铠,此刻,竟如同豆腐做的一样被轻易切开。

瞬间,刘封感觉到背上一阵钻心的痛疼,那是剑刃穿过厚甲,削破他肌肤的所带来的痛疼。而正是这切肤之痛,猛的将刘封从惊骇中叫醒,他的身体几乎是本能的,跟随着敌剑的劈势同步向前倾去。

剑势终于在入肉三分之时停止,幸好刘封反应奇快,若不然的话,此刻他想必已被拦胸斩成两断。

生与死发生在电光火时的一瞬间,躲过致命一击的刘封怒了,收回的长枪反身扫出,准备报这一剑之仇。而就在他身体扭动之时,怀抱着的阿斗竟然是飞了出去。

那一剑,不但斩断了刘封的剑,斩破了他的铠甲,削入了他的肌肤,而且还斩断了反绑着的披风!

战马在飞奔,襁褓中的阿斗飞快的向后落去,在刘封回头之际,已是重重的摔落于地。在那落地婴儿的后面,数十骑虎豹骑正飞奔而至,眼看着无数重蹄,在转眼间就能将那弱小的生命踏为肉泥。

‘或许,让那小子就这样死在乱军之中,我又可以恢复刘备唯一儿子的身份,至少,那份束缚在自己身上的尴尬身份,可以消失到刘备下一个儿子出世。’

在阿斗落地的一瞬间,刘封漆黑一片的脑海中,如闪电般划过这样一个念头。

纷飞的马蹄,挟裹着飞扬的草与尘,无情的向那啼哭的婴儿辗去。

‘不,他并不是真正的祸根,既然我答应了糜夫人要救他,岂能这样出尔反尔!’

那可怕的念头如流星般一闪即逝,旋即,刘封星目如刀,一声暴喝,双手齐握枪柄,倾尽全力挥枪而出。

那一枪,并非刺向手持宝剑的敌将,而是向下猛扎去,狠狠的楔入了脚下的土地。同时,他的双足奋力一跃,整个人离鞍而起,借着银枪之助,向前的惯性冲势被化为了旋转之力,刘封诺大的身躯,竟是顺着枪柄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砰!

双足落地,震起一片扬尘,左手猿臂探出,麻利的将地上的阿斗捡起。

数十名虎豹骑,瞪大眼睛目睹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征战沙场多年,什么样的高手没有见过,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古怪的招式。

而那手持宝剑的敌将,原以为仗着宝剑之利,妄图一击毙敌,却万没想到,只一瞬间的功夫,那少年的敌将竟奇迹般的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惊诧之际,猛然回头,一道红白相间的霞光扑面而来,那敌将只觉胸口一凉,刘封在捡起阿斗之时,顺势反手刺出的一枪已如电袭至。

“你——”

鲜血从口中泉涌而去,那敌将含糊的吐了一个字,手中的那柄宝剑无力再握,铛啷落地,双手抓着穿胸的银枪,被刘封从马上拖了下来。

“让你砍老子!”

刘封手上再一用力,银枪再入三分,锋刃从敌人的背上透出,带出了一水的肉沫子。

“夏侯将军!”

后方的众虎豹骑眼前这敌将被杀,无不悲愤惊怒,数十骑人马迟怔片刻,便一窝蜂的向着刘封再度扑来。

群敌逼近,刘封欲待回枪迎战,但那姓夏侯的敌将虽死,两只僵硬的尸手却死死的抓着枪柄不放,刘封臂上加力,拖着那尸体连移数步,却仍是无法将银枪拔出。

兵器被缚,复仇的群敌汹汹而至,刘封不及多想,迅速的做出反应,将插在尸体上的银枪果断放弃,飞身一跃,捡起几步之外的那柄宝剑。

愤怒的喊杀直灌耳膜,大地在隆隆的马蹄震击下,仿佛要崩裂一般。猛回头时,两名虎豹骑已飞扑而至,战马前蹄高高跃起,犹如耸立的铁塔一般,巨影几乎将残阳遮挡。杀气凌烈的巨影中,两条雪亮的寒光破空而下,虽看不清是什么兵器,但刘封已能感觉那倾尽全力的压迫感。

敌骑居高临下,以重型长兵器倾力击来,刘封手中虽握有削铁如泥的宝剑,但毕竟只是质轻体短的短兵器而己,正面迎击,必然处于劣势。而且,后面更多的敌人接踵而至,前方的赵云还在回救的途中,远水解不了近火,单以一柄剑,如何能挡得住数十倍于己的敌人群攻呢。

‘我该怎么办?’

此刻,刘封如同置身于万丈悬崖的边缘,稍有不慎就要坠入深渊粉身碎骨,没人能救得了他,生与死只能靠自己。

蓦然间,刘封的脑海中闪过一丝灵感,就像是悬崖上方突然垂下一条绳索,管他三七二十一,毫不犹豫的抓住再说。

膝盖一屈,整个人矮下三分,同时脚步向后急蹭。敌骑的马蹄轰然而落,巨刃劈空在了地面上,将地面划开两条沟壑,掀起了一片飞尘。

躲过一击的刘封,猫步向前一窜,手中之剑左右奋然一扫,噗噗声中,两匹高大的战马痛然惨嘶,巨大的躯体向前轰然栽倒,它们粗壮的前蹄,竟是被刘封用手中那削铁如泥的宝剑轻易的斩断。

两名敌兵万没想到眼前这少年竟这般狡猾,他们惊叫着从瘫倒的残马上栽落下来,尚未落地,刘封的身形后纵一步,原地急旋一周,手中之剑如翻飞的浪花闪过。

两名敌人的身体尚未坠地,便在一片刃光中被拦腰斩断,前后两截肢体先后落地,一根根断肠随着黏稠的热血从断裂处淌出,各种恶心的污秽之物从断肠中喷出,将四周的地面尽皆打湿,形成了两片令人作呕的泥泞。

剑招之快,刃之锋利,以至于落地之后,那两名敌兵才感觉断体的剧痛,回头一看,惊骇的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已经分了家。只余下半截的敌人,悲嚎着,如同被掐断了身体的蚯蚓,双手死命的抠着恶臭的泥地,向着自己的下半截身体爬了几寸,只留下一条短短的血路之后,很快就没了气息。

第六章 故人

断蹄的两匹战马栽倒于地,彼此碰撞向前翻滚,再次将那两具主人分裂的尸体压成肉泥,最后卷成了一大瘫血肉模糊的尸堆,人与马断折的肢骸混堆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骤然的变化所形成的尸堆,正好挡住了身后数十骑敌人的来路,当先的几骑不及止步,连人带马被尸堆所绊倒,互相之间倾轧辗压,又是一片肢飞血舞。如此一来,大部分的虎豹骑被阻断了冲击的路线,几十骑人马混乱的挤在一起,原先步调一致的冲击阵形,就此被击破。

亲手造就了这眼前恶心的场面,刘封一颗心激荡得几乎从胸腔中跳出,其实他方才那奇特战斗之法,也仅仅是走投无路下的随机应变,却没想到手中那柄利剑竟如此锋利无双,斩蹄断腰不费吹灰之力。

斜瞟一眼手中滴血的宝剑,却见寒光流转的剑身上,隐隐纹刻着“青釭”二字。刘封猛然间想起,传闻曹操有两柄宝剑,一柄为“倚天”,由自己所佩戴,另一柄就叫“青釭”,由一名姓夏侯的将领所佩,莫非自己方才所斩那姓夏侯的敌将,就是此人不成。

“大公子,发什么愣,还不快走!”

身后的暴喝将刘封惊醒,猛回头时,赵云已飞马杀至近前,在他的身后,则是累累的尸体和无尽的鲜血铺就的血腥地毯。在他二人几番冲杀之下,这百余虎豹骑的战斗意志终于被击垮,再无心战此强敌,一个个如过街的老鼠四散溃去。

怀中的阿斗尚在哭泣,刘封却没有时间却哄他,他将那青釭剑收入鞘中,怀抱阿斗一跃上马。

虎豹骑溃散之后,在其后面留下了十几名俘虏,像奴隶一样被绳索绑成一串,这些人中有男有女,穿着讲究不似普通平姓,想来不是富户人家,就是官吏的家眷,多半是因此才被虎豹骑掳掠,打算作为邀功的战利品。

赵云将捆绑他们的绳索几下斩断:“碰上我们算你们走运,此地不可久留,你们速速去逃命吧。”

“求将军救我们。”

“我是刘使军帐下属官之妻,请将军救救我吧。”

这一干失魂落魄的老弱妇幼,经历了长坂坡这一场劫难,原以为落入曹军之手生死难测,哪想到被两名自家兵将从虎口救出,就如落水之人,好容易撞上了救命的稻草,自然不肯轻易放手,十几号人又哭又拜的请求赵云和刘封不要抛下他们。

赵云刀锋似的目光中,流露着几分复杂的眼神,这些人当中,毕竟不乏同僚的家眷,就这般铁石心肠的将他们抛弃,自然心中难忍。可是,他此番杀入重围,为的就是救阿斗,如果再带上这些老弱,倘若因此而使阿斗再陷入危境,又如何能负起那重责。

刘封知道赵云在犹豫之什么,他自己也并非没有同情心之人,但他更明白,在连自保都成问题的前提下去泛滥同情心,不但是极其危险的,而且也是愚蠢的。

这时,那十几号人见他二人没有一走了之,更是变本加厉,一窝蜂的围了将来,阻住了他们的去路,仿佛赖上了他们似的,不答应就休想走。

赵云显得有些无可奈何,刘封却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方才那些被杀散的虎豹骑很可能会卷土重来,灵机一动,他有了主意。

忽然间,刘封脸色变得惊恐异常,指着身后惊叫道:“不好了,又有敌人追来了,看阵势有几百骑兵,这一回连我们也不是对手啦!”

那十几人早就如同惊弓之鸟,被刘封这么一吓唬就信以为真,立时一哄而散。

赵云轻吐了口气:“幸亏大公子机敏,若不然还真不知如何摆脱他们的纠缠,我们赶紧走吧。”

二人正准备策马上路,才走几步,刘封猛的勒住了马,指着几步之外,一名伏在地上的老妇人道:“云叔,你可认得那位老夫人是谁吗?”

赵云转身望去,人群散去,仅有一名老妇人伏在地上不动,看其穿着虽然朴素,但却颇有几分气质。

赵云的眼睛蓦的一亮:“是徐元直先生的母亲!”

刘备幕府之下,刘封所知道的知名人物,无非是关张赵诸葛徐庶等人而已,当初在得知自己穿越在了刘封之后,为了尽快理清楚刘备集团的各方关系,便亲往各人的府上拜访,在拜会徐庶之时,就曾见过其母。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刘封记忆力极强,方才匆匆一瞥,忽然觉得那老妇人眼熟,听赵云之词,才敢确信自己没记错。

徐庶乃是刘备幕下第二号谋士,他的母亲,自然与旁人不同,既然认了出来,就不能将弃之不顾。

二人策马而回,赵云翻身下马,上前拱手道:“老夫人,你怎么会在此,徐先生他人呢?”

那老妇老眼昏花,赵云走至近前方才认出,脸上顿时涌上喜极而泣的表情,握着赵云的手哽咽道:“原来是赵将军,老身这下有救了。我本是与元直,还有主公他们在一起,可是突然间不知从哪里冲来一伙曹军骑兵,一下子就把大家冲散了,后来老身就被那些曹军掳了去,幸得遇上你们呀。”

赵云面露惊色:“我本来以为曹军只冲击了队伍的后方,难道还另有一路骑兵绕过队伍,直接杀向主公所在不成?”

赵云在担心刘备的安危,刘封很想安慰他:你放心吧,我那老爸别的本事不见得有多牛,遁逃的本事可是当世无人能及的。

“云叔,父亲他有三叔他们保护,必定安然无恙。我们还是带了老夫人赶紧南下吧,若是给曹军据断了当阳桥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经刘封的提醒,赵云只能暂时放下担忧,当老夫人扶上马,坐在自己的背后,二人护着这一老一小两个弱者,纵马向南狂奔而行。

残阳如血,落日懒懒的躺在西面群山之巅,眼看着就要沉了下去。苍凉的大道上,两骑飞奔而行,陪伴着他们的是拉得长长的身影。

突然之间,赵云疲惫的脸上再度浮现出警觉之色,刘封的心情就像弹簧一样立刻绷紧,一手持僵,另一手迅速的摸到了剑柄上。

隐隐约约的马蹄声,穿过愈见昏暗的荒野,由远及近的飘来,马蹄的节奏十分仓促。

“只有一骑,我来对付。”

赵云解下了像是用血刷了一层红漆的枪,杀意穿透铠甲迸射而出,就连身后的徐老夫人也为这杀气所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果然,片刻之后,一人一骑飞奔而至。

刘封的心情却已平静如水,怀着一颗欣赏之心,准备再见识一下枪法绝世的赵云,如何在一招之间潇洒的秒杀敌人。

双腿一夹马腹,黑暗中的赵云,如同一样炫丽的银光,枪锋如电,标射而出。

杀招既出,必见血光!

就在赵云冲出去的一瞬间,刘封猛然间看清了来敌的面容,神色惊变,急喝一声:“住手!”

第七章 幸亏眼力好

那匆匆而来之人,一身的青色儒衣,装束倒似文人,但身材却甚是高大,肌肉蟠虬。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五官配合得恰到好处,含蓄之中又散发着几分男儿粗野豪放的魅力。只是此刻他眼神中流露着彷徨,两道剑眉拧得纠结如绳。

是徐庶。

“是徐先生!”刘封目力惊人,借着落日最后一抹余晖,抢先看清楚了那张脸。

赵云猛的勒马,星目穿越清冷的空间,几秒钟之后,同样认出了徐庶的面容。他身后的老夫人一听到儿子的姓名,虚弱的身躯一瞬间仿佛充了电一样,激动得颤抖起来,却又因太过激动,喉中被湿润的泪水所堵,一时竟开不了口。

“徐先生,你怎会独自在此,父亲他们人在何处?”刘封抢先高声问道。

徐庶也认出了那二人,只是光线昏暗,赵云身体魁健,遮住了背后的老夫人。

刘封的身份虽然已因阿斗的出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但若论身份,依旧是刘家的大公子,平素之时,除了关张二人之外,刘备的那些臣下们对他还是不敢疏忽君臣之礼。

但如今,徐庶见到他时,却连一声大公子也没称呼,只是敷衍似的拱了拱手:“主公他们安然无恙,现下已过当阳桥,大公子和子龙速去与他们会合吧,晚了只怕曹军又会追上来。”

徐庶说话之间,始终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话一说完拨马便欲北行。

“元直先生,北面尽是曹军,你不与我们去跟父亲会合,却为何要独自往北去。”刘封已经猜到了几分,却又暂不点破。

徐庶苦笑了一声,无奈叹道:“实不相瞒,我听闻老母已被曹操掳去,孝字当头,为了老母安危,我只能前往曹营了。”

赵云神色一变,也暂不点穿,质问道:“元直先生,莫非你要背弃主公,归顺曹贼不成?”

徐庶有气无力道:“主公与我有知遇之恩,可是为了老母,我不得不如此,主公仁慈,也已体谅了我的难处。二位,我心已乱,就不多说了,你们保重吧。”

徐庶那急切的样子,仿佛一刻都不愿再逗留,欲拍马走时,刘封却抢先扯住了他的马缰绳,笑道:“人言徐元直乃当世孝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呀。不过,元直先生今天若是去了曹营,只怕你孝子的声名从此就要臭了。”

“大公子你……”徐庶不解其意。

“先生,你看这是何人。”

刘封往赵云身后一指,徐庶茫然的目光顺着刘封所指转去,当他看清楚赵云身后那激动得泪流满面的老妇人时,整个人犹如一瞬间从冰寒的渊底,爬上了骄阳似火的山顶似的,泪水立时夺目而出。

“母亲!”

徐庶滚鞍下马,与被刘封扶下马的老母扑拥在一起,母子俩历经了生离死别,万千的感慨,此刻都尽在泪水之中。

看到这一副母慈子爱的场面,忽然间想起了相隔异世的亲人,刘封的心中感慨油然而生。

母子相拥而泣一阵后,激动的感情方才平伏下来,徐庶收敛泪容,便问他母亲为何会与大公子和赵子龙在一起,老夫人遂将她如何被曹军所俘,又如何被那二人所救,死里逃生之事说与了儿子。

徐庶听罢,立刻整肃面容,向着刘赵二人深深一拜:“大公子和子龙将军之恩,徐庶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赵云赶紧将徐庶扶起:“举手之劳而已,徐先生见外了。况且这件事还亏得大公子眼力好,及时认出了老夫人,要不然的话,我还险些酿成大错。”

“大公子,你的恩德,庶铭记于心。”豪旷的面庞上,涌动着发自内心的感激,徐庶面向刘封,屈膝便又要跪拜。

刘封赶紧伸手将他扶住,淡淡笑道:“先生为父亲出谋划策,倾尽心血,我做的这点微末之事,何足挂齿。先生就不要再拜来拜去了,若真想谢我,改日请我大饮一场好酒便是了。”

徐庶眼下虽担任着刘备幕下谋士的职责,但其早年却游历四方,以行侠仗义而闻名,后来见乱世之中,光凭用武解决不了问题,所以才偃武而修文,不过说到底,徐庶的血脉里还是流淌着一股侠义豪情的男儿血色。

刘封这般豪迈大气,正好对了徐庶的味口,他便不再拘泥那些礼数,爽朗的笑道:“好,大公子说得好,改日我必与大公子痛饮千杯。子龙,到时候你也一定要来,我们喝他个不醉不休。”

赵云淡笑道:“这倒不必了,你们知道,我从来不饮酒的。”

“云叔,你可不要扫兴,这酒是一定要喝的。”

赵云笑而不言。

长坂坡一日血与火的洗礼,经历过眼前这场母子重逢的小小温馨,仿佛暂时忘却了先前的惊心动魄,秋风萧萧的荒野上,爽朗的笑语随风飘散。

天黑之前,刘封等人顺利的过了由张飞据守的当阳桥,改道向东走了五六里,终于追上了大部队。而所谓的“大部队”,其实不过二三十人而已。

此番从樊城南撤襄阳,刘备在经过与诸葛亮的商议之后,决定将全部约万余左右的人马分成了水陆两路。水路由关羽率五千左右的水军,三百多艘战船,由汉水南下。陆路则由刘备前自率领五千兵马,走当阳大道前往江陵。

当时曹军虎豹骑追到时,以许褚率一千兵马冲击刘封所在的两千殿后部队,同时另外曹纯率两千兵马,从侧面绕过十万人的平民队伍,直接杀向队伍最前端的刘备中军所在,准备给刘备来一个斩首行动。

不过由于时间差的原因,许褚所部提前发动了进攻,使得庞大的南逃队伍先行溃散,混乱的难民潮迟滞了曹纯的进攻。尽管如此,那最精锐的三千刘家军,还是没能挡住虎豹骑被削减过的攻势。三千兵马死得死,溃得溃,只是在张飞的死命苦战下,刘备才能带着诸葛亮等一干核心队伍幸运的逃过当阳桥。

忽明忽暗的篝火不时噼剥作响,火堆旁,衣衫破旧的刘备默然而坐,手中烧黑了的木棍随意的拨弄着火堆。

他的额头上满是岁月蹉跎的痕迹,一张瘦长脸,眼睛微微的分开,嘴唇上的两撇小胡子仍沾着灰渍。一张相貌平庸的脸上,看似没有任何的威严气势可言,但正是这种平庸,却不知为何,却能让周围沉默的部僚们感受到含而不露的气势。

沉默如水的表情下面,是一颗滴血的心,五千苦心经营七年的兵马,就这样在一天之内损失殆尽,不痛才怪。不过,真正让他感到心如刀割的,却是徐庶的离去。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寂寥之中,忽听远处传来一阵轻快的马蹄声,所有人的心顿时一紧,跟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兵器出鞘声。

过不多时,听得了望的哨兵兴奋的喊道:“是大公子和子龙将军回来啦,还有徐先生!”

“元直回来了?”沉默的刘备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暗淡的表情瞬间被惊喜所填满。

————

注:正史中,徐庶是因长坂坡之败,老母为曹军所俘,所以才舍刘备而去。

第八章 枭雄

刘封和赵云的归来,让刘备阴郁的心情为之一振,但徐庶的去而复返,却能令刘备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一跃而起,丢下手中的烧火棍,向着马蹄声的方向奔去。

在火光的映照下,三骑人马飞奔而近,或许是心中怀有愧意,徐庶更是迫切的想要率先见到刘备,他那一骑奔行在最前面。

当刘备看清楚了那熟悉的面孔时,竟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几步上前,亲自为勒马的徐庶扯住了缰绳,欣喜若狂的叫道:“元直,你终于还是不忍舍备而去呀。”

“庶实在是惭愧,幸得路上遇见了大公子和子龙,是他们救了我的老母,若非如此,只怕再难与主公相见。”滚鞍下马,伏地而拜的徐庶,既是感慨又是愧然。

“好好好,回来就好。”刘备赶紧将徐庶扶起,目光又转向了随后而来的那二人,笑呵呵道:“封儿和子龙也回来了,好好,甚好啊,大家都平安无事就好。”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称之为“父亲”的枭雄,刘封的心情颇为复杂。几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凭心而论,刘备对他确实不错,即使是在阿斗出生之后,那种父亲的关爱也从未曾减少过。而在这时,大难之后的父子重聚,刘备所体现出来的那种激动与欣赏,同样也感染着刘封。

‘温情只是表象,刘封啊,你绝不能被这种表象所迷惑,你可要知道,在那张温情脉脉的笑脸下面,隐藏的可是一颗枭雄之心呀。’

刘封在心中告诫自己的同时,赶忙将阿斗从怀抱中解下,双手递向了刘备:“父亲,我和云叔把弟弟他救回来了。”

这个消息,让在场的所有人精神都为之一振。经历了极度混乱的一天,很多人的家眷都失散于乱流之中,或是丧命于敌人的铁蹄下,或是被掳掠而去,一整天都没有阿斗的消息,大多数人都以为,这个刚出生的小生命,就如同早年刘备其他的儿子一样,死在了颠沛流离之中。

“阿斗在哪里,在哪里?”

惊叫声中,一个衣衫落魄,形容娇美的少妇推开人群闯了进来,那少妇正是刘备的侧室甘夫人,也是阿斗的亲生母亲。

在将阿斗交给刘备的过程中,刘封能清楚的感觉到刘备的手在颤抖,显然阿斗的失而复得,带给他极大的惊喜,但那张脸却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他甚至连阿斗多抱一刻也不愿,就将之转交给了欣喜若狂的甘夫人。

‘喜怒不形于色,这样的人才真正可怕。’

刘封心中暗自唏嘘,准备将糜夫人自尽的噩耗,以及自己如何救下阿斗的事说出来。

这时,赵云却抢先道:“阿斗公子本是和主母在一起,主母身受重伤,怕拖累阿斗,就撞墙自尽牺牲,我与大公子只好将主母的遗体掩埋,护送着小公子一路追上了主公。主公,赵云护主不力,请主公降罪。”

糜夫人死讯的道出,在场立时响起阵阵轻叹唏嘘,众人多为糜夫人的死而伤感,显然这位刘家正妻平素很得人心。不过,在听到妻子的死讯时,刘备的嘴角只是微微抽动了一下,脸上并未多添一丝伤感的表情。

刘封却很惊讶,按理来说,救下阿斗,这好歹也算立下一功,这功劳本该由自己来获得,而赵云抢先的那一番话,前半段似乎在争救少主之功,后半段又像是在求罚,这般矛盾的言词举动,自然让刘封疑心重重。

‘赵云为什么要这么做?以我所知的为人,他并不是那种抢功之徒呀。’

心思细腻的他,脑子转了几转,猛然间明白了赵云的用意:他这不是在抢功,而是在帮我。

糜夫人究竟是否是自杀,除了刘封自己,并没有人能作证,就算是离真相最近的赵云,在第一时间也曾疑心过刘封的动机。

毕竟,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阿斗的出生使刘封的地位发生了微妙的转变,如果怀着极端的心思来揣测的话,刘封想趁乱杀了阿斗和糜夫人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而赵云之所以相信了刘封的解释,就是因为他当时看到刘封用披风怀裹着阿斗,如果他真有恶念的话,完全可能将那母子二人一起掩埋于土墙之下,又何必多此一举。

更何况,赵云亲眼见到之前面对百余虎豹骑时,在那样凶险万分的情况下,刘封能够奋不顾身的去救落地的阿斗,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蓄意杀母害弟的凶徒呢。

可是,并非人人都能像赵云这样了解整个过程,倘若刘封把整件事情的经过,不加掩饰的全盘说出,反而有可能遭到无谓的猜忌,所以赵云才会那么做。

想明白了赵云的苦心后,刘封对赵云顿生感激,目光悄悄扫向赵云,暗示以谢意,接着忙也单膝伏地:“儿奉命殿后护送家眷,却有负父亲重托,这全是儿的责任,不关云叔之事,父亲要责罚就请罚我吧。”

连刘备自己亲率的三千最精锐的刘家军都被轻易冲溃,又何况是刘封他们那区区两千二线部队,谁都知道,长坂坡的这场大溃败,任何人都没有错,如果真的要怪罪的话,只能怪曹军太厉害。

“你们这是什么话,都快起来。”刘备伸手将他二人扶起,抚着他们的肩膀叹道:“若要罪怪,也是我决策失误,硬要带着十万百姓一同南撤,结果非但没能救这些无辜的百姓,还连累他们被曹贼所害。至于糜氏的死,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看似把兵败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其实却间接的强调自己仁慈爱民的初衷,顺势把责任全部推在了曹军的残暴上,嗯,这话说得高明。’

区区几句平平无奇的自责,却让刘封见识到了他父亲那张舌头的高明之处。果然,刘备一说罢,在场的诸僚们纷纷劝说刘备无需自责,大骂曹贼之残暴不仁,伤天害理,残杀百姓。

“阿斗,阿斗你怎么了!”

正当众人大骂曹贼来发泄不快时,怀抱阿斗的甘夫人突然花容惊变,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第九章 心中有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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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你看阿斗他……”甘夫人将阿斗举到刘备面前。

刘封和其他人一样围了上去,当他看到襁褓中的阿斗时,不由心头一震。

那个原本白白净净的婴儿,此时却背上一片血淤之状,显然是受了伤。

刘封依稀记得,当初从糜夫人那里接过阿斗时,他曾仔细的检查过,这小子身体健康的很,怎的这会背上突然会出现撞伤的痕迹呢?

“定是先前跟虎豹骑交战时,阿斗小公子从马上跌落地才被撞伤。”

赵云的话提醒了刘封,要知道即使是成年人,若不习武艺,从快奔的马上落下都有可能摔残摔死,更何况是阿斗这么一个脆生生的婴儿。

这一点刘封本应该尽早想到的,只是当时大战激烈,死里逃生之后,一路忙着南逃,就忘了去查看阿斗是否完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在看到亲生骨肉受伤的可怜样后,刘备这个当父亲的终于是沉不住气了。

“当时我们碰上了一百多虎豹骑,本来就快杀出去了,可没想到一个姓夏侯的敌将,竟用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从背后斩断了我的剑,顺带着斩断了包裹弟弟的披风,所以阿斗才从马上跌落了下去,多半是因此才摔伤。”

刘封如实的说明了当时的情况,在阿斗受伤这件事上,刘封虽觉余心不忍,但却并没有自责之心,毕竟在那样恶劣的情况下,他已经倾尽全力,谁又能想到会碰上青釭剑这样的利器呢。

“胡说,哪里有什么剑能削铁如泥,定是你不细心保护阿斗,还编什么谎话。”或许是做母亲的本性,眼见儿子受伤,甘夫人一时失去了理智,竟是当着诸多人的面,公然斥责起了刘封。

甘氏的埋怨立时刺痛了刘封的心,他剑眉骤凝,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冤愤的目光夺眶而出,他真的是怒了。

他本来可以丢下这个“威胁”,一走了之,甚至还可以趁乱除掉阿斗,但他没有。

他也可以在阿斗落地之时,不必置身于险地,冒着被虎豹骑辗碎的风险,跳下马去救那小子,可是他也没有。

如今,冒着生死,将这个与自己没有血肉之亲的小子送到了你这个当妈的手里,你非但没有一个谢字,反而还怪我没能照顾好你的儿子。

这他妈的是哪门子的道理,换成了木头人也会愤怒。

刘封很想当场发飙,但他却忍住了,甘氏毕竟是个女流,自己堂堂男儿,何屑于跟一个女人一般较真。

何况,这个女人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庶母,在这个君君臣臣的时代,就算她是故意如此,刘封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做出以下犯上之举,那样非但无助于为自己辩护,反而还会让他陷于更不利的境地。

‘可是,若不反击,难道老子就承认自己有错吗?’

正当刘封一时不知应对时,赵云果断的站了出来,拱手道:“夫人请息怒,大公子为保护小公子,一路上可谓舍生忘死,但当时敌众多寡,大公子又有伤在身,稍不留神也是无可奈何,这其中也多有云从旁保护不周的责任,请夫人原谅。”

还是赵云够意思,又一次站出来维护刘封。

赵云自河北时就跟随刘备,十余年间生死不弃,他的官位虽然不及关张,甚至连新加入刘家军的诸葛亮和徐庶都不及,但刘备对他的信任却是无人能取代的,他一开口,甘夫人便不敢再有抱怨。

刘封趁着赵云为他说话,忙将青釭剑解下,双手捧向刘备:“这就是儿夺获的那柄宝剑,此剑锋利无双,甚至连儿的铠甲都能斩入,若不是我反应快,差点就给这拦胸斩断,父亲请过目。

刘备并没有检视刘封手上的剑,而是转过头去,瞪着甘氏喝斥道:“我刘备的儿子,受点伤算得了什么,你还不让医者给阿斗治伤,在这里聒躁做什么。”

被刘备这么一训,甘夫人再不敢吱声,只得抱着阿斗扭头离了人群。

刘备转过身来,本是清冷的目光转眼换上了一副慈祥,他将刘封手中的剑按下,笑着安慰道:“你对弟弟怎样,为父岂会不知。今天你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吧,明早天一亮我们还要赶往汉津与云长他们会合。”

刘备也没询问刘封的伤势如何,只粗粗的安慰了几句而已。在场之人都已筋疲力尽,事已结束,也没心思再多关注于他,众人各自找地方,依偎在火堆周围,不多时便沉沉入睡。

长坂坡一役,刘家军步军主力损失殆尽,再加上曹军已追至,再强行南下抢夺南郡治所江陵已经不现实。好在过了当阳桥不久,刘备就遇上了从东吴而来的鲁肃,初步商定了联手抵抗曹操南侵的意向。

因此刘备就派孔明等一行人星夜先赶往东面的汉津港,联络统帅水军的关羽所部,待在汉津会合之后再沿汉水南下退往江夏,会同刘琦所部,再做计议。

亲身经历过长坂一战,刘封知道历史已经开始发生改变,但庆幸的是,刘备战略的改变,却似乎仍然按照着历史的进程在发展,如果这样的话,安然渡过这场曹操南侵的危急,应该不成问题。

刘封现下所关心的却并非眼前的劫难,而是方才所发生的那段不愉快的插曲,对自己所造成的影响。

他原想如果自己履行对糜夫人的承诺,成功的救出阿斗,获许能够有助于改善自己尴尬的身份,但是,途中出现的意外,使阿斗受了伤,却又意外的得罪了甘夫人。

尽管刘备明确的表示了对他的信任,但刘封依然能感觉得到,刘备那副慈祥的面容之下,隐约已暗生几分不满。

‘事与愿违了么?’

躺在远离火堆之外的一和角落,刘封仰望着满天闪烁的繁星,心中的阴霾却在加重。身上的伤还在不时的隐隐作痛,但对经历过生与死的他来说,这点痛已经算不了什么。

真正让他如芒在背的,是那双慈祥的眼睛之下,捉摸不透的城府。

第十章 牺牲吗?

汉津渡。

没有十万百姓的拖累,一路奔行畅通无阻,两天之后,刘封随着刘备等三十余人,赶到了汉津渡。

驻马山坡,刘备远望着舰船川流不息的渡口,疲惫的面容上难得露出一抹笑意,那是大难不死,逃出升天的笑。

“看来天不绝我刘备也,只可惜了十万无辜百姓,白白被曹贼所害。”刘备庆幸的同时,不忘替那些跟随他的百姓鸣不平。

“那些百姓也不能算白白牺牲,也幸亏当时带着他们,如果没有他们阻滞追兵,主公又岂能安然撤退。”

刘封转头望去,在人群中找到了说这话的人,正是他的“舅舅”糜竺,那老朽的脸上流露着几分得意,不过在刘封看来,这话却相当的不合时宜。

刘备一向以仁义自恃,现下你这个当大舅子的说出这样的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在暗示我刘备是早有谋算,故意带着那些百姓当肉盾吗?

果然,刘备先是惯性的微微点了点头,接着猛然反应了过来,脸上的笑容顿收,立时换上几分不悦。

糜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愤愤道:“曹贼泯灭人性,连无辜百姓都屠杀,确实可恶之极,只可惜主公势单力微,倾尽全力也挽救不了那些百姓,唉,可惜呀。”

刘备虽不发一言,但他表情的变化刘封却清楚的看在眼里,猛然间心头一阵抽动,原来真相是如此的可怕。

先前从樊城出发时,刘备完全可以轻兵南下,迅速的抢占江陵,但当越来越多的平民自发的携家带口跟随而来时,刘备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在刘封看来,刘备的做法不管是出于真心也好,不得已也罢,总归是遵徇着自己仁义的名号。

可是,如今看来,难道刘备心中还有顺势利用那十万平民,作为阻挡曹军的肉盾的想法不成?

思及这一层,刘封的心中顿时不寒而栗:看来我所知的书本上的那些历史人物,仅仅只是流于表象而已,真实内幕到底有多黑暗,谁也无法猜测。

“走吧,先去与云长会合。”

刘备一挥马鞭,率领着众人冲下山坡,向着近在咫尺的汉津渡而去。

刘备的到达,使汉津码头掀起了一浪接一浪的欢声雷动。这些水军的刘家军们先前听闻长坂坡兵败的消息后,一直都心怀着不安,军中业已流传主公刘备死于乱军中的谣言,这时见到刘备能安然无恙的前来,谣言不攻自破,动摇的军心转瞬间重振旗鼓。

跟随在刘备身后,在栈桥上纵马徐奔,在栈桥的尽头,一个高大英武的身影渐渐逼近,尚有数步之远时,刘封已能感受到那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强烈的气场。

那人身高九尺,体型伟岸如山,往环伺的众兵中一站,竟如一堵耸立平原的高山一样。他面色赤红,如同一团烧燃的烈火,漆黑的长髯过腹,丹凤眼半开半阖,不怒自威,即使在刘备面前,依然有一派睥睨天下的孤傲气度。

在他的下半身,似有一团炫丽如火的巨蛇在流转,如梦如幻。近时才看清,那燃烧的烈火只是一匹巨大的赤色战马,战马那修长而劲健的四肢,附于其间的条状肌肉,仿佛钢筋铸成一般,光洁的皮肤明亮如炽烈的火焰。萧萧江风中,随风舞动的赤色鬃毛仿佛千道火蛇在窜动。

美髯公,赤兔马!

即使贵为刘家大公子,名义上是眼前这人的主上,但无论在何时何地,每每遇上关羽之时,刘封的内心中都会被他那浑然天生的,藐视一切的强烈压迫感所慑。

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不自在,仿佛每一根神经都被寒气所侵,与之相比,当日许褚所带给他们的压迫感,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云长啊,你我兄弟险些不能相见。”大难之后,兄弟重逢,刘备感慨无限。

关羽枣红色的面庞平静如水,嘴角微微而动:“大哥不必多虑,咱们从前又不是没有败过,大不了卷土重来就是。”

刘备点了点头,精神重新抖擞:“嗯,没错,卷土重来。”

刘备和关羽等决策人物陆续去了早为刘备建好的大帐,其余人则入驻津口的营垒休息。

关羽所部是两天前赶到汉津渡,在渡口周围建时了简易的营寨,而先期抵达的诸葛亮则先行去往了江夏,在确定可以说服刘琦联手抗曹后,大队人马再顺江南下去江夏会合。在此之前,刘家军全部的人马则暂时停留在汉津,暂作休整,并收容陆续从长坂坡败溃而来的士兵。

一天后的黄昏,刘封百无聊赖的仰面躺在羊皮毯上,帐帘卷起,淡黄色的夕阳从帐门钻入,点点碎碎的洒在他的脸上,有一种久违了的温暖与安静。

耳边穿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脸上的温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沁入鼻中的一股淡淡的芳香。半醒半醒中的刘封,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再接近他的身体。

经历过长坂坡的生死之战,刘封已形成了一种武者的本能,即使在睡梦之中,身体仍然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猛然间,他醒了。

一个身影挡住了光线,初睁开眼的他视线混沌,一时无法看清来者的面孔。

“什么人!”

他不及多想,虎掌猛的抓住那人伸来的手臂,腰身一挺腾的跃起,闪电般将那人反按于地,在细锐的尖叫声中,刘封已骑到了那人身上,一只手死死的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眼视终于清晰起来时,刘封发现被他按倒在地的只是一个女子,他浑身一震,方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赶紧松了手,将那女子扶起。

仔细再一看,刘封才认出她是谁,不由得大为尴尬。

乌黑的长发如若瀑布般倾泄而下,一直垂过她那水葱似不堪一握的纤腰,娇嫩的肌肤晶莹若冰,仿佛霜雪堆成。

此时的她尚处在惊吓之中,被掐得通红的脸带着怨色看着刘封,樱口急促的地喘息,一双纤纤素手轻轻扶着雪白的脖颈,高耸的胸口随着剧烈的呼吸起伏不定。

第十一章 姐妹

“对不住了,月眉小姐,我不知道会是你,你没事吧?”刘封面带歉意的问道。

眼前这女子叫做黄月眉,是诸葛亮夫人黄月英的亲妹妹,当初刘封在到黄承彦府上拜会时,曾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刘封就惊奇于黄承彦这老头的了不起,一母所生的两个女儿,一个奇丑无比,另一个端庄可人,天与地的差别,实难叫人联想到她们会是两姐妹。

黄月眉的情绪渐渐平伏下来,紧蹙的柳叶弯眉松缓下来,但脸色仍因血液的不通潮红不褪。她俯下身来,将落在地下的小匣子捡了起来,贝齿轻启:“是我不好,应该先吱会一声再进来的。大公子,你坐下吧,我且为你瞧瞧背上的伤。”

她说着打开了那木匣子,里面整齐的叠满了绷带和金创之类的医疗用物。长坂一役,刘家军死伤无数,光在汉津渡收拢的伤卒就有三四百之多,随军的医护人员远不够用,因此许多文武官员的妇孺家眷都不得不加入医护的队伍,以充添短缺的人手。

前日为刘封治伤的只是一名普通的医者,没想到今天竟换成了黄月眉,而且自己还以那样粗鲁的方式招呼了人家,刘封心中自是颇不自在。

“小伤而已,何劳小姐费心。”刘封推辞道。

“大公子身份尊贵,你的伤岂是小事,快先坐下来吧。”

黄月眉低头疏理着药匣中的物品,将绷带什么的依次摆列出来,一副认真负责的样子,似乎对刘封刚才的冒犯已然忘却。她的这般态度缓解了刘封的尴尬,他也就不再扭捏,背对着她坐了下来,将身披的袍子解开,上半身裸露在她眼前。

原本的这一具身躯本就生得英武雄健,光滑的背脊上,一块块坚实却富有弹性的肌肉整齐的排列着,张显着雄性的强健。

黄月眉的睫毛微微眨动,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羞涩,但她的表情却从容不迫,极力的摒弃那种不该有的感觉,将目光只集中在刘封的伤口处,一双素手小心翼翼的把那鲜血殷浸的绷带一条条拆解开来。

当最后一条绷带解开时,黄月眉神色不禁吸了一口凉气,高耸的胸脯再度因紧张而起伏。

那一道切入肌肤三分的伤口,整齐的就像是用尺子丈量过一样,仿佛根本没有经历过血肉的磨擦,只在一瞬间就完成似的。尽管表面的伤口周围已经开始结出暗红色的疤,但仔细往伤口深入寻觅,依然能看到那鲜活的肉色。

黄月眉从愣怔中苏醒过来,边拿金创药边问道:“大公子这伤口与旁人大不相同,不知是被什么兵器所伤?”

“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原来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言?”刘封好奇心起,猛一扭头正好扯到了伤口,痛得牙缝直抽凉丝。

黄月眉忙按住了他的肩膀:“大公子莫要乱动。我只是听人说大公子被一柄宝剑斩断了兵器,所以才导致阿斗公子落马受伤,今日看到大公子这伤口,原来果真有这样的利器。”

原来如此。

刘封叹了口气:“看来不少人都认为我没有尽心保护弟弟,月眉小姐,你也这样觉得吗?”

刘封不是一时空穴来风才随便问她的,黄月眉是黄家的人,诸葛亮又是黄家的女婿,黄家人的看法,很大程度上也代表着诸葛亮的看法,对于这位刘备最信任的谋士,刘封当然不可能不关注他对自己的看法。

“当然没有,阿斗公子是大公子的弟弟,大公子又怎么会不尽心保护他呢。”黄月眉的回答很干脆,而且语气也听不出来有故意掩饰的迹象。

黄月眉的回答让刘封稍稍宽慰,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对诸葛亮放心,他深知历史上,诸葛亮对刘备处死“刘封”起了极大的推波助澜的作用,对于这样极富政治手段的人物,刘封绝不可能放松戒心。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黄月眉为他换过金创药,并重新抱扎了绷带。刘封的精神从换药所带来的痛楚中解脱出来,忽然听到帐外有些热闹,便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是子德公子从江夏来了,带了好些战船和人马。”

她所说的“子德公子”,既是刘表的长子刘琦,刘表生前委任他为江夏太守,驻守夏口要塞。此人手中握有水陆兵马一万,战船数百艘,又控制着汉水与长江交汇的水口要地,其实力不容小觑。

黄月眉说着收拾好了药匣,起身走到帐门口,向着刘封微微屈身:“公子的伤药既已换好,那我也先告辞了。”

“多谢了,小姐慢走。”刘封拱手还礼,正准备送她离去,蓦然间感觉到一阵异常,急喝一声:“且慢!”

已走出帐外的黄月眉回过身来,疑惑的看着神情骤然警觉起来的刘封:“公子还有何事吩咐?”

“不对劲,有点不对劲,你感觉到了没有?”刘封的表情愈加严峻,剑眉紧锁成一线,刀锋似的眼神中透露着一种极为可怕的信号。

“大公子,哪里不对劲,怎么了?”

刘封一瞬间从一个温和的公子,变成了仿佛身处沙场的武者,他那莫名其妙的话语,还有浑身散发出的紧张气息,都让黄月眉感到十分的不安。

突然间,刘封竟是趴在了地上,不顾满地的尘地,将耳朵紧贴在地面上,仿佛在聆听着什么。

刘封所感受到的异样,是只有武者才会具有的本能感应,战场上的瞬息万变,使他对于周围环境哪怕再细微的一点变化,都能够比常人放大数倍感觉出来。

在要送别黄月眉的一刹那,刘封感到脚下的地面在微微的颤动,伏地倾听,地极深处,隐隐传来沉闷而有节奏的细微响动,似乎有一条沉睡的巨龙,正在用它那锋利的巨爪,试图破开泥土的覆盖,冲出地面。

那响动,正以极快的速度放大,短短片刻间,已由隐隐细碎,蔓延成为隆隆作响。

刘封的眼睛陡然间充满了血丝。

骑兵,是一支骑兵正在逼近!

第十二章 后手

能让大地形成这般规律性的震动,除了大规模行进中的骑兵外,刘封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有此能耐。而整个荆州,有能力调动成规模的骑兵者,除了曹操还有何人。

危机已至,刘封不及多想,冲入帐中将青釭剑提起,随便披了一件袍子,奔出帐来拉着黄月眉就往水寨方向奔去。

“大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黄月眉惊愕的问道。

“没时间跟你解释,敌人马上就到,我们先上船再说。”刘封随口答道。

“怎么可能,大公子怎会知道有敌人,就算是真有,我们的斥候会提前侦知才是。”

黄月眉不相信刘封的直觉,想要挣脱刘封的拉扯,无奈她到底一女儿家,体力微弱,只能不情愿的被刘封拉着一路小跑。

“啊——”

身后一声痛吟,刘封回头看去,看到黄月眉已被绊倒在地,不但扑了一脸一身的灰尘,而且雪白的胳膊上还擦出了几分刮痕。

刘封确实是太过着急,忘了人家是个女儿家,这般自顾自的大步流星而行,不把人家带倒才怪。眼见她倒地,刘封赶紧上前去扶:“没事吧,真是对不住。此地不可留久,我们先上船再想办法处理你手上的伤吧。”

刘封扶起她就要接着走,黄月眉这下可火了,瞧着一身的灰头土脸,臂上的伤口还在淌血,黄月眉不满的冲他抱怨道:“你这是做什么呀,什么也不解释就强拖着人家走,请不要再碰我了。”

如果不是看在她替自己治伤的份上,刘封根本不屑于管她的安危,眼瞧着她发起了小姐脾气,刘封也就没心思再多管闲事,遂摇了摇头:“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罢他便丢下黄月眉,转身往栈桥跑去。

片刻之后,当刘封刚刚穿越旱营之时,西北角上乱象骤生。漫天的尘暴凭地而起,疾风骤雨般冲破了北营,以所向披靡之势,向着水寨狂扑而来。

果然是一支骑兵。

汉津渡位于当阳以东,根据情报,曹操的大军在当阳击败刘家军主力之后,便放弃向东继续追击,直接由当阳南下赶往江陵,因此,斥候大多被安排在汉津以西。而眼前的这支骑兵,却由北面而来,穿越刘家军的侦察盲区,故而才能对汉津发进突然袭击。

这一路奇兵的出袭,顿时让惊魂方定的刘家军再度陷入混乱之中,旱营的步军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让敌骑在毫无迟滞的情况下冲入大营,两千多号正在休整的步军转眼土崩瓦解,如受惊的鸟雀,一窝蜂的向着水寨中停泊的战船逃来。

事先预判出敌人杀至的刘封是幸运的,他不必经受慌乱的人群互相挤压,抢在混乱发生之前登上了刘备所在的旗舰。

“曹军杀至,父亲小心。”

刘封持剑冲上去,打断了刘备与一名年轻将军的谈笑风生。

那银甲白袍的年轻人,相貌堂堂正正,高耸的鼻梁张显着英武之气,应该就是刘琦了。

早在刘备收刘封为养子时,这位刘表的大公子就为避祸,前往江夏赴任,这还是刘封第一次与之见面,不过,他的形容与气度却与刘封印象中,那个“怯懦无能”的刘琦大不相同。

刘备的目光投向远处的旱寨,急速坠入混乱深渊的旱营令他的眼神中闪烁着茫然与震惊,他的嘴角微微抽动:“敌军怎么会突然杀至,斥候为何不报?”

“曹军可能是抄北面的小道而来,我军安排在那里的斥候极少,所以才会让曹军钻了空子。”

刘封的话提醒了刘备,本是惊怒的脸上,变换出一种复杂的表情,是一种无能为力似的无奈。

“这一路人马能在些时出现在汉津,很明显早在长坂之役前就已派出,看来曹贼早就预料到长坂一战,有可能被我走脱,竟然提前就预伏下一招后手。曹贼啊曹贼,你果真是诡计多端。”

刘备咬牙切齿,表达着对宿敌愤恨与无奈时,千余号敌骑已如虎入群羊,驱赶着望风而逃的刘家军败卒,穿过旱营小寨,向着水寨杀奔而来。

“父亲,事不宜迟,赶快换乘坐走轲,避往江心吧。”刘封催促道。

刘琦却道:“敌人离此尚有一段距离,足够我们开船离寨,无需劳顿叔父换走轲。”

刘封剑指混乱的栈道,摇头叹道:“兄长你看,我们哪还有足够的时间开船离岸!”

举目望去,逃命而来的溃卒,很快挤满了各条栈道,正如蚂蚁般向着一条条停泊的战舰攀附,在这种情况下,又如何能开岸离岸。

刘琦恍然而悟,肃然的目光中流露出对刘封判断力的赞许,遂道:“阿封所言极是,叔父就赶快换船先行吧,我和阿封在此为你断后。”

“那……那你们一定要小心,我们待会在江心会合。”刘备只稍犹豫了一下,便果断的转身下了甲板,在一干卫兵的护送下上了走轲。

刘封本来打算跟着刘备一起走的,可是刘琦那一句“我和阿封在此为你断后”,搞得刘封不好意思先走。

随着溃兵逃上船,停泊在岸边的七八十艘战船逐一启航,而刘封所在的这艘旗舰,因为载重最大,所以成为了溃兵们首选的逃难目标,结果却导致别的船都已离岸时,而这艘船的栈桥边却拥挤着两百多号人没能上来。

如狼似虎的曹军终于杀至岸边,未能驶离的十几艘舰船自然成了这群杀红眼的野兽们的捕食目标,一百多骑人马冲上栈桥,端着兵器组成的死亡森林,向着挤在岸边的溃兵平辗而来。

甲板上的刘琦,挥剑呼喝着船上的弓弩手放箭,企图压制敌骑的冲击速度。但是因为事先谁也没有料到曹军会突然出现,舰上尚未来得及装备强弓硬弩,而普通的弓弩,又岂能阻挡装备精良的虎豹骑的冲击。

一旦让虎豹骑顺势冲上舰船,整船的人,不是被敌人铁蹄辗碎,就得被逼入汉水中喂王八,而拥挤在船边的溃卒,又将战船死死拖住,根本无法强行开船,眼前的形势,已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

‘妈的,长坂坡老子都没死,岂能陪着你们这群废物死在这种鬼地方!’

不及多想,刘封随手抄起一柄大刀,寻得一匹战马一跃而上,约马退往甲板的另一头,铆足了马力,双腿猛夹马腹,御驶着战马奔过数丈宽的甲板。

伴随着一声暴喝,一人一骑冲出甲板的边缘,奋然跃上了半空。

第十三章 飞将

马蹄之下,一颗颗人头本能的向上仰去,凌空飞起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那些争相逃命的溃卒,竟似忘记了身处险境,一双双惊愕的眼睛齐刷刷的扫向从他们头顶飞过的那一骑飞将。

一声沉闷的重击,整个栈桥剧烈一晃,战马穿越百余颗人头,稳稳的落于栈桥之上,由于惯性的原因,向前连冲了七八步才被刘封强行勒止。

短暂的惊愕失神后,溃卒们又陷入了争抢逃命的混乱之中。

刘封平伏气息,举目向前望去,黑压压的虎豹骑已经冲上栈桥,冲在最前面的两员虎熊之士,距离他只不到十余步之遥。

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气劲尽灌于双臂,一声长啸,猿臂伸出,手中的大刀如车轮一般,从上而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回旋。在一片噼啪崩裂声中,身前的栈桥被拦腰斩断,在纷飞的屑尘之中,赫然破出一个丈许宽的断隙。

刘封用这倾尽全力的一刀,断开了栈桥两侧的联系,唯有如此,方才有可能阻断虎豹骑的冲击。

战船上的刘琦,惊睹了刘封那横空出世般的一跃,原还担心他逞匹夫之勇,打算以一己之力迎击蜂拥而至的敌众,但见他将栈桥斩断时,方才明白他的真正用意,不禁对他的机智钦佩不已,遂是高声喊道:“阿封,做得好!”

刘封也不回头,举刀回应道:“此处有我阻挡,兄长赶快督促士卒上船”

话音未落,刘封神色立变,正前方,原以为会止步于断隙之前的敌骑,竟然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反而加速向着他冲来。

‘曹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训练出这样不怕死的部下!好吧,不怕死就来吧,看是你们的马快,还是我的刀快。’

刘封目光如刀锋般锁定急驰而至的敌人,横刀立马,屹立不退。

瞬间,铁骑杀至,战马嘶鸣中,两骑铁塔般的巨躯腾空而起,越过丈许之宽的断隙,如泰山压顶般向着刘封撞来。

刘封猿臂再施全力,一柄明晃晃的大刀从左至右扇扫而出,倾尽全力的气劲,将尚未落定的尘屑尽卷于尾,如一轮破云而出的弯月,拖着弧形的曼妙尾迹袭卷而出。

半空中的两名虎豹骑神色惊变,因为敌人这一刀,非是斩人,而是阴险的冲着战马的前蹄而去!

四声肢骨断裂的脆响,声声战马凄惨嘶鸣,在落地前的一刹被斩断前蹄,失去平稳的战马前胸重重的撞击在断桥的边缘,连人带马在反弹之力的作用下,先后跌落入桥下江水之中。

跟在后面的虎豹骑,原本指望着前边同伴断杀敌人,打开前进的通道,他们好紧随其后跃过断隙,岂料阻挡的少年敌将武技如此了得,一招之下就巧妙的干掉了两名同伴。后面的敌骑惊骇之下,急收马蹄,勉强的在断桥边缘止住冲势,但其后更多的同伴则不明情况,战马收止不及,却将前排十余骑人马先后挤入了江中。

看着落水挣扎的敌人,看着在断桥对面混乱失措的敌人,刘封不得不为自己的杰作而得意,手掌高高举起,狠狠的向着对面的敌人竖起了中指。

虎豹骑们虽然不明竖中指所代表的超前意义,但从那少年敌将的得意表情来看,那手势必定是一种轻蔑的挑畔。这些虎狼之士,死,他们不怕,怕得就是被人嘲笑,刘封的挑衅真的是激怒了他们。

“后撤。”

敌群中发出一声高亢的号令,拥挤在栈桥边的虎豹骑很快恢复了镇静,迅速的调转马头,又望岸边撤去。

‘总算是逼退了这帮杀神。’

就在刘封刚刚松一口气,以为敌人要无果而退时,他方才松缓下来的表情,很快就不得不重新凝重起来。退往岸上的虎豹骑并没有撤退,而是整齐的分布在沿岸,下马换上了弓弩。

刘封的脸色猛然一变,他确实高兴得太早了,要知道虎豹骑成员个个是百里挑一之士,不但是精于骑战的健儿,更是弓马娴熟的全能战士。

‘这帮贱人还没完没了啦。’刘封破口大骂也是无用,战事发展到这种地步,他也无可奈何,为了不被射成蜂窝,他只得赶紧勒马往回跑。

转身之际,漫天的箭雨铺天盖地倾泄而来。

岸边距离战船不过五十余步,而虎豹骑所用的又皆是射程远,杀伤力极强的强弓硬弩,只顾着爬船逃命的刘家军溃卒们,即使在有准备的情况下,也只有依靠厚盾才能抵御,更何况是在这种全无防备的环境下,毫无悬念的成了敌人练习射击的活鞍子。

飞蝗的箭雨中,聚集在船边的士卒一个个被洞穿,尸体或滚落于水,或叠积如山,鲜血横流,不但将栈桥铺上了一层鲜血的红地毯,就连附近的江面也尽被赤染。

当刘封拨挡着背后袭来的箭矢,冲击船边时,原先蚁聚的溃卒,此时已死伤过半,尸叠聚在一起,由低到高形成了一条通往战船的尸路。

刘封原先还在担心,如何从蜂拥的人群最后面登上舰船,但是现在他无须担心了,那些他原本以为顺便可以救下的士兵,已经用他们的鲜血与尸体为自己铺了一条前进的道路。

双腿再一用力,驱使着战马冒着箭雨狂奔,就在他要踏下尸路之时,蓦然瞅见侧前方一条女子正在失神落魄的哭泣着。尽管鲜血打湿了她的衣衫与面庞,但只一眼,刘封仍然能辨认出那女子正是黄月眉。

‘竟然还没死,算你走运了。’

纵马从她身边飞奔而过之时,刘封身形一倾,猿臂探出,顺势将伏在地上的黄月眉提起,置于身前的马鞍上,踩着脚下的尸山血路,向着几丈高的船甲板奋然冲去。

此刻形势紧迫,刘封已根本顾不得顾及前方是否尚有活人,马蹄踏过,隐约听到惨嚎之声,多半是不小心踩断了谁的手脚肢体。

终于,胯下战马一声锐嘶,四蹄奋力一蹬,顺利的踏上了战船的甲板。

“开船,立刻开船!”

刘封人一上船,刘琦立刻下令开船。此时攀附的士卒大多已毙命,再没有什么能拖住船体的,在水手们的呦喝声中,庞大的战船缓缓启动,徐徐的泊离栈桥。当战船开动时,靠在船外侧的尸山失去了支撑力,轰然倒塌,数不清的尸体连同其中的幸存者,纷纷坠落入赤红的江水之中。

刘封从马上跃下,将黄月眉抱了下来,问道:“月眉小姐,你没事吧,有受伤吗?”

披头散发的黄月眉痴痴呆呆,一声也不吭,很显然是被这恐怖的经历吓得暂时失去了心智。

刘封没办法,只得扶着她向船舱中走去,方迈出一步,猛听身后刘琦大叫:“阿封小心!”

第十四章 兄弟

一箭,破空而来。目标,直指刘封后心。

登船之后的刘封戒心减弱,而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劲道极强,当刘封听闻警告时,那箭头撕裂空气的尖锐之音已呼啸而至。

闪避似乎已不及,惊觉的刘封急侧身形时,耳边已传来一声“噗”的声响,那是箭矢穿透血肉的声音。

中箭的却不是他。

回头时,刘琦修长的身形竟赫然挡在了他的身前,一支利箭正中其左肩。

刘封震惊了,眼前这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的年轻人,虽然彼此间以兄弟相称,但实质上却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甚至连一面之缘都没有。

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何来的勇气去为自己奋不顾身的挡这一箭呢?

刘封从惊骇与困惑中勉力挣脱出来,拔剑而上,一步窜出将刘琦护住,不可理解的叫道:“兄长,你疯了么?为什么要替我挡箭?”

刘琦苍白的脸上竟然还扬起一抹笑容,喘着气道:“我不替你挡这一箭,怎么对得起你叫我一声兄长。”

说着,他手中一用力,将那支楔入血肉的箭矢愤然拔出,尽管痛入钻心,但他却连哼都没哼一声,仅仅只是咧了咧嘴而已。

那朴实的一句话,立时使刘封的心底涌起一阵感动,一种久违的,发自于内心深处的感动。

他接过刘琦手中滴血的剑,一把夺过一名士兵的弓,弯弓似新月,箭发如流星,手指一松,一道血红色的电光逆着茫茫箭雨愤然而出,正中岸边一名敌人的额头。

“好箭法!”刘琦捂着淌血的伤口,高声喝彩。

“这一箭算是给兄长你报仇了。走,我们先下舱再说。”刘封一手扶着刘琦,一手拎着黄月眉,避入了船舱之中。

战船驶离水寨,渐渐的驶出了敌人弓弩的射程。整个汉津渡的水陆二营已经是一片狼藉,营帐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零乱的肢体碎片从陆地延伸至江中,沿岸数十丈范围内的江面,均被铺上了一层薄薄的血污,在残阳的照射下,就像是朦胧的火焰在燃烧。

虎豹骑的进攻接进尾声,刘家军的反击才刚刚开始。在避开了虎豹骑的冲击之后,退往江中的战舰与正在江中训练的主力舰队会合,排开进攻的阵形向着汉津渡重新逼近。

此次刘琦从江夏而来,带了近三千兵马和一百多艘战船,加上关羽所部的水军,总兵力近有万人,战船数将近有四百,以这样一支规模可观的军队,若非是被虎豹骑的奇袭打了个措手不及,断然不会遭此败绩。

此刻,当刘家军重振旗鼓,将要逼岸反击时,虎豹骑明显意识到不是对手,他们迅速的撤离岸边,尽量远离敌舰上的弓弩的远程打击,在四处放火,将汉津港燃为一片火海之后,千余精骑在火势的掩护下,果断的向着西南江陵方向撤去。

重新转移到关羽旗舰上的刘备,迎着江面立在甲板上,默默的注视着岸上燃烧的火海,他的眼中,熊熊的怒焰同样在闪烁,两撇胡须随着嘴角的抽动微微飘动。

“大哥,是我失策,没能安排好哨骑,竟让贼军偷袭成功。”身后的关羽抱拳道,即使是在承担责任之时,那一身的孤傲之气依然纹风不动。

刘备抬起手来,微微摇动仓促下船时,不小心被撕破的破烂衣袖,示意关羽不必自责:“曹贼之诈奸,天下无人能及,此乃天意,非人力所能挽回。”

关羽走近一步,与刘备并肩而立,望着汉津的火海血地:“如今汉津港已失,我们最后一处立足之地已失,大哥,下一步该怎么办?”

刘备的嘴角微微斜扬,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诡秘:“天欲予之,必先夺之。下令全军南下,去江夏。”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汉津渡的大火却将方圆数里映照得依然如白昼一般。火光之中,四百艘大小战舰掉转了方向,破风斩浪,沿着汉水浩浩荡荡南航而去。

船舱。

“不要……救我……救我……”

床榻上昏睡的黄月眉又说起了梦话,显然她的梦境又回到了汉津渡的惊心动魄。胡言乱语之时,她的双手不时的在空中乱抓着什么,就像是一个溺水之人,拼命的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看着她这副可怜的样子,刘封摇头一声轻叹:幸亏你是跟着水军南下,如果经历了长坂坡的可怕场面的话,说不定吓成神经病也有可能。

背上又在隐隐作痛,这使他没心情再理会梦魇中经受折魔的黄月眉,他小心翼翼的解开了衣袍,用手轻轻的触摸背上伤口出,手指上顿时沾了一片鲜迹。

“妈的,一定是刚才在栈桥上挥刀太猛,把伤口给迸裂了。”

刘封**着上身站了起来,打算出舱去叫人帮他把伤口重新处理了,刚转过身去,正准备开门之时,猛的听到身“啊”的一声的尖叫。

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他一跳,猛回头时,黄月眉正直挺挺的坐在那里,睁大的眼睛中闪烁着惊恐的神色,脸上惨白的如同墙灰,额头上冷汗直流。

“你醒了。”刘封走了回去,忘记了自己**着身体,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站在黄月眉的跟前。

高耸的胸脯因急喘而起伏着,过了好一会,她的精神才从梦境的惊魂中苏醒过来。

当她抬头看到刘封时,秋水般的眼上眸中瞬间涌满了感激的色泽,她忽然从床上下来,扑嗵就跪在了刘封的跟前:“多谢大公子救命之恩。”

看来她的脑子还没被吓糊涂,没有忘记当时是谁把她从鬼门关中硬生生的拽回人间。

刘封俯下身来,轻轻的将她扶起,英俊的面庞浮现着淡淡的笑容:“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客气。”

黄月眉抬起头来,双目所及,正对着他**的胸膛,那古铜色的健康肤色,坚实如铁的盘虬肌肉尽入眼帘。心头顿时一动,脸畔涌上半抹红霞,羞涩之下,赶忙将脸向旁轻轻偏去。

第十五章 自救之道吗?

看到那忽然变得羞涩的表情,刘封意识到了这般赤身相对有所不雅,便忙背过身去,顺手抄起沾血的袍子。就在他准备披上之时,黄月眉不经意间看到了他背上被鲜血浸红的绷带。

“慢着。”黄月眉拉住了他的手,羞涩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心疼的样子,“你的伤口开裂了,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吧。”

“这……我自己想办法吧,我看你也累了,还是多休息会吧。”刘封随口客气道。

“我没关系,你且稍坐一下。”

黄月眉理了一下衣容,将散乱的乌发用一根细线束起,离开船舱片刻,回来之时手里已经多了几卷绷带和一瓶金创药。

刘封默不做声的任由她来处理伤口,脑子里忽然闪现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着实兴奋了一把。

“大公子,当时明明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你怎么就知道敌人的骑兵将要杀至?”身后的黄月眉好奇的问道。

刘封从他构思的计划中回过神来:“声音在大地中传的播的速度远快于无形的空气,我也是听到了地面传来的马蹄声,所以才会判定有大队的骑兵来袭。”

黄月眉的睫毛眨了几眨,显然刘封的解释她似懂非懂,但这并不影响她脸上流露出崇拜的表情,尽管这表情背对的刘封无法看到。

“大公子这般年纪,就有这样机谋决断,实在是了不起。”黄月眉马上用言语,直白的表达了她的钦佩之意。

作为一个从现代而来的男人,刘封对女人的判断能力可以说与生俱来的,他从与黄月眉短短接触的这一段时间来看,这位黄家的二小姐,似乎已对自己这个救命恩人产生了感激与仰慕。

既是如此,那何不顺水推舟呢?

倘若能求娶到黄月眉,成了黄家的女婿,也就等于和诸葛亮攀上了亲戚,有了这份亲系做保障,如果自己再表现得“安分守己”一点,或许将来诸葛亮就不会唆使着刘备来杀自己。反过来,诸葛亮的态度对刘备又极有影响力,如果没有他的支持,刘备或许也不至于强行杀自己。

刘封的心中酝酿出这样一个自救的计策,不过,他旋即又想到此策必非万全之策。

‘为帝王者,都是心狠手辣之辈,黄月眉说到底也只是诸葛亮的小姨子,单凭这一层关系,是否足以改变他的想法还尚未可知。只要诸葛亮不是明确的表示反对,哪怕只保持缄默的态度,到时候刘备依然有足够的决心来杀我。’

尽管这条计策并非完美,但至少是刘封目前所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在没想到更妙的计策之计,倒也不妨一试。

“小姐过奖了。其实若论机谋,我最佩服的就是令尊黄公,如果能有机会的话,我还要向他老人家多多请教。”刘封不失时机的恭维起她的父亲黄承彦来。

尽管刘封贵为刘家大公子,但要知道黄家乃是荆州数一数二的士家大族,而似黄月眉这等出身于家门雄厚的名门千金,并非是想娶就能娶得到的。

自东汉以来,士族发展至今,已经达到令统治者都敬畏三分的地步。以刘备目前的处境,黄家如果想与其联姻,不光是刘封,就连刘备自然也是求之不得,但如果黄家没这个意愿,即使刘备亲自出马说媒也无济于事,黄家完全有不给刘备面子的实力。

所以,刘封即使有这个想法,也只能一步一步来,想方设法徐徐图之。

黄月眉一介女流,当然无法洞悉刘封心中的深谋远虑,在她看来,刘封对父亲的景仰当然是发自肺腑的,她这做女儿的听了自是十分的受用,心中暗自得意,嘴上却道:“家父向来爱才,大公子资质不凡,待将来安顿下来之后,尽可来府上做客,父亲定会很喜欢与大公子讲学论道。”

听她这口气,似乎是巴不得自己能常去她家拜访,刘封心里又有了几分底,便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将来登门造访,就不怕小姐讨嫌了。”

“怎么会呢。”黄月眉盈盈笑道。

谈笑风生间,已是月上梢头,船舱之外,江风徐徐,浪涛拍岸,月色之中,这支经历了重重败绩的军队向着目的地默默的进发。

一天之后的黄昏,刘封刚刚看望过受伤休养的刘琦,亲兵便来报知,说是徐庶已经上船,正在前甲板等着他。

此番曹操大军南下,虽然刘琮以荆州牧的身份,明令荆襄七郡文武尽数归降曹操,但刘表的旧部中,也有不少人拒不从命,或是逃离,或是据地自守。

这其中,驻扎在襄阳的两万多水军,只是大部分被曹操收编,但有两千多人不肯降曹,乘着几十艘战舰欲往江夏投刘琦,半道上被关羽水军截下,顺势就投降了刘备。

自抵达汉津时,徐庶就一直在协助关羽收编新降的水军,也幸亏如此,先前他没有经历过汉津一役的惊魂。

此时再见,一见面徐庶就呵呵笑道:“大公子,主公已听说你那‘飞空一跃’的壮举,还当着众人的面夸你勇武呢。”

刘封其实一直想保持低调,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人感到他是个威胁,至于那所谓的“飞空一跃”,不过是为了求生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刘封勉强的挤出了几分笑容,自嘲道:“什么壮举,都是被逼出来的,先生就别取笑我了。对了,许久未向父亲请安,他老人家一切都好吧。”

徐庶点头道:“主公一切都好,我这次来,就是奉了主公之命,来看看大公子身上的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

徐庶是刘备身边不可获缺的谋士,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探望自己,绝不会劳顿徐庶走一趟,刘封忽然意识到,徐庶的到来,必然还另有用意。

“我的伤已无大碍,先生转告父亲不必挂念。先生,我很想知道,关于我军的下一步行动,父亲他有何打算?”刘封将话题扯到了他所关心的事上面。

“大公子这边请。”徐庶将刘封往前拉了几步,尽量远离船舱,环看四周没有耳目,方才压低声音道:“实不瞒公子,我此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向大公子传达主公的密令。明日抵达夏口前,主公会亲自前来此船来探望子德公子,公子要提前做好准备,一旦主公有所暗示,就当场将子德公子擒下,就地软禁起来。”

听闻徐庶的密令,刘封的心头猛然一震。

第十六章 生存才是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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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的主意?”刘封的口气变得严肃起来,他暗暗凝起的眉结显示着他对刘备的这个计划有所异议,只是身旁的徐庶无法看到。

徐庶将声音压得更低:“这是孔明所力主,主公与我等商议之下共同决定的。”

“孔明先生回来了吗?”

自从长坂之役后,孔明就一直充当外交联络的角色,奔走于江夏与汉津之间,距离上次刘封见到时,差不多已有十几天的功夫。

徐庶点了点头:“这次孔明离开江夏前,已与江东的鲁子敬达成孙刘联手抗击曹操的初步协议。”

孙刘联手的消息刘封并不感到意外,他所不解的是刘备为何会提前跟向刘琦下手,据他所知的历史,刘备是在刘琦因病故去之后,才全面接收刘琦家业。

“子德乃是刘景升的长子,在荆州尚有一定的号召力,父亲若是此时对其动手,就不怕寒了人心吗?”

刘封并不希望历史在这里偏离它原先的轨迹,当然,因为刘琦为他挡那一箭的原因,他对刘琦这人也多了几感激之情,所以更不希望由自己动手,充当那个恩将仇报的急先锋。

“这些因素我们也考虑过,只是眼下的形势,逼得咱们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此话怎讲?”刘封一时无法理解徐庶话中的深意。

徐庶叹道:“曹军势大,以我们一己之力,就算再加上子德公子的万余人马,也绝难对抗,唯有联手江东,我们才有击退曹军,生存下去的希望。但是江东孙氏是与荆州交战十余年世仇,如果子德公子拘泥于旧日恩仇,拒绝跟江东合作,到时候得不到江东的援助,曹操大军从江陵和襄阳两路顺江而下合击江夏,我们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主公现下的决定,也是为了顾全整个大局。”

刘封这下才恍然省悟,喃喃道:“子德手中有兵马一万,实力与我们不相上下,而且江夏又是他的地盘,如果不能赶在抵达江夏前说服他,父亲就不得不采取强硬手段,否则一到江夏,我们就连用强的机会也没有了,是这样的吧,元直先生。”

尽管穿越之前只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没经历过什么政治斗争,但在穿越之前,好歹也是坐过办公室的人,别看是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其中的明争暗斗也是暗流涌动,刘封从中也学到了不少。现在听了徐庶这一番点拨,聪明的他思路很快就通透起来。

徐庶的眉宇中流露出几分无奈:“看来大公子已能体会到主公的难处,主公素来以仁义招揽天下人心,可是到了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候,一切行动都必须为生存让路,就算是让仁义之名受到损伤也再所不惜了。”

生存,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刘备的决定,徐庶的话虽然残酷无情,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作为刘备的儿子,刘封的性命与之息息相联,为了生存,即使他讨厌这个决定,在这个时候,也必须坚定的站在刘备这边。

沉默片刻,刘封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请先生转告父亲,到时候我会安排好一切。”

短暂的客套似的看望过刘琦之后,徐庶就换乘小船去往了刘备旗舰那里。入夜之后,整支舰队阵形便开始悄悄的发生变动,以为明天的关键会晤做准备。

关羽以熟悉江夏一带水道为由,请求将忠于刘封的三千水军和一百多艘战舰,调往整个舰队的前部开路,对于这个堂而皇之的请求,刘封并没有觉察到什么异常的动机,很痛快的就答应下来。

同时,刘备认为他叔侄二人要随时互相通消息,坐舰不应该相离太远,因此刘琦的旗舰并未随着他的江夏水军一同移往前阵,而是停留在舰队中部,这样便处于了关羽水军数十艘战舰的全面“保护”之下。

熊熊燃烧的火把,将庞大的舰群照亮,夜色之中,如同浮游在汉水上的一条金色巨龙。甲板上的刘封凝目远望,闪烁的火光中,一艘艘的战舰在无声无息的变换着方位,浪涛击打着船身,刘封隐隐感到一种含而不露的杀机在整支舰队中弥漫。

身后传来脚步声,刘封收起了凝重的面容,回头看去,看到的拎着一坛酒,正笑呵呵的向他这边走来的刘琦。

“阿封,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吹什么冷风。”刘琦的声音爽朗而亲切,全身上下散发着年轻人的活力。

“舱里有闷,出来透透气。”刘封笑着答道,他有意识的展现出一副轻松的表情,以免被刘琦看出异常。

“我看你不是闷,是想女人了吧,接着。”刘琦不坏好意的笑着,顺手将酒坛隔着几步扔了过来。

刘封接住了酒坛,却并没有喝:“兄长这是什么话,什么想女人了?”

刘琦凑上近前,胳膊一伸勾住了他的脖子,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少在哥哥我面前装,我刘琦纵游花丛,你和月眉小姐那点小心思,还想瞒过我这双慧眼吗?”

通过这些天真实的了解,刘封才知道真实的刘琦,其实并非是书上的那个懦弱无能之辈,此人不但极富侠义之心,而且还有几分才华,要不然当初黄祖被江东军所杀,刘琦继任江夏太守之位后,也不会只用短短一年时间就稳住了江夏的形势,使猖狂的孙氏不敢进一步进攻荆州。

刘琦身上同样也不缺乏纨绔公子们共有的特性——好色。当然这只是传闻,不过在刘封听了刘琦刚才那番得意的自诩之后,他便相信了。

刘封摇头苦笑:“兄长就别拿我说笑了,我看你是喝多了才对。对了,你还有箭伤在身,岂能这般豪饮,小心伤了身体。”

“不就是被射了一个洞么,屁大点的小伤算得了什么。”刘琦夺过他手中的酒坛,又猛灌了几口,拍着他的肩很认真的教导道:“说真的,那个月眉小姐人长得水灵,是个好姑娘。阿封你要看上了,就要大胆的弄到手,别婆婆妈妈的,小心让别人抢了先机。”

也不知是他喝高了,还是真的直爽,这般直言不讳的话,刘封自穿越到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听到。

不过,刘封喜欢他的这种直率性情。

“好,那我就听你的。”刘封痛快的回应。

刘琦哈哈大笑:“这就对了,我跟你说,有我给你做军师,还愁她不上钩。我不是吹啊,你哥哥我可是身经百战,……。”

江风袭袭,酒香伴着爽朗的笑声,飘向夜的深处。

第十七章 影帝

刘封跟刘琦很投缘,但这并不能改变刘封的立场,当天晚上,在刘琦喝得酩酊大醉之后,刘封就暗暗的做了安排。

由于汉津之败太过突然,这艘战舰虽然是刘琦的旗舰,但在当时混乱的情况下,许多刘琦下属军兵并未来得及上舰,相反却涌上了许多逃难的本部兵士。

刘封以换岗为由,将刘琦的人马尽量调离战舰主舱,将自己的兵马安排在主舱附近,以及整艘船的重要位置,以便在发难之时,可以迅速的控制全舰的局面。

刘封本来还在担心这些调动会引起刘琦的觉察,但大醉的刘琦完全不醒人事,这让事情反倒变得简单起来。当日上三竿,一切的部署都完成,刘备乘坐的走轲已经近接本舰时,刘琦才刚刚从睡梦中苏醒。

听到刘备亲自上舰来探望的消息后,刘琦来不及盥洗,带着一身未散的酒气就赶到甲板去迎接。

“父亲小心。”先到的刘封伸出手来,小心翼翼的将刘备从走轲扶上了甲。

刘备慈爱的目光笑看着他:“封儿,你的伤势如何了?”

话音未落,刘琦风风火火而来,大老远就激动的叫道:“叔父,你怎么来了?”

仿佛刚才的关怀只是一句客套话而已,不等刘封有所回应,刘备便满面堆笑,大步的向着刘琦而去,当刘封回头之时,刘备已热情的拉住了他那侄儿的手。

“贤侄,让你受苦了。快让叔父看看你身上的伤怎样?现在还痛不痛?叔父身边有几个很好的医者,叔父这就叫他们过来给贤侄仔细再瞧一瞧。”

刘备热情而细微的关怀,使刘琦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感动之色:“侄儿的伤已无大碍,有劳叔父惦念了。”

刘备退后一步,仔仔细细的将刘琦上下打量一番,直到确认他这侄儿确实不像是有事时,才长松一口气,唏嘘道:“你没事就好。这几天来叔父一直在自责,当日汉津之变时,叔父不该留你在船上先去,倘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叔父我真不知如何向景升交待呀。”

说话之时,他的脸上自责之色油然而生,到最后竟是眼中盈盈有泪光涌动,那份发自肺腑一般的惭愧之情,几乎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境地,即使是身处局外,洞悉一切的刘封,也差点为之所感动。

“叔父……”

刘备这般一自责,刘琦感动得是稀里哗啦,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叔侄二人手手相携,哽咽无语,这份难得的亲情,周围的士兵们看在眼里,也不自觉的发出几声感慨唏嘘。

刘封不能确定刘琦是否发自内心,但他却很清楚他的父亲刘备是在演戏,这场面看得他头皮发麻,便劝道:“父亲,兄长,甲板上风大,不如进船舱里说话吧。”

“封儿说得到是,贤侄你身上有伤,吹不得大风,咱们快进去吧。”刘备携着刘琦的手,一路谈风着进入了船舱中。

作为刘琦的旗舰,这艘巨型的斗舰有上下三层,中间一层的主舱大厅虽不及军帐宽阔,但也足以容纳二三十人一起围坐。

虽值白天,但因为没有玻璃窗,舱中光线暗淡,刘封吩咐下去,舱厅的四角分别点起了四个火盆,映得舱内温暖明亮。

在一番相互推辞之后,刘备才却之不恭的坐在了主座,巨大的案几左右各摆放着两支烛火,闪烁的红光映照下,刘备平庸的面庞清晰可见。

有父亲在,刘封不敢就坐,只得伺立在刘备的身侧。

“叔父,昨日听闻曹贼已占领江陵,相信不久之后就会顺江东下来攻江夏,叔父可有何破敌良策?”刘琦果然是性子急,开门见山进入正题。

刘备呷了口杯中清茶,并未回答刘琦所问,瞄着眼反问道:“不知贤侄打算如何破敌?”

刘琦冷哼一声,豪然道:“叔父与侄儿合兵有两万,战船四百余艘。曹军皆乃北人,不习水战,只要我们叔侄二人齐心协力,死守江夏,必能击退曹军来犯。到时再趁势北上,夺还荆州故土。”

看来刘琦确有几分眼光,知道曹军大多是北方战士,能看出其不习南方水战这一弱点。

刘备叹了一口气:“贤侄的勇气固然可佳,不过贤侄不要忘了,如今曹操已占有江陵,这也意味着荆州水军主力已为其所有,到时他大可以荆州水军和本部北军水路并进,那几十万大军汹汹而来,贤侄以为,仅凭你我二人手头这点兵力,能抵挡得住吗?”

刘备当头给刘琦拨了一瓢冷水,他神色一变,迟疑了一下又道:“纵然曹贼势大又如何,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我们抱着必死的决心,拼尽全力一战,会有转机也未尝没有可能。”

“贤侄呀,你还是太年轻,战争这种事,并非是抱有必死决心就能打胜的,想要打胜仗,靠得不是盲目的热血,而是真正的实力。”刘备摇着头教育起了刘琦。

在久经沙场的老资格而前,刘琦当然不敢猖狂,激动的情绪稍稍收敛“既然不能死战,那叔父又有什么好的计策?”

刘备的眉毛蹙成一团结,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案:“眼下的形势十分严峻,叔父与孔明先生,还有元直他们商议了许久,最后都觉得唯有一策,方能解我们现下的危机。”

“什么妙计?”刘琦精神为之一振。

刘备双眼一缝,从牙缝里吐出了四个字:“借刀杀人!”

刘琦一怔:“恕侄儿愚钝,请叔父明示。”

刘备轻吸一口气:“所谓唇亡而齿寒,荆州一亡,曹操下一步必然进攻江东孙氏,这一点孙仲谋那小子不会不明白,所以他先前才会派鲁子敬来试探你我。而江东国富军强,带甲之众不下十万,既是如此,那我们何不趁势结此强援,借江东之兵以抗曹贼呢。”

刘备终于洋洋洒洒的说出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此刻,刘封的心情却紧张起来,他深陷于阴影中的目光悄悄的扫向了刘琦,心怀不安的等待着他的回应。

沉默片刻之后,刘琦猛然拍案,铁青着脸道:“此计断不可行!”

第十八章 借刀杀人

感谢官笙兄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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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琦表情决然,仿佛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被刘琦强硬的否决了动议,刘备平和的表情并未因此而改变,甚至双眼还微微一眯,浮现出一抹笑容,那笑容的含义,就像是一个大人在听了小孩子荒唐的话语后,不以为然的表现。

只是,他态度平静的同时,却伸手拿起了茶杯,气定神闲的送往嘴边。站在身后的刘备,能清楚的看到刘备手背上的青筋在隐隐的涌动,毫无疑问,那是愤怒之下隐而不发之势。

按照事先的约定,刘备会以摔杯为号,暗令自己动手发难,将刘琦一举擒下。在眼前气氛下,刘备的这个举动,无异是一个即将发难的危险信号。

刘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暗暗紧握拳头,掌心隐约已生汗热。

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自己亲自动手,将那个曾经为自己挡了一箭的恩人擒下,而刘琦到时又将以何等震惊与悲愤的眼神来注视自己。

这一幕,刘封实在不想看到。即使是为了生存,恩将仇报也从来不符合他做事的原则。

不过,刘封的担心多余了一点,刘备显然并没有打算马上动手,他只是浅饮一口茶,以掩饰被刘琦一口否决的尴尬。

放下杯后,刘备笑问道:“贤侄,能告诉叔父你反对的理由吗?”

“叔父久居荆州,应该知道江东与我荆州乃世仇,当年那孙坚不自量,结果死在我军箭下,孙策和孙权两兄弟十余年来,一直以为父报仇为名,不断的攻打荆州,就连黄孝先也被他们所害。如此不共戴天之仇,我们怎能与之联手!”

刘琦言辞激愤,仿佛一提起江东孙氏就满腔的怨气。

刘备耐心的听完了刘琦的抱怨,两撇胡子微微垂下,流露出几分感叹之色:“刘孙两家之间的恩仇,叔父岂会不知。不过贤侄也应该明白,事有轻重缓急之分,眼下我们最重要的责任是生存下去,夺还荆襄的基业,否则如何能对得起景升在天之灵。为了这份重担,我们是不是该先将过往的仇恨暂时放下呢。”

当刘备说这番话时,刘封不由暗暗点头:他这说词真是高明啊,搬出刘表来压刘琦,把跟仇人联手,巧妙的转换成了为父尽孝的责任,恩,这个台阶搭得好,子德呀,你就顺着梯子下来吧。

刘琦激愤的表情稍有缓解,因亢奋而胀得通红的脸庞逐渐恢复正常,不过那依旧凝聚如刃的剑眉,却表明他并未完全被刘备说动。

“叔父所说也许在理,可是叔父有没有想过,孙氏有虎狼之心,如果我们将江东军引入荆州,一旦击退曹操这个强敌,解除了来自北方的威胁,他们极有可能趁机对我们下手。以江东水师之强,恐怕这个敌人比曹操还要可怕,到时候我们岂不成了前门拒虎,后门引狼,自掘了坟墓呀。”

‘刘琦的判断力还是挺准的,曹操是虎,孙权是狼,历史证明,孙权这头条狼对荆州这个家门口的猎物,从来就不曾放弃过。’

刘封暗暗赞赏刘琦的同时,刘备已将茶杯再次拿起,这一次他的表情不再那么平和,眼色边的鱼尾纹在隐隐波动,刘封隐约已能感,近在咫尺的这具躯体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杀气正在悄然弥漫。

许褚的杀气如狂啸的北风,明目张胆。赵云的杀气则如漫天霜雪,飘逸却绝寒。关羽的杀气,则如巍然而立的泰山,孤绝的存在,随时都给人一种压顶而来的压迫感。

而刘备的那种杀气,却与任何人都大不相同。

仿佛是阳光普照下的汪洋大海,海上风云浪静,云淡而风轻,航行在其上的人,丝毫没有一点恐惧,而在海面之下,暗流却在汹涌而动,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破海而出,滔天的巨浪轻易的就可以吞噬掉海面上的一切。

一种暗藏于平静之下,却能令人窒息的强烈压迫感,这就是刘封现在的感受。

额头,一滴冷汗悄然滚落,阴影掩盖住了刘封焦虑的表情,几步之外的刘琦丝毫没意识到,他那亲切仁慈的叔父,此刻心中在酝酿着何等的凶意。

“所以说,我们绝不能冒险跟孙氏合作,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我们叔侄齐心,拼死而战,我相信一定会有奇迹发生。”浑然不觉凶险将至的刘琦,眼见刘备默不做声,以为是被自己的说动,用更加慷慨的腔调表达着自己的决毅。

“把身家性命,只寄托在奇迹上吗?”刘备低沉一语,手背上的青筋陡然如树藤般突起。

刘封知道,刘备的容忍已达极限,他要动手了。

形势,一触即发。

刘备的手微微抬起,已经有摔杯的迹象。那根紧崩在刘封心中的钢丝,似乎已达到极限,眼看着就要崩断。

蓦然间,刘封的脑海中闪现一道灵光。

“父亲,茶凉了,再添些热的吧。”他突然上前,拿起炉上的茶壶,为刘备举起的杯中倒入一股温热的清茶。

一丝诧异从刘备的眼中一闪即逝,他看了刘封一眼,只得将抬起的手又缩了回去。

刘封又提着壶走到刘琦跟前,边为他添茶边笑道:“兄长,其实父亲的这条借刀杀人的计策,实际上有一石二鸟之用。”

身后的刘备眉头微凝,眼中闪过一抹茫然之色。刘封这突然的举动本就打乱了他的计划,忽然又提起的什么“一石二鸟之用”,更是让刘备狐疑不解。眼瞧着养子不按写好的剧本来演戏,刘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配合,只好假做不知的在那里品起了茶。

“什么一石二鸟之计,阿封你说清楚点?”不知内情的刘琦,却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刘封嘴角斜扬,浮现出一抹鬼谋深算的笑:“父亲联手江东,只不过是想借孙氏之兵以抗曹操。江东有水军之利,曹操兵力占优,两家势必会杀得难解难分,纵然哪家得胜,也必是一场惨胜。”

吞了口唾沫,他接着道:“到时若曹操胜,则我们正可以逸待劳,趁机击溃久战疲惫的曹军,北上收复荆襄。而若江东军胜,那我们就抢先反戈一击,一举击垮江东主力。到时候汉江间无人再是我们的敌手,无论是收复荆襄,还是东战孙氏,我们都占尽上风。这才是父亲这招借刀杀人的真正高明之处呀。”

第十九章 夏口

身后的刘备,深陷的眼眶中,分明闪过一丝惊奇的目光。

刘封洋洋洒洒之时,虽然背对着刘备,但依然感觉得到刘备心中的那份意外。

这个身体原先的那个主人,素以勇武刚烈著称,虽算不上当世名将,但也称得上是一员优秀的将领,但在政治机谋上却相当的幼稚。如今年纪轻轻的刘封,却能说出这样一大通深谋远虑的计策,虽然刘备很快就听出其中的疏漏之处,但仍然感到十分的惊讶。

其实刘封也不愿过多的表现,尤其是在刘备面前,但刘琦于他有救命之恩,他实在不愿在这样的场合来个恩将仇报,他的出手,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刘封当然也知道自己那所谓“一石二鸟”,听起来很美妙,但其实却存在着极大的漏洞,那就是忽略了江东智慧。

以孙权的谋略,就算会同他们合作,也绝计不会百分之百的对他们这个盟友放心,又岂会轻易留给他们反戈一击的机会呢。

这个漏洞,刘备看得出来,刘封心知肚明,但蒙在鼓里的刘琦毕竟智谋稍逊一筹,在听过刘封这一席分析后,表情顿时变得亢奋起来,眉宇间闪动着跃跃欲试的激动。

看来话已奏效,刘封便走回刘备身后,小心谨慎道:“儿方才只是妄自揣测了一下父亲的用意,父亲谋略超群,儿若是哪里揣测错了,还请父亲见谅。”

刘备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双眼重新眯成了一条缝,手指轻抚着两撇胡须,笑呵呵道:“阿封所说,正合为父心意。贤侄,这其实才是叔父真正的用意,这下你应该放心了吧。”

刘琦不再多想,欣然道:“既然叔父早有这般妙算,侄儿我怎么还会反对,一切都依叔父就是。”

刘备暗松了一口气,侧眼回望刘封一眼,目光中闪过一抹赞许,接着便道:“好,贤侄想通了就好,那叔父马上就通知孔明先生,令他与鲁子敬迅速联系,尽快促成两家联盟的大计。”

叔侄二人谈罢正事,又忆了一番旧事,耗了一个多时辰,刘备才以军务在身为由起身告辞。

刘琦非要亲自送刘备上小船,但刘备却以他身上有伤为由,坚决的推辞,刘琦执拗不过叔父对他的关怀,只好送刘备到舱外。

刘封这个做儿子的,当然得把父亲一直送上走舸,临别之际,刘备低声问道:“封儿,方才那一番话,可是元直教你说的吗?”

如果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刘封当然乐得于在父亲面前展现自己的才智,赢得父亲的赏识和赞许,但刘封很清楚自己尴尬的身份,不容许他这么做。

眼下的张扬虽然可暂时获得刘备的青睐,但那也是因为阿斗还没有长大,刘备连自己的未来都一片渺茫,自然就不会无聊到去担心他这个养子会威胁到亲生骨肉。

但刘封却深知其中的利害,如今既然刘备这么问了,正好还合了刘封的心意,他顺势答道:“正是徐先生所教,他还说这话若是由父亲亲口说来,不如由我旁敲侧击更有效果。今日一直为准备这次会面,倒是忘了跟父亲先说一声。”

“原来如此。”

刘备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仿佛在说: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小小年纪,又如何能想出那样的话。

“好好养伤,顺便要照顾好你的那子德兄长。”刘备说到“照顾”二字时,特意的加重了语气,这所谓的“照顾”,说白了就是让他监视刘琦。

刘封会意,拱手道:“儿明白,也请父亲保重身份。”

“我知道。”

刘备轻拍了拍他肩膀,投以鼓励的目光之后,转身上了小船,很快就离舰而去。

目送着那一叶扁舟离去,回头之时,江风徐徐而来,刘封忽然感到背上一阵的透心凉,这时他才发现,方才暗流涌动之时,自己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

一天之后,大军顺利抵达夏口水域。

江夏郡乃荆州最东端一郡,其治所原本为沙羡,后来江东军击杀黄祖,刘琦就任江夏太守后,为避江东兵锋,便将治所迁治夏口。

夏口城位于汉水以东,长江以北,坐落于两条大江交汇的三角地带,既是江汉平原顺汉东出的大门,又是东南扬州溯江西入必夺之要塞,其战略意义不言而喻。刘琦移驻夏口之后,广收败兵,将他们重新整编训练,同时修筑加固夏口城,更延江口修建了规模庞大的水寨。

“终于到夏口了。”

战舰徐答的驶入水港,远望着旌旗飘扬,船只进出川流不息的港口,还有那更远处,城廓轮廓巍然隐现的夏口城,黄月眉流露出安心的表情。

刘封微微笑道:“呆会进了港之后,月眉小姐就可以和黄公团聚了。”

“嗯,也不知父亲他是否安好。”黄月眉既欣慰又有些担心,毕竟汉津之变发生的突然,混乱中跟父亲他们失散,后来虽然打听到他们无事,但几日未见,不免心生关切。

一盏茶之后,战舰终于抵达了港口。远远便瞧见栈桥上人头跃动,除了军士之外,还挤了不少平民,多半是在寻找汉津之溃后失散的亲人。

战船靠岸,刘封骑马怀拢着黄月眉走下栈桥,怀中的她紧蹙着秀眉,一双黑漆漆大眼睛四下张望,搜寻着亲人的影子。忽然间,她眉开眼笑,纤纤玉指指向侧前方:“大公子,父亲在那边。”

顺着她的指向望去,在栈桥尽头,刘封看到了黄承彦,还有身边搀扶着他的那年轻妇人黄月英。

驱马穿过人群,刘封抢先下马,再将黄月眉扶下。她一下马就提着裙襟奔向了父亲那里,一家人团圆相见,彼此间自是激动欣慰。

刘封牵着战马随后上前,向着黄家父女微微一拱手:“见过黄公。”

眼前的黄承彦,面颊消瘦,眼眼细长,薄薄的嘴唇与下巴上挂着几缕稀疏的胡须,虽曾几番见面,但刘封总觉着这个老者身上像是蒙了一层灰色的薄雾,那种奇特的气质,不知为何,总是令刘封想到处于阴冷环境中的蜈蚣。

“若非当时大公子相救,月眉就没命来和父亲姐姐团聚了。”黄月眉回望着刘封,眼眸中流露着感激。

黄承彦并未表现出感恩戴德的样子,表情平静的就像是雪山上封冻的冰湖,仅仅只是微微拱手还礼,淡淡的回应了一句:“谢过大公子。”

第二十章 差距

感谢邀人来看书兄的打赏,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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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在道谢,但刘封从黄承彦的口气中却听不出半点感**彩,淡得就像是没放半点盐巴的菜。

刘封救下黄月眉只是举手之劳,他并非那种怀着求回报的心思,才出手救人的。但是,黄承彦的冷淡回应,却好像自己所做,并非是救下他女儿活生生的性命,只是顺路照看了她一程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这种态度,让刘封心里很是不爽。

“月眉小姐我已经完好无缺的交给黄公,晚辈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人家态度冷淡,刘封也无心热脸贴冷屁股,当即打算告别。

黄月眉却赶紧拉住了他:“你今天的药还没有换,要不等我帮你换了药,一起吃过晚饭再走吧。”

黄月眉的关心冲淡了刘封刚才的不悦,不过还尚未等他开口时,一旁的黄月英却道:“大公子身份尊贵,自会有专职的医者帮他换药,小妹你就不用添乱了。”

说罢,黄月英又向刘封屈膝一礼,笑道:“这一路多谢大公子代为照看小妹,大公子想必还有要事在身,我们就不多拖累大公子了。”

眼前这个相貌丑陋的女人,口气虽然比其父客气不少,但那言辞之中,隐隐有种不想让月眉过多和他呆在一起的意思,更确切的说,是对他这个大公子有点敬而远之的意味。

黄家父女的这种态度,让刘封心里极不舒服,但他一时也猜不出,他们这般言行举止,到底是出于君臣之别的拘紧,还是另有他意。

暗自压住心中的狐疑,刘封表现出坦然的样子,淡淡笑道:“黄夫人客气了,都是自家人,何必言谢,那我就告辞了。”

转过身去,刘封的目光正好和黄月眉的眼神撞上,从她的目光中,刘封隐约看到了几分不舍。

“小姐多保重,有机会我再去府上看望小姐。”刘封没有表现出多少留恋,表情淡然的拱手而别。

刘家军的五千兵马入驻,使这座草创不久的江夏治所,一时间成为继襄阳和江陵之后,荆州的第三个中心城市。各地不肯降曹的人士,在听闻刘玄德并未在长坂战死,而是流落至夏口,会同大公子刘琦重新树起抗曹的大旗之后,纷纷的从四面八方赶来夏口投奔。

至于曹操,在当阳与汉津两度大胜之后,大军并未杀奔江夏,而是径直南下抢占了南郡治所江陵。在夺取了这座荆州的核心重镇之后,曹操暂停了攻势,一面分派兵马接管新降的江北各郡,一面派人南下,传檄邀降在刘表时代就处于半独立状态的江南四郡。

身为江夏太守,刘琦尽到了地主之谊,不但为刘家军提供营垒粮草,甚至还将自己的太守府让给了他的叔父住,自己则搬到了夏口城北的军营当中。身为刘家大公子,刘封便跟随着刘备一起搬进了太守府。

自从樊城南撤已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刘封一直过着风餐露宿,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日子,现在总算是有一个舒适的地方让他安顿下来,不用再过整日提心吊胆,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生活条件得到改善,经过几天的调养之后,刘封身上的伤已渐渐开始痊愈。

这日用过晚饭之后,刘封步入堂外散步。

他所居住的地方曾经是刘琦的书房,门前是一座诺大的院子,院落中央一片修剪齐整的草地上,耸立着一棵参天古树,灰绿色的伞盖四面张开,几乎将半边的院落遮去。环绕着树干两侧的青石板上,摆满了兵器架,上面放满各式各样的兵器。这院子想来就是刘琦读书之余,习武练兵的地方。

此刻,一轮明月在薄云间航行,皎洁的月辉漏过大树的树叶,细碎零落的洒满了院落。刘封看着架上的兵器,兴致忽然,几步上前,信手拿起一柄钢枪。

一声低啸,手中的长枪化做一条上下翻飞的银蛇,凌烈的劲风随着光影闪动的枪影激昂震荡。纵横如虹的劲风中,古树的树叶纷纷坠落,树间的鸟群惊起,纷纷振翅而逃。此时此刻,刘封犹如回到了千军万马的战场,心中不由又涌起了那与敌对阵的痛快淋漓之感。

枪法毫不迟滞,看来身体已经恢复如常,而且他自觉枪法比起十余日前,已经有了极大的精进。只是,几番舞动之后,刘封手中的感觉忽然生了变化,总觉得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使手中这柄长枪,在舞动之际,无法百分之百的运用自如。

猛然间,他收了枪势,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当日和许褚交手的情景。最初的那一刀,看起来是那样的平平无奇,完全没有一点花巧,没有任何的美感可言,这样简单的一招,换作是任何人都能使得出来,包括自己。

可是,无论力道还是速度,能够达到许褚那几乎完美的境界吗?

遥不可及!

同样平平无奇的一刀,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差距?仅仅只是身体素质上的差别吗?

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赵云的身姿,在面对一百虎豹骑时,一往无前的那一骑白影,横扫一切的气势,同样一柄银枪,在自己的手中,连许褚一刀都难以接下,而在赵云手中却仿佛融合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施展之时出神而入化。

刘封重新提起了银枪,他闭上眼,极力的回想着赵云的枪法,银枪舞动开来,一招一式都尽量的摹仿着赵云的枪法。凭借着自身的悟性,银枪越使越顺手,时如蛟龙辟波斩浪,时如满天飞雪翩翩起舞,某一个瞬间,他似乎竟能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俨然自己就是赵云,心中那种无往而不利的雄心,化做手中翻飞的枪影,大有袭卷一切的之势。

双眸之中,猛然出现了那百余虎豹骑组成的巨阵,赵云冲破敌阵一瞬间的那式枪法印入脑海。摹仿着他的枪法,巨大的枪锋直线推进,刃锋于半途化为无尽的银色雨丝,无数的幻想将真实的招式藏于其间。

相撞的一刹那间,无数的雨丝重表合成一条银线,就在挥手攻出的一瞬,他猛然觉得自己枪锋上的力道尽失,空荡如野。

蓦的睁开眼,额头一滴汗悄然滚落。

出枪的最后一刻,终究还是功亏一篑,就连刘封也搞不懂问题出在何处。

“看来我终究不是赵子龙啊。”

就在刘封摇头嘘唏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鼓掌喝彩声。

第二十一章 高手的与众不同

刘封正处于极端的亢奋之中,猛听身后有异常,不及回头,手中长枪本能的反手刺出,一道锐不可当的气流随着枪锋直冲而去。

电光一般反刺出的一枪,撞上的却是再一次的空空荡荡,猛回头时,一袭白影已如鬼魅般横在了自己身前,尚未看清来者面容时,古铜色的虎掌已攀住了锋刃之下寸许的枪柄。

人影站定,那一张英武不凡的面容印入眼帘,是赵云。

刘封一时惊醒,虽然认出了是赵云,但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要知刚才自己练武之际,精神已经算是高度的警觉,而赵云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自己却没有丝毫的觉察。倘若不是赵云,而是敌人,并且趁机突施杀手,自己根本没有一丁点反应的时间,这一条性命岂不莫名其妙的就交待了!

“惊扰了大公子练枪,还望见谅。”赵云松开了手,拱手一抱拳。

刘封按捺住心中的悚然,将枪收还,抱拳勉强笑道:“云叔跟我还客气什么。方才那几招枪法摹仿云叔,学得又不像,倒是让云叔见笑了。”

赵云淡淡道:“大公子是天生的习武之材,我在你这个年龄时也不过如此。”

刘封知道赵云向来是那种直言之人,他这般赞扬自然出于真心,也就是说自己确实是学武的那块料。而且赵云还将刘封与其年轻时候相提并论,这更让刘封感到十分的振奋。

“云叔过奖了。其实这些天来,我心里有一直有藏着一个强烈的疑惑,眼下正好向云叔请教一下。”刘封不失时机的想向赵云这个绝世的高手请教。

“大公子的疑惑,莫非与你当日和许褚的交手有关?”

赵云一语点破了刘封的困惑,他不禁眼放奇光:“云叔是怎么看出来的?”

赵云笑道:“我刚才看你使枪,有几招隐约似乎在假象着与某人对战,而且从你所用的招式来看,那个敌人使得多半是刀。你既然与许褚交过手,能让你心怀困惑的,自然就是此人了。”

‘竟然能从虚空的招式中,推断出我的假象敌所用的兵器,不愧是赵子龙。’

刘封面露钦佩,感慨道:“云叔所说正是我心中所困惑。其实当日我见那许褚所使出来的招式,除了力大之外,看似也平平无奇,但招式发动时,我却根本无法闪避,只能硬生生的接下他两刀,差点就要了我的命,我一直都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赵云先不解答他的困惑,走到兵器架前,伸脚一挑,一柄钢刀飞上半空,他伸手潇洒的接下:“许褚是当世数一数二的短刀高手,我的刀法虽稍逊于他,倒也勉强可以演示一下。”

刘封一向只知赵云枪法出神入化,却从未见识过他耍刀,看他要推演许褚的招式,顿时兴奋起来,准备一睹赵云用刀的风采。

他再度横枪而立,退后三步,凝眉喝道:“云叔尽快放马过来吧。”

赵云手抚着明亮的刀刃,云淡风轻的表情迅速褪去,刀锋似的眼眸之中,冷峻的杀气澎湃而生。

几步之外的刘封,骤然间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感,从赵云身上所涌动出来的杀气,如三九寒冬的冷空气,四面八方袭卷而来,将他周身笼罩其中,他招式尚未发动,刘封心头已是不寒而栗。

这一刻,刘封仿佛回到了长坂坡,他从赵云那里感受到的,令人窒息的强烈压迫感,几乎与许褚的一模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紧握银枪的一双手,掌背青筋涌动,掌心处冷汗已渗透而出。一缕晚风窜入院中,刘封感到背上一阵的透心凉,竟是在不经意间,背上冷汗已浸湿了贴身的衣衫。

即使明知对面的赵云不会真正伤害他,可是为何心中仍会产生如此可怖的恐惧心理?

正心神震怖间,正前方,刀锋似的眼神如电光射来,白影骤然暴涨,赵云和手中的钢刀,竟如合二为一的雪影一般,挟裹着凌烈无比的气势突袭而至。

只一眨眼间,一片雪白已填满了刘封的视野,他只觉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只余下冰寒刺骨的杀气,将自己每根神经都要冰封一般。

又是这样神鬼的一刀,没有任何闪避的余地,刘封只有在本能的驱使下,双手攀起钢枪,一身的气力尽灌于双臂,企图硬挡下赵云这一刀。

刀枪相击前的一瞬间,赵云的动作突然停止。刀锋在刘封的枪柄前咫尺间猛然止步,但其所挟的劲风仍扑面而来,无形的劲道刮面而过,只令他感到双颊隐隐生痛。

赵云收回了钢刀,一身的杀气也随之隐敛,他直视着刘封惊心动魄的双眼,淡淡问道:“大公子,我这一刀可与许褚相似?”

慑心的杀气瞬间烟销云散,空气重新填满了周围,刘封的胸剧烈起伏,急速跳动的心脏在贪婪的大口吸食过空气之后才逐渐减缓。

他的精神重新恢复了平静,却仍一脸的心有余悸:“没错,云叔你这一刀跟当时太像了,我还是一样的没办法抵挡。”

“那你可看出我和许褚这一刀,到底有何相似之处吗?”赵云将刀放回了兵器架,并且在诱导着刘封体会其中的奥妙。

回想着当日那生死一线的情景,再与赵云方才那一刀相互印证,冥思苦想良久,猛然间,他似乎体悟到了什么。

从刘封惊奇的眼神中,赵云看出他已经窥视到了武道的门径,便又道:“方才我使出的那一刀,力道只及我平时的三成,招式也平平无奇,以我对大公子实力的了解,只要大公子竭尽全力,一招平风秋色不是难事。可是,大公子自己有这样的信心吗?”

‘是啊,他那一招的力度我并非无力抗拒,招式也并非无迹可寻,可是我为什么当时却没有接下那一刀的信心呢?’

骤然间,刘封困惑的眼中精光闪烁,在赵云的引导下,他终于想明白了其中关键所在。

是气势!

无论是许褚还是赵云,招式未发之前,他们身上那散发出来的不可战胜的气势,给自己所造成的强大压迫感,使得尚未交手,他已先失去了取胜的意志,甚至连求生的意志也沦落于放弃的边缘。

连必胜的信念都没有,何以为战?

第二十二章 领悟

“云叔,我终于明白了,是你的气势压倒了我,令我未战就输掉了决心。”

赵云脸上浮现出赞许的之色,负手而立,缓缓道:“其实人与人之间并无不可超越的差距,先天的身体资质固然很重要,但后期的勤修苦练与对武道的领悟,同样不可获缺。你所说的气势,只是修习武道三字要诀之一罢了。”

赵云的话,犹如茫茫大海中的一座灯塔,让思绪漂泊不定的刘封寻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他立刻肃然道:“请云叔明示。”

“武道的三字要诀,分别是‘力’、‘技’,还有‘势’。所谓力,即是一个人所能使出的力量,如我方才的那一刀,虽然气势如虹,但若所赋的力道软绵无力,碰上力量强于己的敌人,一刀下去非但伤不到对方,还有可能被反震之力反伤。这力,正是武道的根基。似许褚那种人,天生雄武有力固然可喜,但若能长期磨练身体,通过后期的努力增强身体的力量,同样可以达到力的巅峰。”

赵云这一番对力的解释,刘封并不难懂,这就像拳击一样,轻量级选手对阵重量级选手,连中十拳,却因力量不够撼不动对手,而重量级选手只需一击,便可轻易的将轻量级选手击倒在地。

“假若一人空有一身的神力,一刀下去重若千斤,但如果只是凭着蛮力乱砍乱劈,毫无章法招式。如此一来,对手只需避而不战,任你耗尽力气,轻松一击便能致命。所以,有了力量之后,就必须要有正确运用这力量的技巧,这就是所谓的‘技’字诀。然而真正的技,并非是纯粹的花巧,而是速度与眼力的完美结合。以眼力发现敌人的破绽,以速度抢在敌人回防之前攻破破绽。当然,这同样需要长久的苦练。”

刘封细细咀嚼着赵云所说的每一个字,再与他前些天战场上的实战相互印证,渐渐有种受益匪浅的感觉。

在阐述过力与技的理念之后,赵云接着道:“最后的一字诀,就是你方才所说的‘势’了。那是一种由内而发的必胜的信念,藐视一切的决心。如果力与技是对敌人**的打击,那么强大的势,就是一种对敌人精神上的攻击。十数年前官渡之战时,袁绍手下曾有一名叫做颜良的当世名将,但却在一招之间,被你二叔云长在万军之中取了首级,云长他一击毙敌的关键,靠的就是令天地为之肃然的神威之势。”

赵云的话深深的震撼刘封的同时,也为他解开了一直困惑于心的疑团。

刘封闭上眼仔细回想当日与许褚的交战,在那个人出手之前,自己完全的就被对方的肃杀之势所震慑,眼中所见,只有许褚那杀意弥漫的眼神,一颗心尽被那种畏惧与紧张所笼罩。

这也就是说,自己的精神力已被许褚所扰动,根本无暇过多的去留意许褚那强大的杀势下面隐藏的本质:譬如出刀的方式,攻击的方向。甚至许褚的刀砍来时,自己握着兵器的手都在不自觉的打抖。

刘封深吸了一口气:“云叔,我明白了,所谓的‘势’,其实就是兵法上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吧。”

赵云眼眸一亮:“大公子果然聪慧,你这个兵法的比喻很贴切。其实‘力’就像是一支军队中士兵的数量、战斗力以及军纪等等,一支强大的军队,力是其根本。而‘技’,则像是为将者的用兵之道,若为将者无谋无略,再强大的军队也必败无疑。至于势,则更像是一个国家的实力,当你的国力足够强大之时,根本无需用兵,只需一纸的威吓之书,就足以令敌人降服。”

刘封只是将自己对势的理解跟兵法稍稍挂钩,却没想到赵云顺势而为,更形象的做了一番比喻,此时,刘封的心中忽然间一片开朗,原先对武道的那种茫然无头绪,如今顷刻间迎刃而解。

看着眼前的赵云,刘封既是感激又是钦佩,感激的是他不吝唇舌对自己的这番点拨,钦佩的则是他对武道与兵法的那番剖析,能将战争的本质认识到国家层面,赵子龙果然不愧一代名将。

“多谢云叔的指点。”刘封抱拳答谢,却又叹道:“只是以我的资质,不知要用多久才能把武道那三字诀练到云叔这样的巅峰水平。”

赵云淡淡笑道:“以大公子的质资,只要肯吃苦,肯用心,超越赵云只是早晚的事。不过要说把三字诀练都练至巅峰水平,只怕连我也尚未达到。”

“云叔自谦了,你的实力可是天下人共知,连你都不能将三字诀练至巅峰,恐怕当世再无一人能够达到这种境界了。”

赵云抬头仰望浩瀚星空,轻叹道:“人毕竟只是血肉之躯,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身体和反应都会不可逆转的衰退,绝大多数人,穷尽一生,或许也只能将三字诀中的一二练至巅峰境界,能在有生之年将三诀都修至巅峰者,可谓之战神,这种人,我一生只到过一个。”

“是何人?”刘封眉宇间涌动着好奇。

赵云来至兵器架前,信手拿起一柄长戟,道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吕布。”

‘我倒把他给忘了,这个时代的名将们都有几分谁都不服谁的傲气,但却没人敢自称当世第一,人中吕布,果然没错。’

短暂的沉默中,刘封在贪婪的消化着赵云的指点,而赵云则在回忆着当年的风起云涌。

二人正各自神思时,忽然一名刘备的亲兵走入院中,拱手道:“大公子,子龙将军,主公有要事,请两位速去商议。”

“这么晚了,主公还没有休息吗?”赵云回望刘封,目光流露出些许疑惑。

正时月上眉梢,已经快到睡觉休息的时候了,刘备选择在这个时候召见他们,显然是不想太过声张,刘封隐隐觉得,刘备那所谓的要事,很有可能跟针对刘琦有关。

念及此,刘封的心情顿时又警觉起来:“既是父亲有要事相商,那我们就赶快去见他吧。”

第二十三章 你又要溜吗?

刘封和赵云一齐赶至了刘备的房中。

一进门,刘备的装束就让他们吃了一惊。此时的刘备正渡步于大堂中,青色的衣袍外紧紧包裹着沉重的铁甲,他右手扶着腰间佩剑,左手抄着豹纹铁盔,两撇胡须微微上翘,眉心凝成了一结,看起来似乎心怀着焦虑。

徐庶已先行他二人一步抵达,正刻正坐在下座,闲清逸志的品着杯中之茶,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倒与刘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父亲。”

“主公。”

二人先后上前行礼,刘封盯着刘备这副带甲装束,不解道:“父亲,这么晚了你还身披盔甲,莫非是有紧急军情不成?”

刘备见他二人到了,回到了主位上,将铁盔放案上一放,目光转向徐庶:“元直,你来解释吧。”

徐庶站了起来,溢着茶香的嘴巴简洁明了的说了六个字:“主公要去樊口。”

刘封和赵云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转向了大堂左侧,在那面墙上悬挂着一张巨幅的荆州地图。

樊口是樊水进入长江的水口,此地位于长江以北,夏口以东,原本是隶属于江夏郡。但前几年孙氏吴军大举进攻荆州,破沙羡,杀黄祖之后,顺势侵占了江夏东部数县。后来刘琦就任江夏太守,只能自保,不敢向东用兵收还失地,故而此时的樊口,实际上一直处于孙权的势力范围之内。

“父亲,孔明先生尚在去柴桑的路上,与江东联手之事尚未尘埃落定,理论上我们跟孙氏还处于敌对状态,父亲这个时候退往樊口,会不会有点冒险了。”刘封也不清楚刘备这个决定的真正用意,但这并不影响他及时的表现对父亲安危的关心。

“为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刘备的口气有些无奈。

徐庶接着道:“是这样的,刚刚接到斥候情报,曹操所委任的伪江夏太守文聘已率五千兵马抵达安陆,大有南下进攻夏口之势,所以主公才临时决定星夜起程率一部分兵马退往樊口,构建第二道防线,以备不时之需。”

刘封未曾见过文聘其中,但也听说过他的声名,此人久居荆州,是刘表手下的一员宿将。当年刘表在时,一直利用刘备所部来抵御北面的入侵,这个文聘则长年未受重用。此次曹操收降荆州之后,果断的起用此人,并令其参与了长坂坡一役,现在又令其担任江夏太守,还委以重兵,摆明了是想利用他在对江夏的了解和人望,来打击刘备。

只是,文聘虽然是员宿将,但手下兵马不过五千,又无水军支援,以夏口目前的兵力配置,完全没有必要畏惧。看来,刘备退往樊口的原因,绝非畏惧那么简单。

“主公,夏口有兵一万,战舰数百余艘,区区一个文聘,何必忌惮?”赵云替刘封道出了心中所惑。

徐庶叹道:“先前主公与子德公子几次相商,子德公子虽然答应跟江东联手,允许吴军进入江夏,但却只允许吴军在江南活动,而且坚决不许吴军入驻夏口。而曹操下一步的用兵,必然是襄阳和江陵两路大军齐发,会攻夏口,如果不让吴军进驻夏口,光凭我们手中现有的兵力,能否抵达得住顺汉水而来的北路敌兵,实在是个未知之数。”

徐庶这么一解释,刘封二人恍然而悟,但刘封却疑心又起:如果按照历史的轨迹来发展,孙刘联军应该在赤壁跟曹操交手,但听徐元直这么一分析,似乎交战的地点极有可能发生改变,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战争的结果莫不是也有改变的可能了吗?

刘封并不希望历史发生太大的变动,至少在赤壁之战发生之前,只有那样他才能躲过曹军南侵的这场眼前劫难,否则一切对将来的设想和努力,都将是空谈。

“主公,云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赵云的表情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子龙但说无妨。”

赵云走到大堂的中央,昏黄的烛火在他眼中闪烁,刚毅的目光正视着刘备:“主公在樊口设下第二道防线,那是否意味着,如果夏口之战不幸兵败,主公是否准备率我等托往孙氏篱下避难。”

两条瞄成一线的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无奈的之色,刘备走下座来,负手驻立在墙壁的大地图前。诺大的地图上,黑色的星星点点代表着曹操占领的地域,放眼扫去,整个天下几乎已被黑色所占据。

“万不得已时,只好再走从前的老路了。”

从那一句“从前的老路”中,刘封隐约听出了几分发自内心的辛酸。青州附公孙瓒,徐州附陶谦,冀州附袁绍,荆州附刘表,这就是他的父亲刘备十数年来走过的老路。多少年过去了,那些曾经他所依附过的一方之雄均已陨命,只有他却仍然顽强的活着。

赵云的嘴角微微抽动,刀锋似的目光中涌动着几分决毅,沉默了片刻,忽然厉声道:“主公放心,夏口之战,云必死战以报主公。”

赵云突如其来的表态,看似是在向刘备表决心,但在刘封看来,却更像是压抑已久的愤怒在爆发。看来这一回他是报了必死的决心,打算用生命来捍卫自己的尊严,宁愿在这一场大战中战死,也不愿流落江东,再过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了。

赵云这个外人一表态,刘封这当儿子当然不能没反应,他立刻也换上一副慷慨决然的表情,正色道:“儿与云叔一样,此战必赴汤蹈火,以报父亲的恩情。”

看着两个亲信的人大表慷慨忠心,刘备紧凝的眉头微微舒展,嘴角斜扬,流露出几分欣慰的笑意,他走上前来,双手轻抚着二人的肩头,欣然道:“有子龙和封儿坐镇夏口,这一战我就放心了。”

一听刘备这话,刘封的心头不由一震。

他嘴上虽然慷慨,一副为父赴死的激昂,其实哪里会甘心为刘备卖命。他原以为刘备此番撤往樊口,会带着他这个儿子一同上路,到时候就算夏口之战失利,自己保住性命依然不成问题。

可是眼下听刘备这话,竟然是打算独自撤往樊口,别说是赵云,就算是他这个关系更亲密的儿子都不打算带走。

第二十四章 未来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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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打算何时起程去樊口?”看着刘备的这身装束,刘封觉得这句话问得有点多余。

“事不宜迟,为父打算今夜就和你三叔起程东行。”刘备的回答果然如刘封所料,没想到他这么心急,连一晚都等不了就要急着撤到安全地带。

刘备拿起了豹纹盔,环视在场的三人,压低声音道:“你三叔已经在码头待候,我这就走了。夏口之事,暂由云长与元直商量着作主,遇有大事千万要记得派人来樊口向我请示。还有,先前密议之事,你们就听凭元直的分派行事。”

刘备又叮嘱了几句就匆匆起程,当天夜里随他一同前往樊口的,除了张飞和一千兵马外,还有甘氏阿斗等高层的家眷。

送别过刘备之后,已经是深夜,在回城的路上,眼见周围全是自己人,刘封忍不住问道:“听父亲先前所言,似乎尚有密令交待给元直先生,不知方不方便透露一下。”

徐庶斜眼瞄了一眼左右,确定身边无耳目时,才低声道:“主公的密令,其实是叫我们借着入驻夏口之机,暗中蚕食子德公子的兵马,尽量争取在曹军大军进攻之前,全面掌控江夏郡的控制权。”

刘封心头一震,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刘琦那一副真诚直爽的样子,对他那叔父,对自己这个从弟的那份热情。走投无路之下人家收留了你,你却从头到尾想着谋夺人家的家业,即使是在乱世以生存为借口,那么这份猴急的心态也有点不太厚道。

“子德心思耿直,对我们似乎完全没有防备,要夺其权也不是件难事,不知先生打算怎么做?”刘封只能顺着话题问下去。

徐庶轻轻夹了马腹,又拉开了些与身后人的距离,刘封会意,故作随意的跟了上去。

“子德公子对主公的防备,虽然没有他父亲景升那么严密,但也没大公子说得那么容易对付,若不然的话,他又何必放着舒服的大宅院不住,偏偏却要搬去江夏军的兵营里去住呢。难不成诺大的一座夏口城,堂堂太守,除了他让出来的那座太守府,就再没有别的宅院了吗?”

被徐庶这么一提醒,刘封细想连日来刘琦的举动,确实发现了几处可疑之迹。先是他搬进了兵营,到后来又鲜有独自登门拜访刘备,不是请刘备前去他营中会面,就是以顺便视察城防为由,约在他处相见。

“这么说,子德对父亲已经起了疑心不成,莫不是当日我们在汉水中的计划走漏了风声不成?”

徐庶笑了笑:“这倒未必。我猜想子德这般表现,无非是因为主公力主与东吴联盟的原因。主公是跟孙氏无仇,但子德毕竟跟孙氏是世仇,他有这份防范之心也是意料之中的反应。”

徐庶的分析缜密而富有逻辑性,刘封面露钦慕之色,却又感叹道:“既然子德已有防备,这里又是他的地盘,我们想侵夺他的权力只怕不那么容易了。”

徐庶的嘴角微微斜扬,古铜色的面庞间露出一抹诡笑:“这事岂能难到我徐庶,待我回去喝几坛好酒,自然会想出一条妙计来。”

徐庶笑得胸有成竹,看着身旁这健硕的身躯,刘封忽然在想:同样七尺壮士,有的人则只是匹夫而已,而有的人却深藏智慧,妙算如神,相差天壤之别。

“元直先生,真不知你这满脑子的机谋妙算,到是从哪里学来的,是你的老师水镜先生吗?”刘封心有感悟,顺口问道。

徐庶先是一怔,接着豪迈而笑:“水镜先生虽是我师,但说句实话,老师所做的,仅仅只是将学生引进门而已。我这一肚子的墨汁,真正的老师其实另有高人。”

“不知是哪位高人?”刘封起了兴趣。他知道徐庶、诸葛亮这些妖人都曾求学于水镜先生,如今听徐庶提到还有更高明的老师,自然是十分好奇。

轻抚着几缕淡须,徐庶的表情故作神秘,酝酿了半天,嘴里却只吐出一字:“书。”

“书?”刘封闻之一怔。

“天文地理,人情世故,兵法政略,你所想学到的世界万物,统统都在书里,书难道不正是世上最高明的老师吗?”

一语道破玄机,蓦然之间,刘封心头重重一激灵,恍惚间有种醍醐灌顶的觉悟。

‘刘封啊刘封,你应该觉得得惭愧才对,你整天在想着改变自己的命运,却茫然于没有方向,你忘了小学老师就教过你的话了吗——知识改变命运。’

虽然拥有着超越千年的知识,但那些什么数理化、电脑、技术、网络什么的,除了一些粗浅的历史知识外,真正能在这个时代用上的又有多少呢?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时代,这个时代的人,他们的思维方式,行为准则,伦理道德,他们是如何用兵作战,他们又是如何治理国家,如何与朋友相处,如何明辨是非,他们的价值观又是如何……

有关于这个时代的一切,自己所了解的仅仅只是皮毛而已,而不深入了解这一切,又如何能在这样一个全新的时代改变自己的命运呢。

而刘封想要了解的这个时代的一切,正如徐庶所说,统统都在书中。

一瞬间,刘封仿佛找到了一把打开未来之门的钥匙。

一直以来,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为了尽量不引起刘备的戒心,刘封都只能通过旁敲侧击来了解这个世界。哪怕是他有心提高自己的武艺和用兵的谋略,但也不敢主动的向赵云和徐庶这样的高人求教。

但是现在他想通了,既然不能向别人求教,那我为何不能自学呢?做为一个现代人,连数理化那样无趣的学科,都能硬着头皮啃下来,而且还一啃就是二十多年,那么现在,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学点真正有用的东西又有何难。

想明白了一切的刘封,此刻心中一片的通畅明朗,兴奋的叫了一声:“多谢了徐先生!”,接着便策马扬鞭,先行而去。

望着绝尘而去的刘封背影,徐庶五官分明的脸上一片茫然,喃喃道:“奇怪,谢我什么……”

第二十五章 神秘人

次日,东方鱼肚初白,旭日将升未升。

夏口城的军民清梦未醒时,刘封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洗盥之后,拉开寝房之侧的那道木门,信步迈进了那间墨香四溢的阁间。

晨光从窗缝中挤进阁中,举目四顾,三面墙壁下各安放了一人多高的木架,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满了一卷卷的书简。中间一面檀木红案上,随意的展放着几卷书简,旁边的砚台上的笔墨还未干。

这就是刘琦的书房了。

当初刘琦把宅子让给了他们,刘封只知他所住的这间屋子,隔壁就是他那从兄的书房,先前也未曾多留意,若不是昨晚经过徐庶的点拨,刘封倒忘了自己睡觉的隔壁就藏了一屋子的宝贝。

在这乱世,对平民百姓来说,一车书简抵不上二两米饭珍贵,但对刘封这样不甘寂寞的人来说,这些东西就是比黄金还重要的宝物。

刘封决心在习武的同时,也要抓紧时间充实自己的知识,所以他打算从今天起,利用一切的空余时间来读刘琦留给他的这些书。

刘封先是在书架中绕了一圈,粗略一扫,这里的藏书至少也有上百册,什么《易经》、《大学》、《春秋》、《韩非》的,儒法道兵,各门各派的经典著作都有,乍一看刘琦确实是个爱学之人。

刘封随意的翻看了关于儒家学术的书简,这些书摆放得倒是整齐,但上面多覆了一层灰,再看其他的书简,大抵都是如此。

‘唉,看来我这兄长只是爱收藏书,却未必爱看书。’

当今乱世,为将者兵法当为首要所学,刘封转了一圈后,从书架上取出一卷《孙子》。

抱着重重的书简,刘封小心翼翼的把它平放在了书案上,用袖子拭去了上面的尘灰,轻轻的将书简展开,才看了个开头就有点头疼,再耐着性子读下去,没多久头就犯了晕。

刘封上学语文水平虽然不差,但最头疼的就是古文,眼前这卷《孙子》,晦涩难懂就算了,还全是干枯无趣的大理道,对于刘封这个现代人来说,读起来实在是比做微积分还是难深乏味。

“唉,要是有白话文的就好了。”刘封摇头感慨,表情有些无奈。

刘封硬着头皮又读了下去,只能断断续续的从那咬文嚼字中理解一些,但由于自己古文水平差的原因,其中的绝大多数内容都无法理解作者的真实含义。在受了半个时辰的折磨后,刘封感到自己再读下去就要吐了,不得已只好暂时放弃。

“没办法,先把这本留着。看来得先读点简单的书,等把古文水平提升后再读这孙子吧。”

刘封遗憾的抱起书简,打算把它们放回原位,不过,就在他刚把书简放下去,目无意间瞟到的旁边一卷书,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掸去了书简上的灰渍,四个苍劲有力的字印入了眼帘——孙子注解。

刘封怀着好奇的心理,捧着这卷比《孙子》还要重几倍的《孙子注解》回到桌案,翻开来一看,才知道这其实是一卷关于孙子兵法的读书笔记。笔记的作者将孙子兵法的每一篇,都结合了从古至今的一些战例进行了重新的解读,而且还附上自己对这些战例的分析和认识。

笔记的用词不但远不及孙子兵法那般难深晦涩,还形象的附以战例,读起来非但不费劲,而且还十分的生动。

不过,可疑之处是这本笔记并未写明作者,看那笔记上面还有随手涂改的痕迹,看样子并非是什么古代的藏书,而且字迹也并非像刘琦的。

“以子德的能力,估计也写不出这玩意儿,这本笔记到底会是谁的呢?”刘封的心中疑云顿生。

不过这疑团对刘封来说并不重要,如今他正愁着如何能尽快提升自己的用兵水平,而这份意外得来的笔记,对他而言实可谓如获至宝。刘封当即捧着这孙子注解,贪婪的研读起来。

用了三天的时间,刘封将这份笔记大致阅读了一遍,现在他确信这笔记必是当代人所做,因为在笔记中作者援引了大量的当代战例,特别是关于曹操诸如官渡之战、征张绣之战、征徐州之战等,都做了详细的剖析。

在结尾处,笔记的主人还为曹操作了六字的评价:长于术,短于略。按照刘封的理解,就是在战术上相当出色,但在战略上却有所不足。

“曹操一生胜多败少,扫灭群雄,差点就统一了天下,这人竟然批评人家短于战略,不知是哪个狂妄的家伙,竟然有这么大的口气。”

刘封嘲讽似的咧了咧嘴,但在接着往下再看时,不屑的表情才渐渐收敛。

笔记的作者以官渡之战为例,指出在开战前,曹操焦虑异于常,自认无法与袁绍抗衡,是在荀彧分析指出己方有必胜原因后方才踏实。而在战役进入相持阶段后,曹操的信心再次动摇,写信给荀彧说自己打算退兵,是荀彧再次为他分析了当时的形势与利害之后,才打消了退兵的念头。

官渡一役,战略上居功至伟的是荀彧,而曹操的奇袭乌巢不过是锦上添花,正好发挥了他长于战术的优点。

在这一段分析后,笔记的主人又赞扬了曹操长于任人的优点,正是这个优点,才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他短于战略的不足。

“嗯,这人对曹操的评价有理有据,如此看来,曹操并非是不可战胜,再强的人,也一样会有其短处。这人能把曹操看得这么透彻,他到底会是谁呢?刘琦的手里边为什么又会有此人的笔记呢?”

刘封对这份孙子注解的神秘作者起了浓厚的兴趣,既然刘琦能有他的笔记,那说明此人与刘琦相识,或者是刘表的属下也说不定。不过刘封将刘表手下那些蒯越、蒯良、韩嵩之类的谋臣武将扳着指头数了一遍,始终找不出一个看起来相符之人。

正冥思苦想时,外面亲兵来报,言是刘琦请他前去一叙。

刘封精神一振:“对呀,想知道此人是谁,去问一问刘琦不就知道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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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金屋藏美

第三更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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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正好得到邀请,刘封便合上书,佩上他的青釭剑,衣袍内穿了一层细甲,带着几名亲兵离府而去。

刘琦并没有邀他前往北城的军营,而是去往了城东附近的一间宅院。与庄严肃穆的太守府相比,此间宅院则是精致典雅,处处散发着几分江南碧玉似的柔情。

刚一进府,刘封就听到琴声鼓乐,乐声靡靡,仿佛一个妖艳的女人正在耳边吐气幽兰,连日来的读书之苦,被这忽如其来的轻柔曼乐一扫而光。

迈入大堂时,一切果然不出刘封所料。

大堂的中央,一鼎铜炉青烟袅袅,幽幽的芳香扑鼻而入。七八名穿着妖媚,样貌可人的舞伎,正围成一圈翩翩起舞。正前方的胡床上,刘琦则是衣衫不整,斜卧在那里,一边享受着美酒果肴,一边眯着眼欣赏着眼前的轻歌曼舞。

身处弱势一方,曹操的几十万雄兵随时可能杀来,在这种情况下,身为江夏之主,更应该收敛自己的**,全身心的投入到练兵安民之中,却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他竟然还有此闲情赏美纵情。

“大战将至,难得兄长还有此雅兴呀。”刘封委婉的加以提醒。

刘琦见他来了,从胡床上一跃而起,赤着脚走上如火的大地毯,拉着他一同回到胡床,笑眯眯道:“正因为大敌当前,所以为兄才要好好放松心情,到时候才能轻装上阵,这叫公私两不误。”

刘琦虽有直爽仗义的优点,可终究身上这纨绔子弟的习性还是太重,并非做大事的人。刘封忽然觉得,刘备临走前交待要暗夺刘琦的兵权,似乎并非没有道理,如果将江夏的大权握在他的手里,多半会令取胜的希望又削减不少。

心中虽有感慨,但刘封却没有半点流露在脸上,他笑着附合道:“兄长说得也有道理。不知兄长派人来邀,是有什么要事吗?”

刘琦亲自给他倒满一杯酒,浸满酒红的眼眶转向大堂:“兄弟你忘了么,上次在汉水上时,为兄我可是答应过,到了夏口后,一定要让你好好见识下什么叫纵游芳丛的。你看这堂下美人,都是我金屋珍藏多年的娇娃,阿封你看上了哪个随便选,保准服侍得你欲仙欲死,哈哈——”

原来是这样,当大哥的带着小弟玩女人,还真是够义气呀。

穿越前的刘封虽然没有刘琦这般潇洒,但毕竟是个现代人,在玩乐这方面不可能比刘琦还保守。眼瞧着一双双媚眼暗送秋波,钩魂摄魄,刘封心里边自然就荡漾起来。

只是这刘琦上边没有老爸顶着,自然可以随心所欲的纵情玩乐,自己可还个家教严厉父亲,在这种特殊的时刻跟着刘琦厮混于美色之中,若是让刘备听到了风声,岂不是自找麻烦。

刘封只好强抑**,苦着脸叹道:“兄长这番美意我心领了,只是父亲的脾气你也知道,我可不敢惹祸上身。”

刘琦面露鄙色:“怕什么,好色乃男儿本色嘛。再说了,此处乃为兄的别院,除了最亲信之人,旁人莫知,咱兄弟俩在此快活,只要你自己不傻乎乎的说出去,叔父他又如何能知道。”

刘封本打算推拒的,但转念又一想,当年的萧何曾通过受贿来表面自己胸无大志,古人尚且如此,自己适当的沾染点所谓的“坏习气”,其实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此,刘封改换了口风,无可奈何的笑道:“既然兄长一番盛情,那我也不能扫了兄长的雅兴,这样吧,我就陪兄长喝上几杯。”

“这才对嘛。”刘琦大为高兴,挥手道:“琴乐在哪里,美人们,给本公子跳起来,我兄弟喜欢,重重有赏。”

于是刘封便暂时将烦恼抛在脑后,听着靡靡琴乐,左拥右抱,跟刘琦在脂粉堆里泡了整整半宿,直到傍晚时节,已是喝得有五分醉意。

“阿封,今晚上你要哪个美人,随……随便挑……”刘琦醉眼朦胧,舌头已经打了结。

“这个也要,那个我也要。”刘封也是酒气熏天,顺手从一堆环伺的美人中搂了两人入怀。

“**呀,哈哈,兄弟你厉害。”

二人各挑了美人,正准备回房享受巫山**之乐时,外面家丁忽然来报,说是一名小校自北城军营而来,有十万火急之事要紧急求见刘琦。

醉熏熏的刘琦想也没多想,舌头打着结道:“叫……叫他进来。”

过不多时,一名披甲的军官匆匆而入,神色十分的凝重,大步奔至近前,单膝伏地道:“启禀公子,叛将文聘已率军由安陆南下,兵围石阳,石阳守将发来求援急报,请公子速派兵解围。”

这一消息立时将刘琦的酒意冲散了一半,就连刘封心头也为之一震。

从荆北进攻夏口共有两条道路,一条是由与南阳郡相接的襄阳顺汉水南下,一条就是由与汝南郡相邻的安陆县顺涢水南下。石阳则是涢水下游的重要据点,也是拱卫夏口的一道门户,如果让文聘攻占可石阳,夏口就将直接暴露在曹军的兵锋之下。

只是,鉴于石阳的重要性,关羽早先就派遣一部分水军巡游于石阳附近的涢水水域,文聘能够在不击垮关羽水军的前提下,就能完成对石阳的包围,实在是不可思议。

或许关羽水军已经被击败了吗?可是也应该更早将消息传回夏口才对呀?

一时间,半醉半醒中的刘封有点糊涂了。

刘琦却没想那么多,他一把将身怀中的美人推开,摇摇晃晃大步上前,冲那小校喝道:“急报在哪里,快呈上来。”

“在小的身上。”小校抹了把额头的汗,手伸进怀中摸出一卷帛书,双手捧起:“请大公子过目。”

敞开的大门外,一股穿堂风钻入堂中,将四面的火盆吹得闪烁不定。冷风透过衣衫钻入身体,寒意侵蚀下,刘封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晕乎乎的头脑也因这一个冷战清醒了不少。

不再朦胧的目光中,一身酒气的刘琦正俯下身来,伸手去接那小校的手中的求救信。

蓦然间,刘封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急喝一声:“小心!”

第二十七章 惊变

金属般洪亮的大声示警,并未能惊醒被靡靡淫乐灌满耳朵的刘琦,伸出去的手,离那小校已在咫尺之间。

突然间,那小校猛的抬起头来,黑色的瞳孔迸射出凶残之极的杀机,手腕一抖,从那捧起的帛书中刷的抽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寒光闪动,他奋然跃起,锋利无比的匕锋向着刘琦的前胸狠狠的扎去。

惊变骤起,在如此近的距离,纵然是当世高手也避之不易,更何况是尚有三分醉意的刘琦。当那死神的獠牙如电而至时,他酒红满面的脸甚至连一抹惊讶的表情都不及转换。

噗!

一声血肉撕裂的之音,那匕首不偏不倚,正中刘琦。

切肤之痛刺激着神经,被酒气所浑浊了大脑的刘琦,在痛疼的刺激之下,此刻才彻底的清醒过来。但他惊奇的发现,刺客那看似倾尽全力的偷袭一击,命中自己时,却如强弩之末一般,划破衣衫的匕首,仅仅只是刮伤了胸口表面的肌肤而已。

而那本以为一击得手的刺客,此刻同样一脸的骇然,一双充满血丝眼眶中,斗大的眼珠几乎要迸裂出来一样,仿佛见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命中目标的一刹那间,眼前白雾一闪,他感到仿佛有一根寒冷如冰的细丝,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绕了一圈。紧接着,他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那只执刃的手掌跟手臂分家,随着惯性撞上了刘琦。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当那一截断手跌落于地时,刺客才感觉到来自断腕处痛如骨髓的剧痛。他恐慌的眼睛向着断处扫去,更加骇然的发现,创口处皮肤、肌肉,血管、骨胳平滑整齐的就像是一副剖面图。

热血如水管迸裂般飞溅而出,在惨嚎声中,那刺客捂着臂断倒在了地上。鲜血溅落在大红的地毯上,很快形成了一团团紫黑色的污斑。

大堂之中,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死一般的沉寂。

“啊——”

被溅了一脸鲜血的舞伎凄厉的尖叫声打破了沉寂,突发的血光之灾令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陷入了恐慌之中,那些舞伎和伶人们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尖叫着抱头四处逃窜。

手持滴血的青釭剑走上前来,踢了一脚已经疼得在地上打滚的那刺客,刘封回头瞟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刘琦:“兄长,你没事吧?”

刘琦打了一个冷战,整个人清醒过来,方才意识到刚刚那短短一瞬间里,自己的一只脚已是迈进了鬼门关。

“多谢了阿封。对了,你怎么看出这狗杂种是刺客的?”刘琦抹去了脸上的血渍,胸口仍因心有余悸而起伏不定,但惊悚的目光中,隐约流露着几分感激之色。

“文聘不击败二叔的水军,怎敢去围石阳。如果他真的率军南侵,咱们早应该收到消息才对。况且兄长先前说过,此间是你的别院,只有几个亲信知道位置,这家伙既是从石阳而来,又怎么会找到这里。有此两点漏洞,不是刺客才怪。”

刘封说着将剑身上的鲜在那刺客身上擦干净,将宝剑收还了剑鞘。

刘琦恍然大悟,片片血斑的脸上再度浮现出钦佩的表情,忍不住赞道:“阿封,汉津时我就看出来了,你不光是勇武,心思也极是缜密。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远不及你,叔父他能有你这样的儿子,真是莫大的福份。”

莫大的福份吗,那看对谁而言,对于我,却是如芒在背的隐祸。

尽管如此,刘封对于他这位从兄的赞词,心中还有稍有些得意,因为他知道,与刘备手下那些人的赞美不同,只有眼前这青年的话才绝对是发自内心。

“兄长就别给我戴高帽了。不过话说过来,我看兄长你平素似乎太过随意,对自己的安全疏于防范,这样可不行,倘若今天给这刺客得手了,后果实难设想。”

刘琦面露愧色,讪讪笑道:“是是,阿封你说得是,今后我一定注意。”

地面上的那刺客仍在痛苦中受煎熬,由于失血不断的原因,他的脸色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越发吃力,再用不了多久,必会引失血过多而亡。

刘封蹲下身来,盯着那刺客道:“兄长,这个人你可认识吗?”

刘琦也俯下身来,盯着刺客的脸细细的端详了片刻,摇头道:“从没见过。”

刘封点了点头,喝道:“来人呀,快给这人包扎救治,要留下活口好好审问是谁指派他的。”

话音未落,他刺客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珠暴睁得几乎要迸射出眼眶,紧闭的嘴角处,一丝鲜血正缓缓的渗出。

“不好,这杂种想咬舌自杀!”

刘封神色一变,急是伸手去扳他的嘴巴,但那刺客仿佛抱定了必死的决心,竟是撑着最后的力气,死咬住牙关不肯松口,抽搐了片刻之后,整个身子突然一挺,便是不再动弹。

“狗杂种还算是条汉子,可惜了,想挖出幕后指使是谁就难啦。”刘封把手上的沾到的热血抹在了尸身上,摇头叹息不已。

此时,刘琦的眼眸却忽然一亮,似乎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他蹲下身来,将那具正在僵硬的尸体往侧向一推,在他的腰带中发现了一样东西,看样子像是一面通关的令牌。

因为战争逼近,夏口城早处于全城戒备,为防止细作混入城中,进出城门的平民一律都需官府所颁发的通关令。至于军队的调动,则需要军府所颁发的军人通行令。看那刺客身上所佩带的通行令,应该属于后者。

刘琦将那令牌解下,正面是看起来并无异常,待到翻过来看颁发此令者的刻名时,神色却骤然变得阴沉下来。

刘琦表情的突然变化,使刘封意识到这面令牌定有蹊跷,他目光凑上去一看,神色也不禁微微一变。

那令牌的反面赫然刻着左将军的名号。

天下人皆知,皇叔刘备的官职,正是当今汉帝亲封的左将军。

第二十八章 谁在幕后?

这面令牌最直接能证明的,就是这个刺客是左将军的部下,再往下推,也就是说刺客很可能是他刘封的父亲刘备所派来的。

在看到令牌上的名号时,刘琦表情的变化,很明显的表明他此刻的心理,已经按着这令牌的推论而去。

如果在平时,刘封看到这面令牌时,第一反应当然会把这当作是曹操方面所施的离间计,但他之所以会感到吃惊,是因为他猛然间想起了当日徐庶那诡异的一笑。

前些天送别刘备之时,徐庶曾亲口告诉刘备,他自有妙计侵夺刘琦的权力,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妙计”吗?

一瞬间,刘封的心思翻滚如潮,但在刘琦面前却不能有任何的显露。他嘴角一扬,露出一抹嘲讽似的笑:“这个曹操以为我们都是白痴吗,会连这么简单的离间计都看不出来么。”

刘琦阴郁的表情马上由阴转晴,显然他是那种性情直爽,极容易被表面事物所蒙蔽了眼睛的人。

刘备力主联合东吴抗曹,刘琦就起了防备之心搬入军营。刘备去往樊口之前,答应了他的联吴条件,承诺吴军不会入驻夏口,他马上就对刘备又没了警惕,还拉着刘封来吃喝玩乐。

当看到刺客的通行牌写着刘备的名号时,他立刻又不假思索的产生了狐疑。而现在,当刘封举止自然的说这刺客是曹操的离间计时,他的狐疑马上又烟销云散。

“阿封,你说这是曹操的离间计?”刘琦紧张的问道。

刘封气定神闲,淡然道:“这还用说么。父亲他仁义名满天下,岂会做这等伤害亲人,遭天遣的恶事,到时候不但坏了自己名声,还会乱了江夏的人心。”

刘琦听着连连点头:“那是,叔父对我这侄儿向来仁爱,又怎么会伤害于我。”

刘封跟着又道:“说句玩笑话,若是父亲他真的想派人刺杀兄长,以父亲的谋略,又岂会蠢到让刺客身上带着他的令牌,兄长你说是不是。”

被刘封这么一解释,刘琦心中疑团烟销云散,哈哈笑道:“阿封你说得对,曹老贼想离间我们叔侄之间的感情,我看他真是白日做梦。”

见说服了他,刘封暗松一口气,自己心中的狐疑却更重,以曹操的智谋,多半不会想出这样拙劣的离间计,如果不是曹操的话,难道真是徐元直的计策吗?

陡然间,刘封心头一震,一个不寒而栗的念头闪过脑海:如果是徐元直,他绝不敢擅自作主要子德的命,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是得到了刘备的密令,可又是什么原因让刘备改变想法,竟然狠心到要杀子德呢?

诸般猜疑扰得刘封心绪不宁,他便准备先行告辞,赶着去徐庶那里问个究竟。正在这时,一名家丁冲破围观的人群,上前惊叫道:“公子,大事不好,北营发生兵变。”

“兵变!”刘琦吃了一惊,一把揪住那家丁,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家丁颤声道:“小的刚才听到府外有动静,就跑出去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却不料街上已乱成一片,小的找人一打听,听说是北营发生了兵变,究竟是怎样小的也不知道呀。”

刘封极力保持住冷静,沉眉道:“兄长,现在先有刺杀事件,接着又听闻北营兵变,我看这两件事之间可能有联系。”

“那我们该怎么办?”连遇惊变,刘琦有点慌了神。

刘封剑眉深凝,不假思索道:“兄长不必惊慌,我料这只是有少数别有用心者在背后捣鬼,咱们立刻赶往北营,先弹压住兵变,稳住城中人心,然后再设想搜捕幕后煽动变乱之徒。”

乱了阵角的刘琦唯刘封之议是从,当即披挂铠甲,全副武装跟着刘封赶往北营。

由别院去往北营的路上,几条经过的大街确已乱成一片,行人们在盲目的逃窜,一些不法之徒则趁机进行抢掠,时不时会听到有人叫嚷着曹军已杀进城中,而北营方向的几处火势,更让慌乱的民众更加惶恐。

北营位于夏口城北,这里驻扎着大约三千名江夏兵,主要负责夏口的城防,也是刘琦的嫡系主力部队。而当刘封他们赶到北营时,看到的却是这支令刘琦骄傲的精锐之军,此刻已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士兵们在四处狂奔,军官们手忙脚乱无法压制,十几处不同位置的营房燃起了熊熊烈火,叫声、火声、马嘶声充斥着耳膜,让原本就情绪失控的士兵们更加慌乱。

看着眼前的混乱场面,刘琦大惊失色,急将就近的一名军官抓住,厉声质问道:“叛军何在?你们不平定叛乱,都在乱跑什么?”

“小的也不知道啊,营里到处在叫嚷着造反,好似到处是叛军,兵士们都乱了神,小的们也压制不住啊。”

刘琦在质问那军官时,刘封却在屏住呼吸,静气凝神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正如那军官所言,耳所听闻,似乎到处是造反的声音,但奇怪的是,除了狂奔的士兵之外,看不到一处厮杀的影像。如果真的有叛军,他们应该先攻占刘琦的中军大帐,然后趁乱杀出军营,夺取夏口的要害部门才对。

剑眉如刃,刘封已然看穿了真相,他冷哼一声,纵马奔上附近的一处鼓乐高台,仗剑高喝道:“刘将军有令,所有人都立在原地不许动弹,胆敢违令者,一律当作叛贼就地正法!”

那高台有两丈余高,刘封这一声喝运尽丹田之气,声若洪钟般响亮,如波浪似的以高台为中心四面传播开来,转眼间整个军营都清晰可闻。

刘封连喝了几次,效果终于开始显现,离他最近的军兵听闻命令,开始停止狂奔,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四下观望,而更外围的士兵,见到同伴不动弹时,也都逐次停下了脚步。

高台下的刘琦惊喜的发现,刚刚还让他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强压的混乱场面,在刘封的威慑下,竟然开始渐渐恢复了平静。

高台上的刘封则是目光如炬,冷峻的扫视着四周的情况,猛然间,那一双犀利的鹰眼发现了异常。在高台正前方三十余步外,当大部分士兵都原地不动时,一名士兵仍在来回的奔驰,还一个劲的大喊大叫不止。

虽然听不见那人在喊些什么,但这并不重要,他一夹马腹,纵马跃下高台,如疾风一般转眼冲出三十余步。

“叛贼,去死吧!”

暴喝声中,那一袭矫健的身影,如流云般冲至那士兵跟前,一道雪亮的白光一闪,那削铁如泥的宝剑,卷起一抹轻尘旋转的尾迹,破空而出。

接着,一颗人头飞上半空。

第二十九章 不成气的精兵

飞上半空的人头如被扎破了的气球,旋转滚动,温热的鲜血四面飞甩。

人头落地前的一刻,刘封猿臂伸出轻松接住,虎掌抓起零乱的头发,提着人头转身奔回高地,手中的人头就像是漏水的水桶一般,齐刷刷的断劲处喷出的热血,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红色丝带。

刘封高高举起那颗惨不忍睹的人头,厉声高叫:“谁敢再乱动,就和他一样的下场。”

血淋淋的人头在残阳的照射下,可怖的形容清楚的印入眼中,每一个看到的士兵,都无不为之动容。

在这样肃杀的震慑下,整个北营很快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再没有人敢擅动一步,大营之中,除了呼呼的风火之声外,灌入耳中的就只剩下一整营将士沉重如涛的紧张呼吸声。

刘封解下银枪,将那颗人头跟穿糖葫芦似的刺起,倒插于高台之上作为警慑,然后才拍马高台奔向刘琦,沿途所过,周围的士兵个个心怀震畏,纷纷低头不敢正视于他。

“兄长,混乱已平,你赶快下令各级军官清点兵员,将士兵们尽数驱入营帐,然后再想办法揪出背后煽动叛乱之徒吧。”

刘琦从惊叹中清醒过来,赶紧照着刘封的吩咐去下令,定在原地的士兵们,被各级军官收缴了武器,然后一个个乖乖的进了营房。

看着恢复正常的场面,刘琦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不禁心怀着敬佩向刘封问道:“阿封,你怎么会想到不让士兵动弹这一招,真是太绝了。”

刘封笑了笑:“其实也很简单。大营中到处是造反的声音,却看不到打斗,我就想岂能一营将士尽要造反,多半是一小撮里通外敌之徒故意煽风点火,鼓动混乱。所以只要严令士兵们不许擅动,那小部分叛贼自然就会漏出马脚。”

刘琦微微点头,却又叹道:“虽说如此,可诺大的营盘,你的喊声不一定所有人都能及时听见,刚才那名士兵也许并不是叛贼,就这么不加审询就杀之,似乎有点用刑太狠了。”

刘封摇头一叹:“兄长你仁厚爱兵是好的,但是也要看情况。兵法云:卒未亲而罚之,则不服,不服则难用;卒已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越是对待这种嫡属的士卒,就越要用法严厉,不然只会纵容士卒不服军纪。”

刘封也没多想,一番大道理脱口而出,刘琦听了不禁目露奇光:“阿封,你刚才那两句兵法要诀,不知是何人所授,是徐先生吗?”

“这个……就是《孙子》里所说,我也是在兄长你的书房里随便翻到的。”刘封心下也有几分惊喜,没想到自己这几日来的苦读还小有成就,如今竟能随机应变,把刚刚学过的知识跟现实相互联系,看来自己还真有几分治军用兵的天赋呢。

经刘琦这么一问,刘封忽然想起了那份笔记的事,当下便欲询问笔记的主人是谁,正这时,数骑人马飞奔而入,为首者正是徐庶。

“子德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方才北营忽然火起,我一路赶来,附近街市一也片混乱,都说曹军杀进城了。”徐庶狐疑的问道,他一身全副武装,手里边也多了一柄钢枪,俨然一副准备打仗的样子。

“可能是一部分混入城里的曹军奸细煽动叛乱,不过已经被阿封给弹压下去,现在没事了,元直先生不必担心。”

回答之时,刘琦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也难怪了,北营里驻扎的是刘琦的三千嫡系精兵,他曾经多次在徐庶面前夸口,说他这三千兵马个个忠勇不二,足以与曹操的精锐北军相匹敌。而眼下,令他自豪的精锐,却仅仅在敌人几个奸细的煽动下就乱成一锅粥,他感到面子上挂不住也是情理之中。

徐庶瞟了刘封一眼,那一闪即逝的眼神中,似乎流露出几分惊奇,显然,刘琦的那句“已经被阿封弹压下去”,让这位刘备幕下第二号谋士感到有些意外。

“那就好,那就好。”徐庶长松了一口气。

几人回到刘琦的帐中,徐庶将头盔往案上一放,直言不讳道:“恕我直言啊,大公子你手下实在是缺得力的将才,不然军纪也不会这般散慢,只被几个贼人一煽动就乱成一团。这要是改日曹操大军杀到,临战之时岂不一个风吹草动就不战自溃,到时候只怕后悔也来不及了。”

徐庶还算客气,没有直接数落刘琦治军水平不行,而是把原因归咎于他手下的将官都是庸才上来。

刘琦连连点头,愧然道:“是啊,其实我任江夏太守也才不到一年,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挖掘提拔人才,出了今天这样的丑事,实在让你们见笑了。”

徐庶的表情越发的严肃,他在帐中来回踱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时不时的摇着头焦虑的自言自语:“这件事确实棘手,咱们总共才有兵马不到两万,子德公子手下的兵马就占了一万。这半数的士兵都缺乏军纪和训练,到时候一旦跟曹军开战可该如何是好。”

看到徐庶现下的表现,联想起此前诸般线索,再加上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忽然间,刘封觉察到了其中的异常。

“我缺得只是将才而已,叔父帐下却不乏良将,像云长、子龙,还有徐先生和阿封,你们正好可以帮我分领兵马,好好的把他们训练一下。”

刘封的目光紧盯着徐庶,当刘琦的提出这个建议时,徐庶的眼眸中分明闪过一丝特殊的神色,那是一种得意,还隐含着某种志在必得的自信。那眼神,瞒得过直性子的刘琦,却瞒不过刘封这双锐利的鹰目。

此时,刘封对自己的判定已有了七成把握,看来这一次的所谓兵变,极有可能是徐庶所暗中策划,正如他那日所言,这才是他侵夺刘琦兵权的妙计。显然,蒙在鼓里的刘琦乖乖的上钩了。

那一丝得意一闪即过,徐庶并未立刻答应刘琦,他的表情反而又为难起来:“都是自家人,按理讲子德公子开口了,我们不能不帮忙。只是云长手底下收编了几千襄阳投奔来的降军,我们这边也在忙于整编训练,只怕腾不出手来呀。”

徐庶的推拒令刘琦立马急了,他赶紧拉住徐庶的手,一脸恳切道:“既然是一家人,这件事无论如何你们也要帮忙,若是战事一开,我这一万兵马拖了后腿,岂不误了抗曹的大计。”

在刘琦的百般请求下,徐庶只得无奈的叹道:“好吧,子德公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若再不答应,主公知道了定会怪我。这样吧,我先与云长商议一下,过些时候再拿出个具体方案与公子过目。”

刘琦很干脆道:“用不着过目,你和云长商议好后,马上行事便是。”

一旁默默倾听刘封,此刻心中不禁暗叹:子德呀子德,你到底还是没什么心眼,这样的乱世,又怎能有你的立足之地呢。

第三十章 组团忽悠

“阿封,帮我练兵之事,也要有劳你了,你可不能不帮我这个兄长啊。”刘琦见徐庶答应,大为欣喜,转而又向刘封笑着求道。

刘琦转身之际,徐庶眼睛一眯,向他暗使眼色。刘封这下基本确信,这场兵变的闹剧十有**是徐庶的计谋了,明知如此,却又不得不陪着他继续演戏。

“上次长坂坡还是我第一次上战场,输的那般惨痛,兄长你让我帮你练兵,就不怕我越练越差呀。”刘封自嘲道。

刘琦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道:“你就别谦虚啦,刚才你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着冷静,轻轻松松的平定了乱局,就凭这,为兄就对你一百个放心。”

“大公子,你方才是如何平伏叛乱的,庶倒是十分想知道?”似乎是因为自己精心策划的计策,被刘封轻描淡写的搞定,徐庶对此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不待刘封谦虚,他那从兄就抢着把刘封方才的所作所为,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

竖耳倾听的徐庶手抚着稀疏的胡须,微微笑而点头:“大公子这一招的确深合兵法之妙,如果庶猜测的没错,大公子这几日莫非是得到了高人指点?”

刘封咧了咧嘴,一副不以为然:“哪有什么高人,我当时也就是灵机一动,误打误撞上而已。”

在徐庶面前,刘封并未吐露实话,没有向跟刘琦方才所说那样,说自己这些天来读过兵书。原因无他,无非是为了保持低调而已,毕竟徐庶与刘琦的身份大不相同,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刘封并不愿向他过多的显露出自己的才华与能力。

“阿封你就别——”

刘琦当然不会考虑到刘封的用意,对刘封方才的解释很不“满意”,正欲再说时,刘封赶紧打断了他:“兄长,既然这里的兵变已经平定,那我和元直先生就先赶回城外我们的大营去了,我怕曹贼派来的奸细会两头作乱。”

提及正事,刘琦就再敢再多挽留他们,于是二人告辞,故作匆匆的离开了北营。

一出营门,刘封就向徐庶使了个眼色,二人纵马快行,与后边的部属拉开了距离,刘封表情严肃的问道:“先生,你老实说,这一次北营的兵变,是不是你暗中所策划?”

徐庶干咳了一声:“刚才在帐中之时,大公子不就已经猜到了么。”

他这算是承认了。

徐庶奉刘备之命行事,初衷无可厚非,手段也确实高明,不露声色的就让刘琦主动出让兵权,他这计策刘封其实还真是挺佩服的,但让刘封恼火的是,这样重大的事,事先他却没有通知自己。

刘封表情平淡,冷哼一声:“先生计谋确实高明,不过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是不是能事先支会我一声,就算我帮不让什么忙,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帮倒忙,若是一不小心坏了先生的布局,这个责任我可担不起。”

徐庶觉察出了刘封的不悦,却仍然一脸的笑意:“大公子有所不知,计策实施前,我本是打算跟大公子通报一声,可是我派人寻遍了夏口城都没能找到公子,事出无奈,还请大公子见谅才是。”

徐庶的解释令刘封心头一震,他猛想间想起,今天一天自己可都是躲在刘琦的别院里吃喝玩乐,也难怪徐庶会找不他,这样看来,这件事还是自己的问题了。

刘封的不悦之色顿时烟销云散,如刃的剑眉舒展开来,摆手道:“其实也没什么了,我也只是怕误了父亲的大计而已,又岂会怪元直先生。”

刘封表现出大度无谓时,徐庶的眼瞄却忽然眯了起来,眼神中流露着几分狐疑。他拨马凑近刘封,脸伸了过来,高挺的鼻子使劲的嗅了几嗅。

“元直先生,你干什么?鼻子不舒服吗?”刘封一脸茫然。

又猛吸了几口空气,徐庶的神色转为几分诡秘,嘿嘿的干笑了几声:“公子,如果我没有猜错,公子这一整天的时间,都在跟子德公子花天酒地去了吧。”

刘封心头一震,猛的想起刺杀刘琦一事,既然徐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难不成他早就派人暗中跟踪刘琦,莫非刺杀之事真是他所指使不成?

“先生何出此言?”刘封暂不点破,平静的反问一句。

“我见到子德公子时,闻到他身上有很重的酒气,还有脂粉味,我早听闻他嗜好酒色,今日兵变之后才一身酒气的赶到现场,多半又是去花天酒地去了。而公子你身上的味道,跟子德公子一模一样,你们两个又年纪相仿,脾气相投,所以我才敢有此猜测。”

徐庶的观察力果然敏锐,他的分析倒也缜密合理,令刘封无可否认,或者说,刘封压根就不想去否认。

“还是瞒不过徐先生的鼻子呀,这个嘛,难得子德兄长有雅兴,我只好陪他喝了几杯。”刘封坦然的承认了事实,接着口锋却又一转:“不过,今天我与子德吃酒时撞上一个刺客欲要刺杀子德,而那个刺客身上,竟然还带有刻着父亲名号的令牌。”

刘封并没有直截了当的询问,而是委婉的加以暗示。

徐庶先是一怔,接着哈哈大笑:“大公子,如果你认为如此拙劣的刺杀计划也是我所安排的话,那你可真是小看我徐庶的智谋了。”

徐庶虽然机谋鬼变,但在自己面前根本没有矢口否认的必要,刘封先前的担心,此刻自是彻底释然,遂是笑道:“我当然知道以先生的谋略,不可能行此拙计,不过我又觉得这么低级的离间计,也不大可能是曹操指使。若非如此,又是谁既想要子德的命,又想离计他们叔侄间的关系呢?”

徐庶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抚须道:“大公子虽是江夏太守,但我想江夏郡中,想要归顺曹操的人不在少数。今日的刺杀,很有可能是那些降曹派的人自作主张,想要向曹操邀功请赏。”

刘封面露忧色:“子德这个人性情随意,平时对自己的安全疏于防范,若真是降曹派想杀他,我只怕他躲得了这一次,躲不了下一次。”

徐庶沉思了片刻:“子德公子这面旗帜,对主公将来掌控荆州至关重要,在此之前,他绝不能够死,看来今后我们要暗中加强对他的保护才是。”

徐庶的话刘封的心头微微一凛,在他那口气言辞中,刘琦似乎根本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一枚可供利用的棋子罢了。

这一份冷漠,忽然让刘封有种感同身受的寒意。

第三十一章 两路大敌

在北营兵变发生后不久,刘琦就主动的让出了大部分兵权,将麾下大约七千人的兵马直接指挥权让出来,这就意味着,本来兵力占多数的刘琦,目下能够直接统率的兵力不足三千。

在身处樊口的刘备遥控指挥下,徐庶又借机向刘琦提出了调整夏口的防御,以牙门将军赵云统率四千刘备军接管夏口各门,而以防备东吴为名,将刘琦的两千兵马调往夏口城南水寨。

刘琦原本就对东吴深有戒心,如今徐庶以这样的理由提出换防,反而是合了他的胃口,于是,在一番调动之后,夏口城中属于刘琦的嫡系人马只余下不到一千,这也就意味着,夏口城实际控制权已经掌握在刘备的手里。

时间进入九月,平静了不到一个月的夏口城,再度被一个惊人的消息所震动:

建安十三年八月末,曹操亲率号称四十万西路大军,战船千艘,由江陵出发,顺江东进,浩浩荡荡的杀向夏口。同时,曹仁统帅的号称三十万北路军,战舰五百余艘,从汉水上游重镇襄阳开拔,沿江汹汹南下。两路曹军对夏口形成了夹击之势。

曹操对夏口发起进攻是迟早的事,这一点江夏将士们都早有心理准备,但人们没有料到的是,曹操七月中旬逼降刘琮,八月初占领江陵,仅仅在不到一个月的休整之后,就迅速的向江夏杀来,这个时间比大多数人预料的都提前了许多。

收到曹军出兵情报的当天,关羽和徐庶就即刻派人报知身在樊口的刘备,请他尽快催促去往柴桑的诸葛亮,劝说吴军赶快出兵支援江夏。

与此同时,关羽率所部一万多水军,深入汉水,在夏口上游预定的防线就位,准备抵御襄阳而来的北路曹军进攻。而由于东吴的援军未到,徐庶只能令部署在夏口的水陆兵马昼夜加固营垒,如果东吴援军不能及时到达,他只能依靠这区区万余兵马来抵御西路曹军主力的进攻。

瑟瑟秋风中,整个夏口都笼罩在即将到了的战争阴云中,无论是军人还是平民,都心怀着忐忑,毕竟,强大的曹军来势凶猛,即使信念最坚强的战士,面对着实力有着巨大悬殊的敌人,此刻他们的信心也不得不为之动摇。

天色将晚,半壁斜阳慵懒的躺在天与水的一线之间,波光鳞鳞的江水铺了一层金黄色的薄纱,江水有节奏的拍打着栈桥上的乱石。

每当日落之时,刘封就会站在栈桥上,远望着长江东去的方向,那里是东吴的所在,和大多数一人,刘封一样在翘首以盼着吴军的出现。

尽管刘封知道他对历史的改变看似很轻微,但他却不敢肯定,自己这只小小的蝴蝶一挥翅之间,所掀起的连锁效应,到底能影响有多深远。所以他才会担忧,倘若赤壁之战不能按他所料想的那样进行,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渡过眼前的这场劫难。

身后传来马蹄声,回头看去,徐庶正策马而来。

那张五官分明,堂堂正正的脸庞,此刻也多了几分疲惫,深陷的眼眶内侧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青黑,看得出来,日夜对着一份份急报冥思苦想着对策,让这个曾经精神饱满的男人憔悴了不少。

“元直先生,你不在营中思索应敌之策,怎么也有雅兴来江边欣赏落日了。”刘封笑问道。

徐庶翻身下马,走到栈桥边上,自嘲道:“头昏脑胀得不行,来江边透口气,顺便和你一样瞧瞧东吴的兵马到了没有。”

刘封摇头叹道:“恐怕你又要失望了,连半个帆影也没见着。”

深陷的眼眶中流露出几分焦虑,徐庶深吸了一口气:“以孔明的口才,不可能说不动孙权,为何到现在还不见吴军的影子,这样下去形式会越来越不乐观呀。”

刘封从徐庶的话中听出了什么,忙问:“元直先生,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好的情报了?”

徐庶无奈的点了点头:“刚刚收到的最新情报,曹操水军的前驱已经过了巴丘。”

“这么快!”刘封有点吃惊。

长江将荆州一分为二,湘水又将荆南四郡一分为二,湘水则通过洞庭湖与长江相接,这巴丘位于洞庭湖东岸的长沙郡,是南控湘水,北连长江的重要港口。

曹军舰队已过巴丘,这就意味着不出两天就将进入江夏郡的范围

“不快才怪,曹操做梦都想把主公赶尽杀绝,我猜想他占领江陵不到一月就发兵东进,极有可能是害怕主公和东吴联手,所以想赶在东吴出兵之前灭了主公。”

“人心未附就仓促出兵,这可是兵家之忌,看来曹操这一回是骄傲过头了。”

刘封的喃喃自语令徐庶神色一奇,显然刘封念叨的那句“人心未附”,让徐庶感到有点意外,能在十六岁的年纪就有这样广阔的看待事情的视野,岂能不引起徐庶的注意。

觉察到徐庶的异样眼光,刘封装作不觉,又喃喃道:“不过曹贼有八十万的兵马,骄傲也是有本钱的,八十万人啊,一人吐口唾沫都能把我们淹死了。”

听到这里,徐庶惊奇的表情才消失,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刘封当然知道他在笑什么,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但却佯装茫然:“元直先生,你笑什么,我担心的不对么?”

“大公子开头说曹操人心未附,这个我赞同。不过大公子又担心曹操那八十万大军,这个恐怕就实在是多虑了。”徐庶抚着淡须,一副机谋在胸的样子。

刘封愈加的困惑:“八十万大军有什么不对,大家不都这么说的么。”

徐庶笑道:“自董卓之乱以来,军阀乱战十数年,天下丁口死伤无数,曹操所据的北方各州,加起来登记在册的总人口也不会超过三百万,减去老弱妇幼之后,青壮丁口怕是最多才有八十万。曹贼要是一下就把所有的青壮都拉来当兵,咱们也不用跟他交战,光那八十万张嘴巴就足够把曹贼给吃死啦。”

第三十二章 真正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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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当然知道曹操那八十万大军是在吹牛,实际上这个数字可能要打很大的折扣,但真实的数字是多少,刘封却不得而知。

“原来如此,那依元直先生之见,曹贼此番南下,到底带了多少人马呢?”刘封佯装恍然大悟之状。

“其实别看曹操占据了大半个天下,但其总兵马数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究其原因,却是因为曹操此人用兵一向有其独到之处。”

徐庶本来正为军机之事而烦恼,这时正好有刘封这个的年轻人,如此“虚心”的求教,徐庶的兴趣一起,自然就侃侃而谈起来。

“兵在精而不在多?”刘封忽然想到了这一句兵法要诀,随口喃喃而出。

徐庶目露奇光:“大公子,看来你平时对曹操的用兵之道,花了不少心思琢磨呀。”

刘封一怔,赶紧讪讪笑道:“这倒没有,只是以前的时候,听到过父亲他谈论过曹操,记得有这么一句话。”

其实真正让刘封联想到这句要诀的,是刘琦书房的那份神秘笔记。笔记中写道,早年的曹操也曾一度与其他军阀一样,广招兵马,后来其后三次失败之后,才让曹操改变了用兵的态度。

一次是伐董时,曹操以五千新蓦之军与董卓部将徐荣交战,兵力数倍于敌却一战即溃。第二次则是在兖州之战时,三万青州兵对抗吕布一万骑兵,结果同样被一冲而溃。最后一次则更为惨痛,那是宛城征张绣时,兖州之战余下的青州兵,再度被远少于己方的张绣军偷袭打得溃不成军,不仅损失了两名孩子,还致使猛将典韦战死,自己更是差一点完蛋。

笔记的神秘作者注意到,曹操在经历过这三次失败之后,就意识到兵员素质的重要性,此后一直坚持使用数量少但非常精锐的部队。而在经历过多年战火考验后,这样的精锐曹军,即使遇到像主将临阵阵亡的情况,部队也不会溃散。

那个神秘的作者,正是以曹操的这个例子,来佐证了兵法中兵贵精而不贵多的要诀。

想到此,刘封对那个神秘的作者,有了更强的好奇心,迫切的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便想找个机会一定得向刘琦问出此人是谁。

徐庶对刘封的解释信以为真,接着道:“曹操的兵确实都是精兵,而精兵的训练又颇不易,所以我估计,自曹操灭袁氏之后,他总计的兵马数量应该在三十万人左右。这些人马,除了要监视关中诸侯,北方边境的胡人,还要驻扎在北方各州,绝不可能一次性带到南方。如此一估算,此番曹操南侵的兵马,应该不超过十五万。”

十五万兵马,虽然听起来没有演义里动不动七八十万大军听起来有气势,但亲身处在这个时代,刘封很清楚这个数字有多么的可怕。

“再加上刘琮的**万左右的降军,曹操在荆州的兵力马,应该有二十五万左右。当然,抛开粮草运输,新降各郡的驻军,再排除一部分降军战斗力低下,不宜作战的原因。保守估计,曹操的西路军应有十万人左右,其中荆州新降的水军应该有五万人。至于北路的曹仁军,大约有七八万人,水军不超过两万。”

经过徐庶这番全面的分析,刘封终于对曹军的真正实力有了个明朗的了解,不过,在拨开云雾,看清了敌人的真相之后,那种畏然之情却有增无减。

这就像是面对着一个身体被衣袍包裹的敌人,当你只看到他的狰狞的面孔时,心中只是怀有不安,而当敌人脱去衣袍,**的身躯露出钢铁般坚实的肌肉时,展现出来的绝对实力,才真正让人心惊胆战。

“这么说……”

刘封欲待再问时,忽然附近栈塔上的哨兵大叫道:“有船来啦,东边有船来啦。”

有船,莫非是东吴的援军到了?

刘封和徐庶精神为之一振,几步奔至栈桥的边缘,手搭凉蓬顺着江水的方向极目望去。不久之后,波光鳞鳞的江面上,果然出现了帆影,不过令人失望的是,进入视野的并非是想象中东吴浩浩荡荡的舰队,只是片帆而已。

“激动什么,下次看清楚点再大喊大叫不迟。”目光中流露着失望,徐庶没好气的冲着栈桥上的同样失望的哨兵抱怨了一句。

不知为何,刘封心里却忽然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一艘艨冲开出水寨,按照惯例前去盘查溯江西上的那一叶扁舟,原以为只是一艘普通的民船而已,但那艘小船却在艨冲的护送下,向着水寨方向驶来。

这时,刘封心中的那种感觉愈加明显,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那一艘来船必定不同寻常。

一盏茶后,扁舟靠岸,从船上下来一名身穿葛袍的儒生,目力极好的刘封立刻认出来那人,正是陪同刘备一同退往樊口的孙乾。

“原来孙公祐。”徐庶也认出了孙乾,紧步上前,抱拳笑道:“公祐兄,一路辛苦了。”

刘封也跟随上前,拱手道:“见过公祐叔。”

孙乾是自徐州起就跟随刘备起家的元功老臣,如今在刘备幕府谋士中的权力虽不及诸葛亮和徐庶,但其地位和刘备的信任却是旁人难及的,故而刘封这个刘家大公子,也得有礼的称呼他一声公祐叔。

“大公子,元直,别来无恙啊。”孙乾笑着还礼,面带春风。

徐庶指着深陷的眼眶,自嘲道:“怎么能无恙呢,你看看我这黑眼眶就知道了,公祐兄要是这次回来还没有好消息带给我,我看今晚上我这眼眶又要加黑一圈了。”

“公祐叔,你这趟回来,是父亲有什么吩咐,还是东吴方面已经准备发兵了?”刘封心里也急,他可不想枯坐在夏口等着曹操来收拾。

孙乾倒是一副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的掸去了袖上的水星,像是故意吊他们胃口似的磨蹭了半天,方才淡淡笑道:“我看元直你们今夜可是睡个安稳的好觉了。”

孙乾的话让那二人精神一振,刘封心中的那种预感越发的强烈。徐庶星目闪烁着激动的神色,催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东吴终于决定出兵了吗?”

“江东的舰队明早就将抵达夏口,主公让我来提前通知你们一声,连夜准备好酒肉,明早等着去给周大都督劳军吧。”

第三十三章 孙权的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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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都督,周瑜么。

刘封长松了口气,历史总算没有发生致命的改变,自己现在就可能安心的坐在夏口钓鱼看书,笑看江东美周郎如何收拾曹操了。

徐庶像是被打了一针兴奋剂,阴云密布的脸庞瞬间容光焕发,不过他却不似刘封那般彻底放心,接着又打听道:“东吴此次来了多少兵马?”

孙乾扳着指头算了算:“大概有三万水军。”

“只有三万……”徐庶眉头又皱了起来,思索了片刻道:“兵马虽是少了点,若是只守不攻的话,勉强也够用。对了,这三万吴军是由周瑜全权统帅吗?”

孙乾摇了摇头:“吴侯只是委任周瑜为左都督,还委任了程普为右都督,单独率一万兵马协助周瑜。吴侯自率两万兵马,留在柴桑作为预备军。”

徐庶的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担忧,刘封看得清楚,便问道:“元直先生,吴侯这般用兵,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吴侯派了元功老将程普做右都督,明显是不放心周瑜独领大军,如此事关存亡的决战,最忌讳的就是主将的权力被钳制,无法掌控三军。吴侯此举,权谋动机太重,却有欠全局考虑呀。”

徐庶话让刘封颇感意外,在他的印象中,周瑜自幼就与孙策是好朋友,在孙策平定江东是立下汗马功劳,而且二人分娶大小乔,论关系还是亲戚。

而在孙策被刺杀后,继位的孙权地位不稳,也多亏周瑜出面全力支持,才让孙权坐稳了江东之主位子,这样一个对孙氏忠心不二的人,孙权又为何会忌惮他呢?

“先生,吴侯不是素来宣称以兄事周公瑾的吗?现在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刻,怎么又突然会不信任他了?”刘封很想知道其中的隐情。

徐庶捻着胡子道:“周瑜能跟孙策成为至交,二人的脾气性情自然十分相投,做事的风格素来果敢自信。当年孙策死后,周瑜马上带兵入丹阳表示对吴侯的拥护,这件事对稳固吴侯的位子自然是极有帮助。可是你想想看,周瑜一个外将,在不事先征得主上同意的情况下,就擅自带兵而来,任何一个枭雄之主,能对此视而不见吗。”

徐庶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切开事件的肤浅表面,剖开纠葛的血肉,正中那深藏于层层假象掩埋下的事实真相。

这个时候的刘封,恍惚间有种受益匪浅的感觉,他忽然觉得,在这样一个权谋的时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远非简单的敌人与朋友,主与臣那么黑白分明,就像兵法所说的一样虚虚实实,倘若自己不能像徐庶那样,透过现象去发现本质,又如何能从身处的这个政治集团中,为自己打开一条光明的未来呢。

“原来如此,这样看来,这场战争是越来越复杂了。”刘封被徐庶点拨之后,振奋的心情渐也冷静下来。

“呵呵,元直啊,我看你是多虑了。”孙乾轻松的笑声打断了他二人的气氛凝重的对话。

“公祐叔,你有什么看法?”

刘封知道孙乾此番曾随诸葛亮出使东吴,多半曾见过周瑜,对东吴此次出兵的看法,或许会比他们在这里凭空的评头论足更有底一些。

“在柴桑之时,孔明军师也说过,吴侯年纪虽轻,但权谋城府却极重,他委任程普为右都督,确实有钳制周瑜的用意。不过就我看来,以周瑜的为人处事之风,这点所谓的钳制,根本影响不了他统帅全军。”

“这位周都督,又有何过人之处呢?”徐庶目光奇光。

孙乾微微笑道:“与周公瑾相处,可用四个字来形容。”

孙乾慢吞吞的不肯直言,有点吊他们胃口的意思。

刘封对三国的了解,大多仅限于一本演义,演义里讲周瑜气量狭窄,争强好胜,描写得颇为不堪。刘封当然知道这其中有虚构的成份,如果真是那样一个不堪的人,又如何能让东吴群豪倾服于他的麾下,成就千古之功呢。

这个时候,他倒是迫切的想知道,这真正的周瑜,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便催道:“公祐叔,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哪四个字。”

孙乾哈哈大笑,这一回不再吞吐,干脆利落的道出了那个字:“如沐春风。”

如沐春风!

一瞬间,刘封的胸海里浮现出一个个生动的形容词:英俊潇洒,风流儒雅,平易近人,灰谐风趣……化而为一,就是如沐春风四个字,这已经是一个相当高的评价,跟刘封先前的所想象的那个形象,确有颇大的差别。

“我只听说过‘曲有误,周郎顾’,想来这位周大都督是个儒雅风流的人物,公祐你竟说与他相处,如沐春风,这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啊。”徐庶也似有不信。

孙乾抚着一缕青须,一副胸有成竹:“究竟周公瑾是何等人物,明日便可一见分晓,大公子和元直若是不信,就拭目以待吧。”

当天,东吴出兵的消息遍传夏口,连日来笼罩在夏口城上空的阴云,仿佛一瞬间被东风驱散不少,密布的云团终于裂开几道缝隙,阳光从云缝中挤出,虽然稀少,但也带来了几分希望之光。

按照刘备的命令,夏口一带的刘家军在他不在时,一律归属关羽统帅。而今关羽身在夏口以北统帅水军,一时分身无暇,故而便派人来传话,由徐庶全权负责劳军,以及夏口方面的警戒。

两家虽已联盟,但正如刘琦所担心的那样,彼此之间的世仇关系,不可能一夜冰释前嫌,这防人之心还是不得不有。故而徐庶在准备劳军之事时,又传令给赵云,让他加强夏口南部的警戒力,同时又支会给城南水寨的刘琦,请他让所部水军暗中警戒,以备不时之需。

忙乎了整整一宿,彻夜未眠,次日天尚未明之时,徐庶便会同刘封,带着大批连夜备好的上等牛羊酒蔬,候于水寨栈桥之上,翘首东望,等待着东吴之军的到达。

当第一缕曙光,如一双初睁的眼眸,刺破天际的薄雾,将温暖的金线绣在那一张张兴奋与不安的脸庞轮廓上时,目力极佳的刘封忽然遥指东方,激动的叫道:“来了,东吴的水军来了。”

第三十四章 江东之龙

感谢白姬彼方滨路酱的打赏,这么早就有了执事,感动,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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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百颗心仿佛在一瞬间同时呯然一跳,一双双激动的眼睛,齐刷刷的扫向江水的边际。

薄薄的江雾尚未被晨光所驱散,轻丝薄云之中,白色的光影时隐时现,在波光鳞鳞的江水反衬下,如虚如幻,恍惚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那白色的光影,随着旭日的升起,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雾色与水光仿佛结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横亘于江面之上,而那白色的光影,正在从镜子的深处走来,每接近一步,它的影像就增大一分。

忽然之间,一阵东风骤起,漫江的云雾片刻之间被袭卷一空。

一条覆掩了整个江面的白色巨龙,陡然间撞入所有人的视野,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凉气。

凝目细看,方才看清,视野中的并不是什么白色巨龙,而是一支占据了整个江面的庞大舰队。他们先前所看到的那白色光影,只不过是一面面高耸的舰帆。

千帆齐展,铺天盖地浩浩荡荡而来,如此庞大的舰队,如此浩瀚的阵势,不仅仅是从未见识过吴人气势刘备所部,就连那些经年与东吴交战的刘表旧部,此时此刻,见到这样规模空前的舰队,也不由得深深为之震撼。

上千艘的大小战舰,在滚滚长江上井然有序的徐徐推进,步调一致的就像是一条身披光甲的蛟龙,每一寸关骨的动作,都彼此配合的天衣无缝。

“这就是东吴水军么。”深深被震撼的刘封,由衷的发出了一声感慨。

这个时代没有无线电什么的先进通讯工具,水军战舰之间的信息交流,以及统帅所下达的命令,基本上都是通过旗语。一千多艘战舰,仅仅依靠这种简单的信息手段来组织和调度,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对于统帅的能力也必是极大的挑战。

刘封也曾经见识过关羽的统领水军能力,凭心而论确实不错,但看了眼前周瑜所统率下的东吴舰队,刘封才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

当江雾尽散,太阳升上半空时,东吴的舰队顺利的进入夏口水域。按照事先的约定,双方虽然联盟,但吴军却不可以进入夏口,只可以在夏口以南的长江沿岸安营扎寨,对付顺江东下的曹操西路军,而二刘的军队则对付汉水而来的北路曹军。

不待东吴水军停靠,徐庶便下令将劳军之物搬上几艘备好的艨冲,径直驶离水寨前往江上与吴人会面,打算在对手靠岸立营之前就把劳军物品送到,以表现出作为盟友的热情好客。

在经过吴军巡逻舰船的盘问之后,满载货物的几艘艨冲被允许进入吴军舰队群,而徐庶和刘封听闻刘备也随同周瑜一同前来,便乘坐一艘走舸前往周瑜的旗舰相见。

深入到吴军舰队,一路上,刘封有幸见识了吴人舰船的风采

在夏口休整的这一段时间,刘封也对关羽的水军有意的了解了一下,逐渐了解到这个时代的水军战舰,大致就有艨冲、斗舰、楼船、走舸几种。

这艨冲舰又名撞船,船体狭长,航速较快,船背蒙盖着生牛皮,两厢凿有棹孔,前后左右则设有弩窗、矛穴,使敌人无法逼近,矢石不能毁坏。这种船一般用于近战时,乘敌不及规避,急速冲撞敌舰,然后再进行登船作战。

至于斗舰,则是比艨冲更大吨位的战船,是整支舰队的主力战舰,船上设有女墙,高三尺,墙下开设棹孔。同时又修建船棚,和女墙齐高,棚高五尺,其中又修女墙。其船前后左右树立牙旗、幡帜之类,这种船的作用据说主要用于远程火力的压制,以掩护艨冲的登舰作战。

至于走舸则是一种快速的小型战船,往返如飞,一般用于主力战舰的间的人员运输,必要时刻也可参加战斗。

所有战舰,最恐怖的就算是楼船了,这种吨位庞大的战舰,不光是关羽水军没有,整个荆州也没有一艘。

今日,刘封总算见识到了这种传说中的水上巨无霸,因为周瑜的旗舰,就是号称江东第一巨舰的一艘楼船。

远远观望的时候,尚不觉这楼船有何特别之处,待到驶近时,刘封才感觉到这巨舰的恐怖之处。一般的楼船都建有三重舰楼,而周瑜的这艘旗舰,竟然建了五重楼,舰身延伸出来的巨大阴影,使刘封所在走舸距离尚有数十步远时,整艘船就被对方的舰影所吞噬。

凝目细看,只见这艘楼船上到处列有女墙,四面树以幡帜,开设着数不清的弩窗和矛穴,乍一看,恍惚会以为那不是一艘船,而一座漂浮在江面上的移动城堡。

“这船……也太大了吧。”刘封仰望着小山似的巨舰,不由的再发出一声兴叹。

身旁的徐庶也感慨道:“想不到吴人的造船工艺已经到了如此地步,难怪刘景升跟孙氏斗了十几年,始终处于下风,造船水平赶不上人家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呀。”

二人感慨之际,走舸接靠于楼船。

爬上宽阔的甲板,迎面便见有两人在东吴众将的环伺下,谈笑风生的向着他们走来,其中一人便是刘备。

刘备的身边,与他并肩齐驱的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他头戴着镏金的虎纹盔,细长的红缨飘落在宽阔的双肩上。他的肩膀虽阔,但腰腹却很细,外罩着一件鲜红色的大披风,腰间挎着一柄乌金鞘长剑。

那人旁若无人的谈笑着,看似随意而放松,但他的脚迈却稳健而有力,每一步下去都仿佛扎根于地下的参天大树,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相距数步之远,刘封已经感到那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不同常人的气势,那气势不同于许褚的嗜杀,不同于关羽的孤傲,更不同于刘备的深藏不露,而是一种浑然天生,大开大阖,堂堂正正的浩然之气。

片刻之后,刘封终于看清了那人的相貌,心头不由得一震。

这世上,竟然能有这么美的男人!

第三十五章 暗流涌动的联盟

感谢步代活上的打赏还有矾山人的评价票,这章晚了点,见谅,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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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眉毛、眼睛,还有耳鼻,健康而光泽的肤色,柔和分明的轮廓,五官配合的恰到好处,甚至额头间的一颗细微之痣,无一不是完美无缺,美到无可挑剔。而那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眸中,柔和里又藏着锋利,带给人的不是畏惧的杀气,而是一种独特而神秘的吸引力,令人心荡神摇。

刘备的身边不乏相貌出众的人,英武而极富男子汉气概的赵云,潇洒风流,飘逸出尘的诸葛孔明,就连刘封自己,也自认为英俊出众。

然而,面对着眼前这男子,他印象中的英俊,都变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就连他自己也隐隐在一瞬间产生了相形见绌的愧然之情。

眼前的这个男子,已经跳出了英武、帅气的概念,在刘封的词库中,只能用偏向于女性化的“美”字来形容。

尽管他有着惊艳的容颜,但举手投足间,却极尽阳刚之气,随意的一个微笑,仿佛令冰雪融化的阳光,让人暗生亲近之意。

这就是传说中的江东美周郎吗?

刘封深吸一口气,与身边的徐庶对视一眼,此刻的徐庶同样是一脸惊绝之色,很显然,就连这个自幼闯荡天下,见多识广的人,现在也和刘封一样,深深的为美周郎的相貌与气度气倾倒。

“元直,封儿,你们来啦。”二人神游兴叹时,刘备已和周瑜走上前来。

“主公。”

“父亲。”

刘封和徐庶猛然清醒,赶紧收敛心神,向着许久未见的刘备施礼。

“大都督,这位就是我常与你提起的徐元直。”刘备笑呵呵的介绍道。

“元直先生大名,瑜早有耳闻,”周瑜从刘备身边走开,信步来至徐庶跟前,明亮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去,“今日一见,实属幸会。”

“周都督过奖过,庶只不过是一介布衣儒生,怎如都督名动天下,今日一见,是庶的荣幸才对。”徐庶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心中虽为周瑜的气度所感染,但言行举止间却得体自然,不露一丝痕迹。

未等周瑜上来问好,刘封就主动拱手一礼:“封见过周都督,幸会幸会。”

周瑜柔和的目光移向刘封,俊美的脸庞上依旧挂着亲切的笑意,他细长的睫毛上下轻轻一眨,打量了刘封几下,感叹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玄德公,早就听闻你膝下有一个俊杰之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呀。”

刘封刚刚出道,声名不显,刘备当然知道周瑜的夸奖纯粹出于恭维,便谦然一笑:“犬子愚鲁,不及公瑾三分,让公瑾见笑了。”

刘封一听这话心里就不爽,你要恭维周瑜随你的便就是,何必非贬我呢,你贬我这个儿子不如人,不就顺带着贬低自己这当父亲的无能么。

刘封的不爽只是一闪即逝,但随即他就意识到刘备刚才的那句并非那么简单,以刘备这样的枭雄城府,面对着周瑜这样的重要人物,哪怕随意的一句客套话都不会信口而言。

猛然间,刘封隐约猜到了几分蛛丝蚂迹:刘备大可以谦虚的说自己儿子不行,还需要锻炼云云,可是却为何非要拿周瑜跟自己比呢,这岂不是无形中抬高了自己的身份,把周瑜这个东吴的统帅,降到了自己晚辈的位置吗?

经过在夏口的这些天的感悟和学习,刘封对所谓的权谋已有几分初窥,但他也只是能猜到刘备刚才那番话的用意,却暂时无法揣测出更深层的目的。

“呵呵,玄德公怎么会说笑。二位辛苦了,不如里边请,咱们边饮茶边说话。”周瑜依旧是满面春风,甚至看不出他眼眸中哪怕有一丝异常的神色,他热情大方的把徐庶他们请进了楼船的中心大舱中。

“公瑾,我已令元直他们备下些许薄礼,作为劳军之用,以尽一些地主之谊,还望公瑾不以礼轻为怪。”刘备一句“地主之谊”,俨然已经取刘琦而代之,以江夏之主自居。

“玄德公何必这么客气,贵我两家既已联盟,从此往后就是自家人,自家人若还这么见外,倒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从上船到现在,周瑜客气礼敬的态度,都让刘封感到了发自内心的那种善意和友好。尽管刘封知道孙刘的联盟,纯粹是出于一种利益的暂时结合,但正如孙乾先前所说的,周瑜的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个人气度,似乎冲淡了几分利益的味道,给两家的联盟蒙上了一层温情的面纱。

“周都督,贵军远道而来,粮草想必尚在其后。所以根据我家主公的吩咐,我们还倾尽全力筹集了三万石粮草一并作为劳军薄礼。现下粮船已在夏口水寨候命,不知都督打算在南岸何处下寨,我也好命粮船尽快送过去。”

徐庶这话刘封就听出了其中的两层用意,江夏虽然只一郡之地,但去岁刘琦上任之时,刘表拨给了他不少的粮草军需,光粮草就足够他们手里那两万兵马吃上几年的,而徐庶那一句“倾尽全力”,显然是在哭穷,目的就是向东吴表面我们也没粮,咱两家虽然联盟了,不过吃喝还得自顾,别指望我们。

这第二层用意,则是提醒周瑜,按照当初联盟前的约定,你和你的军队势力范围只限定于江南,所以你还是乖乖的南岸下寨,不要妄想掺和到江北的夏口城了。

刘封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徐庶说话之际,他便借以抬手喝茶为掩护,陷入阴影中的目光悄悄的扫向刘备。果然如他所料,此刻的刘备也悄悄的望向徐庶,那眯起的眼睛中,在某个瞬间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周瑜爽朗一笑:“既是自家人,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三万石粮草我就收下了。不过倒不用送到南岸,直接送到我军舰上就是了。”

刘备忙道:“这样公瑾岂不是还要费一番周折,干脆我让他们把粮船直接开往南岸就是了,反正也只是一江之隔而已。”

“玄德公会意错了,其实我军并不打算在南岸下寨。”

周瑜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刘备等人心头顿时一震,船舱中的谈笑风生的气氛立刻凝重起来,刘备赶紧向徐庶暗使了个眼色。

“周都督,按照事先的约定,汉水北路曹军由我军抵御,西路曹军则由贵军抵御,我两家合力,死守夏口。都督的兵马若不在南岸下寨,又当如何抵御曹军呢?”会意了的徐庶,替刘备对周瑜刚才的话予以了质问。

周瑜皮肤白净的手端起茶来,细品慢嚼的浅饮过一口,眯着眼回味了片刻茶香,然后才慢吞吞的应了一句令刘备等人尽皆变色的话:“谁说了要死守夏口,我打算溯江西上,在来夏口的半道上就把曹老贼给灭了。”

第三十六章 兵法之道

那口气,仿佛捏死曹操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微不足道,即使是当年四世三公,雄据河北四州的袁绍,面对着尚且弱小的曹操,也不敢夸下这等海口。

但是,眼前这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却敢。

刘备和徐庶,乃至陪坐的江东诸多将领,脸上都分明闪过几分惊色。此刻,想必刘备的心中在笑这年轻后生的大言不惭。

所有人当中,只有刘封的心情最平静,因为也只有他清楚,眼前的这个美周郎绝非那种纸上谈兵,夸夸其谈之辈,他之所以敢放出那等不可一世的豪言壮语,是因为他确实有非同常人的实力。

“呵呵,公瑾果然好气魄,你有这般信心,我就放心了。”

刘备先是用敬佩的口气恭维,接着话锋一转,捻着几缕胡须道:“不过曹操这个人奸诈狡猾,凭心而论,他确实有几分用兵的才华,我与其交手十余年,深知他的手段。如今他挟逼降荆襄之势而来,陆上有精锐的北军,江上又有荆襄水军,水陆并进,锋茫太盛。所以我觉得,咱们是不是该采取保守一点战术呢?”

刘备是在委婉的劝说周瑜不要太过激进,还是老老实实的留在夏口,以弱者的心态准备打一场死守夏口的硬仗才稳妥。

周瑜笑了笑:“玄德公莫非忘了,当初我们认为两家联盟可胜曹操原因之一,就是曹军有不习水战这条软肋。既然如此,那还何必畏首畏尾,正该利用我们的这一长处,一击举杀曹贼才是。”

周瑜的口气越来越大,不但要主动迎击曹军,而且还打算连曹操的人头也一块拿下。

曹操的那几点软肋,无非是荆州水军初降,人心不附,北军精锐远来疲惫,且不习南方秋冬湿冷的气候,如果硬要拼凑的话,关陇马韩尚未降服,北方各州并非倾心归顺这两点也勉强可以加上。

但是,就算有种种软肋,但此时的曹操,再弱也弱不过当年官渡之时的困境。而他们孙刘联军的强大,再强又能强过曾经不可一世的袁绍吗?

诸般种种的利害,刘备显然早就了然于胸,他实在搞不清楚眼前这个周瑜,到底从何而来的那份几近自负的自信心。

唯有心知肚明的刘封,巴不得赶紧结束这场无谓的争论,安心的坐看周瑜上演一场好戏,但他又不能多说什么,只好配合着刘备,表情故作时惊时乍的坐看这场争论。

刘备见说服不了周瑜,便暗向徐庶挤眉弄眼,暗示他赶紧上场。

横眉凝聚成一团结,此刻徐庶的注意力似乎并未眼前的争论,那一双深邃的眼眸,正出神的盯着船舱壁上所悬挂的大地图上,熟悉徐庶的刘封看出来,他现下正在陷入某种沉思中。

刘封的目光因此也移到了那张地图,那是一张关于荆州的地图,与刘封先前所见过的的不同,在这一张图上,城池、山川标记得十分详细,甚至一会看似微不足道的长江支流,都清清楚楚的反应在了地图上。

‘刘备身在荆州这么多年,手里边的地图却远不如人家东吴的详细,把别人家的底子摸得这么清楚,看来东吴对荆州是志在必得。’

刘封感慨的同时,徐庶方从失神中反应过来,那一瞬间,他的眼神中似乎闪过某种觉悟般的目光。

“周都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都督说是要主动溯往夏口上游迎击曹军,恐怕内中还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吧?”徐庶并没有劝说周瑜,反而提出了质问。

周瑜俊美的面庞微微一动,淡淡笑道:“看来徐先生果然非浪得虚名,不过我倒想听听,徐先生认为我有什么不得已之处呢。”

在场的诸人,包括刘封也顿生好奇。

徐庶站起身来,走到那面大地图跟前,手臂抬起,食指点中了地图上的一处:“都督之所以要急着溯江西进,只怕是想赶到曹操之前抢占此地吧。”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移向地图,顺着徐庶的手指凝目扫去,看到了两个字——陆口。

“这陆口的地形又有何特殊之处,我非得去争不可?”周瑜这话显然是承认了徐庶的判断,但却仍然饶有兴致想听听他推断的理由。

看着地图上的陆口,听着周瑜口中的“地形”二字,刘封猛然间想起了孙子兵法中的一段话: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且战者必败。

根据那份神秘笔记中的注解,这段话换成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说地形是用兵的辅助条件,正确判明敌情,制定取胜计划,研究地形的险易,计算道路的远近,这些都是将帅的职责。懂得这些道理去指导作战的,就必然胜利,不懂得这些道理去指挥作战的,就必然失败。

地形,对于一场战役的成败,即使不是决定性的,也必定是至关重要。

刘封的目光再度移到地图上,褐色的瞳仁中倒印着的是“陆口”二字,他心中在反复思索着,那不起眼的一个小地方,到底有何特别之处,竟让周瑜不惜远离大方后的支持,不惜将补给线拉得长,长途急进,溯江西上跟曹操正面交锋。

忽然间,刘封的注意力,从陆口处转移到了旁边用青色所画的那条细线,在周瑜的这张地图上,那代表的是河流。

‘夏口有汉水,樊口有樊水,那么陆口的话,就应当是陆水入江的口子,这条陆水看起来似乎有点特别呀。’

正当刘封看出点门道时,地图边的徐庶紧锁的眉头尽展,笑道:“陆口乃陆水入江之口,曹军若抢占此地,便可沿着陆水河往上游走,穿过南岸幕阜山,再走陆路可直抵柴桑,若是骑兵仅仅只需数日功夫而已。即使曹军不取柴桑,亦可从陆口经咸蒲走廊,从背后攻击夏口,此等要害之地,若是让曹军抢占,后果将不堪设想。都督,这才是你要抢占陆口的真正原因吧。”

一席话,令在场众人恍然大悟,就连周瑜也是面露惊容。

不过,周瑜的惊讶只是一瞬而已,随即他便起身走向地图,哈哈大笑道:“徐先生今日总算令我大开眼界呀。不错,徐先生所说深合兵法中地利之道,只是,我这一次溯江西上,要跟曹贼抢得却不是陆口,而是这里。”

素白如玉的指尖在地图上轻轻一点,顺着他的指尖寻去,刘封的心头微微一动。

他所指之处,赫然写着两个细小之字——赤壁。

第三十七章 低级别大才

2012将至,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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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壁二字,犹如一道闷雷灌入刘封的耳朵,隆隆的雷音刺破他的耳膜,冲入他的脑海,将积聚于头脑中的诸般思绪的乱麻斩断。

自樊城南撤以来,他就一直以为赤壁之战会按照他所知的那样发生,但是自从抵达夏口以来所发生的诸般种种,越发的让他怀疑这场战争是否还会按照他所知的走向进行下去。

强大的两路曹军,夏口人心的浮动,东吴迟迟的不发兵,这一切都让刘封对这场战争的结果开始产生怀疑,他甚至一度认为,刘孙联军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固守夏口,依靠坚城和水军的优势才是上策。

所以,这些日来他一直都在思索,曾经的历史上,那些事关生死的战争,为何会是发生在赤壁,直到今日,在听过了徐庶和周瑜的一番对话之后,刘封才终于解开了心中的疑团。

根据地图上所标记,那赤壁位于陆口以西二十余里之处,以赤壁山而得名。该山以西的陆地水泽密布,极难行军。而过了赤壁山后,虽仍不乏水网山川,但中间却有一段较为平坦的咸蒲走廊。

因此,周瑜想要拱卫陆口,最佳的选择就是抢占赤壁,依仗山险之势阻止曹军陆路进兵,逼迫其只能在长江上同自己进行擅长的水战决战。

远在柴桑,在尚未出兵前就拟定了如此周密深远的作战计划,实可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这就是周瑜的谋略实力吗?

刘封感慨的同时,在场的众人也都恍然大悟。徐庶智慧超群自不必说,刘备和在场的东吴诸将,哪个不是身经百战之辈,连刘封这个初窥兵法的人都能看出来,周瑜为何要将战场选在赤壁,更何况是他们。

“公瑾实在是令我茅塞顿开呀,公瑾这般深谋远虑,我等愧不能及。”省悟后的刘备,不吝美言的表达着对周瑜的赞服。

周瑜的脸上始终挂着春风般的柔和笑容,刘备对他的美溢之词,看不出是得意还是不以为然,不过,在某一个瞬间,周瑜那如秋水般明澈的眼眸中,却似乎闪过一丝异样的眼神。

那一丝异样,只有刘封这样的有心人才会注意到。

“既然都督决定在赤壁与曹贼决战,那我们之前商定的协作计划,或许也应当稍作改动。”在场之人中,徐庶首先推测出周瑜的战略意图,他的心思也转变得最快,马上将话题从对周瑜的赞美转到了正题上。

周瑜很干脆道:“这个简单,计划还是不变,汉水的北路曹军,仍由玄德公你们负责,西路曹军交给我方就是了。”

‘既然周瑜这么自信,那就把曹操这块难啃的骨头交给他好了,我们正好坐享其成。’

这么好的美事,刘封原以为刘备会一口答应,但他却瞟间徐庶向刘备暗使眼色,刘备便双眼一眯,呵呵笑道:“此乃军机要事,还当细细商议一番,不急于马上做决定。不过既然抢战赤壁的大方向定了,那这三万石劳军的粮草,就直接送到都督的船上吧。阿封,你速去交待人把这件事办了,要快,不可耽误了都督进兵。”

刘封正琢磨着周瑜那一闪即逝的异样眼神,到底潜藏着何种心思,听到刘备的吩咐只好暂时放下,当即得令先行告辞。

离开周瑜的旗舰,乘坐着自家的走舸回到了夏口水寨,此时已日当正午,十几艘粮船尚候在码头。

“主公有令,速将粮草送上吴军的舰船,都动起来吧。”

等着吃午饭的水手们终于等到了命令,不用多催促,个个麻利积极的行动起来,都打算赶紧把粮运完,好回寨吃饭。

刘封徐步于栈桥,监督着两侧停靠的粮船,忽然,耳朵里传来一声轻叹:“看来吴人真的是打算去直接去守赤壁了。”

这一声看似随口而出的感慨,却令刘封心头为之一震。要知东吴的舰队初至,整个夏口的军民,都以为吴人打算在这里帮他们抵抗曹军,就连刘封自己,若不是方才去见了周瑜,此刻和其他人一样,根本不知道周瑜的真正作战意图。

说话那人,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刘封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寻声望去,他很快找到了那个人。

那是一个比自己略大几岁的年轻人,相貌清秀却不乏阳刚之气,一身青衣的儒生装束,五官堂堂正正,尽管身材有点瘦,却不乏儒雅之态,是那种标准的,头一眼看去就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男子。

那人手捧着竹册,正在清点着什么,看来只是一个低级的粮官而已。这样一名年轻而职卑的小人物,竟然可以提前预判到了周瑜的作战计划,岂能不引起刘封强烈的好奇心。

于是,在打发走了粮船之后,刘封并没有直接回营,而是径直走到那年轻人跟前,微笑道:“我还有些事情交待,随我来吧。”

那年轻人怔了一下,方才认出是大公子叫自己,赶紧将手中的粮册交给旁人,紧跟在刘封的后面而去。

“随便坐吧。”回到大帐之中,刘封表现的很随意。

“属下……”那年轻人显然因职位卑微,不敢在堂堂左将军大公子面前随意。

“你站着,我坐着,难道叫我仰视着你说话么?这样脖子会很累的。”刘封有意的开了句玩笑,以缓解那年轻人紧张的心情。

那人这才不再拘礼,安心的坐了下来。

刘封提起茶壶,亲自为他斟了一杯,那年轻人赶紧起身接了,一脸的受宠若惊:“多谢大公子。”

“方才我在栈桥上听你自言自语,说是‘吴人果真打算直接去守赤壁’,我很想听听你这么说的理由。”刘封进入了正题。

那年轻人又是一怔,眼睛眨了一眨才想起刚才自己似乎确实这般自言自语过,怎想被大公子给听去了。不过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很坦率的答道:“属下只是闲时翻了翻地图,觉得陆口一地乃柴桑和夏口的要害,吴人若是聪明,肯定会去守陆口,而若守陆口的话,自然就要抢占赤壁。”

他的分析跟徐庶当时在船上的剖析分毫不差,如果刚才他还在怀疑这年轻人只是信口胡猜的话,那么现在他则对眼前这年轻人着实有些刮目相看。

惊奇之下,刘封不禁问道:“对了,还没问你的尊姓大名。”

茶到嘴边的那年轻人呛了一口,赶紧将茶杯放下,拱手道:“属下马谡。”

第三十八章 我的势力

听到马谡的名字,刘封的心头着实一震。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也许在这个时候声名不显,但对于刘封这个穿越而来的人说,却是如雷贯耳啊。

尽管街亭一战的失利,给历史上的这个人蒙上了一层难以消除的污点,但刘封从未曾怀疑过马谡的聪明才智,若他真是个庸才,又怎能的提出‘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这等奇策呢。

而在听到马谡自报家门之后,刘封先前的好奇也就迎刃而解,微微点头道:“原来是马幼常,这就难怪了。”

听大公子的口气,似乎认识自己,这自然让马谡心头一阵的窃喜,但那一句“马幼常”,却又令马谡面露茫然。

“谡今年虚年十九岁,家父还未曾赐字,只怕大公子是认错人了。”

刘封先是一怔,旋即省悟自己方才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按照这个时代的习俗,男子虚岁二十才算成人,还要举行一场所谓的成人冠礼,表示业已成年。

所谓的冠礼,就是先进行一通占卜仪式,然后受冠者在受邀而来的亲属朋友们见证下,从长辈手中接过只有成人才可以穿戴的三套不同用途的服装和帽子。受冠者一一试穿,然后再展示给大家看。而在这项成人冠礼的最后,长辈则会当着全体来宾的面,宣布授予受冠者字。

刘封只记得马谡字幼常,哪晓得人家今年才虚十九,根本就不到拥有字的年岁,他这脱口而出的一句“马幼常”,毫无疑问有漏出马脚的迹象。

不过刘封脑子转得极快,举杯饮一口茶,以掩饰说漏了嘴的心理活动,杯子放下时便已有了对策,于是哈哈一笑:“马氏五常,季常、仲常表字尾都带着一个常字,你又是马家五兄弟中最年幼一个,令尊将来为你所命名的字,多半就是幼常了。我随口开个玩笑,你可别见怪。”

刘封是少主,少主跟你开玩笑那代表着一种亲近,马谡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见怪,而且他听刘封推测的颇有道理,心中更多了几分钦佩,忙道:“谡年幼才疏,没想到大公子竟然也知道我的微名,这是谡的荣幸才是。”

从马谡的神色和语气之中,刘封能够看得出来那份发自内心的“欣喜”,虽是如此,但他的言词与举止却仍不失君臣之礼,并未因刘封的亲切而表现出几分随意。

“不知马兄弟现下官任何职?平时都做些什么差事?”刘封打听起了马谡详细的情况。

“属下现任粮曹书佐,平时所做,无非清点粮册而已。”

马谡回答的口气虽然平淡无奇,但那双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却难逃刘封的鹰目,很显然,眼前的马谡虽然年纪尚轻,但对自己的才华却极为自信,他并不满足只屈任为一个最低级的文吏。

马谡表情的细微变化让刘封心里有了底。他很清楚,自己将来的命运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寄希望于刘备的仁慈,所以他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而这股势力又不能太过张扬,从而过早的引起刘备的猜忌。

刘琦虽然和自己的关系很好,但以他的身份和能力,自然是指望不上。而徐庶,尽管刘封对他有救母之恩,但他很清楚以徐庶现在的身份,自己根本没有拉笼于他,甚至是左右其立场的能力,同理,跟自己有传武之谊的赵云也是如此。至于其他诸如关羽、张飞之辈,那就更不用说了。

马谡的出现,却忽然给了刘琦一个灵感:培植自己亲信势力,何必非要从徐庶这般已有地位的人下手呢?自己什么都给不了人家,又凭什么让人家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呢?

而马谡这样的人就完全不一样了,身怀大才,却因没有什么资历,只能默默的屈居于低级的官职,等待着有朝一日能得到上峰的青睐。而刘封却能打破他们的寂寞,给他们所期盼的,展现自我的机会。

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更成熟而深远的构想,刘封的嘴角微微上扬,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诡笑,随即叹道:“以我之见,马兄弟这样的才华,做一个屈屈的书佐,似乎有些屈才了。”

“大公子过奖了,只要能为主公尽一份绵薄之力,我就心满意足了。”这时的马谡回答得虽然依旧得体,但脸上却已经开始显露出按捺不住的惊喜。

刘封是谁,那可是刘家大公子呀,听对方那口气,似乎是对他马谡很是欣赏,若是能得到大公子在刘备而前的几句推荐之词,自己平步青云,尽展抱负的雄愿自然是指日可待,马谡不兴奋才怪。

刘封是想拉拢马谡,但他更懂得一张一弛的道理,在给了马谡一点盼头之后,刘封忽然一改口锋:“时辰不早,我还有点事要做,你就去忙你的吧,有机会咱们再聊。”

刘封这逐客令,等于给正在兴头上的马谡浇了一头的冷水,马谡眼眸中掠过一丝失望,只得起身拱手道:“那属下就不打扰大公子做事,先行告退了。”

马谡啊,碰上我算你走运,帮我,就是帮你自己呀。

目送着马谡转身而去,刘封心中却像是了了一桩堵在心头已久的心事一样,说不出的畅快,盘算着找个合适的机会,把马谡调到自己手下来做事。

独处之下,刘封又想起了先前在周瑜旗舰上的那场谈话,周瑜的深谋远虑,以及徐庶机敏的洞察力,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想起关于陆口地形的那些对话,刘封兴致一起,便又拿出了那卷神秘人所著的《孙子注解》来翻阅。

这份读书笔记多达十几万字,涉猎极为丰富,此番刘封也只是从头到尾粗略的看了一遍而已,这些天来,每逢闲时,他就会抽出一点时间,一字一句的仔细阅读和体会。

因为今日感悟到诸多关于地形运用的心得,刘封便将笔记翻到了关于地形的那一卷,翻着翻着,竟忽然看到了“陆口”二字。

他心头一奇,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仔细细的再读下去,脸庞上先是浮现出惊奇之色,惊奇过后,则是某种恍然大悟。

突然间,他猛一拍案,兴奋的叫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第三十九章 没有最牛,只有更牛

新年第一更,祝大家2012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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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笔记的主人大胆的预料,倘若将来曹操率军南下占领荆州,那么与东吴的战争将不可避免,东吴如果想在地利上避免被动,就必须先于曹操抢占赤壁,逼迫曹操进行水上决战。

根据墨迹来判断,这份笔记写成的时间,应该在很多年前,那个时候,曹操尚在北方和二袁交战,刘表和孙氏的战争尚不分胜负。而早在那么多年前,这个神秘的高人就能预测到今日之事,而且还准确到对双方决战的地点都能预测无误,如此神鬼般的谋略与眼光,实已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此人的谋略与智慧,不仅仅是胜于徐庶,就连今日在两家会面上大出风头的周瑜怕也要逊色三分。

更让刘封感到震惊的是,这个神秘人之所以预测战争的发生地是赤壁,原因不仅仅单是陆口对于东吴方面的战略重要性,还因为赤壁的北岸乌林。

这乌林一地,乃是云梦泽与长江之间一块狭窄的坡地,周围是大片的湖泊的沼泽,许多坡地乃是江水退去后的滩涂,异常的泥泞。在这秋末近冬的季节,如果吴人占据了南岸赤壁,就逼得曹军不得不把营扎在北岸乌林那阴冷的泥地里,如此,则决战未起,对北方而来的曹军士气上首先就是一种打击。

蓦然间,刘封忽然想明白了当时在船舱时,徐庶明明已经点破了周瑜的战略意图,但周瑜的眼中却为何仍闪过一丝异样的眼神。

那是一种得意的眼神,因为徐庶仅仅点出了他抢占赤壁原因之一,也就是说徐庶只考虑到南岸的陆口因素,却未能更深入的想到北岸的乌林地形。如此一来,则显得徐庶的谋略,明显逊于周瑜一筹,所以他才会有那样得意的神色。

不过,周瑜应该做梦也不会想到,在他笑徐庶的同时,别一个暗中潜伏的高人,此时此刻也应该躲在某个暗处,同样用得意的表情在笑他吧。

‘娘的,你们这些家伙的脑子里装的到底是脑细胞还是CPU啊,怎么能琢磨出这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来。’

一场谈话,一份陈旧的笔记,让刘封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智者”,更感觉到自己在谋略上与那些人的差距。

不过刘封却并未灰心,他随意翻动着手中的书简,嘴角扬起一抹诡秘的冷笑:“嘿嘿,你们的确是牛啊,我佩服的是五体投地,不过,你们就算再牛,我刘封还不是一样了如指掌。”

合上书,长伸了个懒腰之后,刘封腾的跃起,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军帐。

刘封是直奔刘琦所在而去,方才看过笔记中那神鬼一笔后,刘封的胃口已经彻底的被那个神秘人吊上了半空,他现在最迫切的就是想要弄清楚,这个连名动天下的周瑜都相比逊色的人物,到底是何方的神圣。

“阿封,听说你去见那周瑜了,还见着了叔父,你们都谈论了些什么?”刚刚迈入帐中的刘封,还有盘算着如何启齿相问,坐立不安的刘琦便先急着问道。

刘封笑着宽慰道:“兄长放心,周瑜并没有借机入驻夏口的意思。”

刘琦松了一口气,神色却仍旧警觉:“吴人都是些虎狼之徒,嘴上答应得好,心里未必没有怀有鬼胎。毕竟吴军安营的南岸,与我们只一江之隔,咱们还是不能放松警惕才是。”

刘琦跟他的父亲刘表确实有几分相似,都像是一心只想守着一亩三分地的土财主,他们这样的人,又怎会理解刘备和周瑜这种人的雄心呢。

刘封心中暗叹,嘴上却道:“兄长完全多虑了,其实周瑜完全就打算在南岸下寨,人家打算溯江西上,抢占赤壁,在那里跟曹操进行决战。”

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如寒冬腊月当头倾下的一桶冷水,瞬间把刘琦冻僵。他整个人如雕像一样定格在那里,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流露着的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惊骇之色。

愣了足足有五秒钟,刘琦才猛然醒来,他像是缺氧一样,狠吸了几口凉气,一脸困惑的惊叫道:“周瑜他疯了吗?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叔父呢,他难道没有当场反对吗?”

面对刘琦的一连串质问,刘封只平静的回应了五个字:“父亲也赞同。”

刘琦的脑细胞又一次受到了摧残,他激动的叫道:“叔父怎么能赞同,不是说好了死守夏口的么,怎的又要去什么赤壁跟曹操决战,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惊骇之下,刘琦忽然像是大彻大悟一样,表情又变得极为诡异:“我明白了,这一定是吴人的阴谋,我早知道他们没安好心。不行,我得去见叔父,绝不能中了周瑜的奸计。”

“兄长别急,听我说完其中原因。”

刘封看不下去刘琦的疑神疑鬼,于是耐心的将周瑜的作战意图如实说来,而刘琦的领悟能力显然要逊色许多,刘封不得不让他翻出来地图,对比着图上的地形,重新的描绘了一次。

到最后,刘琦终于明白了原委,激动的心情这才平伏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几分振奋。

“原来是这样,这个周瑜果然是个狡猾的人物,怪不得黄祖能一败再败于他的手下。”刘琦对周瑜的评价,虽然仍用了“狡猾”这个贬义词,但口气中的敌意明显减少了许多。

好歹安抚了刘琦的疑心之后,刘封才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便给刘琦倒了杯茶,闲扯了几句后,故作随意的问道:“对了,这几日闲来无事,偶尔会翻一翻兄长书房里的书。我发现有一本叫作《孙子注解》的书挺有意思的,只是没有署名,不知兄长可知这本书是谁写的呢?”

刘琦喝着茶讪讪道:“那些书呀,其实都是当年我就任江夏太守之前,先父临别时所赠,让我有空时多读一读。不过自到江夏后,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哪有闲功夫去读什么书,你说的那个什么注解的,我似乎也没什么印象。”

‘有时间左拥右抱,却没时间读书,你可真是忙呀。’

看来从刘琦这里是问不出那位神秘的高人是谁了,一时间刘封有点失望。

正当这时,帐外一人风尘仆仆而入,抬头一看,正是徐庶。

第四十章 后门狼

“元直先生。”刘封和刘琦同时起身。

徐庶一天前还憔悴的面孔,现下却隐约浮现着兴奋,仿佛今天的这场会面,给他打了一支兴奋剂一般。

“徐先生,听阿封说,周瑜打算溯江西上,去赤壁跟曹军决战?”刘琦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忍不住又问。

徐庶也清楚刘琦在担心什么,便将周瑜的作战计划又解释了一遍。连徐庶这样的足智多谋之士都赞同,刘琦终于是百分之一百的放下了心。

“人言周瑜是江东第一智将,今日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唉,可惜父亲身边的那些蒯越之类的谋士,都是徒有虚名,看不出陆口的重要性,若早知此地这般重要,这些年和江东交手就不会处处被动了。”

从这一句“第一智将”的评语,看得出来,刘琦对周瑜的敌意又削减了不少。

徐庶却冷笑一声:“蒯越之徒,只是精于权谋,若论用兵,他们根本不值一提。不过嘛,这位周都督之所以把决战的地点选在赤壁,原因却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拱卫陆口这么简单。”

徐庶那副神态和言词,隐约有着某种的暗示,刘封意识到他定然还有话要说,便顺势问道:“那依先生之见,周瑜此举,除了拱卫陆口之外,还有什么原因?”

徐庶将目光转向了刘琦:“子德公子,你自幼生于荆州,对于荆州地形,一定了然于心,乌林这个地方,你应该知道的吧?”

‘乌林!难道他……’刘封的心头猛然一震。

刘琦不知徐庶为何忽有此问,摸着下巴喃喃道:“乌林这个地方,前几年我去江陵时曾路过几次,好像有一条旱路可以穿过云梦泽通往江陵,不过那个地方又泥又冷,我先前也未曾上岸去看过。”

说着说着,刘琦眼睛蓦的一亮:“对了,乌林对面的南岸,正好是赤壁呀!”

徐庶哈哈一笑,不再卖弄关子:“周瑜抢占了赤壁,曹操就不得不在北岸乌林安营下寨,在这么个犯了兵家之忌的地方安营,首先就落了下风,这才是周瑜抢占赤壁的第二层用意。”

徐庶所说,跟那个神秘人在笔记上的预测如出一则,但令刘封不解的却是,当初跟周瑜会面时,徐庶却为何没有说那第二层原因呢?

“元直先生,跟周瑜会面时我也在,你为什么却只说了一条原因?”刘封狐疑的问道。

嘴角微微斜扬,棱角分明的脸上涌上一抹诡异,徐庶嘿嘿的干笑了一声:“我故意不言明,自然是不想夺了那位周大都督的风头,此番抗击曹军,主要还是要依靠周瑜和他的吴军,这面子嘛,当然要给足人家了。”

刘封恍然大悟,原来徐庶并非看不出来,而是故意不说。想到先前自己看过那份笔记时,还曾感慨过徐庶的谋略逊于周瑜,如今得知真相,刘封不得不暗中自嘲。

刘琦没有参与早些时候的那场会谈,对于那场智者与智者的较量一无所知,当然,这也不是他所感兴趣的事。

“既然吴人打算跟曹操硬拼,那我们也乐得坐山观虎斗,不知叔父什么时候会回夏口,我和他也好共同抗击北路曹军的大计。”

徐庶摇了摇头:“主公他暂时不会回夏口,他已经决定同周瑜一块前往赤壁,亲身参与赤壁决战。”

‘嗯,他很聪明,若不亲自参与到赤壁大战里,又有什么资格在战后瓜后胜利果实呢。’

刘封心中有底,刘琦却吃了一惊:“西路曹军势大,就算周瑜抢占了险要,也未必有十足的胜算,叔父又何必亲身涉险呢。”

“赤壁始终是主战场,若是此战得胜,主公却不参与其中,那这抗曹成功的巨大功绩,岂不全给吴人抢了去,那战后咱们在重夺荆州的问题上,就要输掉更多的发言权。主公他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呀。”

徐庶的解释,正符合刘封所猜测,而刘琦却显然没有想到这么深远,他一听这话就急了:“元直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咱们不是密定好了么,联吴抗曹,只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旦曹军失败,咱们就从后给吴人狠狠捅一刀,把这一狼一虎一并从荆州扫地出门,怎么现在叔父突然像是改变了计划?”

这所谓的‘一石二鸟’之计,只不过是刘封当初不想刘备对刘琦翻脸下黑手,临机一动想出来的忽悠借口,没想到这么多天来,刘琦还没有想明白其中的漏洞。

刘封轻咳了一声,拿起杯来低头喝茶,把这圆谎的难题踢给了徐庶。

徐庶却无奈的一笑:“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你们可曾记得,昨天我们得到孙公祐带回的情报,说是吴侯委任程普为右都督之事吗?”

刘封放下了茶杯,目露奇色:“当然记得,不过,先生分析吴侯这么做,是想利用程普钳制周瑜的,这两件事间又有什么关联吗?”

“当然有关系了。吴军的此次进兵,以周瑜率两万人作为主力,抢占赤壁。而程普的一万人,则作为第二军团,驻扎在陆口的下游,名义则是为周瑜军保卫粮道。依我之见,程普军这般部署,监视钳制周瑜只是其中一层用意,这另一层用意,多半……”

“是想防备我们!”未等徐庶说完,一时恍悟的刘封脱口而出。

徐庶嘿嘿的冷笑了一声:“正是此意。程普的水军居于陆口下游,不但可以监视夏口方面我军动向,同时可配合周瑜军,将陆口环卫其中。只要陆口在他们手里,前线的吴军粮道就可以通过陆水,绕过夏口同柴桑保持连通。子德公子,你看我们到时候还有机会反戈一击吗?”

徐庶的一席话把刘琦听得哑口无言,他的表情再度焦虑起来“若是如此,那这最后的结果,岂不正与我先前所担心的一样,还是演变成了前门拒虎,后门引狼入室吗。”

徐庶眉毛微微抖动,看他那副表情,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新的理由来忽悠刘琦。

刘封却看不下去了,凭心而论,刘琦对他们算是诚心相待了,迫于生存的压力,一次次明里暗里的欺骗他,占他的便宜也就罢了,如今刘琦的手里边只剩下两三千的兵马,江夏郡的诸般要害职务,也尽被他们的人所替换。都到了这个份上,还再跟耍小丑似的忽悠他,在刘封看来,实在是有点过分。

于是,刘封抢在徐庶之前,面色坦然的宽慰道:“世事难测,凡事又岂能尽在我们掌握之中。兄长,看开些吧,到了这个时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刘琦陷入了沉默之中,沉寂了许久,摇头一声长叹。

第四十一章 报恩

刘琦的那一声长叹,代表他不情愿的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刘封暗吐了口气,目光移向徐庶:“元直先生,父亲既决定随吴军去赤壁,那他对我们可有什么安排。”

冷淡的气氛被打破,徐庶忽然想起什么,忙道:“其他的依旧按原样,不过我向主公建议,由大公子率领一支步军,由夏口西行,进驻江北的鲁山一带。”

“让我带兵去鲁山?”刘封对徐庶的这个建议有些意外。

徐庶站起身来,指着屏风上所悬的地图道:“鲁山跟乌林同在长江北岸,距乌林约有百余里,此地的山势虽然不怎么险恶,但由于濒临云梦泽,所以从乌林至鲁山的沿江道路大多泥泞难行,曹军基本不会从这个方向进兵。”

先前刘封还以为,徐庶是想让他带兵去跟曹操的主力对抗,这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不过听他这一分析,似乎这一次的用兵根本就没什么实际意义,他这才松了口气。

徐庶见他有点不以为然,便笑道:“这份差事虽然容易,不过意义却十分重大,大公子也不可以小视呀。”

刘封一怔,观望着地图,再细细一思,果然看出了些名堂:“先生,这一路的进兵,莫非是跟赤壁之战有关?”

“呵呵,差不多吧。主公虽然跟着周瑜去了赤壁,但身边却并未带多少兵马,这样就想事后分功,未免有点说不过去。所以才要在鲁山安插一路兵马,名义上可以说是与吴军并肩作战,水陆夹击乌林的曹军,这样就算没有交战,到时也可以说是我们从陆上牵制了曹军,然后再来分功的话,主公也更理直气壮一些。”

原来如此,刘备这戏演得还真是足,看来是铁了心的打算让吴人做冤大头了。

‘这样看来,这份差事还算是一份美差,既不用参加血战以身犯险,又可以坐捞参加赤壁之战的功劳,这白送上的门的美差,徐庶为什么要送给我呢?’

刘封移目望去,徐庶正嘴角微扬,向他示以暗笑。刘封猛然一下就明白了,徐庶这是感念着自己对其的救母之恩,想趁这个机会让他建功立业,以作为报答。

徐庶的这份苦心,着实让刘封心里感动了一把,不过心中却又在苦笑:知恩图报,徐庶你果然有侠义之风,可惜你不理解我的苦衷呀。

心中的难言之隐无法跟徐庶明言,刘封只得慷慨道:“既然父亲有吩咐,那我自当全力以赴。不过我手下部无多少部曲,父亲会另给我增拨人马吗?”

提及这里,徐庶又面露为难之色:“我军兵马本来就少,现在又要对抗北路曹军,又要守夏口,很难再抽调出多余的兵马。主公倒是想到子德公子的几千兵马,一直都用来监视吴人的话,似乎有点浪费,所以主公想能不能……”

一听这话刘封就明白了,想他那父亲,对刘琦这个好侄儿还真是够意思,先前通过徐庶一计,陆陆续续的把刘琦的兵马剥得只剩下两三千,现在竟然还嫌不够,趁着这个机会,又要向刘琦下手。

“那就把我中军的五百精兵转给阿封便是了,反正在大战结束之前,我看也用不着过多的担心吴人会背盟,我这兵马一直闲着确实也有点浪费。”

更令刘封吃惊的是,刘琦的反应竟然是未待徐庶张口,就痛痛快快的一口允诺,而且还大方的将自己的中军亲军拱手让出。

徐庶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得意,刘封心下却颇有点不自在:“兄长,你能让给我兵马就可以了,又何必把亲军也给我。”

刘琦拍着他的肩,笑道:“这一次去鲁山,虽说只是佯动,不过到底还是要提防着点,我那五百精兵虽然不及叔父训练出来的兵马精锐,但也都是精壮之士,有他们护着阿封你,我好歹也放心些。”

丝毫不知内情的刘琦,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这般为他设想,此时的刘封,心中一股浓浓的暖意是油然而生。

徐庶的眼眸之中也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是惊奇,是惋惜,或者也有几分不安。

不过,心中那激起的那点涟漪,刹那间便隐没,徐庶点着头道:“子德公子这般识大局,实在是难能可贵,这份心意大公子就不要再推拒了。”

徐庶偏在刘琦之后,暗向他挤眉弄眼,刘封只得道:“那好吧,就多谢兄长了。”

“这五百兵马虽少,不过大公子立营之后,可多树旗帜,虚张声势,让曹军不敢轻视,同样也是演以吴人看,让他们以为我们下了血本。”

“我明白,不知何时出发。”这点常识,刘封还是了然于胸的。

“我估计着最迟后日,吴军就会在赤壁跟曹军交上手,大公子可以稍迟一些出发,不过也尽量在三五天之内开拔。”

一场江中之会后,孙刘联合作战计划就此敲定。当天,刘备过夏口而不入,午后过了就随着吴军舰队继续溯江西进。夏口方面,徐庶当即将刘备的最新命令传往汉水上游的关羽,以及江夏诸文武,并即刻展开了战前的动员工作。

夏口城,太守府衙。

大堂之中,人员川流不息,那红色的朱案前,糜竺正伏案批示着一道道的公文。

十天之前,在徐庶的建议下,糜竺被刘琦委任为江夏郡功曹,如今刘备在外,孔明尚在柴桑,徐庶则忙于北部的军事,这一郡的诸般政事基本就靠糜竺一人操持。

当前最重要的事,就是为江夏的两万兵马的提供粮草军需这等后勤保障,这些工作糜竺都很擅长,大商人出身的他,掌管和打理钱粮本来就是他的强项,自从在徐州跟随刘备以来,他就一直为刘备打理着这项工作。

刚刚批好一道公文,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门外走进一人。糜竺的还以为又是呈报公文的官吏,待到抬头看时,神色忽然凝重起来。

进来的人是他的弟弟糜芳,怀里还抱着一个陶罐。

“你们先下去吧,没我的传唤休要来打扰。”糜竺将左右从僚都打发出去,他起身将大堂的门窗关上,盯着一脸风尘的弟弟,低声问道:“小妹的遗体找到了吗?”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神色黯然的糜芳将怀中的陶罐放在了朱案上,干瘪的嘴唇微微蠕动,默默的吐出了三字:“在这里。”

第四十二章 生疑

糜竺的神情先是一怔,接着,深陷的眼眶瞬间湿润,难管他极力的克制着内心的感伤,但没撑得片刻,两行老泪还是不争气的从爬满鱼尾纹的眼角滚落。

那陶罐里所装的,自然就是他妹妹糜夫人的骨灰了。

“小妹啊小妹……”糜竺的手颤抖的抚摸着那冰冷的罐壁,布满褶皱的手背上,一根根青筋时隐时现。

一旁的糜芳默默道:“我奉了大哥之命,按着阿封当日所说地方,扮作商人偷偷的潜回到当阳,找了整整三天,终于在一处民宅找到了小妹的遗体。我本来想把她的遗骨运回来,好让主公风风光光的给她安葬,不过沿途曹军的巡察很严,我没办法,只好把遗体火化,带了她的骨灰回来。”

糜竺澎湃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抬起袖来抹干净了眼角的泪渍,抚着糜芳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二弟你这一趟辛苦了。如此看来,阿封这小子并没有撒谎。”

糜芳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凑近糜竺耳边道:“找到小妹遗体的地点虽然和阿封所说吻和,不过我却发现了些可疑之处。”

“什么可疑之处?”糜竺立刻警觉起来。

“我发现遗体时,虽然已经开始腐烂,不过却仍能看得出来,小妹她身上并没有受什么,唯有头部受到重击,而且根据我的经验,应该是致命的一击。”

“这就是说,小妹在死之前,身上并没有受过伤了。”糜竺的眼珠子左右转动着,狐疑之色在脸上涌动。

糜芳接着道:“还有,妹妹的遗体上穿着的是普通民妇的衣服,显然是为了躲避曹军才换上的。”

“如果小妹一心求死,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换民妇的衣服,而且她身上也没有伤,明知有阿封和子龙在,完全可以把她和阿斗一起救走,小妹她又怎会认为自己会成了拖累呢?除非……”

“除非阿封他们在说谎!”

糜竺表情依旧是一脸的疑心,显然糜芳的话正是他心中所猜测。不过他在堂中来回踱了几步,却又摇头道:“若单只阿封的话,或许还有可能怀疑他说谎,可是还有子龙,他的性情为人你我最清楚,说他撒谎,我实在是不信。”

糜芳冷哼一声:“事关重大,既然让咱们发现了可疑之处,岂能轻易善罢甘休,我看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查个清楚,否则怎么对得起小妹的在天之灵。”

那最后一句话,犹如一刺利刃,深深的刺痛了糜竺。他的脸庞上的青筋微微抽动,沉思了半晌道:“这件事你知我知,在未明真相之前,先不要张扬出去,我自有分寸。”

…………

宁静的晚风吹拂着大地,马上就要落山的太阳把所有的景物都染成了一片鲜红。

刘封站在校场高台上,尽情的呼吸着混杂泥土和江风味道的空气。他抬头向着夏口望去,在夕阳映照下,巨大的城郭就像是一个浑身鲜血,痛苦的缩成一团的病人,隐约有种残缺的美感。

高台之下是四方形的校场,长宽二十余步,四角各树着一面巨大,绣着“刘”字的黄色大旗,在晚风的吹动下,哗啦啦的如波浪般舞动。

校场中央,五百名排列整齐的士卒静静驻立,虽然没人敢说话,但却不时的彼此相视,眼神中透露着的是不安与茫然。

高台上的那位刘皇叔的大公子,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认识,当初北营变乱时,刘封手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如天神下凡般的威慑之姿,至今想起,仍然让他们心有余悸。而在听说他们将要成为这位大公子的部曲之后,每个人的心底都感到了一丝凉意。

这也难怪,刘琦待人宽厚,治军也是如此,这五百亲兵在他手下过惯了养尊处优,散慢无束的日子,如今忽然换了一个冷血的头头,一时如何能受得了。所以,当他们听说这个消息后,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好日子要到头了。

就这样站了一个时辰,那位大公子既不训话,也不发号施令,只是负手立在那里,出神的望着夏口的方向,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又像是在等什么人。

一群乌鸦蹲四周的栅栏上,黑漆漆的眼睛好奇的盯着眼前这群木桩子似的人类。忽然,一阵轻快的马蹄声响起,群鸦惊起,盘旋在校场的上空哇哇鸣叫,仿佛在为那来者营造着气势。

刘封缓缓转过身来,鹰目顺着通往辕门的大道延伸而去,视野中,一骑正飞奔而至。

“你终于来了,小子。”刘封步下台阶,准备迎接那人的到来。

士卒们现在终于明白,他们这位新的主人,让他们傻乎乎的站了半天,原来果真是在等人。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瞪大眼睛寻声望去,好奇的想要看看是何方神圣珊珊来迟。

当那一骑奔入校场时,士卒中猛然间爆发出一阵窃笑。

刘封顿时生怒,猛的回头,星目如刃,狠狠的射向他们。士卒们心头一颤,赶紧闭上了嘴巴,但看着滚鞍下马的那人时,仍是憋着一腔的笑意。

来者,正是马谡。

当刘封看到马谡的装束时,也忍不住差点笑出声。

此刻他已不是儒生装束,而是身披铠甲,头戴铁盔。他人本就有些瘦,但偏偏那副盔甲又有些偏大,被他这么一穿,就像是小孩误穿了大人的衣服,到处显得空空荡荡,看着自然有几分滑稽。

“军司马,你可是珊珊来迟呀。”刘封的言语中并无责怪之意。

马谡扶正了头盔,平静的答道:“属下是准时前来听命,是大公子来早了。”

刘封看了看日头,笑道:“确是我来早了,随我来吧。”

二人上了高台,刘封摇指台前五百士卒:“怎么样,我的军司马,可有信心助我把这五百人马练成一支精兵吗?”

台下众兵一听,心中自然是咯噔一声,心想着早知道来的这个年轻小子是自己的上司,刚才就不应该笑人家。

年轻的马谡放眼一扫,眼眸中流露着些许得意,仿佛在说:让你们刚才笑我,嘿嘿,看老子怎么好好的收拾你们。

第四十三章 忠于我的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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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封在接下率军兵进鲁山的任务时,借机向徐庶提出调任马谡来协助他。

马家虽然在荆州算不上什么衣冠望族,但马氏几兄的名气还是流传在外的,但由于马谡的年纪尚轻,故而徐庶只知有此人,却不知其才华到底如何。既然刘封开口要人了,而且也不是什么无法离职的重要人物,徐庶便当即答应。

虽然西进鲁山,根据预想只是一场不会与敌交战的佯动,但刘封却盘算着趁此良机,正好练一支忠于自己的部曲,这支军队的人数可以不多,但却一定要精,最重要的是能绝对的服从自己,必要之时,会为自己舍生忘死,赴汤蹈火也再所不惜。

治军,尤其是训练精兵,绝非站站队例,喊喊口号那么简单,这和学习兵法一样,都需要一个系统的,科学的过程,对于如何治军和练兵,刘封其实也只能算是一个初学者。

所以他才需要马谡,不但可借机将他收揽于麾下,而且可以让他帮自己练兵,还可以通过练兵来考察一下,年轻的马谡,他的真才实学到底是个什么水平,可谓一箭三雕。

刘封虽然是刘家大公子,身份地位虽高,但实际的军职却仅仅只是个都尉,所以他能给马谡要来的职位,也只有比自己低一级的军司马。不过,从马谡那高昂的情绪可以看得出,他对自己此次职位的调动还是相当的满意的。

“大公子,你只是要练兵,还是要练精兵?”马谡说话之时,目光像是在挑菜一样在五百士卒的身上扫来扫去。

“当然是精兵了。”刘封很干脆的回答。

马谡转过头来,正视着刘封,微微一拱手道:“大公子调属下来麾下,自然是属下的荣幸。不过,大公子若是让属下助你练一支精兵,就需凡事都按属下的法子才行。”

马谡这是在要权。

那张冷峻而沉着的脸上,流露着的是朝气与自信,听他这口气,似乎已是成竹成胸,刘封遂道:“只要你能把这些人练成精锐之士,一切依你便是。”

得到了刘封的允诺,马谡脸上更多了几分自信之色,他抬起头来,手一指那五百忐忑的军士,轻蔑的哼了一声:“如果依我来看,这五百人中,有一半人都可以直接打发他们滚蛋。”

马谡大笔一挥,就把五百人马削成了二百五,刘封有点不理解:“这五百人都是子德帐下精锐,算得上是江夏最优秀的战士了,为何要刷去一半。”

“恕属下直言,子德公子对治军练兵之道根本一窍不通,他手底下所谓的精兵,在属下看来,比大户人家里护院的家丁强不了多少,要不然前些日子也就不会发生北营兵变那样荒唐的事了。”马谡还真是直言不讳,毫不客气的把刘琦给的数落了一通。

马谡言之在理,刘封想此次鲁山之行,任务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五百人和两百人的效果其实相差不多,大不了多树些伪装的旗帜,多扎几个假的营帐而已。如果马谡真能帮他练成一支两百人的精兵,别说是五百人,就是五千人他也舍得砍去。

念及此,刘封痛快道:“好,就依你,你想刷多少人就刷多少人,不过,这怎么个刷法我倒很好奇。”

马谡的目光再次扫向校场上的五百士卒,嘴角再度扬起一抹冷笑。

其实刘琦挑选的这五百士,基本身超七尺,体形健壮,单从外表上来看倒是都胜于普通人。不过,按照马谡的理解,这些都只是成为普通士兵的初级身体条件,想要达到精兵的身体素质,还需要严格的考核。

马谡的第一项考核很简单,那就是让他们来控弩。不是普通的小弩,而是弦力达到十二石的硬弩,而且是在全身披甲,头戴铁盔,腰佩短剑的负重情况下开弩。

在荆州这种水泽密布,地形复杂的地带,弓弩的作用极大,尤其是在水战时,大多数战役的胜负,往往在未登船肉搏之前,就在弓弩远程打击的较量中决出胜负,所以,普通士兵往往都需要熟习弓弩,更何况是精兵。

不过此番考核,马谡仅仅只是考察他们的身体素质,所以只要求他们能够在负重的情况下开得了硬弓,而不求他们射击的命中率。

马谡果然是对的,人高马大并不代表力气也大,一轮测试下来,约有一百多人无法拉开弩弦。

“没能拉开弩弦的那一百多人,你们现在就可以卷铺盖滚蛋了。”衣架似的马谡手叉着腰,冷笑着向那些气喘吁吁的士卒喝道。

士兵们并没想到这一轮的测试是用来淘汰不合格者,其实这些士兵本来就不乐意在刘封的手底下当兵,现下一听到自己竟然被踢了,那些本来觉得丢脸的不合格者,马上兴高采烈起来。相反四百多合格者则大呼后悔,心想早知道如此,刚才就应该假装拉不开弦才对。

一百个不合格者高高兴兴离开队伍,有些胆大的家伙,临走前还回头向“不幸”留下的人做着幸灾乐祸的鬼脸。

看到这情形,一旁静观不语的刘封眉头就暗暗皱了起来,心中顿生担忧:你这样不行呀,这些家伙养尊处优惯了,巴不得回到刘琦那里去呢,你这么个考核法,下一轮只怕一个合格都剩不下了。

刘封刚想予以提醒起,马谡就用高度的嗓门,大声向刘封道:“大公子,这淘汰的一百人,显然都是些滥竽充数之辈,根本不配做精兵。麻烦大公子稍后和子德公子打个招呼,建议不用让这一百多人回亲军营,直接把他们发配到普通营就是了。”

亲军营衣甲精良,食宿待遇极高,而且家眷还能受到免役等优待,福利待遇远高于普通营。那一百人原本还是庆幸自己的无能,这时一听马谡的话,一个个的立时都傻了眼。

‘这小子,果然有手段。’

刘封松了口气,爽快道:“没问题,我一定会跟子德兄长说的。”

轻蔑的目送着那一百垂头丧气的落选者离开校场,马谡的目光转回了剩下的四百人。此刻,原本还在暗中叫苦的他们,反而又暗自庆幸起来,想想在这位刘大公子手底下当兵,虽然要担心受怕,但比起丢了亲军营的各种优待福利,还是划得来的。一干人便振奋精神,准备应对下一场的考核。

不过,当他们听到马谡第二场考核的内容时,齐刷刷的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所有人披甲执戈,身负三日之粮,急行军赶往城西五里的码头,落在后面的两百人一律淘汰!”

第四十四章 夜之暗流

‘先是考臂力,现在又考耐力,这个马谡的确有几把刷子。’

此时的刘封,见识过马谡的初露的身手后,对自己选中的这个年轻的智囊,不禁又添了几分信心。

一众士兵就郁闷了,先前刘表在时,一向采取自守的政策,同外敌的大规模交战也仅仅数次而已,所以刘表手下的军队,大多数都一直处于闲置的状态,这四百人马也不例外。

扳着指头一数,上一次的负重急行军还不知是猴年马月,现在竟然要他们披甲执戈,还背着三天的口粮跑五里地,这不等于要他们的命么。

刘封可不管那么许多,为了给马谡撑门面,他当即厉声喝道:“马军司的命令你们都没听到吗?还不快动起来!”

刘封在北营的那汹汹之威尚历历在目,被他这么一喝,士卒们浑身一哆嗦,哪里还敢再磨蹭,赶紧背了粮食,扛起兵器,争先恐后的奔出营门,顺着大道向城外的码头方向狂奔而去。

刘封和马谡则翻身上马,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路跟随着四百狂奔的士卒而去。

此时日将西沉,大道上的行人渐已稀少,士兵们奔跑起来倒没遇到什么障碍。刘封策马而行,自然是十分轻松,才奔出二里地时,忽然看到辆马车靠在路边,眼尖的刘封一眼认出了车上那人,正是糜竺。

“舅舅。”

刘封跟他这个不沾亲的舅舅接触不多,而且此人平素总是一副庄严肃厉,不讨人喜欢的样子,所以刘封都是敬而远之,不过今天不小心碰上了,出于礼数,也不能假装没看到。

士兵们从马车边狂奔而过,扬起的灰尘漫天飞舞。糜竺怕被灰呛到,只好用手帕来掩着口鼻,见着带兵的将官是刘封,便皱着眉着问道:“阿封,天色都快黑了,你这又是在折腾什么?”

“折腾”两个字听起来好像在说他不务正业,瞎胡闹,刘封听着刺耳,便道:“外甥我可没在折腾,父亲让我率一支兵马前往鲁山给吴军助战,两三天内就要动身,我正在抓紧时间把新分给我的部曲训练一下。”

“主公分给你部曲了?还派你去给吴军助战?”糜竺显得有点吃惊。

“正是如此。我还有事在身,就不陪舅舅说话了,先告辞了。”刘封赖得跟他浪费口水,拱手一礼,拨马便又追着队伍而去。

望着那袭矫健的英姿远去,糜竺灰白稀落的两道眉毛,不禁皱得更紧。

“走吧,去子龙将军营中。”

糜竺的马车和刘封所去的方向背道而行,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了夏口城,一入城便直奔城北的赵云大营而去。

由于长坂坡救阿斗的功绩,如今的赵云已被提升为牙门将军,并奉刘备之命,从刘琦的手中接管了三千多江夏军,并担起了夏口城的城防重任。

夏口方面的威胁主要来自于北路曹军,尽管有关羽的一万多水军在夏口北部布防,夏口方面所受的直接威胁此刻并不重,但赵云也不敢轻视,在接到此任命之后,便将自己的住处从城中府邸搬往了设在北城附近的中军大营,方便重点指挥北城一带的防务。

糜竺抵达北营时,赵云尚在外巡城未归,糜竺只得在赵云的大帐中耐心的等他回来。

夜凉如水,月上眉梢,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已过,却仍不见赵云归来。

四角悬挂的火盆中,炭火在噼剥作响,昏黄的光影在大帐圆形的穹顶形成的图案,如狰狞的野兽在乱舞。

穹顶下的糜竺在踱步不止,深陷在满脸皱纹中的一双眼睛,不时的闪烁着焦虑的神色。

此刻,他的脑海中不时的浮现出装着妹妹糜氏骨灰的那个陶罐,而在某个瞬间,他的眼前会突然闪过刘封那雄健的背影,那个让他心神不安的背影,这正是他久等不见赵云归来,却仍迟迟不愿离去的原因。

因为,他的心中被一个可怕的疑云所笼罩,今日若不弄清楚真相,他将寝食难安。

“这么晚了子仲还来造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身后传来一个金属般的声音,糜竺心头一震,猛然回头时,赵云已站在了帐中,却不知他是何时进来,自己竟然没有半点觉察。

糜竺迅速的收起了脸上的焦虑,笑呵呵道:“我从城外回来,路过子龙你的大营,顺便进来看看你。”

一脸疲惫的赵云将手中的银枪安放回兵器架,边解盔甲边道:“可是我听说士卒说子仲等了将近有一个时辰,该不会只为看看我吧。”

赵云心细如棉,糜竺牵强的理由并不能掩饰自己此行的动机。

“子仲,若有什么紧要公务就快说吧。”赵云显然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糜竺了解赵云的性情,既是如此,他就决心不再客套。他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凝重道:“不瞒子龙,其实我此番前来,并非为了公务,而是为了一件私事。”

赵云眼眸微微一动,从糜竺的口气和神色中,觉察到几分的不同寻常,却不动声色道:“什么私事,子仲不妨直言。”

糜竺正色道:“就是关于舍妹糜氏之事,我一直想亲口问子龙你一句,小妹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赵云隐约已预感到了几分,当糜竺的问话出口时,赵云淡淡道:“上次不是已经说过吗,主母他是怕拖累阿斗公子,撞墙自尽而亡。”

糜竺移近了赵云,直视着他的眼睛:“先前的说法我当然记得,我现在只是想知道,当时子龙你亲眼看到小妹她是撞墙自尽的吗?”

沉默,糜竺的这一句话,让赵云陷入了沉默。

当初他和刘封历经生死,终于护送着阿斗找到刘备时,为了避免让刘封受无谓的猜忌,才抢在刘封之前说了那番看似在抢功的话。尽管当时并没人再过多的提出疑问,但赵云隐隐预感到,那件事似乎不会就此翻过去。

现在,他不想看到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赵云相信刘封,但他的原则却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改变。

沉默了片刻后,在糜竺肃然的目光注视下,赵云平静的回答道:“我并没有亲眼看到主母自杀,这些都是大公子所说。”

第四十五章 疑与信

一缕寒风钻进大帐,昏黄的火光如赤蛇一般乱窜,火盆中的噼哔之声一时猛起。

糜竺那如老树皮般爬满皱纹的脸,此刻所涌动着的表情,更像是一种料事如神的得意,似乎赵云的回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死水般的沉寂中,糜竺用干咳声掩饰着有些尴尬冷清的气氛。而赵云的表情则平静如水,不动声色的饮着杯中温茶。

“子龙当时到底看到了什么?”糜竺再度启齿。

赵云平静回答道:“当时我四处寻找主母和阿斗公子,寻到一间破落的民宅时,正好看见大公子怀抱阿斗,正准备将一面土墙推倒,想将主母掩埋。我一试主母,已然全无气息。我问大公子是怎么回事,结果就是你我所知。”

糜竺的呼吸渐重,胸口起伏愈烈,眼神中闪烁着一种激愤,那是自以为解开真相的激动与愤怒。

“这么说,一切都是阿封说的,究竟小妹她是怎么死的,子龙你也不清楚。”糜竺的这一问,显然有暗示诱导的企图。

赵云的剑眉微微一凝,刀锋似的目光直射糜竺:“大公子是主公长子,他说的话难道不算数吗?”

糜竺一怔,讪讪道:“话虽如此,不过嘛,阿封他毕竟不是主公的……咳咳……子龙你明白我的意思。”

“大公子是主公在汉室列祖列宗灵位之前,按正式的礼仪所收的儿子,无论他出身如何,现下都拥有汉室皇族的血统,恕云愚鲁,实在不明白子仲是什么意思。”

赵云字字铿锵,目光锐利如锋,只将糜竺顶得无语以对。正如赵云所说,刘封是刘备法理上的长子,糜竺以方才那种眼光来作为判断真伪的依据,本身就是一种无理。

“子龙说得是。不过,所谓人心难测,阿封毕竟还是个孩子,他被主公收养不足一年,尚缺乏正确的教导,如果一时被心魔所惑,做出了什么错事,也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糜竺的暗示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他这几乎已经是在明指刘封这个“假子”,因为忌惮阿斗这个亲子,趁着长坂混乱之机,试图谋杀母亲和弟弟。

赵云刀锋似的目光中却陡然暴涨,正色道:“大公子怎么说的我并不在意,我只看到在长坂坡上,他为了救坠马的弟弟,舍生忘死,不惜落入虎豹骑的重围之中。我想,我亲眼所见的这一切,足以佐证大公子的解释。”

赵云所说,正是他深信刘封的理由。

糜竺却冷笑一声:“诚然如此,但子龙不要忘记,当时可是有你在场,阿斗坠地,阿封他又敢置之不顾吗?”

或许是受到妹妹之死的刺激,又或者出于本能的那种城府权谋,此刻的糜竺,似乎越发的倾向于怀疑刘封。

话到此处,赵云心知多说无用,冷峻的目光忽然如风而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若轻云的笑:“凡事要究求证据,我已将我所见如实说出,至于子仲你要怎么想,那就不关我赵云的事了。”

通过赵云的口,糜竺更加确信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怀疑,不过他更希望赵云能成为他怀疑的最好证人,而眼前赵云的反应则多多少少让他有些失望。

听赵云这话,糜竺明白再多说无意,一脸的冷峻也缓和下来,笑道:“子龙别多心,我也是一心为主公设想而已。不过希望将来若有一天,主公问起此事时,子龙的回答依然能与今日无异。”

赵云淡淡道:“我所见是什么,所说就是什么,子仲应该了解。”

“呵呵,这个自然。天色已晚,那我就不打扰子龙了,告辞。”糜竺拱手辞别而去。

赵云送他到帐门口,目视着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矮瘦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抬头仰望苍穹,不知何时,夜空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幕布,清亮皎白的明月,此刻已沦为一团黯然的圆斑。

冷风扑面而来,他感到了一丝冬日将至的寒意。沉吟了片刻,他忽然喝道:“来人啊,给我备马。”

…………

夏口城西,水营。

“大公子,练成精兵本就不易,每一名精兵都是宝贵的财富,所以必须给他们配备最优良的铠甲,最锋利的兵器,还要给他们吃好喝好,这些基本的东西,不知大公子能不能保障。”

两轮测试下来,马谡把刘琦那五百精兵刷得只剩下两百,现在,他这又是在为这两百人要吃要喝要装备。

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铜铁本就是宝贵的战略资源,制作铠甲和兵器又完全是纯手艺,而优良的铠甲和兵器无论是所耗材料,所需的工匠都要上等,再加上所耗的时间,价钱之贵可想而知。

不过,为了练一支忠于自己,关键时刻能成为依靠的精兵,多少钱都值得了。

“两千精兵我养不起,两百人还是没问题的,你所说的我自会想办法解决。”

刘封回答的很痛快,脑海里想起了他的从兄刘琦,看来马谡的这些需要,又得向这个大方的兄长开口了。

刘封的爽快让马谡感到很满意,点头道:“万事皆备,现在所需的就是时间了。但不知大公子打算何时起程。”

“今天刚收到消息,吴人在赤壁已经跟曹军初次交手,事不宜迟,我想明天就出发前往鲁山。”

马谡沉吟了一下:“进驻鲁山只是佯动,咱们在那里安营之后,再训练士卒也可以。那这样的话,我就先早点回去准备了。”

折腾了这许久,此时夜色已深,刘封也觉疲倦,送走了马谡之后,便准备宽衣就寝,正准备解夜之时,帐外亲兵忽然来报,说是赵云前来拜访。

这大晚上的,赵云为何会突然造访?

尽管有些日子未见自己这个“授武”恩师,确实还有几分想念,但不知为何,在惊喜之余,刘封的心头忽然又有一种莫名的不祥预感。

来不及多想,刘封赶紧准备出门相迎,刚一起步时,赵云已经大步而入,那英武的面容间,隐约流露着几分忧色。

赵云向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长坂坡万军之中都不曾见过他皱过一下眉,而今深夜忽至,他的眉宇间竟然会有忧色?

刘封心头的预感更加强烈,但表面上却一副自若,拱手笑道:“云叔,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这么晚还来看我。”

赵云深吸了口气:“大公子,我这么晚来打扰,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第四十六章 为谁而战

深夜前来,表情如此凝重,而且还口称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自己。

帐中的气氛,一下子就严峻起来。刘封感到周身的空气似乎在迅速的变冷,赵云还未说何事,刘封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严重性。

“是什么事,云叔请说。”刘封把赵云让进来,顺手倒上一杯温茶。

“刚才你子仲舅舅来找过我了。”赵云接过了茶,却并没有喝一口。

子仲舅舅?

刘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想起他说得这个人是糜竺,忽然间想起,今天傍晚的时候,自己不也曾见过他吗。

刘封笑道:“舅舅找云叔,多半是谈些军政之事吧。”

“不,他是来问我关于主母的死因。”

这短短一语,令刘封的心头猛然一震,不想曾经以为已经暂时被忘却的事,在这个时候有人旧事重提,而且还是糜夫人的亲哥哥。

依理来说,糜竺更应该来问自己这个外甥才对,却为何会前去询问赵云这个外人,除非……

“那云叔是怎么回答的呢?”刘封平静的问道。

“我自然是当时看到的什么,就回答他什么。”

夜风入帐,悬挂的火盆吱呀摇曳。

刘封沉默了片刻,又问:“那舅舅他又是什么反应?”

赵云直视着刘封的眼睛:“糜子仲他不信。恕我妄自猜测,他所说的话,很可能在暗示我,他怀疑主母之死,乃是大公子所为。”

心头如被鞭子狠狠抽打,一股恶寒自脚下直窜顶门,霎时间,仿佛周围的空气尽被抽干了一般,刘封感到呼吸开始窒息,脑海中一片的漆黑。

然后,在那茫茫无尽的黑暗之中,一个念头如撕破夜空的闪电,瞬间充斥了整个大脑。

我·必·须·脱·离·刘·备!

其实,这个想法,如孤魂野鬼一样,已经在刘封的心底游荡了很久,如果不是他这刘备养子的身份,他早就付诸于行动。

顶着这个名号,投降曹操,会被视为叛父。

投奔东吴,会被视为叛父。

投奔刘璋,会被视为叛父。

……

无论他投奔于哪一个势力,都会被当作叛父的逆子,就算能保住一条命,也要一辈子在旁人鄙夷的目光中苟活。以刘封的性格,这般的羞辱,简直比死还难受。

除此之外,或许还可以选择不投奔别家势力,而是自立一系,自己为自己打江山。

但是,自打江山就需要人才,头顶着“叛父”这顶臭帽子,哪个人才又愿意来投奔自己,没有人才的辅佐,光杆司令一个,还打个屁的江山,下场只会比袁术、吕布这类军阀更加凄惨。

所以,刘封才一度在琢磨,如何能在不脱离刘备的情况下,暗中培植势力,阴谋夺权也好,假装低调也罢,以这种形势保全自己。

但是现在,糜竺这厮竟然误会自己杀了糜夫人,尽管刘封知道他拿不出证据,但刘封自己确实也拿不出证明自己确实清白的证据。那么,以糜竺这种元老的身份,加以刘备对其的信任,只要糜竺有心,那么刘备势必会对自己起疑。

就算在这个现状窘迫的时候,刘备会隐忍不问,但一旦将来稳定下来,那种暂时按压下来的疑忌,必然会爆发。到时候,只怕不用等到刘备称帝那么遥远,还在荆州时,自己这条命估计就要冤死在他们的手里了。

赵云见刘封的神情有点恍惚,便宽慰道:“阿封,我们做人光明磊落,但求问心无愧便是,何惧他人如何猜疑。”

‘子龙啊子龙,你和我的身份可不一样,同样是问心无愧,效果却大不一样呀!’

刘封心中暗自感慨,却赶忙将恍惚的神色收敛,脸上反而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坦然自若,他淡淡笑道:“云叔说得是,我没做过的事,又为什么要害怕别人猜疑,那些无聊的人,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吧。”

赵云是那种表里如一的人,可惜却不了解刘封的心事,在他看来,刘封的神色和言辞既然如此坦然,那么他的内心必也如此。

赵云严肃的表情平缓下来,俊朗的面庞浮现几许欣慰的笑容,他忽然间坐了起来,喝道:“来人啊,把我的兵器拿起来。”

刘封面露好奇,站起来向帐外望去,片刻之后,两名赵云的亲兵入内,两人一起抬着一柄银色的长枪。

那柄银枪与普通的枪颇不一样,是一柄硕大无朋的银色重枪,柄身比一般的枪长出将近一半,小臂般粗细,枪头锋刃近有四尺之余。那两名士兵抬着这枪入内时,步迈并不轻松,看上去这柄银枪便异常的沉重。

赵云猿臂一伸,轻轻松松的便将银枪握在虎掌之中,昏光的火光照耀下,重枪游转着银色的光茫,宛如一条盘臂而卧的银鳞幼龙。

他横身一站,潇洒的舞了一个枪花。重枪过处,凌烈的劲气凭地掀起一股狂澜,身侧的两名士卒畏然之下,本能的退后了几步。就连丈许之外的火盆,也被那股无形的劲力搅动的吱吱呀呀左右摇晃。

刮面如刀的劲风散去,刘封惊赞道:“好一柄重枪!”

赵云微微而笑,将手中的重枪忽然双手奉上。

“云叔,你这是……”刘封面露茫然。

“这一柄重枪是我旧时所用,我三十岁之前用它纵横天下。听说大公子就要独自领军前往鲁山对敌,云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就将这柄重枪赠与大公子,祝大公子初战凯旋。”

原来如此。

看着赵云怀有期许的目光,看着他手中那柄银光流转的兵器,此刻的刘封,心头不由的涌上一股暖流,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动,似乎这感动也将之前的阴霾冲淡了不少。

真男儿间,又何需虚假的推辞!

“多谢云叔了。”

刘封欣然将那重枪接过,轻抚着那已铭刻了丝丝缕缕岁月痕迹的枪身,心中的豪迈之情油然而生:“子龙,有你相赠的神兵,我发誓会变得更强。不过,我不会为刘备卖命,我是在为自己而战!”

第四十七章 征途

赵云又说了几句祝他凯旋而归之类的话就告辞,送别了赵云,夜已至深。

刘封掂量着赵云所赠的这柄重枪,重量足有普通枪的两三倍左右,平常的士卒绝对舞动。不过刘封应该感谢他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本身练就了一身坚实的肌肉,再加上刘封这些日来有意的训练,以他现原在的力量,要舞动这柄重枪,虽然不及赵云那般得心应手,但只要稍加训练,也不是什么难事。

噗!

刘封将手中的重枪狠狠向下插去,沉重的力道之下,枪锋入地竟有三尺之深。

他站在帐门外,仰望着乌云遮月的苍穹,赵云所带给他的那份感动散去,平静下来之后,种种心事再度袭卷脑海。

‘要脱离刘备,却又不背负着叛父的恶名,嗯,那便必须要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最好是能让世人知道,是刘备不仁,而非我不义。’

刘封思索到了一条通往光明的道路,但却暂时无法找到进入那条道路的入口,毕竟一个人的智慧是有限的,以刘封现下初窥权谋兵法的境界,尚不足以为自己解开这个死结。

他首先想到了马谡,这个智谋之士,或许胸有奇策,能够帮到自己也说不定。但他转念又一想,马谡才刚刚调入自己麾下,想培养他成为自己的亲信,还需要一段时间,这个时候就向他和盘托出心事,显然是不太明智的。

猛然间,刘封又想到了一个人,就是那份《孙子注解》的神秘作者,以那个人绝顶的智慧,帮自己想出条一箭双雕的奇策来定然不在话下。

“只可惜,一直不查不出此人是谁呀。”

感叹之际,忽然感觉到脸庞的一丝凉意,用手一摸,指尖沾了几点水渍。他手往帐外伸去,丝丝细雨零落而下,借着营中的微光抬头望去,暗如深渊的苍穹中,雨迹如蚕丝一般坠下,片刻之间,便在大地上空织出一张忽明忽暗的蛛网。

秋末冬初的第一场雨,在万籁俱静中悄然降临。

“糜竺只是刚刚开始怀疑,在现在的局势下,应该不敢给刘备添乱,而且现在也不是我脱离刘备的时机,还是蛰伏而待,肆机找到脱离刘备的‘大义’理由再说吧。”

当天晚上,刘封笃定了脱离刘备自立的决心,这决心一下,心里边的那块石头一落地,心境反而平静了不少,倒头上床,这一觉倒是睡得相当的踏实。

一天之后,刘封率领着他这两百名部曲,搭乘着五艘走舸离开夏口水寨,西渡汉水,在长江北岸登陆。

船行江中之时,乌沉沉的天空突然裂开一条缝,细细的云缝,仿佛刚刚睁开的睡眼,射出一缕缕朦胧的金色阳光。

“出太阳了。”身后传来士卒们兴奋的叫声。

屹立船头,正面对着滚滚汉水出神的刘封,从神游中清醒,回头看去,眼睛猛的被一道道眩目的光线所刺,不得不抬起胳膊来阻挡光线。

让他感到刺目的,并不是柔光的阳光,而是来自于士卒们铁铠的反射光。

这两百士卒所穿戴的,乃是刘琦所赠的两百具明光铠,这种近些年才出现的新型铠,其胸前和背后各装有圆形的甲板,经过打磨之后,在阳光下耀眼反光,仿佛是一面镜子。

因为这个时代的镜子上常刻有“见日之光,天下大明”的套话,因此,便有人以明光铠为这种新型铠命名。

这种铠造价昂贵,一般只有军官阶层才配备,就连刘琦也仅仅有不到三百具。当时刘封向他开口,说想要几领上等的铠具,刘琦想也没想,极干脆的就送给他两百具明光铠,另外还附送两百把精炼的环首刀,外加三百张良弓硬弩。

可以说,在刘琦的慷慨赞助下,刘封这两百人马的装备已经相当的豪华,用刘封自己的话来形容就是“武装到了牙齿”。

刘封率领着两百装备精良的兵马,顺利的渡过汉水,这时雨势虽停,但地还相当泥泞,从此间通往鲁山一带,不乏沼泽泥地,刘封所部花了整整两天才顺利抵达鲁山。

此时收到情报,溯江而上的吴军,抢先于曹军一天占领赤壁安营下寨。而在得知吴军突然出现在赤壁的消息后,曹军依然继续东进,两军在次日清晨于赤壁一带江面展开水战。

正如刘封事先推想的那样,新降的荆州水军不敌精锐的吴军,一场水战下来,损失战舰上百,水军近三千之众。在初战失利的情况下,曹操不得不选择暂时退却,在北岸的乌林地面下寨,与吴军形成隔江的对峙。

赤壁方面的激战刚刚结束,作为佯攻一路的刘封就要轻松的多,刘封和他的两百兵马抵达鲁山之后,根据马谡的建议,本部兵马在鲁山与长江之间的狭长地带当道下寨。同时,在主营附近,分别设置了十一座广插旗帜的空营,给整个鲁山一带营造出兵马声势浩大的假象。

在安营已毕后,刘封便开始了他的练兵计划。

先前在夏口时,马谡经过两轮筛选,刷去了三百名耐力气力不合格者,而留下的这两百人,离精兵的水平依然很远,充其量只是具备了成为精兵的先决条件而已。

安营后的第四天,深更半夜,刘封已经睡下时,却忽然被马谡叫醒。

“发生了什么事,有敌情吗?”刘封以为是有什么紧急军情,边披挂铠甲边奔出了帐门。

马谡气定神闲的看着他,微微笑道:“大公子不必紧张,一切安好,并没有什么敌情。”

刘封松了口气,放慢了穿戴的动作。既无军情,却被他这么晚叫醒,刘封不免有点小小的抱怨,便道:“既然没有紧急军情,有什么事何不等明早再说。”

马谡淡淡道:“大公子不是急着想开始练兵么,就从今夜开始。”

“现在?”刘封稍有吃惊,四下看了一眼,目露困惑,那意思是这大晚上练个哪门子的兵。

“好吧,怎么个练法?”

刘封虽然心中狐疑,但还是耐着性子的尊重马谡的意思,跟随着马谡来到了辕门前的点兵台上。放眼望去,整个大营一片沉寂,只隐隐的听到士兵们打呼噜声,还有不知在说些什么的梦噫。

刘封深吸了口气,强行压制住一身的困意,负手而立,打算瞧瞧马谡到底又能折腾出什么新鲜的手段来。

马谡抬头看了一眼繁星如斗的夜空,嘴角微微一斜,忽然沉声喝道:“来人啊,给我擂鼓。”

第四十八章 亲附

几名待令的士卒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刘封。

‘原来只是玩紧急集合的老把戏啊。’

刘封终于弄明白了马谡的用意,有点索然无味的感觉,但为了不扫马谡的积极性,便眼睛一瞪,喝道:“军司马命你们擂鼓,耳朵都聋了吗!”

刘封一发威,士卒们哪敢再迟滞,赶紧抡起胳膊,抄起木槌,拼了命的冲着那七面牛皮大鼓敲击起来。

黑夜仿佛一面镜子,沉寂瞬间被击碎,隆隆的鼓点声四野回荡,近在咫尺的刘封耳朵都被震得隐隐生痛。

尚在睡梦中的士卒们立时被鼓声惊醒,各营各帐喧声四起,一个个顾不得睡眼朦胧,猴急的穿衣披甲,寻找到兵器,奔出帐来。

根据《步战令》,夜间就寝时,士卒们听到第一通鼓,就当立刻起来披甲执锐,二通鼓后就必须出帐向着旗幡指向集结,三通鼓结束时,就得完成集结。

点兵台的中央树立着一面数丈高长杆,四角铁盆中熊熊燃烧的烈火,将杆顶所悬的巨大旗幡照得清晰可见,根据军法,此处就是士卒集结的方位。

转眼之间,第三通鼓响起,刘封站在点兵台下凝目冷视,仅仅只有不到五十人赶到集结地,其余人稍慢者已经出帐,正往这边狂奔,动作慢的不是在帐中摸衣服,就是连兵器在哪儿都还没找到。

刘封微微摇头,脸上流露出几分失望:“连按时集合都做不到,这要到战场上,军令瞬息万变,恐怕他们更加跟不上,看来想把他们训练成精兵,要走的路还远着呢。”

马谡的表情倒并未太难看:“大公子说得是,不过依属下之见,他们的反应能力,跟我所料想的相差还不是太远。而且,我们今晚训练的内容,并非只是为了练他们的反应能力。”

刘封先前只以为他是想训练紧急集合,但听他此时所言,似乎还有别的用意,刘封顿时又起了兴趣。

说话之间,三通鼓罢。

刘封粗粗一扫,按时赶来集合的只有一百三十多号人,尚有七八十人还在往这边奔来。

这时,马谡忙叫道:“没有按时到达的人统统止步,都给我站到那一边去,两拨人不许混在一起。”

忽然间,刘封看出了马谡的用意。

所谓军法如山,他有意的将迟到的士卒区分开来,多半是想对这些未能按令赶到的士卒予以处罚,通过刑罚来树立军威,给这些散慢惯了的士卒们灌输严守军纪的思想。

想明白了这些,刘封心里的那点小小的期待感便又销声匿迹。马谡的这一招,刘封自然也会,看起来也没什么新鲜的,如果仅仅依靠这种手段,就想训练出一支精兵的话,刘觉他对马谡的期许值恐怕是有点高了。

“大公子,接下来就请你发号施令吧。”

马谡这小子,还真是聪明得紧呢,耀武扬威的时候自己亲自操刀,现在打算惩罚人了,就把这唱黑脸的位置让给了他。

刘封略有不悦,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嘴角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依你之见,我该如何惩罚那些不合格者。”

“属下好像没说过要惩罚他们吧。”马谡有点莫名其妙。

刘封这下就有点糊涂了,疑道:“他们没有按照军令,在三通鼓内集合完毕,显然是违背了军令,不惩罚他们难道还要奖赏他们不成?”

马谡嘴角微微一扬,嘿嘿的笑了一声:“属下正是这个意思。”

“我没听错吧,你要我奖赏他们!”刘封面露惊色。

马谡轻咳了几声:“大公子可能误会了,属下的意思是让大公子奖赏那些按时集结完毕的人。”

马谡的话着实出乎刘封的意料之外,他一时难以理解这种离奇的做法,正所谓军令如山,士卒依令行事是他们的本份,既是本份又何需奖励?

如果照马谡的思路,士卒们单只是服从军令就可以获得赏赐,那想要驱驶他们在战场上杀敌获胜,岂不得更需天文数字般的赏赐才够,古往今来,哪里有这般治军的。

“马军司,你确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刘封这一次没有毫不犹豫的照做,他可不是刘琦那么好糊弄的,做任何事,都必须要符命逻辑,这是他行事的准则。

马谡的表情则是相当的平静,面对着刘封的质问,他只是淡淡道:“大公子,这些士卒原本都是子德公子的兵,虽然如今在名义上已经成为你的部曲,但想让他们甘心为你卖命,仅仅依靠严明的军法是远远不够的。”

听此一席话,蓦然间,刘封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当日在北营兵变时的情景。

还记得那时,在北营混乱的情况下,刘封果断的以杀立威,那时刘琦还抱怨不该未加审询,就对那名可疑的士卒狠下杀手。

那个时候,刘封的脑子里本能的浮现出一段《孙子》中的话:卒未亲而罚之,则不服,不服则难用;卒已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

刘琦的士卒对其已然亲附,正是因此,才更要用严厉的军法约束他们。当时刘封的做法,正是符合后一句的“卒已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那么现在,马谡的做法岂非……

“卒未亲而罚之,则不服,不服则难用。”猛然省悟的刘封,脱口而出。

马谡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所惊讶的并非刘封能体会到他的苦心,而是眼前这位大公子,竟然能以《孙子》中的法则来与他的所为相互印证,这对一个才十六岁的年轻人来说,已是相当的不容易。

“看来大公子对兵法也深有研究,既然大公子已明白属下的用意,那我就什么也不说了。”

如果说先前刘封对马谡的能力还保有“怀疑”态度的话,那么现在,刘封才真正的认识了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手里边到底有几把刷子。

想明白用意,心中顿时通透如镜,刘封哈哈一笑,当即宣布,对于那些按时集结的士卒,明日中午一餐统统加肉。

这奖赏一下,点将台下顿时欢声雷动。按时完成集合的那一堆士卒,自然是乐开了花,另一拨的不合格者,尽管受罚的担忧可以暂时放下,但要想着明天别人吃肉,自己却只能流口水,自然就有些垂头丧气,心想着早知道有赏,当时听到鼓声时,就该麻利一点,何必拖拖拉拉呢。

望着台下欢喜不一的士卒,刘封忽然又意识到,马谡的这条让士卒亲附的计策,其实还是有漏洞的。

第四十九章 分明

刘封并没有当场说出自己的隐忧,毕竟马谡已展示了他的练军才华,自己所能想到的漏洞,以马谡的能力未必不会想到,与其再一次表示出质疑,不妨先静观其变。

将令如山,刘封既然当场允诺给士卒们打牙祭,自然不能说话不算数。于是在次日,刘封便下令伙房宰了几头肥羊,每人分发了几斤羊肉,顺便还炖了十几锅肉汤,一百多号合格者,美滋滋的享受了一顿大餐。

在这个物资不丰富的时代,当兵吃饭,混个饱已经是不容易。就如曹操在北方大搞屯田十余年,看起来是解决了粮草问题,但他手底下的精锐士卒,平时所用大抵也只是一些不太爽口的粗粮,隔那么几天,或许能吃上一顿精粮。至于酒肉之类的“奢侈品”,那就得等着得胜获赏,或是缝年过节这等大日子。

能够吃上一顿肉餐,对士卒而言的确是一个极大的恩赐。

正如刘封所料,马谡这种收买士卒之心的手段才刚刚开始,一连三天,他每天晚上都搞一回紧急集合,对于在三通鼓内完成集结的士卒,第二天都照例赏一顿肉食。

这么做的效果自然是明显的,刘封在士卒们的眼中,除了那个威严的形象外,逐渐又树立起爱兵的表形象,士卒们对他开始渐渐亲附。

除此之外,士卒们为了得到赏例,自然也倍加努力,三天以来,每天的紧急集合中,不合格在逐日减少,到了第四天,这个人数已经从最初的七八十,减少到了一二十人。

效果自然是可喜的,不过,刘封先前的担忧却跟着浮上了水面。

照着马谡的这般做法,士卒的人心是收买了,但消耗却是巨大的,尽管有刘琦在后边撑腰,但这顿顿宰羊杀鸡的,再用不了多久,刘封都要不好意思再向他那从兄张口了。

即使是坐拥半壁天下的曹操,只怕也负担不起给他们的亲卫军顿顿吃肉,更何况是刘封。

第四天的晚上,当紧急集合结束时,看着台下那一张张渴望赏赐的脸,刘封心里边却很纠结,他不是不想顿顿给士卒们吃肉,而是他实在负担不起了。

“马军司,是不是照前几日的做法,接着赏肉呢?”

刘封看起来是随口在问马谡,但却在暗向他使眼色,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苦衷,却又不能当着士卒的面来表现出不情愿。

马谡表情平淡,看不出是否会意,却向刘封一拱手:“大公子,今天的赏赐,可否由属下来宣布。”

以往点子虽然是马谡出的,但他为的都是树立刘封这个主将的恩信,所以当众赏赐这种露脸的事,都是请刘封亲自而为。

但是今天,他却忽然要自己来,刘封心知马谡的此举必另有用意,便道:“也好,那就你来吧。”

马谡点了点头,走到点兵台边,环视台下众兵,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大公子宣布,从今天起,三餐的主食,都改为细粮,肉餐则变为三天一顿。”

台下的众军原本盼着明天接着有肉吃,就等着宣布之后欢声叫好了,这时听了马谡的话,都感到有些意外。

不过,虽然没有意想中惊喜,但士卒们也感到心满意足了。要知他们平时所吃的主食,基本也以粗粮为主,隔几天才能吃一餐细粮,现在变成了每天三餐都吃细粮,而且三天加一餐肉食。如此算来,大公子刘封对他们,比公子刘琦还要好不少,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又哪会有不知足。

“多谢大公子。”

“大公子待咱们太好了。”

“小的们愿为大公子效死命。”

……

台下的士卒们或是慷慨,或是激动,无不表达着对刘封的感激和拥戴。

马谡回头看了一眼刘封,那眼神当然是询问刘封是否对他宣布的赏赐满意。

刘封当然满意了,他手底下的兵马不过两百,天天吃肉他负担不起,三天一顿肉还是没问题的。至于主食细粮,远比昂贵的肉食要划算得多,而且他本来就有此打算,当然更不会反对。

刘封微微的点了点头,但就在马谡转身之际,刘封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诡异,他立时意识到,马谡的手段绝非这么简单,接下来一定还有好戏可看。

转过身去的马谡,平静的表情忽然波涛涌动,双目迸射着肃厉之色,厉声道:“大公子治军,向来赏罚分明。给了你们三天的时间,竟然还有人敢不遵军令,实在是法理难容。来人啊,将那几个没能按赶来集合的家伙拖下去,每人打二十军棍!”

果然如此。

此刻,回荡在刘封脑海的,依然是那一句孙子兵法:卒未亲而罚之,则不服,不服则难用;卒已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

先前因为这两百人都是新收入麾下,未能亲附之前,若是对他们用刑,不但不能达到整肃军纪的效果,反而会将士卒心生不服。但是现在,通过恩赏的手段,士卒们渐已亲附,倘若还一味的纵惯他们,只知赏而不知罚,则士卒们虽然口号叫得慷慨,但真正要用他们是,仍然不会服从。

所以,马谡才选择在这个时候对那些违令者用刑。

‘所谓的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并不只是简单的给予和惩罚,如果没有高明的手段,反而会适得其返。嗯,马谡这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他。’

刘封暗自赞赏时,下边那一二十人已经被按倒在地,脱起裤子打起了军棍。

这些人当中,不乏前几天吃腻了肉,本想着反应迟到了也不会受罚,顶多少吃顿肉而已,正好换换清淡口味,哪想到上峰突然变了政策,正好是自食恶果。

一时间,板子打在肉上啪啪的脆响,还有一声声哀嚎回荡在军营上空,那些默默围观的士卒,个个听得心惊胆战,畏然之情尽显于色。

看着台下一个个心惊战胆的士卒,刘封心里边却无比的畅快,看来有马谡相助,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拥有一支忠心耿耿的铁血精兵了。

刘封的乐观有点为时尚早,次日,一个不速之客的突然到来,打乱了刘封的计划。

抵达鲁山的是他的小舅糜芳,还有其麾下的七百兵马,除此之外,还带来了一道关羽的手令,改令糜芳接管鲁山营,却命刘封听其节制。

第五十章 厌恶的家伙

糜芳的不请自来,而且还奉关羽之命接管鲁山营的领导权,如果仅仅从军事角度而言,倒并无什么不妥。

毕竟,刘封资历尚浅,而糜芳则是在徐州时,就跟随刘备转战大江南北的老资历,虽然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战功可炫耀,但好歹资历和经验摆在那里,从求稳角度来看,对糜芳的这个任命倒也合情合理。

在旁人看来,也许没什么异样,但糜芳的到来却让刘封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久之前赵云的夜访还历历在目,正是那一次他带来的糜竺对自己心生猜忌的消息,才促使刘封决心脱离刘备。而糜芳的到来和关羽的任命,又正好发生在那件事后不久,这就让刘封不能轻易对待了。

‘难道说,糜竺已经把他那狗屁怀疑跟关羽讲了不成?他们派了糜芳前来,莫非是想对我不利?’

这是刘封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推测,但旋即他又觉得可能性不大。

要知当初赵云是深夜独自来访,理应没有旁人知道,也就是说,在糜竺看来,他刘封并不知自己已经被怀疑。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关羽想对付他,完全可以找个理由,堂而皇之的将他暂时调回夏口,何必大老远的把糜芳派过来这么费事。

念及此,刘封心中稍安。在帮助那新来的七百兵马安顿过后,刘封便怀着试探的心理前往了糜芳的大帐。

“舅舅一路辛苦了,应该还没有吃过饭吧,我叫人备了些酒茶,也算给舅舅接风洗尘了。”

刘封叫部下把备好的酒肉送往帐中,糜芳并没有领情,只是平淡的摆了摆手:“我现在不饿,先放着吧。”

上一次刘封跟糜芳单独相处时,那时阿斗才刚刚出生不久,尽管刘备有了亲生儿子,但糜芳这个舅舅对自己的态度还是相当的和善,表面上似乎未因阿斗的出生而有所改变。

但是此时再见,糜芳的态度却明显冷淡了不少,这态度的前后转变,更让刘封证实了几分心中的猜忌。

“二叔怎么忽然想起派舅舅也来了鲁山,是父亲那边有了新的指示吗?”刘封试探性的询问道。

“这只是你二叔的意思,他担心你年轻,临阵经验不足,万一有个闪失有损我军士气,所以命我来接管鲁山营。”

糜芳回答的很痛快,刘封听着又有了几分底,按照他所说,就说明糜竺并未把那所谓的怀疑告知刘备,否则的话,没有刘备的命令,关羽岂敢对自己采取行动。更或者,连关羽也未必知情,糜芳的到来,只是糜氏兄弟自己的手段。

刘封当下呵呵一笑:“鲁山一路只不过是佯攻,而且距乌林有数十里,一路上泥泞不堪,如今曹操正在乌林跟吴人对峙,多半不可能分兵前来,二叔他怕是多虑了。”

糜芳冷淡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奇光:“阿封啊,舅舅记得上次我考你兵法的时候,你还一窍不通,这几个月不见,你倒是说得头头是道,连曹操也敢揣测起来了,看来长坂坡之后,你是用了不少心呀。”

提到“长坂坡”二字时,糜芳故意加重了语气,而且眼睛还直视着刘封。

‘你以为我做贼心虚,听到长坂坡时会情绪有波动。哼,别说老子光明磊落,就是我真的做过了,又岂会被你看破’

刘封对他这舅舅的小把戏了然于胸,俊朗的面容静如冰湖,哪怕你风吹雨打,我亦一丝涟漪不起,只付之淡淡一笑:“父亲身负匡扶汉室的重任,我这个做儿子的岂能不为父分忧,当然要稍稍学些用兵之道,才好为父亲上阵杀贼。”

先前刘封想极力掩饰自己在学习兵法的事实,那是因为他还抱着在刘备手下寻找到出路的一线希望,但是现在他已决心脱离刘备,那么修习兵法之事既然可以作为搪塞糜芳的借口,又有什么不可用的。

刘封的解释滴水漏洞,无论是言词还是表情,糜芳都找不出一丁点的破绽。

糜芳眉宇间闪过一抹失望,顿了一下,却又拍着刘封的肩膀叹道:“阿封呀,主公他身边不缺大将,用不着你这千金之躯以身犯险,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不但是主公,我们当舅舅的也会很难过的。”

明知是虚情假意,刘封却不得不表现出感激之状:“舅舅为我好,我自然知道,只是……”

“其实呢,你只要学好如何向主公尽孝就足够了,将来等阿斗长大了,或者有一天继承了主公的大业,你再好好的辅佐弟弟,兄弟友爱和睦,一生安安稳稳就过去了,这多好。”

糜芳不但打断了刘封的话,而且还狠狠的刺激了刘封的心。人人都知他刘封是个养子,刘备收他当儿子,自然是为了找个继承人,而阿斗的出生也把他推到了一个尴尬的位置,这些都是人们心知肚明的事实。

但是,就像刘备的仁义之名一样,明眼的臣子们都知道其中有几分是假,几分是真,但是没有谁会当着刘备的面说出来,而刘封的尴尬身份,也正是如此。

可是,眼前的糜芳,却偏偏的犯了这个忌讳。

刘封知道,他之所以敢这般**裸的暗示,无非是因为糜竺那“莫须有”的猜忌,让糜氏兄弟以为刘封心怀鬼胎,有跟阿斗争抢地位的嫌疑,所以,糜芳才不惜用这种直白的方式,来向刘封发出警告。

这回刘封真的是火了,阿斗的位子他压根就已经不然希罕,激怒他的是糜芳这般不顾他颜面的所谓暗示。

扶着青釭剑柄虎掌,坚实的掌背上青筋隐隐涌动,这一刻,刘封恨不得一剑出鞘,将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大卸八块,以泄心头的这口恶气。

“阿封,舅舅是过来人,听舅舅的绝对没错。”糜芳见刘封不做声,还以为自己的暗示有效果,敦不知生死已经悬在一线之间。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马谡忽然匆匆而入,瘦削的脸上流露着凝重,似乎发生了什么重大之事。

“大公子,糜将军,刚刚收到的情报,一支曹军正向鲁山而来。”

第五十一章 自以为是之徒

一句话,把刘封的一腔杀意瞬间压下,自以为是的糜芳也跟着脸色一变。

徐庶不是说鲁山只是一路佯动吗,可赤壁交战才刚刚开始不到十天,曹操为何就迫不及待的派兵来攻鲁山呢?

“曹军来了多少?”刘封杀意虽收,但精神却高度警觉起来。

“一千。”

一千曹军对于刘封而言,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要知道,那可是精锐的曹军啊。如果正面对抗,双方将领的用兵实力相当,一千曹军足抵五千刘家军,如果是虎豹骑的精锐话,只怕一万刘家军也难挡一冲。

想到这里,刘封忙又问道:“来的是曹操的北军还是荆州降军?步军还是骑兵?”

“应该是北军,不过基本都是步军。”

马谡的回答让刘封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情况仍然不容乐观。

己方这一边,刘封这两百精锐才刚刚亲附,正在强化军纪,至于搏肉、弓弩、阵法这些更细的方面还不及训练,别说正面与曹军野战,就是坚守鲁山大营,两百人也显得捉襟见肘。

不过幸运的是,糜竺的猜疑给他送来了七百兵马,这样的话,他和糜芳的兵马相加也有近一千的兵马,与来犯的曹军兵力相当,只守不攻应该不是问题。

脑子飞快的转动,冷静的分析过局势之后,刘封果断下令道:“马军司,你速派斥候加强对来敌的侦察。另外传令全军,加紧时间加固营垒,增添鹿角,多备弓弩,咱们要打一场坚守的硬仗。”

“咳咳——”从惊异中回过神来的糜芳,脸马上往下一拉:“阿封,既然我已经奉命接管了鲁山军务,关于如何来应敌,你就不用操心了。”

刘封一怔,这才想起现在这鲁山营已经不是自己说了算,自己方才一番旁若无人似的下令,显然有越权之嫌,难怪糜芳的脸色会难看。

“舅舅莫怪,我也是一时情急,马军司,你稍等一会,且听听舅舅打算怎么应敌。”为了应对新出现的威胁,刘封只得暂时压下对糜芳的厌恶,毕竟现在还不是自立的时机,没必要为了一点点的小气跟糜芳翻脸。

刘封刚才的吩咐正符答马谡心中所杨,外面形势紧迫,必须争分夺秒,他一听还要再论,便不假思索道:“糜将军,大公子的计划是目前最稳妥的应敌之策,依属下之见没必要再过多讨论,还是尽快下令让士卒们执行吧。”

马谡显然只顾着从军情方面考虑,而糜芳一听这话,脸上顿时流露出不悦,他扬起头来,鼻孔朝向马谡,喝道:“本将和大公子讨论军事,哪里有你多嘴的份。”

糜芳摆起了上司的架子,口气有点嚣张,马谡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显然有怨,但碍着官职的关系,敢怒不敢言。

马谡是自己的部属,糜芳这样不客气的教训,那就是不给刘封面子了。

“襄阳马氏五兄弟舅舅应该听说过吧,这位就是五兄弟最年少的那一位,他也是一心为公事,舅舅莫怪。”

刘封报出了马谡的名号,原想糜芳会给几分薄面,不想他这舅舅官架子摆出来就收不回去了,只是眯着眼瞟了马谡一眼,撇着嘴道:“管你是谁,上下尊卑岂能不分,是什么身份就干份内的事,逾越了就是犯忌讳,阿封,你说是不是。”

刘封耳聪目明,自然听得出来,糜芳这话明着是教训马谡,其实却是在拐着弯的暗示自己。

刚刚压下的怒火,这时又被糜芳给引燃,刘封刀锋一凝,冷冷道:“那舅舅你打算如何应敌?”

“两军对战,不是凭空想象,要知天时与地利,先看看地图再说。”

糜芳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伏在朱案的地图前琢磨了半晌,忽然面露傲色,拍案道:“鲁山地形对我们这么有利,曹军此来岂不是在自寻死路。”

刘封和马谡对视一眼,搞不懂眼前的这位糜将军何来的勇气口出狂言。

糜芳指着地图,洋洋得意道:“你们看,鲁山以西的道路,北边是云梦泽,南边是长江,这样的地势本身就泥泞不堪,而且最宽处也仅有百余步,最狭处仅仅几十步而已,正是打一场阻击战的好地方啊。”

一听糜芳打算以攻代守,二人脸色同时一变。

刘封沉眉道:“舅舅,我方兵马本来就少,曹军野战的战斗力又甚强,正面交战风险太大,还是坚守营垒稳妥一些。”

糜芳冷哼一声,表情不以为然:“所以我才说用兵要知地利。我只要把战场选在一处狭窄之地,曹军的兵马便无法展开,正可抵消人数上的劣势。而地面泥泞,则曹军的推进速度必然被迟滞,到时候我军只要多备强弓弩,无需接战便可将曹军射溃。这么绝好的立功机会,岂能错过。”

“舅舅……”

刘封还想再劝,糜芳猛一摆手:“你不必再多说了,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怎么用兵难道不比你清楚吗。总之这里我说了算,你马上令你的部曲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就随我出击吧。”

糜芳用他的职权强行压制了刘封的劝阻,斜望时,马谡正皱着眉头向他微微摇头。

很显然,对于糜芳的冒险举动,马谡是一百个不赞成,不只是马谡,刘封也同样反对。要知道曹操用兵如神,他既然敢派一路人马东进鲁山,就一定清楚鲁山一带的泥泞地形的不利之处,既是如此,就必然准备好了应对手段,糜芳的主动出击,无疑是在送死。

‘妈的,老子才不会为你陪葬!’

火了的刘封,目光冷峻如电,大声道:“舅舅要出战请自便,却恕我难以从命。”

刘封的拒绝让糜芳既惊又怒,一张脸马上阴沉下来,厉声质问道:“关将军命我全权节制鲁山兵马,阿封,你焉敢抗拒军命?”

“舅舅既然说奉了二叔之命接管鲁山营,那是守是战这种大事,是不是应该先派人征询二叔的意见再做决断呢?”

刘封的反驳令糜芳愈加不爽,他瞪着眼道:“我既为一军之首,自然有临机处置的权力。”

话说到这份上,刘封已知多说无益,遂拱手道:“我只知我是奉了父亲之命,坚守鲁山大营。舅舅想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我是绝不会跟着你出战的。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罢,刘封转身拂袖而去,马谡也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跟着出了军帐。

第五十二章 绝地反击

“阿封,你敢抗——”糜芳想再斥责时,刘封已然扬长而去。

空荡荡的大帐中,只余下面红脸胀的糜芳一人,看着那两个年轻的身影远去,糜芳的眼中迸射着憎恶之色,气呼呼的定在原地许久,才重哼一声,狠狠的甩了一下外袍。

扬长而去的刘封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军帐,他同样是一腔的怒火,一入大帐,他便狠狠的一拍朱案:“拿别人来压我就罢了,还想让我跟着你去送死,门儿都没有。”

随后而入的马谡,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凡有才的人,都是要面子的人,刘封看得起他,给他面子,所以他才倾力为刘封做事,哪想到突然冒出个糜芳来,摆谱也就罢了,还公然斥责自己,这口气,马谡同样咽不下去。

“大公子,恕我直言,你的这位舅舅贪功心切,兵法一窍不通,这样贸然出战,定是死路一条。”马谡也看出来刘封跟糜芳有隙,所以才敢不加修饰的批贬糜芳。

帐外冷风起,瑟瑟的秋风钻入帐中,刘封感到了一阵寒意,正是这寒意,让他燃烧的怒火稍稍平息。

‘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定要冷静。’

在一次次的自我暗示下,刘封渐渐恢复了镇定的头脑,在帐中来回踱了几步,他渐渐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刘备临走时有交待,江北之事由关羽全权节制,虽然糜芳的举措是自寻死路,但自己若不从,终究是违抗了军令。或许,糜芳所为,根本就是受了糜竺的授意,故意设计陷害自己也说不定。

想到这些,刘封意识到这件事不能这么简单的对待,思索了片刻,他有了主意:“我马上修书一封阐明利害,你即刻派人送去给二叔,相信他一定会驳回出战的计划。”

马谡却道:“关将军远在石阳一带,就算马上修书,这一来一回也要数天时间,恐怕等不到关将军的命令,大祸就已经发生了。”

刘封微微叹气:“就算这样,这封信还是要写的,到最后就算无济于事,也至少可以把我们和这场失利脱清干系。”

这才是刘封的真正用意,糜芳那厮要送死由他去,刘封才不关心。

“话虽如此,可是大公子有没有想过,一旦糜将军战败,那鲁山营就只剩下我们手头的两百兵马,到时敌方一千之众趁胜而来,即使我们坚守不战,以区区两百兵马,又岂能守得住呢。”

一语惊醒,刘封只觉背上一阵的彻底恶寒。

马谡说得没错,糜芳是讨人厌,死亦不足惜,但他手中那七百的兵马却是至关重要,先前刘封认为可以一守的主要原因,也是因为多了糜芳这七百的兵马,倘若这些兵马一损,正如马谡所说,就算想守也守不住的。

形势的变化出乎了徐庶的预料,同样也出乎了刘封的预料,现在刘封首要目标是如何渡过眼前的危机,否则又何谈什么脱离刘备。

“我的这个舅舅,真是给我们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啊。”刘封剑眉凝成刀锋,四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案,脑海里在不断的搜寻着先前所学的兵法,试图为自己找到一条出路。

“看来,只有撤回夏口才是唯一的出路了。”刘封喃喃自语道,这似乎是他能想起到的唯一保身的办法。

马谡却不愿意,其实凭心而论,他比刘封更不愿选择撤退这样丢面子的事。

刘封压根就不想立功,他只想求明哲保身,然后再图脱离刘备。马谡则不一样了,他想的是扬名立万,这可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战,如果就这么不战而退,对马谡而言就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眼见刘封萌生退意,马谡忙道:“主公命我们坚守鲁山,是为了配合吴军赤壁主战场,出于军事角度,我们当然可以撤退,但是从大局来看,这一撤退会让主公陷入不利的境地,大公子,我们绝不能撤。”

说得轻巧,不撤就得战,以现在的实力,又何以为战?

刘封不能吐露真实的想法,只得道:“你所说我也明白,可是要战也要有资本,两百兵马,又如何能抵挡强敌。”

马谡忽然眼眸一亮:“既然守不住,那我们何不主动出战,以奇制胜?”

“以奇制胜?嘿嘿,你随我来吧。”

刘封大步而出,马谡不知其意,也只好跟着出去。

二人上马,带了十几名护军,离开鲁山营,一路西行。开头四五里的时候,地势尚平坦干躁,越是往西,道路就越狭窄泥泞,北面的云梦泽逐渐南移,和南面长江形成了一个V字形的地势。

走出十里后,沿江的大道已经缩减到不出五六十步宽,站在道路的中央,左边是长江,右边是泥泽,方圆数里一览无遗。

刘封抬手摇指着右首处的大片泥泽:“自古以来,想以弱胜强,以寡敌众,无非是用设埋之类的奇策,这一点我也懂。可是你看右边的地形,如果是树林或者是山包的话,我们还可以勉强设伏,但是这一片沼泽,人马一进其中便要陷入,根本无法埋伏兵马。若是不能设伏,我实在想不出,在这种地方还能用什么奇策。”

刘封并非不敢战,其实在此前,他也曾现场考察过战场,假象如果有敌人来进犯,将如何应战,但除了正面硬抗之外,终究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看到此间的地形后,马谡的表情也暗淡了下来。他跳下马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沼泽的边缘,放眼望去,除了稀稀落落生长着的苇草之外,就是一眼看不到边的泥泞。

他试着将一只脚迈进沼泽里,刚刚踩上去还没什么,但是身体的重量往上一加,整条腿马上就跟着陷了下去,一直陷到小腿根部时,下陷的趋势仍然不见停。

马谡赶紧把腿抽了出来,带出半条腿的泥巴也无心清理。他闷闷不乐的蹲在沼泽边,随手捡了根枯技捅着脚下的烂泥,喃喃道:“难道我马谡生平第一仗,真的就注定要以逃跑收场么……”

年轻的面庞上,流露着的是几分无奈,还有几分不甘。

突然之间,那暗淡的眼眸中闪烁起兴奋的光茫,马谡腾的一下跳了起来,回头冲着刘封激动的叫道:“大公子,取胜的奇策,我已经想到了。”

第五十三章 开战

星月当空,万里无云,明天将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糜芳站在帐门口,仰望夜空,脸上流露着的是踌躇满志。

夜色下的军营,就像是一面光滑的镜子,倒映着满天的星光,而那点点的星光,却是一堆堆的篝火。香气弥漫中,一锅锅的肉汤已经煮熟,围坐在火堆旁的士卒们,正流着口水准备享受一顿难得的肉餐。

明天的那一仗,糜芳虽然志在必得,但他也知道曹军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所以今天晚上他决定让士兵们饱食一顿,好激励他们明天为自己好好的卖力作战。

一骑从西面飞奔而来,那里是刘封营的方向。

“怎么样,打探到大公子在做什么了吗?”糜芳迫不及待的对滚鞍下马的亲兵问道。

“回将军,大公子把所有士卒都派了出去,好像是叫他们连夜去砍柴去了。”

亲兵带回来的这个讯息,让糜芳有点莫名其妙,甚至感到些荒唐。

他本来在想,刘封这小子拒命不从便罢了,好歹你也老老实实的加固营垒,谁想明天就要开战,这临战前的大晚上,你却把士卒们调去砍什么鬼柴。

“大晚上的砍柴,好笑。”

糜芳轻蔑的哼了一声,摇着头回到了帐中。他坐将下来,展开一张帛书,不假思索的提笔疾书起来。

糜芳一共写了两封信,一封是写给关羽的,自然是向其告状,说他这个好侄儿竟然胆敢抗命不从。糜芳相信,以关羽的性情,当他得知刘封竟然敢不遵其号令时,原本当初就反对刘备将刘封收为养子的关羽,此刻必然会对刘封更有芥蒂。

这第二封信,则是写给其兄糜竺的。信刚写完,忽然外面亲兵来报,言是大公子刘封前来求见。

“这个小子,终于知道来认错了么。”糜芳合上书信,“叫他进来吧。”

片刻后,刘封在步而入,看到糜芳正襟危坐,脸依旧拉得老长,但眉宇间似乎有几分得意。刘封知道他以为自己是来道歉服软的,所以才会那副德性。

刘封上前拱手道:“舅舅,我此来是想再问一句,明日你真的打算出战吗?”

“胜算在我手,当然要出战。怎么,阿封你是不是后悔了,决定改变主意随我出战,好分一点战功啊。”

糜芳的自以为是让刘封想笑,什么狗屁战功,就算我一刀把曹操宰了,这天大的战功之下,还不是照样要被尔等猜忌,依然逃不脱死路一条的厄运。

刘封嘴角微微一扬,淡淡笑道:“舅舅既然心意已决,那我也没什么好劝的了,至于这战功嘛,舅舅若有信心,自可全部拿去。不过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舅舅上阵搏杀,我却视而不见,所以如果舅舅你不反对,我明天想率本部兵马,在后边为舅舅压阵助威。”

‘什么压阵助威,还不是想分一杯羹。’

糜芳以为他这外甥是为先前的违令来道歉的,这时听刘封似乎并无此意,便有些失望,冷哼一声:“随你的便吧。”

“那我就不打扰舅舅了,祝舅舅明日铠旋得胜,成就大功。”刘封恭维几句,便告辞而去。

目送着刘封离去,糜芳脸上又浮现出怒色,愤愤的嘀咕道:“这个小子,还是死不悔改,哼,你早晚会知道错的。”

这一夜,转眼即过。

次日旭日将升未升时,鲁山营的刘家军已忙碌起来,埋锅造饭,匆匆的吃过早食后,糜芳率领着他的七百兵马昂首阔步的走出了营垒。兵马沿着西向泥道行进一里有余,在一处岔口,糜芳看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刘封和他的两百兵马。

“我的斥候刚刚回报,曹军已经离营开拔,现下已在十五里外,舅舅恐怕得加快行军了。”刘封笑着提醒道。

看到刘封这副客气的表情,糜芳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究竟不对劲在哪里,他一时片刻又想不出来。

“这个我自然知道,不用你提醒。我们走!”糜芳高喝一声,纵马扬长而去。

目送着七百军兵踏着泥泞的道路从身边而去,直到他们远去成大道尽头的一团黑影,身边的马谡才道:“大公子,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开始部署了。”

刘封深吸一口气,目光冷峻如刃,微微点头道:“那就开始吧,希望你的计策能奏效。”

“大公子放心,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瑟瑟晨风中,马谡冻得通红的脸上流露着自信的微笑。

……………

天光放晓之时,糜芳所部抵达了预先设想的交战地点,这里是沿江大道中最狭窄,也是最泥泞的一段,南北宽不过四十余步。

糜芳按照事先拟定的计划,迅速的完成了排兵布阵。两百步军执戟在前,将整条道路封住,而其余五百兵马则皆持弓弩,分布在戟兵之后。

二比五的步弓比例,理论上有些失衡,但这正是糜芳引以为傲的地方。他相信即将交手的这支一千人的曹军,弓弩手的装备不会超过两百人,这样的话,他就可以依靠弓弩手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再加上泥泞地形对敌人进攻的迟滞,轻轻松松的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布阵完成后不久,正前方的尽头,一条细细的黑线印入眼帘。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黑线在不断的向己方阵地蠕动。

敌人终于出现了。

江涛拍打着岸边的碎石,离江较近的士卒,甚至能够被溅起的水花击打到脸庞。随着正前方的黑线的逼近,每个人都感觉到耳边的鼓声越来越响亮,那是心跳在加速跳动所产生的幻觉。

“戟兵准备。”

随着糜芳的一声高喝,两百步军将指向苍穹的长戟压低,参差不齐的戟刃,形成了一片寒光流转的森林。

五百步、四百步、三步百、两百步。

当敌人那模糊的影像,终于清晰的映入眼帘时,糜芳的心猛然间如同被沾水的鞭子狠狠的抽击了一下,原本志在必得的脸,瞬间一片惨白。

迎面而来的,并非想象中一排排手执戟矛的敌卒,而是一排一人多高的巨大橹盾,在沉闷的鼓点声中,像一堵坚不可摧的铁墙缓缓的压过来。

第五十四章 负我者死

沟渠之东,刘封白马银袍,横枪而立。

阴冷的江风吹刮着战袍,手中的火把在猎猎寒风中舞蹈,俊朗而冷肃的面庞,在刮面如刀的风中微微泛着几许淡红。

刘封鹰一般的眼睛直视着正前方,几百步外,那场血腥的厮杀即将拉下帷幕。

不,不是厮杀,准确的说,应该是屠杀。

远道而来的曹军,似乎早就预料到糜芳将采取何等应战之策,所以,此番交战,敌方将领也排出了一个以橹盾为先驱的奇怪阵形。

那种硕大无朋的巨盾,一般是在对阵骑兵时才会使用。这种橹盾的底部可以深深的刺入泥土,立稳之后,无论是弓箭还是兵器,都可以抵挡,如同一座活动的堡垒工事。

而在橹盾的上方,会架起锋利的长矛,当骑兵发起冲锋时,这一排排平伸的长矛会形成一堵刺墙,在骑兵连敌人的头发都没摸到时,就会连人带马被刺成肉串。

而在今天这种地形泥泞而狭窄的战场上,曹军排出的这个巨橹阵,则起到了出人意料的作用。依靠着橹盾的超强防御力,曹军便可以糜芳雨点般的弓弩打击下,从容不迫的向前推进。

只一个简单的阵形变化,就轻易的克服了地形的不利,领军的那员敌将,定然不是无名之辈。

面对着这意想不到的攻击方式,糜芳的计划就此破产,弓弩无效的情况下,一千曹军如一座钢铁的城堡,穿越两百步泥泞的道路,平平的辗了过来。

在军阵相撞的一瞬那,巨盾阵突然破开,隐藏后面的曹军,如破笼而出,饥饿难耐的虎狼,挟着猎猎的血腥之气,杀向了惊慌失措的刘家军。

身处其后的刘封,尽管无法看清前方战场的清楚画面,但那灌入耳膜的阵阵凄惨的嚎叫之音,亦足以令他想象到那场屠杀之惨烈。

一盏茶的功夫后,前方的战斗似乎已经接近尾声。残存的刘家军,如溃巢的蝼蚁一般,向着这边逃窜而来,而其后的曹军,似嗜血的野兽,不肯放过任何一只猎物,穷追不舍而来。

泥泞的地面在迟滞敌人的同时,一样也阻碍了自己的逃跑,一千曹军中配备了约二十余骑兵。此刻,这些先前在混战中无法一展身手的骑士,则借着马力的速度优势,轻松的追击败溃的敌卒。

刀锋无情的斩落,马蹄肆意的践踏,残存的几十名刘家军溃卒,片刻之间便尽数倒在了泥泞之中。

此处的地势西高而东低,七百名刘家军士卒的鲜血渗入泥泞之中,仿佛一张紫黑的巨幅地毯,向着刘封所在缓缓延伸过来。

七百条性命,就这样无一幸免吗?

就在刘封感慨之际,正前方的视野中,一骑熟悉的身影正惶急的向这里逃来,似乎是唯一的幸存者。刘封很快认,那独自逃出血狱杀场的,正是不久之前还自信满满的糜芳。

刘封的心头立时涌起一阵深深的厌恶:七百个年轻的生命,就因为你的自以为是白白送了性命,你竟然还有脸独自逃生,真是不知羞耻啊。

陡然之间,刘封的剑眉凝成一线,心头仿佛被一根细针猛然一刺,不安的情绪瞬间笼罩了全身。

因为他看到,在糜芳的身后,还有一员虎熊般的骑士在穷追不舍,而那个人恶煞般的身影,刘封这辈子也绝不可能忘记。

许褚!

‘想不到,率军而来的敌将,竟然是这个恶来。’

刺骨的寒风刮面而来,刘封却已感觉不到外在的冷意,因为就算是彻骨的寒冬,也抵不上许褚所带给他的恶寒。长坂坡的那惊心动魄的两刀本能的浮现在眼前,尚在几十步外时,刘封仿佛已经感受到了慑人心神的凛烈杀气。

在一刹那的惊悸之后,刘封的脑海里蓦的回想起了那夜的片段,赵云所教授的武道三字诀,如梵音入耳,渐渐的压制住了内心中的恐怖。

许褚的强大,首先强大在他那藐视天下的无上气势,无须交手,仅仅这种气势,就已经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刘封,许褚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是血肉之躯,你何需畏惧,这些天来你是怎么勤修苦练,磨练自己的心志,难道你都忘了吗?’

刘封一遍遍的告诫着自己,须臾间,许褚所带给他的那种精神上的压制,竟然不知不觉的褪色了许多。

当他稳住心神时,形容狼狈的糜芳已经相距不出二十余步,再加一把劲就能越过刘封事先所挖下的这道丈许宽的沟壑。

只是,许褚所骑的黑马,乃是曹操所赐的西域良马,脚力远超于糜芳坐骑,他从后飞驰而来,眼看再用不了几步就能追上糜芳。

“阿封,救我!”

狂逃中的糜芳,猛然间发现了单骑而立的刘封,仿佛溺水者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先前那副舅舅兼上司的派头早就抛在了脑海,几乎是在用哀求的语气在向刘封求救。

冷冷的注视着那副可怜的嘴脸,刘封心头的厌恶却有增无减。

想起了长坂坡时,糜夫人垂死前的恳求。

想起了为救阿斗,身陷重围的浴血惊魂。

想起了身负重伤,却仍被甘氏责怪的委屈。

想起了赵云当晚的密言,还想起了糜芳**裸的警告和暗示。

……

诸般的委屈与怨愤,此时此刻,他的心头就如一座苏醒的火山,压抑之后愤然反弹的怒焰,如滚滚的岩浆一般,冲天而上,熊熊的烈焰让他的血脉燃烧起来。

‘尔等负我在先,就休怪我今日无情了。’

那一张脸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冷傲,他的嘴角微微的上扬,猎猎杀念从刀锋似的眼眸中迸射而去。

十步之时,刘封手腕一扬,将手中的火把丢进了身前的沟壑之中。

那一丈余宽,七尺之深,将整条大道拦腰截断的沟壑中,堆满了昨夜所备好的干柴,还有无数随军所携的火油石硝之类的易燃物。火把一丢入其间,三十余步长的沟壑立刻变成了一条烈焰狂焰的伏卧火龙。

本以为有救的糜芳,此刻正准备跃而跨过沟壑,怎料冲天而起的火墙,在最后时刻封了他的去路。人马齐惊,受惊的战马猛然止步,嘶叫着前蹄高高立起,将糜芳狠狠的从马背上掀起,重重的摔落于地。

第五十五章 送给许褚的“大礼”

趴在地上的糜芳,身上脸上沾满了泥巴,何其之狼狈。

他想要爬起来,但刚才那一摔实在太重,整具身躯却如摔成了几截似的,稍一动弹就好象要散架似的剧痛无比。

糜芳艰难的抬起头来,凄厉的目光穿过熊熊的火焰,看到的是一身纯白,宛若被寒霜所包裹着的刘封,此刻,那双刀锋似的眼眸也在无动于衷的盯着他。

糜芳猛然惊醒,这才意识到,那个被他所怀疑猜忌的刘封,现在竟然是想要他死。

“你这臭啊——”

一腔的愤恨尚未出口,身后,那人和马所组成的铁塔般的巨躯,挟着疾冲之力,如崩塌的山峰一般狠狠辗在了他的背上。

伴随着冰裂般的脆响,糜芳背部的骨胳尽皆断裂,马蹄击碎他的脊柱,深陷入他**,腑腔中的五脏在巨力重击之下,瞬间被挤成烂泥。滚滚的鲜血挟裹着各种各样的内液,从糜芳的嘴巴破口喷出。

亲眼看着糜芳被许褚的战马踏死,积郁已久的闷气,此时终于可以得以发泄,这一刻的刘封心头是一阵畅快。

踩死的糜芳根本不在许褚的话下,勒马而立的他,则是以一种惊奇的目光扫向火墙对面的那个年轻人。他的铁铸似的脸庞青筋微微抽动,黑漆漆的眼眸中闪烁着熊熊的烈焰。

此刻,这双眼眸正死死的盯着刘封,那目光让人浑身的不自在,仿佛看不见的刀锋,在无情的切割着刘封的神经。

这就是许褚的势!

回想着往昔的感悟,刘封极力的保持着精神的平静,双眼正视着许褚的目光,平静的说道:“虎侯,别来无恙啊。”

“小子,想不到你还活着。”许褚的喉结如滚珠般蠕动,藐视的口气中暗含着几分意外。

刘封淡淡一笑:“这还要多谢虎侯当日手下留情,看来我与虎侯你还真的很有缘。”

“和我有缘的人只有两种。”许褚冷残的目光中,杀气在渐渐聚积,“一种是朋友,另一种是敌人。朋友可以喝醉吃肉,而敌人——”

许褚并未说完,而是展开环抱的双臂,露出了那柄明亮如星的象鼻刀,刘封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柄让他整整受了一个月伤痛折磨的兵器。这无声的暗示,比直白的言语威胁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只是,此时的刘封,与一月之前的刘封已大不相同,经历了成长的他,面对着眼前这个当世绝顶的高手,已经不再盲目的畏惧。

因为在他的心中,自信已多过恐惧,这自信,不仅仅来源于对武道的领悟,还有马谡想出的这条绝妙计策。

“那又如何呢?”刘封瞟了一眼横在他二人中间的那道火墙,口气和神情越发的云淡风轻。

许褚突然间哈哈大笑,不屑道:“小子,变化很大嘛。不过,你以为一道区区的火墙,就能挡得住我吗。火势一熄,我看你这一回还怎么死里逃生。”

刘封嘿嘿一笑:“跟虎侯交手,我怎么敢怠慢呢。虎侯放心,除了这道火墙,晚辈还给虎侯备下了另一份大礼。”

许褚神色一怔,一时不解其意。此时,杀尽了七百刘家军的曹军已追随许褚而来,但是跟许褚一样,皆被这一道突出其来的火墙所阻,千号人马挤在火墙附近,不知该如何逾越。

一切正如马谡所料。

时机已到,刘封拨马而退,向着东面奔去,就在许褚以为他是想趁机而逃时,刘封却在相距二十余步之地停了下来。

刘封再度调转马头,一人一骑正视着一千曹军,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诡笑,然后,他从马囊中取出一面令旗,猿臂高高的举起,向着西北方向挥动起来。

看到那小子这般举动,经验老道的许褚第一反应就是中了埋伏,肃厉的目光立刻扫向西北方向,随之,他的脸上便露出了不屑之笑。

西北方向是一望无际的云梦泽,除了零零散散分布的几撮苇丛之外什么都没有,这种沼泽地带,别说没有供伏兵藏身的伪装地势,就算是有,人又如何进入。这也是他先前为何敢不防备侧翼,直接用盾阵平推糜芳所部的原因。

“哼,原来是在虚张声势。”

许褚这一声不屑刚刚出口,蓦的,他的视野中突变骤生,虎目斗睁,仿佛看到了生平最不可思议的奇事。

西北七十余步外的沼泽中,原本只是一片不起眼的苇丛,这时突然消失不见,奇迹般的变成了两百多弓弩手。几秒钟后,在千鸟齐鸣声中,密如飞蝗的箭雨划过道道曼妙的弧射,呼啸着向着拥挤在火墙前的曹军倾射而来。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许褚沉着如铁的面容,在这一瞬间被前所未有的震撼所占据,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那些突然出现的敌方弓弩手,是如何进入这连只老鼠都可以吞噬的泥泽中的。

惊骇之际,第一拨箭雨如电袭至,措手不及的曹军根本不及反应,当场就有数十人倒在箭下。

打击才刚刚开始,泥泽中的两百士卒,在马谡的指挥下,开弓似新月,箭出如闪电,一枝枝沾有毒素的铁矢,如死神的獠牙,无情的扑向那些曾经令他们望而生畏的强敌。

由于先前跟糜芳部的交战,此时的曹军橹盾早已不在手,而且连阵形也因混战而破裂,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有依靠着手中的兵器,手忙脚乱的舞动着,试图拨挡袭来之箭。

然而,敌人却是有备而来,马谡指挥的那两百人,所用的都是刘琦所赠的上好的强弓硬弩,在这样的近距离密集齐射,其威力与速度岂是一般人可敌。

在雨点般密集的箭矢攻击下,一名接一名的曹军倒在血泊中,流淌着的热血,和刚刚被他们屠杀的敌人的血流混杂在一起,将脚下这边大泥浸成了一片可怕而令人作呕的黑红。

看着狼狈而凄惨的敌人,刘封嘴角斜扬,脸上洋溢着一抹冷漠而得意的笑。

那两百士卒之所以能够进入泥泽而不被陷下,秘诀就在于脚下。

因为每一个士卒的脚下,都蹬着一对锅盖大小的木板,增大的受力面,平摊了身体的重量,才使他们不至于陷入泥泽之中。正是用这个方法,他们才能奇迹般的潜入泥泽,所有人都蹲伏下来,用苇丛作为伪装。

先前糜芳列阵迎敌之时,跟在后面的刘封不动声色的挖了那条长壕,目的就是用火墙阻挡曹军的去路。然后,再趁着曹军军阵混乱之际,令苇丛中的伏兵发动致命的突袭。

‘马谡,看来你的计策效奏了,这一战,咱们可要名动天下了。’

第五十六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刘封的转折点即将到来,请大家多多收藏推荐,燕子不会让大家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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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准备把重枪挂在马鞍上,坐看一场屠杀的好戏。

前有烈火阻前路,空中又有箭矢如雨而落,最可气的是,伏击的敌人就近在眼前,可曹军却只恨无法进入泥泽,只能硬着头皮挨人家射却无力还手。

一千曹军,陷入了进退不得的地步。

许褚挥舞着象鼻刀,将射来的箭矢轻易拨开,这种程度的箭雨,岂能伤得了武道绝顶的许褚,但左右那些士卒应对起来却越发的吃力,眼看着一名名部下倒在脚下,许褚心头急怒之火油然而生。

征战一生,何曾遭遇到如此窘境,许褚真的被激怒了。

恰在此刻,许褚的眼光往火墙那边一瞟,看到的是闲庭信步,如同在看猴戏似的刘封。就是这个自己刀下饶过一条狗命的黄毛小子,现在竟然对许褚进行着从未有过的羞怒。

怒意暴涨,愤怒瞬间变为狂怒,许褚陡然间一声长啸,双腿一夹马腹,御驶着胯下黑马,向着火墙飞奔而来。

刘封眼睛一眯:不是吧,难道你想纵马越过火墙不成?开玩笑,你以为是在耍杂技么。

大多数动物都天生怕火,马亦不例外,大多数经过训练的良马,虽然在两军战阵上不会惊慌失措,但跳火圈这种只有马戏团才会有的特殊训练,寻常的军马是不会有的。

刘封根本不相信许褚能穿过火墙,他的脑海中已然浮现出一副滑稽的情景,那就是加速的战马在火墙前猛然止步,把许褚狠狠的甩出去,就算不把他甩进火坑里,至少也摔他个狗吃屎。

火势熊熊,那铁塔般的巨躯一往无前。就在离火墙十余步时,许褚突然从腰间抽出一块黑布,麻利的将马眼蒙住。本性畏火的战马,此刻眼前一片漆黑,反倒再无所惧,只管四蹄发力的向着狂奔,瞬间已至火坑边缘。便在这千钧一线时,许褚双腿夹紧马腹,缰绳顺势往上一提,胯下战马长嘶一声,拔地纵起。

视野之中,那一骑人马,犹如一柄黑色的巨刃,熊熊烈火亦被那惊天的一跃那慑,生生的分开了一条通路。

矫健如铁的马蹄重重落于地面,身后的劲风竟拖出了一道火焰的尾迹。在刘封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许褚竟不可思议的飞越了火墙,借着落地的冲势,那狰狞如兽的杀神正如狂风暴雨一般向他扑来。

“他到底是人还是神!”刘封由衷的发出一声惊叹。

尽管刘封自觉一月以来,自己的武技已大为精进,但他更清楚自己现下的实力,仍然远非许褚的对手。更何况,还是一个被激怒的了的许褚。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心念一动,刘封拨马欲走。十余步的许褚早有所料,只见他猿臂刷刷连动三下,根本看不清他有何动作时,三枚细如拇指的石子,已挟着嗡鸣之音,撕破空气向着刘封射至。

三枚石子先后而至,力道、速度还有角度,都仿佛事先经过精确的计算一样,分毫不差的封住了刘封所有的退路,使他根本分不出时间来勒马而退。

刘封别无选择,只得擎起银色重枪,运起十成的劲道,四面开弓,将袭来的石子分别击开。每一枚射来的石子,都附着无坚不摧的力道,血肉之躯倘若被击中,必被洞穿不可。

每挡下一击,刘封都能感觉到枪上传来的沉重力道,那强劲的打击力,不但震得他虎口发麻,顺着手臂灌入身体时,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沾水的鞭子狠狠的抽打。

幸运的是,刘封手中有这柄赵云所赠的重枪,再加上这一月以来的力量提升,这一次再度应对许褚的石击,已经远不如上次那般吃力。

杀招才刚刚开始。

三发石子过后,那钢铁般的巨躯已经冲至七步之内,明晃晃的象鼻刀寒光流转,眼看着一道扇形的横切之式顷刻将至。

在这样近的距离,如果再想拨马而退,就等于把自己背面要害完全暴露给了对方,在战马还不及加速之时,他的身体怕已被许褚切成两半。刘封别无选择,只有再一次正面硬抗许褚那神鬼一般的刀法。

退路已无,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转眼即至的敌人身上,许褚那凛烈的“势”已经难以干扰刘封的心神,但那“力”与“技”上的巨大差距,仍让他没有足够的信心。

上次仅仅是两刀,自己便身负重伤,这一次又如何呢?最终的结果,恐怕依然是死在许褚的刀下,所以得到的,或许仅仅是作为战胜者的许褚,一句轻描淡写的赞许罢了。

这一刻,刘封又一次动摇了,他感觉身边的空气正在被急速的抽干,心和身体都在陷入冰冷的深渊,渺茫如针的希望,几乎让他快要丧失抵抗的意志。

陡然间,耳边回响起了赵云的话:连必胜的信念都没有,何以为战!

那刚毅如铁的话,如同黑夜中划破苍穹的闪电,瞬间重新照亮了刘封茫茫漆黑的脑海。

不战,就是死,我不能死!

刘封的心理在呼吸之间,已是经过了天与地的变化,鹰目陡然一凝,重枪突然重重的刺入了脚下的地面,暴喝声中,猿臂奋然用力,竟是将地面上的一块十余斤重的泥块掀起,向着冲至五步之外的许褚撞去。

战场之中,放冷箭,发飞石,掷手戟,什么样的战术许褚没有见过,但这临战之际,用挑起地面的泥块来发动攻击,如此古怪的战术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那一块松软的泥块,又不是什么坚硬的石头,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许褚原本可以扭头就可以轻松的避开,但正是他那藐视一切的暴烈性格,使他想也没想的就平砍过去。

这一砍不要紧,泥块蓬的碎成了无数烂泥点,四面八方的飞溅开来,近在咫尺间,许褚还未及反应时,肌肉盘虬的脸上,钢丝般的胡须上便被沾了大片的泥巴。

从未经历过如此的狼狈,许褚的心神一时既惊又怒,就在他稍一分神之际,刘封单臂探出,重枪已若一条银色的蛟龙,穿破漫空飞溅的泥雨,势不可挡的向着许褚迎面刺去。

第五十七章 奇招

灵机一动的怪招,虽然是有点不够堂堂正正,但却让处于弱势的刘封夺取了先手。

重枪之下,再附以全身的劲力,这一枪刘封已是倾尽全力。

他的敌人,此刻却已恼羞成怒,被溅了一脸的烂泥,这种狼狈,对许褚这样的绝顶高手来说,简直比砍他一条手臂还要莫大的耻羞。

盛怒之下,兽性般的杀气如开闸而泄的洪水,汹涌而出。他如铁陀似的喉结一滚,陡然间发出一声暴怒的虎吼。

那狂怒的啸声,如滚滚江涛一般灌入耳膜,只震得刘封头晕目眩。就在失神的一刹那,许褚手中的象鼻刀已化做一道弯刀,拖着纷飞乱舞的泥渣横挡而来。

呯!

火星四溅中,刀枪相撞。千斤之力直撞而来,虎口迸裂,鲜血浸满枪柄,而由手臂灌入身体的巨力,就如铁锤一般狠狠的敲击着他的内腑,只搅得他五腑六腹翻涌激荡,上涌的气血几欲张口喷出。

紧接着,被许褚这一刀荡开的重枪,于马头之上往回一荡,反扫向了刘封自己,他急用右手一擎。岂知这强弩之末的惯性之力,仍然大得惊人,一阵钻心的痛侵入神经,右手虎口同样已被震裂。

狂怒下的这一刀,已经倾尽十成之力,原以为一刀便可将这胆敢羞辱自己的小子斩落马下,但一刀之后,许褚那暴怒的脸庞,竟然流露出了匪夷所思之色。

那小子,竟然硬生生的挡下了,甚至连吐血都没有!

许褚感到自己再一次被羞辱,他整个人几如失去理性的野兽,粗如铁柱的猿臂再度转出,紧随而至的第二刀,挟着毁灭一切的怒意直斩向刘封的脖子。

刘封应该感到欣喜,同样的一刀,长坂坡时差点要了他的命,而现在则只是气血翻滚,所受的内伤远弱于当初,这证明了他一月以来的勤修武道没有白费,也证明了赵云对他天资不凡的评价并非妄语。

但可惜的是,他的成长还远远不够,许褚的一刀已让他艰难如此,刘封很清楚,再这样硬抗下去,绝不会撑过许褚的五招。最终的结果,自己仍然将成为许褚刀下无数亡魂中不起眼的一个。

除非出现奇迹

思绪在激荡中挣扎,许褚的第二刀根本不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刀锋未至,那袭卷而来的劲气已压得刘封喘不过气来。

突然间,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不及多想,刘封急转身形,左手擎起重枪移于左翼,枪锋倒垂,反指向地面,五指一松,重枪下滑数尺,左手染血的虎掌紧握住了枪柄的末端。

这是一个奇怪的应接之式。

按照常理,面对许褚如泰山压顶一击,别说是手,就算是脚也巴不得一齐用上,但刘封却竟然以单手握枪,而且还握在毫无着力之处的末端。

许褚根本不理会刘封奇怪的招式,在他眼中,任何的抵抗,在他强悍无比的刀锋面前,都是垂死的挣扎。

怒涛般的大刀,狂斩而至。

随着一声击沉重的金属交鸣声,握枪的左手瞬间血肉模糊,而导入身体的冲击力,更是将本就翻滚不定的内腹搅得几欲崩裂,刘封再无法克制,张口喷出一篷血箭。

只有一端有支撑力的重枪,在巨力撞击下,下方一部分如秋千般向内荡去,在一声沉闷声中,重重的撞在了胯下战马的身上。

那可怜的战马,如何经受得了如此可怖的打击力,中击处厚实的皮肤迸裂,重枪竟是楔入了血肉三尺之深。剧痛下的战马怆然悲嘶,庞大的躯体站立不住,向着右侧倾倒而去。

‘那可恶的小子,终于要完蛋了么?’

看着倾倒的战马,还有吐血的敌人,许褚心中长出了一口气,他以为,一切都在他这一刀下结束了。

分神之际,突然之间,夺目的寒从刘封右侧涌现,划过一道半圆的弧形,直斩向许褚的面门。

许褚顿时惊悟,方才明白这小子为何会以单手,用那样奇怪的招式来迎击,原来他是早就盘算好牺牲胯下的战马来替代另一支手作为支撑力,顺势腾出来的右手,却在自己分神之机,突然间拔剑偷袭。

‘好狡猾的小子,可惜这点雕虫小技,岂能瞒得过我。’

近在咫尺的一剑来得太快,许褚无法凝力反击,不及多想,急将象鼻刀反手一挡。

许褚以为,重伤之下的刘封,这一偷袭之剑根本发不出多少力,只消他随手挡下这一剑,然后再发力出刀,一举结果了这小子。

寒光从眼前划过,并未如许褚想象的那样,被自己的钢刀反弹回去。

刀锋相交的一瞬间,许褚突然有种奇怪的错觉,仿佛看到一根细细的银线,从自己刀身上一闪而过,更奇怪的是,这一刀竟如石沉大海,仿佛敌人挥来的并非是一柄剑,而是一道无形的风。

蓦的,许褚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如斗大,瞳孔的倒影中,手中那柄跟随自己半生,纵横天下,饮血如池的象鼻刀,竟然不可思议的裂为了两截!

然后,那银色的细线,陡然间暴涨成一道白虹,挟着凛烈的寒风,朝着许褚当头劈来。

“青釭剑!”

许褚惊呼一声,巨塔般的身躯在千钧一发间,竟如猴子一般机敏的向旁侧去。宝剑之刃贴着他的右肩而过,尽管险险的避过了致命的一击,但青釭剑太过锋利,刃风过处,竟是生生的削下了几片甲叶。

这一剑扫出之后,刘封的坐骑已失去了平衡,刘封也管不了有没有得手,双足奋力一撑,借着战马栽倒的惯性顺势。倒飞出去的身躯重重落地,双足陷入泥地寸许之深,急用银枪后撑,才勉强抵消了这强悍的冲力。

一手以枪撑地,一手宝剑横胸,当刘封抬起头时,目光正与许褚那惊怒的眼神相遇。

“青釭宝剑竟在你手里,夏侯恩可是你杀的?”空手的许褚怒视着他,冷冷的喝问道。

刘封用手背拭去了嘴角的血渍,冷笑一声:“是又怎么样。”

第五十八章 虎痴之耻

夏侯恩乃是曹操宿卫军将领,又是青釭剑的佩带者,如此人物,竟然在长坂坡中,被一名无名的刘家军小将斩杀,青釭宝剑也就此沦落他人之手。

曹营中所流传的这一段耻辱,许褚自然也知道,此前在江陵之时,许褚更几次听到曹操恨憎那无名的小将,声称倘若拿到此人,必将其五马分尸为夏侯恩报仇。

只是许褚做梦也没料到,那个传说中的无名小将,竟然就是自己在长坂坡中视若无物,随意放走的那个人。

‘倘若当日我将这小子杀了,夏侯恩也不会死,丞相的宝剑也不会失落,今日我也不会遭此前所未有的狼狈,一切,都是拜这小子所赐!’

许褚恨怒交加的眼眸中,懊悔之色一闪而逝,徒手的虎掌紧握成拳,隐隐听到咯咯的骨节摩擦声。

刘封方才那招,也是被逼无奈下的冒险一试,虽然没能一举斩杀许褚,但竟斩断许褚的兵器已经算是意外的收获。

此时的形势,刘封丧失了坐骑,且受了不轻的内伤,但有重枪和宝剑在手。而许褚虽然人马完好无损,但却失却了兵器。

对于刘封来说,现在的形势虽然看起来比先前大为改观,但许褚的武道深不可测,虽然没有了乘手的象鼻刀,但用随配剑仍可勉强一战,而且他还有飞石的绝技在身。

形势,依然不容乐观。

不过,幸运的是,刘封并非独自一人作战。

火墙那边的一千曹军,被沼泽中的两百弓弩手压得抬不起头,死伤的数目正在不断的上升,而在无法进行反击的情况下,理应立即撤退。只是,许褚一时怒火冲昏了头脑,自己跃过了火墙,把部下们抛在了脑后,在不得许褚命令的情况下,曹军士卒无人敢退,只能痛苦的忍受着箭雨的折磨。

“虎侯,我知道你很想要我的命,而且你也有足够的实力。不过,我也有自信撑到你的那些部下全被我的人马射杀干净为止。”

刘封的用意很简单,他是要逼迫着许褚在个人的快意恩仇,和一千部属性命之间做抉择。

许褚目光瞟向火墙的那一头,烈焰之后是一片血淋淋的画面,眼看着那些跟随自己出身入死的健儿,一个个的窝囊的死在箭矢之下,此刻的许褚,心如刀绞一般痛苦

一直刚毅铁血的那张脸,头一次出现了犹豫不决的神色。

迟疑了片刻,许褚冷残的目光直射着刘封,冷冷问道:“小子,敢不敢报上名来。”

长坂坡的那一战,许褚同样好奇的质问刘封的姓名,只不过那时是出于欣赏,而此时则是刻骨的仇恨。

当时刘封不敢自报家门,那是因为怕许褚知道自己的身份后,将自己擒去曹操那里,那这辈子自己都得过阶下囚的生活。但是现在,刘封已经有脱离刘备自立的打算,那么便可借着许褚之口,将自己的姓名扬名于天下,这也算为自己的将来争取名望的资本。

念及此,刘封淡淡一笑,昂首道:“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刘封是也。”

“刘封,你就是刘备的那个假子?”

许褚面露惊异之色,似乎是不敢相信刘备竟能有这么年少英雄的儿子。惊异的眼神中,杀意又再度闪现,很明显,在得知眼前这年轻人是的真实身份后,许褚有点改变了注意的意图。

刘封平静的答道:“可以这么说吧,请虎侯代为转告曹丞相,就说我刘封久仰他威名,将来若有机会,定会亲自领教一番。”

“小子你敢对丞相出言不——”

许褚怒斥未出时,半空中几道寒光疾射而来,许褚虎躯左右一闪,敏捷的躲了过去,落在地上的一支支的利箭。寻迹望去,十几名敌卒已从沼泽跳上陆地,正在赶来支援刘封。

刘封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得意的暗笑。他敢自报家门可不仅仅是为了扬名,更是因为注意到自己的部下们已经在赶来增援。

这些士兵平时虽然来上百个都不是许褚的对手,但现在他手里没了象鼻刀,而刘封的士兵又多以弓弩为主,在这种情况下,许褚已经没有拿下刘封的十足把握。

“小子,且将你的人头寄在项上,总有一天我定会亲自来取。”狠狠的瞪了刘封一眼看,许褚拨马转身,向着火墙那边被蹂躏的己方部卒奔去。

望着那铁塔似远去的背影,刘封长松了一口气。

他这时才注意到,额头上渗出的一颗颗汗珠,已在面颊上形成了一条条的水线,而身披的战袍,则好象吸饱了血的蚂蝗,**、粘呼呼的,贴在身上怎么也甩不开。

那只可怕的野兽越过火墙,在他的号令下,残存的几百曹军重新结成阵形,冒着雨点般般密集的箭雨,有条不紊的徐徐退去,直至消失在泥泞大道的尽头。

旷野中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那是泥泽中的部曲们在欢庆这场奇迹般的胜利。十几名赶来支援的士卒,将刘封围在其中,欢呼雀跃着,那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尽皆流露着发自内心的敬仰与喜悦。

带着一帮养尊处优的老爷兵,第一战就大败威震四方的许褚,这般的战绩确实堪称奇迹了。

此刻,几乎虚脱了的刘封,苍白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黄昏时分,打扫战场结束,除了七百名己方士卒外,从容而退的许褚还留下了近五百具曹军尸体。接近一比一的敌我战损比例,这在刘备一生与曹操的交手过程中,都几乎十分的罕见。

不过,胜利的欣喜之余,刘封却不得不面对另一件事。

几名士兵将一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抬了起来,大帐之中,隐隐的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你们都下去跟弟兄们喝酒去吧。”

马谡屏退了士兵,空荡荡的大帐中,只剩下他和刘封,还有担架上躺着的那具尸体。

刘封眉头暗锁,微微的抬了下手,马谡便掩着鼻孔,上前将尸体上的白布掀开。一具已经被马蹄踩得肢离破碎的残躯暴露在了空气中。

厌恶的凝视着那血肉模糊的面孔,刘封依然能辨认得出,眼前这尸体,正是糜芳。

第五十九章 决战将至

糜芳死了,而且死得很惨,费了半天劲七拼八凑起的这具尸体,仍然缺了半条胳膊。

弄死糜芳,逼退许褚,今天的刘封确实好好的出了口气。不过,发泄过后,刘封发现又有新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如果他所猜不错,糜芳应该是糜竺派来监视自己,但是现在监视者就这么死了,虽然是咎由自取,但远在后方的糜竺却不见得会这么认为。

糜芳之死,多半会更加刺激到糜竺的猜忌之心。

“大公子,糜将军的尸体该怎么处理?”马谡打破了沉默。

“尽快安排人送回夏口吧,连同此次的前后详细经过,一并送回去,具体该怎么写,你应该明白。”刘封手拉白布,重新将那具不堪的尸体覆盖。

“大公子几次苦劝,糜将军执意坚持出战,并命大公子殿后,设下埋兵之计,但交战之后,糜将军撤退不及,不幸死于乱军之中,大公子率我等化悲愤为力量,奋力死战,最后才将敌军战退。大公子觉得这么写可不可以。”

马谡很聪明,这样一封战报,尽管把沼泽伏兵之计的功劳让给了糜芳,但却为刘封撇开了先前抗令不从之事,如此一来,则糜芳和那七百士卒的战死,则完全跟刘封沾不到半点关系。

如果不这么说的话,事后别人就会认为,既然你刘封早有妙计,却为何不事先告知糜芳,却让糜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仍然盲目出战,虽然糜芳的战死不是刘封所导致,但跟他刘封也脱不了干系。

刘封对马谡所说很满意,点头道:“嗯,就这么写吧。”

…………

百里之外,乌林。

宽阔的军帐之中,左右两边点着八支巨大的火炬,映的帐中温暖明亮,与帐外的天寒地冻恍若两个世界。

大帐中央的巨大案几上,两翼各支着一根粗如儿臂的烛火,红光闪动下,案后那个身裹红袍的男人,正在是凝精会神的盯着平铺地案面上的巨幅地图。

那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焦黄黎黑的皮肤、消瘦的面庞,但配上那深邃的、蕴藏着无穷智慧的眼睛,却流转着一种不凡的光泽。锐如鹰隼的目光下,仿佛有种洞察一切的智慧。

垂卷的帐帘被从外掀起,一股冷寒挟裹着着细碎的雪片趁机溜入帐中,火把闪烁舞动,沉重重的步迈中,一名虎熊之士进入了帐中。

“仲康回来了吗?”

曹操并没有抬头,却已判知是何人入内。绝大多数人,包括曹仁这等亲族将领,想要见他都必须事先通传。在曹军众将中,能不经允许就擅自接近曹操的人,屈指可数。

“褚无能,败军而回,请丞相责罚。”

曹操抬起头来,看着单膝伏地,精神黯然的许褚,鹰目中闪过一丝奇色,很快便被泰然无物的笑所代取,他微微抬手,淡淡笑道:“胜败乃兵家常此,何足挂齿,仲康你起来吧。”

许褚站了起来,低头不语,脸色的愧然之色仍然挥之不去。

“那大耳贼的鲁山营是谁在领兵,竟能让仲康受挫?”曹操好奇的问道。

许褚脸上的惭愧之色愈重,一想到自己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击败,心头就颇不是滋味。不过,面对曹操之问,他却不敢有任何隐瞒,默默的将鲁山之战的经过说了一遍。

“刘封?”曹操指尖有节奏的敲击着额头,似乎在从记忆中搜寻这个陌生的名字,忽然眼眸一亮:“这个刘封,莫非就是刘备前不久刚刚收养的那个假子吗?”

许褚点了点头:“正是这小子,这小子手中还握有青釭宝剑,原来上次长坂坡时,杀害夏侯将军的凶手就是他。”

瞬间,曹操的鹰目中凶光一闪:“想不到大耳贼收了一个这么了得的儿子,将来若成气候,倒是给大耳贼添了一员虎将。不过,听说大耳贼还有一个亲儿子?”

“是的,据说叫什么阿斗。”许褚的记性还不错。

曹操的嘴角微扬,露出几分诡笑:“终究只是一个蛉螟之子,以大耳贼的城府,看来不用我们出手,这个刘封早晚会死在他那自诩仁义的父亲手中了。”

许褚暂时无法理解曹操此言的深意,他的心中一直都对那些羞辱般的败仗耿耿于怀,如今听得曹操的言语中,多有对刘封的欣赏,便忍不住道:“丞相,那个黄毛小子只是侥幸取胜,请丞相再拨我一千兵马,这一次我一定提了那厮的首级来向丞相复命。”

“一个早晚将死的小子,仲康何必跟他一般计较,现下我们要对付的是南岸的吴军,至于鲁山的刘备军,过多的浪费兵马根本不值。”

曹操显然是不打算再对鲁山之敌用兵,许褚的这一口恶口便只有自己憋着。

曹操的目光重新回到巨案地图上,焦黄色的脸上,重新浮现出凝重的表情。

地图上,南岸的红色标记是吴人的水寨。由于吴人彻底封锁了长江,曹操的一千艘战船在其压制之下,只能龟缩在北岸水寨附近活动,因此也无法向南岸派潜侦察船只,所以,时值如今,他对吴人水寨的虚实依旧一无所知。

相反,昨晚深夜,周瑜这个狡猾的小子,竟然借着江雾的掩护,公然把战舰开到曹操的家门口,从里到外把他的水寨看了个究竟。

曹操很窝火,但他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此番东征,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江东水军的实力,面对着茫茫的大江,他才真正意识到,空有数十万雄师却无处施展的无奈。

现在,曹操只能寄希望于熬过这个冬天,待到明年开春,春暖花开的气温能够恢复他精锐北军的战斗力,而那个时候荆州新降的水军也已人心归附,整训完毕,然后,再和周瑜那小子决战一场。

轻声一叹时,帐外亲兵匆匆而入,伏地报道:“启禀丞相,外面有一南人,自称是江东黄盖信使,有机密之事前来求见丞相。”

第六十章 命中注定之人

大雪纷飞,天地一片苍茫。

丝丝缕缕的烟气袅袅而升,像是一个个神秘的精灵,在雪与风交织而成的白色云雾中欢快的飞舞。

刘封走出帐外,深吸了一口初雪的之气,在那寒冷却清新的气息中,隐隐蕴藏着几分淡淡的肉香。此刻已是黄昏时分,正是埋锅造饭之时。

鲁山一战已经过去七天,糜芳的尸体和胜利的战报皆已送往夏口,不过,等了七天,却没有任何新鲜的反应,只收关羽一份措辞简单的将令,命他继续坚守鲁山营,不得命令不许轻易出战。

那些隐藏在暗中的敌人暂时不出手,刘封也只能静观其变。

他抬头仰望茫茫苍穹,指甲大小的雪片淘气的在他脸上跳舞,很快便被他的体温化成一星水点,那感觉,凉凉的,却很惬意。

一场突如其来的初雪,似乎让刘封的心境平和了不少,静下心来时,他又开始思考该如何脱离刘备。只是,如何解除“刘备之子”这个死结,确实是绞尽脑汁也无法参透。

轻吐一息,温热的白气把脸上的雪花吹散一片。

“启禀大公子,抓到了一个想从鲁山西去的家伙,我们怀疑他是曹军的细作,可是无论怎么盘问,那人什么都不肯说,而且还非要见大公子。”一名屯长前来奏报。

如今南北交战,长江已被封锁,除了持有特许的通行证之外,任何人不得过江,现在抓到细作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令刘封感到好奇的,却是那个细作为何非要见自己。

“带他来见我吧。”

刘封下令之后,转身回到了被炉火熏得温暖如春的大帐,一身的寒意很快消散,刘封端坐案前,一边翻看着书简,一边闲品热茶。

一盏茶功夫后,那名士卒被带了进来。

“听说你要见我,现在见到了,可以招认了吧。”刘封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案上的那份《孙子注解》上,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没有听到预想之中的求饶,或是别的什么,而一声古怪的冷笑,那笑声就像如从门缝钻进来的幽风,不知不觉中侵入了身体,只让刘封感到背脊上瞬间有过一种彻骨的寒意。

刘封抬起头来,进入他眼帘的是一个矮瘦的中年人,他胡须枯黄稀疏,皮肤黑中带黄,像是长期缺乏营养,他的相貌不仅称不上平庸,甚至还有几分丑陋。但是,再仔细看去,那一双细小的眼睛却半开半阖精光四射,平整的额头上有一条刀刻似的深深皱纹,仿佛蕴涵着看破世事的阴郁沧桑。

直觉告诉刘封,眼前这个奇貌不扬的男人,似乎并非等闲之辈。

“给这位先生看座。”刘封的态度变得客气起来。

士卒们愣了一下,搞不明白他们的大公子,为何对一个细作忽然这般客气,但也不敢违命,只得怀着茫然之心,在主案旁边加了一个蒲团。

那中年人一点不客气,不仅坦然入座,而且还笑眯眯道:“天寒地冻,一杯驱寒的温茶才是待客之道。”

这人就跟到了自己家似的,竟然还讨要起了茶,押他而来的士卒们立时就怒了,正待喝斥,却被刘封抬手禁止。

“就给他倒一杯热茶吧。”

刘封微微笑着,鹰目在这中年人上下游离,心中在猜忌着此人的身份与来历。

座也有了,茶也上了,那中年人不客气的享受起来,俨然周围的所有人都是透明的空气,被他当作不存在一样。

在刘备的身边混过,刘封已经被锻炼出一双火眼金睛,什么是虚伪的演戏,什么是真实的流露,都逃不出他这双敏锐的眼睛。

所以,刘封看得出来,眼前这个相貌平庸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随性而为,难以看出半点虚张声势的破绽。

看着那中年人寒意已除,刘封便拱手问道:“在下刘封,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那中年人依旧低头只顾喝茶,仿佛没有听到刘封说话一般,过了好一会,方才从牙缝慢吞吞的挤出了两个字:“庞统。”

庞统!

如雷贯耳的名字,一瞬间给刘封带来了深深的震撼,他着实没有料到,此刻坐在自己眼前的,竟然就是传说中与诸葛亮齐名的凤雏。

‘还真是一个莫大的惊喜啊。’

在庞统自报家门之后,刘封先前的一切揣测就都明了了,眼前这奇貌不扬的人,可是能够左右天下局势的高人,高人的言语举止,有几分奇特也是情理之中了。

刘封赶忙敛容起身,拱手一礼:“原来是士元先生,封仰慕已久,不知先生驾临,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庞统有高人的自恃,但并不意味着他没有礼貌,眼见刘封彬彬有礼,他便也身起还之一礼:“统只是一闲云野鹤而已,刘将军言重了。统此番只是想借道西行,不知刘将军可否放行。”

由鲁山西去便是乌林,那里是曹操的大本营,庞统此行难道是想去投曹操吗?

脑子飞转之际,刘封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他暂时不动声色,却面露为难:“若是平常的话,我还要亲自送先生一路,只是眼下江夏水域已经被戒严封锁,任何人想要过江,必须持有特许的通行证。先生却无此证,我若就此放先生西行,只怕有违军令。”

刘封找了这么个借口,无法是想把庞统暂时留下,一直以来,他都希望能有一位智慧高深之士来指点一下自己,而眼前送上门来的凤雏,正是绝佳的人选,既然碰上了,刘封又怎么能轻易的放他离去。

庞统干瘪的嘴唇微微蠕动,他从怀里取了一封帛书,似笑非笑道:“我走时匆匆,未及申领什么通行证,不过这件东西或许可以让刘将军放行。”

刘封接过那帛书,展开来看是一封简短的书信,而且那书信的字迹看起还有点面熟,仔细一回想,原来是诸葛亮的笔迹。

信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成败之机,决于士元,务必放行。

第六十一章 潜力股

字迹虽然隽永飘逸,但最后一道笔画却略显几分潦草,似乎诸葛亮在写这封短信时,时间比较仓促。

‘成败之机,决于士元,决于士元……莫非果真如我所料不成?’

刘封反反复复的揣测着前面那八个字,先前所猜想的那件事越发的确信。

“刘将军,孔明的亲笔书信,你应该不会不认得吧,怎么样,可以放我西行了吗?”庞统笑问道。

刘封将那帛书交还给了庞统,眼珠子暗着转了几转,随即呵呵笑道:“既然有孔明军师的吩咐,我岂敢再阻拦先生。不过眼下这一带正处在战交之中,兵荒马乱的,先生孤身一人怕有危险,这样吧,我派一队精兵一路护送先生去目的地。”

庞统捻着稀疏的枯须诡秘而笑:“我此去的目的地,刘将军的部下可去不得,将军的一番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庞统此时神秘的举止,还有诸葛亮的书信,再加上此时整个赤壁战场的局势,刘封对心中的那个猜测已是确信无疑。

“这样啊。不过先生也不用急于一时,目下天色将晚,而且外面风雪正急,行路多有不便,先生不如在我营中暂歇一晚,待明天一早再起程也不迟。”刘封换了个借口,一定要把庞统留住。

庞统干咳了一声:“事实上统还有要事在身,不便过多的逗留,刘将军的盛情只怕难以消受了。”

刘封的嘴角轻轻一扬,脸上亦浮现出一抹诡秘的笑,他凑近了庞统,低声笑道:“若是我没猜错,先生所谓的要事,无非就是去向曹操献那连环计吧。”

此言一出,庞统闲庭信步般的表情骤然一变,那一瞬间的惊刹,仿佛是撞上了鬼似的。

外面风雪骤急,狂风扫刮着军帐,高悬的火盆吱呀作响,温暖如春的大帐中,时间如同在某一个刹那凝固了一般。

沉寂了片刻,庞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欣然道:“既然刘将军一番心意,那统就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果然如此。

庞统一刹那的惊诧,自然逃不过刘封的眼睛,很显然,自己方才那一语密言,的确是切中了庞统心中的要害。

“太好了,我久仰先生大名,正好借此机会,向先生多多请教了。来人啊,还不快准备酒菜,我要好好的款待凤雏先生。”

傍晚时分,帐外雪落如梭,天地万物尽皆冻结在一片纯白之中,而刘封的军帐内,酒香与炉火却将这里熏蒸的如冰雪荒漠中的一处温暖桃源。

酒过三巡之后,脸泛酒红的刘封找了个借口,将左右的士卒支走,大帐之中,只余下他和庞统二人。

“士元先生,这是子德兄长送给我的陈年好酒,来,再满上一杯。”刘封起身上前,亲自为庞统斟酒。

庞统按住了酒杯,笑眯眯道:“酒不急着吃,我倒是有一件事很好奇。”

“什么事,先生请讲。”刘封故作不知。

“刘将军方才所说的那个什么‘连环计’,我有点好奇是什么意思?”

庞统说话时,两眼眯成了一道缝,那缝隙中隐藏着的却是一双洞察人心机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正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刘封言行举止中的每一处细微的变化。

刘封就知道他之所以改口留了下去,为的绝不是享受刘封的吹捧,而是因为刘封看似随口中,却戳穿了他的心事。

“先生若不去向曹贼献那连环计,孙刘联军又怎么破曹操数十万大军呢。”刘封酒醉三分,回答之时舌头都有点打结。

庞统眯起的细缝突然一睁,褐色的瞳孔中再次闪过一丝奇色,但很快眼睛又重新眯起来,仿佛在故意隐藏眼神的变化,好让别人无法洞悉他的心思。

他放低了声音,几乎用耳语道:“刘将军,既然你已能想到了连环计,我相信你并非凭空妄猜,究竟刘将军是如何得知,我希望刘将军能对我如实而言。”

刘封要脱离刘备自立,为自己杀出一片新天地,他很清楚凭自己这个光杆司令是绝难办法,必须借助于诸多人才的辅佐才能实现宏业,而他最最需要的就是一名似荀文若、诸葛孔明这样的王佐之士。

但是放眼天下,这般绝顶智慧之士,几乎已被曹孙刘三家瓜分殆尽,即使是眼前的庞统,如果按照先前的历史发展,将来也会被刘备收入囊中。

所以,当此次上天的机缘,让他在这赤壁战场上遇到了庞统,直觉告诉刘封,他一定要把握住难得的机会,为自己留住这个宝贵的奇才。

但刘封也很清楚,当今之天下,不光是君择臣,更是臣择君。自己现在一无名动天下的声望,二无兵马以争天下,三无土地以养英才,如此三无之士,又如何能让庞统选择为自己效力呢。

蓄势待发的刘封,此刻真正能做的,只有让庞统见识到他的与从不同,让他认识到自己是一个极有发展前途的潜力股。

庞统的好奇心,正好给了刘封这个机会,他岂能放过这个展示自己的大好机会。

“如今吴军正在赤壁与曹军对峙,那位周都督虽然是极厉害的角色,吴军水战也确实难逢敌手,看起来吴军是暂时占了上风。但是不要忘了,曹操有整个北方诸州的支持,十余年的屯田积谷,足以让支持着他的数十万大军,旷日持久的鏖战下去。但是吴军呢,他们的后盾不过是区区江东六郡,无论是粮草储备,还是兵员的补充,都远不及曹军,长久的僵持下去,曹操甚至不需要再大动干戈,拖也能把吴军拖死了。”

刘封的这番分析,不仅仅是来自于已知的历史知识,更是这数月以来辛勤学习兵法政治之后,思想上的一种提升。而庞统脸上渐渐闪现出的那种赞许之色,则让刘封对自己更有了几分信心。

“所以,诸般不利之下,这场仗那位周都督就必须速战速决,而自古以来,以弱胜强想要取胜,就必须出奇策。我思来想去,除了用火攻之计,可以一举击溃曹军之外,再无其他速战的良策。但是,如果不用连环计,让曹操自己把战船绑成一起,铁锁连舟的话,这火攻之计又如何奏效呢。”

第六十二章 同一类人

感谢兄弟裤裆开了的打赏,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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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这一番的洋洋洒洒,其实与他近日所学的兵法就没什么关系了,基本上要归功于他深藏的对这段历史的记忆。

不过,效果却是显而易见的。

此刻的庞统,瘦黑的脸颊上,流露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似乎以他那样绝顶聪明的脑袋也无法理解,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竟然能有如此惊人的推断力。

刘封在庞统的脸上看到了四个字——刮目相看。

他心中暗笑,知道自己是把庞统给震住了,却又故作起谦逊,自嘲道:“其实这也是我随便乱推测的,若有说得不对之处,望先生莫要见笑。”

沉寂了许久,庞统长长的吐了口气,惊奇的脸色隐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惋惜,他饮尽一杯酒,摇着头唏嘘道:“真是想不到,刘皇叔竟然能有如此不同凡响的儿子,真是他的福气。可惜呀,呵惜……”

庞统那一句可惜意味深长,刘封当然知道他那言外的感慨,是在为自己这假子的身份而感慨,以庞统的才智,又岂能看不到这一点。

庞统的感叹正好切中了刘封的心思,或许,庞统就是帮他解开这个死结的那个人,刘封恨不得立刻能向他询问解困之策,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在未能断定庞统立场的前提下,妄自的吐露心事只能是自取其祸,刘封并不是这样不冷静的人。

“先生号为凤雏,有经天纬地之才,不过也很可惜呀……”庞统喜欢说一半留一半,刘封也学起了他。

果然,这一招吊起了庞统的胃口,他眼眸一动,问道:“经天纬地之才,统愧不敢当。不过刘将军说我可惜,却不知可惜在何处?”

刘封神秘一笑,反问道:“适才先生不也说我可惜了么,我也很想知道我又可惜在何处。”

庞统一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自斟了一杯温酒一口吞尽,神情忽然变得坦率起来:“反正我也不在刘皇叔的麾下效力,说了也无妨,当然,如果刘将军你愿意听的话。”

刘封淡淡一笑:“我最喜欢直率的人,先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那我就不怕得罪人了。其实刚才刘将军所说一点没错,我一次也正是受了孔明之托,没办法才只好大老远的走这一趟。”

“孔明先生之托?我记得孔明军师他远在柴桑,赤壁的局势究竟如何,应该不太了解才对,怎么竟会想到这连环之计?”刘封目露奇色。

庞统嘿嘿一笑:“所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如果孔明连这都算不到,怎么对得起他卧龙的名号。”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这才是谋士的最高境界,孔明的实力,果然并非我之前所看到的那么简单啊。’

见刘封神色惊叹,庞统便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和孔明这两个老家伙能想到的,刘将军不也照样推测到了么。”

刘封的判断是基于已知的历史知识这个“外挂”,岂能和那两个人的真才实学相提并论。

“不过,刘将军这般年纪轻轻,竟然就能有这样的洞察力,实在是我生平气未见,倘若能假以锤炼,前途必不可限量。只可惜呀……”

庞统又卖开了关子,其他不说刘封也知道他什么意思,不过他却仍然故作不知:“士元先生,你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明我有什么可惜的。”

庞统呵呵一笑:“好吧,那我就直说了吧。刘将军年少有为是不错,不过却可惜在你这尴尬的身份。现在刘皇叔是没什么势力,所以他还用得着你这个能干的养子,可是以后他若成了气候,而他那个亲生儿子也长大成人,刘将军自然就成了你那弟弟最大的威胁,到了那个时候,嘿嘿——”

庞统仍然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清楚,这也是刘封穿越以来,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毫无修饰的把这“不应该说出来”的事实亲口说与他。

这一刻,刘封并没有感到不舒服,相反,他竟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痛快与释然,仿佛憋在心头许久的一口气,终于得以释放。

庞统见眼前这少年郎,既没有生气,也没有震惊,甚至他的眼神中连一丝涟漪也没有,仿佛自己的一番洋洋洒洒,只是老生常谈而已,根本引不起他心理哪怕一丁点的波动。

眯起的眼缝裂开,狐疑的目光重新审视着刘封,忽然间,他的舌头舔了一下干瘪的嘴唇,咧开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原来刘将军早就心知肚明,既然如此,那刚才难不成是在拿我寻开心不成?”

机会就在眼前,刘封知道他不能再错过。

沉吟了半晌,刘封表情忽然变得郑重起来,一脸的酒色尽褪,他放下酒杯,起身拱手正色道:“晚辈岂敢跟先生说笑,只是晚辈这心里的苦楚,只恨无人能分担。幸亏天可怜见,让晚辈遇到了先生,所以晚辈恳请先生能给我指一条明路。”

温暖如春的大帐,气氛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庞统轻捻着胡须,默默无声的注视着眼前这个诚恳的年轻人,他的眼神之中,隐约闪烁着几分复杂的神色,有欣赏,有意外,也有唏嘘,但更多的却是犹豫不决。

沉寂,突然被庞统莫名其起的哈哈大笑所打破,他蓦然而变的随意表情,让一副诚恳的刘封显得略有尴尬。

刘封以为庞统拒绝了,心中有些失望,正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时,庞统却笑呵呵道:“刘将军想要从我这里得到指点,不过我庞统却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刚才刘将军也说我很可惜,这样吧,咱们就做一笔交易,如果刘将军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那我倒可以给刘将军出几个点子。”

刘封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先前埋下的那一处伏笔,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了。

“好,一言为定。”

“呵呵,刘将军说吧,我洗耳恭听。”庞统又换上了气定神闲之色,闲品着美酒,看起来一副胸有成竹,似乎并不相信刘封对自己能有什么高明的见解。

刘封深吸了一口气,默默道:“其实,照我看来,士元先生和我不过是同一类人罢了。”

端到嘴边的酒杯,突然一晃,竟然溅出了几星酒花。

第六十三章 解开死结

一个是大名鼎鼎的襄阳名士,号为凤雏,是与卧龙齐名,被称为“得一可安天下”的绝世奇才。一个却只是别人的蛉螟之子,身份尴尬,前途渺茫。

这样两个人,却被刘封说成是一类人,换作大多数人都会感到惊讶。不过,在刘封犀利的目光之下,庞统方才那一闪即逝的惊讶,似乎更有一种被刺中心头痛处的意味。

“呵呵,刘将军可真会说笑,你是堂堂刘皇叔的养子,我只是一山野闲人,你我怎么可能是一类人呢。”

庞统笑得很不以为然,似乎他忘了刚才对刘封身份的那一番评价,这时那一句“堂堂刘皇叔的养子”,与其说是在恭维,倒不如说是在讽刺他的暗淡前途。

刘封付之一笑:“士元先生误会了,我所说的我们是同一类人,是因为我们同样是孤独的人。”

庞统的眼眸微微一动,笑容有所收敛:“庞统虽然不才,但在荆襄也算有些人缘,亲朋好友不乏其人,算不上是孤独的人吧。”

“先生的孤独,并非是没有朋友,而是身怀经天纬地之才,却不得施展的独寂。方今天下,曹操一统北方,麾下人才济济,萧何张良之功,已被荀氏叔侄、程昱之流所据,先生即使投奔曹操,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至于东吴孙氏,麾下亦有周瑜、鲁肃、张昭之俊杰,人才虽不及曹操那般多,但也可谓之鼎盛,而先生避难江东已久,孙权却不礼聘先生出山,如此看来,先生就算最后投效东吴,只怕最终也只能沦为陪衬而已。”

刘封这洋洋洒洒一番话,先是把庞统捧到了云端,接着又让他从天空坠到无底的深渊。说话之时,刘封鹰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庞统,虽看不到他表情太多的波动,但他焦黄的脸庞上,隐隐蠕动的青筋,却让刘封知道自己说到了点子上。

“有点意思,说下去。”庞统低头饮了一口茶,避开了刘封锐利的目光。

“至于西川刘璋、汉中张鲁、西凉马超,乃至辽东公孙氏,这几路诸侯皆是目光短浅的庸碌之辈,根本不值得辅佐,先生恐怕也屑于去投效他们吧。”

炉中的炭火哔剥作响,庞统的眼睛重新缝成了一条线,他冷笑道:“如此说来,莫非我只剩下投奔你父刘皇叔一条路可以选了不成?”

刘封走上前来,俯身为庞统斟了一杯酒,俊朗的脸庞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父亲他名满天下,礼贤下士,目前虽然落魄,但将来前途怎样还尚未可知,以先生之才,倘若投效父亲,自然会受父亲的赏识和重用,不过还是可惜呀。”

“可惜什么?”

刘封凑上近前,几乎用耳语道:“可惜诸葛孔明已先一步归于父亲,卧龙与凤雏齐名,正所谓一山难容二虎,试问先生愿意屈居孔明之下,还是孔明甘心坐视先生超越他的地位呢?”

这一席话,如暗夜之空的一道闷雷,平平无奇的灌入庞统的耳膜,但却令他的心头猛然一震。

庞统的表情再没有半点不以为然,此刻,那平庸甚至略显丑陋的脸上,涌动着的是前所未有的复杂神色,是迷茫,是震惊,是豁然开朗,又或是某种对自我的怀疑。

刘封的话已经深深的刺痛了庞统心中的隐霾,以他这样的智慧超群之士,洞悉世事,看破他人自然不在话下,反而对自己的前途命运却又看不透。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大帐之中,一种诡异的沉寞在弥漫。

看着庞统复杂的表情,刘封决定再在他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先生空有一身绝世之学,却可惜生不逢时,空有壮志而不得施展,先生的心难道不孤独吗?而我,正如先生所言,这个身份注定了人们都会对我敬而远之,我与先生,难道不算是同一类的人吗。”

一时间,刘封把庞统的未来说得凄凄惨惨。

开始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让庞统把辅佐的目标,从刘备、曹操、孙权这些人的身上转移,好让他注意到自己这支潜力股,但说到后面,刘封隐约对庞统产生了一种共鸣。

这时他才意识到,他和眼前这位智谋绝顶之士,其实真的是有几分相似的。

帐外风雪如晦,帐中沉寂如水。

不知沉默了多久,庞统突然之间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中,隐约有几分苍凉。

“真是想不到啊,我庞统的命运,自己都看不透,却被一个后生洞察明悉,刘将军,你确实不是一般人,确实不是。”

他自嘲的话中,对刘封的欣赏却言自真心,刘封暗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一番的唇舌总算没有白费,不过凭自己这三寸之舌,竟然能把凤雏给说动,多多少少他还是感到有点意外。

“先生过奖了,其实晚辈也是旁观者清,所以晚辈一样也需要先生的指点。”

庞统静静的注视了刘封一会,忽然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他长吐一口气,欣然道:“好吧,刘将军的解释我虽然不完全认同,不过总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至于刘将军该走怎么样的路,其实刘将军应该心里早就有定度了吧。”

庞统似乎是在暗示刘封已有脱离刘备的打算,这也难怪,刘封向庞统表露了如此了得的见识与心机,以这样的智慧,不可能想不到脱离刘备才是摆脱悲剧命运的唯一选择。

该走什么样的路,刘封自然无需庞统的指点,真正让他感到无计可解的,却是如何以“大义”的名义,不用背负着“叛父”之名脱离刘备。

刘封苦道:“先生料事如此,那么就应该知道,即使我想走那条路,还必须要解开一个死结,才能走得堂堂正正。我苦思而无解,眼下就是想请先生帮我解开这个死结。”

庞统轻吐了一声:“刘将军也说了是死结,既然是死结,又如何能有解开之法呢。”

听他这口气,似乎是无计可施。

‘以庞统的智慧,他一定早就猜到了我的死结所在,如果他自认没有解决之策,就不会答应给我指点的。’

念及此,刘封起身肃立于庞统之前,一脸诚恳的拱手道:“先生乃不世出的奇人,相信没有先生解不开的死结,望先生不吝赐教。”

庞统也是故意端架子,眼下刘封的礼数到了,他心满意足,便拂袖一笑:“罢了,既然我与将军有缘,就只好勉为其难了。”

说罢,庞统起身来到案前,提笔在帛书上写下一字。

“解开将军死结的钥匙,就在这一字之中。”

第六十四章 原来就是他

感谢书友110531042727425和___会不会呢的打赏,同时也隆重感谢luokuanfu的打赏,第一个舵主有了,感动中,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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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走回案前,目光移向帛书,纯白的书面上写着一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琦。

“琦?”刘封脱口而出,一时间未能想明白庞统的这一个字有何深意,回头茫然的看向庞统:“就一个字吗?恕封愚鲁,还请先生详解。”

庞统潇洒的丢下墨笔,摇头笑道:“我只能言尽于此,个中深意不便多说,就只能靠将军自己领悟了。不过以将军的资质,参透其中玄机应该不在话下。”

庞统言辞决然,显然是不肯再吐露一字,刘封也不好再过多强求。他捧起了那张帛绢,注视着那一个“琦”字,笑叹道:“看来士元先生还真是惜字如金呀。”

感慨之际,刘封心头忽然一震,将那帛书捧得更近了些,双目如炬,死死的盯向那个“琦”,仿佛发现了什么奇异之外。

“怎么,我的书法虽然算不上一流,但也勉强看得下去吧。”庞统自嘲道。

那一个琦字写得苍劲而不失细腻,这样的笔力,虽算不上当世名家,但也颇具造诣,只怕刘封再苦练几十年也赶不上。

让刘封感到特别的,并非是庞统的书法水平,也不是那个“琦”字所蕴涵着的寓意,而是这一字之中所体现出来的笔风。

一种似曾相似的笔风。

此刻,刘封的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他,这般的字迹,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之间刘封却又想不起来。

‘这个字迹,我一定在哪里见,到底是在哪里呢?’

蓦然间,刘封的脑海里闪过一物,他的脸上也随之涌上几分惊喜。放下帛书,刘封急忙在随军而带的几口大箱中翻寻起来。

刘封突如其来的怪异举动,让庞统颇感好奇,当他看到刘封的几口箱子中,全部都装得是书简时,不禁微微点头,面露赞许之色:“看来刘将军果然是好学之人,行军打仗还带这么多书。”

“找到了!”

刘封将一卷陈旧的书简摊在了案上,那份书简,正是这些天里他一直在研读的《孙子注解》。

他将这份注解与那一纸帛书并排放在一起,鹰目细细扫视对比着两者字迹之间的细微之处,越看脸上欣喜的表情就越发浓烈。

猛一拍案,刘封兴奋的叫道:“士元先生,原来你就是那个神秘的高人,你可让我找得好苦啊。”

“什么神秘高人?”庞统一脸茫然。

刘封将那《孙子注解》捧在了庞统面前,脸上笑得有几分得意:“士元先生,你不会连自己的笔迹都认不出来了吧。”

庞统接过来随手翻看了几眼,顿时也面露惊讶:“这份笔记怎么会在将军手中?”

果然不错。

心中的疑团总算解开,刘封心头一阵的畅快,便将自己如何找到这份笔记,以及这笔记是如何从刘表手中流落到刘琦手中的经过,如实的说了出来。

“先生,这份笔记既然是你的,怎么又会落如刘景升的手中?”这是刘封最后一个疑惑。

庞统弄清了其中原由,轻叹道:“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年曹操还未灭袁绍,刘表也是一方诸侯,我一度曾考虑过投于其麾下,故而将自己平时所著的这份《孙子注解》献给了刘表。后来我很快发现刘表只是一个坐守之徒,便不告而别。没想到经过这么多年,这份笔记竟然会传到刘将军你的手中。”

“还真要感谢先生的这份笔记,我从中实在是受益匪浅,如果严格算来,先生应当算得上我的半个授业之师了。”

没有人会把一本教材的编者视作是自己的老师,刘封这么做,无非是间接的跟庞统拉近关系。

庞统缺乏营养的脸色上略显几分得意,笑道:“刘将军天资聪慧,自学成才,跟我可没半点关系。不过难怪我适才入营之时,觉得这营盘的布局之法有几分相似,看来将军是参照了我的笔记中所写立营之方。”

“先生笔记可谓是字字珠玑,我自然不免要借鉴一二。我先前就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绝世高人,能有如此不凡的见解,而且早在多年以前,就预测到南北双方,会在赤壁有一战。其实我早该想到,当今之世,除了凤雏先生,谁还能有这般料事如神之能。”

刘封不吝美言的恭维着庞统,庞统听着自是十分受用,他并未表现谦辞,而是轻抚着胡须,笑而不语。

“只是晚辈资质愚钝,先生笔记中的诸多深奥见解,晚辈都难以领悟,如果有可能的话,以后还想请先生亲自导教诲。”

刘封这已经是在暗示庞统,想要拉他“入伙”,将来辅佐自己。

马屁庞统受了,可想一番恭维就说服他却没那么简单,当下庞统淡淡一笑:“凡事都要讲究个机缘,今日我能与将军在此间相聚畅饮,就是一种机缘,至于将来能不能再有今朝乐事,那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机缘了。”

能跟庞统从陌路之人,谈到如此投机,刘封今天已经算是大获成功,他也知道自己兵不过两百,无寸尺立足之地,光凭着今天所展现出来的潜力,又怎么“养”得起庞统这样的人物。

话到这时,刘封便不再多废唇舌,满斟一杯酒,欣然道:“先生言之理,好那我们就为这机缘,满饮此杯。”

“哈哈,好,满饮此杯。”

矮小的庞统也生豪气,二人举杯,一饮而尽。

庞统当晚便在刘封的营中留宿,次日天光放晓,风雪稍稍减弱,庞统一大早便要告辞西行。

刘封知道留不住他,便亲自送他出迎,一直送出十里之外。

瑟瑟风雪中,庞统勒住坐骑,拱手笑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将军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咱们就此告别吧。”

刘封一脸的不舍,拱手叹道:“既然如此,就请先生一路保重,希望他日有机会,再能聆听先生教诲。”

庞统微微而笑,勒马转身踏雪而去。

目送着庞统离去,刘封心头既是欣慰又是唏嘘,暗自盘算着怎样才能将庞统这样的高人纳入麾下。

正当他感慨之际,风雪之中,一骑飞奔而来,竟是庞统去而复返。

刘封大喜,还以为庞统改变了心意,他急忙甩开部众,飞马迎上:“先生去而复返,莫非又有赐教。”

勒马于前,庞统通红的面孔中带着几分淡笑:“赐教倒谈不上,我只是想提醒将军一下,光解开死结是没有用的,这个世道终究是要靠实力来说话。”

刘封聪慧,马上就听出庞统这是暗示他要有自己的兵马和地盘,便叹道:“这个晚辈自然也明白,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晚辈虽有此心,却苦于没有好的机会。”

庞统诡秘一笑:“我就是想提醒将军,你的机会很可能马上就要到来,到时能不能抓得住,就要看将军自己的了。”

庞统的暗示让刘封精神为之一振,欲待问详细点时,庞统却已留下一句“将军保重”,便策马而去。

第六十五章 该出手了

虽与庞统只会面不过一天,不过,当送走了这个相貌平庸的奇人时,刘封却感到浑身上下,就像任督二脉终于被打通了一样舒畅无比。

不过,庞统所留下的那一个字,还有临别时的那句“机会将到”的提醒,却依然是个难题。

送别庞统之后,刘封一回到军帐中,便捧着庞统所书的那个“琦”苦思起来。从清晨苦思到傍晚,始终不得其解。

“大公子,属下回来了。”从外而入的马谡,一脸的风尘仆仆,蓑衣上沾满了白雪。

“这一趟辛苦你了,来,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刘封放下了手中的帛书,亲自为他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

“谢大公子。”马谡卸下蓑衣,掸去了眉毛上沾的雪渍,一杯热茶几口下肚,嘴里吐了几口热气,通红的脸色渐渐褪去。

待马谡稍适歇息后,刘封便问道:“夏口方面有什么反应?”

对于糜芳的死,刘封没有掉以轻心,而是特派马谡护送糜芳的尸骨回夏口,令他察颜观色,见机行事。

马谡答道:“关将军人在石阳,我这一次没能见到,不过糜先生我倒是见到了。”

“我那舅舅有什么反应?”刘封的神经开始警觉起来。

“糜先生自然是悲痛欲绝,不过也仅此而已,临走之时,他还特别吩咐我转告大公子,叫你千万小心,莫要步了糜将军的后尘。”

对于糜竺的反应,刘封并不感到惊奇,那所谓的关心他当然知道是伪心之词,不过,从他表面的表现来看,对于弟弟的死,糜竺是打算忍气吞声了。

刘封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糜竺的隐忍自然是他所乐见的。他心中稍安,又问道:“我们打了这么一个大胜仗,这一趟你可带回什么赏赐劳军之物吗?”

“夏口方面的军资,都由糜先生一手掌管。糜先生说按理来讲,本该论功行赏,只是眼下北线战事吃紧,军资紧张,暂时拿不出多余的来奖励我们。”马谡摇头而言,神色间显得有些失望。

什么狗屁的军资紧张,刘琦有多少家底落在你们手里,难道我会不知道吗。

刘封眼中闪过一抹恨色,他清楚这必是糜竺故意而为之,对于他弟弟的死虽然不敢另有微词,但却利用手中的权力,私底下给他穿小鞋。

‘哼,随你便了,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刘封暂压住了火气,冷笑道:“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我临行时叮嘱过你,如果此行从舅舅那里要不到奖赏,你也可用我的名义,向子德兄要些军资,无论怎样,好歹不能让将士们心寒。”

提及刘琦,马谡摇头一叹:“大公子有所不知,此番我回夏口时,才知道不久前翼德将军已从樊口归来,接管了子德公子剩余的兵马和他所有的军资,现在子德公子手里边基本已经没什么权力,大公子恐怕再也指望不让他了。”

原来如此。

不到三个月之内,刘琦所有的家当终于被他那仁爱的叔叔剥夺一空,不知此时的刘琦会是何等的心情,就算他对刘备再信任,此刻想必也应该看清楚了那个人的真面目了吧。

只可惜,悔之晚矣。

尽管这个结果本就在刘封的意料之中,但说实话,这数月以来,刘琦对他这个从弟可谓尽到了义气,甚至可以说,刘琦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对他坦诚相待之人。

所以,对于刘琦现在的结局,刘封心中自有几分怜悯。

‘刘琦呀刘琦,你是个真正的好人,只可惜你生不逢时……’

就在刘封暗自唏嘘之时,突然间,他的脑海就像是被暴风雨所覆盖的海面,一片漆黑混沌中,刹那间划过一道明亮如炽的闪电,海天间无尽的黑暗,一瞬间尽皆匍匐在那炫目的白光之下。

“刘琦……刘琦……琦——”

那俊朗的面颊上,青筋时隐时现,刀锋似的目光中吐露着激动与兴奋,仿佛在某个瞬间领悟到了什么真理一般。

他猛然间奔回案前,腾的拿起了庞统留给他的那一张帛书,明亮如星的瞳孔中,倒映着的正是那个“琦”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

没有任何原由,这位年轻的大公子,竟是突然间像是吃了兴奋剂似的,手捧着那一个“琦”字,肆无忌惮的狂笑起来。

“大公子,有什么高兴之事?”马谡一脸茫然,禁不住问道。

狂喜下的刘封,浮上流露着那种顿悟般的释然之笑,在马谡疑问下,才意识到自己的举止有点过激。他强行的压制住内心的狂喜,笑道:“没什么,突然间想到一件好笑的事而已。关于奖赏这件事,还是不能让弟兄们白盼一场,我打算亲自去一趟夏口,鲁山营的军务就暂由你来掌管。”

马谡忽然想起什么,忙道:“亏得大公子提醒,我差点忘了一件极重要的事。主公他近几日准备回往夏口,下令召集包括大公子在内的诸将尽快赶往夏口共议军事。”

刘封眉头微凝:“父亲竟也要从赤壁回往夏口,莫非是有什么重要的决策不成?”

马谡摇头道:“具体什么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据说主公是按照诸葛军师的建议下的令,到时候诸葛军师也会从柴桑赶回夏口,据我推测,多半是赤壁方面的战事就要见分晓了,主公应该在为下一步重大举措做打算吧。”

蓦然间,刘封又想起了庞统的雪中送别,去而复返时所留给他的那句话,说机会马上就要到来,还叫他一定要好好的把握。难道说,刘备所召开的这次夏口军议,莫非就与庞统的暗示有关联不成?

刘封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手,在不经意间斩断了束缚自己的命运枷锁。而此刻他的内心,更有一种强烈,想要挣脱束缚,一飞冲天的蠢蠢欲动。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

既然时机已到,是时候该出手了。

第六十六章 刺激

大雪停歇之日,刘封再一次回到了夏口。

望着那被镀了一层银边的巍巍城廓,此时刘封的心情,已经与先前离开之时大不相同。

入城之后,刘封本打算先去糜竺府上,去给被他“弄死”的那个小舅舅糜芳上炷香,做一点面子上的功夫,不过却听说糜竺不久前刚好起程前往北部石阳,就只好作罢。

而此时的夏口城中,关羽、徐庶等刘氏集团的重要人物尚未抵达,先期到达的张飞,听说也与赵云一起去往南岸水营巡查。所以,入城之后刘封,便没有先去见这些人,而是低调的去往了刘琦府上。

“什么人,站住。”

跃下马来,大步走向府门的刘封,却被一名守门的军官拦住,那人认出是刘封之后,忙陪笑道:“原来是大公子,不知大公子是有什么事吗?”

刘琦府上的亲兵,刘封基本也都认识,平常他前来找刘琦时,都是不用通传就可以入内的,今天这个守门军官的表现却有点意外。刘封再细扫一遍左右,发现守门的士卒均已换了人。

想起马谡所说,刘琦兵马已被张飞尽数接管,在江夏郡已经没什么权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些士卒多半是被派来监视刘琦的,也就是说,刘琦现在已经处于被软禁的状态。

“怎么,我来探望一下自己的兄长也需要得到你的允许吗?”刘封刀锋似的目光冷冷盯向挡路的军官。

那官军心生畏惧,赶紧退后一步,讪讪道:“小的岂敢,只是小的也是奉翼德将军之命保护子德公子,翼德将军吩咐,没有他的允许,不得放外人进去惊扰子德公子,所以小的……”

说得好听,明为保护,实则是软禁,刘琦所面临的处境已经很明朗了。

“外人?哼,难道我也是外人吗!”刘封鹰目陡然一睁,肃厉的目光迸射而出。

那守门官军吓得浑身一哆嗦,哪里还敢再叽叽歪歪,忙垂首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大公子请进,小的怎敢阻拦。”

刘封冷哼一声,大步昂首入内。

入府之后,一路上刘封暗中观察,发现府中已无什么军兵,大多是些年老体衰的老家仆,刘备倒是还算厚道,总算没有做得太绝,多多少少还给刘琦留了点随身伺候的人。

耳边传来曼妙的乐声,寻声而去,刘封在后园的那座雅致的阁舍中找到了刘琦。

准确的是说,是喝得酩酊大醉的刘琦。他披头散发,满面酒色之气,正抱着一坛子酒仰头痛饮,而在他的周围,则是一个个花枝招展,风骚浪荡的美人。

此情此景,让刘封恍然想起了那一次刘琦带着他纵游花丛的风流快事。

刘琦的身上从来都不缺风浪好色的纨绔之性,刘封也并非第一次见识到他这从兄左拥右抱的春光无限之景,但是这一次刘封所看到的却大异与从前。

往昔,刘琦仅仅只是男人本色风流,而这一次,他看似醉卧花丛的风流快活,却其实是在逃辟现实的一种沉沦。

刘琦藏在酒色下的痛快,逃不出刘封的眼睛。

“兄长,不要再喝了。”刘封大步上前,二话不说便去夺刘琦怀里的酒坛。

“别抢我的酒——”醉得睁不开眼的刘琦,本能的将酒坛紧紧抱住,仿佛抱着是千金珍宝一般,生怕被别人夺了去。

“我让你别喝了!”

刘封眉头暗皱,猿臂伸出,强去夺酒坛,而刘琦醉得跟一摊烂泥似,刘封稍一用力便将酒坛从他怀中强行夺出。

刘琦被酒坛顺着一带,身子一歪,竟然直接从榻上滚落了下去,一屁股的坐倒在地毯上。

他这么一跌,倒是清醒了几分,眯眯眼翘开了一条线,模模糊糊中认出了刘封,马上又乐呵起来,抱着刘封的腿,舌头打着结道:“阿封啊,你来的正好,陪我喝酒,我要喝酒……”

语无伦次的刘琦醉得完全忘记了身份,像是小孩似的摇着刘琦的腿,一副乞求的可怜样。左右的那些美人,瞧见他这般模样,不禁都掩面偷笑。

曾经身份尊贵的荆州第一公子,如今竟然沦落到被几个娼妇讥笑的地步!

刘封恨恨一瞪那些窃笑的伎女,喝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还不快滚!”

她们敢取笑刘琦,但却不敢对刘封有丝毫不敬,这般一被厉喝,个个吓得花容失望,忙不迭的散了去。

“还有你们,都可以滚了。”刘封冷眼扫视阁堂一眼,口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之气。

伶人和其余服伺的婢女家仆们,个个被赫得心惊胆战,转眼之间便溜得一个不剩。

“还我酒,我要酒……”坐在地上的刘琦还在结结巴巴的嚷嚷个不停。

刘封一把将他提起,狠狠的扔回了榻上,接着,他顺手拿起一个空酒坛,走出阁外,在阁前的池子里装了整整一坛子池水。然后,刘封带着呼呼的风声回到刘琦跟前,冷峻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

沉默了片刻,刘封手臂一抬,将一坛子的冷水狠狠的倒在了刘琦的头上。冰冷的池水,扑头而至,彻骨的寒意,瞬间将刘琦一身的醉意泼得烟销云散。

从醉生梦死中醒来,却又坠入绝望的黑暗冰渊。

落汤鸡似的刘琦,惊愕了半晌,突然间放声大笑起来,他的笑声中充满了悲怆与无奈之意。

刘封摇头叹道:“兄长,你乃大好男儿,岂能如此沉沦消沉。”

笑声越来越悲凄,之中却又含着几分哭腔,他流着泪自嘲道:“什么狗屁大好男儿,我是这世上最最愚蠢可怜的人才对,我竟然傻傻的相信,我对人家真心实意的好,人家就会用同样的好回报我,原来什么都是假的,什么仁,什么义,统统都是假的,只有我这种蠢货才会相信,哈哈哈——”

到了失去一切的时候,刘琦才真正的看清了刘备真面目,正是这残酷的真相,让那个曾经爽朗热心的年轻人,变成了如今消沉悲凉之徒。

眼前的所看到的一切,其实早就在刘封的意料之中,不过,他今天前来,却并不是为了倾听刘琦自怨自艾的倾述。

突然间,刘封将那烂泥般的身躯猛的提起,刀锋似的鹰目直视着刘琦的脸,愤怒的向他吼道:“刘琦,你给我好好听着,被人蒙骗,被人欺压,这些都没什么。可如果你什么都不做,只知道借酒消愁,却不去狠狠的反击那些欺辱你的人,那你才是个真正无可救药的大蠢货!”

第六十七章 共同的敌人

刘封的话,字字如刀,毫不留情的割向刘琦那脆弱的神经。双手猛力摇动,只把那烂泥似的身体摇得更是晕头转向。

惊雷似的怒吼声在堂中回荡片刻,渐渐的隐没消散,而那声响却仍在刘琦的耳膜中隆隆作响。当刘封松开手时,刘琦那本是充满了哀怨、委靡的脸上,竟隐约闪现出几分惊怒之色。

“我实话告诉你吧,其实,你那仁义之名天下皆知的叔父,自从流落到荆州,被你的父亲刘景升收留的那一刻,就没有一天不在盘算着如何把荆州弄到手。”

刘琦的脸上青筋抽动,他这从弟所吐露的真相,再一次刺痛了他伤痕累累的心,要知道,当年刘备落荒而来时,刘表一度犹豫该不该收留这个枭雄,当时还是亏得他刘琦进言,刘表最终才决定收留刘备。

刘琦一直以为,刘备是在当阳之败后,被逼无奈,为了得到江夏,才不惜跟他撕破脸皮,却没想到,人家一直就怀有豺狼之心。

刘封不理会他的震惊,接着道:“当初你与刘琮争位时,以你那叔父的身份,如果他当真支持你的话,完全可以对令尊施以影响,或者劝你们兄弟和睦,可是他却没有,反而让孔明为你出了一个什么‘重耳在外而生’的计策,让你出任江夏太守,真正目的却是为了让你们父子兄弟间分裂。”

刘琦整个人沉默下来,脸上的委靡之色渐渐隐褪,内心深处的仿佛被一道火焰点燃,那愤怒之火正在熊熊的腾起。

刘封就是要用一个接一个残酷的事实,激起刘琦的愤怒,现在显然已经开始起了效果,不过还仍然不够。

“在汉津之时,你可曾记得有一日,他亲自上船来探望你吧。可你却肯定猜不到,在此之前,他已经给我们下了密令,一旦你不答应联吴抗曹,当场就撕破脸色将你拿下。”

刘琦猛然抬头,深陷的眼眶之中,迸射着震惊和愤怒的烈焰。

“还有北营的那场兵变,你应该更不会想到,那也是他下令由徐元直策划的一场阴谋,为的就是骗你主动交出兵权,诸般明里暗里的不折手段,还不知道有多少。”

当刘封将所有残酷的真相,一一在刘琦面前揭露之时,此刻,这个一度醉生梦死,沉沦软弱的人,仿佛内心中的本性被激发了一样,整个人被怒焰所包围。

“竟然如此对我!”刘琦紧攥着拳头,骨节咯咯作响,咬牙切齿间,脸上的憎恨的表情渐露狰狞。

突然间,愤怒的刘琦想到了什么,脸上闪现出几分茫然与惊愕,他怔怔的看着刘封,困惑道:“阿封,你到底也是刘玄德之子,可是为什么你竟跟我说这些话?”

刘封不是来演戏的,而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来拿那把解开他死结的钥匙的,而那把钥匙,此刻就在眼前。

“兄长对他极尽仁义,对我更是义薄云天,看着他用那种卑劣的手段一次次的欺凌兄长,而今竟然连一点情谊都不顾,将兄长软禁在此,我实在是无法再容忍下去。”

刘封的话倒有九分是真,那一分假则是他的动机并非那么单纯,更确切的说,即使对刘琦心怀感激与怜悯,但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与命运,他也绝不会走到如今对刘琦吐露本心的地步。

“阿封……”

刘琦那惊讶的脸上,忽然间流露出几分欣慰,显然刘封的话让他被阴霾笼罩的心感受到了几分温暖。在以为被所有人都抛弃之时,刘封还能如此,这如何能不让他心生感动。

看着刘琦渐渐平静下来的表情,刘封忽然也想起了一件困扰自己多时的事,如今既然已到了摊牌的地步,他也没什么好再隐抑的了,便问道:“兄长,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件事不明白。你我虽有兄弟之名,实际却素未谋面,为何你却待我如此义气。”

刘琦神色一怔,摇头一声苦笑,叹道:“或许是因为我们两个同病相怜的原因,一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刘封心头一震,刘琦的回答触动了他,一时间,困扰于心头的疑团总算烟销云散了。

“我和你一样有个弟弟,而我的先父却宠爱的是我的弟弟刘琮,无论我如何恪守孝道,都无法阻止先父对我的冷落,到最后,连整个荆州都给了刘琮,却将我发配到江夏这个是非之地。而阿封你的处境甚至更糟糕,我好歹还是先父的亲生之子,而你却只是一个毫无血缘之亲的养子,你的下场,只怕比我还要凄惨。”

这一番真心话虽然听起来残酷而直白,但刘封早已不为其所动,真正让他心头触动的,是他忽然明白了,为何长久以来,他对自己这个从兄有一种义气投缘的感觉。

原来,在刘琦的身上,他其实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阁堂中的气氛,一时变得冷冷凄凄。

沉默了片刻之后,刘封想起了此来的目的,他走到门边,鹰目如电,四下观察了一番,确信隔墙无耳,遂是将大门反掩而上。

转身之时,那俊朗的面颊上,忽然已变得冷肃无比,刀锋似的眼眸中,吐露着如铁的决毅,那充满杀机的神色是刘琦前所未见,那如滚滚寒潮般散发出来的凛烈杀气,竟让刘琦感到丝不寒而栗。

“子德,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也不瞒你,我那舅舅竟然怀疑当初在长坂坡时是我杀害了他的妹妹,还怀疑我有心要杀阿斗,之前还派了我那二舅糜芳去鲁山监视我,可惜他不听我劝,被曹军所杀。我估计舅舅他一定怀疑是我干的,以舅舅和父亲的关系,这件事他早晚会唆使父亲对我不利,我已经被他们逼得无路可退了。”

刘琦一时不知刘封的真正用意,但听得这一番话也是颇为震惊:“竟然有此事,那你打算怎么办?”

刘封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冷笑,他拍着刘琦的肩膀道:“兄长,我早说过,被人欺凌不要紧,但若不知反击才是真正的蠢货。你和我既然被同样一群人欺凌,那现在就该是我们联起手来,给那些人还以颜色的时候了!”

第六十八章 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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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击?”

在刘琦的字典里,似乎就根本没有这两个字,脱口而出时,他的眼神中竟然闪过一丝茫然。

“对!就是反击。你我都是大好男儿,岂能做那任人欺凌的窝囊废,我们兄弟联手,不但要回击那些欺侮我们的人,还要在这个乱世干出一番大事业,让我们的子孙万代,都以我们为荣。”

此刻的刘琦,在经历了刚才那一番残酷真相的精神刺激之下,整个人已人沉沦中苏醒,愤怒其实已在不知不觉中,让他的内心已不愿再继续做软弱的,任人宰割的羔羊。

刘封的豪言壮语,正如一点星星之火,蓦然间点燃了刘琦心头那一片长满怒意的原野。

阁外的寒风,从窗户缝钻入阁中,肆意的侵袭着浑身**的刘琦。而此刻,怒焰冲冠而起的刘琦却浑然不觉。

他突然间一跃而起,双手紧握着拳头,恨恨道:“阿封,你说得没错,匹夫尚有一怒之时,我刘琦堂堂荆州牧之子,若就这么忍辱偷生下去,岂能对得起列宗列祖在天之灵。”

见到他这般决然之状,刘封终于可以暗松一口气,他整个自立大计中最重要的一环,现在看来算是完成了。

不过,刘琦的慷慨的表情,转眼又涌上几分忧虑,他重新坐了下来,面带忧色道:“可是现在我手中已无一兵一卒,你手里也仅有两百兵马,光凭这微不足道的实力,我只怕……”

刘琦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在这个乱世,成大业最根本的,有时候却恰恰并非是表面的兵马多寡。

刘封哈哈一笑,抚着他的肩道:“兄长,我们眼下是没什么兵马,不过你可别忘了,我们还有你这位已故荆州牧的大公子啊。”

“我?”刘琦一时茫然不解。

“令尊一生反曹,而刘琮那小子以次子的身份,强行夺取州牧之位,本就于法理不合,而他现下又将令尊的基业拱手降曹,根本就是背叛了令尊的遗志。而子德你,自然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荆州牧的唯一合法继承人,只要你大胆的树起反曹的旗帜,荆襄八郡的反曹之士,怎会不从四面八方赶来投入你的麾下,到了那个时候,又何愁没有兵马。”

这是刘封描绘给刘琦的美好蓝图,但对他而言,其实却有另一层的用意。

当初雪夜遇庞统之时,刘封曾请向其请教该如何解开脱离刘备所面临的死结,庞统给他留下的解死结的字,正是一个“琦”字,而刘封之后领悟到,庞统所书的“琦”字,指的正是刘琦。

刘表与刘备既有兄弟之谊,又有君臣之分,这也就是说,如果刘琦才是荆州牧的合法继承人的话,那么刘备跟刘琦的关系,就不仅仅是叔侄,还多了一层君臣的关系。

刘备以仁义自居,但对待刘琦这个侄儿兼“上司”却如此的残忍刻薄,不但用尽手段夺其权力领地,而且还将之软禁起来,如此所为,用不仁不义来形容也不为过。

如果刘琦能够脱离刘备的控制,向世人揭露刘备的所作所为,那么必将对刘备的“仁义”之名造成沉重的一击,鉴于刘备夺取江夏大权的事实,又使他根本无力回击,则刘琦介时便将占据道义的优势。

古人有大义灭亲之举,刘封介时则可以“不耻愚孝于刘备这样不仁不义之父”为理由,堂而皇之的宣布与刘备决裂,转而“拥护”据有道义优势的刘琦。

那么,到那个时候,尽管世人仍然会对刘封的“背父”之举有所指摘,但毕竟刘封是拥有“大义”的理由,所谓的“背父”对他声名所造成的负面影响,自然也将被削减到微不足道的地步。

庞统的智谋果然是非同寻常,竟然能想到这种刘封作梦也想象不到的奇策,如果不是庞统的指点,刘封根本意识不到,他这看似软弱无能从兄,竟然对自己有着如此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刘琦在此提醒之下,也猛然省悟过来:是啊,一直以来,我都百般敬重刘备,一直把他视作抗曹的领袖,其实,我才是荆州合法的继承人,岂能让刘备一个客臣宣兵夺主。

想通了这一节,刘琦的精神顿时大为振作,但他的顾虑尚不只如此。

“我承认阿封你所说的都对,可是事实却是江夏郡已被刘玄德控制,我现在连想要一个栖身之地都要看他的脸色,又如何能脱离他的控制,更不用谈跟他公开反目了。”

刘琦这一次的担心,刘封就无法帮他消除了,事实上,这也是他所面临的难题。不过刘封却仍然信心十足,因为庞统曾的提醒他机会即将降临,刘封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庞统所提到的机会,或许正是解决刘琦所提到的那个难题的解决之策。

慷慨的对话结束,阁堂中重新陷入沉默。

须臾,刘封深吸了一口气,诚恳道:“你我兄弟既已决心同舟共济,那便当坦诚相当,我可以实话实说,兄长方才的顾虑,我暂时还未想到解决之策。不过,我绝对有信心找到办法,我只想请兄长你相信我。”

有些时候,诸般诡绝的借口,反而不如一句坦诚的实话更作用。刘琦的脸上,忧虑渐渐隐褪,取而代之前的则是一种信任和欣慰的平静。

正视着刘封坦诚的目光,刘琦轻轻的点了点头:“我当然相信你。不过我还要问一句,你真的下定决心和你的父亲决裂了吗?”

刘封冷哼一声:“他的收养之恩,我早就有用长坂坡时拼死相救阿斗还了。现在他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对付于他有恩的兄长你,而且还纵容部下猜忌逼迫于我,愚忠于这样不义不仁之徒,我早晚会死无葬生之地。与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我就不信,你我兄弟联手,还能杀不出一个光明的未来吗。”

刘封的决毅与雄心,深深的感染了刘琦,此刻,他一身的软弱与迟疑已烟销云散,脸上涌动着的则是兴奋与愤慨。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兄弟齐心,放手一搏!”

第六十九章 捅破窗户纸

三天之后。

初升的旭日所射出的万道金箭,将阴聚在夏口城上空的乌云驱散,十几天来,终于难得见一个好天气。

覆盖着皑皑白雪像是给夏口城铺上了一床洁白的棉被,东升的朝日,用她手中光作的针线,又在上面绣上了一层细碎的金边。

清冷的空气中,刘封策马绝尘,飞奔在空旷的街道上,过不多时便到抵达了太守府。今早刘备从赤壁回到夏口,回到太守府中之后,他来不及休息就立刻下令召集几名身在夏口的重要高层文武前来议事。那时的刘封正在晨练,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赶紧赶了过来。

府门外停靠着几辆马车,显然有人已先他一步抵达。刘封翻身下马,将坐骑丢给了守门的士卒,大步流星的进入了太守府。

原本刘封在出征鲁山之前,也是住在太守府的,但后来糜竺代替刘备和不在的孔明处理一些江夏政事,时常出入太守府,因为糜竺的猜忌,刘封不想看其脸色,此番回到夏口之后,便找了个借口,一直住在军营之中。

他曾经在这里住了将近一月,对此间的布局再熟悉不过,一入府门便径直的前往了议事堂。

“阿封,好久不见呀。”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几步之外传来,寻声望去,糜竺正从拐弯的沿廊走来,那一张微笑的慈爱面孔,在刘封看来却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恶心。

‘真是冤家路窄啊。’

在决裂之前,戏还是要演下去的,刘封忙拱手道:“原来是舅舅,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夏口的?”

糜竺盯着刘封,眯着眼道:“我也是昨晚刚刚回来,阿封,恭喜你啊,鲁山一役,你可是立了大功,真给咱们刘家军长脸了。”

言词是在恭喜,但腔调却阴阳怪气,刘封自然听得出其中的讽意。

“什么功绩不功绩的,我能打赢那一仗,还不是全靠小舅舅,只可惜小舅舅他却………唉!可恨的许褚,早晚有一天,我必杀了他为小舅舅报仇血恨。”

无论从语气还是神态,刘封的演技显得比糜竺要强得多,在旁人看来,此刻的刘封俨然是一个为舅舅之死而伤感激愤的好外甥。

凭心而论,糜芳之死,确实是咎由自取,但糜竺却不这么认为,妹妹的死,已让他打内心里对刘封产生了先入为主的猜忌,而弟弟的死,则更加重了这种猜忌。此刻,刘封越是表现出与己无关,悲痛伤感的样子,糜竺就越加的感到厌恶。

“阿封你有这份孝心,你二舅的在天之灵想必也会安慰了。你这次在鲁山一役立功,舅舅我和主公他们也都为你感到欣慰,不过舅舅还是要叮嘱你一句,对你而言,建功立业什么的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个诚实的人,好好恪守孝道,你明白吗?”

糜竺这又是在暗示,刘封岂又听不出来,如果此之前,刘封一定会小心谨慎的应付,不过现在,糜竺的这种明确表露出来的猜忌,却正好落入了刘封的陷阱之中。

星目环扫,见四下无人,刘封伤感恭谦的表情忽变,俊朗的面容浮现出几分冷漠,他冷笑一声:“舅舅你也不用拐弯抹角,你其实不就是想警告我,要认清楚自己这假子的身份,安分守己一点,将来不要跟你那阿斗亲外甥争位子嘛。”

此言一出,糜竺神色立变,爬满皱纹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震惊。糜竺确实是想暗示警告刘封,但好歹碍于颜面,不敢直白的说出来,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刘封竟然自己会捅破这层窗户纸。

“你……你乱说什么……我哪里有这个意思。”糜竺这下反而有点不知所措,明明被刘封戳中了心思,但这层窗户纸一捅开,他却又吞吞吐吐的不敢承认了。

看他那副窘样时,刘封心下好笑,口气却越发的咄咄逼人:“舅舅,你耍的那点小动作,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哼,你不就是怀疑在长坂坡时,是我杀了母亲,还想害死阿斗么,我实在是搞不懂,舅舅你也算饱学之士了,怎么会有这么荒唐可笑的想法,你就不怕说出来后,让外人笑掉大牙吗?”

刘封的言词已是相当的无礼,根本就是在公然的讽刺糜竺,他这出乎意料的举动,终于是把糜竺给逼得恼羞成怒。

“阿封,你岂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好歹是你的舅舅,你的礼数何在!”糜竺呼吸急促,枯瘦的胸膛剧烈起伏,脸色也因恼羞而气得通红。

“礼是相对的,想要别人尊重你,你首先就得尊重别人,舅舅你说是不是。”刘封笑眯眯的说道。

这教训小孩儿似的言辞口气,彻底的把糜竺给激怒了,他指着刘封的鼻子斥道:“刘封,你总算是露出你的本来面目了,我这就告诉主公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看你还能如何嚣张。”

刘封嘴角斜扬,露出一抹诡笑:“舅舅,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有点疯了?那你觉得,你就算告诉了父亲,他会相信那个向来彬彬有礼的儿子,突然之间就莫名其妙的变得不知礼数这样荒唐可笑的事吗?嘿嘿——”

“你你——”糜竺被刘封顶得不知该如何斥责。

刘封哈哈一笑:“我还要去见父亲,就不陪舅舅你闲聊了,我先走了。”

刘封带着得意扬长而去,留在身后的糜竺则是怒视着他这突然露出“狰狞面目”的外甥,气得几欲吐血。

也不知僵在原地多久,刘封早已不见了影子,一股冷风扑面而过时,糜竺激愤的心情才总算稍稍平伏下来。

糜竺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看着刘封消失的方向,心中的报复之意渐渐在凝聚:哼,没想到这个小子竟如此嚣张,看来我不提前把那事捅出来是不行了。

在沿廊尽头的隐蔽之处,刘封鹰一般的目光正悄然注视着糜竺变化,口中喃喃道:“老家伙,该忍不住要发难了吧,我等着你给我铺路呢。”

第七十章 重大决策

不再理会糜竺,刘封一路去往了议事堂,还在门外之时,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热闹声。

‘庞士元,希望你所说的机会就在今天出现。’

刘封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沉着的微笑信步走入了堂中。

一眼映入眼眸的,自然是端坐在大堂中央主座的刘备,在那张爬满岁月痕迹的脸上,刘封看到了四个字:春风得意。

此刻的刘备,正在与旁边那人谈笑风生。

那人身上披着黑色的战服,身量极是魁梧高大,在那衣服下面的骨架非常宽,手脚长而粗大,显得雄壮异常。而他的肤色则仿佛经过烈日的暴晒,黑里透着微红,两道斜插发间的剑眉下是一对点漆般的眼珠,四方的国字脸留着一圈寸许漆黑漂亮的髯须,充满了刚猛霸道的雄性张力。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中央的刘备身上,当刘封低调的轻步走入堂中时,即使是距离他最近的孙乾也没有察觉,而那个人却像一头嗅觉敏锐的狼,陡然之间嗅到了异常的味道。

他猛然转过头来,如炬的双眼扫门口这边,那黑色的眼珠似狼似虎,带着一种狂野的兽性凶猛,却惟独少了几分人气。

那个人,正是张飞。

狂野的眼神蓦的褪去,一丝笑意慢慢的从嘴角扩散开来:“兄长,阿封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一转,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射向了刘封。

刘封轻吸一口气,大步走上前来,沿途与下座的其余文武幕僚微笑示意,最后他来到刘备跟前,屈身一礼,拱手道:“见过父亲。”

躬身之时,刘封的暗暗咬牙:刘玄德,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低头,下一次,我便将以敌人的身份,昂首挺胸的面对你。

“封儿来了,坐吧。”刘备微笑着点了点头,表情略有些平淡,事隔许久再见这个儿子,脸上看不到久别重逢的欣慰之色。

刘封转而又向张飞拱手一礼:“三叔,许久不见了。”

张飞的表现则是相当的热情,他起身大步上前,虎钳似的大手掌重重的拍向刘封的肩膀,笑呵呵道:“是许久不见了,阿封你不但长结实了,而且听说你在鲁山还击败了许褚那厮,真是给你父亲长脸啦。”

关羽和张飞身上虽然都散发着一种浑然天生的霸气,但关羽的那种孤傲的霸气,对任何人都会产生强烈的压迫感。张飞则不同,他的那种傲然之气,虽会对敌人会施以极大的震慑,但对自己人时,却变得含而不露,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亲切之意。

此刻站在张飞跟前,刘封已感受不到初始时的那种原始的兽性,眼前这号为万人敌的虎熊之将,俨然只是个形容有些粗犷,但性情却相当豪爽的邻家大叔。

只是,此时热情的叔侄,也许很快就将成为非此即彼的敌人。

对张飞的赞赏,刘封只付之一笑,却用略带几分伤感的语气叹道:“二叔之赞,侄儿实在是愧不敢当。鲁山一役其实都是小舅的功劳,只恨我没能保护好小舅,让许褚恶人害死了他,唉——”

刘封这是以退为进,为呆会糜竺的表演给在场的观众们先预热一下。

果然,张飞非但没有怪他,还安慰道:“阿封你这是什么话,你小舅是被许褚那厮害死,你能在先败的情况下反败为胜,这已经是相当的不容易了。兄长,你说是吧。”

刘备怔了一下,忙点头道:“翼德说得对,封儿你就不必过多自责了。”

和其他诸人客套过几句后,刘封回到了自己的座上,刚刚浅饮过一口茶,便见糜竺也进了来。在与刘备等人见礼之后,糜竺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刘封低头饮茶之际,悄悄的瞟了一眼对面的糜竺,方才被他气晕了的这个舅舅,此刻正在目不转睛的死死盯着自己,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刘封岂会畏惧糜竺的眼神,但在场的这些人当中,不乏眼光锐利之辈,刘封怕被这些人瞧出几分端倪,便假装无视糜竺怀有敌意的怒视,只顾坦然自若的喝茶。

大约半个时辰后,除关羽、诸葛亮外,徐庶、张飞、赵云、简雍、孙乾、伊籍等文武先后到达。

“兄长,你此番把咱们都召集在一起,必是有什么重大的决策吧?”张飞等不急诸葛亮到,便忍不住问道。

刘备环看了一眼众人,微微笑道:“其实这一次我仓促的召集诸位前来,主要是为了两件事,孔明军师既然暂时还未到,我便先说一下这第一件事。”

众人都打起精神,洗耳恭听。

“这头一件事自然是关于赤壁决战。在我离开赤壁之时,探知对岸乌林的曹军已经开始把战船铁锁连舟,周公瑾的诸般计策均已奏效,相信最后的决战很快就可以见分晓了。”

在场诸人,除了刘备亲赴赤壁外,大多数人都留守夏口,对于赤壁方面的局势,众人都所知甚少。而这些人当中,有相当一部分都对赤壁一战能否得胜持有怀疑,如今忽然听刘备说战事很快就要见分晓了,很多人都感到有点惊讶。

“兄长,决战的胜算有多少?”张飞急着问道。

刘备抚须而笑,却并没有回答。

次座的徐庶一眼洞穿了刘备的心思,便笑道:“翼德将军难道还没看出来吗,此战,主公是志在必得呀。”

徐庶替刘备道出了心声,诸人都跟着长松了口气,眉宇间尽显欣喜之色。

“主公,曹操赤壁一败,必然水军尽没,到时候他只有走陆路逃往江陵,介时军心惶惶,正是咱们趁火打劫的大好机会。主公这头一件事,应该就是关于乌林追击战的人马部署吧。”

天下智谋之士所见略同,徐庶虽然一直在汉水一带协助关羽,但仍然能准确的推断出赤壁一战的走势,这般智计,不禁令静静旁听的刘封暗暗赞叹。

刘备的双眼眯成了一道线,呵呵笑道:“元直果真是料事如神啊,没错,这头一件事正是为此,虽然孔明军师尚未到,我们倒不妨先议一议。”

话音刚落,一直默不做声的糜竺忽然大声道:“主公,在议此事之前,必须要先解决另外一件生死忧关的大事!”

第七十一章 被激怒的糜竺

端茶自饮的刘封,嘴角微微一扬,表情中诡异的细微变化一闪即逝。

糜竺的突然发言,让众人都稍感意外,刘备便道:“子仲有什么事稍后再议吧,先把最重要的事议完。”

在刘备眼中,自然没有比应付眼前的赤壁之战更重要之事。

糜竺腾的站了起来,走到大堂的中央,拱手正色道:“所谓祸起于萧墙,这件事极有可能关系到主公和我等的荣辱兴衰,岂能轻易对待。”

糜竺的表现让众人意外之余又添几分惊讶,而他用冷峻严肃的口气所说出的这番有点“危言悚听”之词,则让所有人为之动容。

刘备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警觉,但表情却依然平静,他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糜竺,点头道:“好吧,究竟是什么事关荣辱的大事,子仲不妨说来听听。”

糜竺侧目瞟了刘封一眼,那眼神中带着几分欲将恨事一吐为快的得意,刘封虽表面恍若不知,但心里边却清清楚楚。与此同时,刘封还感受到了另一双眼睛也是暗中的关注着自己,而其中的眼神却与糜竺截然相反,暗含着几分忧虑与关怀。

那眼神来自于赵云,在这诺大的议事堂中,除了糜竺之外,就只有他二人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刘封的目光随意的扫过诸人,在经过赵云时稍有停留,泰然之色一闪即逝,在不经意间给了赵云一个暗示,他是在告诉赵云不必为他担心。

糜竺沉顿了片刻,稍稍酝酿过感情之后,他深吸一口气,高声道:“主公,你可还记得已经死去的主母,也就是竺的小妹糜氏吗?”

刘备眉头微微一凝,显得有点意外,显然如果不是糜竺这次提起,他已经快要忘记那个已死的正妻。在这样士气正盛,转机将至的时候,糜竺这话自然是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

很快,刘备的脸上便浮现出伤感之色,他深深一叹:“夫人她为救阿斗而自尽,这般重情重义之人,我刘备就算是到入土的那一天也绝不会忘记她。”

刘备对糜氏的这一番深情怀念,让糜竺的脸上浮现些许欣慰,但他的表情立时又冷峻起来,沉声道:“主公心念亡妹,她在天之灵必然也会安慰,不过,却绝不会瞑目!”

沙哑的声音中,饱含着恨意,糜竺这莫名其妙之词,让大堂顿时陷入了沉寂。

“子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刘备的脸色稍有不悦,显然他以为糜竺那话在针对自己。

糜竺猛一转眼,目光如刃直刺向刘封:“因为小妹她死得不明不白,她的在天之灵,岂能安息。”

这一番话让在场众人大吃一惊,而糜竺用那般目光盯向刘封,这个奇怪的举动更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瞬间,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投向刘封。

这时的刘封,不能再故作不知,那样反而会让别人看出他是在演戏。于是他跟其他人也是一样,以一副吃惊的表情面对着糜竺几乎想把他绞碎的眼神。

“子仲,夫人她又如何死得不明不白?”刘备的口气也凝重起来。

糜竺遂将自己如何派弟弟悄悄的潜入当阳长坂坡一带,如何按照刘封先前所说的地点找到了糜氏的尸体,以及糜芳发现尸体时,从尸体的现状,所推测出来糜氏死之前的状况详详细细的当着众人的面尽数说出。

在场的这些文臣武将都不是普通之辈,糜竺所说出来的这诸般的疑点,指向性已经很清楚,他们目光不约而同的又转向了刘封,那一道道目光中,有震惊、有猜忌、有自以为是,当然,也有寥寥无几的信任。

刘封虽然面带惊色,但眉宇中却全是坦然,心中却在暗笑:糜竺,你果然是经不住我的激将法,还磨蹭个屁,赶紧把你想说的说出来啊

糜竺洋洋洒洒一大通后,吞了口唾沫,泛黄的舌头舔了下干瘪的嘴唇,正视向刘备:“妹妹她生前显然并未受过伤,所谓拖累阿斗之词根本就很勉强。换句话说,就算她真的怕拖累阿斗,可是先前她亦曾数度落入敌人之手,都没有选择自杀,而这一次她却为何非要自杀呢?”

刘备先前在徐州屡败之时,曾数度抛下妻子,虽说以这个时代的道义眼光来看,并非什么污点,但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而糜竺的精神已经进入亢奋阶段,为了“揭露”刘封的所谓真面目,说话时已经忘记了忌讳,当着诸多下属的面,竟然提起这等事,这岂非是让刘备的脸当众挂不住。

果然,本来已经被糜竺的诸般猜测所引诱,开始对刘封产生怀疑的刘备,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干咳了几声,冷冷道:“子仲,你到底想说什么?”

铺垫并未完成,糜竺还不急于说出最终的想法,而是走向了面如冰湖的赵云,拱手道:“子龙,我记得当日当阳桥南相聚之后,主公问起舍妹是怎么死的时候,你曾说小妹是撞墙自尽。我想问一句,这是你亲眼所见,还是听大公子所说,请子龙凭着良心如实回答。”

尽管这一刻赵云始终不愿它发生,但终究还是发生了。

冰湖般的表情下面,是一颗无奈的心,尽管他十二分的相信刘封,但一生的做人原则却不会因此而改变。

赵云正视着糜竺的目光,淡淡答道:“我赶到时,主母已然身亡,我并未亲眼看到主母死亡的过程。”

此言一出,大堂中顿时死一般的沉寂。

那一张张的脸中,有的在唏嘘,有的在憎恶,也有的人在自以为是,仿佛早就料到了一样。

而刘备的脸则阴沉的如黑云密布的夜空,那灰暗的皮肤下,青筋在时隐时现。

所有铺垫都已完成,此时的糜竺脸上流露着得意,他大步走到刘封跟前,抬手指向刘封的鼻梁,厉声道:“所有证据都在表明,你在撒谎,你的母亲并非死于自杀,而是为你所害!”

怒斥之声在空寂的大堂中回荡,刘备的目光缓缓的移向了刘封,在那褐色的眼睛中,刘封看到了几分杀气。

他的心头却在冷笑:你们的表演终于结束了,该我上场了。

第七十二章 丢人的真相

刘封突然间跳起来,脸上涌动着惊愕和委屈,声音嘶哑的向着糜竺吼道:“你胡说八道,我没有杀母亲!”

“既然你没有杀,那你母亲又是怎么死的?”糜竺逼上前一步,嘴巴里喷出来的唾沫星子几乎溅在了刘封的脸上。

“我早说过,母亲她是自杀。”刘封毫不犹豫的回答,在这样一个当堂对质的时刻,容不得他有半点迟疑。

“她为什么要自杀?”糜竺咄咄逼人,声调又提高了八度,苍老的面容扭曲成前所未有的狰狞。

“因为——”

这一次,刘封没有干脆利索的回答,而是话到嘴边,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无法出口。

糜竺以为他把刘封问到哑口无言了,却仍不肯满意,冷笑道:“你不是说,你的母亲是为了不拖累阿斗才自杀的吗?哼,为什么现在不敢说了,怎么,你也知道你那个理由破绽百出,何其之荒谬了吧。”

刘封的表现,无疑加重了众人对他的怀疑,此刻,见到他犹豫吞吐的样子,就连那些曾经坚信他的人,也不由得有些动摇了。

糜竺退后几步回到大堂中央,如释重负的向着刘备拱手道:“主公,眼下真相已经大明,主公英明一世,该是做决断的时候了。”

糜竺话音未落,刘封也大步走到堂中,用几近悲壮的声音道:“父亲,我对天发誓,母亲绝对是自尽而亡,至于母亲为何要自尽,我先前确实没有说实话,但请父亲相信我,母亲无论如何也不是为我所害。”

大堂之中,一下子死一般的静寂,每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大堂中静得几乎地上掉落一根针都听得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刘备身上,在这个时候,没人敢再给意见,毕竟这是刘备的家事。

“封儿,既然你母亲的死与你无关,那你当时为何不实话实说,你到底在隐瞒什么?”刘备金属般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尽管糜竺言辞凿凿,尽管刘封吞吞吐吐破绽已出,但这件事毕竟事关重大,突然之间毫无征兆爆发出来,着实是出乎于刘备意料之外,仅仅凭一些疑点和推断就做出生杀的决断,显然也不符合刘备的作风。

何况,当事者,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是自己的大舅哥,而且事件还围绕着自己正妻之死,无论事实如何,这件事传扬出去,对自己的声名必然是有损的。

此刻的刘备,虽是对刘封已起了深深的怀疑,但对糜竺却也十分的不满,心中在暗怨其不知分寸,这般丑事,私底下告诉他就可以了,岂能当着众多文武的面揭出。

刘封等的就是刘备的这句话,他悲壮的神色中,立时又添了几分坚毅,正色道:“儿对这件事问心无愧,只是我答应过母亲,绝不将此事告知第三者,我若是说出来,岂非违背了对母亲临终前的承诺。”

糜竺冷笑一声:“既然是问心无愧,又有什么不能说?我看你根本就是心中有鬼,却拿什么临终的承诺来做挡箭牌。”

张飞也怒了,腾的跳起,暴雷似般的声音冲刘封吼道:“阿封,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还隐瞒个屁,到底嫂嫂是为何要自杀,还不从实说来!”

这时,刘备也面无表情道:“封儿,这件事你如果不实话实说,为父也帮不了你。”

所有人都在逼迫着刘封,周围的空气极尽窒息,俨然已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过,这却正好是刘封想要的效果。

环视着一双双锥子似的眼睛,刘封一脸的悲怆委屈之色,他沉吟了许久,仰天无奈的一叹:“母亲,事到如今,儿只能违背对你的承诺了,儿也是逼不得已,还请母亲原谅。”

无奈的叹息之后,刘封深吸了一口气,默默道:“当时我一路追寻母亲和弟弟,无意间经过一间民宅,竟然撞见两个曹军狗卒正在奸辱母亲,我虽怒杀了那两名狗卒,但母亲却已……”

他摇头叹了口气,接着道:“后来我为母亲寻了几件民妇的衣服,母亲把藏在草堆里的阿斗交给我,让我退到土墙后好换衣服。没多久我就听到一声闷响,惊觉之下跑过去一看,才发现母亲竟然已撞倒在土墙下,头部受到重创,根本不及相救。母亲临终前说,她受此侮辱,已无颜再见父亲,叫我无论如何要把阿斗救出去。再到后来,我怕曹军找到母亲的遗体,就准备就地推倒土墙,那个时候,云叔正好赶到,整件事就是如此。”

赵云的脑海中猛然浮现出当日的情景,忙道:“我当日赶到时,确实看到有两个光着膀子的敌卒,主公,我相信大公子所言是实。”

糜竺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就像是膨胀到极点的皮球,一瞬间被放了气一样,所有嚣张和自以为是,都被刘封的这一番解释击碎。

刘封所说的事实真相,再加上赵云的佐证,合情合理,无懈可击,就算糜竺心中仍是不信,但他却再也找不出一丝的破绽。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而刘备的脸却在微微的抽动,眼神中闪烁着恼羞之色。

这也难怪,自己的老婆被敌人所奸辱,养子为了保全他的名声而说了善意的谎言,却反被自己的大舅子猜忌冤枉成弑母的凶手,自己还跟着一而再,再而三的逼问,逼着养子当着众臣属的面,把这等大失颜面的真相说了出来。

这种耻羞是他从未曾有过的,此刻的刘备,感觉就是当众被人扇了两个耳光,别提有多难堪。

“原来只是场误会,呵呵,来人啊,还不快换茶,这茶都凉了。”

正当刘备尴尬时,徐庶第一个站出来打圆场,其余孙乾等辈也赶紧把话题扯向别处,大堂中的气氛一下子又热闹起来,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果然都是演员。’

刘封心中冷笑,向着糜竺淡淡一笑:“舅舅,你也是对母亲兄妹情深,没事,我不怪你,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哦……嗯……好好……”到了这份上,糜竺也是颜面尽损,不敢正视刘封的眼神,随便应了几声就低着头垂头丧气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上。

刘封也转身而回,就在他刚刚坐下之声,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云淡风轻的声音:“这么热闹,我来迟一步,是错过了什么好戏吗?”

第七十三章 庞统所指的机会

那个声音,清亮而悠扬,骤然而生的磁场一样,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无可抗拒的吸引过去。

寻声望去,站在门口的那男子身形修长而不失健硕,面容温润如玉,五官的每一个细微之处都配合得恰到好处,他乌黑的头发束着一抹纶巾,素白的手中,一柄羽扇微微摇动,一袭青衣随着堂外而入的微风轻轻的摇曳,恍惚间,那种飘逸绝伦的气度,竟让人看得有些失神。

是诸葛亮。

自从长坂坡一役后,刘封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位刘家军团的首席谋士,尽管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赤壁一战,但刘封却知道他可是一点都没闲着。

正是这个人奔走柴桑,充当着联吴大使的责任,一手促成了孙刘的联盟,而据那日庞统所言,这个人远在柴桑,却说服庞统去给曹操献了一条连环计,不知不觉中为赤壁一役添了一把极大的助力。

刘封深知眼前这人的智慧非同一般,幸亏得他来迟一步,否则自己刚才演的那出戏,瞒得了别人,但能否瞒过他还真有点悬。

诸葛亮一到场,所有人都起身相迎,就连刘备也下座迎上前来,未等诸葛亮躬身施礼,便一把携起他的手,感慨道:“军师,数月没有你在身边,我这心总是不踏实,现在好了,你总算是回来,我总算是可以安心了。”

诸葛亮摇扇而笑:“亮也一直惦念着主公。刚才在外面时,听着里边好似很热闹,不知主公和诸位同僚在谈论些什么。”

刘备干笑了一声:“也没什么,我就是因为军师尚未到,所以就与诸位提前议论一下赤壁决战之后事,既然军师已到,那咱们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二人分主臣坐定,刘备先道:“军师,此番我从赤壁而归,眼看那周郎诸般计策一一效奏,料想赤壁决胜只在数日之间。方才元直也说了,一旦曹军败北,正是咱们趁胜追击的好时机,军师以为如何。”

“赤壁之战曹军若败,必然会穿越云梦泽,经华容道退往江陵,这条道路泥泽不堪,根本不适合交战,就算我们倾兵而出,也未能有所斩获,所以亮的建议是乌林之役,我们只需派一路人马参与即可,一则向吴人表明我们决战时也曾出力,二则可尾随曹军,趁机夺获曹军留下的大批锱重。”

徐庶也补充道:“孔明言之有理,曹军虽败,但损失至多是水军,他的精锐北军尚存,我们不可与之正面交锋,只可派一支轻兵趁机获利,另一方面也可以邀为己功,作为战后和吴人讨价还价的本钱。”

刘备微微点头表示赞许:“二位所言正合我意,但不知军师认为派谁前往乌林助战合适。”

刘封心头一动,便想若果如孔明的计划,自己所在的鲁山营离乌林最近,那这一趟追击曹军的任务岂非自己最合适。

难道说,这就是庞统所说的机会吗?可是,这看起来并非什么天赐的转机。

“曹军都是善战的宿将,即使是追击也不可轻敌,必须要一员经验丰富的宿将,依我之见,子龙足可胜任。”

就在刘封犹豫着该不该主动请缨时,诸葛亮已用羽扇在众将中做出了选择,而这个选择则让不少人觉得有些意外。

赵云留守夏口多时,正憋着一腔的斗志,既是被诸葛亮点到,当即出列慨然道:“主公,云若担此重任。”

“子龙素来稳重,好吧,这乌林追击战,就由子龙担当。”刘备目光中流露着信任,但接着又浮现一抹忧色,“乌林一役,就算可以夺获大批曹军的军资,但眼下我们所缺的并非是军资,而是地盘和兵马,军师,你一向谋划深远,此番你特意从柴桑赶回来,恐怕应该早有所谋了吧。”

诸葛亮微微而笑:“知亮者,主公也。其实亮在柴桑之时,已代主公和吴侯达成一项协议,这项协议,足以为主公拿到一块立足之地,只是事出紧急,未及向主公禀明,亮就擅自做主,还望主公见谅。”

刘备和群僚精神顿时振奋,刘备灰白色的脸上更是涌动着兴奋:“军师果然谋略深远,我又怎么会怪军师,但不知是何良策?”

“赤壁得胜后,曹操多半会率主力北军退回北方休整,而周郎必定率军溯江而上,趁胜进围江陵,而此地乃荆州心脏,曹操当然不会拱手让出,定会留下重兵守御。到时候吴人必集中主力围攻江陵,而主公则可趁吴人无暇分兵之时,趁机出兵抢夺此地为家。”

诸葛亮说着召入门外所候仆僮,将一卷地图悬于堂侧墙壁,众人的目光齐齐转向,那地图上所描绘的,正是荆州江南四郡。

瞬间,刘封有种时间凝固了的错觉,武陵、长沙、零陵、桂阳,那个四郡的名字就像是电影的字幕一样,一一的从眼前掠过,脑海中,陡然间又回响起雪地送别之时,庞统去而复返的叮嘱。

刘封的心跳在加快,热血在燃烧,此时此刻,他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惊喜,直到孔明拿出这幅地图之时,他才终于明白庞统所说的那个机会究竟指的是什么。

“话虽如此,但吴人到底是在赤壁之战中出了大力,我们仅凭些许功劳就想去取南四郡,那吴侯只怕未必会肯。”

刘备的判断力还是相当的冷静,他很清楚眼下在荆州,自己的实力与吴人相差有多少。所谓的孙刘联盟,其实就是一个股份制公司,吴人是出钱最多的大股东,那自己这个小股东的诸般行事,自然要看人家这大股东的眼色。

“所以,亮代主公答应了吴侯,若赤壁得胜,周郎围攻江陵时,云长需率夏口水军断绝北道,阻止襄阳曹军南下援救江陵。至于这另一个条件嘛,就需要主公给苍梧太守吴巨写一封信,让他允许吴军进入交州。”

孙权对交州早有觊觎之心,而苍梧又是交州的门户,此人与刘备又有旧交,看来,孙权是打算利用刘备的这层交情,迈出夺取交州的关键一步了。

刘备显得有点犹豫,在盘算着该不该出卖吴巨,诸葛亮便道:“主公,为匡扶汉室社稷大业,有些事也是迫不得已的。”

有了匡扶汉室社稷这华丽正义的梯子,刘备顺势就下了台阶,遂叹道:“既是如此,那就依军师之策而行吧。但不知关于派何人去取南四郡,军师有什么好的建议。”

诸葛亮早就胸有成竹,当即道:“湘水以西的武陵和零陵,亮认为当由翼德去取,至于湘东的长沙与桂阳……”

机会就在眼前,必须要自己争取!

未等诸葛亮说完,刘封就准备主动请缨,但就在这时,糜竺却抢先道:“我以为,长沙和桂阳二郡,当派阿封领兵去取。”

糜竺此言,令刘封大感意外。

第七十四章 自由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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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刚才还与刘封彻底翻脸,争得面红耳赤的糜竺,这个时候竟然会意外的推荐刘封去取长沙郡,不仅仅是刘封自己,就连刘备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这个老家伙,一定没安什么好心,他到底是图个什么呢?’

刘封尚在揣测糜竺的用意时,他的这个舅舅马上又笑眯眯道:“江南四郡兵微将寡,根本不足以抵御我军一攻,而阿封在鲁山一役中已有历练,此番让他率军出征,正好又多一番历练,将来才能做主公的左膀右臂呀。”

糜竺的解释振振有词,至少从表明上来看,是出于培养刘封的一番好心,但刘封很清楚此人绝不会有此好意,其中必还暗含着什么阴谋。

不过,不管糜竺安得是什么心,刘封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这脱离刘备的大好机会,他不及多想,当下便要起身请缨。

正在这时,刘封无意中瞟到了侧面的徐庶,竟是发现徐庶正是皱着眉头,向他微微的摇头,很显然是在暗示他不要接受糜竺的提议。

‘为什么徐庶不想让我去南征,难道说,他已经看穿了糜竺的阴谋的吗?’

徐庶的暗示让刘封加重了狐疑,但眼前这绝佳的机会,他又岂能放过。如果自己能争取到这次南征的机会,顺利的拿下长沙和桂阳二郡,便等于有了立足之地,到时候再把刘琦抬出来,天时地利人和皆备,便可一举脱离刘备自立为雄。

这天赐的机会,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刘封也必须冒险一试。

心念已决,刘封便装做没有会意徐庶的暗示,一跃而起,慨然道:“封身为父亲之子,眼见诸位浴血杀场,岂能坐享其成,我请父亲恩准舅舅的建议,令我率军南下去夺两郡,我必不辜负父亲和舅舅对我的期望。”

刘封主动请缨之时,鹰一般的目光却在糜竺身上流转,果然,这个老家伙的嘴角悄悄一歪,闪过一抹狡诈的表情。而刘封的目光在扫过徐庶时,却见他仍在摇头,表情中凭添了几分忧虑。

有了糜竺的提议,又有刘封的慷慨请缨,刘备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他转向孔明,笑道:“难得封儿有心,军师,你看子仲这个建议如何?”

诸葛亮那一双清流的明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除了有心观察的刘封之外,并无第二人觉察,那一闪即逝的异样,仿佛是他已经猜到了糜竺的用意。

以诸葛亮的地位,如果他表示反对,刘备必会言听计从,刘封的心陡然间悬了起来。

不过,诸葛亮却呵呵一笑:“既然子仲力荐,那亮也就没什么异议,但凭主公决断便是。”

诸葛亮并没有反对,刘封顿时松了一口气。

见无异议,刘备便道:“好吧,就由封儿率军去取长沙桂阳二郡,翼德去取武陵、零陵,我当率一军为你们压后助阵。”

刘封长吐了一口气,心中有种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此刻他不禁感叹起庞统的神机妙算。

此人的推断力实已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不但帮刘封想到了借助刘琦解开死结这招妙棋,而且竟然提前就推测到赤壁之战后,刘备会去夺取南四郡,并把这作为刘封脱离刘备,夺取立足之地的绝佳机会。

‘庞士元啊庞士元,过不多久,我刘封就有地盘来养你这不世出的高才了。’

刘封暗自兴奋时,徐庶却忽然道:“大公子虽然勇猛机智,但毕竟只有部曲不过两百,为保险起见,我觉得主公应当再给大公子增拨些兵马才是。”

“嗯,元直言之有理。”

刘备正在考虑给刘封拨多少兵马时,糜竺又抢先道:“南四郡大多是由郡兵组成的乌合之众,根本无需过多浪费兵马,依我之见,以阿封的能力,有八百部众就足以荡平湘东二郡了。”

糜竺说罢,诸葛亮马上补充道:“武陵一地蛮族较多,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我们现有的兵力,确实应该更多的配给翼德。”

诸葛亮并没有直接表示少给刘封增添部曲,却反说当给张飞多带兵马,意思却也明显。

刘备遂道:“既是如此,那就再给封儿你拨五百精兵,封儿,以八百兵马取湘东二郡,你可有信心吗?”

兵在精而不在多,这一点刘封无论是从兵法上,还是从几次与曹军的交手中都深深有体会,再则南四郡确实都是些自守的郡兵,八百兵马虽不算多,但只要运用得好,拿下那二郡当不成在话下。

念及此,刘封便欣然道:“八百人马足矣,封必不负父亲的期望。”

敲定了两件大事,此刻的刘备心情极好,不禁哈哈一笑,满面春光的向众人道:“今番决策已定,还请诸位齐心用命。难得大家能聚在一起,今夜我就摆下宴席,我与诸位痛饮一番。”

当天的议事结束之后,诸文武并未散去,待到傍晚时分,刘备便在太守中摆下酒宴与众人饮酒作乐。

自长坂坡之役失利后,整个刘备集团面临着几乎灭亡的考验,而今时隔不到数月,却是峰回路转,不但击败曹操指日可待,而且还有孔明所规划出的新的发展蓝图,所有人的精神自然都大为振奋,这一场酒宴的气氛自然充满了欢声笑语,所有人都俨然忘记了先前糜竺上演的那一出闹剧。

唯独刘封是清醒的。

几巡酒之后,刘封以醒酒透气为借口,低调的离开了大堂。

站在台阶之上,夜风袭袭,星空灿烂,此刻的刘封,仰望着浩瀚的苍穹,刘封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支蛰伏已久的雏鹰,马上就要一飞冲天,冲向那属于自己的蓝天,尽情自由的飞翔。

身后的脚步声打断了刘封的暇想,他低下头来,马上又佯装起酒醉。

“大公子,刚才我明明向你有过示意,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去征湘东二郡?”

转过身来,刘封看到了面带忧虑的徐庶。

刘封假作不解,笑道:“先生的暗示我倒是看到了,只是我想南四郡都是些乌合之众,我虽没三叔他们那等大能耐,但要对付那些人应该不成问题,却不知先生为何要我拒绝?”

徐庶双眉紧蹙,凑近刘封低声道:“大公子你有所不知,其余三郡确实兵微将寡,但长沙郡却有一员极厉害的老将,此人不但号称江南第一刀将,而且颇有一番用兵之才,绝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刹那间,刘封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神色微变间,脱口而出:“先生所指,莫非是那老将黄忠!”

第七十五章 冬天里的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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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庶点头道:“正是此人。”

一瞬间,刘封忽然明白了先前糜竺所谓的阴谋,怪不得他那么积极的想推荐他这个外甥去立功历练,原来,这老家伙也知道长沙郡黄忠的威名,想要借着黄忠的手来除掉自己。

这一招,可真够毒的。

黄忠的大名,刘封岂能不知,只是先前他得知刘备要征南四郡,一心念着这个脱离刘备的大好机会,所以就暂时没有想到这一节。

不过,黄忠又怎样呢,去对付这个老将,总比窝在刘备身边混吃等死好一千倍一万倍。

“原来如此,看来我那舅舅真是有心了。”刘封冷笑一声,口气中暗含着讽刺。

徐庶叹道:“糜子仲也是被主母的死所刺激,才会这般疑神疑鬼,不过总归是他做得不对。大公子,不如你现在就向主公去推了这桩任务,我再从旁说话,或许能让主公收回成命。”

徐庶对自己的这份关怀,刘封心中着实感动,不过现在任何人也不能阻止他争脱束缚,一飞冲天。

他当下豪迈一笑:“先生的关心我心领了。不过我可不想做一辈子屋中的花朵,不出去历练历练,经历一番风雨,将来又如何能成气候,这位江南第一刀将,我偏要去会一会他。”

徐庶脸上浮现出几分欣慰,尽管对于刘封此次的南征,徐庶有些担忧,但听得刘封这一番豪言壮语时,又不禁为他的勇气和气度感到高兴。

“大公子,短短数月,你真的是成长了很多,看来我不能再以老眼光来看你了。”

徐庶的赞赏显然是出于真心,这让刘封心头一热,一想着此番出征之后,可能就要跟徐庶分属两个阵营,心中又生遗憾。

想到此,刘封忽然整肃形容,向着徐庶一拱手:“我的成长,离不开先生的从旁指点,先生的这番情谊,我刘封会铭记于心,无论将来如何,都绝不会忘记。”

刘封这番话,表面是感谢徐庶,但却隐含着告别之意。

徐庶自然是听不出来那言下深意,便哈哈一笑:“大公子言重了,我可没做什么,都是大公子你天资聪慧才有今日的成长。不过大公子但有所需,我徐庶随时可以不吝所学,与大公子交流些许心得。”

‘希望有这个机会吧,你这样的当世奇才,倘若将来真能为我所用就好了。’

刘封心中正感慨之际,徐庶的视线猛的转向东北方向,神色微微有变:“阿封,你快看那个方向,好像有什么异常。”

刘封顺着他指向望去,果然见夏口城东北方向,隐隐有赤光涌动,似乎是哪个地方忽然起了大火。

深陷于夜色之中的眼眶内,一丝诡异的眼神一闪即逝。

他却跟着面露惊色:“看这情形,多半是起了大火,元直先生,会不会是曹军的奸细纵火煽动变乱?”

瞳孔之中倒映的火势越来越烈,但徐庶的表情却很快平淡下来:“若是奸细想制造混乱,必定会四处放火才有效果,你看那起火点火势虽大,但却只有一处,而且没有向四周扩散,我想多半是哪一处的民宅不小心失火而已。”

“先生分析得有道理,那此事咱们该不该告知父亲呢?”刘封仍怀有忧虑。

徐庶笑道:“主公现在兴致正好,不必为这点小事扰了他和众人的兴致,就暂时不要禀知他吧,不过稳妥起见,还是要派人去查看一番。”

刘封并没有再多给意见,在看着徐庶安排人去查看火起之处后,二人就一起回到了大堂。

宴会的气氛正浓,张飞在拉着孙乾拼酒,糜竺在一个劲的向刘备敬酒,估计是在为白天时愚蠢不识大局的表现道歉,就连平素鲜有饮酒的赵云,在同僚的苦劝之下,也不免小酌三杯。

刘封不动声色的坐在一边,静观着这场充满斗志的宴会,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月上眉梢,不知不觉中,半个时辰已过。

此时宴会已接近尾声,诸文武已是七分醉,三分醒,正在这时,一名守值的亲名忽然匆匆而出,伏地报道:“启禀主公,军司马陈到求见。”

‘陈到?’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刘封的眉头微微一动,似乎这个名字在哪里听到过。

作为一名对于历史不怎么感兴趣的人,对于这个时代的历史,刘封最多仅限于那一本演义和几款游戏,在这个文臣武将浩瀚如星的时代,陈到这个名字,在刘封的记忆中,似乎只是苍穹中某一个不起眼的小星星一样,记不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叫他进来。”

刘备的舌头有些打结,看来他今天确实高兴,酒醉之下,与平素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威严颇有不同。

过不多时,一名二十七八岁的军官形容冷峻的步入堂内,紧皱的眉头中透露着几许焦虑,他几步上前,单膝伏于刘备座前,低头默默道:“启禀主公,子德公子出事了?”

“子德……子德能有什么事……我……我不是赠了他很多美人嘛……”刘备一杯酒又下杯,口齿越发的不清不楚。

“方才子德公子所居之处忽然起了大火,我等扑救不及,待到火灭之后发现,子德公子已经……”

陈到不敢再说下去,而他这短短一语,已足以将在酒场七分的众人惊醒,本是热闹的大堂,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刘备也如被当头波了一瓢冷水,醉意顿消大半,他腾的站了起来,惊问道:“怎么会突然起火,子德呢,子德现下如何?”

“子德公子已被火烧成了灰烬。”

此言一语,众人尽皆变色,唯有刘封,嘴角却闪过一抹细如微尘的诡笑。

“我令尔等保护好子德,你们竟然让他被火烧死,你这坏我大事的废物,留你又有何用!来人啊,给我将他拖下去斩了!”

刘备鲜有这等大发雷霆之时,这会或许是因为酒喝多了的原因,忽然听闻这等坏消息,一时震怒之下,竟是当场要斩那陈到。

几名亲兵汹汹而入,拖起陈到就往外去,而那陈到则一声不吭,一副甘愿受死的悲壮之意。

‘我既然记得有陈到这么个人物,就算是不怎么出名,但能在史上留下姓名的,想来也有几把刷子,就这么被刘备杀了岂不可惜。’

念及此,刘封当即站了出来,小心翼翼道:“父亲,如今出征在即,先斩自己人,似乎有点不吉利,恳请父亲息怒,从轻发落才是。”

第七十六章 看自己的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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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一开口求情,没怎么喝酒的赵云忙也劝道:“大公子言之有理,这个陈叔至在豫州时就跟随主公,这么多年也算忠心耿耿,这次失火想来也是意外,还望主公从轻责罚。”

二人这么一劝,刘备气消了几分,拂袖喝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拉出去打五十军棍吧。”

对于寻常人来说,五十军棍下去,不死也得半残,刘备虽然手下留了情,但这五十棍怕也足以要了这个陈到的命。

‘陈叔至,算你倒霉,我已经尽力,能不能撑过这一关,就看你的造化了。’

刘封不好再多劝,目送着陈到被拖去,临行之际,陈到的眼睛望向了自己这边,刘封看得出来这个沉默的汉子眼神中闪烁着几分感激之色。

陈到被拖走之后,刘备一屁股坐了下来,醉气渐褪的脸上,涌动着几分忧虑,不禁叹道:“想不到天不怜子德,竟让他遭此不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兄长,子德弱软无能,整天沉迷于酒色,早死早超生,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你就不要太难过了。”张飞的宽慰倒是直白的很,看来在这个万人敌眼中,似刘琦这种‘懦夫’,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大堂中,十几号人,没有多少人对刘琦的“死讯”感到难过,仅仅只是徐庶和赵云寥寥数人有几分惋惜的感叹而已。

自从陈到报上刘琦被火烧死的消息后,诸葛亮的眼眸就一直注视着刘备,显然在最初之时,他以为是刘备授意烧死刘琦,但在仔细的观察片刻之后,他眼睛中的变化表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听张飞之词后,诸葛亮摇着羽扇道:“子德虽然才智平庸,但他的身份却是一面有着大利用价值的旗帜,主公用这面旗帜不但可以招揽大批的刘表旧部,而且将来还可从法理上与东吴争夺荆州的所有权。不想子德忽然遭此意外,这对主公将来的发展来说,确实有些不利呀。”

刘备的眉头一挑,想来诸葛亮的话切中了他心中所想,便忙道:“军师所言确也有理,但子德好歹乃是我的侄儿,如今他遭此劫难,我这个做叔父的打心眼里难过。军师,你说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诸葛亮淡淡一笑:“主公也不必太过担心,其实子德在主公手中这件事,乃天下人皆知。就算子德真的死了,但只要我们不对外宣扬,对于外界的猜测也都一概不承认,自然便可将不利的影响削减到最小。”

诸葛亮之词深得刘备之心,他悲伤了一会,便叹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诸位都知道该怎么做吧。”

众人忙群起附合。

刘封心中冷笑,嘴上却道:“父亲,虽然我们是出于无奈要隐瞒子德的死询,但子德终归和我们是一姓骨肉,于情于理也当厚葬于他。”

“这个嘛……”刘备面露迟疑,将目光转向了诸葛亮,想要寻求他的建议。

诸葛亮面露几分无奈:“以子德的身份,主公理应为他风光大葬,但在眼前形势下,还是不要太过声张才好,待到主公大业已定时,再重新为他置办厚葬之礼不迟。”

孔明所言多半也是刘备所想,他当下便点头道:“军师说得对,这样吧,封儿你就代为父将子德悄悄的葬了吧,免得引人注目。”

“我明白了,父亲放心。”

当天的宴席因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还有刘琦突如其来的死询不欢而散,但刘琦的死并没有打乱诸葛亮所谋的诸般计划。

次日一早,徐庶便起程去往汉水上游与关羽会合,赵云则点齐本部兵马,当天午后起程前往鲁山,被委命南征湘西二郡的张飞则在抓紧时间准备南征事宜。而刘封,则派人传令鲁山的马谡向赵云移交防务,并将两百人马带回夏口,同时又在夏口城外寻了处偏避之地为刘琦的骨灰下葬。

残阳如血,将这一片乱葬岗染上一层更加凄凉的冷红。

在那一堆无名的乱坟之中,新起的那座坟堆孤独的沉睡着,这新坟甚至连一块简单的木刻之碑也没有,只是在坟头前插了一根木棍,作为区别其他坟墓的标记。

刘封蹲在坟前,将一杯水酒倾倒坟头,神色伤感的叹道:“子德兄,这杯酒饮下,你一路走好吧。”

一阵风起,光秃秃的树枝呀呀作响。头顶上,几只乌鸦盘旋不去,时不时不耐烦的哇哇嚎叫,似乎在催促着刘封赶紧滚蛋,它们才好去吃那些祭祀的果品。

简单的祭奠过后,刘封便上了马车,令车夫驱车回往夏口城。马车在泥泞的山道上徐徐而行,身后跟着的几名亲兵渐渐拉得有些远了。

这时,刘封从马车中探出头来,一拍那车夫的肩,笑眯眯道:“活着看到自己的坟墓,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

车夫侧过头来,将压低的草帽往上轻轻一掀,露出了一张略显无奈的笑脸:“阿封,你明知道我没死,还非要带着我来这鬼地方,不会就是为了享受我给你驾车的痛快吧。”

刘封的脸色沉静下来,刀锋似的目光中别有深意:“能让兄长给我驾一回车,当然是求之不得了。不过,我带你前来,却是想让你最后一次认清那个人的真面目。”

那车夫,正是刘琦。

当天太守府之会,刘封在得到了南征湘东二郡的任命后,心知庞统所说的机会已到,所以,在当晚的宴会中,他借机溜出大堂,就是去安排亲信去实施早先就盘算好的计划。

本来刘备以为将刘琦玩弄于股掌之中,对他的软禁并不十分严密,而当晚众文武都集中了太守府,对刘琦的监控必然更加松懈,正是如此,才给了刘封机会,而那一场火不过是他故意而为,那具所谓的“刘琦遗骨”自然也另有其人。

刘琦的脑海中,重新浮现起那座寒酸的孤坟,目光中吐露着决毅与愤恨,他咬牙切齿道:“他果然是心狠手辣,活着的时候那样对我,就算是我‘死了’,竟然仍这般刻薄无情,哼,此仇不报,我刘琦誓不为人!”

刘琦的坚决让刘封更添了几分信心,他深吸一口气,冷冷笑道:“兄长放心,我们很快就会脱离牢笼,我向你保证,用不了多久,你我所受的欺凌,必十倍奉还给他们。”

第七十七章 八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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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不信你,也不会这般孤注一掷了。”刘琦点头笑道,忽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先前听你说在太守府议事之事,那糜竺竟然诬蔑你杀害其妹,这件事会不会对咱们的大计造成影响?”

刘封嘴角露出一抹诡笑:“兄长有所不知,糜竺虽然对我早有猜疑,但以其作风,倘若没有十足的证据,断不会将这种有损那人形象之事公开。当天他之所以这么做,其实都是被我故意所激。”

刘琦顿时目露茫然,刘封遂将当日会议开始前,自己在堂外暗处对糜竺的那一番冷嘲热讽的激将过程说了出来。

“阿封,你这么做,岂不是自找麻烦吗?”刘琦恍然大悟之余,马上又陷入了新的困惑之中。

刘封一脸的成竹在胸,仿佛一切都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面对刘琦的质疑,他淡然一笑:“我这么做,不过是当着众人的面,让他们演一出‘逼子’的闹剧,而当我将最后糜氏自杀的原因说出来时,所有人都知道我才是重信义的人,而他们却是一群猜忌忠良的小人,到时候,我跟他们决裂之时,就更多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刘琦这时才真正明白刘封的用意,不禁感叹道:“原来如此,不过虽然说这是阿封你的计策,但他们竟然真的能够那样对你,实在是可恶。”

刘封冷笑一声:“无所谓了,总之他们是怎么对我的,将来我必加倍还之就是,我倒是很想看看,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又会是怎样一副嘴脸。”

刘封的话语中,充满了绝对的自信,在这种自信的感染之下,刘琦的热血也在渐渐沸腾,遂道:“我也逼不及待想要复仇了,阿封,你什么时候才打算让我出场?”

“兄长且在隐忍一下,待我拿下湘东二郡,有了立足之地,时机成熟之时,自然就是你重新露面,扬眉吐气之时。”

“好,那我就一切听从你的安排便是。”

在装模作样的安葬过“死刘琦”之后,已是傍晚时分,刘封将“活刘琦”安置后,便径直赶往了夏口城南的大营。

城南的水陆大寨,原本是刘琦所部驻扎之地,但经过数月的时间,刘琦那被瓜分的一万兵马,陆续被打乱重编入了刘备原属的嫡系各营中,而此时的城南大寨,则变成了五千新编兵马的驻扎地。

昨日太守府之议中,刘备答应给刘封增拨六百部曲,刘封现在来到大营,就是来挑选这批兵马。

按照糜竺的意思,他本是想让刘备拨给他六百杂兵,但在徐庶从旁劝说下,刘备最终答应由刘封自己从中挑选六百士卒。

如果有马谡在的话,那小子一定又会按照上一次的做法,经过几轮的考查,选出六百他心目中认为可以练成精兵的士卒,但是这一次,刘封却不能这么做。

这六百人,再加上原先的两百部曲,八百士卒不是为了刘备的战斗,而是将来要跟着自己“造刘备的反”,这八百兵马就是自己自立的原始嫡属,所以,挑选这些士卒,最重要的反而不是什么身体素质,而是他们的忠心程度。

因此,刘封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从一大堆的士卒登记册中,精心的挑选了六百人。

这六百人当中,有三百人是刘备在从长坂坡逃到江夏之后,在当地所招募的士卒,这些人虽然名义上属于刘备,但因为新招不久,自然并未对刘备形成强烈的归属感。另外的三百人,则是原本隶属于刘琦的江夏军,这些人虽被刘备所收编,但对刘备的忠诚更要大打折扣。

除此之外,那些自新野时就跟随刘备的士卒,刘封基本上全部跳过。

要知道刘封虽然准备跟刘备决裂,但对刘备那种近似于蛊惑人心的收买人心的能力,他还是不敢小觑的。那些新野的老兵,经过长坂坡和汉津之败双重打击,在这种情况之下,大部分残存的士卒,竟然仍重新蚁聚回刘备的身边,可以见其对刘备的忠诚度有多高,刘封当然不会愚蠢到带着这帮难以感化的士卒将来跟刘备反目。

当然,为了避免刘备起疑心,刘封还是象征性的挑选了几十名新野的老兵,以这点数量,将来就算反对自己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在选定了六百士卒之后,刘封还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这日的午后,刘封走进了南营一间狭小的军帐。

“说了我不想吃午饭,怎么还来吵——”铺上趴着的那军汉不耐烦的抱怨着,扭头瞅向帐门时,已到嘴边的抱怨之词嘎然而止。

刘封前来见的这个人,正是陈到。

“大……大公子。”陈到没想到堂堂刘家大公子会无故的光顾自己这里,惊讶之下,赶紧准备爬起来见礼。

刘封赶紧将他按下,笑道:“你有伤在身,不必拘礼。”

“那怎么行,君臣之礼岂可废。”陈到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向刘封拱手行礼。

刘封点头回应,看着他满身的绷带,料想那一夜被军棍打得不轻,但见他脸色倒也没那么难看,便开玩笑道:“想不到叔至你的身体这般结实,被打了五十军棍气色还这么好。”

“小的没别的本事,就是皮糙肉厚,让大公子见笑了。”陈到面露惭愧之色,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又一拱手:“小的办事不利,罪该当诛,幸亏大公子求情,才保住一条小命,大公子的恩德,小的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刘封微微而笑,并没有回应陈到的感恩戴德,而是问道:“叔侄,你从军已经多少年了?”

陈到怔了一下,扳着指头粗粗一数,答道:“小的自豫州时就跟随主公,那时才十六岁,时到如今,差不多已经有十多年了吧。”

刘封轻轻点头,表情若有所思:“十多年了,你却只做到一个小小的军司马,升迁的确实也慢了点。”

“这个……小的才疏学浅,没什么本事,就连主公交待的一件小小差事都办不好,升得慢也是应该的。”

陈到的言辞看似在自责惭愧,但眉宇间闪过的几分遗憾与委屈却逃不出刘封这双鹰目。

刘封笑了笑:“你自己有没有本事,自己应该最清楚,我倒觉得你最缺的是一个机会。陈叔至,我现在就是一个让你一展所长的机会,不知你愿不愿意抓住?”

刘封并没有急着说出最终的目的,但陈到已是神色一振,顾得不牵动背上的伤势,突然跳将起来,拱手正色道:“陈到愿跟随大公子南征湘东二郡,赴汤滔火再所不辞,请大公子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第七十八章 虚伪的嘴脸

陈到的表现让刘封颇感意外,看来这个人仅从刚才自己的那番话中,就判断了自己有心想将他招入麾下,带他去南征湘东二郡。

若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低级军官,又岂能拥有这样的领悟能力,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军人,必然并非庸庸无为的平凡之辈。

‘看来我这次没有看错人。’

眼见陈到慷慨请战,刘封便轻抚其肩,欣慰的笑道:“你能有这样的志向很好,那你明天就来我营中报道吧。”

“多谢大公子垂青。”

陈到惊喜过望,兴奋之下竟是忘了自己的背上的伤,一激动呼的就纳头下拜,谁知这一起一伏的动作太快,牵动到了伤口,顿时疼得大叫一声。

刘封赶紧扶他趴下:“今后我们就是自己人,在我面前用不着一激动就拜来拜去。我看你这背上的伤口又开裂了,还是赶紧叫人来给你重新包扎下吧。”

刘封又安慰了几句,便起身离去。医药营离此不远,刘封索性顺道亲自走一趟,去为陈到传了一名医者去看伤。

当日的一句求情,却意外的让陈到这样有潜质的年轻人投入自己的麾下,此刻刘封的心情自是极好,正准备回营小酌一杯聊作庆祝时,忽然又想了一个人。

因为青壮力紧缺的原因,在刘备的号召下,许多妇人都加入到了医疗救护的队伍,而为了起表率作用,一些官吏的女眷也参入其中,和其她妇人一起编成了这个一百多人的医药营。

刘封想起的那个人,正是黄月眉。

凭心而论,黄月眉人倒也长得端庄入眼,但也绝非达到那种让人惦念不忘的美,先前刘封之所以有求其为妻的念头,无非是看重了她的黄家之女的身份。

而现在,刘封的思路已经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先前的种种早就随风而散,但如今既已身在医药营中,他便忽然想起何不顺便去向黄月眉道个别,毕竟,这女子当初曾为自己换药,照顾自己几天,也算是有些缘分,委婉的道个别也不算多余。

想到此,刘封便问明了黄月眉所居之帐,一路寻了过去。

此时正值午后,营中之人大多去休息,沿途都没碰上几个人,刘封是绕了半天才找到黄月眉的居处,就在他准备走入时,帐中所传出一个声音却让他止步。

“小妹,你收拾一下行李,明早就搬到我那里去吧。”是黄月英的声音。

“怎么忽然要我搬回去,不是姐夫先前让我加入药医营,说是做什么表率的吗?”这个声音刘封就很熟悉了,来自于黄月眉,听那口气想来怀有疑惑。

那个黄月英和他的老爸黄承彦一样,总给人一种阴森诡秘的感觉,刘封不想跟其有接触,便暂时选择不进入,躲在帐外想等她离去,自己再进入见黄月眉。

他悄悄的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在帐篷上轻轻的划开一道缝隙,凝目顺着细缝中看去。

那黄月英一边帮妹妹收拾东西,一边解释道:“你姐夫说了,赤壁之很快就将结束,咱们恐怕很快就要离开夏口搬往别处,你回来住也免的走时匆忙。”

黄月眉一听,便帮着姐姐收拾起来,忽然柳眉一动,似是想到什么:“阿姐,听说大公子也回到夏口了,你说我要不要主动的去探望他一下呢?”

刘封从她这话中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之处。

黄月英停下了手中的活,脸上浮现出几分紧张:“小妹,你与大公子他又见过面了吗?”

“没有,自从上次他去鲁山之后就一直没有见过,阿姐,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倒反问起我了。”黄月眉笑着抱怨道。

黄月英站起身来,将帐帘放下,然后才凑近她那妹妹,压低声音道:“你没跟他再见面就好,总之以后你都不要再跟他有瓜葛,对他敬而远之便是。”

尽管黄月英压低了声音,但却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口中的大公子,此刻正在咫尺之外“偷听”,黄月英的话,耳聪目明的刘封听得是清清楚楚,他的嘴角随之露出一抹冷笑。

帐中的黄月眉吃了一惊,茫然道:“我不明白姐姐的意思,先前不是你吩咐我故意去接近大公子的么,怎么现在忽然又变了?”

黄月英轻声一叹:“我们原先的想法,自然是想让你嫁与大公子,这样咱们黄家和诸葛家跟主公就加上了一层亲戚关系,无论是对将来保障咱们黄家在荆州的利益,还是巩固你姐夫的地位都有帮助,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计划当然也得跟着改变了。”

黄月眉若有所悟,凝眉道:“姐姐所说的形势有变,莫非是因为二公子阿斗的原因?”

“呵呵,妹妹不愧是我们黄家的女儿,一点就悟。”黄月英轻抚着妹妹的手,脸上洋溢着赞许的笑意,“其实阿斗公子尚且年幼,能否长大成人还是未知,他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最主要的是因为,前几日主公军议之时所发生之事。”

黄月英遂将当日糜竺公然指称刘封害母之事讲给了妹妹,接着叹道:“这件事虽然看起来大公子是清白的,但也让大公子和主公,还有他的舅舅之间起了芥蒂,有了这一层的阴影,就算没有阿斗,大公子将来只怕也将没有出头之日。所以,我们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跟大公子撇清关系,希望妹妹你能体谅。”

黄月眉恍然大悟,清艳的面容流露出几许憾色,却又毫不迟疑道:“姐姐放心,妹妹明白该怎么做。”

黄月英摸着她的脸道:“真懂事。好了,我家里还有点事,你把东西收拾好,明早我派人来接你回去。”

黄月英又叮嘱了几句,便是出帐而去,却浑然不知,在背后的某个角落里,一双刀锋似的眼睛正在冷冷的注视着她。

无意中听到的真相,并没有让刘封愤怒,甚至连几分惊讶也没有,或许,他早就该料到会是如此。

“黄小姐,许久不见,你还好吗?”从另一侧转出来的刘封,平静的向着目送姐姐离去的黄月眉打招呼。

此刻,他对这个黄家的女人仅剩的一丁点好感也荡然无存,他的露面,只是想看看那张虚伪的嘴脸,到底能装得有多纯真。

黄月眉吓了一跳,猛回头时看见了刘封,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一闪即逝,但很快就变得平静如水,她很大方的施了一礼:“原来是大公子,不知大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刘封直视着她的眼睛,冷冷道:“我只是路过而已,顺便来看望下小姐。”

黄月眉迎视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微笑道:“多谢大公子关心,不过我正好有点急事,恐怕不能招呼大公子了,大公子请见谅。”

她说着就打算先行离开,很明显,她这是在有意的回避刘封。

盯着那张清纯的面容,刘封冷笑了一声:“没关系,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的,说不定,到时候我会给小姐送上一个很大的惊喜。”

第七十九章 飞龙在天

感谢书友110103144725412的打赏,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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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月眉那副神情,似乎是把刘封这句话的含义,理解成刘封对他有意思,打算在此次南征归来之后,会顺便带给她几件心仪的礼物,以表心迹。

想起了姐姐先前的叮嘱,黄月眉秀眉微微一蹙,脸上强堆出几分笑,很平淡的回应道:“大公子客气了,其实我与大公子只是一面之交而已,大公子的这份心意我领了,至于什么惊喜的就不必了。”

刘封字面的意思正是黄月眉所理解,听着她那自作多情却又巴不得赶紧跟自己保持距离的推拒之词,刘封心中实在是好笑不已。

“我说的惊喜,跟小姐所想的可是大不相同,小姐就请拭目以待吧,到时候一定让你大吃一惊。”

刘封丢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接着也没有多废话,略一拱手便转身扬长而去。

看着刘封远去的矫健背影,黄月眉总觉得他今天的忽然来访,似乎有点古怪,但却又想不出古怪在何处。

想起姐姐的吩咐,黄月眉摇头喃喃自叹:“这个人仪表堂堂,又有几分勇气和才华,若非这般尴尬的身份,倒也勉强配得上我,可惜呀……”

望着那一袭白影消失在帐篷之间,黄月眉的嘴角轻轻一扬,流露出几分不以为然。

…………

两天之后,马谡带着那两百兵马回到了夏口,当他得知即将追随刘封南征湘东二郡之时,自然是兴奋不已,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刘封虽然很赏识马谡,早就决定将之引为心腹,但关于不久之后跟刘备决裂的大计划,他还是没有告知马谡,就目前的时机而言,尚不足令马谡死心踏地的跟着自己造刘备的反。

刘封将原有两百兵马,与新拨的六百兵马合为一处,对这八百士卒重新进行了整编。

按照现有的编制体系,部、曲、屯、队、什伍的六级编制是整个军队体系的基础编制。

基底层的编制是伍,辖五人。二伍为什,五什为队,二队为屯,五屯为曲,二曲为部。各级分设伍长、什长、都伯、百人督、曲长、千人督。

刘封现有的八百兵力,四舍五入,勉强可以算做两曲一部,而刘封原有的军职是都尉,一般来说可领兵一曲,也就是五百人。此番刘备在南征会议之后,鉴于刘封在鲁山的表现,以及兵马的增多,便升刘封为校尉,按制可领一部之军,形同于千人都之数。

刘封就将八百人合为一部,分设甲、乙两曲,甲曲仍由升任陷阵都尉的马谡统领,兵马在原先两百精兵的基础上,再新增一百,刘封是打算将这三百人的甲曲,作为自己的亲兵护军。而乙曲的新增拨的五百士卒,刘封则委任军假司马陈到统领。

就在刘封将自己的部曲整编后不久,夏口方面便收到赤壁前线所收到的最新战报,这一封战报,让被战争阴云折磨了几个月的夏口军民长松了一口气。

两天之前,东吴黄盖伪降曹操,当晚以火船进攻乌林的曹军水军基地,借着东风之力,以及曹操连锁连舟的自残之举,千艘战舰,水旱两寨尽被大火所破。

当天夜间,火攻成功之后,东吴大都督周瑜率两万吴军杀上乌林,曹操见大势已去,便率领五六万的北军由华容道向江陵退却。而在此时,身处鲁山的赵云所部,但见赤壁火起,当即率本部向乌林方面挺进,会同吴军追兵,一路尾追败退的曹军。

整个赤壁之战的结局,全部都在刘封的预料之中,当然,知道这个结果的并不单只他,还有诸葛亮、庞统,甚至是徐庶也曾有过推演。只不过刘封的预料是因为他开了外挂,而庞统等人,则是凭借着那无可比拟的智慧。

为了表明亲身参与赤壁之战,刘备在当日太守府会议之后数日便起程赶回了赤壁,当晚的乌林之役,他同样跟随着周瑜参与了那场追击战。随后,刘备又跟随着周瑜的水军,在攻陷了重镇巴丘之后,一路溯江西进进围江陵。

正如诸葛亮先前的推测,曹操尽管在江陵做了很短的逗留之后,就果断的率主力北返襄阳,但在临走之前,却留下大将曹仁及兵马数万守江陵一线。

赤壁之战结束的第七天,刘封期待以久的时刻终于到来,身在江陵的刘备派人连夜送来了两道军令,一道是发给关羽,命他在北路曹军退却之后,兵进汉水上游,断绝襄阳与江陵之间道中,为周瑜围攻江扫清北面的威胁。

这第二道命令,则命张飞和刘封所部立即动身,自洞庭湖进入湘水,按照事先的计划,分别攻取荆南四郡。

这一天的到来,刘封不知日思夜想了多久,那一个个辗转而眠,倍受折磨的漫长夜晚,他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挣脱这命运的枷索。

终于,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牢笼已经打开,自由已经触手可及。

暂时压抑着内心的狂喜与冲动,在一个万里无云的清晨,刘封率领着马谡和陈到,还有他那八百部众,低调的离开了夏口城,在三艘斗舰的运送下,沿着长江西行而去。

傍晚时分,战舰抵达了赤壁江面。

江风抚面,白袍随风舞动,呼呼作响,刘封负手立于船头,凝视着这一片不久之前刚刚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之地。

在江南岸的赤壁,吴人连绵十余里的营寨尚在,一艘艘装载的军资的船只,正络绎不绝的从旌旗遮天的水寨中开出,溯江西进,浩浩荡荡的向着江陵而去。

而在北岸乌林,则是令人望之动容的惨怖之景。狭长的汉滩地带,此刻已化为一线残亘断壁,大火狂燃之后所残留下的灰烬,使得乌林一线,如同被一支巨大的墨笔无情的扫过,所见皆是焦黑。

随着江风而来的空气中,有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那是呛人的灰烬和尸体烧焦之后,所混杂而成一难闻气味。而战舰所经过的江面,不时的会撞上几具漂浮的悬尸,不是被箭矢射死,就是被烧大火烧焦。

看着这些激战之后的惨状,船上的士卒们不时的发出几声唏嘘与惊叹。而此刻,刘封的目光却早已投向了更遥运的南方,在那天际的尽头,恍惚已有一幅巨大的蓝图在升起,让他的心渐渐的为之澎湃。

恍惚之中,耳中传入几声清亮的鸣叫,刘封抬头看去,几只雄鹰正从头顶掠过,向着南方振翅翱翔而去。

此情此景,刘封若有所感,嘴角不经意间涌现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第八十章 长沙之虎

数天之后,刘封和他的人马由长江进入洞庭湖,经过已被吴人占领的巴丘深入湘水流域,进入长沙郡腹地。

长沙一郡下辖临湘、攸县、茶陵、益阳、下隽等十个县,以及一个湘南侯国。

巴丘一地,南控湘水口,北控长江与洞庭湖交汇口,军事意义极为重要,原本也隶属于长沙郡。不过周瑜可聪明得紧,在赤壁之战结束后,就不惜抽调出一部分兵力,将包括巴丘在内的汉昌、下隽长沙郡北部三个县攻取。

如此一来,吴人就等于控制了长江乃至整个洞庭湖,而包括湘江在内,贯穿南四郡的多条水系,都是通过洞庭湖与长江交汇,或许,这也是孙权对答应刘备取南四郡所布下的防范之招。

孙权对刘备的防范,并不是刘封眼前所需要担心的,吴人据有湘水北口,一定程度上来帮助了刘封,倘若他将来以湘东二郡与刘备决裂,而刘备若是率军征讨,那就必须要受到吴人的制约,这对刘封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在转入湘水之后,刘封并未急于展开军事行动,而是让马谡广派斥候,将长沙郡的实际情况摸了个透。

“根据数日来斥候所搜集到的情报,整个长沙郡中,归现任太守韩玄指挥的郡兵大约有四五千之多,不过这些兵马大多散布在诸县之中,短时间内想将之聚集起来并非易事。而且就目前情报来看,并未发现各县郡兵集结的迹象,多半是因为赤壁之战曹操败得突然,而我军南下神速,那个韩玄根本不及反应。”

马谡指着案上有地图,将连日来情报分析的心得说了出来。

刘封微微点头,手指往地图上的“临湘”二字上指去:“长沙郡的治所大概有多少兵马?”

“兵马约有不到一千七百人。”马谡回答的很干脆。

刘封沉吟了片刻,拳头往地图上一砸:“既是如此,那我们就顺江南下,直取临湘,只要拿下治所,击破韩玄,其余诸县自会不战而降。”

马谡面露会心之笑,显然刘封的策略也符合他的心意,但他目光中却又吐露着几分谨慎:“韩玄此人本不知兵,那一千七百多郡兵虽然多于我军,但却都是没经历过阵仗的乌合之众,照此形势,拿下临湘本来是不成问题的,只是……”

“只是韩玄不足为虑,真正麻烦的角色,是那位老将黄忠,对吧。”

刘封替马谡道出了心中顾虑,其实这也是他此次南征二郡唯一所忌惮之事。

马谡笑了笑:“原来大公子早就有这一层顾虑了。不错,这个黄汉升老将军的确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刘封依稀记得,历史上黄忠人,乃是跟随刘备入蜀之后才声名渐起,定军山一战斩夏侯渊而扬名天下。真若论声名与威望,窝在长沙这么个偏僻之地的黄忠,似乎远逊于当世那些知名的将领。

然而,以马谡这般年纪轻轻,且大部分时间远在北部的襄阳,但他却对位黄老将军颇为忌惮,不仅如此,就连糜竺这种并非本地之人,都甚至打算借黄忠之手来害自己,这就让刘封有点想不明白了。

刘封心有狐疑,但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本身就是荆州人,而且还出生于长沙,倘若连他都对黄忠的底细不了解,那岂不是很怪异。

“这位老将军很早以前就被刘景升委任为中郎将,十余年来一直坐镇长沙,这些年来,无论是与长沙相邻的豫章郡贼寇,还是东吴,都曾多次入侵长沙,尤其是东吴,有几次还曾派出规模不小的良将劲兵,但无一例外的都被这位老将军击退,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位老将军十余年来竟无一败。这等战绩,虽说比不上北方混战中的那些战例风光,但实际却颇为难得了。”

马谡出于感慨,怀有敬意的主动道出了黄忠的厉害之处,而刘封本就深知黄忠的厉害,这时再听马谡这么绘声绘色的一描述,心里更加确定将要面对的敌手会是一个怎样的劲敌。

不过刘封的思想境界早已不同与从前,在战略上他固然重视黄忠,但在战术上,他却有藐视黄忠的自信。

当下他冷笑了一声:“再厉害的人物,也必有其弱点,这位黄老将军虽然难对付,但总归会有办法的。怎么,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马谡哈哈一笑:“大公子就不必对我用激将法了,鲁山一役那么凶险我都没怕过,更何况是现在。”

马谡的自信让刘封心里有了底,他听得出来,此刻的马谡的笑声并不是自壮其胆,更像是已经胸有成竹。

“看来你心中已有计策,不妨说来听听吧。”

被刘封看透,马谡也不好再卖关子,便道:“这位黄老将军是狠,硬碰硬咱们占不到便宜,既然不能硬战,那就只好智取了。”

‘嗯,兵法云,上兵伐谋。倘若能在不做无谓的损失下就拿下长沙当然最好,甚至能按照历史上那样,把黄忠这位良将收入我的麾下,那就更好不过了。’

想到此,刘封欣然问道:“怎么个智取法?”

“黄忠早先之时,本属刘景升从子刘磐麾下,一同驻守在攸县。后来刘琮归降曹操之后,曹操便委任韩玄为长沙太守,刘磐则不肯降曹,逃离了长沙不知所踪,而黄忠就是那个时候被韩玄调往了临湘,我估计多半是韩玄心有忌惮,所以才将黄忠调到身边,就近制之。既然韩玄与黄忠貌合而神离,给我们留下了这么一个大破绽,那我们岂能不好好利用一下呢。”

马谡的一席话,让刘封眼前豁然一亮,而马谡所提到的这个破绽,其实也与他心中早先所酝酿的破敌思路吻合,遂是诡秘一笑:“看来我们得好好琢磨一下,如何使一招离间妙计了,嘿嘿——”

“话虽如此,不过在正式进攻临湘之前,我们只怕还需要拔除另一枚硬钉子?”

“你指的硬钉的子是……”刘封隐约已有几分预感,但却没有明言。

“跟黄忠相比,这个人算是个名符其实的默默无闻之辈,此人姓魏名延,字文长。”

第八十一章 蛰伏之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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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文长!

这一个名字,如一道惊雷灌入刘封的耳朵,让他的神经跟着微微一抽。

其实他并非不知魏延的大名,他也曾猜测此时的魏延,应该活动于南四郡附近,只是他也无法确认,他所知的关于魏延的历史,只是的虚构,还是真实的存在。

现在,当马谡将魏延的名字说出时,刘封在意外之下,脸上竟然流露出几分惊喜之色。

马谡见刘封表情似乎还很高兴,便道:“大公子,这个魏延虽是无名之辈,但我们也不能轻视呀。”

“那这个魏延到底有何过人之处,竟让你也有所忌惮。”刘封收敛起惊喜的表情,故作好奇的问道。

“我打听过,这个魏延并非荆州本地人氏,前几年他带着一干部曲来投奔刘景升,好像是因为瞧不起刘景升,干脆就南渡长江,在临湘北部一带落了脚,做起了近似地方土霸的勾当。”

马谡的话让刘封愈发起了兴趣,他不禁目露奇光:“临湘乃长沙郡治所,当时的太守怎能容忍眼皮子底下忽然多了这么一股外来的势力?”

马谡笑道:“正如大公子所说,前任太守没有坐视不理,也曾数度想解决掉这个外来势力,可是这个魏延武艺高强,手底下带着和两百兄弟个个也都是精锐,人数虽少,可几次下来,竟是奈何不了他。”

‘嘿嘿,魏延是什么样的人物,岂是你一个区区长沙太守就能奈何得了的。’刘封心下暗笑。

“更特别的是,这个魏延只是带着他的两百个兄弟耕种,自给自足,非但没有欺凌当地百姓,有时还会帮助乡邻对付前来袭扰的盗匪。就这样,久而久之,前任太守见这个魏延确实没什么威胁,也就没再把他当回事。”

原来如此,果然不愧是魏延,一听就与众不同。

刘封心中已在酝酿着一个主意,嘴上却道:“听你这么一说,这个魏延确实有些特别,不过仅凭这些,似乎并不足以把他当作是一枚难拔的钉子吧。”

马谡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大公子应该知道,先前赤壁得胜后,吴人曾分出一支一千人的兵马,趁机抢占了下隽、汉昌和罗县三地,当时三县都是望风而降,吴人以为长沙无人,便又试图顺势南取临湘,结果,一千余众,却生生的被魏延所率的两百人给击退。”

南侵的吴军是职业的精兵,不但是挟赤壁大胜的余威而来,而且人数又占优势,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被魏延和他的区区两百人击退。

奇才果然是奇才,即使是蛰伏于野,也难抑他的光辉。

刘封心中主意已打定,遂道:“如此说来,这个魏延的确是一员难得的将才,如此良才隐没于野岂非可惜,既然这样,那我就将他收降于麾下吧。”

马谡没想到刘封会忽有此念,惊讶道:“能收降魏延自然是上策,不过听说此人的性情傲慢的紧,当年连刘表也不放在眼里,前任太守也曾数度想将他收编,但他宁愿窝在乡里耕田也不愿投效,想要收降这样一个人,只怕并非一件易事。”

“当今之世,不但是君择臣,亦是臣择君,越是身怀大才之人,眼光也就越高,我相信这个魏延并非安于平凡之辈,只是没有遇到一个让他可以值得效忠的伯乐而已。”刘封一脸胸有成竹之色。

马谡见他铁了心打算收这个魏延,便也不再反对,改口问道:“大公子言之有理,但不知大公子打算如何去收降此人?”

刘封踱步于帐中,沉吟片刻,方道:“我决定亲自去走一趟,由我自己来说服魏延归顺。”

马谡大吃一惊,急道:“大公子此举太过用险,这个魏延尚不知是敌是友,大公子你以身犯险,倘若那魏延动了歹意,却当如何是好。”

马谡的顾虑不能说没有道理,应该说是极有道理,因为他的判断是依据着真实存在的现状所得,而刘封所做的这个决定,却很大程度上来自己那不为人知的先知先觉。

他当然知道曾经的那个魏延,最终选择了投效刘备麾下,这也就意味着,刘备才是魏延眼中的明主。而自己虽已报有自立之心,但眼下毕竟是打着刘备的旗号来攻取湘东二郡,以这样的身份,再加上亲自说降的诚意,刘封相信绝对会不虚此行。

还有一个现在无法说出的秘密。

不久后的决裂,势必将面对着刘备恼羞成怒的进攻,光凭自己和刘琦,或者再加上马谡,根本不足以抵挡,而若能有魏延这样的良将加入自己的阵营,如虎添翼之下,方才能和刘备决一雌雄。

所以,这一趟他必须去。

“我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魏延蛰伏于此,就是在等着一个人来把他这粒金子从沙堆里挖出来,我觉得我就是他要等的那个人。”

刘封一时想不出周全的理由,随口编了一个直觉的理由,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

这个理由当然忽悠不了聪明的马谡,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郑重道:“大公子身系重大,岂能以身涉险,这样吧,如果大公子执意想收降此人,那就让我替大公子走一趟吧。”

马谡这是想替自己去“犯险”,刘封心中一阵感动,便拍着他的肩欣然笑道:“你为我安危设想我明白,不过你跟了我这么久,也应该知道我刘封从不做无把握之事,我自然敢去,便自有十足的信心。你就留守营中,安排下酒宴,等着给那位魏文长接风吧。”

刘封心意如铁,马谡知道多劝无用,只得叹道:“既是如此,那就请大公子千万要小心。”

“嗯,我明白,你放心便是。”

三十里外的一座军帐中,那个人正在默默的擦拭着手中的宝刀。

尽管他跪坐着,但却仍掩饰不住高大魁梧、肌肉蟠虬的身材,雄壮威武有如雄狮,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五官配合得恰到好处,散发着北地男儿粗野豪放的魅力,只是他眼神冷如坚冰,眉宇之间带着一役逼人的寒气。

似乎,还有一抹旁人难以觉察的惆怅。

他眉头紧锁,面容有些阴沉,只顾低头擦拭着业已长了锈迹的刀身。

一股寒光扑面而至,帐帘被掀开,一名形色匆匆的士卒奔入近来,喘着气道:“大哥,已经打听到了,逼近临湘的江夏兵有八百多,领军的敌将好像是刘皇叔的儿子,叫做刘封。”

“刘封,刘封……”

第八十二章 单枪匹马会豪雄

终于回到家了,不容易呀,更新一章,休息一下,明天起恢复正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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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一直说那个刘皇叔才是英雄,如今他派了儿子来取长沙,大哥何不趁机领着咱们去投奔呢。”

那士卒小心翼翼的话,如却一根细如微尘的针,轻轻的在魏延的心头一刺,这一刺,仿佛将他深埋于心底的种种思绪释放了出来,恍惚间,有一种又痛又痒的错觉。

“你先出去,再去打探江夏军的情况,看看那个刘封有什么举动。”魏延并没有回应士卒的提议,轻轻挥手将其屏退。

他站了起来,手捧着那柄沉重的大刀,布满了如树藤般青筋的手轻抚着冰冷的刀刃,刃锋上泛起的幽幽青光在明朗如星的眼眸中闪烁。

陡然间,他虎掌一握,猛的握住刀柄,猿臂斜向一伸,刀锋挟裹着猎猎劲风横扫而出,凌烈的劲风如一道平地而起的波浪,瞬间将整座军帐激打得呼呼摇晃。

“原以为刘玄德会亲自前来,没想到,来得只是他的一个儿子。莫非,我魏延注定一生都遇不到伯乐了吗?”

喃喃自语间,那雄武的面颊上,悄然涌现着几分恨色。

帐帘忽然被掀开,打断了魏延的神思,抬头一看,原来是方才报信的那名士卒去而复返。

魏延的脸上的青筋隐隐抽动,正准备开口喝斥时,那士卒一脸惊状的叫道:“大哥,营外有人嚷嚷着要见大哥,还自是称是江夏军的首领刘封。”

刘封?来得这么快!

魏延眼中闪过一抹惊异,长刀一立,沉眉问道:“他带了多少人马来?”

“只一人一骑。”

“一人一骑?”魏延用惊雷般的声音重复了一遍,显然他以为不是自己听错了,就是眼前这报信的士卒说错了。

干卒被他喝得一哆嗦,颤巍巍道:“确实是一人一骑,除了一柄随身的佩剑之外,连马战的兵器都没带,大哥,咱们该怎么办?”

魏延脸上的意外之色渐渐隐退,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好奇,沉吟了片刻,他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这个刘封倒是有点胆色,让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胆敢单枪匹马独闯我大营的,会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魏延一甩战袍,转身端坐回了案前,并将长刀一并横放在了案上。

大营外。

刘封身披银袍,胯坐白马,腰间悬着青釭宝剑,面带着平和的笑容,注视着鹿角之内,一个个披坚持锐,精神紧张的军汉。

尽管这些人对于他这个单枪匹马而来的不素之客,显得怀有些许惊畏之色,但所列阵势,警觉的战斗意志,都彰显着一种肃然的军气。

行家一看就知道,魏延手底下这些兵无一不是纪律严整的精锐之士。

过了片刻,对方营中出现了小小的骚动,而后营门大开,一名壮硕的士卒冲着刘封高声叫道:“我家大哥请将军入内相见。”

刘封暗吸了一口气,轻轻一夹马腹,一人一骑徐徐的步入了大营。

上百号围聚的士卒,不约而同的如浪而开,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尽管如此,但他们依旧紧擎着手中兵器,怀揣着警觉死死盯着从前而过的这个年轻的将军。

一路上,刘封气定神闲,目不斜视,仿佛周围全部都是空气一样,无视着那一双双吐露着杀机的眼睛。

在那名传令士卒的引领下,刘封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军帐前,他心知魏延便在其中,于是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了那传令士卒,笑道:“我这马就烦劳你喂一下了,记得,不是最上等的草料,它可是不会吃的。”

传令士卒一愣,他怎么想也不通,眼前这年轻的小将,何来的勇气让独闯己方大营,而且还能这般旁若无人,俨然是在审阅自己部下一样。

就在那士卒失神之际,刘封已大步走入了帐中。

方一入内,一股如寒冬酷雪般的杀气就扑面而来,看着案后神色肃穆的那张脸,看着案上摆放着那柄奇长的大刀,显然此间的主人,并不打算用善意来召呼他这个不素之客。

刘封也不急着开口,只是面带微笑的仔细审视了一眼这个传说中的魏延,透过自己这双锐利的鹰目,刘封看到的是一种内敛,却又蕴涵着无穷骄傲的气度,但在不经意间,他却敏锐的注意到,那双原本精光四射的眼睛中,却隐约闪动着几分惆怅。

此刻,那双眼睛同样也在审视着自己,似乎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

大帐中,一主一客谁都不开口,只是默默的观察对方,气氛一时间有点诡异。

“久仰文长将军大名,幸会幸会。”作为客人,刘封最先打破了这种诡异。

魏延嘴角闪过一抹冷笑:“我魏延乃无名之辈,名不出长沙,刘公子何来‘久仰’。”

此时的魏延,尽管有着某种怀才不遇的自负,但就连他自己也承认自己是无名之辈,但他却做梦也不会想到,刘封的那一句“久仰”并非是单纯的客套,在这个世上,能对他用“久仰”一词的,恐怕也只有刘封一人了。

方一开口,刘封便感觉到魏延并不是一个好相处之人,不过他却并不讨厌他的这种性格,凡有大才者,必会有几分古怪的性情,只有庸碌无为者,才会终日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和别人表现得有所不同。

面对魏延生硬的态度,刘封毫不以为怪,反而淡淡一笑:“别人喜欢追捧那些什么名动天下之辈,我这人就有点怪了,就喜欢寻觅那埋没于尘埃之中的金子,所以‘久仰’二字,并不算是用错了吧。”

刘封的恭维之术几乎已接近最高境界,那一句看似随兴而言的“埋没于尘埃之中的金子”,如一双无形的手,将魏延潜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尊轻轻一挠,瞬间让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蠢蠢欲动。

魏延微有一怔后,却是冷哼一声:“刘公子大老远的从江夏而来,不会就是跟我说这几句恭维的话吧。”

那一闪而逝的神色,逃不出刘封的鹰目,他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已经刺中了魏延的神经。

他暗吸了一口气,爽快的说道:“我刘封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相信将军也是如此。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此次单枪匹马前来的目的,就是想说服将军归顺于我麾下。”

第八十三章 赌约

“你想收降我?嘿嘿——”魏延冷峻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接着便是一声冷笑。

刘封知道他在冷笑什么,估计他心里边此刻在想,眼前这年轻人,胆量倒也过人,不过让我魏延归顺在你这一个十六七岁的黄毛小子麾下,岂非荒谬之极。

魏延的不屑,刘封付之一笑,不慌不忙道:“文长将军一定是想,凭你一个毛头小子,也想让我为你效力,简直好笑,对吧。”

刘封一眼看穿了魏延的心理,他不禁剑眉微凝,冷冷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如果刘公子想让我归顺于你,自然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大帐之中,空气仿佛在慢慢凝固。

“以年龄的高低来判断一个人值不值得效忠,本身就落了下成。文长将军有惊艳绝世的将才,而我自信是能成就大业的雄主,这两条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刘封洋洋洒洒之后,魏延沉默了片刻,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之中,张扬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嘲讽之意。

刘封盯着那张雄俊而不屑的脸,嘴角微微斜扬,闪过一抹诡秘的笑,却又故作佯怒道:“我一番诚恳之心,但不知魏将军何以如此嘲笑。”

魏延慢吞吞的收敛起笑声,冷视着刘封道:“如果似刘公子这般自信,那全天下的雄主岂非多如牛毛?你父刘皇叔是雄主,曹操是雄主,孙权也勉强称得上是雄主,那是因为他们有雄主的手段与气度,可不是用一张嘴吹出来的雄主。我魏延向来心直口快,这话若是伤到了刘公子,还请刘公子见谅了。”

看来这个魏延果然不是三言两语就纳头便拜的,这也难怪,倘若他真是那么好忽悠之徒,刘封反而还会瞧不上眼。

而且,魏延所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眼下的自己有多少能耐,也许马谡知道,庞统也可能知道,但也仅限这一二人。刘封现在所要做的,不仅仅是要向魏延证明自己雄主的潜质,还要向天下英杰证明。

‘嘿嘿,早料到你会如此,还好我早有准备。’

此刻的刘封,被魏延一顿冷嘲热讽之后,非但没有一丁点的恼怨之色,相反,他的表情愈发的坦然自若。

淡淡一笑之下,刘封欣然道:“文长将军言之有理,既是如此,看来我得向将军你证明一下,我刘封并非那种吹牛之辈了。这样吧,魏将军,你敢不敢和我打一个赌。”

“打什么赌?”魏延目光中闪过几分疑色。

刘封抬手遥指南面:“南面三十里外就是长沙郡治所临湘,我就和魏将军赌,倘若我能在十日之内,兵不血刃的拿下临湘,而且让一城军民尽皆倾心归附,以此来证明我刘封并非自吹自擂之徒,到那时,魏将军就当如约归顺于我。”

原来如此。

魏延又冷笑一声:“临湘有兵近两千,太守韩玄虽是个不知兵的草包,但那位黄汉升老将军却非等闲之辈,刘公子,你真的对自己的这个赌约有信心吗?”

“我有没有信心是我的事,魏将军敢不敢打这个赌是魏将军的事,怎么,魏将军,你到底是敢还是不敢呢?”刘封收起了温和表情,语气突然间变得有点咄咄逼人。

刘封这明显是在玩激将法,以魏延的眼光,又岂能看不出来,但对一个有着强烈自信心的人来说,激将法什么的都是浮云,真正能左右着他决定的,全凭于他心中的那份骄傲。

魏延来到长沙也有些时日,他对黄忠的能力很了,对临湘城的坚固也很了解,即使是他自己,在无足够兵力的情况下,都自认为难以短时间内攻破。更何况,还是刘封这样一个初生的牛犊,而且还只带了八百兵。

魏延根本就不相信,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眼前这个毛头小子能够做到,即使他是大名鼎鼎的刘皇叔的儿子也绝无可能。

在这份自信的驱使之下,明明看穿了刘封有激将之意,但他仍然不屑一顾,拍案道:“好,我倒要看看,刘公子你到底有几分能耐,这个赌我跟你打了。”

见魏延掉进了自己的“陷阱”之中,刘封心中暗松了一口气,遂是豪然道:“那我们就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魏将军,十日之后,我便在临湘城摆下接风之酒,等着你如约而来,咱们痛饮千杯。”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并非像是那种狂妄之辈,但他的言语举止间,却又张扬着一种强烈的自信心,仿佛一切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这不禁让魏延的心头抹过一丝凉意。

尽管如此,这依然改变不了他的判断,当下他便道:“我魏延向来言出必行,我便在此好好欣欣赏一下,刘公子是如何在十日之内拿下那临湘城了。”

“好,魏将军就静看好戏吧,告辞。”

刘封起身而别,一人一骑离去,回往自家大营之时,已经是斜阳西照。

回往大营时,营中并未如通常一般,埋锅造饭,炊烟袅袅,肉香四溢。反而八百士卒尽皆全副武装,而马谡则披坚执锐,立在营门口焦虑的守候。

“大公子,是大公子回来了?”身旁的陈到眼尖,大老远便望见了刘封白马银袍的身影,如一团雪影飞驰而来。

包括马谡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刘封纵马归营之时,见到这副阵仗,便奇道:“你们这是打算做什么,马都尉,你又搞出来什么新的练兵手段了么?”

焦虑平伏的马谡微笑道:“我是担心大公子有所不测,所以就点齐兵马,一旦出现意外,立刻赶去驰救。”

有这一帮心腹心念自己的安危,刘封心中也多了几分安慰。

他便与马谡共入军帐,自信的笑道:“我早说过,我刘封从不做无把握之事,你看,我这不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么。”

马谡的脸上,除了释然之外,更平添了几许钦佩,便问道:“那关于收降魏延之事,大公子可否成功?”

“我已和那魏延立下赌约,只要我十日之内拿下临湘,他就倾心前来归附。”刘封坐将下来,一边吞茶润口一边将详细经过说了一遍。

马谡听罢,眉头微微一凝:“只十天的功夫,会不会太仓促了。”

刘封拭干净嘴角的水迹:“有你的奇策,十天的时间足够了。对了,你有没有按计划行事?”

马谡道:“我已派细作假扮平民,此刻如无意外,已经混入了临湘城中。”

刘封点了点头,目光如电,直扫向地图上的临湘二字,冷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就明日一早动身直逼临湘城下,你今晚就派人去下战书,就说我刘封指名要与那黄汉升一战。”

第八十四章 公然挑衅

长沙郡治所,临湘。

在这样一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凡名城重镇,多坐落于水系之旁,以方便兵粮货物的运输。似江陵坐落于长江之北,夏口西据汉水,南临长江,洛阳有黄河之利,长安有渭水之便,而邺城则有漳水连通南北。

临湘也不例外,顾名思义,此城便坐落于湘水之东,是扼守湘水中游,北接长江,南控交州的交通枢纽。

如此重要之地,原本当置雄兵重将坐镇,只可惜荆南四郡及交州都处于不发达之地,在军事和经济上的重要性远逊于中原,故而并未引起重视。

此刻,天色已黑,一城的百姓皆是就寝,而太守府中却依然是一片灯火通明。

府堂之中,韩玄正直直的端坐案前,盯着案上的那一封帛书冷笑。

几个月前,曹操大军南下,新州牧刘琮不战而降,整个荆州都为之震动。此后,曹操铁骑又在当阳大败大名鼎鼎的刘皇叔,挟此之威夺取江陵之后的曹操,只一纸文书,便令本就都是墙头草的南四郡尽皆臣服。

又是一纸文书,韩玄便由一名郡吏,在曹操强大武力的声援下,摇身一变,堂而皇之的坐上了太守的宝座。

不过令韩玄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仅仅过去了不到三个月,天下无敌的曹丞相和他几十万的大军,竟然不可思议的被年轻的周瑜和他那区区几万吴军击败,仓惶的退往了北方。

而紧接着,这太守位子还没坐热时,刘备派出的南征军就长驱直入,向着他的治所临湘杀来。

韩玄很清楚,曹操可以把刘备不当回事,像赶羊一样把这位刘皇叔从中原一路赶到江南,但他韩玄却没有一丁点轻视刘备的资格。

难道要拱手而降吗?

就在信心不足的韩玄产生了这个念头时,他却意外的发现,刘备派来的并非关张等威震天下的宿将,而是他那个不名一文的养子,还有区区八百的士卒。

在得知这个情报之后,韩玄马上就又了底气,况且他自恃手中还有一张王牌,这张牌用来对付刘备或者关张或许没有必胜的把握,但若是用来对付刘封这个黄毛小子,似乎应该不成问题。

更让韩玄觉得可笑的是,这个刘封竟然还公然派人来下战书,指名道姓的要邀黄忠一战。

刘封的这一道挑战书,正中韩玄下怀。

“黄老将军到。”

堂外卫兵入内而报,韩玄精神一振,挥手道:“来得正好,速请老将军入内。”

片刻之后,一名身长七尺的老者大步而入。

那老者胡须稀疏、须发花白,平整的额头上深嵌着一条刀刻似的深深皱纹,沧桑却不失沉稳。那一双深陷于眼睛中的瞳孔,半开半阖精光四射。他整个人如同一棵苍劲的松柏,尽管浑身吐露着岁月之迹,但却依旧散发着让人望而生畏的巍然之气。

“黄忠见过韩太守。”止步于阶前,他拱手一礼,声音如洪钟一般响亮。

“都是自己人,老将军何必这般拘礼。”韩玄笑眯眯的起身下阶相迎,几步上前将黄忠扶起。

黄忠直起身来,面色依旧肃然:“韩太守深夜召见末将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韩玄轻咳了一声:“前日我与老将军所说的,关于刘备派兵侵我长沙郡的事,老将军应该不会忘记吧。”

“刘玄德一代枭雄,曹公尚在赤壁战败,我等更不可轻易与之争锋。我还是原先的建议,敌人兵少粮少,利在速战,必会前来径取临湘,我们只需谨守城池,待其粮尽自退便是。”

黄忠的回应很干脆,不过,韩玄的表情却看起来显然不太满意。

“曹公一败,我江南四郡便与朝廷隔绝,若只一味避门自守,放任敌人来去自若,早晚必受其害。我已派人侦察过,此次来犯的敌兵只有八百,而且领兵之将只是刘备的黄毛假子,那我们何不趁这一次机会,主动出击,一举击溃来犯之敌,以显示我长沙不容侵犯的决心和实力,叫那刘备不敢再来进犯,老将军觉得怎样?”

听到刘封之名,黄忠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意外,不过却依然道:“不管敌人是谁,有多少,我长沙地狭兵少,经不起损失,末将还是认为当以守为上策。”

韩玄的脸色渐渐的阴沉下来,冷笑道:“黄老将军,你总不肯出战,该不会怕折损你那四百精锐部曲,一心想着保存实力吧。”

黄忠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闪过一线愠色:“我黄忠身为长沙人,自当竭尽全力保护家乡,岂会专为一己之私,我只是不愿做无谓的牺牲罢了。”

“老将军莫要动怒,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韩玄讪讪而笑,说着将那一纸帛书拿起递与黄忠,“只是,别人已经指明道姓的上门挑衅,老将军若还隐忍下去,长沙之虎的名声又当何在。”

黄忠面露疑色,接过那道战书一看,面色立时变得复杂起来,压抑之中,隐约涌动着几分怒色。

刘封的那道战书也没几句,就是指明要黄忠出城列阵而战,若是黄忠不敢,就斩杀太守韩玄,献城归降。

“老将军,你到底是打算出战呢,还是预备着将我的人头拿下,向刘备的那个假子做进献之礼呢?”韩玄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韩玄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黄忠已别无选择,他遂将那战书往案上狠狠一拍,怒道:“我明日就出城一战,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听得此言,韩玄的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诡笑。

…………

次日,旭日将升未升之时,刘封率领着他的八百兵马,已在临湘城北列阵而待。

“大公子,万一那黄忠沉得住气,就是不肯出战怎么办?”马谡眼睛盯着远处的城楼,口气中有几分担忧。

刘封一脸的信心,笑道:“放心吧,有你写得那道挑拨离间的战书,就算韩玄变聪明了选择避战,那黄忠也一定会主动出战。”

当第一道霞光冲破天际的薄云,将临湘城绣上一层金色的纱衣时,对面忽然有了动静,只见吊桥徐徐放下,城门大开,一队千余人的兵马逐次出城,在护城河前井然有序的列成了阵形。

举目遥望,果然有一位老将执刀立于阵前,想来便是那黄忠了。

马谡面露惊喜:“大公子,你所料果然不错,那黄忠出战了。”

远望着那巍巍老将,刘封冷笑了一声:“你就按计划派人上前告知那黄汉升,就说我要与他在阵前单骑对话。”

第八十五章 雏鹰会老虎

没错,刘封就是要跟黄忠单骑阵前相会。

马谡传令下去,一名士卒卸甲弃刃,策马而出,飞奔向对面的敌阵。

按照战场的不成文规矩,对方派出不披甲执锐的士卒前来,通常只是作为信使。所以,将及近时,黄忠这边并没有下令弓弩手射击,而是派出两骑将之拦截在十余步外。

“黄老将军,我家少将军请老将军在两军阵前单骑一会。”

信使的言词让黄忠颇感意外。他原以为这个刘封是目中无人,真的打算以八百人野战挑战自己,但交战在即,却忽然又要单骑相会,黄忠一时想不通那姓刘的小子是什么意图。

那士卒见黄忠似有犹豫,马上按着马谡所授,当着黄忠一千部下的面,高声道:“老将军,只是单骑相会而已,老将军不会怕了吧。”

江南第一刀将,岂会惧你一个孺子小儿!

那士卒的话,立时激怒了黄忠的雄心,他自恃一身的武艺在身,就算是单骑相会,姓刘的那小子想耍什么花招,又岂有所惧。

黄忠当下冷哼一声,喝道:“回去告诉你家将军,老夫岂会惧他,阵前一会便是。”

出了一身冷汗的士卒,听得黄忠答应,如获大赦一般,赶紧回往本方阵中。

刘封得知黄忠愿意阵前一会,便轻轻一挥手,会意的马谡马上派出七八名士卒,这些人抬着几副鹿角去往两军中央地带,在那里设起了一道简易的障碍物。

在经过鲁山一役与许褚的交手之后,刘封自信自己的武技又大有精进,但他也没有自信到敢与江南第一刀将一争高下的地步。他很清楚,眼前这位须发皆的老将,别看年势已高,但发起狠来可是跟许褚那头野兽一样可怕的人物。

所以,当马谡给刘封出了这条阵前单骑一会的计策时,刘封还在担心,到时候万一黄忠阵前生变,忽然起了杀机却当如何是好。

后来刘封才知道,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两军的头领若在阵前对话,事先是必须设置鹿角或者挖掘壕沟这种障碍物的,为的就是提防对方不讲信用,借机突施杀手。

障碍物设好,士卒撤回,作为提议者,为表诚意,刘封先行出阵。

在近数千人的注视下,刘封白马银袍,腰佩宝剑,手提重枪徐徐步入两军阵中,撇开敌人的关系不论,光是这份潇洒的气势,就令对面的长沙兵们暗暗称奇。

对面的黄忠见刘封已出阵,遂也提着大刀,挂起宝弓,拨马而出。片刻之后,两人在那一重鹿角左右,相隔五步之距止步。

刘封审视着眼前这位老当益壮的老将,虽然从对方身上感受不到许褚那等野兽般的强烈压迫感,但那种大开大阖,如参天苍松般的巍然之气,却仍然让人感到望而生畏。还那双眼睛,更仿佛刻满了一圈圈岁月的年轮,蕴涵着让人难以企及的穿透力。

此刻,这双眼睛同样在冷冷的注视着刘封,那瞳孔中闪烁过的神色,似乎在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所作所为怀有捉摸不透的怀疑。

“晚非久仰黄老将军之名,今日能一睹老将军的风采,实在是三生有幸。”刘封于马上一拱手,很彬彬有礼的表达了一个晚辈的敬意。

黄忠乃长者,眼下刘封虽为敌手,但既是表现出敬意,他自然不能用冷面孔回应。

当下黄忠也一拱手:“刘公子过奖了。刘公子年少有为,不愧为刘皇叔之子,我也是幸会的很。刘公子,我长沙郡素来与刘皇叔无仇,但不知你如今率军前来,直逼临湘城下,却是意欲何为。”

刘封的阵前单骑相会,以及他方才表现出来的敬重之意,很自然的让黄忠有了别的理解,此时的黄忠觉得,似乎这场近前眼前的战斗,并不是非得用武力来解决。

刘封面上浮现出几分惋惜之色,叹道:“其实我对老将军一向敬重景仰,本来无心前来冒犯,只是父亲并不满足于从子德手里拿到一个江夏郡,执意要尽取南四郡,父命难违,我也是奉命行事而已,还望老将军见谅。”

刘封这一番话,把入侵南四郡的“罪责”全部推给了刘备,而且关于刘琦的那一段,同样是在为将来埋设伏笔。

他这般一说,黄忠尽管不全信,但对刘备的印象自然又打了个折扣,而对眼前的刘封却不禁多了几分好感。

“刘公子的难处我也能体会,不过战端一开,不但你我部曲要付出死伤代价,整个长沙郡的无辜百姓也要受到连累,刘公子若果真有一份仁义之心,还请再去劝劝你的父亲,请他以苍生为念,勒令退兵吧。”

“这……”刘封的眉头拧成了一股绳,面颊上涌现出为难犹豫之色。

刘封表情的变化,似乎让黄忠看到了一线和平的曙光,他忙又道:“我知道这让刘公子很为难,但刘皇叔仁义之美名天下尽知,我长沙一郡官民亦是仰慕已久,刘公子就算是为令尊的名声设想也当劝他退兵。”

黄忠的这番诚挚之词,让刘封认识到这位老将的政治能力确实平庸,他显然是根本就不了解刘备的为人,不仅仅是刘备,就算是换作其他诸侯,在这种情况下,又岂能放过嘴边的这块肥肉。

不过,黄忠在政治上的幼稚,却正中了刘封的下怀。

于是刘封长叹一声,无奈道:“其实晚辈现在的处境也是一言难尽,不过既然是老将军有此请,晚辈自然不能不给面子。好吧,那晚辈就暂且罢兵,随后再写一封信给父亲。只是,到底管不管用,晚辈就保证不了了。也许到最后,晚辈还是要与老将军兵戎相见。”

黄忠本来以为刘封只是个目中无人的狂妄小子,但今番阵前一会的结果,却令他对刘封着实刮目相看,这时听闻他这番话,更是心生敬意,遂是欣然一笑,爽朗道:“无论结果如何,刘公子的侠骨仁风,我黄忠都铭记于心,即使最终要与刘公子一战,必也是我生平最痛快的一战。”

刘封亦是哈哈大笑,而这一场剑拔弩张的单骑会,原本让两方的将士都揪着一颗心,现在俨然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场其乐融融的叙旧,这自然是让几千将士大为惊异不解。

在众人惊异的注视下,二人又闲聊了几句,方才拜别各归本阵。

刘封纵马回阵之时,马谡已经在用笑眯眯的面孔迎接着他,并用诡秘的口气道:“大公子,看来这一场单骑会的收获,可是远多于预期呀。”

刘封嘴角斜扬:“第一步已经成功,咱们就暂且退兵十五里之外,该是准备第二步计划的时候了。”

第八十六章 劝说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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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率领着他的八百士卒徐徐而退,去往临湘城北十五里外安营下寨。

黄昏时分,马谡大步入帐,打断了刘封的提笔疾书。

“你来得正好,你的文采素来比我好,就帮我看看这封劝说信写得如何?”刘封停下笔来,将写了一半的帛书递给了马谡。

马谡接过手里,看了没几眼脸色顿变,惊道:“大公子,你这是何意?”

“别那么大惊小怪。”刘封笑得淡然,遂将晨时在临湘城下,与黄忠单骑相会时所答应之事说了出来。

马谡平整的额头凝出了一道深纹,面色严峻的劝道:“大公子这又是何必呢,我们这本来就是在使计,大公子就算是答应了那黄汉升,又岂能当真。”

刘封当然没有幼稚到那种程度,如果是换作之前,他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写这一封信,但是现在不同了,整个大计划都在按着他的设想进行,再过不久自己也将与刘备公然决裂,而这一封信看似是给自己找麻烦,但其实却是刘封在为下一步而铺垫。

但是面对马谡的疑问,刘封又必须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好在他早就酝酿好了借口。

“黄汉升是一个可用之才,我有心将他收降,不过此人性情刚烈耿直,倘若让他知道我阵前所说的一大通话,都是糊弄他的谎话,就算他最终不得不降,心中也会有不服,所以这封信我是非写不可。”

刘封的目的不是让他服刘备,而是让他服自己,这一点自然暂时不能与马谡讲明白。

对于刘封的这个解释,马谡无话可说,却又忍不住叹道:“大公子的用意是好,只是我也知道先前在夏口之时,大公子曾与主公有过不愉快,这时若是再逆着主公的意思,写了这么一封信去,我怕多半会为大公子招至不必要的麻烦。”

马谡显然暗指的是那日的军事会议上,糜竺公然诬蔑他杀害糜夫人之事,看来这件事比刘封预想中要传得快得多,就连马谡这样的低级军官都已经有所耳闻。

不过,这恰恰却正是刘封所要的效果,他巴不得这件事一日传千里,让天下人尽皆知道当初刘备和他的大舅哥是怎么对待这个被冤枉的养子的。

对于马谡的提醒,刘封只付之一笑,淡淡道:“为了大局设想,个人的一时荣辱又算得了什么,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马谡了解刘封的性格,见他心意已决,便也不好再劝,感慨之下想起此来的正事,遂道:“对了,我已按照事先的计划部署完毕,就等着鱼来上钩了。”

“很好,那就叫弟兄们吃好喝好,等着看好戏吧。”

…………

临湘城。

当黄忠率着几百部曲,加上韩玄另拨的数百士卒离城出战时,韩玄这个太守也没闲着,他调集了临湘城中其余的近千兵马,尽数登城备战,而他更是亲自登上北门城楼为黄忠助战。

与其说是助战,倒不若说是在监视。

在韩玄的想象中,黄忠将在他的督阵下,奋勇出战,一场厮杀之后,就算不能斩下刘封那小子的人头,至少也可以将来犯之敌一举击溃,从此解除长沙郡的威胁。

但令韩玄没有料到的是,预想中的激战并没有发生,黄忠反而在两军阵前,跟刘封那小子来了个单骑会面。

而且由于相隔太远,韩玄根本无法听清楚这两人在谈论些什么,但看他二人后来又是大笑,又是拜别的样子,俨然如同久别重逢的忘年故交一般,眼见如此,韩玄的脸是越拉长越长,心头的阴霾也越发的浓重。

最令韩玄感到震惊的是,刘封在返回本阵之后,竟然率领着其兵向北退去,而黄忠也没有挥军追击,而是直接掉头率军回往了临湘城。

‘这个黄忠,你究竟是搞什么鬼!’

在此情景激刺之下,韩玄立刻匆匆下城,将刚刚进入城门的黄忠拦下,铁青着脸质问道:“黄将军,我令你出城杀敌,你为何不战而退?”

黄忠看到韩玄一副拉长的脸,以为他又是猜疑自己是在保存实力,但当着众多人的面也不好多解释,便低声道:“韩太守,此处说话不方便,我们回府衙中再详说。”

韩玄也怕乱了军心,当下只好暂时隐忍,一面派斥候出城侦察敌军动向,一面阴沉着脸与黄忠一同回到太守府中。

一入大堂,韩玄便迫不急待的问道:“黄将军,姓刘的那小子在两军阵中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黄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即将当时他与刘封的那番对话,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黄忠言词表情坦诚,而韩玄的脸上却涌动着狐疑,待到听他说完,冷哼了一声,皱着眉头道:“黄将军,你们仅仅只是说了这些吗?”

韩玄的用词与口气已经相当的明显了,尽管黄忠的政治判断力不强,但作为一名六旬的老者,又岂能连这强烈的怀疑也听不出来呢。

蓦然间,黄忠的心头抹过一丝凉意,他忽然意识到今日的这场单骑会,似乎不太妥当。不过他自问无愧于心,便正色道:“韩太守,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韩玄冷笑着,腔调有点阴阳怪气,“黄汉升,刘备是什么人,那可是虎狼之徒,他的儿子又能是什么善类,你真的以为我会天真的相信,那小子会答应你去给他父亲写什么劝说退兵的信吗?”

韩玄的怀疑虽然让黄忠心中恼火,但同时也提醒了黄忠,渐渐的他开始意识到,今日的单骑会,或许根本就是那刘封设下的圈套。

想到此,黄忠急道:“不管韩太守信与不信,黄某敢对天发誓,我所说句句属实。我想,倘若那刘封真的在说谎的话,那他的真实目的必定是在使离间计,想要让韩太守你对我有所猜忌,恳请韩太守千万不要中了对方的奸计。”

今日种种,如何能不让韩玄心生猜忌,但韩玄也不是没脑子的白痴,听得黄忠这番自辩,转念一想似乎也有几分道理,难看的表情马上便收敛了一些。

沉吟片刻,韩玄忽然面露得意,笑眯眯道:“黄老将军言之有理,我差点中了那姓刘小子的奸计。不过我想那小子主动退军,必然是想坐等你我猜忌内斗,那我们何不将计就计,趁其疏于防范之时,今夜就由老将军率军夜袭其营,必可一举将其击垮。”

第八十七章 第二招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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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寒风卷着遍地的枯草,像幽灵一般缠绕在身体四周,刘封抖了抖肩膀,试图借助这个动作驱除一些无孔不入的寒气。

刀锋似的目光,穿透夜的铁幕,这黑暗笼罩下的营垒弥漫着一种奇特的诡异。在这夜的帷幕下,无数双黑洞洞的眼睛,同样在像刘封这般注视着空无一人的营垒。

死一般静寂的旷野,偶尔会传来几声野狗的长啸,声音凄厉而诡异,如若地狱的恶犬在夺魂索命,让人恍然有种不在人间的错觉。

枯草折碎之声打破了神思的刘封,匆匆而来的正是马谡,借着微弱的星光,目光极佳的刘封,依稀能从马谡的脸上辨别出几分兴奋。

刘封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了诡笑。

“大公子,斥候最新的急报,一支千余人的兵马刚刚从临湘西门而出,正在向北边绕来,大公子,看来鱼要上钩了。”

刘封冷笑了一声:“这位黄老将军果然是善于用兵,知道我有可能提防着他劫营,所以才故意从西门绕出来。”

“先前我还在担心他们会不会来担心,现在看来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了,一切都在大公子的预料之中。”马谡忍不住的感慨。

刘封淡淡道:“黄汉升性情耿直,想来不会白天还跟我聊得投机,晚上就出尔反尔来偷营,多半是被韩玄那厮逼得迫不得已。”

马谡点头道:“韩玄这厮能当上太守,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懂得趁机劫营,只不过他自以为是,却万万想不到会正中我们的下怀。”

说话之机,斥候再度来报,言由西门而出的敌军兵马,此时已距大营之北不出数里,很快就会杀至。

刘封深吸一口气,抖擞起十二分的精神,大声道:“传令下去,各曲全面戒备,听我号令依计行事。”

三里之外,那一支轻装而出的军队,正在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前进。

在队伍的最前方,黄忠身披重甲,手执着那柄跟随自己数十载的宝刀,寻着敌营的闪烁的灯火之色轻快而行。

身在长沙数十年,这里一切他都再熟悉不过,甚至是这一段路上哪里会有坑洼,黄忠都了如指掌。所以,尽管星月黯淡,黄忠依然能够引领着他的兵马,顺利的摸黑到了敌营所在的方位。

行进之间,敌营已经越来越近了,他甚至已经能够看到站立在营门之下的守值敌卒。

所有情况都有表明,那个年轻人根本毫无防备,对于一个劫营者而言,这本来是一件最值得庆幸之事,但黄忠的心情却很沉重。

无论刘封是不是在施离间计,但这一切都是他和韩玄的猜测,既然是自己恳请对方退兵,那么现在一转脸却趁机劫营,在黄忠看来,这般做法实在有损自己的名声。但黄忠却没有选择,在韩玄咄咄逼人的猜忌之下,他必须出战,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夜风在耳边呼啸,敌营已近在咫尺。

箭在弦上,不得不。

黄忠强压住翻飞的思绪,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飞快逼近的敌营,兵马潜至将近一百余步时,黄忠手舞大刀,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

“杀——”洪钟般响亮的吼声中,黄忠一马当先,如疾风一般率先加杀出。

身后的一千长沙兵,似匍匐隐藏在草丛中的狼群,骤然群起,嘶吼着从夜色中杀出,挥舞着索命的利爪,一涌而上。

突袭骤至,守门的江夏士卒如受惊的羔羊,立时弃守岗位,逃回了大营之中。一千长沙兵,几乎是在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的情况下,轻易的冲破鹿角,势如破竹般的杀入了敌营。

预想之中,突袭之下,毫无防备的敌兵会衣甲不整的从帐中奔出,还来不及看清对手的面孔时,就纷纷的做了刀下之鬼,接着他便顺风放火,将敌营付之一炬,然后再考虑要不要继续追杀狼狈逃窜的溃敌。

但事实却是,所有预想中的画面都没有出现,整个敌营俨然已是人去楼空。

在攻入敌营的一刹那,黄忠就感觉到了有几分不对劲,但箭一离弦岂是能轻易止住,当他勒马喝令住冲杀的士卒时,大队人马已经杀入到了敌营腹地。

喊杀声渐渐减弱,最后归于沉寂。原本亢奋的士卒,此刻面对着一座空营,一个个的脸上都涌上了困惑与不解。

黄忠环视四周一眼,漆黑一片的脑海中,如闪电般划过两个字——中计!

“撤!立刻撤回城中!”黄忠大叫一声,拨马便走。

折返不出数步,突然间震天动地的鼓点声灌入耳膜,眼前的黑暗瞬间被火光所充斥,这突如其来的火光,刺得黄忠和一千士卒无法睁眼,在初始的一刻,只顾着抬手遮眼,竟是忘记了撤退。

就在他们回过神时,为时已晚。

无数支火把之下,数不清的死神獠牙正在向他们冷笑,早就埋伏好的敌人突然难,强弓硬弩所组成的半环形包围圈,将这一千长沙兵尽皆覆盖在其打击面下。

如此近的距离,只要弓弩一动,血流成河只在眨眼之间。

火把之中,一团白影如同从火中走出,横枪立马傲然而立,向着黄忠所在朗声道:“黄老将军,看来我们今早聊得很投机啊,这大晚上的,你就算想再找晚辈聊天,也不用这般兴师动众吧。”

火光映照之下,那张俊朗的面容黄忠岂能不认得。

他面色沉沉,勒马面向刘封,冷冷道:“刘公子,想不到你早有所料,看来今早的单骑会,也必是你的离间之计了。”

刘封微笑道:“老将军用兵如神,晚辈岂能不做提防。至于那什么离间计,如果那韩玄真的信任老将军,我就算刀架在他脖子,怕也没办法让他猜忌老将军吧。”

真相大白,黄忠不禁怒从心起,而刘封不等他作,马上又道:“老将军也不必觉得生气,我虽使了一招离间计,但我答应老将军的事却仍会信守承诺。劝说退兵的信我已派人送出,在没有得到父亲的回复之前,我刘封绝不会对长沙郡动手,这一点老将军大可放心。”

本是恼羞的黄忠,听得刘封这一番话后,刚刚激起的怒焰又被扑灭,暗想这小子虽然使了手段,但诚如其言,如果韩玄对自己信任的话,那小子就算耍手段亦是无济于事。而若那小子果真遵守了单骑会的承诺,那么自己如此所为,岂非才是真正的不遵信约。

念及此,黄忠肃厉的表情便黯然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默默道:“不管怎样,如今我已中了你的埋伏,刘公子,你尽管放马过来吧,我黄忠今日就算战死于此,虽死而无撼!”

听着黄忠的慷慨之词,刘封却只淡淡一笑:“我说过,在不得父亲回复之前,我绝不会对长沙用兵,黄老将军请自便吧。”

这小子竟然要放我走!

此时的黄忠,脸上尽是惊异之色。

第八十八章 千军易得

刘封只要轻轻一挥手,万箭齐发,黄忠和他这一千人怕是顷刻间就会被射成蜂窝。

黄忠一死,临湘城再无可堪一用之将,凭着残存的不到千余兵马,又如何能抵抗得住士气大振的江夏兵。

黄忠的性命,临湘城乃至整个长沙郡,此刻可以说已尽在刘封的掌握之中。但是,让黄忠感到费解的却是,这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刘封竟然不屑一顾。

“老将军,你还不回城,莫非是想留下来陪晚辈饮几杯好酒吗?”刘封见黄忠陷入了沉怔,便开起了玩笑。

黄忠从艰难的思绪中清醒过来,他眉头紧锁,苍老却精光吐露的目光直视着刘封:“刘公子,你到底意欲何为?”

一听这话,黄忠手底下那些慌张的长沙兵就着急了,心想着人家敌人好不容易答应放咱们走,这可是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赶紧逃回城里才是王道,这么当紧的时候,老将军你还有功夫质问人家放你走的原因,你这不纯属吃饱了撑得慌么。

“原因刚才我已说过,如果老将军非要问,那就加上一条也可以,因为我刘封对老将军非常景仰,希望将来有一天,我能与老将军并肩而战。怎么样,这个理由老将军该满意了吧。”

刘封金属般的声音传遍营垒,那“并肩而战”四个字更是加重了力度,竟是让人听着有种热血沸腾的冲动。

黄忠肃厉的表情平伏了下来,再一次凝视火光包围中的这个年轻人,沉默许久之后,他微一拱手,高声道:“刘公子今日手下留情,我黄忠记下了,就此告辞。”

对于刘封的大度,黄忠没办法做太多的回应,当下勒马转身,带着他那一千余心惊胆战的长沙兵匆匆的退出了大营,向着南面的临湘城撤去。

刘封纵马而行,目送着敌众消失在夜色之中,跟随在旁的马谡忍不住道:“大公子,虽说你有心收降黄汉升,不过刚才确实也是一个好机会,只消你一声令下,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也许就能在临湘城中摆庆功宴了。”

刘封淡淡而笑:“成大事者,一定要有耐心,长沙郡早晚是我的,又何必急于一时。况且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其实对我来说,得到一个黄忠,足抵得上十个长沙。”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刘封这八个字虽然说得是黄忠,但在马谡听来,心里却涌一丝暖意。在马谡眼中,黄忠和他其实是同一类人,都是“怀才”之辈,刘封那一句求贤若渴之词,自然也间接的让马谡感受自己在刘封眼里的重要性。

想到这些,马谡轻吐口气:“既是如此,那我们两招明棋已落,接下来就该看那招暗棋的表演了。”

“黄汉升,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遥望夜色中的临湘城,刘封暗自一笑。

…………

一路无语,黄忠率领着一千长沙兵,默默的回到了临湘城。

当天晚上,韩玄和白日一样,都立于城头焦虑的观望着北部敌营方向,准备一旦见敌营火起,黄忠得手后,就立刻率军亲出声援。

可惜,韩玄又一次的失望了。巴巴的观看了大半夜,韩玄没能等到敌营的火起,而是等到了神色黯淡,无功而返的黄忠。

“黄汉升,我命你夜袭敌营,你为何去而复返?”韩玄一见黄忠就厉声质问道。

黄忠轻叹了一声,默默道:“我本是奉韩太守之命前去劫营,只可惜那个刘封早有提防,布下了弓弩的埋伏,韩太守你的计策落空了。”

韩玄神色惊变,惊的却不仅仅是自己的计策被刘封识破。

他向着黄忠身后跟随入城的一千部众张望而去,惊愕的脸色逐渐变得肃厉狐疑起来,冲着黄忠便厉声质问道:“你既是落入了那小子所布的圈套,为何竟然能不损一兵一卒,如此完好无损的回来?”

“那位刘公子信守承诺,自称一日不得其父的回信,就一旦不对我长沙用武,所以才容我一千余众安然而退。”黄忠毫无隐瞒的回答了韩玄的疑问。

黄忠的言词听起来并无矛盾之处,但在此时的韩玄听来,却实在是矛盾重重。

韩玄对黄忠本就是戒心,先前黄忠又力主守而不攻,在被动出城迎战时,又与敌将单骑会面不知说些什么,眼下率军劫营,对方明明可置其于死地,却竟然分毫不伤的放他回来。

诸般种种的疑点叠加在一起,韩玄心中那猜忌积聚而成的火山,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来人啊,将叛将黄忠给我拿下!”

随着韩玄一声厉喝,早就预设下的数十余名亲兵一拥而上,刀枪剑戟,弓矢森森,将黄忠团团围住。而跟随黄忠多年的四百部曲,眼见太守要对军主不利,一众人惊怒之下,当即就要翻脸营救黄忠。

以江南第一刀将的武力,眼前这等杂碎岂能伤得了他,但黄忠环看四周,见城头及附近的屋顶上,早就布下了近百名弓弩手,想来是那韩玄为提防自己,早有预先布下。

倘若自己一怒之下大开杀戒,固然没人能阻止他杀出城外逃出升天,但四百亲兵部曲却要葬身在此,这是黄忠无论如何都不忍心的。

眼见形势如此,黄忠急是喝止住蠢蠢欲动的部众,怒视着韩玄,厉声道:“韩太守,你因何诬蔑我是叛将?”

此时的韩玄,早已趁势退往重重亲兵布下的保护圈中,面对黄忠的质问,却是冷哼一声:“诸般迹象足以证明,你和那敌将刘封早就暗中串通,企图里应外合夺我长沙,我韩玄岂能被尔等鬼诈之辈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没有和刘封串通!”面对主莫须有的罪责,黄忠不知该如何自辩,急怒之下只能高声大吼。

韩玄无动于衷,扬鞭指着他道:“事到如今,你就不必再做无谓的狡辩了。我实话告诉你,你的家眷现在已在我的人马控制之中,你识相的话就老老实实束手就擒,若不然的话,哼哼——”

以家眷相要挟,实在是卑鄙之极!

此刻的黄忠,怒得是气吹胡须,恨不得一刀将韩玄斩了。只是,处于这等被动的局面之下,一腔的愤怒却又无处发泄。

僵持了片刻,黄忠猛的将长刀高高举起,就在一众围兵心胆惊惧,以为黄忠要怒开杀戒时,那饮血无数的刀锋,却砰的一声,深深的插入了地面之中。

十余步外的韩玄,长松了一口气。

第八十九章 以什么样的身份

感谢___会不会呢兄和gengsu兄的打赏,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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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之约,只剩下三天。

刘封能够感觉得到,此刻的魏延,似乎正在他的营中,用那略带得意的眼神,向南瞟着临湘城。

“大公子,咱们放走黄汉升已经将近六天,到现在仍然没有反应,我只怕计划有变呀。”马谡的言语暗含着忧虑。

‘马谡确实鬼才,只可惜年纪尚轻,还需要历练耐心啊。’

刘封淡淡笑道:“才等了六天而已,还有时间,要沉得住气。”

“我只是担心夜长梦多呀。“马谡感叹道。

话音未落,一人匆匆而入,正是军假司马陈到,他脸上挂着几分惊喜,兴奋的嚷道:“大公子,临湘城有动静了,快出去看一看吧。”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

顺口而出的一句“说曹操曹操就到”未及说完,刘封就忽然意识到这句后世之语不合时宜,赶紧又吞了回去。

“有好戏岂能不看,一起去吧。”刘封一跃而起,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帐外。还在为方才刘封那半句莫名其妙的话发愣的马谡和陈到,也赶紧跟了出去。

不少士卒已经站在大营南门看热闹,一见刘封到来纷纷避让。举目远望,只见临湘城上空硝烟弥漫,喊杀之声隔着十多里地都能隐隐可闻。

“大公子,我们计划中的事终于发生了,立刻行动吧。”马谡难抑激动的心情。

见此情形,刘封当机立断,高声道:“传我将令,全军集合,立刻开往临湘城。”

在马谡自创的练兵方法下,这八百人虽然不能全部称得上精锐之士,但在执行起命令来距离雷厉风行已经不远。

须臾之间,八百士卒披坚执锐集结完毕,刘封没有丝毫迟疑,倾巢而出直奔临湘城。

急行军的情况下,十五里的路程很快便至,当刘封抵达临湘城下时,才发现此刻这座治所正在发生之事,比他预期中的还要精彩。

城中四处火起不说,北门城楼几乎被烈火吞噬,吊桥已经放落,烧毁了半边的城门处,两帮长沙兵正在火并。

“大公子,敌人已内乱,此时不趁机攻城还更待何时,下令吧。”陈到挽起衣袖,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之状。

马谡也道:“叔至说得对,城门已开,只要能杀进去,长沙郡就是咱们的了。”

这二人和其他的士卒都摩拳擦掌,准备大杀一场,但刘封却一点都不急,他把重枪往马鞍上一挂,优哉游哉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诸位稍安勿躁,先看一会热闹再说。”

刘封不打算趁机攻城,马谡等人干着急也没用,只好耐着性子陪着刘封看这场热闹。

城头的火越烧越烈,从城门里淌出来的鲜血,沿着通往吊桥的大道径直流入护城河中,过不多时便将几丈宽的河水赤染。

半个时辰后,数骑浴血之将从城门中杀出,望见江夏军的旗帜后,非但没有畏惧,反而径直奔上前来。

陈到欲要带人截杀了来敌,但刘封却挥手道:“没关系,放他们过来。”

几骑浑身是伤的敌卒奔入江夏军阵中,滚鞍下马扑至刘封近前,伏地叫道:“小的们是黄老将军部曲,韩玄那厮无端关押了我家将军,我等欲搭救老将军,献城归顺刘公子,怎奈韩玄兵多势众,我等寡不敌众,恳请刘公子出手相助。”

刘封回头看了一眼马谡,嘴角闪过一抹诡笑。马谡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刘封为何迟迟不肯进攻,原来他一直在等着黄忠的部曲前来求救,这时,刘封便能以被邀请者的身份,而非侵略者的身份,堂而皇之的进入临湘城。

无论是对于收黄忠之心,还是收长沙一方士民之心,刘封此举无疑都是极高明的一招。

这时的刘封自然再无犹豫,当即朗声道:“我与黄老将军有忘年之交,看在老将军的面上,我本不欲进侵长沙,但是韩玄这厮竟然这般对待老将军,我刘封岂能见死不救!众兄弟们,随我杀入城中营救黄老将军。”

一声长啸,白马银袍化做一道白色的闪电射出,八百江夏兵轰然而动,一众虎狼之士呼喊着杀向临湘。

黄忠的四百部曲虽然人少,但却都是精锐之士,区区四百人,与近两千的郡兵战得不落下风,尽管韩玄调集了近一千人想夺还北门,但几倍于敌之下,竟然生生的扑灭不了两百叛军。

此刻北门一线的战事,正在激战胶着之中,而八百江夏兵一杀入城中,立刻便改变了交战双方的力量对比。

刘封一马当先,猿臂纷飞之际,一柄重枪大开大阖,重重枪影四面八方飞射,交织成一片梨花般的光影之雨。所过之处,如劈波斩浪一般无可阻挡,断肢与兵器爆裂四浅,鲜血在脚下铺成了一条长长的大红地毯,一直延伸向临湘城的府衙。

韩玄对这场叛乱早有提防,所以并未将黄忠关入大牢,而是关在了自己的太守府中。叛军的意图也很清楚,兵分两路,一路占据北门,引城外的江夏兵入援,另一路则攻打府衙,营救黄忠。

此刻,府衙的大门已被叛军烧毁,韩玄指挥下的七百郡兵,在府门至正堂之间的狭窄地带与两百叛军进行巷战。尽管叛军的战斗力极强,但韩玄仗着兵多的优势,依然能勉强的抵挡住了叛军一次又一次疯狂的进攻。

随着战斗的拖延,叛军人数在不断的减少,韩玄很清楚,只要再拖上个把时辰,胜利终将是他的。

但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江夏兵作为生力军的出现,顷刻之间改变了战局。

叛军与外敌合兵一处,不但在战斗力还是人数上,都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苦苦支撑了许久的防线,就此全面瓦解。

目瞪口呆的看着手下士卒溃败而逃,看着如狼似虎的敌人长驱而入,韩玄的心头,绝望与愤怒在同时熊熊燃烧。

突然间,韩玄的脸扭曲得如厉鬼一般,他像是发了疯的野兽一般,提剑冲回大堂,向着被绑在柱子上的黄忠怒吼道:“黄老贼,你的手下已经引那刘封小儿打进来了,你还敢说自己没有通敌吗!”

黄忠知道外面战斗激烈,自己的部曲在拼死营救自己,但当他听到刘封杀到时,神色还是微微一变,虽是如此,但他却依然道:“我还是那一句话,我黄忠从未做过背叛长沙之事,信与不信,由你便是。”

黄忠的坚执,更加激怒了韩玄,扭曲到不成人形的面容极尽狰狞。

“老匹夫,今日我韩玄就算要命丧于此,也必要拉上你陪葬!”

声嘶力竭的怒吼之下,韩玄手中的长剑愤然而下。

第九十章 收心

索命的寒锋落下之时,那一刻,黄忠的心头瞬间涌上无限的遗憾。

戎马一生,武艺卓绝,却终究只屈身于长沙一地。

半生孤老,爱子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连一丝香火都没能留下。

堂堂七尺丈夫,却受制于一个草包的文吏,抱泥太多,顾忌太多,明明心中有冤气,却连反抗的决心都没有。

诸般种种思绪,如乱麻一般缠绕在心头,那种纠葛的痛苦,令他的心倍受煎熬。

韩玄这一剑,或许能斩断困扰自己半生的乱麻,一刀之后,自己或许就真的解脱了。

可是,为何内心的深处,一股深深的不甘仍然在蠢蠢欲动。在他的耳畔,仿佛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对自己说:黄忠,你还不能死!

剑风呼啸,明晃晃的锋刃已在咫尺之间。

就这样结束了吗?

心头一声长叹,黄忠缓缓的闭上了眼。

就在这生死一刻,突然响起一声崩裂巨响,杀与被杀者同时被惊动,本能的寻声望去。

只见大堂的木门崩裂四碎,纷飞的尘屑之中,一座白色的巨塔撞入了视野。

一瞬间的惊骇后,他们看清了破门而入的是什么,瞳孔的倒影中,银色如月辉般的战袍,每一根毛发都纯白无暇的健马,寒光流转银白重枪,白净却迸射着慑人英气的俊朗面孔,此时此刻,俨然如一员仙界下凡的巍然天将,撕破了重重阻挡,单枪匹马杀了进来。

是刘封!

神经在一瞬间被刘封的神威所震之后,韩玄立刻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已到,但是,在死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把身边的这个叛将一并带走。

韩玄急是转身,不惜将背部要害暴露给七步之外的敌人,悬滞在半空的长剑再度挥下。

相距七步之远,即使刘封策马赶来斩了韩玄,但那时黄忠的人头恐怕已然落地,这一刻的形势,似乎到了救无可救的地步。

在这千钧之际,刘封的虎掌急是抹向腰间,紧跟着猿臂猛力向前一甩,手中一道寒光如电骤袭而出。

视眼中,一道扇形的银月平扫而过,穿破漫空的尘屑,向着韩玄的后脑扑来。

噗!

一声利刃入木的细响在灌入耳膜,黄忠只觉一道阴冷的刃风刮过面庞,一睁眼时,赫然看到一柄长剑不偏不倚的楔入木柱之中,剑锋离自己的脸咫尺之间,其中所附的鲜血尚在冒着热气。

而韩玄整个人却如同雕像一般,举着剑一动不动的定在原地,双眼睁得斗大,眼珠子几乎要迸射出来一个,那般眼神,仿佛经历了这世界上最可怕,最不可思议之事。

时间如同凝固了一样,几秒钟后,韩玄的人头缓缓的从脖子上滑落于地,断颈处的创口平整而光滑,如同经过了最精密的丈量一般。

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到黄忠的脚下,然后,那无头的尸体晃了一晃,扑嗵一声栽倒在地上,断颈处的热血如泉而喷,很快便在身前形成了一大片的殷红。

韩玄死了!

当黄忠的思绪还在生与死之间辗转时,刘封已翻身下马奔至近前。他拔出插入柱中的青釭宝剑,剑花一抖,斩断了捆绑黄忠的绳索,倒提宝剑拱手笑道:“晚辈来迟一步,让老将军受惊了。”

面对着这个救下自己性命的年轻人,此刻的黄忠心头如打翻了的五味瓶,各种滋味一言难尽。黄忠知道,长沙郡已经是刘封的了,自己此刻除了归顺之外,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长叹一声后,黄忠抱拳还礼,默默道:“多谢刘公子相救,此等大恩,黄忠记下了,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恳请刘公子答应。”

刘封用了那么多的苦心,为的就是等着黄忠的这一句话,此时心中自然大为欣喜,欣然道:“老将军有何要求,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会答应。”

黄忠叹道:“韩玄虽然死有余辜,但他到底在长沙为官多年,对一郡士民也做了一些实事,所以我想请大公子能体面的安葬于他。除此外,我还想请大公子约束部下,尽可能的不要惊扰无辜的士民。”

黄忠虽不是长沙本地人,但在长沙扎根多年,已算得上本土豪强,如今眼前长沙易手已成定局,此刻最紧要的事,当然是尽可能凭着自己的能力更保全长沙人的利益。

刘封欲把湘东二郡作为起事的基地,自然要得到当地豪强和百姓的归顺效忠,这收买人心之事,其实不用黄忠请求他也会照做。

“老将军所求,我岂有不从之理。”刘封哈哈一笑,很痛快的答应,接着回头向着紧随而入的部下令道:“来人啊,速传我将令,各曲将士,胆敢擅取百姓一针一线者,格杀勿论。再将韩太守的首级和尸体缝合,待挑个合适的日子,我要亲自为他下葬。”

刘封将令发出,心情复杂的黄忠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韩玄一死,尚在抵抗的郡兵顿时土崩瓦解,纷纷的倒戈投降,至傍晚时分,整个临湘城便恢复了平静。刘封一面命士卒扑灭火灾,一面派兵占据四门库府等要害,至次日天明之时,临湘城的局势已完全掌握在刘封的手中。

在恢复城中生活商业秩序的同时,刘封已派出招降的信使马不停蹄的奔赴长沙其余各县,相信在临湘城陷,韩玄授首的震慑之下,诸县必可传檄而定。

次日,一场大雨不期而至。

西城这一带座落着不少豪强和郡中官吏的府院,出于保护,或者监视的目的,刘封特别委派了一百兵马在附近巡逻。

此时大雨忽至,这一百兵马便躲在了大街两侧的屋檐之下避雨。若是寻常军纪差的军队,完全可是闯入民宅之中避风避雨,但在刘封严厉的军纪约束下,士兵们只能挤在狭窄的屋檐下,檐上溅落的雨水,将许多士卒的衣甲都打湿。

就在这个时候,刘封冒雨亲巡临湘西城大街一带,身为临湘城乃至长沙军一郡实际统治者,手握着生杀的大权,地位不可谓不尊,但刘封却同样宁愿被雨淋也没有入民宅避雨。

行走在泥泞的街道上,任凭雨水击打着脸庞,虽然难受了点,但刘封却知道,此刻,躲在门缝和窗户缝偷窥的那些百姓,正在悄悄的看着刘封和他部下的这出表演,想必心中已经在为他们严整的军纪而叹服。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行不出几步,刘封突然勒住了坐骑,刀锋似的目光射向一名屋檐下的士卒,所有人都没有避雨之物,唯有此人身上披着斗笠。

刘封策马至其跟前,厉声喝道:“你身上的斗笠是哪里来的?”

那士卒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答道:“小的怕淋坏了公家的铠甲,所以就借了一户人家的斗笠来遮雨。”

刘封眉头一凝,怒道:“我早有军令在先,敢取百姓一针一线者,格杀勿论,你明知故犯,实在罪不容赦,来呀,给我拖去斩了!”

第九十一章 被骂的好处

“大公子饶命啊,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那士卒吓得脸色惨白,腿脚一软便扑嗵跪倒在了泥地里,鬼哭狼嚎的求饶。

刘封表情决然,冷冷道:“我刘封一向赏罚分明,你犯了死罪,不杀如何服众。你放心的去吧,你的家眷我会好好善待他们。”

他不想再多说,转身一挥手,随行的亲军便冲上近前,将那士卒拖到了当街处,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一刀将那士卒人头斩落。

人头落地,喷射而出的鲜血和泥水浑浊在一起,形成了一大片黑红。此等情景,不禁令左右众军为之悚然,就连门缝中偷窥的普通百姓也吓得直打冷战。

处斩了那士卒后,刘封翻身上马,表情沉重的吩咐道:“将他的尸骨好好的安葬,另外再从我的俸禄中拨出一笔,每月送给他的家眷作为抚恤吧。”

叮嘱过后,刘封纵马而去,朦胧的雨雾中,没有人能够觉察他嘴角闪过一抹笑意。

其实事情怎会有这么巧合,所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刘封灵机一动所导演的一场好戏。

那一名所谓的罪卒,只不过是大牢里的死刑犯,本就犯罪当诛,刘封私下跟那死犯谈好了条件,只要他肯演这一出戏,刘封就会拿出一笔钱来赡养其家人。那死刑犯反正也是难逃一死,死之前作为家人留下点好处,自然是一口答应。

刘封演这一出戏,虽有震肃军纪的意思,但主要的用意则是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收伏人心。

曾经的历史上,吕蒙白衣渡江袭取荆州之后,就曾用这同样的一招,迅速的收买了荆州人心,使得关羽的部众人心土崩瓦解,刘封此举,算是“剽窃”了吕蒙的一招,不过效果却是同样明显的。

当天的那件事,迅速的传遍了全城,一城士民皆为刘封的爱民之心所折服,在此之后,城中的豪强大姓们便互相串连,一起相邀往太守府拜会刘封,明确的表示支持刘封,拥戴刘皇叔。借着这股风,刘封当即又率领一城的士吏豪强们,亲自为韩玄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葬礼。

经过这几下手段之后,不出数日,整个临湘城便对刘封尽皆信服,而在刘封恩威并施之下,其余诸县纷纷派人前来临湘,以向刘封表明归附效忠之心,并向刘封进上各地土特献礼作为孝敬。

刘封便在太守府中设下宴席,招待各县派来的官吏,同时也当作拿下长沙郡的一场庆功之宴。

“诸位回去之后可转告各县长县令,只要倾心归附者,均可各安旧职,本将虽接管了长沙郡,但安民治政诸般要事,还要仰仗尔等齐心用命,来,这一杯我敬诸位。”一番安抚之词后,刘封举杯一饮而尽。

众官们自然是大为欣喜,纷纷盛赞刘封的仁德,同时又慷慨陈词大表忠心。

几巡酒过后,刘封移近上座的黄忠身旁,举杯笑道:“老将军,想不到我们数天以前还兵戎相见,如今便能同堂共享,看来我与老将军这忘年之交的缘份的确不浅呀。”

黄忠不仅仅是一员能用兵的良将,而且是长沙郡的地方豪强,有名望有实力,是刘封自立之后所需的栋梁之才,自然是要好好的拉拢一番。

“大公子千金之躯,我这老朽一个岂能跟大公子攀交情。”黄忠显得很客气,似乎对刘封还有点敬而远之的意思。

刘封知道他心中还有什么结没有解开。

正这时,在外值守的马谡匆匆而入,手中还拿着一封帛书,他神色紧张的凑到刘封近前,几乎用耳语道:“大公子,刚刚收到的主公回信。”

‘真是天助我也,时机刚刚好啊。’

刘封心中暗自得意,嘴上却随口道:“想来是父亲写给在场诸吏的安慰之信,你就当着大家的面宣读出来吧。”

“大公子,真的要念吗?”马谡在向刘封暗使眼色,似乎他对这封信的内容已经有所料解,并不适合当众来读。

“当然了,快读吧,大声点,让大家都听清楚。”刘封假装几分酒醉,没有理会马谡的暗示。

在场的众人一听说刘皇叔,也就是他们新的顶头上司有什么抚慰的话要向他们宣布,马上便安静了下来,竖起耳朵倾听起来。

马谡当然体会不到刘封的真正用意,虽然觉得不妥,但却无法推拒,只得干咳了几声,将帛书展开,表情颇不自然的将信中内容逐字念出。

众人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一张张本是怀有几分期待的脸,渐渐的变得尴尬起来,目光不约而同的瞅向了刘封。

那一封信,并非他们像中的安慰之信,而是刘备写给他的儿子刘封的一封私信,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封斥责之信。

数日之前,为了履行单骑会中对黄忠的承诺,刘封特意写了一封信,委婉的表示是否可以暂时退军,不攻打长沙郡。刘备现在迫切的想要拿到南四郡这块立足之地,刘封明知如此还写了这么一封“愚蠢”的信,在马谡看来纯属找骂。

果然,刘备在这封回信中,对刘封“仁义”、“爱民”这等借口毫不掩饰的斥为“幼稚”,将韩玄等长沙君官吏们视之极为不屑,又声称长沙郡人多地广,是将来为他供粮供兵的重要根据地,要刘封立刻发兵进攻,如若再敢有所拖延,就马上将他召回身边,再另派将来取长沙。

有些话,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就假作不知,但若明着说出来就会伤人。刘备的这一封信,并未伤到刘封,反倒是寒了在场一郡士吏的心。

本是热闹的酒宴气氛,顿时变得冷清起来,一眼看去,大部分都显得有点垂头丧气,反倒是黄忠,他的情绪反而是好了起来,紧锁的眉头也渐渐散开,脸上浮现出一抹释然般的表情。

刘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让长沙一郡的士吏认清刘备的面目,对其失望。而自己冒着被骂的风险,也不忍心损伤长沙士民的利益,反会让士吏们对他多了几分感激。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一封信,刘封向黄忠证明了自己遵守了对他的承诺,这正是让黄忠感到释然的原因。

现在看起来,刘封的目的统统都达到了。

心头暗笑之时,忽然守城的军兵来报,言是一个自称叫做魏延的人,带了数百部曲前来,声称要入城见刘封。

第九十二章 长沙牛人何其多

‘看来这十日之约你并未忘记,魏文长,你果然是守信之人。’

刘封精神为之一振,一跃而起,对众人道:“父亲远在江陵,对长沙的情况可以不太了解,至于这封信嘛,我自会向父亲解释,诸位莫要放在心里,都开怀畅饮吧,我去去就回。”

刘封急着去迎接魏延,好言安抚了几句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宴会场。

望着那英武远去的背影,黄忠眼眸中闪过几分愧色,暗暗感叹:“若非是我当日所求,大公子也不会被其父责骂了。不过他年纪轻轻,便有这般宠辱不惊的气度,实在是了不起呀,若是假以时日,必能成就一番大事……”

大步而去的刘封,一出宴会堂,便是纵马离府,直奔临湘北门。和上一次一样,他依旧是没有任何的防备,叫手下打开城门,一人一骑便迎了出去。

“文长,别来无恙啊,你可是让我久等了。”刘封笑对着迎面而来的魏延。

魏延勒马于前,翻身下马,拱手道:“魏延拜见大公子。”

这一躬意味着什么,刘封再清楚不过了,一日之内,能得到两员虎将的倾心归附,如果不是当着许多人的面,刘封怕是就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文长何须多礼,走,咱们进城喝酒去。”

魏延年长于己,又是怀才自恃之人,能够放下身段拜服自己已算不易,所以刘封也就不当着他部曲的面,表现出什么上级的关怀问候,当下携起魏延的手便要入城中而去。

“大公子且慢。”魏延并没有动,看那表情,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事。

刘封便道:“看来文长还有什么心事,但说无妨。”

魏延正色道:“大公子能在十日之内拿下临湘,而且还是兵不血刃,我实是真心折服,所以才会归附大公子,归附刘皇叔。不过我还有一件大礼要进献给大公子,就算是为我当日慢待大公子而赔罪。”

大礼?你魏延本身就是一份最大的礼物,难道你还想送钱送粮不成,这样可就不符合你魏延的风格了。

刘封猜不出魏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好奇道:“这份大礼在哪里,我倒是很有兴趣。”

“就在那里。”魏延抬手遥指南方。

刘封怔了片刻,思绪飞转,猛然间猜到了魏延的用意,不禁笑道:“文长,你的那份大礼,该不会是桂阳郡吧?”

魏延嘴角扬起一抹傲然之色:“大公子猜对了,我请大公子允许我以本部四百人马南下,十日之内,我必将桂阳郡为大公子双手奉上。”

果然如此,魏延这是急于证明自己的才华。先前自己和他约定十日拿下临湘,所以这一次他也豪称十日内拿下桂阳。

“文长愿意去取桂阳自然甚好,只是此去桂阳尚需数日功夫,十天的时间会不会有点短了。”刘封有些替魏延的豪言壮语担忧,“这样吧,我再给文长增拨三百兵马,你尽管南下去取桂阳便是,至于什么时候拿下,倒也不急于一时。”

“拿下一个区区桂阳,以我本部四百兵马,十日之期足矣,大公子莫非是不信我。”魏延一脸志在必得之色,根本不将桂阳之敌放在眼里。

刘封当然知道魏延有多少能耐,只是顾虑历史上的他成名还在以后,此时究竟有多少能耐也不好断定,所以才会担心魏延心高气傲之下,万一出了差池到时下不了台。

如今见魏延这般执着自信,刘封再不答应就等于轻视于他,遂是豪然一笑:“文长出马,我当然是一百个放心。好吧,我就在此静候文长的捷报。”

“事不宜迟,那我就即刻起程了,告辞。”

魏延显然不是拖泥带水之人,一旦计划定下,当即便向刘封拜别,四百人马也不入城休整,直接绕往西面湘水码头。

魏延这一次意外的主动请战,倒是帮刘封解决了一件麻烦事。

其实对于荆南四郡而言,以武陵与长沙最为重要。武陵人口最少,但各族蛮夷混居,形势颇为复杂,且与荆州核心地带南郡相接,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至于长沙,据闻桓灵之际,长沙一郡人口就达到了一百多万,军阀混战十数年来,尽管长沙地位南方,受战争波及较少,又有大量的北方难民流入补充,但人口同样难以避免了大量的非自然死亡,再加上当地土豪大族趁机兼并土地,许多丧失土地的农民被迫沦为豪强的私人僮客,到这个时候,长沙郡登记在册的人口不超过三十余万。

尽管如此,这已经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数字。当然,由于长沙经济落后,这三十万人当中,有许多还在以原始的刀耕火种方式进行生产,单位粮食产出,除了能勉强养活自己外,根本无法提供多余的粮赋。

但是,拥有这样的人口基础,再加上长沙郡控制着湘水这条连通交州的重要水系,所以刘封对此郡可以说是相当的重视,未来同刘备决裂之后,他主要也是要依靠经营长沙郡跟刘备周旋。

至于南部的桂阳郡,地处偏远,人口更为稀少,且境内多山,战略位置又远逊于长沙,在刘封眼中仅仅是作为通往交州的一道门户而已。

刘封本来的意图是想尽可能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来经营长沙,在跟刘备反脸之前,务必将此郡完全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而魏延的请战,正好让刘封不必率部南下,来来去去浪费几个月的宝贵时间,这自然是他所乐见的。

在送别了魏延之后,刘封又返回了太守府的宴会大堂,刚才因刘备那一封斥责之信而变得尴尬的气氛,在刘封去而复返之后,又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众士吏有感于刘封为保护长沙士民的利益,不惜被其父所责骂,心中都怀有感恩之心,这时当刘封回来时,便是一个接一个的轮番敬酒,以表感激之心。

这般场面,正是刘封所要的效果,于是他便来者不惧,直喝到深夜大醉方罢。

次日,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迷迷糊糊中被一阵的敲门声吵醒。醒了的刘封只觉头脑昏昏沉沉,摇摇晃晃的下了床榻,一打开门,敲门的正是马谡。

“这什么时候了,有什么要紧事吗?”刘封眯着眼,抬起胳膊遮挡着刺眼的阳光。

马谡的表情显得有点神秘:“大公子,刚才守门的士卒拦下了一个想要出城南去的人,我想大公子对这个人一定很感兴趣,所以就只好来打扰大公子的清梦了。”

“是什么人?”刘封头脑清醒了许多,马谡的表情和言词引起了他的几分好奇。

“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刘巴,刘子初。”

第九十三章 “臭味”相投的人

“刘巴……”

刘封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极力的让头脑更加清醒起来,思绪翻飞,他的脑海里渐渐回想起了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

依稀记得,历史上确实有这么个人物,似乎是在刘备入蜀之后才出现,而刘备对这个人十分的欣赏。好像后来张飞为了跟这个刘巴拉关系,请他出山,结果还跑到人家府上睡了一晚,而这个刘巴硬是没理他,还骂了张飞,导致把刘备给惹火了,不过最后刘备还是忍住怒气,几次三番的征召,到后来这个刘巴只好不情愿的出仕为刘备效力。

刘备的识人之能刘封还是很佩服的,能让他如此上心的一个人,自然必有其独特之才,却没想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那何不为我所用呢?

“刘子初之名我也听说过,却不想他竟会在长沙,不知他出城是想去哪里?”刘封暂时并未表露心思,转身回到屋中,边洗脸边问道。

马谡跟着走进屋中,给刘封递上一块巾帕:“我已经打听过,这个刘巴当初是奉了曹操之命前来招降南四郡的,眼下曹操兵败,长沙又为我们所得,刘巴多半是想南下逃到交州去。”

马谡这一番话却引起了刘封强烈的好奇心,要知这个时代讲究的是安土重迁,似刘巴这等在荆州有家有业的士人,往往是哪一路诸侯占据了荆州,他们就为哪一路诸侯效力。

这就像当年刘备据徐州时,当地士人皆奉其为主,而当曹操攻占徐州后,士人们又顺理成章的转投到曹操麾下,其后徐州数度易手,无论是曹操还是刘备,并不影响徐州本土士人的仕途。

像刘巴这样的名士,倘若只为避兵灾,不得已逃往交州也就罢了,而今长沙已为刘封所得,战乱已无,刘巴又为何要在这个时候逃离家乡,而且还是南逃到交州那种基本没什么发展前途的偏僻之地。

刘封接过巾帕擦干净了脸上之水,冰冷的寒意让他的头脑彻底的清醒,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好奇的问道:“这个刘巴选择此时南逃,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饮?”

“大公子说对了,依我之见,刘子初想逃往交州,多半是想逃避一个人。”马谡笑道。

刘封已经猜到了**分,却又明知故问道:“堂堂荆襄名士,多少人想结交还来不及,又有什么人会让他这般害怕?”

“这个人就是主公。”马谡回答的很干脆。

果然如此。

刘封佯装不解,面露困惑之色:“这就奇怪了,父亲他一向礼贤下士,近些年来荆襄士人更是争相攀附,这个刘巴就算不想归附父亲也就罢了,又何必如此害怕,非要逃避不可?”

“这事说来话长呀。”

马谡当下将他所知其中细节慢慢道来,刘封这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刘巴出身于名门,少时极有才干,平素养成了几分恃才傲物的性格。不过当今天下恃才傲物的怪才多得是,看不起刘备的人却鲜有,这个刘巴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是十分鄙视刘备。

当初刘巴在零陵担任主薄时,刘备仰慕其大名,就让远房来投奔的外甥周不疑去向他求学,结果刘巴一点面子也不给刘备,一口拒绝。

数月之前,曹操大军南下,刘备南撤之时,荆州诸多名士都追随刘备涌向江南,其余没走的名士也仅仅是留在荆北,等着曹操前来。而刘巴这个身在荆南的名士,却偏偏逆江北上,大老远的主动跑到江北去投了曹操,刘巴此举,分明有对刘备避之不及的嫌疑。

“虽然听闻主公对刘巴北投曹操很生气,但主公对此人又素来仰慕,如今不想在长沙撞上刘巴,如果大公子能将其献于主公,等于立了大功一件,足以将功补过了。”

马谡是指上次自己给刘备写劝说信的事,这小子倒也细心,一有机会就为刘封所设想。

一个让刘备爱恨不已的大才,而且是一个极端鄙视刘备的大才,这对刘封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正好可以解决徘徊在他心头的一件极重要的心事,刘封才不会白痴到把此人白白便宜给了刘备。

念及此,刘封欣然道:“既然这刘子初如此了得,岂能轻易放他走,速去给我备马,我要亲自会一会这位江南才子。”

刘封风风火火的出了太守府,一路策马狂奔,直奔临湘城南门。

此时天刚放晓,出城的无非是一些早起打柴的平民,大老远的刘封便瞧见在城门口,一名身着青衫的儒生正与守城军官争执,那儒生想来便是刘巴。

军士们瞧见刘封来到,赶紧上前行礼。

“尔等怎敢对子初先生放肆,还不快退下。”滚鞍下马之时,刘封喝退了一干士卒,来至刘巴面前,拱手一礼:“这些士卒不知先生大名,得罪之处,封在此向先生道歉了。”

眼前的这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青衫纶巾,身形修长,相貌堂堂正正,与一般的青年俊杰倒也无异,只是眉宇之中毫无掩饰的张扬着恃傲之色,头一眼看去便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印象。

“你就是刘玄德的那个养子?”刘巴斜瞟了刘封一眼,口气中有几分不屑。

刘封也不以为怪,淡淡笑道:“正是在下。久仰子初先生大名,没想到先生竟也在临湘城中,不知先生可否移驾寒舍,我正要好好请教请教先生。”

刘巴衣袖一拂,冷冰冰道:“不必了。我知道,你无非是想劝我去给你父亲效力,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我对你父是避之不及,就算你们把我强行留下,留得住我的身体,也休想留得住我的心!”

当着众人的面,公然对刘备如此“不敬”,看来这个刘巴对自己那个同宗的皇叔还真是怨念大得离谱啊。

‘嘿嘿,很好,非常好,你越是讨厌刘备,我就是越是喜欢。’

这个刘巴算是对了刘封的口味,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如何将此人留下来为自己效力,将来若是自己与刘备翻脸,这个刘巴非效死命不可。

思绪流转之下,刘封心中已有主意,便是笑道:“既然先生心意如此决然,我确实也不好再挽留。不过先生能否随我去见一个人,如果见过这个人后,先生还执意要走的话,我一定大开城门,恭送先生离去。”

第九十四章 拉人“入伙”

感谢___会不会呢兄的打赏,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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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什么人?”刘巴面露疑色,一时不知眼前这年轻人有何用意。

“见过之后,子初先生自然就会知道,我保证会让先生大吃一惊。”刘封的口气和表情都有些神秘。

刘封的故弄玄虚,令这位江南名士犹疑不决,实是猜不透这个刘备的假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刘封目色坦然道:“此去交州千山万水,没有一两个月怕是走不到的,先生即使要走,也不会连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吧。”

“好吧。”刘巴犹豫了片刻,不情愿的答应,不过心里却打定了主意,不管这小子使什么手段,自己总归不为所动便是。

“来呀,为先生备马。”

刘封叫部下给刘巴牵了匹马来,二人并肩齐行,回往太守府去。

转过几条街,渐渐与身后亲兵拉开了些距离,刘封便驱马移近刘巴,压低声音问道:“我有一件事一直不明白,想冒昧的问一下,不知先生介不介意。”

“你一定是想问,我为什么一直避着你的那位皇叔养父吧。”刘巴早有所料。

刘封笑了笑:“家父仁义之名天下皆知,而且他素来礼贤下士,求贤若渴,连卧龙先生都愿出山辅佐,我却是不明白,为何先生却如此执意,一再拒绝父亲的礼聘,莫非家父与先生之间有什么过节不成?”

刘封这是在给刘巴下话套,想从中得到更多的信息,看他到底有多么的讨厌刘备。依刘封所想,刘巴多半会做一番客套的外交辞令,随便编点什么理由,就当是给刘备一点面子。

不过,刘封显然对刘巴还缺乏足够的了解。

刘巴没有半点迟疑,冷哼一声道:“我刘巴向来爱憎分明,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那种表里不一的虚伪之辈,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不知这个答案刘公子你满不满意。”

这个刘巴,还真是直白啊。

而且,他的胆子还不是一般的大,要知道他的生死此刻可是掌握在刘封手中,明知如此,他还毫不掩饰的吐露着对刘备的厌恶,虽说有仰仗自己名士身份的嫌疑,但并不是每一个名士都敢如此,这份胆量,确实非一般的文人所有。

‘当然满意,相当的满意。’

听着刘巴**裸的讽刺刘备虚伪,刘封并没有表现出愤怒或者其报的情绪波动,只是付之一笑而已。

刘巴敢说这番话,就已经做好了迎接刘封暴跳如雷般反击的准备,但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刘封出奇的平静,仿佛自己讽刺的那个人,是与他没有半点关系的路人一般。

眼前这年轻人的奇怪表现,不禁让刘巴心中更生狐疑。

心中思绪如潮之际,不知不觉中已回到了太守府。

想当初刘巴奉曹操之命招降南四郡,并委任韩玄为长沙太守时,一直都被韩玄奉为座上之宾,岂料数月之间,天下形势急转直下,韩玄竟是身首异处,这让刘巴不得不选择走上逃亡之路,如今再度来到这太守府,刘巴的心情颇为复杂。

入得大堂,分宾主坐定,刘封叫人看茶,刘巴却摆手道:“不必这么麻烦,刘公子到底想让我见什么人,我还要赶路。”

“既来之则安之,子初先生不必那么急,先饮些茶再说。”刘封依旧叫人看茶,接着将一名心腹叫来,附耳低语吩咐了一番。

热气腾腾的香茗奉上,刘封屏退了左右,举杯笑道:“这是韩太守留下的上等好茶,先生想必也尝过,不妨再试一试。”

刘巴既不用茶也不说话,索性一动不动的定在那里,玩起了闭目养神。

看着这个性格孤傲的怪人,刘封摇头一笑,也不再打扰他,只顾自己闲品香茗。

一盏茶之后,耳畔响起了脚步声,一人从屏风后转出,刘封回过头来,向他笑着点头示意,然后眼睛斜瞟向了端坐如雕像的刘巴。

那人走到刘巴跟前,微微拱手,笑眯眯道:“子初先生,别来无恙啊。”

刘巴缓缓的睁开眼来,当他看清楚站在他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谁时,神色立时大变,仿佛见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之事。

“子……子德公子,怎么会是你?”惊怔了半晌之后,刘巴嘴里才艰难的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那人,正是刘琦。

自从刘封和他这位从兄合伙导演了那出假死之计后,他就一直让刘琦隐姓埋名,乔装打扮成自己的一名亲兵隐藏在军中。本来在刘封的计划中,刘琦现在还不到露面的时机,但意外出现的刘巴,使得刘封决定临时调整一下计划。

刘琦表情温和的看着他,淡淡笑道:“子初先生都能在这里,我为何就不能在呢。”

“可是……可是按理你应该在夏口,而且应该被刘玄德软禁着,岂会出现在长沙?”刘巴惊异之下,一时忽视了刘封的存在,脱口将一些不该搬上台面的疑问道了出来。

“唉,此时一言难尽。”刘琦表情变得有些黯然,“我本是被我那假仁假义的叔父软禁在夏口,若非为阿封所搭救,我恐怕此时已无命在此地与先生相见了。”

刘巴神色又是一变,转眼望向刘封,而这年轻人耳听着自己的养父被刘琦斥为“假仁假义”,竟然仍是无动于衷,而且眉宇间竟还有几分附同之色。

刘琦意外的出现,这等出乎意料的言语,还有刘封的反应,诸般种种费解之事,令刘巴在惊愕之下,马上又陷入了糊涂之中,结结巴巴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琦望向了刘封,似乎在最后征询刘封的意见。刘封微微点头:“子初先生不是外人,兄长你就跟他坦白真相吧。”

刘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当初刘备从长坂大败,如丧家之犬一般来向我求救,我一番好心将他收留在江夏,岂知他却恩将仇报,用尽各种卑鄙手段,将我的兵马尽数骗去,最后还将我软禁起来,利用我的名号来骗招先父的旧部。再到后来,我流露出了不服之心,刘备一怒之下,竟然派人放火想烧死我,幸亏阿封暗中相救,才帮我逃过这一劫。”

听着刘琦一番充满委屈的解释,刘巴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浓烈的愤慨,等到刘琦说罢,刘巴气得猛一拍案,怒骂道:“卑鄙!实在是卑鄙!”

第九十五章 同路人

刘巴这一骂,仿佛骂出了自己压抑在心底许久的心声,脸上更流露着终遇知音的畅快。

但在转眼之间,他的表情却又沉了下来,明澈如水的眼眸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沉吟半晌之后,凝眉道:“子德公子所说,倒也符合刘玄德的本性。不过你二人一起出现在这里,恐怕绝不仅仅是子德公子方才所说的那么简单吧。”

刘琦将目光转向了刘封,作为整个大计划的布局者,这个时候,只有他才有资格回答刘巴的质疑。

深吸过一口气后,刘封豪然一笑:“果然瞒不过子初先生的眼睛,不错,我和子德兄长已经打算在打下湘东二郡后,以此二郡为立足之地,彻底与刘备决裂。”

刘巴面露惊容:“刘公子,那个人终究是你的养父,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难道就一点顾忌都没有吗?”

刘封正色道:“孝义有大小之分,子德与他既有侄叔之亲,又有主臣之分,而他却为一己之私,如此残忍的对待子德,已然是不仁不义之辈,我刘封若不大义灭亲,如何能对得起天地良心。”

一句“大义灭亲”,让刘巴凝峻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显然这个占据着道义制高点的理由,已经得到了刘巴的部分认同。

这时,刘琦接着道:“子初先生有所不知,当初阿封在长坂坡时,为救刘备的亲子阿斗,几曾丢掉了性命,可到最后,刘备的部下糜竺却反诬阿封杀害了糜氏,而刘备竟然也默认别人诬蔑自己的儿子。此事虽然后来证明只是一场闹剧,阿封是无辜的,但以刘备的为人,既生猜忌,阿封其实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刘封脸上浮现着委屈,叹息道:“我兄弟二人也是被他逼得走投无路,所以才不得不借着南征湘东二郡的机会,趁机脱离他的控制。”

听过他兄弟二人一连串悲愤的解释之后,刘巴的态度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原本对刘封怀有敌意的他,此刻则是同情心油然而生。

“我一直认为刘备只是个虚仁假义之徒,却没想到他竟然狠毒至此,连自己的儿子和侄儿都能这般无情,看来这枭雄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刘巴感叹之下,又道:“你二人接下来有何打算?”

刀锋似的眼眸中,闪烁着涌动的火焰,刘封慨然道:“还能怎么办,以湘东二郡为基,破釜沉舟,与刘备决一死战!”

刘封的铁血与果断,隐隐感染了这位江南大才子,这二小刘的异军突起,如果能阻制刘备鲸吞荆州的野心,于情于理都是符合刘巴的心思,他自然是乐见的,但这并不能影响到他冷静的判断力。

刘封越是热血激昂,刘巴反而越是冷静,沉吟半晌后,他表情凝重道:“你们能认清刘备的真面目,为大义与其决裂,这自然是明智的选择。但是刘备眼下据有江夏,兵马有数万之众,如果再拿下武陵和零陵,其势必然更盛。一旦反目,刘备大军势必来攻,以你们现有的这点兵马,想以区区二郡来抵挡刘备的进攻,只怕将非常的艰难。”

“如果不艰难,又怎么能叫破釜沉舟呢。”刘封坦然而笑,似乎摆在前面的重重困境,他根本就没有当回事。

刘封的乐观积极,再一次让刘巴心为所动,他已隐约猜到了这二人用意,但却并没有明言,却是微微点头道:“刘备虽强,但也不是不可战胜。刘将军你安抚人心的手段颇是厉害,如今长沙一郡士民,人人对你交口称赞,到时候再让子德公子站出来振臂一呼,你二人就是站在正义的一方,人心必然更加归附,再加上有黄老将军辅佐,挫败刘备的进攻也并非没有可能。”

刘巴不愧是刘巴,先前不知真相时,尚被蒙在鼓里,但这时候刘封告知他真情时,一转眼间他就分析出了刘封二人的全盘计划。

‘此人果然有几分斤两,看来我这个险没有白冒。’

二人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向着刘巴躬身一拱手。

突如其来的大礼让刘巴愣怔了一下,赶忙道:“两位公子这是何意?”

刘封面带诚恳,默默道:“我二人虽有决心,但怎奈才疏学浅,光凭决心而无实力,又如何能反抗那人。而先生有王佐之才,所以我等想请先生留下来,助我二人成此大事。”

能将这等惊天的计划和盘托出,以刘巴的智慧,又如何猜不出他们用意何在,其实,在他的心里,此刻想必已经有所盘算,但作为一向自恃才高八斗的他,轻易应允,归附到两个年轻人的麾下,却又不符合自己的风格。

当下刘巴摇头叹道:“我只是一介书生而,又有什么能帮得上你们的呢。”

刘封知道他是在耍矜持,便进一步道:“先生太过自谦了,我的计划是想趁机保举先生做长沙太守,那人素来仰慕先生,早想将先生征入麾下装点门面,而先生又是荆南人,在长沙亦有人望,我想那人必定会应允。以先生之才,坐镇长沙为我们充当后援,到时候再与那人决一死战,我们的胜算就更增许多了。”

“这……”刘巴还在犹豫不决。

刘封又向刘琦暗使眼色,刘琦马上眼眶中涌现泪花,悲怆道:“我等此请,诚然会让先生身陷险地,但这也是迫不得已,先生乃才德高深之人,难道能眼睁睁的坐视我兄弟二人被刘备所害,却不施以援手吗。”

刘封的客观分析,再加上刘琦的感情牌,双管齐下,算是给足了刘巴面子。

沉默片刻后,刘巴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刘巴一乡野闲人,承蒙两位公子看得起,我自然不能见死不救,自当略尽绵薄之力。”

二人长松了一口气。

刘封赶紧将刘巴扶起,哈哈笑道:“有先生相助,坐镇长沙,将来我便可以高枕无忧,放手去一搏了。”

刘巴并不急于表达慷慨,而是冷静道:“长沙郡是根基,但桂阳郡也不可轻视,倘若没有一个得力的人守住,到时候一旦被刘备拿到手,我们就要受到三面围攻的不利局面。”

“先生所想,也正是我所顾虑,其实拿下桂阳郡并不是问题,难的是如何找一个既站在我们这边,又能让那人不起疑心的人去当太守。”

刘巴微微一笑:“我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人选。”

第九十六章 王佐之士在何方

感谢云中一片叶的打赏,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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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两个姓刘的年轻人同时问道。

“这个人说起来还和刘将军你颇有渊源,刘将军应该不会想不到吧。”刘巴卖起了关子,故作神秘。

“和我有渊源?”

刘封剑眉微凝,手指拨抚着下巴,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搜寻着记忆中的蛛丝蚂迹,蓦然间,一个名字浮现于脑海,他的眼眸中顿时闪过一抹灵光:“子初先生所说的这个人,莫非就是马良马季常不成?”

听刘巴亲口道出这个名字,刘巴不禁抚须微笑,眼色中流露着几许对刘封思维敏捷的赞许。

刘巴的表情代表自己确实推测对了,他思索之下,不禁面露欣喜:“先生推荐的这个人,确实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先生真是给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呀。”

刘封资质聪慧,一点就通,而刘琦则还是一脸的糊涂,茫然道:“襄阳马季常的名字我倒也听说过,只是为何推荐此人做桂阳太守会对我们有利呢?”

“子德公子真乃忠厚长者,怪不得那刘备敢如欺凌公子。”刘巴有感于刘琦的反应迟钝,言语中的惋惜之意也毫不掩饰,当下便将他推荐马良的理由解释了一遍。

首先这马良虽不是桂阳本郡人,但到底是荆州人,在乡里观念很强的这个时代,以其任桂阳太守并不会引起桂阳土著们的反感。

其二,襄阳马氏一族虽比不上蒯、蔡等荆襄冠族,但在荆州也算一大姓,马氏五兄弟声名在外,犹以马良名气最大,而且此人与诸葛亮还有些交情,以其名士的身份,再加上与诸葛亮的这一层关系,刘备必然会同意委其为桂阳太守。

最后一条理由,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必须确保马良在他们与刘备决裂之时,能够坚定的站在刘封他们这一边。

马良的弟弟马谡,眼下在刘封手下效力,无论刘封还是外人,都会视之为心腹,一旦跟随在刘封左右的这个弟弟随着刘封“造反”,那么,为了家族的利益,马良就别无选择,只有同马谡保持同一阵线。

这才是刘巴推荐马良的最根本的理由。

听过刘巴的一番解释之后,刘琦恍然大悟,对这位刚刚“入伙”的江南才子,不禁又添了几分敬意,兴奋道:“先生果然谋略过人,我等能得先生这样的王佐之才,何愁大事不成啊。”

“区区拙计,何足挂齿,子德公子过奖了。”刘巴言语虽然自谦,但脸庞却洋溢着毫不掩饰的自傲。

听到“王佐之才”四个字,刘封内心隐藏着的那根弦不经意间被轻轻拨动,他嘴上也恭维刘巴的同时,目光却不禁悄然投向北方,他心中真正的王佐之才,并非在眼前,而是在那遥不及可及之地。

‘士元先生,你的计策我马上就要一一实现,希望我们再度见面的时间,不会太远了。’

………………

建安十四年,江陵。

自去岁末赤壁大胜,到孙刘联军发动江陵战役以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看似挟赤壁大胜,气焰嚣张而来的孙刘联军,其实在江陵战场上并没有占到多少上风。

联军总兵力约在五万人左右,其中位于江陵正面战场的吴军约三万人左右,而曹操留给曹仁守江陵的部队则在三到四万之间,而且大多是精锐的北军,这意味着,在江陵这块主战场上,联军的人数甚至不处于弱势。

不过,这并没有改变周瑜夺取江陵的决心,在抵达江陵后不久,周瑜就对整个江陵战役做出了全面部署:

以甘宁率军一千,夺取长江上游无人防守的夷陵,占据上游之势,截断江陵与益州的联系。

命刘备分兵沿夏水进军,占领沿岸据点,从东面向江陵施压。这夏水乃是连接汉水上游到江陵之间的一条水系,是江陵与汉水上游重镇襄阳之间的唯一水上通道,夺取夏水的控制权,就等于截断了江陵水上的生命线。

汉水方面,由关羽率一万水军北上汉水,向襄阳方面施加压力,骚扰江陵的大后方,牵制南下增援江陵的曹军。

周瑜自己则率吴军主力,在长江南岸驻扎,与北岸的曹仁军隔江对峙。

周瑜的战略部署可谓充分的发挥了己方水军的优势,所有的攻势都是在汉水、长江、夏水一线展开。不过,面对着这般立体式的攻势,江陵城的曹仁非但没有采取固守政策,而且还充分利用己方兵多的优势,派遣乐进、文聘等将,以襄阳和江陵为据点,主动出击迎战周瑜的三路进兵。

深夜。

南岸中军帐中,周瑜负手而立,凝视着地图上的敌我双方兵力分布图,脑海之中,各种各样的战术设想,如电影的快进的画面一般在他眼前一一闪过,但却没有哪一个设想能让他定格下来。

江风摇动着大帐呼呼作响,初春将至,但从帘缝钻进来的凉风,依然寒气逼人。

摇曳的火光下,那张俊美的脸上隐约闪烁着几分怅色。

帐帘忽然掀起,有人进了来。

脸上瞬间就变换为浑若天生的自信,周瑜转过身来,看到由外而入的,正是前不久投入自己帐下的幕僚庞统。

这个号称凤雏的荆襄名士,形容却是又矮又瘦,脸色焦黄的像是陈年的果皮,五官仿佛随意揉过的面团,鼻梁矮而下榻,深陷的眼眶中,只看到两条细细的线。

一个美的惊艳,一个丑的让人叹息,这样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此刻就身处在同一座军帐中,天与地的对比,何其的明显。

“大都督,这么晚把我叫来,莫非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尽管面对着一个美到飘逸绝伦的男人,但庞统看起来却没有半点自惭形秽的意思,言语形容都是那么的淡然自若。

“江陵之战迟迟打不开局面,我想听听先生有何高见。”周瑜的口气同样很平淡,没有一丁点的优越感。

庞统抬手遥指地图北端:“曹仁之所以敢有恃无恐的跟我军以攻对攻,无非是仗着曹操正率大军坐镇南阳,随时都可以再度南下荆州来援救他而已,想要拿下江陵,就必须先断了曹仁嚣张的本钱。”

周瑜笑了笑:“全营上下,唯有先生能跟我想到一块。先生既已想到,想必心中已有良策了吧。”

“嘿嘿。”庞统干笑了一声,焦黄的脸上浮现出几分不以为然,“其实也容易的很,只要劳烦一下吴侯,难题自然迎刃而解。”

第九十七章 重逢

“劳烦吴侯?”周瑜俊美的面容上,闪现过一抹茫然,但随即,那茫然便变成了会心的一笑。

“凤雏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

周瑜由衷的发出一声赞叹,接着欣然回到案前,提笔写下一封信,将之递给了庞统,笑道:“我统率三军,暂时抽不出身,烦劳先生走一趟,将这封书信亲手交给吴侯。倘若吴侯问起个中原由时,就请先生代为解释一番。”

庞统接过那帛书很快的扫了一眼,干瘪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此刻,虽然笑而不语,但心里面却同样在感慨:孙伯符给吴侯留下这样一个匡世奇才,真是他的幸运呀。

周瑜这一封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请身在柴桑的孙权立刻东归,率吴会之兵北攻合肥。

在东线,吴人若想进取中原,就必须取徐州为前进基地,而若想取徐州,就需先取淮南。淮南之重,又莫过于寿春,吴人若想攻饮马淮水夺取寿春重镇,最便捷的一条水道就是自濡须口逆流而上,入巢湖,经施水转入肥水,过芍陂后便可直抵寿春城下。

合肥一城,就坐落在施水与肥水的连接处。就地形而言,合肥以西是大别山脉东端的隆起地带,合肥以东则散布着琅邪山等岭峰,地势颇高。江淮丘陵的蜂腰地段就在合肥西面的将军岭附近,水道及沿河陆路均由此经过,合肥城坐落在这样一条狭窄的通道上,自然也就成了控制南北水陆道路的咽喉之地。

早年曹操曾委任刘馥担任扬州刺史,以合肥为州治,此人依靠在合肥经营数年,使合肥初步已有了东南屏障的雏形。当时孙氏一直忙于平定江东内部的反抗,不及染指江北,而且因为刘馥的原因,对合肥也不敢轻视。

但是不久之前,这个刘馥在曹操大军南下的关键时刻病死了,而合肥城此刻的守军,不足数千,可以说是极为空虚。

庞统的“劳烦吴侯”之计,便是让孙权率东吴余下的机动部队,倾巢而出在东线对江北庐江等郡发起进攻,并直接威胁合肥,只有如此,才能逼迫曹操不得不率屯于南阳的主力回师东南。而在失去了曹操的强大后盾支持之后,江陵的曹仁便将陷入孤军作战的境地,无论是气势上还是实际战术上,都将受到沉重的打击。

庞统只不过是说了“劳烦吴侯”区区四字,周瑜便立刻悟明个中深意,并马上为孙权拟定了一套出兵东南的作战计划,如此反应和领悟能力,才是庞统欣赏的原因。

不过,欣赏之外,庞统心中尚有一丝狐疑。

“大都督,此等机密之事,大都督却委托我去呈报给吴侯,只怕还另有用意吧。”

周瑜呵呵一笑,俊美的面容如带春风,也不掩饰心中所想,直言道:“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呆在我的帐下做一名幕僚实在有些屈才,所以嘛,呵呵——”

周瑜虽未言明,但庞统却已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他这是想把自己推荐给孙权,让孙权来重用自己。

“那统就多谢都督厚爱了。”虽然嘴上在感激,但此刻庞统的心里,却悄然涌上几分叹惜。

话音刚落,一名亲兵进入帐中,将一封刚刚送到的情报呈给了周瑜。

周瑜拆开来一看,脸庞上不禁流露出几分奇色,喃喃道:“没想到这么快,还真是有点意外呢。”

“不知是什么事会让都督感到意外?”庞统收起了那封密信,本是打算告辞的,但见周瑜面露惊讶之色,便好奇的随口问了一句。

“先生自己看吧。”

周瑜将情报递给了庞统,他接过来一看,看着看着,嘴角不禁闪过一丝会意的笑意。

“这个刘封先前不名一文,没想到这个小子还有几分能耐,十日之内便拿下了长沙,而且还是不战而下,嗯,刘玄德的识人之能果然名不虚传,这个假子没白收。”周瑜虽是在赞赏刘封,但言下之意,却又对其身份有几分轻视。

‘这个年轻人,可远非你们所想的那么简单,再过不久,他一定更会让你们刮目相看的。’

庞统心中感慨之际,脸上却表现出同样的惊讶之色:“据闻长沙有一员老将黄汉升,此人颇有几分用兵之能,这位刘公子能十日下长沙,确实是有些不可思议呀。”

“这个黄忠虽然了得,但也仅仅只是员猛将而已,只可惜韩玄是个不知兵的草包,而且二人间还存有猜忌,略施些小计,轻易拿下长沙也不是什么难事。”周瑜言语之间,似乎对长沙竟是了如指掌。

庞统顺着他的话头奇道:“都督连韩黄这间的矛盾都熟知,似乎对长沙的底细早有了解了。”

周瑜轻声一叹:“其实不仅仅是长沙,我对荆南四郡早就派人详细调查过,本来是打算分兵去取的,但没想到曹仁这厮这般顽强,若非如此,我又岂会便宜了刘玄德。”

“都督何需惋惜,荆州之重在于南郡,只要都督打下南郡,就等于把刘玄德关在了荆南四郡,到时候,纵使是一代枭雄,怕也只好在那种偏僻之地养老等死了。”庞统冷笑着说道。

周瑜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知我者,先生也。刘玄德以为他可以混水摸鱼,坐收渔人之利,我东吴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啊,嘿嘿——”

深夜的大帐中,充斥着尔虞我诈的诡秘气氛。

次日天光放亮之时,庞统便带着周瑜给吴侯的书信,乘一叶走轲,踏上了东去柴桑之路。此时,自夷陵以东的长江航道,已尽为东吴所据,一路畅通无阻,数日后的黄昏,庞统便顺利的抵达了巴丘。过巴丘意味着路程已近过半,庞统打算在此休息一晚,明早继续顺江东去。

此时的巴丘,已经成为孙刘联军后勤运输的中转站,攻打江陵的吴军运输船队经此溯江西去,而来自于江夏的刘氏运输船,则南下湘水,为南征四郡之兵供给粮草。

一叶走舸缓缓的驶进了船只川流不息的巴丘港,庞统立于船头,心思便如那热闹的港一样翻飞涌动。

渐渐驶近栈桥时,忽然瞧见栈桥上,一名白马银袍之人正向他挥手,斜阳之光刺得眼睛模糊,一时无法看清那人的面容。

待到走轲靠岸时,那人策马驰近,高声叫道:“士元先生,别来无恙啊。”

那个熟悉却又遥远的声音,令庞统心头为之一震。

第九十八章 揭穿

那如金属般的声音,曾几何时,在那个风雪之夜,深深的刺痛了自己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疤,让自己在那一夜之后,不得不重新的审视自己的人生。

也是那个声音,竟让自己如中了邪一样,无法抗拒的为那个只有一面之缘,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连出两条奇策。

那个声音,这辈子庞统都不会忘记。

果然,当他走下船,走进阴影,那个俊朗的面容印入眼帘时,庞统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了笑容。

那人,正是刘封。

当日刘封刚刚结束与刘巴的密会,推荐其做太守的书信方才送出,便接到由江陵传来的密报,说是庞统已经起程去往柴桑。刘封知道庞统此行必会经过柴桑,便假借去巴丘护送粮草为由,星夜提前赶到了巴丘。

连日以来,刘封每天都在港口守候,今天终于让他等到了庞统。

庞统也微微拱手,笑道:“我还是老样子,不过刘公子却是变化很大呀,略施小计就让敌人内斗,兵不血刃的拿下长沙,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

“小聪明而已,算不得什么,让先生见笑了。”刘封自谦道。

庞统换上马匹,与刘封并肩向码头外徐徐而行,边走边道:“没想到咱们会在此处再见,不知道这是缘分呢,还是刘公子你有心。”

刘封坦然一笑:“不瞒先生,我听说先生打算起程去柴桑,所以专程赶来丘巴等候,总算是没白跑一趟,还是让我把先生给等到了。”

二人离码头渐行渐远,左右的闲杂之人也少了很多。

“我这般低调都能让刘公子抓住行踪,看来刘公子在江陵也安排了不少眼线吧。”庞统这话别有含意。

刘封的嘴角扬起几许诡笑:“如今孙刘联盟正是亲密之期,彼此间打听点消息也不是什么难事,先生身在江陵,不也对我如何破长沙了如指掌么。”

庞统稍稍一怔,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几句闲聊之时,已行至去往巴丘城的大道上,亲兵们被落在后面,左右也无旁人。

这时,刘封忽然敛容道:“先生当日在鲁山给我出的那两条奇策,我均已依计而行,如今脱出升天已是指日可待。若无先生的指点,我今天多半还身在牢笼之中,先生的大恩,我在此谢过了。”

庞统倒是一脸不以为然:“刘公子莫非忘了,当日我们可是有赌约在先,算是公平交易,咱们可是谁都不欠谁的,刘公子这什么恩什么谢的,我庞统可愧不敢当呀。”

刘封本来是想在感激之后,顺势就邀请庞统加入麾下,辅佐自己成就大业,但眼下听庞统的言词,似乎对自己尚有保留,如果现在就开口的话,显然不合时机。

念及此,刘封遂是放平和了表情,微微笑道:“先生说怎样就怎样了。不过我与先生总算是也有些交情,不知先生可否移驾我营中,一叙旧谊呢。”

“这个嘛……饮杯小酒倒也无妨,只是我身负周都督之托赶往柴桑,不敢有所耽搁呀。”庞统似乎在婉言谢绝刘封的好意,但话又没说得很绝。

刘封策马移近庞统,顺手牵起他的马缰绳,爽朗道:“现下天色已晚,先生既然在巴丘靠岸,自然是要逗留一晚的,反正到哪里都是休息,去我营中也是一样的嘛。”

刘封是相当的热情,也不等庞统再说什么,拉着他就拐到巴丘城南自家大营的方向而去。

如果庞统真的想对刘封敬而远之,大可坚决的推掉人家的好意,但现在见刘封如此盛情相邀,他便半推半就的随刘封而去。

入得中军大帐,早先快马而回的亲兵,已令军厨们备下一案的小宴,待到刘封宾主坐定后,暗使了个眼色,伺奉的亲兵们便很识相的退到帐外。

“先生随周都督围攻江陵已有数月,不知眼下的战况如何了?”刘封边为庞统斟下一杯酒,边装作关心的问道。

庞统也不客气,端起杯来一饮而尽:“江汉之间,难有人与吴军争雄,只要南阳的曹操一撤,一年之内,周公瑾必能拿下江陵。”

天下智谋之士,本身就有一份属于自己的自恃,彼此之间也许会有欣赏,但似庞统这般绝顶奇才,竟也对周瑜的能力这般有信心,实在是不容易。

听过庞统之词,再联想到庞统此番去往柴桑之行,刘封思绪流转之下,忽然有了新的猜想,他便自饮一杯,随口道:“如此说来,先生此去柴桑,应该是劝说吴侯出兵进攻合肥了。”

深陷的眼眶中,那细小的眼缝中闪过一丝奇光,仿佛对刘封竟能猜到自己此行目的感到十分意外。

“此话怎讲?”一闪即过的惊奇后,庞统双眼重新眯起,很自然的掩饰了自己的思绪。

刘封淡淡而笑:“先生的那份《孙子注解》,我可是用了心的,不用一招围魏救赵,如何能调走曹操,放眼全局,除了合肥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逼得曹操不得不亲自出马。”

原来如此。

心中的那份惊奇褪色,庞统忽然想起,鲁山一役时,这小子竟然能够对自己剖析的那般透彻,而自己给他所出的那两个破解死结的奇策,这小子竟然也能抓住,看来他不但天资不凡,而且成长的速度也相当的惊人。

“嘿嘿,刘公子,你总是能给我很多惊喜呀。”

庞统这一声看似带有讽刺的感慨,在刘封听来,却比那种恭维似的肯定更加受用。

当下刘封不露声色,回应了一声冷笑:“彼此彼此,士元先生不也总是给了我很大的惊喜嘛。”

这一句话耐人寻味,庞统明知其含沙射影些什么,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一山野闲人,不过是在别人手下混口饭吃,怎及得刘公子这般,先败许褚,再下长沙风光,我能有什么惊喜呢。”

庞统能看透天下之事,而刘封却能看透庞统,他越是这般故作无所谓的样子,反倒越是印证了刘封心中所猜测。

突然之间,闲适的表情如风而散,那俊良的面容,刹那间变得冷峻无比。

他刀锋似的目光直射向庞统,冷冷道:“周瑜一拿下江陵,柴桑以西便尽在他掌握之中,先生投奔于周瑜麾下,无非是想鼓动他到时候造孙权的反,凭借荆襄之地,成就先生心中的王霸之业吧!”

第九十九章 虚位以待

一语惊变。

这个世界上,除了刘封之外,还有谁能说出这样“荒唐可笑”的猜测来。

那可是周瑜啊,自幼便和孙策亲如兄弟,小霸王死后,更是凭着自己的威望,力挺孙权登上江东之主的位子,然后东征西讨,为孙权坐稳江山立下汗马功劳。

这样一个对孙氏忠心耿耿之人,说他会造孙权的反,只怕孙权自己都觉得可笑。

若是几个月前的那个刘封,恐怕他做梦也不会有这样可笑的猜测,但是夏口的那一次会面,亲耳听到徐庶关于孙权如何猜忌周瑜的分析之后,刘封已经学会,如何抛开人性表面的温情面纱,去深掘那隐藏的深意。

而今庞统放着刘备不投,放着孙权不投,放着曹操不投,却偏偏去投奔周瑜这个给别人打工的名将,这本身就是一种很奇怪的举动。

刘封太了解庞统了,他的志向是做张良、姜尚这样的,而他去投奔周瑜,就意味着在他眼里,周瑜就是未来的刘邦和周文王,若是如此,那他将来势必就要鼓动周瑜自立为雄。

此时此刻,庞统如被惊雷击中,脸上竟是浮现出前所未有的震惊,目光中所闪烁着的那种惊诧,仿佛面对着的不仅仅是一个身份尴尬,却怀有大志的年轻人,而是一个可以看透自己灵魂,读懂自己的思想,如鬼神一般的人。

风入帐中,庞统猛觉背上一阵的冰凉,刘封方才那一番话,竟是让他的背上不知不觉中浸出一股冷汗。

忽然间,庞统大笑起来,笑声肆意而狂妄。

刘封知道,自己的话中切中了他心中要害,他这般大笑,无非是在掩饰被看破思想的尴尬。

浅饮一口酒,刘封表情又变得温和起来:“其实我也是随口瞎猜的,士元先生千万别当真,来,满饮此杯。”

刘封的适可而止让庞统有机会驱散心头的尴尬,他忙是潇洒的饮尽一杯。

“虽说我是瞎猜的,不过我想就算先生真有此心,只怕周郎也无此意呢。”刘封这又是在下话套。

庞统心情很快恢复了平静,饶有兴致道:“假如我确有此心,那刘公子你又如何认为周郎没有这个心思呢,据我所知,周郎可是有取天下的雄心大志的。”

看来庞统很想知道自己猜测的理由,这份好奇正好中了刘封的下怀。

“周郎确实有取天下的雄心,不过他只是想为了吴侯取天下,自己好名垂青史,若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借着送信的机会,把先生这样的王佐之才推荐给吴侯了吧。”

庞统的嘴角微微抽动,这细微的变化逃不过刘封的眼睛,很显然,这位旷世奇才又被自己戳中了痛处。

“不过可惜呀,就算周郎确实自立的打算,就凭他那份超乎寻常的自信,终究也只能是一场空梦而已。”刘封不失时机的又抖出一个话引子。

果然,庞统冷笑道:“有自信难道不好么,成大事者,若然对自己都没信心,又如何能让追随他的人有信心。”

刘封呷了口酒,意味深长的答道:“话虽如此,不过自信这东西,其实就是一把双刃剑,依我看,周郎早晚会为其所伤,先生若然不信,大可拭目以待。”

此时此刻,刘封的言谈举止,完全不似一个十六七岁的初生牛犊,一言一语,不但深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玄机,而且关键在于并非无的放矢,而是经过千锤百炼后的深思熟虑。

犀利的目光,穿过眼皮的缝隙,再一次用心的审视着眼前这个不同寻常的年轻人,庞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即将与其父决裂的年轻人,拥有着非同一般的勇气与判断力,尽管他所说的那些推测,庞统并不完全赞同,但这也并不影响刘封所带给他的那种深深的震撼。

沉默良久,庞统忽然冷笑一声:“刘公子,你大老远的跑到巴丘来等我,该不会只是为了跟我大谈你这番独特的见解吧。”

该有的铺陈都已经用尽,话题终于拐到了刘封此行的真正目的上来。

他腾的站了起来,猿臂大展开来,正色道:“我在此苦等先生,其实就是想告诉先生,我刘封的大门,永远都为先生敞开,萧何张良之位,也将一直为先生虚位以待,希望先生也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时隔数月,刘封终于不再拐弯抹角,坦诚的向庞统发出邀请。

庞统同样很清楚,刘封的诚意无须质疑的,而当刘封诚恳的说这一番话时,那一刻他真的是有点动心了。

不过,他还是摇头一笑,叹道:“以刘公子的这般机谋,对世事的洞察如此深远,又岂会需要我的帮助呢。”

刘封苦笑一声:“先生忘了当日在鲁山之时,我是怎么回答先生的吗?”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刘封的当日的回答,正是如此。

‘也许他真的是对的,我能看破别人的前路,却看不清自己命运。’

此刻的庞统,内心中那座天平的两端已经开始动摇,自己的前途和命运这唯一的筹码,究竟该投向哪一边,原本坚定的他,此刻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一个是声名、气度、才华诸般种种都惊世绝艳的不世之雄,另一个则是初生雏鹰,默默无闻,虽身怀异才,但却尚在为争脱牢笼而苦苦挣扎。

相比之下,如果换作是任何一人,都很可能毫不犹豫的轻松做出选择,但是现在的庞统,面对着这个几乎可以看穿自己思想的年轻人,这个时候却陷入了犹疑不决之中。

江涛拍岸,庞统的心就如同那滚滚江涛一样激荡。时间仿佛变慢了一般,短短片刻之间,他竟然有种度日如年的错觉。

‘罢了,再赌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庞统长吐一口气,复杂的神色褪尽,脸上又重新换上那种玩世不恭敬的淡然。

他忽然起身走到案前,提笔写下一封帛书,然后从怀中取出随身所携的一只锦囊,将那帛书装了过去,接着便交给了刘封。

“先生,你这是……”对于庞统忽然间的奇怪举动,刘封显得有点不解。

“我那两条计策,虽然能助你飞鸟出笼,但当你自立为雄之日,也就是刘玄德大兵压境之时,那才是你最艰难的时候。如果你有一天被逼得绝境之时,便可拆开这锦囊,这其中的计策,自可助你死里求生。”

刘封的脸上顿露惊喜之色:“先生,你这是答应……”

刘封以为庞统已决心归于自己麾下,但庞统却摆手止住了他的兴奋:“我受人之托,这一趟柴桑之行非去不可。”

原来他还是要走,刘封的情绪顿时又黯淡下来。

这时,庞统却又淡淡一笑:“倘若刘公子真的是天命之主,那就必有命能够撑到打开这锦囊之时,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庞统虽在千里之外,也一定会为公子赴汤滔火,再所不惜。”

第一百章 紧锣密鼓忙造反

这算是什么,庞统的最后一试吗?

刘封端详着手中的锦囊,有**上就想拆开的**。

庞统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手抚短须,诡笑道:“刘公子若果真能撑到打开这锦囊的时候,那就证明刘公子离拨云见日已经不远。倘若公子你提早就打开,这锦囊中的计策便极有可能影响到你接下来诸般决策,那么,未来事态的发展,便有可能改变向另一个方向。所以啊,好奇心太重,有时候可并不是一件好事。”

庞统的话看似深奥晦涩,但刘封马上就能够体会,这就像他这只来自后世的蝴蝶一样,先觉未来的他,翅膀轻轻一挥间,整个历史的进程眼看就要被扭转到天翻地覆的另一面,而他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先知先觉的他,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历史转变向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他的所为,是建立在拥有“记忆外挂”的前提下,但是如果历史的轨迹已经发生改变,那么未来的发展,便将在一定程度上脱出他的掌控之外,凭借着现有的还在成长的洞察力,刘封实在不敢百分之百的确认那个改变后的未来会是怎样。

但庞统就不同了,尽管他看不透自己,但他却能用他那超乎凡人的智慧,推测出他刘封将来的发展趋势,而且竟然还提前的预设下了破解困境的计策。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锦囊还是不要提前打开才好。

刘封将那锦囊,连同强烈的好奇心,一同小心翼翼的收入了怀中。

此刻,他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了欣慰释然的笑容。尽管这二次的会面,仍没有说动庞统来辅佐自己,但庞统今次的表现,已经向他发出了强烈的归顺信号,这所谓的最后一试,如果真的只是考验的话,他就不会为自己献上那锦囊妙计了。

庞统的归顺,只是时间的问题,他必须要有耐心,成大业者,耐心可是必备的素质。

“士元先生,你放心吧,有你今天的这番话,我刘封就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一定会撑到打开这锦囊的时刻。”

庞统长吐了一口气,焦黄色的脸庞上,又露出了他那特有的怪笑,拱手道:“今天跟刘公子聊得很是尽兴,不过恕统尚有事在身,确实不好在多逗留了。”

巴丘城是吴人的地盘,庞统又身负周瑜所托,他这是怕人多眼杂,惹人非议。

“那我也就不强留先生了,走吧,我送先生一程。”

刘封也不再挽留,亲自送他离开大营,二人策马向着巴丘城的方向徐徐而行。

行不出多久,刘封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便是笑道:“这个周郎啊,对他家吴侯可是一点都不了解,亏他还想把先生推荐给吴侯。”

明知刘封这是故意给他的“另一种选择”泼冷水,庞统还是笑道:“似乎刘公子对吴侯也有用心了解。”

提起孙权,刘封的表情有些不屑:“吴侯此人,权谋之术太重,却缺乏王霸之心,依我之见,吴侯用人,太过注重眼前的功利性,先生这样的王佐之才,吴侯多半是瞧不上眼的。”

庞统干笑了一声:“如你所说,我反倒真想会一会这吴侯,看看他倒是是否真是这样一个人。”

“其实正如我在鲁山时所说,先生凤雏之名谁人不知,但避难江东多年,那吴侯却对先生不闻不问,这样看来,即使有周郎的推荐,我看结果还是一样的。”

一个刚刚赢得赤壁之战,击退了不可一世的曹操,这样一位江东雄主,却被刘封描述得甚至有点“不堪”,即使庞统部分认同他的观点,但这并不能打消他抓住这个好机会,亲眼会一会那位碧眼枭雄。

庞统笑而不语。

刘封能说得都已说尽,再多说只会徒惹人烦,当下他便勒马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就送到这里了,先生好自珍重。”

此时,斜阳西沉,火红的晚霞在静寂的旷野洒下了片片金黄。夕阳之下,那白马银袍的身形,隐约竟有几分炫目。

看着这个诚挚告别的年轻人,庞统的脑海里在一瞬间闪过四个字——人中之龙。

没错,就是人中这龙,虽然只是一条初生的雏龙,但庞统在他身上却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朝气和斗志,

他同时更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自己的命运,已经在不经意间和这个年轻人联系在一起,此时此刻,他竟有点不忍舍之而去的感觉。

“刘公子也珍重,希望我们还有再见之时。”庞统终究还是拱手一别,毫无犹豫的策马而去。

目送着那个矮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昏黄的光影之中,刘封的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胸口,那里所藏着,正是已去之人留下的锦囊妙计。

…………

刘封并没有在巴丘逗留多久,一则免得刘备起疑心,二来湘东二郡还有许多事等着他要做,所以在送别庞统的当晚,刘封便起程回往长沙。

次日午后,当刘封回到临湘时,为他接风的便是魏延拿下桂阳的捷报,这个消息让刘封以及参与到那个大计划的所有人都为之振奋。

此时,距当日魏延离开长沙之时,过了仅仅不过八天。

魏延攻克桂阳的战术跟刘封差不多,都是直取郡治所,只不过魏延所要考虑的只是拿下郴县而已,所以用兵之时比刘封更少了几分顾忌。

在距郴县一百多里地时,魏延自导自演了一出大营失火,粮草被烧的苦肉计,把随军所带可供一月之用的粮草烧了个干干净净。然后,魏延又装作迫不得已的样子,分出兵马往附近乡县大肆搜刮粮草,这个消息自然很快的传到了郴县,桂阳太守赵范的耳朵里。

就在赵范放松警惕之时,魏延只带两百兵马,携两日口粮,抄小路急行军直奔郴县,在赵范全然没有想到的一个夜晚,突然杀入城中,一举将赵范击杀,而在夺取了郴县之后,整个桂阳郡其余诸县便是不战而降。

魏延用兵的方式,果然是大胆果决。

在拿下桂阳郡之后,刘封便按照事先的计划,以平定诸县不服之众为名,继续率军留镇湘东二郡,同时又推荐刘巴为长沙太守,而刘巴则顺势又推荐马良为桂阳太守。

正如刘封所料,湘东二郡的顺利拿下,以及刘巴归顺的这个意外之喜,使得刘备大喜过望,顺理成章的落入了三个姓刘的给他布下的陷阱当中。

在刘巴和马良先后上任之后,刘封很快又做了一件让许多不知情者感到荒唐之事,他再次给刘备上了一道推荐信,推荐新降的黄忠为偏将军,魏延为裨将军,分别领兵留守长沙桂阳二郡。

要知道,现在刘封的军职也仅仅只是个校尉,而他为两个手下降将所推荐的偏将军和裨将军之职,竟然是高过了自己。

第一百零一章 砸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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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陵以东,刘备军大营。

负手而立的刘备,目光在高挂的地图上扫来扫去,荆南四郡中,已经有三郡被标上了红色的记号,唯有零陵之郡,张飞尚在征讨之中。

背后的糜竺边整理文书,边道:“孔明军师的预测果然不错,荆南四郡确实不堪一击,我看用不了多久,主公就能收到翼德拿下零陵的捷报了。”

背对着的刘备,暗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转身之时,便已换上不知喜怒的平静,他淡淡道:“南四郡都是墙头草,谁强大就倒向谁,不堪一击也是情理之中。不过让我意外的是,阿封取湘东二郡竟然能如此顺利。”

刘备的口气中流露着明显的赞赏之意,糜竺的眉头隐隐一皱,笑道:“韩玄此人本就是不知兵之徒,阿封好歹也是经历过战阵的人,对付这种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糜竺极力的想削减刘封的功绩,试图证明刘封能顺利的拿下湘东二郡,并非代表他有多强,而是敌人太过无能。

“韩玄虽然是个草包,但我听闻长沙的那员老将黄忠却不简单,阿封能懂得用离间计瓦解对手,兵不血刃的拿下长沙,看来这孩子果然是个可造之才,我当初收他做养子,确实没有看走眼。”

刘备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长沙之战的经过,刘备清楚得很,他自然也很清楚刘封在这一战中的精彩表演。

刘备的再次肯定,让糜竺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当下只好闭口不言,埋头只顾整理文案。

这时,刘备却忽然笑道:“子仲,你的眼光也不差,若非你当日一力推荐阿封去征湘东二郡,这二郡也不会这么快到手,我也无法看清这孩子的资质呀。”

糜竺现在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刘备的赞许在他看来如同在抽自己耳光一样,明明极不痛快,却只能讪讪笑道:“我也是想给阿封一个历练的机会,没想到……”

“没想到,他非但没有死在黄忠的刀下,反而将这老将降伏了,对吧。”

刘备突然插进来的这一句话,如同沾水的鞭子一样,狠狠的抽在了糜竺的心头。他猛的抬头,撞上的正好是刘备那平静如海的眼神,但他却能感觉得到,那平静的下面,则是让人无法揣测的暗流涌动。

一股恶寒从脚下直灌入头顶,在被揭穿企图的一瞬间,糜竺只觉头脑嗡的一声闷响,一时间是慌得不知如何以应。

“唉——”刘备忽然叹了一声,这一叹中仿佛暗含着诸多的无奈,“子仲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我明虽主臣,实为亲友,我一向以为你为人处事很稳重,可是夏口那件事,你做得实在是不应该。”

终于,在事隔数月之后,刘备旧事重提。

糜竺面露愧色,低头道:“那件事确是我做得不对,我不应该当着众人的面提起,让主公身陷难堪。只是我也是一心想查清楚小妹的死因,情急之下乱了心智,还望主公见谅。”

刘备抚着糜竺的肩叹道:“夫人的死,最难过的当属是我,如果她真的是死得不明不白,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结果呢,你光凭着一些推测就当众指责阿封是真凶,逼得他说出那真相,好心却办了坏事,这又是何必呢。”

刘备所指的真相,即是刘封所说,其妹糜氏被曹军奸辱,为保名节而自杀,正是这个真相,让刘备在尴尬之下又受到了羞辱。

不过,在刘备的语气中,糜竺却听出了他对刘封的几分怨意。

糜竺马上顺势道:“其实我的推测都是有理有据的,主公难道就没有想过,阿封所说的那个真相,只是他为脱罪责,故意编出来的又一个谎言吗?”

刘备稀疏的淡眉微微一凝,没有反对,也没有认同。

察颜观色之下,糜竺紧跟着又道:“假设阿封他对主公心存孝义,那么,即使他所说的确是真相,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也当宁受委屈也不该说出来。结果他为了给自己开脱,却不惜让主公你颜面受损。如此看来,难道当日他的那个所谓真相,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几番巧舌之后,糜竺成功的将自己的不该,巧妙的变为了刘封的不是,虽说理由有些牵强,但却足以打动刘备,因为诚如所言,当日刘封的那个真相,确实让刘备颜面大损。

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上,松散的皮肉会在不经意间微微抽动,褐色的眼眸中,不时的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沉默了许久,刘备沉吐了一口气:“今日的这些话,你知我知就是,你以后再也不要提起,方今之时,正是我用人之际,我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到我们内部的团结。”

刘备的话其实已表明他在某种程度上,认可了糜竺之言,但为顾全大局,却要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糜竺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提,眼珠子一转,又道:“当初主公膝下无子,所以才收养了阿封。但眼下主公已有阿斗,对阿封虽然仍可如亲子般对待,但竺也以为不可大用,以免得他将来成了气候,反而成了患祸。”

刘备冷笑一声:“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有些话我也不妨跟你实说。如今我争天下,只凭二弟三弟和子龙几员将才远远不够,阿封既然有这方面的资质,正好培养一下为我所用。至于将来,若是他真有成为患祸的迹象,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没有手段制他吗。”

原来,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糜竺长松了一口气,得知了刘封真正想法,心头悬之已久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可以落了地。

正这时,忽然亲兵来报,言是大公子刘封有信送到。刘备叫将信呈上,展开来看了几眼,脸上顿时流露出不悦之色。

“主公,阿封信上说些什么?”糜竺问道。

刘备冷冷道:“这臭小子,竟然要保举黄忠还有那个什么魏延升将军,刚刚还夸他是个可造之才,马上就学会做顺水人情了。”

第一百零二章 逆向效果

刘备被汉帝正式任命的官职是左将军,理论上拥有开府自行任命一些低级官员的权力,而非孙权这等诸侯,任命官员时还要多一道“表奏”的手续。

刘备之下,关羽和张飞的军职为偏将军,是与裨将军一样最低一级的将军,此二人的官职都是当年曹操以汉帝的名义所任命,可以说是“名正言顺”的汉官。而此时赵云的官职则是牙门将军,是刘备自己所创,职位与偏将军相当,高于裨将军和中郎将。

与曹操手下大批高级别的将军相比,刘备的阵营这边多少显得寒酸了一点,不过这也没办法,曹操家大业大,手底下几十万大军,有大封将军的资本。而刘备这边不过两万人,即使把关羽张飞等人的官衔提起来也没什么实际意义,反而会让人笑话他穷鬼装阔。

黄忠,一个长沙的刘表旧部,还曾有过归降曹操的不光彩履历,至于魏延,不过是一个连官衔都没有的白身土霸而已,两个新归顺之辈,就算确有其才,但刘备又有什么理由,一下子就将他们提到跟关羽张飞一个级别的官职呢。

“主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糜竺听着刘备的语气中似有不悦,一时又来了劲头。

“你自己看吧。”刘备将那一封信甩给了他。

糜竺接过信来细看,苍老的脸上悄然闪过一丝冷笑,故作深思了片刻,皱眉道:“黄忠是被迫才归顺,令其仍领中郎将之职也就够了。而这个魏延,虽说打下了桂阳郡,但终究只是一个默默无了之辈,升赏是应该的,但一下子就将他从一个白身提拔为将军,似乎多有不妥。”

岂止是不妥,刘封的这一道推荐信,在刘备看来,分明就是想借鸡生蛋,借着老爸的封赏,拉拢黄魏二将。

刘备冷哼一声:“这个臭小子,上次是要用离间计,给我写了一道劝退兵的信也就罢了,现在才没过多久,脑子又犯糊涂,看来他虽然有些做将才的资质,但终究还只是做一介武夫的料。”

刘备不悦的表现,正中糜竺下怀,他忙顺势道:“既是如此,那这黄魏二将就不应该升赏,不然如何能让其他诸将服气。”

刘备眼眸闭合,沉吟了半晌,开口道:“这二人也不能不赏,若不然只会寒了那些未归顺之辈的心。这样吧,你速替我拟一道委任状,任命魏延为陷阵都尉,同时给黄忠赏金三十,布一百匹。至于阿封,他拿下湘东二郡确实有功,就升他做中郎将吧,其余有功之众,均按功行赏。”

…………

临湘城,南征军大营。

十几天前,刘备委任刘巴为长沙太守的文书抵达,这位江南才子正式名正言顺的走马上任,故而刘封便把太守府让了出来,搬到了军营之中。与此同时,另一位的桂阳太守马良,也欣然接受刘备的征辟,此时正由武陵起程,处于前往桂阳郡的路上。

为了确保对桂阳的军事控制,刘封特命陈到率军五百,护送马良去往桂阳上任,并将魏延所部召回了长沙。在与刘备决裂之后,长沙方面势必会受到刘备的重点打击,刘备必须集中他的主力和所有能打的将领,方才有可能抵挡住刘备的进攻。

刘备手下有正规军两万,如果再加上征服武陵和零陵之后加上的郡兵,兵力人数将达到近三万,虽然这三万兵马的战斗力远逊于围攻江陵的三万吴军,但对刘封来说已经是一个相当可怕的对手。

因此,刘封在拿下长沙之后,就紧锣密鼓的展开了扩军行动。

韩玄死后,长沙郡的近五千郡兵全部投降,但这五千人的战斗力实在不敢恭维,其中大部分人不光没有配备铠甲等防具,甚至每年连一次像样的正规训练都没有过,其中更有相当一部分,只是零时征来的农夫,身体素质参差不齐,很多人都不适合当兵。

五千郡兵当中,真正能够搬上台面作战的,也就是韩玄部署在治所的一千五百多兵马,除了内乱中战死的三百号人之外,其余一千两百多号人统统被刘封收编,也就是说,眼下刘封可以直接指挥的兵马,已经由八百上升到两千。

这两千人被刘封编为了四曲,其中甲曲五百人均是他从江夏带来的嫡系人马,属于亲卫曲,由刘封直接指挥。其余三百人则与新降的长沙兵混合整编为乙、丙、丁三个曲,丁曲由陈到统领,已经出发护送马良南下桂阳,乙、丙二曲则由马谡作为指挥官。

至于新归附的黄魏二人,原本各自有部曲近五百,在刘封的授意下,黄忠在长沙就募兵,魏延则在打下桂阳之后,兼并了一部分能战的郡兵,二人的部曲数都在短时间内达到了一千,也就是两个曲的数量。

约过三个月左右的扩军,此时刘封能够指挥的马数量,已经由原先的八百,迅速的上升为四千。当然,军队数量的增加,并不代表质量也跟着增加,若想将四千兵马训练成为能够一战的军队,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且刘巴和马良也才刚刚上任不久,刘封必需给他们更多的时间来将湘东二郡打造成了可以支持自己与刘备一战的根据地。

在军队整编完成后不久,刘封特地在营中设下小宴,邀请了黄忠和魏延前来赴宴,这也是他收伏这一老一少两员大将后,头一次单独宴请他们。

几巡酒下肚,小宴的气氛渐渐融洽起来。

刘封见时机差不多了,便笑道:“黄老将军和文长都是堪当大用的将才,我已送去书信,向父亲举荐黄老将军任偏将军,文长做裨将军,虽说以二位的才华,偏裨之职是有点委屈,不过这也是我所能为你们争取到的最高职位,希望你们能够理解了。”

此言一出,那二人顿露惊讶感激之色。这也难怪,一个当了十几年的中郎将,忽然连升两级,另一个一介白身,一跃成为裨将军,升职之快用平步青云来形容也不过分。

更关键的是,刘封自己还是个校尉,却能够推荐他二人做将军,如此气度与礼贤之心,实是他二人生平所未见。

此时此刻,黄魏二人感激还不够,又怎么会有所怨言呢。当下二人心怀着感动,各自向刘封敬酒一杯,以表谢意。

眼见二人又是感动,又是因官职陡升而兴奋喜悦,时机已到,刘封便向左右伺奉之人暗使了个眼色。

片刻之后,一名亲兵匆匆入内,紧张兮兮道:“启禀大公子,主公有急令送到。”

第一百零三章 不打无把握之仗

“看来是父亲的封赏令到了,念出来吧。”

刘封酒醉三分的脸上,立时涌上欣喜之色,黄魏二人的表情,自然也平凭了几许期待。

亲兵得令,便当着三人的面,将刘备的那道急令逐字道出。

短短数语,顷刻之间,黄魏二人满怀期待的表怀,便变成了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各自的眼眸之中,分明闪烁着失望之情。

“怎么会这样!”

刘封同样一脸的吃惊,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情急之下一把夺过那军令帛书,反反复复的细看了数遍,惊讶的脸庞,渐渐变得同样失望,到最后又涌上几分愧色。

这确实是一道升赏令,但升赏的内容却让所有人都无法满意。

原本被刘封举荐连升两级的黄忠,仅仅只得到了一些象征性的财物赏赐。

至于魏延,虽然被委任了正式的官职,却仅仅只是个陷阵都尉。如果先前刘封没有跟他提到举荐他任裨将军之事的话,以平民出身的他,一跃成为都尉已经算是不错,但是现在的官职却比期望中的矮了足足三级,如此大的落差,自然令魏延心生失望。

刘封自己则被提拔一级,由校尉变成了中郎将,虽然看似得到了升职,但在诸人看来,刘封几乎在不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拿下湘东二郡,如此功绩,至少也得升到裨将军一级,如今却只得到了个中郎将的职位,显然与他的军功是不太相符的。

至于刘封的部下马谡,同样只升了一级,变成了校尉,另一人军假司马陈到,或许是由于夏口的那场大火失职的缘故,虽然跟随刘封南征立功,但官职和黄忠一样并未得到提升,仅仅也只是得到了些财物上的赏赐而已。

如果不是刘封那封“自作聪明”的举荐信,也许刘备的这一道升赏令就会令所有人都各得所需,但是现在,事实却恰恰相反。

这正是刘封所要的效果。

“唉——”刘封长叹了一声,面对黄魏二人,不禁愧然而笑:“没想到父亲的回复是这样的,看来我是跟你们说了大话了,真是有点对不住你们。”

刘封的这份自责,立时又打动了那二人。黄忠忙道:“大公子何出此言呢,你的举荐是看得起我们,我等自是感激不尽。然则我等毕竟是新归附之徒,主公能有封赏,我等就已经很知足了,又岂敢有所怨言。”

魏延也跟着豪然一笑:“都尉就都尉,官职大小都无所谓,只要能跟着大公子并肩而战,就算让我魏延做一名马前小卒又有何妨。”

尽管这一切,刘封暗中做了些手脚,但此刻听着黄魏二人诚恳之词,刘封的心头又岂能不为之一热。

他的脸上,感动之色在澎湃,深深吸过一口气,平伏下心绪,方道:“你们能理解我自然很好,但你们毕竟都是堪当大任之才,父亲的这个任命实在是有些委屈你们,我不能坐视不理。这样吧,我马上再写一封信给父亲,向他陈明你们的才华,一定要劝他重用你们。”

刘封说着就吩咐亲兵去备笔墨,黄忠见状,赶忙起身上前,拱手郑重道:“大公子的心意我等铭记于心,不过大公子还是不要冲动,上次因为单骑会你答应我写一封劝说信,结果惹得主公对你不悦,眼下若你再违了他的意思,必定会惹得他大为恼火,若是在迁怒于大公子,我等于心何安呀。”

“可是,如此委屈你们,我心又将何安!”刘封流露出为难的表情。

这时,魏延也起身劝道:“黄老将军说得对,大公子不必为此小事惹得主公迁怒于己,至于官位什么,只要我们跟着大公子,何愁杀拼不出一个属于我们的功名利禄,将来的机会还很多,大公子也不必急于眼下。”

刘封的坚持有演戏的成分在内,但黄魏二人却是真心的相劝,刘封执着了半天后,便顺着梯子下房顶,叹道:“既是如此,也只好暂时委屈你们了,不过我刘封向你们保证,只要有我在,不久的将来,你们定有大放光芒之时。”

刘封最后那一句话,已然含有些许暗示,黄魏二人却是无法体会。

“不提这些烦心事了,来,我们今日喝他个一醉方休。”刘封抖了抖肩膀,仿佛把一身的烦恼驱散了一般。

“一醉方休!”

在刘封的巧妙布局下,刘备的一封升赏令,非但没有赢得长沙文武之心,反而进一步的让人们对刘备产生了反感的情绪。不过,在这一道升赏令下,刘封的官职得到提升,这也使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扩军练兵。

光扩军是仅仅不够的,打仗拼得不仅仅是士兵的勇气和将领的智慧,更是拼后勤和经济。当初刘琦在江夏积谷数十万石,足够两万兵马数年消耗,如此巨大的军资,眼下却尽数落入了刘备的手中。

长沙郡的经济虽然是荆南四郡中最发达的,但相比江北之地还是要落后很多,尤其是郡中库府所积军资钱粮更是少得可怜,根本无法支撑刘封长期与刘备对抗。因此,刘封眼下所要做的,不单是要扩军练兵,还要囤积为未来开战所需的粮草军资。

加赋是不可能的,向地方豪强地主强征也是不现实的,这样只会把那些原本就并不是铁了心拥护刘封的士民,统统赶向刘备的那一边。

在经过一番思量,以及与刘巴的商议之后,刘封决定立即在长沙郡实施屯田。这一手段曹操在北方早已实行多年,正是凭借着屯田所积蓄的粮草,才为曹操南征北战剿灭群雄提供了坚强的后勤保障,这也是刘封所能想到的,在短时间内解决粮草供给难题的最佳手段。

不过刘封很快又面临另一个难题,那就是何来的屯田人口和土地。

曹操能在北方推行屯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军阀混战,一方面造人千里无人烟,出现了大量无主的土地,另一方面则是家园被毁后,四处逃难的流民。曹操既有屯田的大片荒地,又有许多丧失土地的流民,两者一结合,正为曹操所用。

长沙郡受战争影响较少,现有的土地不是归编户所有,就是被地方豪强趁着战乱兼并,顺便把那些丧失土地的雇农变成了自家的僮客。

编户是粮赋的主要缴纳者,刘封当然不可能把他们变成屯田户,这样只会激起民变。而豪强则在本地拥有着强大的军事潜力和政治影响力,刘封要跟刘备开战,必须得获得这些人的支持,所以这些人也不能动。

那么现在所面临的问题就是,既无土地,又无人口,如何屯田?

第一百零四章 好日子要到头了

“公子你是赶上好时候了,如果是早几个月,我也束手无策,不过现在连上天也在帮我们的忙。”当刘封为屯田所面临的难题而苦恼时,刘巴却显然已经想到应对之策。

刘封精神为一振,忙问道:“先生有何良策?”

“很简单,四个字,清查户口。”刘巴很痛快的回答。

“清查户口?”

刘封略有惊讶,他第一时间联想到,刘巴打算清查那些依附于豪强地主名下的人口,这等于从这些地头蛇的嘴里抢食,必然会引起强烈的反弹,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期,显然是弊大于利的。

刘封眉头微微而皱,正准备说出自己的顾虑,刘巴脸上却流露出几分得意,似乎早就料到刘封心中在想什么。

看到刘巴那副神情,刘封就知道,自己所能想到的,刘巴那颗聪明的脑袋也一定能够想到,他口中这“清查户口”,必然另有玄机。

想到这些,刘封的眉头很快就舒展开来,耐心道:“怎么个清查法,先生不妨详细说来一听。”

“公子可曾忘了,去岁曹操南下之时,许多荆北的百姓为了逃避兵灾,纷纷避往荆南四郡,据我估算,仅长沙一郡,至少就涌入五六万避难的百姓,这可是一笔可观的财富呀。”

刘巴的话提醒了刘封,他的眼中顿时闪烁起兴奋之色:“我倒忘了这一批人,先生继续讲下去。”

刘巴接着道:“这五六万人避难长沙的百姓中,大部分都是些寻常的穷人,他们没有土地自养,而且也没有在官府登记在册,只能靠给土豪们当雇工过活,假以时日,必然会沦为土豪门下的依附民,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的清查户口,在这几万人被豪强们吞并之前,把他们及时的变成在册户口。”

刘封点头表示赞同:“五六万口人,就算能清点出一半已经是很可观的数目,但是人口有了,土地问题又怎么解决?”

刘巴的表情愈发的自信,抚须笑道:“人口既有,土地就更不是问题。要知长沙境内有湘水这条水量充足的水系,两岸不乏肥沃的土地,虽然现有的耕地都基本被占完,但只要有足够的劳动力,那些原本的荒地,只要稍加开垦,很快就可以变为良田,所以人口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在刘封原先所处的那个时代,是一个嫌人口多的时代,所以在他初始的概念中,对人口的重要性并未太过看重。但随着见识的增长,直到今时与刘巴的一番对话,他才真正的体会到人口的多寡有多么重要。在某些时候,人口的数量,甚至直接决定着一方势力的成败与兴衰。

在农业经济方面,刘封是名符其实的外行人,他只能提出屯田的主张,但如何操作,还得依靠刘巴这样的内行人。

在听过刘巴一番系统的阐述后,刘封欣然道:“这方面乃先生所善长,先生就放开手脚大胆去做吧,我一定在背后全力支持。”

顿了一顿,刘封又补充道:“关于实施屯田这件事,还必须得到那个人的允许,为免那人生疑,这件事我不好发表意见,只怕还得由先生出面提出,我相信那人必会准许。”

刘巴面露会心一笑:“公子放心,此事交由我来处置便是。”

在二人的密议次日,刘巴便修书一封,送往江陵战场,向刘备进言在长沙试行屯田,以解决军需粮草问题。

正如刘封所预料的那样,刘巴这块难啃的骨头肯归附,对于刘备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惊喜,而刚刚上任的刘巴,还出于为刘备考虑,主动的提出屯田的建言,而且这项建言从表面上来看,确实是对刘备的有利的,所以他很快的就做出了允许的答复,并准备先在长沙试行,如果效果良好,就尽快在其余诸郡推广。

刘备再次中了刘封布好的圈套,在得到刘备的首肯后,刘封便全力支持刘巴清查户口,展开屯田。同时,为了收买当地豪强士族,刘封还授意刘巴大加征辟郡中有影响力的士人充任郡吏,并用软硬兼施的手段,使诸县长令各送子女前往临湘,以作为人质。

在刘封紧锣密鼓的为决裂做准备时,他也时时刻刻的关心着天下的局势。

正如他在巴丘时所料,庞统在去往柴桑面见孙权兵不久,吴侯孙权便率领着他剩余全部家当,约三万左右的兵马,在西线对合肥发起了进攻。此时的合肥一片空虚,曹操闻知之后大惊,只得率主力离开南阳郡,东进淮南,欲解合肥之围。

曹操大军一走,整个荆州的曹军士气顿时受到打击,孙刘联军趁势对江陵之敌发动了更猛烈的进攻。

周瑜亲率大军在夷败大败曹军后,趁胜将大营由南岸移往北岸,逼近江陵城下寨。刘备所部则占领了襄阳和江陵之间,汉水以西的临沮、旌阳数县,而关羽所部则沿汉水北上,占领了汉水以东各县,断绝了连通襄阳与江陵的北道。

为了解江陵之围,驻扎襄阳的乐进,及驻于安陆的文聘,奉命两路出击,与关羽和刘备军展开了激战。尽管双方互有胜负,但由于刘家军借着水军之利,将乐、文所部成功的拖在汉水一线,使其始终无法向襄阳提供有效的直接援助。

由于曹操主力的远去,荆州的曹军无法再得到兵力补充,随着时间进入下半年,江陵城渐渐变成了一座独立突出的孤城,曹仁与周瑜屡战不利,伤亡委大,又无法得到兵力补充,形势已经陷入越发不利的境地。

刘备为了在江陵之战后,获得更多瓜分荆州的发言权,所以不得不跟随周瑜参加江陵之战,在荆南四郡已经顺利拿到手的情况下,一时便无暇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南四郡,只令刘封和张飞分镇湘水东西各郡,显然是打算在江陵之战结束后,再做出新的安排。

江陵之战拖住了刘备,正好给刘封赢得了充足的时间,在建安十四年的这一年中,他几乎是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出奇顺利的经营着他的两个郡的根据地。

时年秋,刘巴苦心经营的屯田事业终于获得了第一波的回报,在近两万屯田民的辛勤努力下,秋粮喜获丰收,尽管官民五五分成的协议,使得刘封只能获得一半的粮食,但这批宝贵的富余存粮,也足以支撑他的军队三个月左右。

秋末之时,刘封可控的军队已经达到五千之众,而且经过半年的训练,已经初步形成了一定的战斗力。

形势似乎越来越好,此时的刘封,巴不得江陵之战一直打下去,最好是打到周瑜和刘备惨胜曹军为止。

但是,十二月的一个清晨,刘封收到了北来的最新战报。

江陵城破了。

第一百零五章 是时候了

江陵城南,刘备营。

立于辕门,默默的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这座巍峨城池,城头上,飘扬了近一年的“曹”字大旗,眼下已是改换成了“周”字旗,仿佛是为了表达对失败者的羞辱,周瑜的这面大旗,足足比寻常旗帜大了两三倍。

现在,这面硕大的旗帜,正耀武扬威的在刘备的瞳孔中飞舞。刘备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背上的一把刀刚刚拔除,心头又立刻被刺入了一根针。

江陵之战终于结束了,苦撑了一年的曹仁终于收曹操的撤军命令,在汝南太守李通和襄阳太守乐进的接应下,曹仁带着他几千倍受煎熬的残兵,灰溜溜的撤出了江陵城。

几天之后,余下的江陵城守军开城投降,这座荆州核心的重镇,现在已经改姓孙了。

视野之中,数骑奔驰而来的人马扰乱了刘备的神思,他手搭凉棚,举目远望,那一袭熟悉的修长身影渐渐闯入眼眸。

是孔明军师!

刘备心中一喜,大步流星的迎出了辕门,脸上涌动一种期盼的兴奋。孔明的每一次久别重逢,都能给刘备带来新的希望,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一次也不例外。

“军师,一路辛苦了。”刘备仰着头,拱手笑道。

诸葛亮麻利的翻身下马,一脸的旅途尘色,却难掩那浑若天生的淡泊与自信的气度,他手持羽扇,轻轻一拱手:“一路顺风,没什么辛苦的,让主公久等了,我们里边说话吧。”

听孔明的口气,似乎有事要急着与自己商议,刘备心头的期望愈强浓烈,当下便不多言,携起孔明的手便一起回往中军大帐。

“主公,江陵已下,曹操这回是彻底的被赶回了北边,主公应该高兴才是,不过亮方才所见,主公似乎有点小小的惆怅。”诸葛亮一进门就直戳刘备的心思要害。

刘备笑叹一声:“曹操被赶回北方我当然高兴,可是这江陵和大半个南郡却落在了人家手里,就算我手里有南四郡,还有半个江夏,可那又怎样呢,没有南郡,先生的隆中之策终究只是镜花水月,我可不想守在江南坐吃等死呀。”

在诸葛亮面前,刘备毫无掩饰的吐露着心中的惆怅,他知道掩饰也没有用,再逼真的掩饰也一样无法逃脱自己这位卧龙军师的眼睛,与其如此,还不如坦诚一点好。

诸葛亮却一脸的闲逸,摇扇而笑:“主公不必心急,南郡这块大骨头,早晚是主公的,要有耐心啊。”

刘备的预感果然没错,听此一言,他顿时精神为之一振,忙问道:“军师可有什么高明的手段,让我拿到南郡?”

“周郎此人,自信心太盛,身为三军统帅,却亲自上阵搏杀,若不然数月之前也不会中那箭伤。”诸葛亮走到帐门口,羽扇遥指江陵头城,“再看现在,江陵城打下了,满城都树着他的‘周’字大旗,却看不到一面‘孙’字旗,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去,还以为江东之主是他周郎呢。”

刘备就像是一个懵懂的孩童,突然之间被诸葛亮点醒一般,褐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几分惊喜与诡秘:“先生的意思,莫非是那周郎对吴侯有不臣之心?”

“呵呵,那倒未必。依我之见,周郎此人只是太过自信,太喜欢张扬自己罢了,咱们只要抓住他这个弱点,将来趁势略施手段,南郡早晚会是主公的。”

诸葛亮信誓旦旦的保证必不能让刘备安心,他微微点头,似有令领悟,却又忧虑道:“那眼下呢,眼下又当如何?就坐视周瑜把南郡全部吞没了吗?”

刘备有些不服气。

“主公莫急,亮此番从夏口而来,正是为了眼下之事。”诸葛亮移步屏风之前,将羽扇又指向地图的南郡所在,“亮以为,主公现在当速去见周郎,请他将南郡的南岸地分给我们。这一段地带虽然狭窄,但到底北依长江,南连四郡,而且毕竟属于南郡,对于吸引荆襄士人来归附有着重要的意义。”

“南岸地……”刘备凝视着地图,心中若有所思,却又道:“那周郎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向他求取南岸地,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吧。”

诸葛亮淡淡一笑:“这个我早已替主公想好,首先,他周郎能打下南郡,主公从中也出了不少力,这就是讨价还价的筹码。其次,主公可派人去见吴侯,就说刘表的旧部来归附者甚多,却苦无容身之处,主公代表这些人向吴侯求取南岸地以安身立命,吴侯想在荆州立足,必然不敢寒了荆襄士人之心,所以就算周郎不答应,吴侯也一定会同意分南岸地给我们。”

一语惊醒梦中人,刘备忽然间有种醍醐灌顶般的觉悟,似乎眼前狭窄的前路,只因孔明的三言两语就又开阔起来。

“好,就依军师所言,我今天就去见周郎。”

诸葛亮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又道:“亮这半年来一直在江夏为各条战线筹措粮草,听闻大公子在镇湘东二郡这些时日,已经编练出一支近五千人的兵马,而且还收降了黄忠和魏延两员武将。”

“不错,阿封这孩子确实有些才能。”刘备口气中有几分赞许。

诸葛亮却道:“主公现下的精力,应当转移向南郡一线,亮以为当把大公子和那五千兵马,还有那两员降将一并调往南郡,至于湘东二郡,有翼德独自一人镇守足矣,没必要浪费太多的兵马和将才。”

刘备的心思,此刻已完全的被诸葛亮引向南郡,当下便一口应允。

四天之后,一道调令摆在了刘封的案头。

封闭的密室之中,分立两旁的刘巴和刘琦,默默的注视着沉吟不语的刘封,此刻,他二人的心比那闪烁的烛焰都跳动得厉害。

他们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气,只能安静的等待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做决断,在这一刻,他们忽然有一种恍若如梦的错觉,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样将前途与命运,义无反顾的交在了这个仅仅十七岁的年轻人手中。

这个人的身上,仿佛有一种无形的,让人无可抗拒的吸引力,令他们热血沸腾,迫切的想追随着他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紧闭的眼眸猛然间睁开,刀锋似的眼眸中迸射着前所未有的杀气。

“是时候了。”

第一百零六章 老子反了

(感谢看不下去,说说和清墨羽玄两位兄台的打赏,呵呵。)

一句“是时候了”,如同一点星星之火,瞬间把那二人渐已沸腾的鲜血点燃。

隐忍,躲藏了这么久,现在,终于是堂堂正正,挺起胸膛做人的时候了,此刻的刘琦,激动得竟是有些不知所以。

“阿封,真的要现在就起事吗,会不会仓促了些?”兴奋之余的刘琦,心中仍怀有顾虑。

刘巴同样是一脸的兴奋,但他却冷静道:“孔明已由夏口去往江陵,刘备的这道命令,多半是受孔明所影响,咱们在长沙又是屯田又是扩军的,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孔明,他一定是已经起了疑心。”

刘封冷哼一声:“子初先生说得对,那人要一口气把我连同长沙的五千兵马尽数调走,还叫张飞来接管东二郡的防务,都到了这个时候,无论他们有没有起疑心,都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刘封的决意,让刘琦知道他已无路可退,只有逆流而上才有生的希望。

表情渐渐振作起来,深吸过一口气,刘琦慨然道:“阿封,我们唯你之命是从,你说吧,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

刘封心中早有盘算,当即道:“以我的名义,立刻召集诸将和郡中主要官吏去太守府议事,子德,接下来就该是你上场的时候了。”

刘封安排下去,几人不敢稍有拖延,立刻分头行事。

黄昏时分,自功曹以下,身在临湘城郡中高级官吏,在闻知太守的召集之后,尽皆赶到了太守府聚集。而武将方面,除身在桂阳之外的陈到无法来之外,其余马谡、黄忠及魏延也全部奉命前来。

大多数的官员对于这一次突然召集的紧急会议,并没有感到太惊讶,在他们看来,这多半和以往的会议都差不多,只不过是时间仓促了一点。

然而,马谡却感觉到气氛的不同,要知道,现在长沙郡已平,北面的曹军也已撤出江陵一线,又能有什么大事,使得刘封迫不急待的将文官武将全部召集一堂呢?

马谡隐约有一种预感,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的,但他却怎么也猜测不出些许端倪,正自揣测之时,却见刘封已全身披挂,手扶着佩剑大步而入。

他的神情冷肃,浑身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杀气,当他从马谡的身边经过时,马谡甚至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这种奇怪的感觉,是先前从未有过的。

心中的那个预感,更加的强烈了。

刘封立于阶上,猛一转身,鹰目环视之下,大堂中立刻安静了下来。不仅仅是马谡,似乎很多人都感觉到了刘封不同往昔的气度。

堂外,彤云密布,寒风渐起,将院中的树枝摇得吱呀呀作响。

刘封就那样冷肃不语的扫视着众人,心中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这般沉寂的气氛,让所有人的情绪都跟着紧张起来,狐疑与揣测在众人的悄然相视间流转扩散。

“在场的诸位,都是心怀忠义之士,也是我刘封最信任的人,今日我将你召集起来,就是想依仗你们的忠义,成就一件大事。”

沉默了许久的刘封终于开口,言词慷慨,神情庄重,那“大事”二字,让众人的心头都为之一震。

灼灼的目光再一次扫了众人一眼,他深吸一口气道:“在此之前,我要先让你们见一个人,一个你们做梦也不会想到的人。”说罢,他抬起手来,轻轻的击了三下掌。

轻轻的脚步声从后堂传来,渐行渐近,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一双双好奇的眼睛齐刷刷的盯向入口处。

片刻之后,一名年轻的公子掀帘而入。

大堂之中,顿时发出“噫”的一阵惊哗,那些认出来是谁的官吏,一个个仿佛见到鬼似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惊诧。

信步而入的那人,正是刘琦。

当年刘表在时,刘琦曾奉父命数度代巡南四郡,在场的官吏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多半曾经在那时见过刘琦,所以当刘琦出现时,大部分人立刻就认了出来。而那些没见过刘琦的人,在向身边同僚问明之后,立刻也变得惊骇莫名。

江夏郡已被刘备“弄”到手,曾经的大公子刘琦,如今已是刘备任意摆布的傀儡,这都是在场官员们心知肚明的事,他们当然想不通,本应在夏口被软禁的那个傀儡,为何会不可思议的出现在长沙,站在他们面前。

刘封走到刘琦的身边,共同面对着那一张张惊诧不解的面孔,高声道:“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惊奇,你们一定在想,眼前的这个傀儡,为何不好好的在夏口任人摆布,却为何会出现在你们面前。好,我就让他亲自告诉你们是为什么。”

“兄长,这里都是自己人,告诉他们你的遭遇吧。”向刘琦使了个眼色,刘封退在了一边,将舞台让给了刘琦。

所有的台词早就烂记于心,这一刻,刘琦在梦中都不知已经演练了多少遍。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眼中含着悲愤委屈的泪光,默默的将刘备如何残忍无情的对待自己,怎样不择手段的骗取他的信任,夺走他的权力,夺走他的兵马,又是如何把自己软禁,最后甚至不惜要放火烧死自己的诸般恶行诿诿道来。

痛斥的一言一语,如揭心头的伤疤,到后来,刘琦已不再是演戏,而是发自内心的舒发着自己委屈,痛斥着刘备的不仁不义。声泪俱下,只将在场听得震惊失色的官吏们,不少人都为之动容。

“或许是先父在天之灵的护佑,刘备放的那把火,非但没有把我烧死,反而让我趁乱逃出了他的魔掌,我隐姓埋名,流落至今,直到今时走投无路之下,才来投靠阿封和诸位。”

在如黄忠、魏延等辈,闻之是尽皆变色,他们知道刘备是枭雄,他们也知道刘备的仁义中有做秀的成份,但由作为当事人的刘琦,亲口向他们陈述处己所经历的惨痛,如此给他们所心理造成的冲击力,自然是极为巨大的。

“不瞒诸位,当日我在长坂坡之时,用性命保着刘备的亲子阿斗杀出重围,结果呢,我的孝悌之举,换来的却是刘备和他的亲信的猜忌,他竟然听信小人的谗言,怀疑是我杀害了糜氏。他这样对我也就忍了,毕竟他是我的养父,于我有收养之恩,但是,子德兄长不但是他的侄儿,更是他的主上,他也能如此狠心的对待。如此不仁不义之徒,我刘封实在是羞于以之为父。”

这是刘封第一次当着众多人的面,痛斥刘备的恶行,尽管在诸般铺垫之下,众人对刘封接下来的举动已经有所预料,但当刘封亲口说出来时,众人的脸色还是为之一变。

灼灼鹰目中,迸射着凌烈的怒意,刘封再一次环视一张张惊异的面容,愤然道:“所以,我刘封决定与刘玄德就此断绝父子关系,与尔等共同拥立子德兄长继承荆州牧之位,刘玄德若然敢来攻,我便大义灭亲,誓与他决一死战!”

第一百零七章 站队

隐忍许久,布局许久,此时此刻,刘封终于将一腔的怒气公诸于众,这一刻他的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痛快畅然。

大堂之下,一片的沉寂,所有人都惊怔的望着阶上那个慷慨激愤的年轻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刘备如此不仁不义,我等若是追随于他,早晚必受其害,如今刘将军以大义为重,愿奉子德公子重整荆州,我等自当誓死追随。”

这时候,隐藏于人群之中的刘巴突然站了出来,用他那激昂的表现,打破了这沉寂的局面。

刘封先前赢取二郡士民之心的手段可不是白做的,如今再有刘巴这样的大名士站出来力挺,阶下的众官顿时为之沸腾,倾向于刘封的迹象越加的明显。

只是,火候仍然不够。

阶下的刘巴反应机敏,不动声色的凑到黄忠身边,低声道:“黄老将军,现在是你表明立场的时候了,你到底是要忠于大义,还是要苟全于那个不仁不义之徒的麾下。”

黄忠本来就凝重的神情,因是刘巴这一句明显的“暗示”,不由得又为之深变。

他年势已高,虽然政治能力不强,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老糊涂,刘封对长沙士民的好,对他黄忠的恩情与赏识,以及与之截然相反的刘备的态度,他黄忠都看在眼里,好与坏是清清楚楚。

尽管如此,若是刘封只单纯的想造他老子的反,就算刘封对自己再好,黄忠也不会拥护这种“不孝”之徒,但是现在,有名义上的荆州之主刘琦在此,两个年轻人又占据着大义高地,到了这个时候,黄忠的立场其实已经在向刘封倾斜。

只是,他这员老将性格向来固于安稳,本是不愿做那出头鸟,但是刘巴的这一句劝,让他意识到,身为长沙郡最有声望的本土武官,他必须明确的表明立场。

思绪如潮水般的在激荡,抬头之际,猛然撞上刘封那锋利却又满怀期待的眼睛,老将的心中为之一动。

此刻,他别无选择。

在沉默了片刻后,黄忠缓缓的走了出来,转身面对着众多一郡同僚,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大声道:“我等既为先州牧旧部,理应奉子德公子为尊,只恨无人统领。如今刘将军既为大义,甘愿站出来,率我等拥立子德公子,我黄忠不才,胸中亦存忠义,愿以此老躯,为刘将军和子德公子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黄忠作为长沙土著官吏的代表人物,如今一站出来表态,起到的效果自然不言而喻的,当下,那些尚在观望的本地官吏,一见老将军也站出来支持二刘了,反正枪头鸟已有,哗啦啦一下子涌出一片人,纷纷大呼拥护。

台下的马谡,此刻的心情并非是惊讶,而是有种恍然大悟的觉悟。

他跟随刘封的日子最长久,也是最了解刘封的人,回想起自离开夏口后的诸般种种,刘封的许多举措,在马谡看来都是自找麻烦,而刘封这个当事人却乐此不疲,而且对于惹来的麻烦,都视若无睹一般一笑置之。

马谡一直在困惑,一向胸中藏有机略的刘封,为什么会变得一时糊涂却又一时聪明,那个时候他就隐约觉得刘封似乎有难言之隐,他在故意的隐藏着什么。

现在,终于真相大白,所有的困惑都迎刃而解,刘谡终于明白了刘封先前的种种“不妥”之举是为了什么。

为的就是今日的振臂一呼,与刘玄德公然决裂。

也许,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以为刘琦是刚刚跑来投奔刘封,而刘封也是在仓促的情况下做出这个大胆的决定。

马谡却很清楚,夏口的那场大火,也许根本就是刘琦的自导自演,那两个被刘玄德慢待的兄弟,应该是在更久之前就已经决定联手绝地反击。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刘封有这样的决定,马谡却无法推算出来,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马谡也必须做出抉择。

也许是他人生中最重大的一个抉择。

想想刘封的英武果决,机谋与刚断,想想刘封对他的信任,再想想刘琦这个“大义”的理由,忽然又想起,身为桂阳太守的兄长马良,原来刘封早已把自己视作同舟共济之人,若不然也不会刻意的将自己的兄长弄成了桂阳太守。

‘看来我们马家,注定是要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了……“

做出这个人生最重大的抉择,并没有花费马谡太多时间,他面带着欣然兴奋的表情,瘦弱的身躯从众人堆中挤出,来到刘封的面前,他拱手慨然道:“大公子,我马谡和弟兄们生是大公子的人,死是大公子的鬼,我等愿追随大公子为大义而战,虽死无撼。”

马谡的表态已在刘封的意料之中,不过这小子特意的把“弟兄们”三个字加重语气,却是在提醒刘封,他马谡和那八百江夏兵与旁人不同,他们是自己亲信中的亲信,所以我马谡就算事先没有参与到你密谋当中来,但是现在,我依然会是你最信任之人。

刘封走下阶来,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微笑着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多时候,千言万语的华丽辞藻,却抵不上一个亲切的动作,或是一个会心的微笑,此刻,刘封的不语和那轻轻一拍,却让马谡心头为之一热,他仿佛能够听到刘封在向他说:臭小子,放心,你永远是我最信任的部下。

绝大多数的官吏都已经表态,只有二十多人还是犹豫徘徊,这些人多半不是在担心有没有大义理由,而是畏于刘备之名,害怕一旦背叛,会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刘封并没有希冀得到所有人的支持,但那二十多人当中,有一个人的沉默不语却让刘封感到一丝忌惮,那个人,正是魏延。

这是一个关键性的人物,刘封自问对他的拉拢已经做到最好,可是,他为何却在这关键时刻,迟迟不肯表态,莫非……

在决定命运的时刻,不支持我的人,就是我的敌人,对待敌人,一定要狠!哪怕这个人是自己欣赏之辈。

就在刘封杀机渐露之时,魏延突然间大步流星的走上阶来,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突然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猛然拔出剑来,奋然而下,将朱案一角削下,狼目怒视众人,厉声道:“我等为大义追随刘将军,敢有不从者,下场便如此案!”

第一百零八章 生死之战

(晚上还有一更。)

想让这帮人跟着自己造刘备的反,除了大义的旗帜,除了恩仁的拉拢,当然少不了恐吓的威逼。魏延要么不表态,要么就暴力表态,虽然有点出乎刘封的意料,但却正符合他恩威并施的计划。

断裂的案牍所造成的强烈视觉冲击,深深的震撼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那二十余名观望之徒在此震慑之下,哪里还敢再有犹豫,当即表态支持拥护。

一时间,整个大堂群情亢奋,有人是被迫的,有人是盲目的,有人是抱着投机的心理,也有人确实想干一番大事,总之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表现出一种无可退缩的决心。

刘封心中暗吐一口气,看了魏延一眼,向他微微点头,魏延亦点头回应。这时,刘封又将目光转向刘琦,向他使以眼色,令其依计行事。

刘琦清了清嗓子,兴奋道:“有诸位忠义之士相助,何愁不复先父基业,现在我刘琦就以先父长子的身份,正式继承荆州牧之职,并将先父镇南将军之职让于我弟刘封,由他节制荆州诸路兵马,尔等务必唯他之命是从,敢有逆者,必以军法处置。”

刘表生前头上顶着三个头衔,荆州牧、镇南将军、武成侯,按照汉制,州牧只能封县令、县长、治从、别驾等政府署官,而镇南将军则具备开府封官的权力,其中不仅有文吏,还有掌管军事的各级军官。至于武成侯,则无非是一个虚名而已。

如今刘琦自称继承刘表的基业,理论上是要三个头衔一块继承的,但他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完成所谓的恢复“先父基业”的大业,要想对付刘备,一切都得靠刘封。所以他就主动的把这镇南将军之位让于刘封,如此则等于将军权全部交给了刘封,更便于刘封名正言顺的统帅军队,全权指挥对刘备作战。

也就是说,此时的刘琦,依然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湘东二郡的军政大权全部都在刘封手中,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以往他是被迫做刘备的傀儡,而这一次,他却是心甘情愿。

待刘琦向众人宣布之后,刘封也不做那假惺惺的推辞,当即高声道:“承蒙兄长信任,我就暂任这镇南将军之职,希望诸位能与我齐心协力,共保兄长成就大业,将来青史留名,荣华富贵,我与诸君共享之!”

青史留名,荣华富贵,多少英雄为这八个字竞相折腰,刘封这等于是拍着胸脯向他们做出了保证,在此激励之下,众人又是慷慨激昂,大表决心。

在完成“振臂一呼”的当日,刘封便以刘琦的名义,长沙及桂林二郡诸县发去檄文,宣布取代刘备接管各地军政大权,令他们抓紧时间准备,以应对刘备不久这后的入侵。

同时,刘封又以镇南将军的名义,将黄忠提拔为偏将军,魏延提拔为裨将军,马谡和陈到则分别提拔为中郎将和校尉。

临湘城,镇南将军中军帐。

在当天的晚上,刚刚得到镇南将军将衔的刘封就迅速的召开了紧急的军事会议,现在他必须争分夺秒的完成湘东二郡的军事部署,以刘备的性格,在听到儿子和侄子公然“造反”的消息后,复仇的进攻随时都可能发动。

“诸位,刘备在兼并湘西二郡后,手中所握兵马总计约有三万,除去六七千的郡兵,能够野战的正规军至少也有两万三千余人。夏口和油江口是他的棺材本,一定会留下最少五千左右的兵力守备。也就是说,刘备此次若然进攻,可动用的兵力有一万七千左右,而我们手中可战的兵力不超过五千,对手的兵力三倍于我们,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

刘封坦率的挑明了己方的弱点,知己知彼方才有可以一战,战略上若然轻视对手,只会输得很惨。

刘封吞口唾沫的时候,刘巴跟着道:“刘备的兵力虽然占优,但要知道,他所占据的江夏与曹军接壤,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他绝不敢倾尽全力与我们一搏,这是其一。其二,刘备远道而来,粮草补给主要依靠江夏所运,而我方兵力虽少,却可集中兵马,以逸待劳固守临湘等重镇,而且屯田所积之粮作为后盾。”

顿了一顿,接着分析道:“最后,江夏、武陵和零陵,归根结底都是先州牧之旧属,我们有子德州牧这面旗帜在手,势必会影响到刘备所占这三郡的人心稳定。有此三短,刘备利在速战,只要我们能固守城池,拖得越久,我们手中的胜算也就越大。”

魏延一拍桌案道:“刘太守不用分析的这般详细,对手有多少斤两我们都很清楚,我们自己能有多少本事,也很清楚。现在大家既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就算只剩下一线取胜的希望,我们都不会退宿,刘将军,你就说吧,打算如何安排我们应敌。”

魏延粗犷之词让刘巴显得有点不快,不过这直白的表达,却更有效的鼓舞了士气。

刘封豪然一笑:“好,尔等有这份信心,我心中就有底了。”

当下刘封便将他事先拟定的作战计划简单的道出。

按照刘封的推测,一旦刘备闻知他们“造反”之事,必然会趁事件的影响力尚未扩大之时,迅速的发起进攻。

在南线,刘备应该会命驻军在零陵的张飞,率本部兵马就兵进攻桂阳。而在北线,刘备本人会从油江口南下,经武陵进攻位于湘水以西的益阳。而身在夏口的关羽,则会率水军顺湘水南下,三路大军分三个方向向长沙郡治所临湘合围推进。

刘封的部署是命魏延引本部一千兵马南下,会同陈到所部,以一千五百人协助马良守桂阳郡,抵御张飞军团的进攻。以黄忠及马谡率军两千,驻守临湘城,而刘封则自率一千兵马前往益阳,正面迎击刘备的进攻。

“将军,益阳一城虽然是拱卫长沙的门户,但该处城池并不坚固,而且孤立突出于湘水之西,一旦关羽的水军进入湘水,很容易就切断益阳与湘东的联系,到时候就会对你形成合围之势,与其冒险孤军去守益阳,倒不如集中兵力固守临湘呢。”

马谡不假思索的道出了一番利害,谋划了这么久,这些利害刘封又岂会没有想过。

他深吸一口气,刀锋似的目光中闪烁着几分决毅:“夏口关羽军的南下速度,必定比刘备要晚一步,我就是要趁着这个时机,先挫一挫刘备的锐气。我军以弱敌强,这鼓舞人心的一胜,必须由我来完成!”

第一百零九章 打脸

(三更到,另感谢清墨羽玄打赏。)

公安城。

新筑的大城中,处处在营建屋舍,城门处车水马车,一辆辆载着豪强士族家眷的马车鱼贯而入,这些来自于荆襄七郡各地有身份的人们,既将搬进这座为他们所营建的全新城市。

几天前赶工完成的左将军府中,刘备正与诸文武设宴庆祝,包括刘备在内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正如诸葛亮预料的那样,周瑜以各种理由,委婉的拒绝给刘备分南郡的寸土,但孙权的一纸文书之后,周瑜只能不情愿的把江南地拱手让出。

刘备遂将他所驻的油江口改名为公安城,并大规模的扩建城池,打算在没得到江陵城之前,把此地作为他的“都城”所在。

“主公,各地的荆襄豪杰听说主公得到南岸地后,那可是成群结伴的来归附啊,公安城外车水马龙,那叫一个热闹呢。”

“是啊,江陵城我也派人打听过,别看是什么荆襄之心,却冷冷清清,没几个士人豪杰却投奔,跟主公这公安城的门庭热闹根本没法比。”

“吴人拿到江陵又怎样,怎能及得主公这般有号召力。”

糜竺等辈你一言我一语,一面盛赞刘备,一面又贬讽周瑜,一个个的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刘备淡笑不语,虽然没有表态,但眼神中偶尔也会闪过几分春风得意的神色。

诸葛亮的脸上却是一贯的云淡风情,轻摇羽扇道:“周郎虽然打下了南郡,兵威不可一世,但荆襄士人却没人服他。没有本地土著的支持,吴人必定难以长久的承受住来自襄阳方面的压力,将来只要时机成熟,亮略施些手段,定让周郎把江陵也拱手让给主公。”

联吴抗曹,借机取南四郡,再加上计取江南地,哪一步棋不是孔明运筹帷幄,此刻的刘备,当然对诸葛亮的料事如神深信不疑,当下举杯哈哈一笑:“军师料事如神,备岂有不言听计从之理。”

一饮而尽,主臣共乐,其乐融融。

宴到酣时,刘备酒醉三分,心境甚好,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举着满满一杯酒,准备发表点鼓舞人心士气的讲话。

酝酿到嘴边的话尚未出口,忽然见孙乾神色凝重的匆匆而出,晃着手中的一封帛书叫道:“主公,大事不好了!”

孙乾的一声“大事不好”,把刘备已到牙缝的慷慨之词硬生生给堵了回去,实在是大煞风景。刘备面露不悦,咧嘴道:“何事如此慌张?”

“大公子……他……他……”孙乾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一时间竟然难以出口。

“阿封他怎么了,说啊。”刘备一屁股坐了下来,显得有点不耐烦。

“大公子他反了!”

仿佛时间凝固了一样,整个宴会大堂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每一人张脸的表情都如同听到了这世界上最不可思议之事。

铛!

刘备手中的酒杯脱手落地,那一声清脆的撞击声,打破了这冻结的时间。刘备腾的跳了起来,瞪大眼睛逼视着孙乾吼道:“你说什么?”

“大公子他……他在长沙拥立刘琦为荆州牧,自任镇南将军,宣布与主公断……”孙乾吞吐了半天,最后狠狠一咬牙,“宣布与主公断绝父子关系!”

仿佛白日一道惊雷从天而落,直将刘备击得头晕目眩,从头顶灌入身体的雷电,无情的冲击着刘备的心,令他痛欲碎裂。

同样惊诧的糜竺急道:“刘琦明明已经被火……明明在我们手里,怎么会出现在长沙?”

孙乾苦着脸道:“我也很奇怪呀,但是我们收到的消息,证明那个刘琦确实是真的,至于为什么会和大公子在一起,却是无从得知。”

“诸位先不要急,大公子他为何要背叛主公,总得有个理由,公祐你不妨详说一下。”诸葛亮虽然也有几分意外,但情绪却显然比其他人要冷静得多。

孙乾遂将详细的情报当场说来,末了的一道刘封向天下宣告的一封《大义灭亲书》却不敢当众念出,只得将之呈给了刘备。

刘备手捧着那道百字慷慨悲壮的陈词,其中无一不是揭发他刘备的虚伪残暴,如何残害刘琦,残害自己的儿子,逼得刘封为大义,为生存,不得不宣布与他刘备断绝父子关系。

这封所谓的《大义灭亲书》,简直就是**裸的对刘备打脸,若是传扬出去,对刘备的声名将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冲击,此刻刘备的心理,简直如被沾水的鞭子狠狠的抽击着,那种痛苦,比长坂坡大败之后的悲凉还要让他难受。

“逆子!畜生!”

盛怒之下,刘备猛一用力,将身前的案牍掀翻于阶下。在场之众,多是跟随刘备十余年之辈,这么多年来,何曾见过他如此大怒失控,一个个心神震畏,皆是赫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这一怒之下,翻滚的气血冲上头脑,仿佛一根线,猛然间把刘备脑海中的诸般记忆联系在一起,突然间,他恍然大悟了。

他明白了夏口会议上,糜竺的公然指证,不过是那小子故意所激。

他明白了烧死刘琦的那一把火,原来是他早有预谋。

他明白了长沙之征,明知糜竺是想借刀杀人,那小子为何还毫不退缩。

他也明白了,自打下长沙以来,那小子又是扩军,又是屯田,又是荐官,原来他这一年里所做的一切,全部都在为今日的造反做准备。

而自己,却像一个小丑一样,全然被那小子玩弄于股掌之下。

耻辱,莫大的耻辱!

刘备的眼神,不经意间瞟过糜竺,此刻,自己的这个大舅子,脸上惊愕之余,却闪烁着某种得意,似乎在对他说:看吧,我早就提醒过你的,终于后悔当初没有相信我了吧。

糜竺的眼神,更加刺激了刘备,他想起了自己当日自以为是的话,说什么自有手段将刘封掌握在手中,何惧他成为患祸。

恼羞成怒之下,刘备愤然拔剑,怒吼道:“大逆不道的畜生,我刘备一定要亲手宰了你!”

第一百一十章 终于不用再低头

“传我军令,命云长率夏口水军南下,翼德由零陵进兵,我自率大军兵进益阳,三路大军会攻于临湘城下,不亲手宰了那畜生,我刘备誓不为人!”

刘备虽为怒气填胸,但用兵调度还是相当有章法。

诸葛亮见状,从旁劝慰道:“主公息怒,刘封既然敢造反,就说明他早有预谋,现下他手下有兵五千,武有黄魏,文有刘巴,实力不可低估,虽要征伐,也当从长计议。”

刘备这时候哪里还听得进劝,一挥手不悦道:“我意已决,军师休要再劝,就请军师速回夏口,与子龙共镇夏口,为我三路大军调动粮草便是,我不出一月,必平了那逆徒之乱。”

刘封的造反,诸葛亮倒并非全然没有一丝预感,若不然当初他一从夏口回来,也就不会急着要把刘封从长沙调走,只是他却没有想到,刘封的叛乱竟然会发生的这般快,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诸葛亮隐隐觉得,刘封能想出借刘琦这面大旗的计策,本身就是一件极为不可思议的事,他的背后,一定有什么高人相助,而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刘巴。

‘莫非是他?’

诸葛亮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背上竟然不经意间涌上了一丝凉意:如果真的是那个人的话,主公此番盛怒而去,岂能是他的对手!

念及此,诸葛亮还待再劝,但刘备却被养子的背叛气昏了头,任谁的话也不听,恨不得不经准备就立刻出兵,这般状况之下,诸葛亮也只好闭口不言。

两日之后,刘备亲率的四千兵马由油江口出兵,走水路直奔益阳而去,同时,信使也带着他的亲笔书赶往零陵和江夏,令关羽和张飞即刻进兵。

…………

益阳城。

刘封时机算得很准,他率领的一千兵马,赶在刘备出兵前抵达了益阳县。此间所居住的一万多口百姓,早在几天前就按照刘封的命令,迁往了湘东一带避难。

斥候的最新情报一封接一封的送到,刘备看来是真的被惹毛了,如同被激怒的疯狗一样,不顾一切的向着益阳扑来,进军速度比刘封预想的还要快。

刘封不敢稍有懈怠,在率军入城的当天,便督促士卒们赶建一项秘密的工程。这项工程并非是加固益阳城池,刘封知道这根本没有用,他并不打算固守益阳,等着关羽的水军来断他的后路。

他孤军前来益阳,就是为了给刘备当头一击,挫其锐气,以坚定湘东二郡的抵抗决心。

三天之后,刘备的大军出现在了益阳以北,而且很狂妄的逼近益阳城下寨。

站在城头遥视不远处的敌方营寨,但见旌旗遮天蔽日,刀斧森森如刀,俨然一副千军万马而来的嚣然之势。

刘封当然知道刘备这是在虚张声势,他此番带来的兵马最多不过四千,但这个数字对刘封而言,已是一个相当可怕的数,而且,领军之将还是刘备本人,刘封可以鄙视刘备的虚伪,但却不能无视他的用兵之能。

刘备在立营之后的第二天,便给刘封下了一道书,言辞语气依旧是一副老子教训儿子的高高在上,命令刘封立刻开城投降,方才考虑饶恕他的罪责,否则就别怪刘备不念父子之情。

‘到了这个地步,还想让老子投降,你当老子是白痴么。’

刘封本来打算直接斩了来使,以向刘备示威,但转念间脑子又有了主意,遂叫那来使转达刘备,他愿意在益阳城下跟刘备进行一场“友好”的会晤。

也许是认为刘封是一时糊涂,又也许以为刘封被他来势汹汹的兵威吓到,刘封的这个会晤请求,让刘备误以为他反叛的决心产生了动摇,如果能兵不血刃的解决掉这场内部的叛乱危机,对于刘备来说自然是挽回颜面的最好选择,于是,刘备欣然答应了刘封的请求。

午后,密云压城,寒风瑟瑟。在约定的时间,刘备在十几骑亲兵的护卫下,出现在了益阳城下一百五十步之地。

这是一个强弓硬弩无法覆盖到的距离,即使刘封率军出城突袭,刘备也有足够的时间撤回不远之外的本营。

“这老狐狸果然提防得紧呢,哼哼,打开城门!”

城门大开,吊桥放下,刘封却只带了三名亲兵出城。他之所以带得的护卫远少于刘备,一来是对自己武艺的自信,二来则是想当着两军的面,衬托出刘备的畏惧胆怯之心。

策马徐行,在距对方十步之外,刘封勒马止步。

时隔一年又见到了刘备,这一次,刘封无需再恭敬谨慎,他终于可以跟眼前这人平起平坐,以一种平等的地位自信的来面对着刘备。

而对面的刘备,看到刘封前来相见,非但没有行礼,而且还一副昂扬傲慢的神情,心中暂压的怒火更是油然而生。

他马鞭一指刘封,喝道:“刘封,为父待你不薄,你因何叛我,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犯了不忠不义的死罪!”

刘封冷笑了一声,不屑道:“刘玄德,‘忠义’二字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你——”刘备脸上青筋抽动,一时间不知如何以应。

这个时候,刘封却扳着指头道:“我给你算算啊,公孙瓒待你不薄吧,可人家界桥之战一败给袁绍,你就毅然背叛。再说曹操,你的妻儿都是人家帮你从吕布手里抢回来的,对你也算厚待了,可你呢,还不是说叛就叛。再说袁绍,又是一个在你落魄之时收留你的人,你倒好,一看官渡之战袁绍有兵败的迹象,马上又找借口远遁汝南。”

被曾经的养子,当着部下的面,公然数落自己曾经的斑斑“劣迹”,刘备简直感觉自己在被人一件件的剥光身上的衣服,无地自容之下,则是恼羞成怒的怒发冲冠。

刘封却不等他发作,马上又道:“还有就是刘景升了,又是一个待你不薄的人,可你呢,自从人家收留你以来,哪一天不是琢磨着如何谋取人家的家业。再说子德,当阳一败,你几乎如丧家犬一样无路可走,子德可是在你最危难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收留了你,你呢,却恩将仇报,用尽各种手段夺了他仅有的兵马和地盘,最后还残忍的想放火烧死他。刘玄德,我倒要问一问你,你的‘忠义’之心又何在!”

最后一件遮羞布也被扒光,刘备忍无可忍,勃然大怒,形容如鬼厉一般狰狞可怕。

但就在刘备准备发作之时,身边一员小将却冲着刘封怒吼道:“大逆不道的畜生,你焉敢辱没叔父,就不怕遭天遣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开杀

怒骂自己的是刘备身边的一员年轻武将,浓眉大眼,面色枣红,胯下一匹火红的骏马,颇有一番英武的傲气。

刘封认得此人,他便是关羽的长子关平,一直以来刘备都将之带在身边,这一次征刘封也随军而来。

“天遣,哈哈——”刘封仰天狂笑,笑声中尽是不屑,“你的这位叔父,做尽了不仁不义之事,连自己的儿子都要迫害,他都不怕遭天遣,我又怕什么。我倒想看看,现在若是老天降下一道雷来,到底是先劈死我,还是先劈死他!”

气得几欲吐血的刘备,忍无可忍之下,大吼道:“够了,刘封。我念在父子一场的情份上,再给你最后一次回头的机会,是生是死,你自己选择。”

“考虑你妹!”

刘封银袍一甩,一句现代的脏话脱口而出,刀锋似的目光中涌动着钢铁般的决意,冷视着刘备道:“我刘封七尺男儿,宁愿顶天立地站着而死,也不愿苟活在你这种不忠不义之徒的羽翼之下,想要我的项上人头,有本事就自己来取。”

刘封这已经不单单是决裂,而是对刘备一种**裸的挑衅,此时此刻,他突然产生一个念头:何不冲上前去,一举击杀刘备,毕其功于一役!

情绪激荡下的刘封,很快就意识到这个想法不够成熟,先不说两军主将阵前对话,突施杀手传出去会大损名声,再则会面过程中双方都只带佩剑,那刘备身边又有关平等不俗之辈保护,胯下又是骑着一匹名马“的卢”,就算突袭杀手,成功的机会也微乎其微。

就在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时,惊变突生。刘备身边的关平,竟是按捺不住被刘封激起的怒火,拔剑而出,纵马向刘封杀来。

关平的举动出乎了刘封的意料,而那小子所骑的,乃是流着赤兔血液的良驹,速度奇快,瞬息之间,一人一骑已如流火般扑至刘封的近前,那一柄寒刃挟着撕裂空气,直取刘封的面门。

“定国小心!”身后的刘备急声示警。

为时已晚。

经历过与许褚的两次生死之战,再加上有赵云的指点,原本就极有天赋的刘封,此时的武艺已与一年之前有天壤之别。

纵使关平深得其父真传,纵然他仗着快马之速,但他的‘势’在杀招发动之时,就已完全被刘封所压制,而那快如闪电的一剑,在刘封的瞳孔之中,却如慢镜头下的电影画面,利害与破绽,一览无余。

两马交错的一刹那,刘封身形呼的往旁一侧,轻易的避过了刺来的寒刃,同时腰间青釭宝剑如迅雷般拔出,化做一轮新月,无声无息的向着关平的脖颈割去。

关平年长刘封十余岁,其父又是当世绝顶高手,若纯论武艺,绝对在刘封之上,但他的缺陷却是严重缺乏实战,更不用说与许褚这样,可与其父齐名之辈过招。

正是这缺陷,此时成了致命的破绽。

眼见家传的一式剑招被轻易避过,关平心中尚不及惊讶,对手那剑光已挟着强劲的刃风横扫而来,关平不及多想,急是回剑相抵。

没有飞溅的星火,没有雷霆般的冲击力,令关平感到惊愕的是,刘封斩来的仿佛并非一柄剑,而是一束无形的空气,一挡之下,空空如也。

就在他失神的一瞬,横于眼前的佩剑不可思议的从中裂为两截,然后,一道华光如暴涨的炽电侵袭而至,接着,关平便感到脖子上凉凉的,仿佛被一根细细的蚕丝掠过。

‘怎么回事,错觉吗?他……’

所有的茫然与困惑,定格在那匪夷所思的一瞬间,那一颗眼眸怒睁的人头离颈而出,喷散着腥热的鲜血飞上半空,在将要落地之际,刘封猿臂探出,轻松的将之提在了手里。

一招之间,关羽之子毙命于剑下!

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快,当两军将士的神经信号还在通往大脑的半道上时,刘封已将那颗血淋淋的人头高高举起,奋力一掷扔还给了目瞪口呆的刘备。

砰!

人头滚落于马前,飞溅的血滴喷射在脸上,那尚温的血迹,却如冰冷至极的寒水一般,立时将刘备从惊骇中激醒。

在刘封身后的城池上,暴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而刘备之后的江夏军阵,却是一阵惊悚的骚动。

刘封面带傲然之色,冷笑道:“刘玄德,你我约定只是主将会面,没想到你竟然会叫手下突施杀手,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刘备一腔的怒气,此刻已被关平之死瓦解,此时他才真正的看清眼前这个叛子,无论是智谋还是武艺,早已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面对刘封的讽刺,刘备的眼眸中反而闪过一丝诡笑,关平的死算不了什么,刘封的叛也算不了什么,这些牺牲都没有白费,这让他认清了自己的身边,原来存在着如此可怕的一个隐患。

刘备的心中,竟有几分庆幸,庆幸及时的逼反了刘封,如果让这个祸胎继续留下去,将来的后果只怕将更加不堪设想。

那一丝庆幸的神色一闪而过,转眼又换作了悲愤之情,他将关平的人头拾起,紧紧的抱在怀中,愤慨道:“定国贤侄,是叔父对不起你,养了这个不孝的毒子害死了你,你放心,叔父一定亲手斩下他的人头,祭奠你在天英灵。”

刘备这是在打悲情牌。尽管他已然宣布与刘备断绝父子关系,但在盛怒之下,刘备依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不孝之子”挂在嘴边,无非就是刻意的强调自己“叛父”的事实,想转嫁这场叛乱发生的真正原因。

‘哼,又在演戏,我可不会上你的当。’

念及此,刘封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你虽是不仁不义之徒,但我刘封却非无情无义之辈,古人有‘退避三舍’之说,我刘封今日就效仿古人,今日我可以将益阳拱手退让,从此你我两不相欠。今日之后,你我就是生死之敌,休要再将你那假仁假义挂在嘴边。”

刘封不给刘备任何还嘴的机会,当下勒马回身,高喝一声:“退兵!”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圈套

(感谢南溪老公公的打赏,呵呵。)

在刘备一众惊怒的注视下,刘封扬长而退,大摇大摆的退入了益阳城中。

刘备是真心的不爽,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准备着在三军阵前,大义凛然的教训刘封一番,以挽回刘封那一道《大义灭亲书》所造成的不利影响,但恼火的是,没教训成刘封,不反让刘封痛斥了一番,而且还折损了关羽的长子。

回到大帐中的刘备坐立难安,心中的怒气就像是火山里的岩浆一样,堵得他浑身上下急躁难安。当天晚上,刘备便命人将关平的遗体送还给还在南下路上的关羽,令他加快行军,速速南下来为关平报仇。

白日里被刘封先斩一将,士气未战先损,刘备没敢立即攻城,当晚令全军益阳城北下寨休整一晚,以重新的鼓舞振奋士气。

次日天一亮,刘备便令全军饱餐,四千兵马带着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气势汹汹的杀奔益阳北门而来。

眼下的刘备虽然心怀激愤,但深厚的城府依然令他保持着冷静,他很清楚这个露出“真面目”的刘封,其能力绝不容小视,故是他虽然志在必得,却也是抱着打一场惨烈的攻城战的心理准备。

然而,令刘封感到惊奇的是,他的四千大军杀至城前时,益阳城头已是人去楼空,不仅看不到一个士卒的人头,甚至连一面旗帜都看不到。更让刘备狐疑的是,北门城门大开,吊桥也早已放下,俨然一副益阳欢迎您的景象。

眼见此景,刘备猛然间想起刘封昨日会面结束时所说的,用拱手让出益阳,换来与他刘备的两不相欠。

莫非,那臭小子真的这么做了不成?

刘备乃久经战阵之辈,什么样的兵谋鬼诈没有见识过,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刘封,眼见那空空荡荡的城门,便猜测这小子极有可能摆下一个空城的诱敌之计,自己若是贸然率军入城,万一中了其埋伏又当如何。

当下刘备不敢麻痹大意,一面令全军严阵以待,一面派小队兵马入城侦察,半个时辰后,侦察的结果令刘备大感意外,整个益阳已是一座空城,不但没有刘封一兵一卒的影子,连所有的百姓居民都走得一个不剩。

刘备仍然不放心,连着又派出数队斥候,将侦察范围由城外扩展到城外,终于,中午时分,刘备收到了一个可以让他安心的情报:在益阳城西二十里之外发现了一队军队,目测兵力人数约一千左右。

“这个逆子,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刘备压根就不相信,“退避三舍”这种晋文公才能做出来的事情,这个无耻的逆子也能做出来,但眼前的事实却是,刘封确实把履行了他的承诺,把益阳城拱手让了出来。

在刘备看来,刘封的弃城而去,真正的意图要么是畏惧而退,要么就是想诱使自己追击,好趁机使诈。从昨日刘封不留后路的表现来看,刘备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刘备并未被怒气冲昏头脑,刘封的人头他是志在必得,要杀他也不急于一时。

于是刘备便下令兵马入驻益阳,分据四门要害,而为了防止刘封想趁着自己轻视松懈之机,趁夜反身杀回益阳,刘备特别加强了各门的值守,且当夜命令士卒和衣而睡,以便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不过,刘备的各种担忧似乎都有些多余了,斥候们不断送回的情报表明,刘封和他的一千兵马正在马不停蹄的向着湘水方向移动,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迹象。

夜已至深,在接到最后一份斥候的情报,确认刘封所部已在四十里外时,刘备终于松了一口气,今夜他可以安心的入睡了。

临城湘东,密林深处。

三百双鬼气森森的眼睛,正凶神恶煞的盯着那微光笼罩下的城池,夜已至三更,他们在此间已经整整潜伏了一整天。

刘封抬头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狰狞的冷笑,“时机已到,行动吧。”

夜中沉寂的飞鸟惊起四散,昏暗之中,三百名士卒陆续而起,沉默却极有秩序的鱼贯走出密林,他们跟随着刘封,悄悄的转移到了距城池两百步之外的一座小山丘之后。

“动手!”

刘封低沉的下达了命令,士卒们迅速动手,麻利的将山坡间的伪装物掀去,一个一人多高,阴森森的洞口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成败在此一举,仰仗诸位兄弟了。”

刘封向着那挑选出来的两百多名敢死之士一拱手,夜色之中,虽然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他沉稳却真挚的语气,却让每一名部下为之热血激荡。

两百名士卒拱手还之一礼,随后一个接一个的钻入了洞穴之中,每个人在进去之前,刘封都不厌其烦的拍了一下他们的肩膀,以示鼓励。

不多时,两百人尽数进入洞中,刘封身边只余下了一百人。他翻身上马,又扫一眼临湘城,挥鞭低沉道:“走吧,我们去西门。”

刘封说过要亲挫刘备锐气,斩杀关平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满足,他必须要大败刘备一场,只有如此才能鼓舞二郡追随他的抵抗军的士气。

几天前,当刘封刚刚率军赶到益阳时,在观看地形之后,便督令士卒挖了这条可暗通城内的地道。而昨日城下一会时,他所给刘备“退避三舍”的承诺,真正目的却是为了蒙蔽刘备的判断,以掩盖今晚的行动。

但正如刘封所料,刘备这家伙相当的谨慎,在入城之前频繁的派出斥候侦察自己的动向。幸亏刘封早有所料,撤走的那一支兵马,虽只有七百人左右,只不过却多打旗帜,让刘备的斥候误以为就是刘封军的全部兵马。

而刘封本人,却率领这三百精锐,在昨晚撤出临湘城前,就已事先隐藏在这片不会引人注意的密林中。刘备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所痛恨的那个“逆子”,竟然就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益阳城并不大,过不多久,刘封人已在西门城下,城上火把的光芒只能照到几十步的范围,那些守值的士卒,此刻根本想不到,黑暗的深处,一双双杀气涌动的眼睛,正在虎视眈眈着他们。

此刻,那两百人应该已经悄无声息的潜入了益阳城中。城中有近五千的兵马,这两百人又非天兵天将,就算是奇袭,也并不足以击垮五千人固守的城池,而且,刘封压根也没这个打算。

一盏茶之后,城头上忽然起了骚动,黑暗中静静注视着城头动静的刘封,此刻,嘴角悄然扬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火烧城

(感谢水落云起的打赏。)

“你们快看,城西起火啦。”

“城东也是。”

“城北面也起火了,这是怎么回事。”

城头上的守值士卒们惊声尖叫着,声音纷乱而惶恐,隐藏在城外的刘封和他兴奋渐起的士卒们清晰可闻。

这一把火,才是刘封真正的目的。

先前刘封下令迁走益阳的百姓,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对刘备实行“坚壁清野”。

当初在挖地道的同时,刘封又令士卒尽可能的砍集干柴,将之隐放在那些无人的民房之中,同时又将随军带来的大批硝石、火油之类的易燃物,散放于益阳城各处。而那两百潜入城中的人马,刘封给他们下达的密令并非突袭敌军,而是分头行事,四处放火。

烈火熊熊而起,短短的时间之内,益阳城就仿佛被从天而降的天火所吞噬,冲天而起的火光将四野照得亮如白昼。

火星迸溅声,屋舍毁塌声,还有惊恐的尖叫声,诸般混乱之音交汇在一起,益阳城俨然已变成了群鬼挣扎的地狱一般。

自然所蕴涵的毁灭力,永远是弱小的人类所无法抵御的,去岁周瑜的一把火,把曹操的十几万大军烧得屁滚尿流,刘封的这一把火虽然没有赤壁那般壮阔,但所收到的效果却是同样的。

灼烈的大火迅速的蔓延,转眼间已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突来的大火完全打乱了城中的指挥体系,在得不到上峰军令的情况下,士卒们很快便被烈火的惨怖吓得魂飞胆战,不顾一切的冲开城门,向着城外落荒而逃。

火势很快烧至了西门一带,百步之外的吊桥放下,城门大开之后,形容狼狈的敌卒们,如同溃巢的蝼蚁一般,你推我搡,争先恐后的从城门涌出来。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一片赤红的火穴,隐隐约约竟能看全身被烈火包裹的人影晃来晃去,惨烈的哀嚎之声赫得人惊心魂魄。

火海的烈焰之光,将方圆数里照得如白昼般清晰,静静驻立在不远处的刘封,甚至能够看清那些敌卒们惊恐万状的表情。

“杀!”

一声长啸,白马银袍,雪白的重枪,化成一团白色的闪电,一马当先杀向乱军之中。身后的一百精锐热血沸腾,如饥渴已久的群狼,追随着那一条白虹杀向敌众。

枪影千重,银光爆涨,寒刃舞出的梨花之雨,四面八方溅射开来,所过之处,肢离破碎,血色横飞。

蓦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透过流虹四射的枪影撞入了他的视野。

那人身裹红袍,衣甲凌乱,脸庞深陷于铁盔之中,虽然无法看清他的真容,但他胯下所骑的那一匹浑身墨黑,额下生有一撮白毛的“的卢”马,却让刘封一眼认出,迎面而来的,正是刘备。

刘备早料到大火一起,刘备必然和乱军外逃,但益阳四门,除了东门他不会选择外,情急之下,其余三门都可以成为他的逃生路径。刘封守候在这里,主要是想趁乱大杀一番,同时抱着三分之一的希望能够撞见刘备。

刘封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竟然这般好,竟然真的等到了刘备。

所有患端的根缘,如今就在数步之外,只要杀了此人,一切的危局都将迎刃而解。血脉中,前所未的杀气,如烈焰一般将全身热血点燃,瞳孔之中,仿佛一切的敌人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了那个切齿的仇人。

刘封不及多想,低啸一声,策马斩开重重乱卒的阻隔,如一柄最锋利的箭,挟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向着夺路而逃的刘备冲去。

滚滚而来的杀气,辟波斩浪而来,几步之外的刘备似乎也已感受到了致命威胁的逼近,他急是掉转马头,试图逃避刘封的追杀。

若在平时,刘备有的卢神驹相助,夺命逃跑时,刘封的马力根本追之不上,但不幸的是,眼下他身处阻碍重重的乱军之中,别说是的卢,就是骑着赤兔马也无路可逃。

方一掉转马头,杀红了眼的刘封已飞驰而至。

“去死吧!”

猿臂探出,重枪从右肋下标射而出,狂卷着劲风呼啸如刃。这一击,已是倾尽了全身之力。

噗!

一声骨肉撕裂的沉闷之声,枪锋不偏不倚,正中刘备的后心,腕口粗的重枪穿胸而过,直抵前心。

刘封双手奋手一攀,那刘备的身躯就像是扎在枪上的肉串一样,整个人嚎叫着被枪凌空带起,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倒转,然后重重的撞在了地上。

如此重创之下,跌落于地的刘备抽搐了几下,便是不再动弹。

刘备,死了吗?

那个对自己这“逆子”恨之如骨,恨不得食己之肉,剥己之皮的人,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死了吗?

所有的布局,所有的谋划,诸般的算计,难道就都由这一个偶然终结了吗?

刘封惊喜之下,却又忽然感到几分不真实,刘备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他运气真的这么不好,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又怎能轻易的死在自己的枪下。

想到此,刘封疑心骤起,他跃下马来,将那具背对自己的尸体翻过了来。用脚踢开头盔,当他看清楚尸体的面容之时,不禁失望的吐了口气。

‘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刘备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我杀了呢。’

躺在地上的这具尸体,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不过,他身上所穿的衣甲却是刘备的,而的卢马也是真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刘备在慌乱之中,猜测到这是刘封的计谋,并且估算到刘封很有可能正在某一门外埋伏等候,所以他便找了个替身假扮自己,而其本身则极有可能扮成普通的士兵,随着乱军一起逃出。

在如此短暂而慌乱的局面下,刘备的心思竟然还能这般冷静,甚至想也不想就连自己心爱的坐骑都能果断的牺牲掉,反应够快,心够狠,果然是一代枭雄。

“果然这才是你的风格。”

失望的情绪并未有心头逗留多久,尽管这一战没有幸运的斩杀刘备,但所得的收获也在他的计划之中,而且,收获还不止一点点。

刘封牵住了的卢马,轻抚着它额头的白毛,冷冷笑道:“刘备,谢谢你送给我一匹神驹,日子还长着呢,我刘封就陪你慢慢的玩。”

第一百一十四章 激怒

(感谢飘荡的火苗和东方牧歌的打赏)

熊熊大火整整烧了一夜,第二天清晨,火势渐熄,但浓烟却更盛,整座益阳城就像是一诺大的火炭,突然被水浇灭,整座城池都在黑白浑浊的蒸汽中残喘。

火虽然烧得激烈,但实际上刘备军所受的损失却并不大,到得第二天,四散奔逃的士卒们听闻刘备仍然活着,便又从四面蚁聚而来。清点人数,失踪的,被火烧死的,再加上西门被伏兵所杀的,兵马损失了不到一千余人。

益阳城。

原本可容纳数万人居住的城池,此刻已是一片灰烬,重新进入益阳的刘备,策马默默的行走在残破的街道上,两眼所见,皆是大火之后留下的残亘断壁。

军卒们垂头丧气的在瓦砾上寻找着幸存者的迹痕,不时的有浑身被烧伤的士卒被抬着从道旁走过,痛快的哀鸣声深深的刺痛着刘备的心。

他并不是在为士兵们的惨状而心痛,让他心痛的是,自己竟然被那个逆子,以如此阴险的手段羞辱。败在谁的手下都不可怕,唯独败给刘封,刘备的自尊心还从未受到如此重大的打击。

“主公,找到了。”

在几名士卒的带领下,刘备来到一处烧毁的宅院,在后院的当中间,赫然裸露着一个两丈来宽的大洞。

“末将已经派人进洞查过,这条通往东城外的一处山包,根据现场发现的脚印,敌人应是隐藏在洞口不远处的一片林子里,因为离城池很近,咱们的斥候当时就没怎么注意。”

盯着那个黑森森的洞口,刘备灰白的脸上,肌肉在隐隐的抽动。

这个逆子,什么狗屁“退避三舍”,跟刘备先前所猜测的一样,果真是另有阴谋,但刘备却没想到,刘封会设下如此精妙的圈套,这般狡诈的计谋,实在让他不敢相信是刘封能想出来的。

一脚将一块碎石踢落坑洞,刘备恨恨道:“立刻派人回夏口,令徐元直速来会合。”

巴丘港。

两百艘战舰,五千水军,关羽统帅的这一支江夏军在傍晚时分入港,自江陵之战役结束以后,巴丘港还是第一次进驻如此规模的一支舰队,整座港口的吴军顿时又热闹起来。

不过,吴人却不是为了迎接盟友的入驻,而是全面戒备,以防不测,这是他们的都督周瑜的命令。

周瑜还有另一道命令,巴丘港无论是对于刘备一方,还是刘封一方,都一律开放,无论是货船还是战船,只要他们没有敌意,则一视同仁的允许其停靠。

三层斗舰上,死一般的静寂,内外的水军士卒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走路做事都轻手轻脚,不敢发出哪怕一丁点的杂音,像是惧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内舱中,一具躯体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躯体的脖间处是一围细细线缝的痕迹,那张惨白的面容依然保持着狰狞的表情,怒睁的双目中,瞳孔已经四散。

这是一具尸体,关平的尸体。

在他的旁边,巍然如山的武者,正默默的注视着脚下的尸体,枣红色的脸庞在微微的颤抖,鼻息如雷般沉重,激荡着如瀑般的美髯摇曳舞动。

吱呀,门开了,一名铁塔般的黑脸军官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一看到地上关平的尸体时,顿时也流露出伤感之色。

跟随关羽多年,周仓可以说是看着关平长大的,眼看着那个曾经熟悉的小将军,如今身首异处,他岂能不难过。

暂掩心中的难过,周仓轻声道:“将军,益阳方面有消息了。”

“说。”关羽表情依旧冰冷如铁。

周仓便小声道:“刘封使计火烧益阳,主公损兵一千,目下刘封已退往临湘,主公令将军不可轻动,待徐元直到来之后,两军会合再直取临湘。”

“刘封,刘封——”关羽默念着这个熟悉的名字,脑海中浮现着自己的爱子被那人斩落首级的画面,心中的怒火如喷涌的岩浆一般滚滚而上。

猛然间,他虎目怒睁,喝道:“传我之令,全军马上离港,星夜杀往临湘。”

猎猎的杀气如潮水一般,从那具伟岸的身躯扩散开来,身在几步之外的周仓,竟被那前所未有的杀气压得喘不过气来。

周仓气喘加快,极力的平抚着紊乱的心神,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可是主公有令,让将军不可轻动,务必等到徐元直到后才可以南下。”

关羽猛的一瞪他:“有什么好等,刘封那个畜生,难道我还怕他不成。立刻下令全军开拔!”

“诺。”

跟随关羽多年,周仓从未见过这位藐视天下的美髯公,竟有如此震怒的时刻,显然爱子的死真的把他给激怒了。盛怒之下的关羽,就连主公刘备也要忌惮三分,周仓又岂敢再有违逆,赶紧应诺离舱而去。

船舱重新安静下来,关羽俯下身来,颤抖的伸出手来,轻抚着儿子那冰冷的脸庞。

“定国,你放心吧,为父一定会亲手斩下那畜生的人头,你的仇很快就会得报。”

………………

几百里外的临湘城,刘封正率领着他一千凯旋的士兵,带着火烧益阳的捷报昂首阔步的入城。

刘封行事素来低调,但这一次他特意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凯旋仪式,为的就是鼓舞一城官民的士气,用胜利来坚定他们的信心与斗志。

“主公,你这一招火烧益阳,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了。”

太守府中,老将黄忠忍不住称赞。如果说先前黄忠的“入伙”,尚有出于无奈的原因,现下在得知刘封大败刘备的消息后,整个人对刘封的实力已倾心信服,这称呼也和其他人一样,改为了“主公”。

“老将军过奖了,刘备素来轻视我,我正是抓住他的这一弱点,所以才能出奇一胜,不过他有了提防,下一次再用同样的招数恐怕就不管用了。”

刘封自谦之下,环视众人,忽然发现刘琦不在场,便问:“对了,子德兄长人呢?”

“咳咳——”马谡干咳了几声,凑近刘封,几乎用耳语道:“州牧他酒醉,至今未醒,我已经派人去叫他了。”

刘封先是一怔,随即恍悟,心中暗叹:“这小子,还和夏口时一样,什么时候都不忘寻欢作乐。”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迎战二爷

燕子更新完这章,马上就要坐车起程回工作的地方,所以今天只能更这一章,明天的更新可能会推迟到晚上,请朋友们体谅了。另外感谢小墨、无影龙闪和飘荡的火苗的打赏,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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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依稀还记得,去岁夏口之时,曹操几十万的大军尚虎视眈眈,整个荆州一片水深火势,而刘琦在这种情况下,还主动拉着自己纵情享乐,而那一次若不是因为自己出手相救,刘琦还差点死在降曹派刺客的手中。

物非人是,这一次与当时的境况何其相似,而刘琦依然是“色性不改”。

刘封的眉头微微一皱,这时,刘巴却是笑道:“反正子德州牧只是一面旗帜而已,军机大事他也插不上手,主公全权执掌也正好。”

刘巴快人快语,左右诸将也都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刘巴说得没错,子德能力平庸,有他插手只会碍手碍脚,他想玩就由着他去吧。’

想通了这一节,刘封的眉头舒展开来,微微点头道:“子德吃了很多苦,也该让他好好享受享受,他想怎样就由着他吧,不过要多派些人手加强他的保护才是。”

正议论之际,刘琦风风火火而入,脸上尚带着几分酒气,头毛也有些凌乱不整,看来昨夜的春霄快活尚未褪尽。

“阿封,听说你在益阳大败刘备,还差点把刘备杀了,可有此事?”刘琦一路上也听说了些,自然是大为兴奋。

“小胜而已,没那么夸张。”

刘封很清楚,作为一名优秀的统帅,必须要做到不以一时胜败而喜怒,这一点在庞统的《孙子注解》中说得很清楚。

刘琦兴奋之余,又显得稍有失望,“可惜那刘备运气好,让他逃过一劫,要不然咱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刘封淡淡一笑:“就算杀了刘备,北有曹操,东有孙吴,兄长想要高枕无忧,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兄弟二人的这一番对话,目光短浅高下之分已然立判,左右刘巴等辈不禁暗暗点头,对刘封又多了几分钦服。

“刘将军说得对,现在还不是高枕无忧之时。益阳一战虽出奇而胜,但刘备的实力依然强大,他必定会与关羽所部会合,大军前来径取临湘,敌人至少有五倍于我们的兵力,接下我们所要面对的,将是一场艰难的临湘保卫战,诸位还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才是。”

刘巴的冷静分析,立刻又让众将肃然起来。

“刘备肯定是想和关羽合兵会攻临湘,不过我想关羽却未必会听。”刘封表情有点诡异。

众人一怔,一时未解。

刘封冷笑道:“你们不要忘了,我在益阳之时,可是刚刚一剑把关羽的爱子给宰了。你们想想,名震天下的美髯公,此时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痛不欲生,复仇心切。”

这八个字从马谡口中脱口而出,他笑眯眯的看着刘封,似乎已经猜想到了刘封的用意。

刘封对人的心理拿捏得很准,尽管杀关平是一件意外的收获,但这意外一发生,刘封立刻便从中寻觅到了新的战机。

“不错,以关羽的性格,儿子被杀这么大的仇,岂能沉得住气,我想他此刻一定已经不顾刘备的命令,星夜兼程的独自杀奔临湘而来,急切的想要取我刘封的人头给他的爱子报仇,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刘封的缜密分析,赢得了在场诸人的认同。

刘巴却道:“关羽这人一向自以为是,他这么做也不足为奇。只是此人的用兵之才远超于刘备,想如对付刘备那样对付关羽,只怕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刘封点头道:“关羽之能谁人不晓,不过这么好的机会,若能轻易错过了,等到他和刘备会合,兵力倍增之时,我们就再难有此良机。所有才需要诸位群策群力,以我们这么多人的智慧,还怕算计不了一个关羽吗。”

刘封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并不是他低估关羽的能力,而是他相信他手下这批文武的实力。

议事堂陷入了沉寂,每个人都凝眉冥思苦想,费尽心思的琢磨着破敌之道。

突然间,最年轻的那人,紧蹙的额头舒展开来,眉宇间变换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刘封一眼看出了马谡的表情变化,心知这小子必定已经想到了什么鬼点子,便道:“我的马中郎,我看你已经有了整关羽的点子了吧,赶紧说来听听。”

“这条计策有些复杂,且听我慢慢道来。”

马谡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的把他的计划诿诿道来,洋洋洒洒说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刘封和刘巴尚能勉强听懂其中条理,而黄忠则是一会云里,一会雾里,思维难以跟上马谡的讲解。

“整个计划就是如此,大家觉得怎样?”马谡面色中有几分小小的得意。

刘巴神色十分的谨慎,摸着下巴:“这条计策的确是条一箭双雕的妙计,只是实施起来一环接一环,太过复杂,万一哪环节出了差池的话……”

“复杂才好,不复杂焉能骗得过关羽!”刘封腾的站了起来,目光中涌动着兴奋与决然,“我军积粮只够支撑数月,若等到刘关会合,大军合围临湘,形势只会越发的不利。马中郎的这条计策虽然有些用险,但我相信,一定能骗得过关羽,而若成功,回报也将相当的丰厚,这个险值得一冒。”

诸人的精神跟着振奋起来,仿佛刘封的身上有着一种无形的力量,使他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强烈的决心与斗志,能让每一个跟随他的人情绪,都为之感染。

此刻,即使是心怀顾虑的刘巴,亦深吸一口气,欣然道:“刘将军言之有理,没有付出焉有回报,我支持马中郎的计策。”

刘巴也已表态,其余黄忠及刘琦自然也就更无异议。

刘封轻拍着马谡的肩,神色郑重道:“成功与否,全都在你的手中,别让我失望。”

“放心吧,自我跟随将军以来,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两天之后,正如刘封所料,关羽的五千水军抛下远在益阳的刘备所部,顺湘水南下,直抵临湘城西。显然,关羽的战略跟刘封去岁取长沙时一样,直取郡治,余县自然不战而降。

在关羽军临水设下水旱之寨的当天,刘封便收到了关羽亲笔的一封挑战书,指名道姓的要刘封出城和他决一死战。

看着这道不可一世的挑战书,刘封脸上扬起出一抹冷笑。

“真是性格决定命运,关二爷,你这么嚣张,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并肩而战

感谢SS前进和飘荡的火苗兄打赏。总算到家了,让大家久等了,先发一章,晚上九点左右再发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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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呼啸,蓬蒿满地,枯草被风卷起,旷野之上,一片的凄凉。

虽已是冬末春初,但今岁的春暖花开,却往年要晚很多。

瑟瑟寒风中,刘封远眺着湘水方向,沉稳而冷峻的面庞下,却隐藏着一颗不安的心。

面对着关羽的挑战,刘封大笔一挥,回复关羽今日以五百军兵出城决战。

气势上虽然很豪迈,但刘封心中却怀有着几分忐忑,要知道那可是关羽啊,一个可以同传说中的战神吕布一较高下的人物,一个比许褚更可怕,更深不可测的敌人。

并骑而立的黄忠回看了一眼身后五百士卒,“主公,只带五百兵马出战,那关云长会中计吗?”

刘封抖了抖肩膀,驱散了几分寒气,淡淡笑道:“老将军放心吧,关羽这个人我很了解,他虽然恨我,却又很瞧不起我,他一定觉得对付我这样的无名小辈,恃多而胜,胜之而不武,所以我敢肯定他此番一定也只会带五百兵马前来决战。”

刘封对那位名震天下的美髯公了如指掌,而关羽却对“刘封”一无所指,也许在关羽眼中,刘封的印象依旧是那个不成气的“蛉螟之子”。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正是刘封敢于跟关羽一战的动力所在。

视野之中,一条细细的黑线向着临湘城缓缓蠕动而来。

耳边静得只剩下风声,天地间一片平和,这种感觉,就像是鬼片最恐怖的镜头到来前,那种截然相反的平静。

刘封忽然间想起了长坂坡的那一战,在迎战虎豹骑之前的那短短的一刻安静,那表面的安静之下,却酝酿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此时此刻,虽然刘封业已经过前所未有的成长,但尚未露面的敌人所带给他的那种压迫感,依然有增无减。

风卷着沙尘击打着手中的枪柄,寒风似刃,刮面如刀。

刘封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身边的黄忠,这一员须发皆白的老将,怀抱着长刀,闭目端坐,神情祥和而平静。

刘封的心情随之平伏下来,敌人是关羽又如何,现在的自己,已不再孤独一人,有黄汉升这样的人物和自己并肩而战,就算是吕布复生,又有何惧。

战意渐生之际,来敌的影像已经清楚的印入了眼帘。

缓缓推进的步兵阵,那九尺雄躯徐徐而来,火炭似的面色,过腹的漆黑长髯,丹凤眼似看非看,半开半阖,独有一派的睥睨天下的气度。

他的下半身,竟然是一团奇异的熊熊烈火,火蛇流动翻滚,比鲜血还红艳、比红阳之光还明亮。地面上尘雾卷腾,人影若隐若现,他仿佛天宫的神将,踏火降到凡间。

来者,正是关羽。

此刻,所有人都无可抗拒的被关羽的气势气震慑,就连黄忠也不禁暗吸了一口凉气。

五十步之外,关羽停止了前进的脚步。人们这才看清,他的下半身的熊熊火焰,竟是一匹巨大的赤红战马,修长而劲健的四肢好似钢铁铸就,皮肤明亮鲜艳如炽烈的地狱之火,在寒风中摆动的赤色鬃毛犹如万道之蛇飞舞。

传说中的赤兔马,仿佛关羽的另一半灵魂,此刻看去,人与马浑若一体。

斜拖的那柄硕大无朋的长刀,反射着奇异的青色幽光,仿佛死神狰狞的微笑。

冷目陡然一睁,瞬间,一股疯狂的杀气在他的眉眼间流窜,与其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刘封突然间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好似周围的空气正在逐渐凝固,将他紧紧包裹几乎要窒息。

势!这就是关羽的势!

战斗未起,那令天地肃杀的精神打击,便令刘封感到了强大的压力。

‘刘封,你不可以畏惧,关羽又怎么样,他也是血肉之躯,他并非战无不胜,你绝不能输了气势,不能!’

耳边,一个声音在不断的提醒着自己,刘封回想起赵云所传授的“武道三诀”中的“势”字诀,深深的大吸了三口冷气,极力的将惶恐的精神平伏。

顷刻间,他昂起头来,刀锋似的双目无所畏惧的正视着关羽肃杀的眼神。

‘他竟然能抵抗住我的势之压制,这小子……’

关羽的神色间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汹涌如潮的杀气便袭卷全身,他扬起青龙刀,刀锋遥指刘封,冷冷道:“刘封,我念在叔侄一场的情份,只要你当场自刎谢罪,我就留你一个全尸。否则,我不但叫你死无全尸,连同这临湘城也夷为平地。”

此言一出,全军为之悚动。

关羽的眼中,只剩下刘封这个仇敌,对于其他人俨然视若无睹。

刘封尚未回应,身旁的黄忠便已生怒,冷哼一声:“好一个美髯公,口气倒不小,你想将临湘城夷为平地,那也得问问我手中这把刀答不答应。”

“你是何人?”

关羽斜瞟了一眼黄忠,仿佛之前站在刘封身边的是空气,若非黄忠开口说话,关羽压根不会注意到这么一个糟老头子。

“关云长,你也不用嚣张,此乃我长沙上将黄汉升老将军,今日我就与老将军并肩而战,会一会你这个自以为是之徒。”

刘封见黄忠有被激怒的迹象,果断的把黄忠的名声捧起,顺便又不忘损一句关羽。

关羽顿时大怒,青龙刀一横,不屑斥道:“一个黄毛小儿,一个将死的老匹夫,也敢在我关羽面前口出狂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果不出刘封所料,这个关羽打心眼里就瞧不起黄忠,“老匹夫”这种缺德的称呼也能出口,就连刘封听着都觉得刺耳。

“关羽,老夫跟你决一死战!”被激怒的黄忠勃然大怒,双腿一夹胯下黄马,舞刀纵身杀出。

“得关羽人头者,赏千金!”

黄忠的战意已被激起,刘封抓住时机,银枪一招,五百军阵轰然而动,跟随着刘封和一马当黄忠扑向敌阵。

“终究还是一个承受不了一激的小儿罢了,哼。”

冷冷注视着狂扑而至的敌众,关羽的美髯飘动,嘴角扬起的,依然是轻蔑的冷笑。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生变

青龙刀高高扬起。

锵!

身后五百校刀手,指天的大刀同时压低,步调整齐划一,就像是心思相连的同一个人。

刀锋向前一招,伴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杀”吼声,五百校刀手轰然而动,平举着死亡森林,向着狂扑而来的敌人勇敢的迎上前去。

“赤兔,我们上吧。”

低呼一声,胯下那赤艳如火的神驹,仿佛通灵一般,低鸣一声,红尘而出,如一团从天际陨落的飞火流星,拖着飞卷的尘迹疾射而去。

但见赤影,不见人踪,惊人的速度,这就是赤兔马的脚力吗!

人有斗志,马亦有战意。

胯下的卢识得赤兔,仿佛早就对那匹和他主人一样自命不凡的同类怀有不服一样,而今战场相见,自然也要出一口恶气不可,竟也通灵性似的长啸一声,四蹄急蹬,欲要加速冲上前去。

‘伙计,你能跟赤兔一拼,我可不是那个人的对手,这出戏咱俩可不能唱主角。’

刘封暗扯缰绳,压制住的卢的速度,让黄忠独自迎向关羽。

刘封很清楚自己的实力绝非关羽对手,而现在自己身系着无数人的前途命运,不到万不得已,再不能像先前跟许褚一战那样以弱敌强,如果每一次都想凭借侥幸,早晚一天会性命不保。

黄忠虽老,却足以和关羽匹敌。

相压而来的洪流之间,一红一黄两骑,仿佛卷地而起的沙暴,与从天而降的红雷,各自挟裹着摧毁一切的威压与力量,疾扑而上。

锵!

金属的剧烈撞击声响彻四野,轰轰的嗡鸣声,竟使几步之外的刘封都感觉到耳膜隐隐作痛。

一刀之下,那交战的二人神色俱是微微一变。

身在长沙的黄忠,虽自诩为江南第一刀将,但一生之中并未和顶绝的高手过招,如今一出山就跟已步入绝顶境界的关羽交战,一招之下,只觉对方刀上的劲力如泰山崩落一般,那强大的压迫之力,只震得他五脏微微扰动,勉力吐息方才稳住血气。

关羽同样是心中吃惊,他原本极瞧不起黄忠,视之为将死的老革,如果不是为了给儿子报仇,他根本不屑于一战。但这藐视天下的一刀之后,眼中那老匹夫竟然毫发无伤,而对方的刀劲亦含千斤之力,冲撞之下,令他的虎口微微震颤。

‘没想到这老匹夫,刀法竟然如此了得!’

藐视天下的神色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则是浓烈如刃的杀气,自吕布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为眼前的敌人认真起来。

“喝!”

一声低啸声中,青龙刀化做一扇弯月横扫而出,刃锋过处,竟是发出撕裂空气的“哧哧”的磨擦之音,如此凌烈的劲道,已是刀法中的最高境界。

黄忠亦无所惧,振奋精神,一身之力尽灌于宝刀之上同,猿臂伸展,刀锋做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回旋,借着回旋之力,迎击而上。

一红一黄战至一团,只见刀影重重,劲气如虹,刀刃的劲风四面八方迸射而出,只将周围丈许之地掀起阵阵尘沙。

在二人将战的同时,双方的步军阵随之接战。

刘封这才知道,关羽之所以敢只带五百人来,并非因他不可一世的自信,而是这五百校刀手,个个都是武艺不凡之辈,堪称步军中的虎豹骑,方一接战,刘封军就明显落于下风。

‘这五百人战力远胜于寻常步军,莫非是刘备手下的丹阳兵不成?’

刘封知道刘备手下有一支精锐的部队,源自于当年陶谦所赠的丹阳兵。

这丹阳一地民风彪悍,历来不是出盗匪,就是出精兵的地方,陶谦就是凭着数千丹阳兵才稳镇徐州,后来刘备继承了徐州牧,这丹阳兵便归于他麾下。再后来刘备四处流落,丹阳兵也越战越少,时至如今,仅存不到一千,其中一部分作为刘备的亲兵,另一部分则归关羽统领。

‘这个关羽,连丹阳兵都用上了,看来真是为子报仇心切呢,还好我早有准备。’

他神思之际,手中重枪如蛟龙出海,银斑过处,连着刺倒数名敌卒,虽是如此,但依然挽回不了颓势,顷刻之间,便有三四十名部下死在丹阳兵刀下。

在那一团尘沙之中,黄忠和关羽已激战过五十余招,在一般人看起来难分高下,但刘封却知道,黄忠在招式上虽不逊于关羽,但毕竟年势已高,体力远不及关羽淳厚绵长,再斗下去只会败相渐露。

胜负,很快便将见分晓。就在此时,身后的临湘城惊变突生,原本紧闭的城门,忽然之间大开,城门口的己方士卒竟然自相残杀起来。

城中发生叛乱!

士卒们的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这个念头,斗志顿为一挫,本就处于下风之势,瞬间便呈现出将要瓦解崩溃的迹象。

发生在城门处的叛乱,似乎只是一小部分人所为,很快便被仍忠于刘封的兵马挫败,只见三十余名叛军正从城门慌乱的逃出,向着交战之地而来。

“老将军,临湘有变,速速撤军回城。”

刘封高喝一声,拨马便向临湘城奔去,他这么一撤,几百军卒立刻土崩瓦解,一窝蜂的向城内退去。

那边的黄忠与关羽正战至激烈,他明显的感觉到呼吸越发的急促,而对手每一刀所挟的力道却有增无减,应对起来渐为吃力。

如果是换成许褚那样的人物,明知不敌也要拼个你死我活,但黄忠却向来是沉稳之辈,一听得刘封的示警,便也不恋战,猛攻数招,瞅准一个空隙,拨马便走。

敌人内乱突生,关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这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关羽本打算趁乱杀入城中的,但转念一想,那刘封深藏不露,颇有心机,胆敢出城决战,想必心中有底。而此时,内乱却突然生乱,这其中,多半可能有诈。

念及此,关羽便下令全军停止追击。

奔还城门的刘封,一抬头,却见一将引着三十余名叛军,正冲过吊桥,试图逃往关羽军方向。

褐色的瞳仁中,那叛将的面庞看得清清楚楚,正是马谡!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好忽悠的人

(上一章脑袋一昏,把几处刘封写成我上一本书的主角“方绍”了,让大家见笑了,汗一个。)

马谡,那个被刘封一手提拔,自鲁山一役起就跟随他左右的亲信,此刻却正以一名叛将的身份从刘封的眼前逃过。

岂能无动于衷!

怒气冲冠而起,刘封策马直趋马谡,厉声喝道:“马谡,我待你不薄,为何叛我?”

的卢神驹四蹄践草,疾行如风,紧随在刘封的声音之后,顷刻已迫近马谡五步。

马谡神色慌张,哪里还有时间来回应,只顾拍马狂奔。

“去死吧!”

愤怒的刘封杀机陡增,两马交错之际,重枪从左肋下如电光标射而出,凌烈的一击直向马谡的人头刺去。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马谡急前身体前倾,试图避过这致命的一击。

他做到了,那挟着千斤之力,可以将铁甲轻易撕裂枪锋,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掠过。虽然未造成致命之伤,但锋刃的余力,竟是将他的背甲生生的撕裂,如刃的劲风扫过,一蓬鲜血喷溅而起。

“嗯!”

马谡只觉背上一痛,心知已是受伤,却不敢有一丁点的迟滞,依旧伏在马背上,不顾一切的抽打着坐骑。

一击未中,当刘封勒马转身之际,马谡已在十步之外,在几十名叛兵的拥护下,向着关羽军阵亡命逃去。

他横枪立马,傲立于吊桥之头,冷视着马谡渐渐远遁,却并没有继续追击。转身而回之际,嘴角悄然闪过一抹冷笑。

在没有追击的情况下,刘封顺利的撤回临湘城,迅速的拉起吊桥,关闭城门。清点兵马,这一仗损失了约两百余众。

“老将军,你没事吧?”刘封见黄忠气色不佳,便关切的问道。

“这个关云长,果然是名不虚传。”

翻身下马的黄忠已是汗流颊背,胸口因急速的呼吸而起伏不定,原本苍老的面孔,因体力的透支,更是变得有几分狰狞可怕。

“那关羽正当盛年,以老将军这般年龄,能与他激战一百回合,已经是相当的难得。依我看,如果老将军再年轻个二三十岁,此刻关羽早已成了老将军的刀下之鬼。”

刘封这话不是恭维,而是由衷的钦佩,心中却又有几分暗自的庆幸,庆幸自己的冷静,没有狂妄到亲自去与关羽一战。

“未必,未必呀。”黄忠摇头而笑,一时顾不得说话,拿起水囊猛灌起来。

这时刘巴已经从城头下来,来至近前,低声笑道:“主公,我和马中郎演的这场内乱之戏还算逼真吧。”

“戏倒是演得天衣无缝。”刘封点头赞道。

“我方才还在担心,万一关羽见我们生乱,趁势追击,若是让他杀入城来就大事不妙了。”刘巴口气中有几分心有余悸。

刘封冷笑道:“关羽此人聪明得紧,他一定会自以为这场内乱是我们故意所安排,想设伏故意引他冲城,所以才会按兵不动。可惜呀,聪明往往反被聪明误。”

灌完水的黄忠猛然想起什么,“刚才主公对那马中郎那一枪,我在后边看得心惊胆战,差点以为主公你真的要杀他。”

刘巴也道:“我在城上看得也是,其实这一出诈降计,只是咱们计策的第一环,不必让马中郎受伤,依然能达到目的,刚才真是有点冒险了。”

“我早说过,关羽是个聪明人,戏不演足了,怎么能忽悠得到他呢。”

刘巴一怔,茫然道:“主公,何谓‘忽悠’?”

“这个嘛,咳咳……”

………………

湘水东岸,关羽中军大帐。

关羽双目微合,如铁塔一般面无表情的端坐在那里,左右分别侍立的是周仓与廖化二将。

二十名刀斧手雁行而立,刀斧森森,虎目怒睁,一派肃杀之意。

帐帘掀起,一身浴血的马谡蹒跚而入。

“马谡见过关将军。”马谡说话之时,不卑不亢,全然没有一丁点的愧然之意。

关羽缓缓睁开眼,冷冷的注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如刃的目光仿佛要撕裂他的皮肉,洞穿他内心的思想一般。

“马谡,你兄长初一出仕,左将军就委以太守重任,你年纪虽轻,左将军却同样很赏识你,你为何要助那逆徒背叛左将军?”

面对关羽的质问,马谡神色自若,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刘封的叛变,我兄弟二人事先前不知情,事变突发,他以武力胁迫,我等迫于其淫威,所以不得不暂时委曲求全。”

“这么说,你是身陷敌营,却心向故主了。”关羽的表情缓和了几分。

马谡淡淡道:“正是如此。我蛰伏许久,为得就是今日趁机夺门献降,将功补过,怎想关将军不知因为什么,却没有趁势攻城,我势单力薄,只能杀出重围前来投奔将军。”

“好一个‘夺门献降,将功补过,哈哈——”

关羽先是无端的狂笑,那笑中听不出一丁点的悦然之意,反而充斥着讽刺与冷峻,案前的马谡眉头不禁微微而皱。

啪!

笑声嘎然而止,关羽猛一拍案,冷喝道:“马谡小儿,你和刘封那奸徒串通一气,演了这一出诈降之计,你以为能够蒙蔽得了我关羽的眼睛吗?”

马谡闻言变色,急道:“我是诚心来降,关将军何出此言?”

关羽冷笑了一声,抚髯轻蔑道:“刘封的武艺虽然不在我眼里,杀你却绰绰有余,但在吊桥之前,他却只是刺伤了你,这分明就是一出苦肉计。你们自以为弄伤自己,就可以让我深信不疑,哼,自作聪明!来人啊,将这诈降之徒拖出去,就地处斩。”

左右虎士,汹汹而上,当场就要将马谡拖出去。

马谡大惊失色,急叫道:“那刘封为人狡诈,他多半是料到将军会这么想,所以才故意放过我,好让将军误以为我是诈降,将我处斩。我确实是真心降,恳请将军莫要中了刘封借刀杀人之计,否则定会寒了长沙那些心向左将军之士的心呀。”

马谡的自辩倒也不无道理,关羽暂压怒意,摆手示意手下先不动手,冷冷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真心归降,但所作所为却破绽百出,你又拿什么来证明你的真心。”

马谡挣脱武士的按压,从地上腾的跳起,正色道:“我有一计,不但可助将军速破临湘,同样也可借此来证明我的清白。”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二环

关羽是很自以为是,但这并不代表他狂妄自大,他很清楚,假如刘封死守临湘不出,别说是自己的五千兵马,就算是合刘备那四千兵马之力,也未必能攻得下一座坚固的临湘城。

倘若马谡是真心归降,而自己却一刀将他宰了,就算马谡真是在使诈降计,其罪当诛,但在不知情的长沙士民眼中,自己却成了一个杀降之人,这只会逼得长沙士民铁了心助刘封死守。

而今马谡自称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计策,而且还可以帮助自己打下临湘城,倘若是真,自是关羽所乐见的。

当下关羽杀气尽敛,挥手屏退左右武士,问道:“我也不是妄杀之人,如果你真能证明自己清白,我不但会恕你前罪,而且还会向左将军保举你。说吧,你到底有何计策证明自己。”

“多谢关将军给我这个机会。”马谡平伏了激动的心情,神色重新恢复了坦然自若,走上近前,低声道:“将军也知道,刘封这一年在长沙大搞屯田,其实就是在为他的反叛囤积粮草,但因为仓促起事,临湘城中所积之粮也不过三个月所用,将军若想速破临湘,自然要从粮食上下手。”

关羽微微点头,渐起了兴趣:“此事我也略知一二,你继续说下去。”

“所以,刘封为了固守临湘,以待时变,就派人秘密的向东南数县征集了一大批粮草。据我所知,这批粮草最迟后天就可以运抵临湘,至于粮队所走的道路,以及准备从何门入城,我都一清二楚。如果将军能派兵将这批粮草劫了,城中军心士气必然大受打击,到时候说不定不待城中粮草,叛军就已人心离散,临湘城岂非不攻自破。”

不战而屈人之兵!

听罢马谡的计策,关羽的脑海里立时浮现出了这七个字。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官渡一战,何等强大的袁军,不就是因为乌巢的一把火,一夜之间全军土崩瓦解的吗。

粮食对于战争的军要性,关羽又岂能不知,此时此刻,他的脸上怒意尽消,取而代之的则是几分微妙的信任。

“倘若真能劫了粮草,你马谡就是平定刘封之叛的第一功,左将军绝不会亏待于你。”

关羽此时的态度,与片刻之前竟是天壤之别。

马谡也并未因此而喜悦,只淡淡道:“谡只是想弥补先前的过错,岂敢奢望其他。”

关羽微微点头:“好吧,既然你有此诚心,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至于那运粮队的情报,如果你所言有虚的话……”

“不用将军动手,我自行了断。”马谡坦然一笑,一副成竹在胸。

马谡这般表现,关羽对他的信任自是又添几分,当下便询问其运粮队的具体情报,马谡毫无隐瞒,如数道来。于是关羽便命廖化带一千精兵,暗中绕往临湘之东,也不打算劫了这一队粮草,而是直接一把火将之烧掉。

天色向晚,一夜转眼即过。

次日的傍晚,刘封在临湘城头远眺关羽大营。

临湘城距湘水不过数里,更以一条沟渠引湘水为护城河,所以,站在经过加高的临湘城头,刘封可以清清楚楚的纵览敌营。

关羽在扎旱营时,先命士卒在营外支起一堵木墙,这木墙则是由一长一短两排树干组成,树干底部烧焦以后埋二分之一入土,长树干排在紧密的一排在外,短树干的一排则在内,然后在两排树干之间架上木板,分为上下两层。

如此,则长树干长出的部分就成为了护墙,木板上层可走动士兵巡逻放哨,下层则可存放防御武器,或供士兵休息。

营区之内,营帐均为两两相对,在营帐的周围和各营区之间都挖有排水沟,直通往营外。各营区之间的士卒都严格居于本营所在,绝没有跨营乱窜的现象,甚至每一营区内的各帐篷之间也鲜有士卒乱走动。

关羽立旱营之法,倒与刘封先前所学颇有些不同,在刘封看来,某些地方甚至比庞统的《孙子注解》上所写的立营立法还要高明。至于水营,刘封尚不及学习,但远观之亦见各营错落有致,战舰出入井然有序,外行人也能看得出其中深得兵法之妙。

光凭这安营之法,就能看出为将者有多少本事。

“关羽此人,真乃将才也。”刘封观摩良久,不禁发出一声慨叹。

身后传来脚步声,登上城头的太守刘巴。

“主公,关羽真的会中计吗,我依旧觉得,马中郎的计策太过用险。”刘巴面带忧色道。

刘封不得不承认,以刘巴的才能,在治理政务,搞屯田,抓生产这方面极为的出色,但在用兵行谋方面,却略有不足。

他缺乏的并非是机谋,而是一种谋士应有的运筹帷幄的自信,这一点与庞统相比,高下自见其分。

“关羽性格如此,他这计策拿捏的很准,我对他有信心。”

刘巴微一沉吟,又道:“我从不怀疑马中郎计策之妙,我所担心的是……”

他话到一半却不再言,言下之意似乎不便出口,但却立时被刘封会意。

“呵呵,子初是怕马谡假戏真作,借着诈降之机,趁机背弃我,是吗。”刘封点破了刘巴的顾虑。

刘巴轻咳了一声,也不再隐讳,直言道:“人心难测,何况是如此重大之事,由不得我不担心。”

刘封眉宇间流露着自信,淡淡笑道:“放心吧,我很了马谡,他是一个要干大事的,他也很清楚,谁才是能让他成大事之主。”

刘封的自信,让刘巴不再多言,他甚至有些不理解,为何眼前这位年轻的主公,会拥有如此浑若天生的自信,仿佛前途无论有多艰险渺茫,他都能坦然处之。但是,正是这种难以理解的自信,却又让他情不自禁的为之所折服。

感慨之际,一名斥候匆匆的奔上城头,慌张道:“启禀主公,我军运粮队被敌人突袭,四百辆粮车尽数被烧毁。”

这一消息,令左右的士卒无不为之悚然。

而此时的刘封,嘴角竟是扬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回视刘巴一眼,二人会心一笑。

刘封转身遥视敌营,喃喃冷笑道:“第二环已经成功,好戏就要收尾了。”

第一百二十章 节外生枝之言

(求收藏,燕子拜谢)

湘水东岸,关羽营。

“将军,四百辆粮车,被我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一粒粮也没给那逆徒剩下。”

凯旋而归的廖化,难掩大胜而归的兴奋与得意,似乎这一次的劫粮之胜,也让他为少将军关平之死出了一口压在心头的恶气。

“辛苦了,这一仗你打得很好。”

关羽抚髯微微而笑,竟然出口夸了廖化。

要知道关羽素来藐视天下,纵使当世那些名将,能入得了他法眼之辈屈指可数,廖化等辈虽跟随了他十余年,但生平有几次曾受他夸奖早已想不起来,关羽这一赞许,立刻让廖化是感到受宠若惊之极。

“廖将军这一仗确实打得好,只是这些粮草烧了却有点可惜,要是能劫回来为将军所用就更好了。”一旁的马谡语气闲然,俨然跟关羽他们已是自家人一般。

关羽冷笑了一声:“我江夏屯粮无数,又岂会稀罕他这几百车粮草。我就是要一把火烧他个干净,非如此,怎能震慑那逆徒和一帮叛众。”

“呵呵,将军言之有理。”马谡顺着关羽附合道。

关羽大出了一口气,心情甚好,经这一仗之后,对马谡的归降已是深信无疑,遂道:“马谡,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很好,你的功绩我自会向左将军上表,左将军他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原本被关羽信任,乃是马谡求之不得,但这时马谡却神色忽然变得肃然起来,起身走到关羽跟前,单膝伏地,愧然道:“将军对谡这般信任,实令谡心存感激。只是谡对将军尚有隐瞒,请将军恕罪。”

马谡忽然间的意外举动,令在场众人都大感意外,就连关羽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茫然。

关羽沉顿了一下,微微抬手:“你先起来吧,到底还有何事隐瞒,说出来便是。”

马谡虽然站了起来,但却垂手低头,不敢正视关羽,默默道:“实不瞒将军,其实这劫粮之计,也是那刘封事先谋划好的。”

此言一出,众人为之变色。

“你说什么?”关羽眉头微微一凝,脸色越发的沉重。

“先前我为脱出刘封的控制归降将军,所以就假向他献了诈降计,想假戏真做,借此脱困。但那刘封害怕被将军看穿,所以设计好了在城门前假意刺伤我,以此来骗取将军的信任。”

马谡这话就让众人不仅仅是惊讶,而是茫然不解了。如果他是真诈降,现在已经达到了目的,又何必多此一举。但若是假诈降,说这些话等同于自寻死路,是个正常人都会难以理解。

关羽并没有因此而发怒,他此刻倒是起了兴趣,想要听听他到底能说些什么。

“刘封自以为聪明,却不想他这计谋反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关将军一眼识破。只是那个刘巴却很聪明,他猜到将军不是那么好欺瞒的,所以又把几百车的粮作为牺牲,做为备用的计划,如果关将军不信,就叫我献上劫粮之计,那刘巴称有此双重连环计,关将军必定会对我深信不疑。”

真相大白,关羽脸上的青筋在微微的抽动,原因无非是刘封和刘巴这两个家伙,竟然如此的阴险狡诈,诡计之下,自己竟是真的上了他们的当。

恼火的关羽目光冷视着马谡,沉声道:“既然这一切都是那逆徒的阴谋,你说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马谡冷笑了一声:“那二刘的计策虽然狡诈,只可惜,他们却万万也没想到,首先提出诈降计划的我,竟然是真心的想归降将军。其实这些话我原本可以藏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说出来,但是将军对我如此信任,我若不如实告知,良心实在难安。”

“这些话,你为何不当时就如实告知,却非要隐瞒到此时才说?”关羽口中仍有怒意。

马谡叹道:“我原本是打算一见将军就实话实说,可是当时将军硬要砍我的脑袋,我失礼的请问将军一句,如果当时我说了这些话,将军你会相信吗?”

关羽是傲慢,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讲道理,马谡的担忧确有其理,当时就算他如实而言,只怕自己仍会当成是诈降的谎言,依然是要砍了他脑袋的,马谡确实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

此时此刻,关羽的怒意悄然而散,对马谡的信任又平凭几分,关羽很清楚,马谡如果是诈降,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又岂会冒险再说这些节外生枝的话,所以,他的归降之心是无须置疑的。

只是,“良心难安”的这等鬼话,关羽却没蠢到一并相信。

“马谡,你能实话实说,这让我很欣慰,我也相信你是真心想归降。不过,你这么做的目的,恐怕不仅仅只为那‘良心’二字这么简单吧。”

马谡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拱手道:“果然还是瞒不过将军的眼睛,其实我之所以和将军如实而言,就是想为将军再献一策,此策若能实施,三日之内,必破临湘。”

‘哼,什么良心难安,果然如我所料,只是一个想立功求名,反复无常之徒而已,不过,却正好为我所用。’

“三日破临湘?我倒想听听是什么妙计。”关羽目露好奇之色。

马谡遂将自己的计策诿诿道来。

默默倾听的关羽暗暗点头,深通用兵之道的他,显然看得出马谡此计的精妙之处,倘若真能诱使那刘封中计,三日之内攻破临湘城倒也极有可能。

沉吟许久,关羽拍案道:“好,就依你之计而行,三日之内破临湘,取刘封首级!”

深夜,灯火通明的太守府中,刘封手中拿着一封书信,眉宇间一种诡秘的表情时隐时现。

须臾,黄忠和刘巴先后赶到。

“主公,深夜唤我们前来,莫非是马谡那边有消息了吗?”刘巴迫不急待的问道。

“你可猜得真准。”刘封将手中的那封信示于二人,冷笑道:“这是马谡刚刚送来的密信,一切都在按着我们的计划进行,最后一环就在明日,诸位,该是给我们的关将军送上大礼的时候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万马千军吗?

湘水上游,临湘城西北二十里。

在抵达临湘之初,关羽就在此间设下了一处粮营,从江夏郡运来的粮草,大多也屯集于此,或走陆路,或行水路,再运抵南边大营。

不过这处粮营的安设,却并非只是为了屯粮,其中水旱二寨,均是按照作战营盘所设,目的则是为随后将来到的刘备军提前设下营盘。按照关羽的设想,如果自己不能在数天内拿下临湘,那么就只有等刘备军的到来,从西北两个方面,对临湘城形成夹击之势。

这日天刚刚蒙蒙亮,一千余辆运粮车,借着晨雾的掩护,向着东南面的临湘城方向徐徐而行。

就在昨日,关羽将原本临水而建的大营,移至了临湘城下,形成了一种大军逼城的威压之势,这一支粮队,正是为关羽新设的大营输送粮草。

“士将军,其实这里有我就可以,你完全可以去协助关将军。”马谡轻松的说道。

与马谡并肩而行的这人叫做士仁,是关羽麾下的一名校尉,除了廖化和周仓之外,关羽最信任的部将就是此人。

士仁看了马谡一眼,只是笑了笑,依旧神色警觉的观察着前方。

旭日东升,朝霞之光刺破这朦胧的薄雾,视野渐渐的宽阔起来。

“士将军大可不必这般紧张,其实我们这一路本来就是诱饵,刘封早晚会率军前来的,咱们只需耐心的等着鱼上钩便是。”

马谡一副闲庭信步,不知是出于无聊,还是出于自信,对一直精神高度紧张的士仁有点不以为然。

士仁冷哼了一声:“你怎能如此肯定?”

“我跟随刘封那么久,他有多少底细,我自然是一清二楚。前番廖将军的一把火,烧了他几个月的粮草,临湘城中的粮草所剩不过三月之用,这一趟的粮,他是劫也得劫,不劫也得劫,他没得选择。”

马谡口气自信之极,俨然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士仁却对这个降将心中有几分鄙夷,见其如此得意,便心觉不悦,冷笑道:“看来刘封这逆徒对马将军你可是相当的信任呢,现下马将军你背叛他也就罢了,还诱骗他来劫粮,马将军的手段还真的是够绝情呀。”

士仁言辞之中的鄙意已是相当的明显,马谡却不以为然,只是表情玄奥的回了一句:“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跟对了人,前途无限,跟错了人,有可能就死路一条,士仁将军你早晚会理解的。”

话音未落,东南方向骤起变化,将所有人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来了,士将军,我说得没错吧,赶快给关将军发信号,请他动手吧。”马谡和其他紧张的将士不同,这时倒是既轻松又得意。

“关将军有令,只有辨明那刘封是否尽起临湘之兵而来,方可依计行事。全军听得,布阵准备迎敌。”

号令一下,五百押粮士卒迅速的面向东南方向的来敌,熟练的结成了防御阵型。

士仁擎刀立于阵中,极目远眺,试图辨清敌人到底来了多少兵马。

马谡策马跟至他身边,依旧是一脸的自信,笑道:“我在信中告诉了刘封,押解粮车的兵马有一千之众,刘封想要劫粮成功,就只有尽起临湘之兵,士将军,你要相信我。”

士仁也不会头看他,只冷冷道:“关将军有吩咐,谁都不要相信,只相信自己的眼睛。马将军你放心,如果确如你所言,我自然会马上发信号的。”

士仁无意中的这句话,不小心道出了关羽对马谡的不信任,马谡却不见怪,眉宇之中,一丝诡异悄然闪过。

来敌越来越近,漫天飞扬的尘土,张扬着一种强烈的威势,俨然千军万马杀奔而来。这五百士卒,即使是关羽训练出来的精兵,面对着这般浩大的敌势,一个个士卒的脸上,依旧不免露出怯相。

“士将军,你看这尘土飞扬之势,来敌至少也有三千之众,你还不快报知关将军,错过了战机这罪责是你担还是我担!”

看着汹汹而来的敌势,马谡显得有点焦虑,忍不住冲着士仁吼了起来。

眼见一切都在马谡的预料之中,士仁不敢再有迟疑,急道:“快,快,马上发信号,立刻。”

号令一下,士兵急将早就准备好的几辆粮车堆聚在一起,一把火点燃,一道浓浓的狼烟迅速的冲天而起,直抵云霄,方圆数十里内都清晰可见。

信号已发出,马谡暗松了口气,拨马便走。

“马谡,你要去哪里?”士仁一把扯住了马谡的马缰绳。

“敌人已经中计,我们的任务已完成,不赶紧撤难道还留在这里等死不成。”马谡边说边瞅了一眼越发逼近的尘暴,形色颇为焦虑。

士仁凝眉喝道:“可是关将军有令,令我等务必将刘封拖得越久越好,你岂可违令先走。”

“敌众我寡,而且还是刘封亲自前来,那个人可是连定国少将军都能斩杀的人,如果你觉得是他的对手就留下来好了,我可不想陪着你在这里等死。”

马谡奋力的夺了缰绳,二话不说便匆匆的逃离粮队所在。

马谡的临阵先逃,立时扰动了军心,而士仁也为他的话所惊,回头再看一眼袭卷而来的浩大敌势,本欲死战的勇气立时就被击碎。

“撤,全军速撤。”

士仁再无战心,大叫一声拨马先走,军阵随之轰然而崩,五百军卒,还有那些赶车的民夫,都随着士仁望风而逃。

一千多辆粮车,就这样被遗弃于荒野大道上。

片刻之后,令士仁不惜违背关羽之令,望风而逃的敌众终于杀至。

马蹄收,人止步,漫天的尘土落定,哪里有什么倾城而出的敌军,不过是黄忠所率的一百多骑兵而已。

只是,这一百骑兵,每一匹战马的尾巴上面,都拖着几根大树枝,奔行之际扫刮地面,正因此才能扬起漫天的尘土,造成了一种大兵逼近的假象。

黄忠策马穿梭在一辆辆的粮车中间,大刀往其中一袋粮袋上一砍,白花花的米粒便哗哗的流出,黄忠不禁笑道:“主公的识人之能果然非同寻常,这个马谡,今日的确是让我看到什么叫作后生可畏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三环诈降计

“快,把粮车绕道东门运回城去。”

不用黄忠的号令,部下早就忙碌了起来,一千多辆粮车掉转方向,吱吱呀呀的朝岔路而去。

车队刚刚开动,黄忠猛然间觉察到了异状,他急是拨转马头,再向敌人逃撤的方向望去。

视野之中,一人一骑正从滚滚的尘雾中奔出,向着这边轻尘而来。

手中宝刀紧握,杀气在苍老的身躯间流转。蓦的,蒸腾而起的杀意陡然一沉,黄忠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闯入眼帘中的那个瘦削的人影,正是马谡。

“马中郎,你的计划可比想象中有所改变呀,老夫本以为要大杀一场才能夺下这批粮草。”黄忠策马迎上前几步,拱手笑道。

马谡拱手还礼,俊秀的面容上涌动着几分得意,“我本来是打算突施杀手,斩了领军的敌将,跟老将军来个里应外合的。没想到关羽所用的这个叫士仁的家伙,竟是个胆小怕死之徒,被我一吓唬就望风而逃,倒也省了我手上沾血呢。”

黄忠兴致昂然,不禁哈哈一笑:“马中郎,你这三环诈降计的杰作,实在是惊为天人,老夫不得不对你说一声‘佩服’。”

黄忠称赞让马谡愈加的得意,但他却没有得意忘形,淡然一笑:“计策虽妙,但若没有主公那般的胆色与果敢,恐怕也不会采纳。”

“那是,那是。”黄忠点头表示认同。

“我们赶紧回城吧,关羽估计很快就会知道中计,我们得赶在他醒悟之前,把这批宝贵的粮草安全的运回城。”

“言有之理,都动起来,麻利点。”

…………

临湘城,西门。

箭如雨下,杀声震天,四千多关羽军的猛烈狂攻,已经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西门一线,不到五百人的长沙军拼死的抵抗,但在几乎十倍于己的敌人强悍的攻击下,形势已经相当的艰难。

城破,似乎只是时间的问题。

城楼之中,一双刀锋似的鹰目,却在闲逸的欣赏着这场一边倒似的激战。

“主公,刘太守快要撑不住了,他想请主公立刻发动。”一名面上带伤的士卒奔入城楼,喘着气向刘封求援。

刘封呷了口香茗,表情依旧沉静如水,淡淡道:“敌人还没到强弩之末,转告刘太守,让他再坚持一刻。”

“诺。”士卒匆匆而去。

刘封饮尽杯中之茶,他站了起来,信步来到门前,借着居高临下之势,遥视着城下汹汹的敌阵,嘴角泛起的不是惶然,而是一抹冷笑。

马谡所献的三环诈降计,到此时为止,可以说是全部成功,刘封现在要等的,则是黄忠那边的回报,他要为那二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所谓的三环诈降计,第一环,就是在城下与关羽决战时,马谡趁乱伪降关羽。

刘封当然知道,以关羽的智商,很难骗得到他,而他那故意刺马谡的一枪,就是为了加重关羽的怀疑,当关羽自以为是的以为识破马谡的伪降,要杀马谡,这个时候,马谡就可以顺势实施第二环计策。

关羽很清楚刘封的弱点不仅仅只有缺兵,而且还少粮,所以刘封就本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精神,大大方方的让马谡献了一条劫粮计,如此一来,关羽自然对马谡就深信不疑,这时就可以趁计实施整个计划的第三环,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当日马谡在向关羽吐露“实情”后,便向关羽献策,由自己以“诈降者”的身份,秘密的联络刘封,就说关羽会令他押解一千余车的粮草前往大营,以“骗取”刘封前来劫粮,自己则里应外合。

马谡还特别强调,押解粮草的兵马有一千五百余众,如此,想要劫粮成功,刘封就不得不尽起临湘之兵。而整个临湘城中,刘封可以动用的正规军不起过三千,一旦起大军去劫粮,那么临湘城的防御必然在短时间内极度的空虚,而关羽便可趁此良机,立刻起大军攻城。

一千车的粮草,对关羽来说并非一个大数目,但对刘封而言,却是救命的稻草,正是基于这个判断,关羽才相信刘封必然会冒险出城去劫粮,所以他才果断的采纳了马谡的计策。

当然,关羽也很聪明,他给士仁暗中下令,如果是敌人大军来劫粮,那么就说明临湘城已然空虚,这时就发出一道狼烟的信号,关羽便会尽起全军前去攻城。

倘若来劫粮的只是小股敌兵,那么就说明刘封不愿意冒风险,此时士仁就当点起三股狼烟,这时关羽就会果断的放弃攻城计划,立刻派兵前去救援粮队。在没有诱使刘封上钩的情况下,关羽可是不会留给他劫去一粒粮的机会。

三环的诈降计,一环扣一扣,此时刘封细细品味起来,都觉得有点复杂,但正如他先前所说,只有复杂的计策才能骗过关羽,现下看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攻城敌兵,刘封终于确认关羽被忽悠到了。

寒光如电,破空而来。

刘封身形一侧,猿臂探出,轻巧的将一支射上来的箭矢抓住。

此刻,整个城楼的木制外墙上,已经如刺猬一般,钉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而城池下方的敌方弓弩手,虽然居于仰视的不利境地,但竟然全面了压制住了城上长沙军的弓弩打击。

临湘城防的崩溃,似乎就在眼前。

刘封将手中的敌箭狠狠的甩在一边,深吸过一口气,厉声道:“时机已到,开始行动吧!”

此时的关羽,正骑着赤兔马,静静的驻立在护池河边,面色傲然的欣赏着摇摇欲坠的临湘城。

‘定国,刘封的人头,为父马上就会为你拿到,你的仇终于可以报了。’

关羽身上的杀气陡然弥漫,沉声喝道:“传我之令,破城之后,一干叛众,无论降与不降,格杀勿论。”

光杀一个刘封,难泄关羽的丧子之痛,他必须要用更多的鲜血,方才能祭奠他那爱子的在天之灵。

目光之中,周仓已经率十几名先登死士爬上了城头,破城,似乎只在须臾之间。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反击之势

当关羽以一种藐视的目光,不屑一顾的冷视着的城头,心中盘算着如何血洗临湘,以告慰他那死去的长子时。

惊变突生!

嘹亮的号角声中,无数的长沙兵,突然之间从城楼中,箭塔内,城墙后现身,在同一时间涌上城头。

残破不堪的一面“刘”字大旗,转瞬之间被无数面迎风招展,遮天蔽日般的旌旗之海所取而代之。

凭地里冒出来的几千长沙兵,顷刻间改变了城头的战势格局,本来只剩下一口气的敌人,仿佛突然之间回光反照一样,不但恢复了斗志,而且还更加的强大。

密集的箭雨再度从城下倾泄而下,檑木与滚石无情的砸向云梯上攀爬的江夏兵,已经爬上城头的周仓和几十名先登死士,则被新出现的敌方生力军,打得措手不及,一步步被逼进了城头死角。

就像是一只血已经放开,待宰的猪豚,当手中的杀猪刀毫不留情的剥下那层猪皮时,一只伪装在猪皮之下的猛虎,却突然之间从里边钻了出来。

这不可思议的变化,片刻间让攻守双方的气势发生逆转,原本斗志高昂的江夏军们,被这如“天兵天降”般神奇降临的敌方援军深深的震撼,而在对方凌烈的防守反击之下,整条攻击线似乎已面临着崩溃的危险。

“怎么可能,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援军?”

城下的关羽,藐视天下的神色渐退,一种前所未有的惊异涌上面庞。

视线之中,眼看着自己士卒,一个个倒在对方箭雨中,云梯上的攀爬的士卒,被对方的檑木轰落于地,摔得肢离破碎。

明明士仁的信号已经发出,明明刘封已经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可为何城头会突然出现大批的敌兵。

‘难道是那小子闻知临湘有危,急着赶了回来不成?’

不可能,以粮队离临湘的距离,只要那小子上当,一来一回不可能这么快。

‘又或者,是城内刘巴等人,无奈之下组织了青壮丁夫强行上城?’

这更不可能,城上的那些援军,明显是经过训练的正规士卒,根本不是什么青壮丁夫。

可是,这突变的形势,又是为什么呢?

苦思之下,关羽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个念头,令这位傲视天下的美髯公,整个人都为之一震。

当关羽还在困惑之时,城上的刘封却杀得痛快淋漓。

五百守城士卒,只不过是他吸引关羽上钩,全力攻城的诱饵,而两千的精锐之士,则隐藏在暗处,只等着攻城的敌军拼尽全力之时,才能发动这致命的一击。

一切都在刘封的意料之中,尽管敌人的数量仍占优势,但在一番猛攻之后,气力与斗志都有相当大的消耗,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这突然现身的两千生力军,无论是气势上还是数量上,都已经足在成为摧垮敌人的最后一击。

隐忍已久的士卒,手中的兵刃无情的斩向敌人,此刻,他们已经不单单是在为刘封,或是为军功利益而战,关羽的那句“将临湘夷为平地”激怒了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士卒,此刻正是在用他们的鲜血,来拼死保卫着他们的家乡和亲人。

沿城一线,各路攻击的敌兵都在溃败,唯有城西南一角,周仓和几十名丹阳兵所组成的先登死士,据守着最后一处缺口,使得城下的敌人仍能源源不断的爬上城头。

“让开!”

刘封手提重枪,大步流星而上,左右士卒如浪而开,自觉的让开一条杀路。

沉稳的步迈中,他如若一团白色的光雾扑袭而上,手中银枪暴涨,化做层层白色的铁幕,直撞向敌人半圆形的刀阵。

迎面的两名刀手不知来者是谁,两柄手刀左右夹攻而上,劲道与招式一看就知是用刀的好手。

只是,那刀式尚在半途之中,一道寒光穿破二人防御的破绽之处,如流萤一般左右一闪。那二人的脖颈便如脆弱的窗户纸被捅破了一般,鲜血涌喷中,连敌人的招式如何发动都没看清,便扑嗵倒在了地上。

一招之际,轻松的打开了敌阵的缺口,刘封以枪开路,顺势突进,一路势如破竹,身后的部卒追随而上,顷刻间将敌人分割成了两截。

敌战之中,刘封认出了周仓,那个手舞着一柄大刀,使着关羽家传的刀法,一次次的将他的部下斩倒的敌将,此人,几乎是凭着一己之力,硬生生的挡住了几十名士卒的进攻,一柄大刀舞得大开大阖,竟是占尽了上风。

不杀此人,今日就无法让这场三环诈降之计完美的谢幕!

正当刘封杀气流转,准备出手解决周仓时,他的猎物也同时发现了他,这个面目狰狞之人,人群中一看到刘封,就如同发狂了的野兽一般,不顾一切的向刘封冲杀而来,手中大刀无人能阻,连着有七八名士卒被他斩倒在前进的路上。

深吸过一口气,刘封一个箭步窜出,几步之后,足踏地上的伏尸,猛的跃上半空,借着下坠之势,重枪如蛟龙般探出,直射向迎面而来的周仓。

杀得眼红的周仓,猛一抬头间,刘封已裹带着一股鲜血的灼血,如神将一般从天而降,那一瞬间的神武之势,竟是让周仓的神经为之一滞,他的心脏几乎跳出腔子,眼眸之中,那追魂夺魄的眼,白森森的牙,何其恐惧的面容。

刘封的“势”,在一瞬间压制了周仓。

“这杀害少将军的畜生,武道竟已如此了得……”

震惊之余的周仓,极力的抗拒住对方势的压制,不及多想,急是举刀斜扫,欲要荡开刘封这倾尽全力的一击。

锵!

一声金属撞击声,在强大的冲击力下,周仓身形不稳,连退数步,只觉胸中气血翻滚,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沉重的一震。

一击未中,银枪被荡开三尺。尽管迫退了周仓,气势上已是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但方才从对方刀上传来的力道,依然震得刘封虎口隐隐作痛。

这个周仓,资质虽然一般,但到底跟了关羽十几年,深得关家刀法的真传,一招交手,刘封既知他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敌手。

“嘿,我的实力究竟成长了多少,今日就拿你来验证一番吧!”

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白影晃动,重枪再度出手。

第一百二十四章 惊人的成长

这一条重枪去势,既无许褚那般蛮强霸道,也没有关羽那般绝藐视天下,似乎毫无出奇之处,但这一招枪式,却是刘封经过赵云的指点,加上两度与许褚这样的高手过招,再经过前日亲睹关羽和黄忠两大当世高手决战,方才领悟到的无比高明的手段。

重枪去势,枪锋螺旋抖动,并非一条直线,而是化成一道圆形的铁幕,其势犹如长江大河连绵不绝,可以根据敌人的应对形势,随时变幻招式,达到毫无凝滞的境界。

这一条重枪本就是赵云所赠的神兵,再附以刘封水银泄地般的劲力,圆形的铁幕平推而出,蕴涵着粘稠如胶的杀气,将周围的空气急速的聚拢吸附而来,以周仓为中心形成一个涡流,将其身体牢牢吸住。

避无可避的一招!

周仓的心头,一股前所未有的恶寒在疯狂的流转,他虽算不上一流的高手,但却看得出刘封这一招有多厉害,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绝顶的一式,竟然出自于不久之前还默默无闻的那个年轻人手中。

周仓一瞬间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但他根本来不及品味,急是深吸一口气,倾尽全力从刘封所布下的杀气漩流中撤出,向后连退三步。

身后,两名长沙兵趁势挥刀砍来,周仓也不回头,借着后退之力,大刀反手扫出。只听一连串的噼啪巨响,在他强劲的刀劲之下,那两名士卒竟是连人带刀被砍飞出去,带着惨叫之声,径直的摔下了城墙。

“势”已落下风,却仍能敏捷的退避,回杀偷袭之时,刀式和劲道都强悍不减,不愧是关羽的家将。

反手连杀二敌,后退之势抵消,身形微屈,双足奋力后抵,铁塔般的身躯,竟若豹子一般蹭的向前窜出。他的身体尽力的缩成一团,双手紧握刀柄,对着刘封的小腹处平扫而出,在出刀的一瞬间,弓着的腰背突然展开,使得攻击的范围陡然增加了数尺。

原来这家伙在退避之时,就已经暗藏着反守为攻的招式,而且知道刘封的重枪是长兵器,占有远战的优势,故而反击之时,专攻刘封的下盘软肋,果然是一个心思敏捷的对手。

下盘三尺之内,劲风狂涌,刀锋破空而来,激起尖哨似的锐响之声。

刘封也不多想,手腕一抖,本是平推的锋刃向下斜去。

“叮”的一声,刀枪相交。

周仓这去势极猛的一招,蓦然间刀势尽泄,如同泥牛入海一般,空空如也。正自惊诧间,刘封枪上传来一股阴柔的力量,已轻轻的将他的刀锋黏住。

周仓刀势已老,竟是控制不住方向,被刘封顺势带着向左侧刺去。只听“噗”的一声响,刀锋竟是深深的刺入了女墙之中,掀起了大片飞扬的石屑。

借力打力!

周仓的心中瞬间骇然无比,用枪的高手他也不是没有见过,这借力打力的手段本就是枪法中极高的境界,而刘封所使这招式,竟是与赵云这等枪神似的人物有几分神似,这岂能不叫他惊诧莫名。

周仓惊骇之下,正欲拔刀之时,两道人影披风带雨般从他的身旁掠过,双手雪片似的刀光,旋风一样向着刘封卷去,刀势虽不及周仓的猛烈,但却是一种拼死相搏似的打法。

那是两名丹阳兵,眼见周仓交手不利,情急之下不顾一切的从旁相助。

“退下——”

周仓急欲出言喝止,他心知那两名部下绝非眼前这年轻人的对手,如此蛮力般的冲杀上去,岂非自寻死路。

只是,为时已晚。

刘封嘴角露出一丝狰狞,猿臂一伸,飞转的枪锋之下,被绞住的兵器拿捏不住,先后飞上半空。紧接着,重重叠叠的枪影如流虹一般激射而出,在一阵金属脆裂声中,那两名敌卒就像是被抽打的陀螺一般,向着两翼弹溅开来,重重的撞在了墙壁之上,顿时头破血流。

眼见跟随多年的部下,就这样被刘封切菜似的杀死,周仓心中悲愤难当,而就在这稍一失神之际,那飞上半空的两柄钢刀已然坠落,刘封低喝一声,重枪横扫而出,重力之下,下坠的钢刀化做两道流光,径直向周仓射来。

刘封的这一招,乃是学了许褚那飞石射人之术,尽管发石子与弹刀射人的手段看似全然不同,但其中发力的技巧却有相似之处。

刘封几番跟许褚交手,有意无意的留意观察过,私下也曾仔细的揣摩过其中精妙,这时灵机一动,突发奇想的变化手法使将出来,那飞射而出的钢刀,无论力道还是角度都极为了得,就连刘封自己也感到惊讶无比。

生死之战,稍一分神,后果就是致命的。

飞来的两柄寒光,一上一下,方位拿捏得恰到好处,倘若周仓还要强行拔刀,便将避无可避的被飞来之刀射中。

千钧一线!

周仓陡然间一声低啸,双手非但没有弃刀退避,反而猛力将深深楔入石墙中的环首刀愤然拔出。而就在这一刻,两柄钢刀飞射而至,周仓身形一侧,堪堪的避过了攻向上盘的那一刀。

噗!

平行而至的另一柄钢刀,避无可避,正中周仓的腰腹。他竟然宁愿硬生生的挨这一刀,也不愿放弃手中的兵器!

这视死如归似的打法,着实让刘封吃了一惊,不过,却依然在他的意料之中。

两道寒光发动之时,刘封已如流烟一般迫至,手中的重枪挟裹着无上的毁灭之式,卷刮着漫空的石屑而来。

三管齐下,他这是要在一招之内结束这场战斗。

周仓没想到刘封招式的连贯性如此之强,先招未破,后招已至。眼见凌烈的枪幕狂卷而至,他只得忍着腹上的剧痛,使出生平之力,双手擎刀向上荡去。

那势大力沉的一枪,贴着刀锋冲过,沉重的铁柄摩擦之下,火星如流萤一般飞溅而出。

这抵挡之势,早就在刘封的意料之中。双手擎刀的周仓,已然门户大开,刘封侧身一转,一脚顺势踢出。

若只是平常的一脚,就算踢中对方,但以周仓这种魁硕的身体,这一脚根本不足以伤到对方。

只可惜,刘封的这一脚,却早有伏笔做铺垫。

奋力的一踏,正中那插入敌腹的那柄钢刀的刀柄,伴随着一阵撕骨破肉之声,刀锋穿透了敌人的身体,带着热血和污秽的肠肚射出,余力之下,竟是将后面的一名敌卒迎面钉倒。

周仓整个人瞬间如凝固了一样,面目抽搐得狰狞如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看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之事一样。

第一百二十五章 神威

(感谢飘荡的火苗和luckpeasant兄的打赏。为流感所染,痛苦中。。。)

扑嗵!

血如泉涌,生命在飞速的消逝,周仓再无支撑的力气,捂着腹上的破洞便跪倒在刘封的面前。

刘封横枪而立,巍然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默默的注视着这个恨自己如骨的敌人渐渐死去。

“你……你……”

垂死的表情中,依然涌动着切齿的激愤与仇恨,他的双手伸将出来,滴血的手指拼命的撕扯着空气,仿佛想要将刘封撕碎一般。

腹中的鲜血和余下的肠子,如被绞碎的肉浆一般,一蓬接一蓬的向外翻滚,和流敞在地面上无数人的鲜血混聚在一起,把城池一线的地面,染成了一幅血腥的大红地毯。

“你是条汉子,死在我手中也不算冤,安心的去吧。”

面对着这个几秒钟前还生死相搏,如今却跪倒在面前的敌人,刘封并没有冷嘲热讽,内心中反倒是涌起几分敬意。

“啊——”

周仓突然之间仰天大叫,声嘶而力竭,仿佛要把生命最后的力量全部用尽一般,那可怖的嘶吼声,直令闻者为之悚然。

片刻之后,吼声消散,周仓人头往下一垂,整个人便如一座残缺的雕像一般定格在了那里。

刘封暗吐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将周仓的人头割下。然后,他一跃跳上女墙,将那颗血淋淋的人头高高的举起。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一般,城上城下,无数双眼睛,不约而同的望向城头上那巍然而立的英武之躯。

那浑身浴血的年轻人,手中的人头尚在滴血,那般无畏的傲然而立,俨然如地狱而来的杀神魔将,那般可怖的形容,对所有人都造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凝固的时间转眼被振奋的喊杀声所打破,城头的长沙军,眼前自己的主公亲斩敌将,军心气势顿时大受鼓舞,更加拼命的向敌人发起反击。

而本就军心动摇的敌人,眼见周仓被杀,士气一瞬间就跌入了谷底,各条战线在长沙军的全力反击之下,很快就全面瓦解。士卒们丢盔弃甲,在敌人如雨的箭矢压制下,狼狈不堪的逃窜而退。

城下观战的关羽,此刻整张枣红色的脸已经扭曲得不成人形,粗喘喷出的怒气,只将三尺美髯吹得乱舞如草。

直到此时,他才恍然醒悟,原来从那场城下的对决开始,到马谡的伪降,再到一次次的献计,本就是对方所布下的一个连环的圈套,布局何其之深,阴谋何其之险。

可恨的是,自己竟然像个白痴一样,被马谡和刘封那两个黄毛小子,肆意的玩弄于股掌之中,任意的听其摆布,却在最后一刻才觉察上当。

纵横天下数十年,关羽何曾受到了这般的羞辱。

而今,他又眼睁睁的看着那跟随自己多年,忠心耿耿的心腹家将,就这样被刘封斩杀,而且还将他的首级高高的举起,在所有人面前耀武扬威,关羽只觉自己被怒火焚身,那无尽的怒火,就算血洗临湘,屠尽一城老幼也无法扑灭。

“刘封,刘封,不将你剥皮食肉,我关羽誓不为人!”

关羽怒焰滔天,纵马上前,将几名败退而归的士卒亲手斩杀。

在关羽的威压震慑之下,本是败归的士卒,不得已又折返回去,却与后面的逃回来的士卒互相挤撞在一起,几千号人马拥堵在护河城一线,攻也不成,退也不可,却成了活鞍子一般,任由城上的长沙军从容射杀。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士卒,无谓的牺牲在敌人的箭下,廖化见状,只得上前劝道:“将军,形势对我方不利,今日不适合再攻城,不如暂时先撤退吧。”

“住口!”关羽怒瞪廖化,目光中竟动了杀机。

廖化吓了一跳,心知此刻的关羽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盛怒之下,可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的。

廖化不敢劝,但却又不能不劝,今日的败局已无法收拾,再这样拖延下去,倘若给城中的敌人趁势杀出城来,暂时的受挫,就有可能演变成一场全军覆没的大溃败。

想到这想,廖化单膝跪地,咬牙道:“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请将军以主公之大局为重,下令撤兵吧。”

“连你也敢教训起我来了,好大的狗胆!”

关羽怒火填胸之下,青龙刀一扬,竟是要杀廖化。廖化则是一动不动,闭目跪地,一副甘心受戮之状。

刀锋奋然而下,却在离廖化的脖颈寸许之距止住,但挟裹而下的劲风,却将令廖化脖颈如刀刮一般的痛。

看着那张忠心无畏的脸,关羽的神智似乎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回望临湘城头,冷冷的注视着城头上耀武扬威的刘封,关羽沉吐了一口气:“你这畜生的人头暂且寄下。罢了,传我之令,退兵吧。”

死里逃生的廖化惊喜过望,赶紧一跃而起,迅速的传达下了关羽的命令。

四千多攻城之众,留下了一千多具尸体,带着沮丧惶恐的心情,徐徐的向几里外的大营退去。

城头上的刘封,本来是打算率军杀出城去,趁势再扩大些战果,如果能一举的把关羽辇下湘水去,自然是再好不过。

不过,就在他准备出击时,却见敌军开始撤退,原本混乱的士卒,在关羽的组织下,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们结成一队队的阵形,有条不紊的向西面退去。

见到此状,刘封知道强追也没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得就此作罢。

“万岁!万岁!”

城头上,苦战而胜的士卒们,用这欢欣鼓舞的喊叫声,“欢送”着他们的敌人灰头土脸的远去。击退关羽的消息迅速的传遍全城,一城的士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原本冷清的街道立刻热闹起来,男女老幼走上街头,奔走相告着胜利的消息,整个临湘都变成了欢欣的海洋。

就在关羽退兵后不到半个时辰,刘封收到了黄忠和马谡,以及那两百骑军,带着一千多辆粮车顺利回城的消息。

“太好了,备马!”

奔下城楼的刘封,策马直奔东门而去,他的脸上那份喜悦,比击败关羽还要浓烈。

其实,整个三环诈降计中,击败关羽只是副带的收获,刘封真正目标,正是那一千车的粮草。

第一百二十六章 高人到来

马谡昂首阔步,押解着这一千车的粮草进入临湘城,他所带回来的不仅仅是战利品,更是鼓舞人心的利器。

在这样一个饿死人习以为常的时代,粮食才是让人心归附的最根本所在,什么春秋大义,什么忠君爱国,对满城的普通军民来说,都是浮云,只有这一碗饭才是让他们继续拥护刘封的理由。

“身上的伤怎样了?”

见面之后,刘封并未夸奖马谡有多么智勇双全,他的计策有多么的高明,而是最先关心他的伤势。这一句看似平淡无奇的关怀,在马谡听来却心中一热,因为这话是那般的亲切,就如同两个相知已久的朋友,而并非是尊卑有序的主臣。

“还好我反应的快,要不然被主公你一枪刺成肉串也说不定呢。”马谡欣慰之下,开了句玩笑。

刘封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道:“我要真的想刺死你,就算你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马谡跟着也是一笑:“主公的武技自然了得,听闻主公今日一战,亲手把关羽部将周仓给宰了,看来这些日来,主公的武技又精进了不少。”

“你也听说了。”刘封有些小小的得意,“周仓的武技深得关羽指点,不过可惜他的刀法还未炼到火候,正好被我的枪法克制,宰了他也没什么了不起。”

马谡武技平平无奇,自然无法听懂刘封的这些关于刀枪招式的分析,却是叹道:“主公先杀关羽长子,现在又斩其爱将,骗其粮草,败其攻势,堂堂美髯公,何曾受到如此的羞辱,只怕这会关羽已是恨主公入骨,结下了这么一个大仇家,今后可要更加的小心了。”

“他要恨我就尽管恨好了,越恨越好,逼得他拿起看家的本事来对付我才好,这样胜了他,我才会越加的感到痛快淋漓。”

刘封遥望西面,目光中涌动着几分狰狞的冷笑。

………………

湘水大营,哀叹之声此起彼伏,出征的气势高昂,和归来后的垂头丧气,天堂与地狱只在几个时辰之内转变。

大帐中的关羽,脸色依旧是阴沉的仿佛冰冷的深渊,直到此时,他的情绪尚沉浸在方才那场惨败的阴影之中。

左右诸位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声,此刻,他们只盼着尚未归来的士仁能带回些好消息,或许能稍稍平伏一下他们这位怒火填胸的美髯公。

静寂被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打破,一员神色慌张的武将匆匆而入,一见此人,诸将的脸上不约而同的泛起几分希望之色。

“启禀将军,敌人中计前来劫粮,末将力不能敌,只能依将军的吩咐撤退,粮草已尽数被敌人劫去,请将军恕罪。”

临湘的那场失利,士仁相必已有所闻,但他却尚不及弄清楚其中来龙去脉,言辞中虽有一句“请将军恕罪”,但那口气却并不慌张。

诸将一听这话,神经立刻又紧张起来。关羽的眼中明显的闪过一线杀机,但低头的士仁却未必看得见。

“马谡与你同去,现下你回来了,马谡人又在何处?”关羽暂压怒火不发,冷冷的问道。

“马谡……”士仁神色一怔,似乎这时才想起什么,“当时我们撤退得太急,形势有点混乱,或许那时我便与马谡走散,怎么,他没有回营吗?”

如果先前关羽的判断,还只是建立在怀疑的基础上的话,那么现在,马谡的失踪,则让他百分之百的确信,这一切都是马谡的诈降诡计。

“你真的和敌人交战了吗?”

关羽目光如电,突然间加重了语气,话语中那强烈的狐疑和压迫感,顿时让士仁心神慌张起来。

士仁很清楚,关羽既生怀疑,那瞒是瞒不住的,如果让关羽查清自己是不战而退,而且敢欺骗于他,铁定人头不保。

士仁心惊胆战之下,再不敢隐瞒,扑嗵一下就跪倒于地,“末将不敢隐瞒,当时敌人来势汹汹,数倍于末将之兵,末将遏制不住士卒们溃逃,无奈之下只有撤退。”

果然在撒谎!

关羽腾的站了起来,虎目如刃,直刺着胆战心惊士仁:“你说看到数倍于己的敌人,你可是亲眼所见?”

士仁一怔,喃喃道:“末将看到敌兵来时,尘土遮天,那般阵势,至少也有三四千兵马,所以末……”

一切正如关羽的所料,关羽猜想士仁就算有十个胆,也不敢违逆自己的命令,所以他就在猜想,敌人之所以来势汹汹,多半是学了他那三弟张飞,在长坂坡时马尾巴后面拖着树枝,以此来营造出尘土飞扬,千军万马藏于其中的假象。

士仁所述,正符合关羽的猜想。

盛怒之下,关羽一脚将眼前桌案踢翻,怒喝道:“无能的废物,留你何用,来呀,把他拖出去就地正法!”

士仁一听,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哀求道:“将军饶命,末将一切都是按将军之命,就算有罪,也罪不致死呀。”

士仁这话分明是在把责任推还给关羽,这等于当着诸将的面,再一次的打关羽的脸。

“还等什么!”关羽怒意更盛,凌烈的杀气让左右为之悚然。

两侧的亲兵不敢迟疑,一拥而上将士仁拖了出去。

诸将都绷起了神经,本能的竖起耳朵,等着听帐外的那“咔嚓”的一声,但是奇怪的是,士仁的嚎叫声久久不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手起刀落,人头落地的声响。

关羽以为又有部下违背他的军令,一怒之下就要冲出帐外,方才抬脚,却见一人掀帘而入,一脸的淡然平静和怒容满面的关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来者,正是徐庶。

“元直……”关羽一腔的怒气,仿佛被徐庶淡然的微笑一下子抚平了许多。

徐庶拱手一礼,淡淡道:“云长将军,适才我入营之时,见到你的一名部下正要被处斩,此人还口称冤枉,所以我就暂时令不要杀他,正好想问一句,此人到底犯了何罪?”

关羽暂压怒气,遂将连日来的诸般种种的“耻辱”,不情不愿的说了一遍。

徐庶耐心的听罢,脸上不禁浮现出几分憾色,叹道:“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云长将军,如今正是稳定军心之际,这个士仁我看罪不至死,不如就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徐庶既然求情,关羽也不能不给面子,冷哼一声,拂袖道:“罢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罪将士仁打五十军棍。”

左右诸将均松了一口气。

关羽又道:“元直既到,便可助我再攻临湘,这一次我定要亲手宰了刘封那个畜生。”

徐庶却道:“这个倒也不急,有些事情我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必须去向大公子问个清楚,然后再谈开战不迟。”

此言一出,关羽神色立变。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旧日故人情

“元直,你在说笑吗,事到如今,跟那个畜生还有什么可说。”关羽的言词和神态都毫不掩饰他的不悦。

徐庶却摇了摇头:“我认识的那个大公子,绝不会是做出这等荒唐事的人,我想他极有可能是被奸人挑唆,一时鬼迷了心窍。如果我能见他一面,或许能说服他改邪归正,不要一错再错下去,若是如此,岂不皆大欢喜。”

徐庶和关羽不同,徐庶从未像关羽那样,一开始就刘封抱有着“蛉螟之子”的偏见,在他看来,即使抛开其特殊的身份,刘封依然是一个当世不可多得的年轻才俊,徐庶当然不愿意看到,自己所欣赏的年轻人,就这样“毁于一旦”。

“背弃父亲,杀我爱子,毁我部将,诸般十恶不赦的罪行,岂能仅仅是因奸人挑唆就能做得出来,他根本就是一个蓄谋已久的奸恶之徒。到了这个地步,元直你竟然还对他抱有希望,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也许是因为连受刺激的原因,关羽的谈吐有点失了方寸,竟然当着诸将的面,对徐庶出言相当的不逊。

徐庶倒也不以为怪,只淡淡道:“主公随后就到,他让我们暂时按兵不动,务必等到与他会合之后再做定度。在主公未到之前,我看云长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至于我为何非要见大公子,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云长你就不必多问了。”

徐庶表面上没有反驳关羽,但实际上却用刘备来压了关羽一头。

关羽心下生怒,却又不好发作,便意味深长道:“元直,我知道那畜生对你有救母之恩,你对他一向有好感,但我要提醒你,在大是大非面前,你可莫要受了那畜生的蛊惑。”

关羽之言,分明是在警告徐庶不要试图借着与会见刘封的机会,公然跟着刘封一块背叛刘备。

一语激怒,徐庶脸色一变,正色道:“云长此言,是在质疑我徐庶忠心?还是在质疑主公的识人之能?”

关羽一时语塞,面对徐庶的肃厉的表情,口气不由得缓和了几分:“我只是善意的提醒,元直你也不必误会,如果你真的要去见那畜生,我不会拦你。”

“那就谢关将军的提醒了,我这就去了。”徐庶微一拱手,转身拂袖而去。

………………

临湘城中,庆功的酒宴刚刚摆下,刘封才刚刚的与众将饮不过三杯,便有城门守军前来禀报,言是城外有一人自敌营而来,自称是徐庶徐元直,要与刘封一会。

“元直先生,他不是在夏口吗?”

刘封先是有些惊讶,但马上便恍悟,自己在益阳放的那把火,多半是把刘备给烧醒了,知道他刘封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由他们欺凌之辈,必须拿用尽全力来对付。如今刘备要仰仗诸葛亮的政治才华镇守夏口,调拨粮草,那么就只有把徐庶这位第二号的谋士调来出谋划策。

徐庶的到来,并非完全出乎意料,真正让刘封感到惊讶的是,徐庶竟然会单骑前来见自己。

“走吧,去会一会元直。”

刘封放下酒杯前往了西城,诸文武们亦心怀好奇,跟着刘封一同前往。

上得城头,俯视城下,果然见正门右侧的护城河边,徐庶一袭青衫,驻马而立,身边不但没有一名护卫,甚至连一柄防身的兵器都未佩带。

此刻,徐庶也看到了城头上的刘封,便仰头拱手笑道:“大公子,久违了。”

徐庶依旧是那个徐庶,云淡风轻,处险地而不惊。

“元直先生久违了。”刘封也笑着拱了拱手。

徐庶纵马移向刘封的正对面,高声道:“故人久别,大公子莫非就不想下来与我叙叙旧么?”

刘封连刘备都敢面对,又何况是往日无仇的徐庶,当下他便要下城去会一会他。

这时,马谡却拦住了刘封,低声道:“主公,徐元直乃刘备左膀右臂,对我们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了,倒不如趁机……”

未完之词,言下之意刘封岂能听不出来,但他却果断的一摆手,坦然笑道:“元直敢来,便是信任我的为人,我怎能为难于他,至于他是否会帮刘备对付我,那也是各为其主而已,并不影响我与他的私人交情。”

刘封这话说得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众人听之都为之感佩,马谡便也不再阻拦,点头道:“我明白了,主公小心。”

城门大开,刘封单骑而出,却并未越过吊桥,只是隔着一条数丈宽的护城河,与徐庶驻马遥对。

徐庶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年轻人,心中不觉感慨万千,他忽然明白了关羽所说,现在的刘封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刘封。

不过,徐庶感受到的,却不是关羽所说的那种残忍无情,而是一种雄姿英发,气吞天下的雄主气度。这种感觉,徐庶从刘备的身上也曾感受过,但刘封却更为强烈,更为坦荡广阔。

“大公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徐庶放下感慨,难以启齿的话还是不得不出口。

刘封淡淡一笑:“元直先生的一双慧眼,能够洞察天下之事,难道还会看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徐庶摇头一叹道:“有些事情,主公也有他的难处。不过说到底,造成这样的局面,并非哪一人的错,大公子,与其让外人看笑话,何不各退一步,冰释前嫌呢。”

“冰释前嫌?哈哈——”刘封笑声中带着讽意,“元直先生,你觉得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冰释前嫌的可能吗?你这是在为我好,还是要把我往死路里推呢。”

徐庶神情变得黯然起来,其实,早在他决定前来会见刘封之时,就已经知道结果会是如此,但是,他仍然是抱着一丁点臆想中的希望而来。或许,正如关羽所说,刘封对他有救母之恩,深有侠义之心的徐庶,实在不忍心“恩将仇报”。

刘封自然看得出来徐庶心中的顾虑,遂是豪然一笑:“你我各有自己的立场,谁也强求不了谁,先生不必顾忌太多,大可尽施平生所学来对付我,能与先生这样的人物做对手,实是我刘封莫大的荣幸。”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军会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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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作旁人,徐庶会认为这是一种对他直白的挑衅,但这话由刘封说出来,徐庶所感受到的则是一种尊敬。

事已至此,看来是再无挽回的余地,徐庶也只能摇头一叹,苦笑道:“既是如此,那战场相见,大公子就不要怪我无情了,庶必会竭尽全力来对付大公子你。”

刘封爽朗一笑:“很好,千万别留情,我期待着和先生过招的那一天。”

“那……就此别过了。”徐庶微一拱手,拨马便欲离去。

刘封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道:“先生,我还有一句心里话要对先生说。”

徐庶一怔,且住脚步,淡淡道:“洗耳恭听。”

“先生认定刘玄德是可以追随一生的明主,就算是见识了他如何对待我,对待子德兄长,恐怕也无法让先生改变看法,不过我相信,他早晚会露出狐狸尾巴的一天,我很有耐心的等着那一天。我想说的是,倘若先生哪一天幡然醒悟了,我刘封这里永远会为先生留着一席之地。”

刘封这是在“劝降”,其实他对徐庶的才华与人品,一直都仰慕之致,尤其是他在军事上的才能,在刘封看来,甚至诸葛亮都有不及,如果有可能的话,刘封当然想将徐庶招揽于麾下,与他并肩而战,共创大业。

但是刘封又很清楚,想在此时此刻,让徐庶改变立场,投向自己的麾下,这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就算彼此要以敌人的身份相战,刘封也不愿把将来的路都断绝,总归还要留下一线收服徐庶的机会。

刘封何意,徐庶又岂能体会不到,但面对着刘封的这份盛情,他却只付之一笑,留下一句“珍重”,仍旧是拨马而去。

此时夕阳西下,在一金黄色的晚霞中,那一袭青衫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朦胧之中。

此时此刻,刘封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的兴叹。

回往城中,一干文武早就等候多时,他们原以为徐庶会大义凛然的痛斥刘封,然后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刘封回心转意,而刘封则同样用大义凛然回绝对方。

但令众人感到意外的是,整个谈话的过程平淡而和谐,仿佛那两个人并非死敌,只是两个许久未见的朋友一般。

“主公,那徐元直跟主公都说了些什么?”马谡第一个好奇的问道。

“无非是叙叙旧而已。”刘封平淡的回答,但紧接着,他的神情却变得严肃起来,“徐元直此人非同小可,他既然到了,咱们就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传我将令,从今天起,全军务必时刻警戒。”

“诺。”

………………

徐庶策马而回,离营还有一里多地时,便见廖化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兵马,正神色焦虑的候在那里。

“元直先生,你总算回来了,没事吧?”一见到徐庶,廖化顿时松了口气,拨马上前问道。

徐庶看了他一眼:“廖将军怎会在此?”

廖化笑道:“关将军恐徐先生此去有危险,所以特命我前来,若然生变,也可以有个照应。”

“嘿,关将军对徐某还真是关心呢。”徐庶笑得有点冷淡,他当然知道,关羽派廖化前来,与其说是关心他的安危,倒不如说是在监视于他。

“那是,那是。”廖化讪讪而笑。

徐庶也不多言,拨马直归大营。

中军帐内,关羽如铁塔般端坐不动,见得徐庶入内,方始睁开微合的眼睛,冷冷道:“元直此去,可说服了那畜生吗?”

徐庶那黯然的表情,任谁都看得出来是他此去是无功而返,关羽明知故问,显然是暗含着几分讽刺的意味。

“正如云长所料,事情已经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徐庶表情平淡的回答。

关羽冷哼了一声:“我早知会如此,当年兄长非要收那畜生为蛉螟之子时,我就看出他心术不正,兄长就是不听,否则也不会酿成今日的祸患。”

关羽的言辞中,对刘备亦有几分抱怨,在整个刘氏集团中,也只有他敢如此。

徐庶眉头微微一凝:“事世变化无常,又岂能尽在掌握之中。刘封的背叛,其实也有他不得已之处,也不能说完全是他的错。”

关羽一听徐庶竟然还在为刘封辩解,脸色不由一沉,不悦道:“元直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那畜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还能怪得到别人头上吗?怪兄长,怪我,还是怪元直你?”

关羽一连串的质问,口气是相当的生硬。

徐庶忽然意识到自己话有不妥,要知道,眼前的关羽,他的儿子和爱将可是刚刚被刘封所杀,在他面前感慨刘封的“无奈”,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事已至此,追究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平息这场叛乱。”徐庶及时的把话题引开。

关羽怒气这才稍稍消减,依然板着脸道:“区区一座临湘城,我就不信攻不下来。”

徐庶摇头道:“我先前跟刘封会面时,顺便也近处观察了一下城池,这临湘城虽小,但城墙却坚厚,贸然强攻并非上上之策,只会徒损兵力而已。”

“若不强攻,元直又有何破城良策?”关羽问道。

徐庶淡淡一笑:“计策我自然已有,不过要等到主公的兵马前来会合之后再说,云长想要报仇,大可不必急于一时。”

关羽深知徐庶之智谋,听闻他自称有良策,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当下也就不再过多的追问。

两天之后,刘备率领着四千多兵马,终于从益阳赶到了临湘,总计八千多兵马合兵一处,声势复振。

“云长呀,是我没能照看好定国,让他惨遭毒手,我对不起你。”

兄弟一见面,刘备便携着关羽的手,一副自责惭愧之状,深陷的眼眶中,泪光已经在打转。

“定国的死,完全是刘封那个畜生一手所为,与兄长又有何干系。”关羽咬牙切齿,回头望向一旁的徐庶,“如今兄长已到,元直先生有何破城良策总可以说了吧,我已经等不及要攻破临湘,为兄长亲手宰了那十恶不赦的畜生。”

徐庶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的将他的计策道出。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识破毒计

春暖花开,天气日益的温暖。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整个临湘城都处于一种高度警觉的状态,刘封很清楚,徐庶绝不是个省油的灯,眼下刘备军已经到来,城外的敌军总数已经超过八千,这样一个数字,足够徐庶实施计谋来对付他了。

但是令刘封感到意外的是,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城外敌军除了在临湘西北两面,分别逼城下寨之外,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也仅限于派小股兵马前去断劫刘封的粮道而已。

似乎,刘备并不急于攻破临湘,俨然一幅准备打持久战的阵势。

刘备所据有的江夏郡,时刻还要面对着来自于襄阳方面曹军的压力,而新得的武陵和零陵二郡,由于刘封密派细作深入二郡,利用刘琦的旗号暗中搞事,使得二郡一直都处于人心不稳的境地,在这种情况下,调集几乎所有的兵力,在临湘城下与刘封打一场持久战,显然不符合刘备的利益。

那么,刘备围城而不攻,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敌人的平静,反而让刘封的心情愈发不能平静。

转眼春去夏至,临湘城被围已近三月。其实准确来讲,敌军在临湘的围困并非密不透风,八千的兵马,并不足以将这座长沙的治所围得水泄不通,临湘与外界的联系依然畅通无阻。

南面桂阳郡,魏延依托桂阳多山的地形特点,成功的阻击了张飞军的进攻,这使得整个桂阳郡的形势都显得好过许多,太守马良甚至还抽调出一批粮草,运往了临湘来增援刘封。

这日清晨,一场夏雨忽至,至午后时分,雨势渐熄,刘封便与马谡一干人等,照例巡视四门。

登上西门之时,刘封远望绵绵雨雾中的敌营,忽然发现今日敌营的情况,似乎与往昔有所不同。

“刘备这是想干什么,打算撤退吗?”

马谡同样也看出了不同寻常之处,正如其所言,逼城而下的敌营中,江夏兵卒们正在默默的拆除营帐之物,一辆辆满载辎重的牛车,也在源源不断的开出辕门,向西北方向转移。

围城三月而不下,撤退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不对,刘备如果刘备想要撤兵,直接应该撤往西面的湘水码头,走水路北归,怎么会多此一举的移往西北面。”刘封洞察了其中的诡异。

马谡凝目远望,喃喃道:“莫非是刘备假意撤兵,想诱使我军出城追击,然后再趁机使诈?”

马谡的猜测也并非没有道理,只要刘封死守城池不出,刘备就一点都奈何不了他,如果能诱他出战,使计歼灭刘封手头本就为数不多的兵马,然后再行攻城,效果则要大不相同。

不过,刘封却依然摇头道:“调虎离山这样简单的计策,徐庶很清楚骗不了我们,再说,如果想诱我出战,早些的时候就可以,却为何要拖到三个月之后?”

“如果不是诱敌之计,那刘备他到底想干什么呢?”马谡凝眉远视着敌营,神色中涌动着几分茫然不解。

啪!

刘封拳头轻轻的击打在了女墙上,刀锋似的目光,穿过那薄薄雨雾,死死的盯向敌营。

脸上忽然感到几丝凉意,抬头仰天,本已变弱的雨不知怎么又大了,霖霖的雨滴很快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肆意的坠向他的脸庞。

“主公,雨下大了,我们先下城避一避吧。”马谡抹着脸上的水渍提醒道。

轰的一声巨响,滚雷自远处天际炸开,又急又密的雨点从蓄满水的云端上倾泻而下,昏暗的天色笼罩下,无论是脚下的城池,还是远处的敌营,都只剩下一个黑色的轮廓。

刘封并没有动,那一道灌入耳中的雷声,让他突然之间有种奇怪的错觉,仿佛除了雷声之外,他的耳朵里还有另一种声音在奔腾。

马谡撑起披风,想为刘封挡雨,但刘封却一把将他推开,整个人伏在女墙边,将身子探了出去,竖起耳朵想寻找那奇怪声音的来源。

“主公,怎么了?”

马谡和其他人一样,被刘封这突然间的怪异举动弄得有点茫然惊异。

刘封摆了下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马谡等人便只要闭口不吱声,闷闷不乐的站在雨水中,陪着他一同淋成落汤鸡。

那奇怪的声音,来自于临湘城西,隐隐约约似有万马奔腾不息。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昏暗的天际一瞬间被点亮,刘封的神色随之一变,仿佛那一点闪电的光芒,照亮了他混沌的大脑。

陡然间,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悚,猛一转身,大步便往城下而去,口中叫道:“立刻把刘太守和黄老将军请来,我有十万火急之事要与他们相商。”

马谡跟随刘封这么久,知道他并非那种一惊一乍之人,如今忽然间神色怪异,而且还冒雨急召黄忠等辈,想来必定是有极重大的原因。当下马谡也不敢稍有拖延,急忙将派人冒雨去通知。

纵马奔跑在雨中,一路不停直奔他的镇南将军府,就在他刚刚换上了几件干衣服时,黄忠和刘巴就先后到达,各人身上都湿了一大片,想来也是顾不得雨大风大,一路匆匆的赶来。

“主公,急召我等前来,不知有何急事?”刘巴脱下了蓑衣,拍打袖子上的水滴,喘着气问道。

“诸位,刘备围城三月而不攻,你们难道没有感到很不对劲吗?”刘封凝眉问道。

关于这件事,众人也讨论了不下数回,但终究还是没有什么站得住的分析判断,此时众人面面相觑,依然无从作答。

马谡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问道:“主公,莫非你已猜出了什么?”

刘封冷笑了一声:“方才我与你巡至西城,发现刘备似乎有撤兵的迹象,但是我以为,刘备并非是想撤兵,而是想移营西北。”

“移营西北?”

众人面露疑色,黄忠道:“刘备好端端的,为何忽然要移营西北,总得有个适合的理由吧。”

“原因就是,临湘城建立于低洼之地,而西北面则是一片高地。”刘封走到门前,伸手承受着那如注的雨点,“刘备之所以围城三月而不攻,就是要等着春去夏来,暴雨骤至,到时湘水必然暴涨,他这是想掘湘水以淹临湘!”

第一百三十章 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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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淹临湘!

这四个字,如一道惊雷,一瞬间袭入众人的脑海,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背脊上不禁浸出几滴冷汗。

临湘城依城而建,既有其交通便利的优势,同样也有着不可回避的隐患。

如今春去夏至,暴雨忽至,湘水自然会暴涨,在场诸人中,不乏黄忠这样的本土人,当然知道湘水泛滥的厉害,而若刘备趁机掘开河堤,任由洪水涌向位于低洼的临湘城,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个徐元直,我早说过他不是一般的对手,原来竟想出了这么一条毒计,他这一场大水,不光是要我等的性命,更是想要临湘一城生灵的性命呀。”

刘封的感慨让众人越发的不寒而栗,一向沉稳的黄忠,此时额头上也不禁滚落一抹冷汗,他急道:“前些年湘水暴涨淹了临湘城,死了有几百人,若是人为的掘开河堤,这洪水的威力实难相象。还好主公及时洞穿了刘备的阴谋,事不宜迟,我们就当及早的做出应对准备。”

刘封点头道:“老将军言之有理,从今时起,就请诸位全力以赴,星夜加固城防吧。”

经过当天的商讨之后,刘封迅速的安排下去,临时征调城中青壮丁夫,拖土抬石,加厚临湘四面城墙,同时又查漏补缺,及时的修补各处有裂痕的城墙。

在城内赶工建设的同时,连着几日的暴雨,使得湘水骤涨,驻扎在城外的刘备军也放弃了伪装,抓紧时间将大营移往西北高地一带。

这日,经过一夜的暴雨之后,湘水的涨势达到了一年之际的最高峰,就在这日的午间,刘备抓住时机,成功的掘开了湘水东岸的河堤,暴涨的河水,立刻如出闸的猛兽一般,汹涌滚滚的向着临湘城扑来。

此刻,刘封早就站在了西门,身披铠甲,全副武装的默默注视着如群兽般漫卷而来的洪流,沿城一线的士卒,业已严阵已待,装备随时应对洪水冲城。

滚滚的洪流,竟有五尺之深,如熊熊的岩流一般,将所过之处的一切吞噬。

城头之上,观此可怖之景的将士,无不为这自然之力而心中震撼。

五百步,三百步,两百步。

终于,在经过了长达数里的奔袭之后,第一波的洪流,挟裹着泥沙与摧折的树木,如一头发了疯的蛮牛,狠狠的撞在了城墙上。

在撞击的一刹那,刘封甚至感到脚下微微的一颤,而溅起的水柱,竟达数丈之高,将他的衣甲尽皆打失。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做了一个掩面后退的动作,仿佛害怕洪水能冲破城墙,将他们一并吞没一般。不过,一瞬间的恐慌之后,他们的心情很快就镇静下来,尽管洪流来势凶猛,但脚下的城池仍是巍然不动。

和所有人一样,刘封也暗松了口气,高声道:“大家不要松懈,要严密监视各处城墙,一旦有异状,即刻要上报于我。”

洪峰的冲击过后,汹涌的水势似乎有所减弱,但不断涌过来的洪水,很快将湘临四面全部泡在了水中,而洪水的高度也在不断的上涨,在足足有一人多高时才停止了涨势。

城西刘备营。

驻马于辕门,望着山坡下的滔滔洪水,刘备轻抚着几缕稀疏的胡子,目光中涌动着几分得意。

火烧益阳的那一战,烧得刘备何其之狼狈,今日水淹临湘,也算一报还一报了。

只是,身边的徐庶,神情却似乎并不那么兴奋。

“怎么,元直难道余心不忍了吗?”刘备的口气中有一种言外之意。

徐庶心头微微一震,脸上露出一抹淡笑:“我怎么会不忍心呢,我只是在想,刘封很聪明,我们围城三月而不攻,他不可能看不出我们是打算水淹临湘,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事先必定会有所准备,以现在的洪水程度,只怕还远远不够。”

“元直的意思是……”

徐庶的目光中,杀气迸射:“我想请主公给云长下令,让他把星夜赶工,把缺口再拓宽三倍,我们需要更猛烈的洪水。”

原来如此。

刘备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狰狞的诡笑。

五天之后,在关羽水军的全力努力下,河堤的缺口从原先的七八丈,被掘开了二三十丈,更为汹涌的洪水,挟着吞噬一切的力量灌入平地,临湘城外的水位陡然剧增。

这个时代的城池不比后世,此时的城池大多为泥土所筑,被这样的大水侵袭,就算没有当场被冲垮,但在大水的浸泡之下,城墙很快就破绽百出。

尽管并没有大规模的坍塌发生,但从各处裂隙浸入城内的洪水却根本无法得到扼制,即使刘封调集全城的民力,日夜的东补西固,但却依然无济于事。

在大水淹城的十五天之后,临湘城内已是水深三尺,除了个别居住在高地人家之外,几乎家家户户都浸泡在水中,实是苦不堪言。

是日午后,刘封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了他的镇南将军府,身上脸上已尽为泥渍所污。城西南角的一处城墙,在大水浸泡之下,竟然出现了垮塌的迹象,刘封只能亲自上阵,竭尽全力才勉强的止住了浸垮之势。

“大自然的力量,实在是非人力所及,堵个城墙比上阵大杀一场都累,再这样下去,形势只会越来越不乐观。”

刘封无力的靠坐在门槛上,看着漫至阶下的洪水,心中的阴霾越发的浓重。

山水骤至,并不能持久,只要再坚持几天,洪水迟早会退,这一点刘封很清楚。但是洪水之后,势必会生瘟疫,这才是最致命的打击,到了那个时候,整个临湘城会变成一个脆弱的病人,只要刘备伸出手指轻轻一弹,就会轰然倒地。

即使是表面依然自信的刘封,此刻心中也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被逼至了绝境。

“绝境,绝境……”

口中反复的念叨着这两个字,猛然间,刘封的眼眸雪亮,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无比的兴奋。

“巴丘之时,庞统不是给过我一个锦囊,让我走投无路之时打开,其中便藏有解救的妙计吗?”

念及此,刘封急忙寻出了那个一直暗藏的锦囊,拆将开来,取出其中的帛书,迫不及待的细细看来。

内中所书,不过寥寥语,而刘封看着看着,整个人却如获至宝,兴奋的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哈哈哈——”

第一百三十一章 锦囊遗计

帛书上只有一行飘逸洒脱的字:结亲于江东以制玄德。

但就是这一行字,却让刘封突然间有种醍醐灌顶般的恍然大悟。

孙权和刘备之所以能够结盟的前提,就是在于双方有着共同的敌人曹操,但这个联盟本身就存在着一个不可解除的隐患——荆州归属。

赤壁之战后,孙权之所以默许刘备取南四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曹操仍然是其目前最有威胁的敌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孙权就对刘备一百个放心,这也难怪,孙权连周瑜都不放心,又怎么会放心刘备这个外人。

那么,如今刘封和刘备的反目,自然也就是孙权所乐见的,如此一来,则等于在刘备的背后放了颗定时炸弹,不劳孙权自己费心,便可用刘封作为牵制刘备的一步棋。

设身处地的作一个换位思考,刘封认为孙权的想法必定与自己是一致的。

那庞统这一句“结亲与江东以制刘备”,应该就是暗示他主动的和孙权结成姻亲,如此一来,有了这一层的关系,刘备就别无选择,即使再不情愿也得撤兵,因为刘备很清楚,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能和孙权翻脸。

“庞统啊庞统,你果然是料事如神。”

想通了破解危局的关键,刘封遂是连夜召集了刘巴、马谡等辈议事。

堂外雨声霖霖,堂内灯火摇曳,昏黄的光线下,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疲惫。很显然,徐庶的这一条水淹临湘的“毒计”,已经把所有人都折磨得够呛。

刘封环视着一张张疲惫的脸,神色间流露着自信,朗声道:“诸位,退敌之计,我已经想到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精神为之一振。刘封这话,就像是给他们打了一支兴奋剂似的,一瞬间将他们的情绪调动了起来。

所有人都巴巴的睁大眼睛,等着刘封说出他所谓退敌的奇策。

“子初,江东孙氏一族,待字闺中的女子有几人?”

刘封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众人都为之一愣,一时间均没想明白,人家吴侯家有几个没出嫁的女子,又关退敌什么事。

刘巴愣怔了一下,指尖摸着额头道:“这个嘛……吴侯年纪尚轻,膝子之女皆幼,若说孙氏一族还有谁待字闺中,算来算去,只剩下吴侯的异母之妹,似乎叫做……”

刘巴眉头微凝,一时间想不起这位“吴侯的异母之妹”的名字。

“孙尚香。”刘封替他说了出来。

刘巴一拍额头:“正是孙尚香,此女据说是吴侯之父孙文台的遗腹子,虽为庶女,但素来喜好武事,如今年近二十却依然未嫁,倒也是个奇女子。”

这个时代的女子一般十四五岁就会出嫁,二十岁放在后世正当青春华年,但放到此时却已经是标准的“大龄剩女”,刘巴的那一句“奇女子”,与其说是赞,倒不如说暗含着讽意。

命运这玩意儿,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东西,你信它则有,不信它则无,此刻的刘封,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冥冥之中,真的有一双叫做命运的双手,将他和那个叫孙尚香的女子联系在了一起。

“主公,你的退敌之策,该不会是……”马谡的话打破了刘封的神思,他似乎已经猜测到了刘封用意。

刘封也不再拐弯抹角,坦然道:“没错,我打算向吴侯提亲,求娶这位孙尚香小姐,借助孙吴之力,逼迫刘备退兵。”

在场的都是一点即通的聪明人,刘封话已如此明朗,他们立时便明白了他的用意,故是刘封的这个决定,倒也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刘巴眉宇间涌动着几分兴奋:“孙刘联盟貌和神离,吴侯想必也乐得让我们和刘备互相制衡,主公此计,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是唯一的选择!”刘封站了起来,指着堂外漫阶而上的大水,“大水一退,瘟疫必起,到时刘备再趁势进攻,就算我等抱着必死的决心也无济于事,除了和孙吴联姻之外,我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众人的神色为之肃然,沉默片刻,马谡遂道:“主公言之有理,眼下只有这一条计策可以解临湘之危。但不知主公打算派何人去向吴侯提亲?”

刘封踱步于堂间,沉吟了半晌,“若是派别人去提亲,来来去去传话之间,临湘城恐怕早已不保,这一趟我必须亲自前去见吴侯,只有如此才能在临湘城破之前,说服吴侯对刘备施加压力,迫其退兵。”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大吃一惊。

黄忠忙道:“那吴侯与刘备终究还是联盟的关系,主公若是只身前往江东,若是稍有差池,岂非大势去矣。”

黄忠的担心,也正是其他人所顾虑,众人忙是纷纷劝说。

刘封却淡然一笑:“现在一切的可能性,都是建立在假设的前提下,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一趟即使有万般风险,但为了我与诸位的大业,这个险我也是非冒不可。”

大局如此,众人知道再劝无益,尽管他们不愿刘封涉险,但他们也很清楚,如果刘封不去冒这个险,那么他们就将面对城破身死的悲惨结局。

于公于私,他们都必须全力的支持刘封。

突然之间,黄忠腾的站了起来,神色肃厉,慨然道:“主公你尽管放心的去江东吧,至于这临湘城,我黄忠敢保证,城在人在,城陷人亡!”

“主公,我骗了关羽三次,我可不想乖乖的等着他破城之后把我五马分尸呢。”马谡以一种玩笑似的言语,同样表达了他的誓死坚守的决心。

刘封最担心的,并非是此去江东提亲无功而返,而是他走后,临湘城支撑不到他功成的那一刻,眼前黄忠的慷慨表态,自是令刘封心安了许多。

刘封深吸了一口气,环视着那一张张热血庄严的脸,心情亦是澎湃如潮,他深深的点了点头,正色道:“有你们在此,我便可以安心去了。你们放心,我刘封以项上人头保证,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各方角力

在一个细雨绵绵的清晨,刘封一人一骑悄悄的由东门而出,那一带的地势稍高,所积的洪水不过数尺之高。

借着的卢马的脚力与速度,刘封很轻松的甩掉了四面巡弋的敌方游骑,取道北上,准备经由巴丘,再折往柴桑。

当日刘封在临湘城头,如神威天将军一般,高举着周仓人头的那副情景,江夏士卒无人不为之惊怖,刘封一出城,便马上有人认出了他,消息迅速的就传到了高地大营的刘备手中。

“什么,那畜生出城北去了?”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刘备显得有些惊讶。

关羽却冷哼一声,不屑道:“多半这畜生看到城池将要不保,所以就弃了部下,独自逃生去了,终究还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而已。”

倨傲的关羽,即使在数度受挫于他口中的那句“贪生怕死之徒”,依然对其充满了轻蔑。

“元直,这件事你怎么看?”刘备却还保持着一份准静,面对这样一个意图模糊的情报,刘备宁愿相信徐庶的判断。

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初,徐庶的神色间就笼罩了一层阴影,此时经过一番深思,脸上的忧虑之色不觉更重。

听到刘备有问,徐庶便表情凝重道:“刘封敢做这样惊天动地之事,就绝非是贪生怕死之徒,依我看,刘封此番独自出城,并非是想逃走,而是想去向吴侯求救。”

灰白的脸上,青筋猛然涌现,刘备腾的站了起来,目露惊色:“元直此言何意?”

“吴侯向来是既想利用主公的声望,又想限制主公的发展,如今祸起于庭院,吴侯必然暗中窃喜,倘若刘封前去求救,他就可以名正言顺从中调停,到时候咱们就不得不撤围退兵。之后,吴侯就可以暗中扶持刘封,利用他这颗棋子来钳制主公,倘若真让刘封成功,后果将不堪设想。”

徐庶的分析,直中要害,就连先前有所不屑的关羽,此时听之也不由微微变色。

诚如徐庶所言,如果刘封目的达到了,那么刘备便将被夹在周瑜和刘封两股势力之间,形势将比现在更加的被动,这无论如何是刘备不愿意看到的。

不过,此时的刘备,表情反而平静下来,似乎越是在形势变化多端的时候,他越能保持超乎常人的冷静,当下他只是不慌不忙的问道:“先生说得极是,但现在已经让那逆徒走脱,可还有挽回的机会吗?”

徐庶冥思苦想,却无从得解,叹道:“这件事太过复杂,除了短时间内攻破临湘,造成攻灭刘封的即成事实,让吴侯无可施之外,我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良策。对了,或许孔明能有应对妙计说不定。”

提起了诸葛亮,刘备眼眸顿时一亮,微一沉吟,便道:“这样吧,你与云长率军继续围城,我即刻起程赶往夏口,与孔明军师商议应对之策。”

次日,刘备在刘封突出包围,去往江东之后,也星夜起程北去。

………………

江陵,太守府。

“咳咳——”

周瑜扶着左臂,斜卧于榻上,带病疏理着一桩桩的军务。自去岁江陵之战,一味自信的他亲冒箭矢指挥攻城时,就倒霉的中了这一毒箭,虽然伤势最终得到了控制,却因毒素残留在体内,每逢阴雨之时,整个左臂都有一种麻痹的痛楚。

“周都督。”

一人轻步从外而入,拱手微笑见礼,周瑜抬头看去,那张粗糙的脸极好辨认,一眼便知来者是庞统。

“士元先生,你怎么回来了?”

周瑜显得有点意外,放下手中的竹简,令左右下人给庞统看座上茶。

“我在吴侯府下无事可做,故而不久前便请辞回了江陵。”

自从去岁庞统奉周瑜所托,去往柴桑请孙权发兵攻合肥,以解荆襄方面曹军的军事压力,距今已过去近一年。

周瑜面露惊讶:“怎么,难道吴侯也没有挽留先生吗?”

“吴侯麾下人才济济,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又何屑于挽留呢。”庞统干笑着说道,口气中暗含着几分不满。

周瑜的本意是想将庞统举荐给孙权,但庞统的不得重用,却让周瑜感到有些费解。

他沉默了片刻,忽又面露笑容:“先生乃王佐之才,吴侯岂会不重用,多半是他为公事操劳,慢怠了先生。先生放心,他日我必定再向吴侯极力举荐。”

庞统摆手道:“都督的心意统心领了,至于举荐什么,一切随缘吧。对了,如今荆南四郡的二刘之争,都督想必也留意不少吧。”

提及荆南的战事,周瑜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讽笑,“我原还舍不得把南岸地和荆南四郡分给刘备,正想着如何制衡于他,没想到刘封这小子异军突起,演了这么一出大义灭亲的好戏,荆南之事,现在是有趣的紧呢。”

“周都督,难道你还没看出来,现在可是天赐给都督你最好的机会,你岂能不抓住。”庞统的语气忽然间变得郑重起来。

周瑜一怔:“先生何出此言?”

庞统一跃而起,遥指壁上所悬地图:“如今曹军主力已被吴侯牵制于东南,而刘备又后院起火,兵力尽数调于长沙一线,夏口公安等地,可谓是一片空虚。都督眼下手握雄兵数万,若能趁势攻灭二刘,则诺大一个荆州,将尽入都督囊中,到时西吞巴蜀,北取关中,王霸之业何成也!”

庞统这番慷慨之词的意图已经很明显,这分明是劝周瑜背叛孙权,据荆州而自立为雄,以周瑜的智慧,又岂能听不出他弦外之意。

俊朗无双的眉宇间,瞬间闪过一丝心惊胆战,周瑜猛一摆手,毅然道:“士元先生不必多说了,我周瑜无论现在还在将来,都将忠于孙氏,就算是西吞巴蜀北取关中,也是为孙氏所取,我周瑜不会存有半点私心。”

周瑜的断然,并没有让庞统感到失望,相反,他的心头反而有几分释然。

嘿嘿一笑之后,庞统的表情忽又变得轻松起来,“都督的忠义之心,实在叫人佩服。既是如此,那为了确保江东在荆州的控制力,又不影响联盟抗曹的大势,统以为,都督是不是该在荆南插上一脚呢。”

“先生的意思是……”周瑜似乎已有会意。

“就我所知,刘备水淹临湘,刘封已是危在旦昔,与其坐视其覆灭,看着刘备坐大,都督何不略施手段,保住那刘封,以其来制衡刘备呢。”

一语切中心意。

“先生言之有理,嘿嘿——”俊朗的面容露出一抹诡笑。

第一百三十三章 联盟派的态度

天色未明,小雨轻尘。

昏暗的天空下,一人一骑沿着大道飞奔而来,须臾间直抵巴丘南门。

“快开城门,我要见你家鲁将军。”

那年轻的将军,身裹银袍,胯坐神驹,腰佩宝剑,斜拖着一柄重枪,隔着护城河向着巴丘城南门的守值吴军高声叫门。

“未到开城门之时,你若无紧急通行令,就等着天亮之后再入城吧。”城门上的小校不耐烦的冲着他嚷道。

刀锋似目光中吐露着不满,年轻骑士高声道:“去转告你家鲁子敬将军,就说长沙刘封拜会。”

刘封!

这个名字眼下莫说是荆州,就是北国也是如雷贯耳,城中的守卒一听此名,所有人都为之一震。刘封的突然到来,让城上守卒意识到严重性,急忙派人去报知鲁肃。

刘封见城上不再吱声,知道他们已经去报知鲁肃,便是不急着再叫门,解开皮囊饮下几口水,以解连日赶路的辛苦。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吊桥吱呀呀的放下,城门大开,一名文质彬彬的儒将,在数骑人马的护寺下,行色匆匆的从城内而出。

鲁肃作为孙吴方面的外交使者,当初和诸葛亮一样,经常往来于夏口与柴桑之间,刘封也曾见过几面。二人虽只几面之缘,但都是博闻强志之人,如今一见面,便认出了对方是谁。

“刘将军大驾光临,肃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鲁肃马迎了上去,口气倒也客气,只是眉宇中闪过的那种惊讶,却逃不过刘封的眼睛,很显然,刘封突如其来的到访,完全出乎这位东吴第二号谋士的意料。

刘封拱手一礼:“是我事先未曾吱会,唐突造访,还请鲁将军见谅才是。”

鲁肃与刘封并肩齐驱,陪同他进入了巴丘城,好奇道:“刘将军不在临湘主持大局,却千里迢迢的来到巴丘,未知刘将军所为何事。”

鲁肃并没有直接明言他与刘备之间的战争,显然是不想让场面有所尴尬。

“临湘城固若金汤,没有我坐镇也稳如泰山,不瞒鲁将军,我此番北上,乃是为了一件私事,只是途经巴丘,顺道拜会一下鲁将军而已。”

刘封闲庭信步似这番话,令鲁肃愈发的感到奇怪。

对于鲁肃而言,刘封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一个陌生人,如果不是他和那刘琦在荆南掀起的这场暴风雨,也许鲁肃根本不会留意到这个不名一文年轻人。

当刘封公然与刘备决裂,那封《大义灭亲书》遍传天下时,鲁肃才真的开始留意观察此人,但刘封那不按常理出牌的诸般行为,却又让鲁肃难以揣摩。

此时,亲眼再见刘封,鲁肃依然无法做出正确判断,身边的这个年轻人,就像是包裹在一团雪白的迷雾之中,让人看似通透明亮,但其实却没人能把握到他的城府到底有多深。

“恕我冒昧的问一下,但不知刘将军途经我巴丘,却是要去办什么事?”好奇心的驱使下,鲁肃忍不住又问道。

刘封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呵呵笑道:“说起这件事,多多少少与鲁将军还有些关系。”

“与我有关?”鲁肃一怔,面露茫然。

“实不相瞒,我此番途经巴丘,真正目的是想借道去拜访吴侯,向他当面提出联姻之请。”

刘封轻描淡写的道出了本意,鲁肃却是闻言变色,“联姻”二字,如一道闪电划破他的脑海,瞬间给了他极大的震动。

明知鲁肃极为震惊,但刘封却愈发表现得淡然自若,仿佛他所说所做,都是理所应当之事。

“实不相瞒,我早听闻吴侯有一名作尚香的妹妹,如今正待字闺中,这对这位尚香小姐是仰慕已久,故而专程去向吴侯提亲,以结秦晋之好。子敬乃吴侯麾下最信任之人,这件事自然也就与你有些关系了。”

鲁肃亦是智谋之士,刘封把话已经点明到了这个份上,他岂能仍没有觉悟,原来这小子,竟然是想借他东吴之力以抗刘备啊。

鲁肃的脑海,诸般念头飞闪而过,他在快速的权衡着刘封此举对东吴的影响,一向把抗曹放在第一位的他,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联姻刘封,有百利而无一害。

“呵呵,刘将军你这是英雄爱美人啊,依我看,这一段佳玉良缘甚好,若然能成,实为天作之合也。”

鲁肃的态度忽然之间起了微妙的变化,言词口气间对刘封多了几分亲近,而听他这表面之词,竟是极为赞同刘封的提亲。

刘封略显疲倦的眼眸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诡异的冷笑,正如他所料,鲁肃的态度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其实刘封如果急着赶路,完全可以绕过巴丘,径直东去见孙权,他之所以故意扣门惊动鲁肃,为的便是摸一下鲁肃的态度。

作为一个坚定的联刘抗曹派,在鲁肃看来,如果二刘之间厮杀不断,则襄阳方向曹军的压力,就将全部的扛在东吴的肩上,再加上合肥方向的压力,目前的东吴并不俱备同曹军两线同时对抗的实力。

鲁肃当然希望二刘之间的战争能够就止打住,但刘封的叛乱,一定程度上也是人家刘氏的内部纷争,鲁肃自思作为外人,也不好主动的搅和进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刘封主动的伸出了橄榄枝,东吴就有了堂而皇之的介入理由,这当然是鲁肃求之不得的。

刘封正是基于这些原因,才敢断定鲁肃必然会支持自己。

当下二人携手入城,鲁肃在他的府中热情的召待了刘封,并表示将派东吴的战舰和兵马,尽快护送刘封前去见吴侯。

酒宴正酣时,鲁肃收到一道来自于周瑜的密令,鲁肃读罢之后,不禁面露异样之笑,竟是将那密令递给了刘封,笑呵呵道:“刘将军,看来我家周都督,也很看好将军呀。”

接过那道公文一看,刘封恍然大悟,原来周瑜在密令之中,命鲁肃迅速安排一支打着江东旗号的商队,大张旗鼓的开赴临湘城贩卖货物。

吴人的商船要入临湘做生意,围城的刘备自然不敢得罪,为免伤及吴人,刘备就只有暂时停止对临湘城的进攻,周瑜此举,分明在暗中帮助刘封缓解临湘之危。

这个时候,刘封不禁想起了庞统,他忽然间有一种预感,周瑜的这个出人意料的举动,莫非是出自于庞统的手笔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紧随其后

刘封依稀记得,庞统曾经说过,如果自己有命撑到打开锦囊的那一刻,庞统虽在千里之外,亦当为他赴汤而滔火。

那么,周瑜的出手,如果真是庞统在背后推动,是否说明庞统已经开始在履行他的承诺了。

想到此,刘封话锋拐了几道弯,装作随意的问道:“听闻周都督帐下,有一位叫做庞士元的谋士,不知子敬可否见过。”

如果庞统要从扬州回往江陵周瑜处的话,就必会经过巴丘城,鲁肃不可能不知道。

“士元呀,他前些日子才刚刚回往江陵,怎么,刘将军也认识此人吗?”

鲁肃的回答果然在刘封意料之中。

“我只是久闻凤雏之名,忽然想起来才有此一问而已。”刘封佯装酒醉三分,赶紧一杯酒下肚,将这一叶翻了过去。

鲁肃岂能知道刘封与庞统的一系列“密谋”,也就没太在意。

尽管有周瑜的出手,相信临湘城的危机可以暂时得到缓解,也为自己争取到了更多宝贵时间,但刘封却不敢稍有耽搁,次日一清早便欲起程东去见孙权,鲁肃如其所说,当即派了一队兵马,护送刘封去往秣陵。

刘封一走,鲁肃就按照周瑜的指示,将十几艘运输船改头换面,摇身变成了商运货船,并将巴丘所屯的数万石粮草搬运上船,准备运往临湘去贩卖。

鉴于大水围城的艰难处境,临湘似乎有随时城破的危险,鲁肃不敢稍有耽搁,当天午后,亲自来到水寨码头,督促士卒们装运粮草,以便及早的出发去往临湘。

傍晚时分,就在粮草装运完毕,可以起程之时,一支由临湘而来,打着刘备旗号的小型舰队驶进了港口。

目之所及,船头上那背负双手,迎风而立之人,正是刘备。

‘来得真是及时……’

鲁肃心中暗笑,便是亲往栈桥去迎接刘备,船未靠岸,鲁肃便隔着一水拱手笑道:“刘使君,久违了,是什么风把你吹到了巴丘来了。”

灰白的脸上,顿时涌现出如见故友的欣慰之色,方才靠岸,刘备便大步的走上栈桥,携着鲁肃的手,笑道:“我自然是想念故友,专程来探望子敬你的。”

若纯论关系,鲁肃跟刘备算不上熟人,更谈不上什么故友,他们之间的交情,完全是串在孙刘联盟的这条利益链上,鲁肃很清楚,这位刘皇叔在这个特殊的时期,晚于刘封一步来到巴丘,其目的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自探望他这个“故友”。

“我也一向惦念刘使君,我先派人送使君去我府上,待我处理完此间商船之事,晚些时候再和使君好好叙叙。”

鲁肃是故意提起商船之事,果然,这马上引起了刘备的注意力,他扫了一眼即将出港口的那几十条大船,好奇道:“这些商船不知打算去往何处做生意。”

鲁肃干咳了一声,“这些商船嘛,其实是打算南下去临湘城做一笔粮食的生意。”

“临湘!”

刘备的脸色立变,本是温和的脸,陡然间阴沉下来,以其城府心思,自然是很快就猜到了这其中有何用意。

“子敬,如今我军正在围攻临湘,平定叛乱,为了安全起见,你的这些商船不妨拖后一些再发吧。”一瞬间的阴怒后,刘备的表情旋即又平和起来。

鲁肃面露为难:“其实我也本有此意,只是这件事乃是公瑾亲自下令,命我即刻操办妥当,我也做不了主。”

‘周瑜,又是周瑜,他这分明是想阻止我攻破临湘!’

刘备的心头,怒焰在暗燃,脑海中那个美男子,就像是一根卡在嗓子眼的鱼刺一样,时时刻刻让他难受不已。

尽管刘备明知这是周瑜的黑手,但他很清楚,以自己现下的实力,除了暗自吞下这口苦水之外,并没有其他的选择,公然开罪大权在握的周瑜,后果将是比刘封的叛乱更为严重之事。

思及诸般利害,刘备忽然间哈哈一笑,很爽朗道:“既然是公瑾的生意,那我马上就下一道令,待商队抵达临湘之后,暂时撤围,待生意做完,商队安全撤出之后,我再攻城不迟。”

刘备这是明知反对无效,干脆大大方方的做一个送水人情。

“呵呵,那我就替公瑾谢过刘使君了。”

刘备摆手笑道:“哪里哪里,都是自家人,何需这般客气。”

鲁肃顿了一又顿,又道:“刘使君,其实如今我们最大的敌人乃是曹孟德,至于荆南的战事,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呢,这样自相残杀下去,只会让仇者快,亲者痛啊。”

鲁肃是试探着看能不能劝刘备罢兵,不过这话一出口,刘备的表情面上决然起来,正色道:“荆南之事,说到底只是我的家事,我自有处置之法。”

刘备这是明确的表示:刘封这小子,老子我是一定要灭的,我可以容忍你孙吴耍些小手段,但绝不容许你们公然插手。

鲁肃被一口驳回,只得讪讪笑道:“刘使君说得是,这毕竟是你的家事,旁人好过问,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鲁肃欲待回往巴丘城宴请刘备,而刘备在巴丘亦布有耳目,暗中打听过刘封在此与鲁肃已经会晤过,联想到鲁肃的言辞,以及周瑜的这招黑手,刘备推测到东吴很可能准备在荆南插上一脚。

形势的变化,促使刘备不敢在巴丘过多逗留,便有军务为由,委婉的拒绝了鲁肃盛情邀请,在稍做停留后,当晚便又起身赶往夏口。

夏口城。

在见到诸葛亮之后,刘备将荆南战事,刘封的出逃,以及周瑜和鲁肃的诸般态度等事,尽数的告诉了诸葛亮。

“军师,那逆子纵然有些能耐,但终究只是一时之患,如今周瑜和鲁肃等人表现,分明是东吴有打算插手荆南的迹象,这才是令我最担忧之处,军师可有何应对的良策?”

面对着种种复杂的局势,纵使是一向云淡风轻,稳坐钓鱼台的卧龙,此刻,他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了几许阴霾。

轻摇羽扇,踱步于堂前,沉吟许久之后,明朗如星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诡笑。

“主公不必担心,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一个机会,倘若能把握得住,收获只怕将比平定刘封之叛更加丰厚。”

第一百三十五章 秣陵

“军师的意思是……”一听诸葛亮那胸有成竹之词,刘备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借南郡。”

诸葛亮干脆利落的道出了这三个字。

“借南郡?”刘备有些惊讶,一时之间无法体会出诸葛亮的话中真意。

诸葛亮摇扇淡淡笑道:“荆州之重,唯在南郡,得一南郡,比得其余六郡都更有价值,周公瑾不是想插手荆南之局的吗,那我们就正好利用这件事做一做文章,将南郡从吴侯的手中借过来。”

刘备的情绪愈加的兴奋,隐约听明白了几分,但仍无法彻底领悟,忙道:“南郡乃吴人千辛万苦才打下来,如何能让吴侯拱手相借?”

“南郡固然是块大肥肉,但对吴侯来说,什么都比不上保住他江东之主的位子更重要。”诸葛亮的口气极有深意。

点拨至此,刘备的眼睛蓦然一亮:“军师的意思,莫非是想离间吴侯和周公瑾的关系不成?”

诸葛亮微微而笑,缓缓道:“周郎先打胜了赤壁之战,又打下南郡,足可谓威震天下,现下他占据荆州精髓之地,手握东吴半数之兵,更难得是其麾下将领,对他都是倾心的信服,现在的周郎,用‘功高震主’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刘备深以为然,点头道:“赤壁之时,吴侯对周郎本就有所顾忌,所以才会派程普做副都督以钳制,而赤壁之后,吴侯默许我们去取荆南四郡,其中亦有借我之力钳制周郎的用意,而今刘封叛乱,我的实力大减,对周郎的制衡自是大为削弱。”

“而这个时候,周郎又出手相助刘封,倘若最后周郎和刘封结成同一阵营,那吴侯苦心营造的制衡体系便将完全的瓦解,在整个荆州,将无人能再钳制住周郎,这无论如何也是吴侯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我便趁势去借南郡,吴侯为了恢复荆州制衡的局面,就必定会答应,为了防止周郎和刘封联手,吴侯也将不会插手我剿灭刘封之事。”

主臣二人,仿佛在这一刻思想融合了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将整个计划一字不带停的先后道出。

说罢之后,二人相视而笑,神色之中皆是默契与得意。

“如果主公同意,那亮就再去一趟江东,凭亮三寸不滥之舌,必可以说服吴侯。”诸葛亮很是自信。

这时,刘备却摇头道:“这一次江东之行就不劳烦军师了,我要亲自前去会一会那吴侯。”

诸葛亮神色微变:“主公万金之躯,亲去江东的话,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孙刘虽是联盟,但说到底,刘备只不过是寄于孙权篱下而已,以孙权的实力,如果头脑一发热,不顾一切的要先灭了刘备,吞了荆州,也并非没有这个能力。刘备这般“送上门”似的去往江东,自然是极为冒险的。

不过,在这方面的经验,却没有人比刘备更为丰富,他敢于如此,自有其信心所在。

“此事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存亡,我必须亲自去一趟,以向吴侯彰显我的诚意,让他放心的把南郡借给我,而且,我也很想会一会吴侯,亲眼见识一下,这个‘碧眼儿’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也算知己知彼,以为将来做准备。”

刘备的话则是在暗示,将来总有一天,他和孙权的关系会变成敌人,作为一名强劲的对手,他需要了解他的敌人是何等的人物。

刘备心意已决,诸葛亮便不再多劝。

………………

时至盛夏,尽管已是清晨时分,但闷热的空气仍然黏稠而又沉重,一丝凉意都没有。

刘封身裹青衫,内附细甲,扶剑静静驻立于船头。两岸的景致,飞快的向后倒去,目之尽头,一座依山而建的石城渐渐的映入眼帘,不觉数日已过,前边就是此行的终点秣陵了。

战国之时,此地名为金陵,后秦皇统一六国,巡游至此,听闻陪同相士说金陵四周山势峻秀,地形险要,有天子之气,秦始皇遂改金陵为秣陵。秣者,草料之意也,秦皇的意思是此地只配作为牧马场。

孙氏攻下江东之后,便将秣陵作为丹阳郡治所,现在孙权又将之作为吴侯军府的驻地,至此之后,秣陵就成为了江东政治经济的中心,经过孙氏多年的经营,其东南心脏的地位已初俱规模。

天光大亮之时,战舰抵达了沿江码头。

尚未靠岸之时,刘封便瞧见栈桥上,早就候着一队车马,一干人等正向着来船张望不停。他猜测多半是先一步抵达的信使,将自己欲来求亲的消息报知了吴侯,栈桥上的那些人,应该是迎接自己的,光看排场的话,似乎那吴侯对自己的到来还很重视。

船一靠岸,刘封深吸一口气,信步走上可栈桥。

那一群人果然便迎了上来,其中一名中年文士上前拱手一礼,客气的问道:“尊驾是否就是刘将军?”

“正是本人。”刘封也还手一礼。

他虽孤身一人深入江东,而且还是有求于人,但言辞举止却毫不见一丝局促,俨然是来到了自家的地盘。

“在下吕范,奉我家主公之命,在此恭候刘将军。”

原来是此人。

这个吕范乃是孙氏旧臣,在孙氏集团中也算有一定的地位,孙权派此人来迎接自己,也不算慢怠。

“原来是子衡先生,久仰久仰。”

吕范呵呵笑道:“我家吴侯听闻将军到来,已命吕某将最好的馆驿收拾出来,刘将军一路辛苦了,我这就送将军先回馆驿休息吧。”

“休息倒不急。想必吕先生已经知道我此番的来意,那我想现在就能见一见吴侯,尽快向他表明我求娶孙小姐的诚意。”

刘封的开门见山,让吕范颇感意外,他愣怔了一下,笑道:“原来刘将军是想来求娶我家孙小姐,不过我家孙小姐乃金枝玉叶,她的婚事岂能轻易定之,刘将军也不用急于一时。”

身离长沙千里之外,那里的形势什么时候会起变化,刘封都难以有十足的把握,他当然是要急于搞定这桩婚事。

“正因为孙小姐乃金枝玉叶,为了表明我的诚意,所以我才要一到秣陵就向吴侯提亲,希望吕先生能够安排。”

面对刘封的执意,吕范干咳了几声,面带难色道:“这个嘛,实不相瞒,我家吴侯目前巡视在外,暂时不在秣陵,刘将军想要见吴侯,只怕还得耐心的等几日了。”

吕范话一出口,刘封就知道他在说谎,什么孙权巡视在外,那碧眼儿分明是故意想拖着不见他。

第一百三十六章 黑衣

孙权此人城府极深,权谋之心极重,倘若在他眼中,自己完全没有利用价值,决意要坐视自己被刘备所灭的话,那孙权就绝不会冒着开罪刘备的风险,如此盛情的招待于己。

而今迎而不见,多半是这碧眼儿心中还另有算计,刘封便想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如何,也只有耐着性子,静观其变。

“既是吴侯不在,那我多等几日又何妨。”刘封不再坚持见吴侯,而是改换口锋,客随主便。

在东吴车驾的护送下进入秣陵城,穿越几条繁华热闹的街市,一路去往了距吴侯军府不远的一座馆驿。

“我家吴侯怕旁人打扰了刘将军休息,特意将整个馆驿腾空出来,刘将军就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晚些时候再来探望将军。”

“吕先生客气了。”

几番客套话后,吕范将刘封安置妥当,便告辞而去。

诚如吕范所说,诺大的一座馆驿,此刻却已空无一人,除了十几名仆丁和婢女之外,就只剩下自己这一个客人。

刘封沐俗更衣,一洗旅途风尘,一觉睡来之后,丰盛晚宴已经备好,酒菜果蔬,俱是上等的美味,刘封索性放开肚子大吃一顿。

一连三日,东吴对他都是好吃好喝伺候着,招待得倒也是相当的热情,吕范也曾两度的来探望自己,但除了嘘寒问暖之外,却从不提及其他。

刘封曾暗中查看过馆驿附近,不光前后门部署有全副武装的甲士,就连四周也安排有巡逻队,而且就刘封的观察,馆中的那些仆丁,有不少人也是暗藏着武艺,显然都是军人假扮。

夜晚之时,刘封总能觉察得到,门外窗外不时的会有隔墙之眼在监视于他,而白日他以客人的身份出外游赏秣陵风情时,除了随行的护卫之外,暗中同样跟随着不少布衣暗探,时时刻刻的环绕在他周围。

‘我孤身一人来到秣陵,就算心怀不轨,又有掀起什么风浪呢,孙权啊孙权,你这般防贼似的防着我,未免小人之心了吧。’

刘封心怀不满,但因去国千里,又有求于人,也只有暂时的隐忍,对于所有的防范手段,只假作不知,每天该吃吃,该睡睡,一副安然享受的样子。

第四日的晚上,月明星稀,用过晚饭之后,刘封又如往常一样,在馆驿的院中散了一会步,便回房蒙头大睡。

过不得多久,便是鼾声如雷,在外面听起来,刘封睡得正香,但此刻的刘封,其实却在盯着屋顶出神。

‘这个孙权,总是把我晾在这里不见,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白耗了数日,即使胸有成竹的刘封,此刻也有点不安起来,他辗转难眠,苦苦思索揣摩着孙权的心思。

不知不觉中,已是深更半夜,就连窗外躲藏着的那些秘密的监视者,此刻也已是人困体乏,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休息了,但刘封却依然耳清目明,没有半点困意。

耳边,忽然飘入一丝细碎的脚步声,声音借着蝉鸣的掩护,悄悄的接近刘封所居之房,极其的细微,若非刘封超强的感知能力,一般人很难听出。

脚步声在房门外停下,接着,便又听到某种很细微的,像是刀刮木头般的摩擦声。

‘有人从外面用匕首翘动门栓!’

刘封的脑海里立刻闪现这个念头,心中不觉有些吃惊,先前他以为又是一名监视者而已,但外面那人竟然想偷入他的房中,这自然引起了刘封高度的警觉。

咯噔,门栓被移出,沉静了片刻,房门吱呀呀的轻轻被推开,月辉之下,一个黑色的身影蹑手蹑脚的潜进了房中。

单凭那人的步迈之轻盈,刘封就知道那人武艺不弱,而且还一身的夜行衣装祟,多半来者不善。

刘封佯装熟睡,一只手却已悄悄的伸入榻侧,摸到了随身而带的青釭宝剑。

黑衣人一入房内,直奔他而来,几步移至他近前,刘封立时感到一股浓烈的杀气侵袭而至。

月影之下,寒光辉映,那是一柄明晃晃的短剑,在反映着月之银光。

黑暗之中,那深陷在黑布中的眼睛,闪着幽幽的几星碧光。

黑衣人静静的注视着他,仿佛在审视着一块板上的鱼肉,该从何下手一般,片刻之后,刘封清楚的听到了一声冷哼。

蓦地,寒光流转,黑衣人手腕一抖,短剑之锋破空而下,直刺向刘封的心脏所在。

果然是杀手!

刘封早有防范,剑锋一动之时,身形已如猿猴一般机敏的向旁一翻。

噗!

一声刺耳的木板破裂之声,那刺客用力极猛,一剑刺空,竟是深深的穿入榻板之中。

一剑未中,刺客似是吃了一惊,但其反应极快,短剑落势未消之时,顺势又向前挑去。也不知是对手的力道凶猛,还是这短剑太过锋利,寒锋竟是如切豆腐一般,轻易的切断了厚实的榻板,呼呼生风的向着刘封的腰际割去。

‘好快的反应!’

刘封不及多想,左手猛一下撑,整个人借力而起,转身之际,顺势一脚便踢向那刺客的面门,后发而先至,刘封的反应显然更胜一筹。

刺客似乎并未料到刘封的武艺这般了得,只伏下一式后招,这迎面的一脚击撞而来,逼得那刺客足下急点,身形如燕一般轻盈的向后翻了一个跟斗,稳稳的落出两丈之外。

尚未落地,刘封人已从榻上窜出,“铮”的一声嗡鸣,寒光暴涨,青釭宝剑出鞘,如一道白虹,刺破夜的黑暗,直刺向那黑衣人的喉咙。

落地的瞬间,涌动的寒光已扑面而至,那刺客似乎预料到刘封会趁势反击攻来,即刻擎剑相挡。

区区的一柄寻常短剑,岂能抵得住青釭宝剑,在一阵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中,刺客手听的短剑顷刻被斩断,锐利无比的剑锋势不可挡的刺来。

黑暗中听到一声惊臆之声,显然那刺客根本未料到刘封手中会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咫尺之间,刺客的生死已操于刘封之手,但本欲穿喉而过的剑锋,却在生死一刻停止了刺势。

刘封并不打算下杀手,而是想留个活口,拷问出谁是幕后的指使者。

只是,就在他手下留情的一瞬间,那刺客机敏无比的抓住了一线破绽,身形急转,几步便向房门窜逃而去。

“哪里逃!”

半空中的长剑斜扫而出,剑势虽快,但那刺客身法极为轻灵,只迟滞了那么瞬间,便给他脱出了剑幕的控制。寒光过处,只削断了刺客的一缕发丝,待刘封追至门口时,那刺客已是不见了踪迹。

走脱了刺客,刘封有些遗憾,借着月光,他俯身拾起了落在门槛上的一缕断发。

那黑漆如墨的头发,轻柔若丝,隐隐之中,竟似有几分淡淡的幽香。

刘封蓦的觉察到了什么,回到屋中四下一嗅,果然到处都是那刺客留下的奇异香气。

“原来是个女人……”拿捏着那一缕青丝,刘封的眼中充满了狐疑。

第一百三十七章 碧眼儿

手里的头发上,确实有一股香气,房间中也弥漫着某种淡淡的芳香,刘封也算跟刘琦在脂粉堆中厮混了一段时间,他很肯定所闻到的是女人所用的水粉胭脂之类的气味。只是这个刺客身上的这种味道特别的清淡,若非是刘封割下了对方一缕头发,只怕连他也难以察觉。

刘封再仔细回想与那刺客交手的细节,原先他还在惊讶于那刺客的身法了得,走路几乎能够不发出声音,现在想想,倒并非是那刺客的武艺真的了得,而是对方分明就是一个体轻的女子,故而才天生会有那般轻灵的身法。

“是什么人想要谋害我呢?而且还派了一个女刺客来……”

刘封正思索之时,外面很快喧嚣起来,打斗的动静惊醒了那些仆丁和婢女,不多时的功夫,一大群人便奔了过来。这些下人们一见到被砍得稀烂的床榻,顿时都傻了眼。

“没什么,方才潜入一名刺客想要杀我,已经被我打跑了。”刘封如吃饭喝水般轻松的向众人解释,顺手将那缕头发藏入了怀中。

上边虽然交待下来,让这些人们暗中监视刘封,但同时也叮嘱过他们,这位刘将军乃是贵客,不但要服伺好,而且务必要确保他的安全,如今要保护的对象,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遭到刺客的刺杀,这自然立时令这些下人们惶恐不已。

原本漆黑静寂的馆驿,很快变得灯火通明,仆丁们开始掘地三尺,四处的搜寻刺客,以防其仍暗藏于馆舍之中,而外面的守卫的军队也被调动起来,搜查附近的街道民舍。

这么一折腾,转眼已快天亮,东方发白之际,听闻消息的吕范急匆匆的赶到了馆驿,一见面便万般关切的问道:“刘将军,你身体怎样,可曾被刺客伤到?要不要我去请医者来为刘将军再瞧一瞧。”

刘封摇头一笑道:“多谢吕先生关心了,不过我刘封命硬得很,区区一个刺客又岂能伤得了我。”

“那就好,刘将军没事就好。”吕范这才松了口气。

“吕先生,不知吴侯今日可否会秣陵,该不会仍然巡视未归吧。”吕范既然来了,刘封就顺便又提此事。

吕范一拍脑门,讪讪笑道:“我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不瞒将军,我家主公昨晚刚刚回到秣陵,正想请刘将军前往军府一会。”

‘孙权这小子终于肯见我了么。’

刘封尚在怀疑,昨晚的那出刺杀的闹剧,也许是孙权所为,但转念一想,孙权如果想要自己的命,根本用不着这种下不入流的手段,刺客一事,多半与孙权无关,如今这碧眼儿既然肯见自己了,便只有放下刺客一事,好好会一会这个江东之主。

于是刘封便换了件正式的衣服,天亮之时,在吕范的陪同下,前往的几条街外的吴侯军府。

孙权的官职虽只是一个讨逆将军,但其军府所营造之富丽堂皇,却已俨然一番半壁之王的气势。

进入议事堂,吕范请刘封落座,吩咐下人看茶奉果,笑道:“刘将军且稍等片刻,待我派人通报一声,我主稍后便到。”

“不急,不急。”很快就要见到这个至关重要的人物,此刻的刘封,心情反而比先前未见之时平静了许多。

在会面前的短暂空隙,刘封还有机会想象一下孙权是何等人物。

尽管刘封一直认为,孙权此人除了在玩弄权谋、外交上极有手段外,但其人本质上并非可以与曹操刘备齐名的枭雄,但就是这样一个缺乏战略眼光的家伙,却是屡屡的让曹操和刘备吃大亏,可见其也非寻常之辈。

套用那句老话,刘封可以在战略上藐视孙权,但在战术上,却从未曾轻视过这个江东之主,尤其是在自己处于这生死存亡之秋的时刻。

神思之际,耳畔传来平稳而有力的脚步声,抬首之际,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从外堂走入。

吕范赶忙起身,躬身道了一句:“主公。”

来者,必是孙权无疑了。

刘封遂也站了起来,微微拱手,从容道:“长沙刘封见过孙将军。”

说话之际,刘封面带着淡然之笑望向孙权,苦等了数日,此刻他终于见到了这江东之主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身材魁伟的年轻人,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满腮紫黄色的胡须,乍一看象是烧焦了的烟丝。他的相貌并不突出,甚至可以说有点混血的怪异,但目光却炯炯有神,充满了男子汉的阳刚之气,更有一副不怒自威的气度。

传说中的碧眼儿,和刘封想象中的形象,相差并不多,而且他的年纪看起来很年轻,比自己似乎也大不了多少,但那眉宇之中,却又深藏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相仿的阴沉。

刘封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孙尚香和他的这位哥哥相貌相似怎么办,若是娶了回去,整天对着这么一副怪异的尊容,那可有得受了。

“我连日来巡视在外,为公事所累,未能尽早的亲自回来招待刘将军,还请刘将军见谅了。”

刘封胡思乱想之际,孙权已经跪坐下来,笑呵呵的向着刘封表达着歉意。

初次的对话,孙权留给人的是和蔼亲切的绝佳印象,表面上让人感觉极好的相处,但刘封却很清楚,那张和气的笑脸下面,隐藏着的则是绝不可小觑的城府。

“孙将军据江东千里之土,百万之民,自然是日理万机,能抽出时间来见我这唐突造访之客,封已经是受宠若惊了,又岂敢见怪。”

在任何情况下,马屁绝对都是拉近关系,增加亲近感的最好手段,刘封虽然表现得不卑不亢,但也知道不失时机的拍一拍孙权的马屁。

“呵呵,刘将军过奖了呀。”

孙权笑得春风满面,看来刘封那几句马屁还算受用。

气氛似乎很快变得融洽起来,时机已到,刘封便面带着诚恳道:“封对孙将军向来敬仰,对孙小姐也是爱慕已久,故此次不远千里而来,为的便是求娶尚香小姐为妻,与孙将军缔结秦晋之好,从此往后,两家唇齿相依,共建一番大业,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又一个影帝

刘封终于当着孙权的面,表明了自己的来意。陈述之际,他一直都目光不离孙权左右,暗暗的对他察颜观色,不过看到的却始终是那张一尘不变的微笑的脸,一时揣摩不出孙权心中究竟有何反应。

‘这个孙权谋果然好城府,心思藏匿得如此之深,竟是看不出半点端倪。’

刘封感慨之际,孙权已将手中之茶放下,脸上流露着几分感动,“刘将军少年英雄,心意又如此诚挚,而我家小妹又待字闺中,若能嫁与刘将军这般英杰,自然是郎才女貌,得遇佳偶,只是……唉——”

孙权话未言尽,却叹了一声,神色语气中,似乎又有难言之饮。

刘封欲待开口时,孙权又低下头来只顾摇头叹饮。

这时,陪座的吕范道:“刘将军有所不知,说起来长兄为父,这婚姻之事,本该是由我家主公做主的,只是我们这位孙小姐,却与寻常女子大不相同。”

刘封算是看明白了,他主臣二人这是在演一出双簧戏,看起来似乎有想推拒的意思,但刘封又想,若是孙权真想拒绝,完全没必要亲自上阵大费唇舌和表情的这般演戏,直接交待吕范推了就是了。

费这么大气劲,就证明有希望,倒不妨耐下性子看他们还能演些什么。

“孙小姐乃名门之秀,自然与寻常女子不同了。”刘封顺着吕范的话题道。

吕范叹了一声:“我家这孙小姐,自幼喜好武事,虽然有沉鱼落雁之容,但也也巾帼不让须眉之志,性情颇为刚烈,当初也有不少名门子弟提亲,我家主公也曾试图搓合,但小姐她却发下誓言,她所嫁之儿郎,除非能满足她所发下的三道宏愿,否则她宁愿孤独终老,也绝计不肯出阁。”

吕范说得是绘声绘色,跟真的一样,但刘封听着却在冷笑:尼玛的,当年你们把妹子嫁给刘备时怎么那般痛快,到我这里就编出什么三道宏愿,想开什么条件尽管说好了,以为我好忽悠的么。

“不知小姐的三道宏愿是什么,封愿闻其详。”刘封明知其用意,这时却只能装作糊涂。

吕范吞了口唾沫,润过嗓子接着道:“这第一道宏愿,就是希望她的意中人乃当世英雄,刘将军乃少年英雄,这一点自然是符合的。这第二道宏愿,小姐想她未来的郎君必须文武兼备,这一点嘛,以今时来看,刘将军也算符合。就是这第三道宏愿嘛……”

吕范面露难色,一时吞吞吐吐不愿直言。

刘封明白,前两道宏愿都是恭维自己的,这第三道宏愿才是最重要的,那才是孙权开出来的真正条件。

“先生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哪怕上九天摘月,也必为小姐做到。”刘封毫不迟疑,很慷慨的表态。

吕范看了一眼孙权,见其仍在低头饮茶,便笑道:“小姐她说,她所要嫁的人,必须要能对孙氏的霸业能助一臂之力。要我说嘛,其实这第三道宏愿,说句冒犯的话,倒似小姐耍女儿家的小心眼了,正所谓出嫁从夫,小姐要是嫁人了,那自然要凡事为夫家设想,又岂能总是为娘家而这般苛刻的要求夫家。所以我才说,这第三道宏愿有些难呢。”

拐了这么大的一个弯,费了这么多的口水,无非是想跟刘封讲:想娶我妹妹是吧,好啊,那你就用相应的利益来换取吧,对孙权没有利,我凭什么把妹妹嫁给你!

孙权借着吕范之口,将他本人的态度委婉的向刘封表明,这时茶也饮完了,抬起头来叹道:“我这个妹妹呀,向来是难以管教,我也几番劝过她,我说‘小妹呀,你提出这般苛刻的条件,还有哪家儿郎愿意娶你,咱孙氏的基业,自由为兄来操心就是了,用不着你多管,我只要你能嫁得如意郎君,真心的对你好,为兄我就心满意足了。’唉,这丫头就是不听。”

孙权一副叹惜之状,俨然他只是一个真心为妹的好哥哥,戏演得是声情并茂,足以乱真,刘封一直以为刘备很会演戏,现在他才忽然发现,如果要颁奖的话,刘备充其量只是金马奖影帝,孙权可是要拿奥斯卡小金人的。

‘不就是想要利益吗?哼,我给你就是了。’

暗笑之下,刘封淡淡道:“将军其实错怪孙小姐,所谓百善孝为先,孙小姐心向孙氏,这本身就是孝义的体现,我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而且,我若是娶了孙小姐,做了孙家的女婿,也就算半个孙家的人,为孙氏尽一份力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

此言一出,刘封在一瞬间看到孙权的眉毛动了一动,尽管只是细微的变化,但刘封猜想他的话定是打动了孙权。

这时,吕范却轻咳一声,干笑着道:“刘将军有这份心意自然是好的,只是刘将军虽然乃当世英雄,但以将军现下的处境,想为孙氏做些什么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吕范是指自己现在只有湘东二郡,且还危在旦昔,根本没有资格为孙氏出力。

刘封却微微而笑,不紧不慢道:“吕先生此言差矣,要知道我现在手中虽只有二郡,但能为孙氏做的事却很多。”

“噢?”吕范面露疑色。

“孙氏与刘景升乃世仇,如今孙氏虽已占势了江夏、长沙、南郡等大片荆州之地,但当地的刘景升旧部,必然多心存疑忌,而我手中则有刘琦兄长这面旗帜,如果由他出面,则比刘备更能化解荆襄士民对孙氏的敌意,帮助孙氏在新据的荆州之地上占稳脚根,此是其一。

其二,刘备乃当世枭雄,此人素来假仁假义,这一点我最了解不过,但凡他依附过的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如果孙将军不想做吕布、袁绍或者公孙瓒第二,那就得在利用他的同时,必须加以制衡。而我以区区二郡数千之兵,在缺兵少粮的情况下,能与刘备僵持到这般地步,这足以证明,我才是制衡刘备的最佳选择。所以我相信,有此两点,足以满足孙小姐的第三道宏愿了吧。”

刘封毫不保留的道出了自己可以给孙权带来的利益,虽然言辞有些直白,但听起来却相当的诱人。

孙权的嘴角,微微的扬起了一抹细若微尘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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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去锻炼一下身体,坐久了腰疼,今天只有中午这一更。

第一百三十九章 门对门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有利益的地方自然就有争斗,有争斗的地方,就必然会衍伸出制衡。

刘封最拿得出手的筹码,就是这“制衡”二字。

尽管从孙权的表情上,几乎看不出他任何的心理反应,但刘封却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确是打动了这个江东之主。

忽然间,孙权哈哈一笑,笑得豪迈,笑得亲切,就像是两个相知相交的故人,开了一场玩笑之后的痛快。

“刘将军远道而来,咱们头一次见面,怎能净谈这些让人头疼的话题。罢了,关于刘将军提亲之事,我答应你会仔细考虑,今日我请刘将军来,主要是想设宴好好的为刘将军接风洗尘。”

孙权的潜台词是这事老子我会权衡的,你就耐心的等着吧。

刘封也就不再多提此事,当下也豪爽一笑,“久闻吴地佳酿,乃当世难得的好酒,那封今日就要好好的敬将军几杯了。”

“呵呵,好,来人呀,备宴。”

孙权当即开下大宴,又邀了几个臣下来作陪,与刘封尽兴的喝了一回。

宴罢之时,已经是华灯高挂,孙权喝得醉熏熏的,刘封表面上亦是七分醉,三分醒,主宾尽兴而散。

刘封被车马送回馆驿时,已经是天色尽黑,一进大门,刘封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似乎馆中又有新的客人住了进来,只是他拉了几名仆人询问,这些人都闭口不言。

刘封怀着疑惑回往了自己的居所,一入大院,便发现与自己所住之处相对的大间房屋中,已是亮起了灯火,门口还站了几名仆人装扮的护卫,看样子并非馆中杂役。

看来馆中果然住进了别的客人,而且还被安排在了自己的对面。

‘吕范说过,这间馆驿是专门腾出了,只供我一人居住,现在却为何又住进了他人。而且有这么多的房间,又偏偏为何要安排住在我的对面,莫非又是他们新的监视招数么?’

刘封心中又有困惑,正自揣测间,那两名守门的护卫兵看到刘封时,像是见到了鬼似的,突然间神色大变,其中一人推门匆匆进入了房中,另一个则手按腰间佩刀,一副警觉之状。

刘封也赖得理他们,穿过庭院,大步的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刚准备开门之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是有好几人从房中冲了出来。

刘封好奇心起,想要看看对面到底住的是何方神圣,便摇摇晃晃的转过了身来,借着当头的明月之光,对面那些人的面孔看得清清楚楚,当刘封认出其中那张熟悉的脸时,心中不禁大吃一惊。

站在八步之外的台阶上,同样以一种惊愕的神情盯着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一样,空气中瞬间涌满了诡异的气氛。

穿堂风摇动着庭中的大树沙沙作响,风中,所有人都嗅到了一丝杀气。

霎时之间,刘封的脑海中闪过千百个念头,他的脑袋就像是一台超级计算机一样,飞快的筛选着每一个可能的答案。

刘备为什么会出现在的秣陵?

孙权又为什么会将他安排和自己住在门对门?

前者很好解释,刘备多半是听说了自己亲往秣陵的消息,估计也已经推测出他打算借孙权之手解临湘困局的目的,所以才紧跟着来见孙权,打算来个针锋相对。

至于第二个问题,现在天下人皆知他刘封和刘备是反目的死仇,明知如此,孙权还特意把他们安排住在对门,这是什么意思,看笑话?还是恶趣味?

突然之间,刘封的眼前浮现出了孙权的那张怪异的脸,他似乎能够想象得到,此刻的孙权,正在怀着何等恶作剧的心理,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偷偷的在笑。

蝉鸣幽幽,杀气越来越重。

‘有意思,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刘封只迟怔了一下,转眼便恢复了平静,脸上带着戏谑似的笑走上前一步,昂着头冷冷道:“刘玄德,我是走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现在都跟到江东来了,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嘲讽与鄙视,毫不掩饰。

刘备惊愕的面孔,瞬间填满怒色,左右**名护卫,当即就要动手。

刘封只身一人,对面的刘备却有十余名手下,且个个都是武艺不凡之辈,不过,刘封却没有一丁点的畏惧。

原因很简单,刘封对自己的武技有足够的自信,就算对方一拥而上也难是他对手。而且,刘封还察觉到,左右两侧的房间中,似乎暗藏着不少人马,应该是孙权特意安排,以防止他们之间发生流血的冲突。

在孙权的地盘上,刘备若是主动闹事,那就是不给孙权面子,所以刘封才故意激怒于刘备,就得要逼他动手。

只是,他能想到的,刘备又岂能想不到。

当下刘备手一抬,拦住了蠢蠢欲动的部下,眼睛眯成两道缝,冷冷的注视着挑衅般的刘封,不屑道:“逆徒,你在长沙撑不下去,逃到了秣陵,想寻求吴侯的庇护,哼哼,真是妄想,我之所来前来,就是请吴侯将你这不忠不孝的畜生交给我,让我亲手为天下除一大害。”

又是大义凛然,刘封耳朵都快听得起茧了。

冷笑一声,刘封摇着头道:“刘备啊刘备,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么,什么忠啊孝啊的,别人说可以,你就算了,你做的那点恶心事,我还不清楚吗。你怎么总是记不住呢,是老糊涂了,还是脸皮实在厚到堪比城墙了。”

“畜生,你休得无礼!”

刘封的话总算是把刘备给惹毛了,他怒火冲脑,指着刘封厉声喝斥。

“想到得到别人的尊重,首先要尊重别人,你一口一个‘畜生’、‘逆徒’的骂我,还想让我对你有礼,实在搞不懂你这是神马逻辑。看来你真的是老了,糊涂了,分不明是非因果。”

“你,你——”

在挤兑人方面,刘备显然不是刘封的对手,被他几句话呛得干瞪眼,却不知如何反击。

“你们那些人,都是在大好的儿郎,跟着这样一个假仁假义之徒能有什么前途,我劝你们还是及早醒悟,弃暗投明吧,我刘封这里随时迎欢你们来投奔,如果谁想通了,现在就可以来找我。”

刘封当着刘备的面公然挖墙角,损够了刘备,便是打着哈欠,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逆徒,逆徒!”

刘封奈何不了自己这个嚣张的叛子,只能老掉牙的一句“逆徒”来目送着刘封,大摇大摆长扬而去。

第一百四十章 背后捅刀

啪!

大门狠狠的被刘封反手关上,响亮的声音震得对面那群人跟着一颤。

刘备的脸此刻已怒得涨红,极力的平伏下愤怒的心情,望着对面屋里晃动着的那个身影,他突然间有种冲动,恨不得立刻率手下冲进去,将那个一再羞辱自己的逆徒剁成肉片。

“主公,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是在吴侯的地盘上,咱们切不可轻举妄动。”跟随而出的孙乾劝道。

“孙仲谋!这小子到底安得什么心?”刘备愤怒之下,把矛头又转向了孙权。

孙乾神色一变,赶紧凑上前来,压低声音几乎用耳语提醒道:“主公,言多必失,小心隔墙有耳。”

经这一提醒,刘备猛然间清醒了几分,随着怒火的渐消,刘备的情绪重新平静下来,权衡利弊之下,虽然那个巨大的祸患就近在眼前,但为了顾全大局,刘备还是决定克制住自己愤慨的情绪。

“哼,你立刻去联络,务必请吴侯尽快与我会面。”刘备丢下这么一句冷语,拂袖闷闷不乐的回往了房中。

和对待刘封时的态度不一样,刘备今日刚刚到秣陵,次日一大清早,吴侯孙权便派人请其前往军府一聚。

阳光明媚的早上,刘备在同样的那间议事堂,终于见到了那个素未谋面,比他小二十多岁的江东之主。

在刘备看来,孙权虽亦是一方雄主,但如果非要排一下名的话,顶多算是一个二流的割据者,比起袁绍、曹操这等一流的霸主,无论是能力还是气度上,都要逊色许多。

刘备对付那些人都游刃又余,更何况是一个孙权。

果然,在谈吐之间,刘备很快就把一场登门求人的被动会面,不动声色的变成了一场忘年之交的叙旧。

“周都督曾与备讲过,当年他听说伯符将军英年早逝,将江东的基业托付给了仲谋将军你,他本来还认为将军你年纪轻轻,难当大任,只是念着与伯符将军的情谊,才不得已拥立于将军你。但到后来,将军你励精图治,处处展现出明主之姿,把江东治理得人才倾服,国富民强,周都督从此才对将军你刮目相看。备当初听了这些话,对将军你就仰慕之极,今日终得一见,实乃三生之幸。”

刘备借着“周瑜之词”,把孙权给吹捧了一气,其周瑜哪里跟他说过那些话,都是他自己瞎编的,而且那话中深意,还暗示着当初周瑜是不服你孙权的,这其中的挑拨之意已经显而易见。

孙权不是白痴,刘备的话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他还是能辩清一二的,当下呵呵一笑,自谦道:“玄德过奖了,其实今日之江东,虽有我的一片心血,但也离不开公瑾这等贤臣的尽忠职守,可以说,江东之强盛,乃我上下一心的结果。”

面对刘备的吹捧带挑拨,孙权不为所动。

“仲谋将军言之在理,像周郎这样的文武兼备的贤臣,确实是当世稀有,想他赤壁一战,打得曹操闻风丧胆,江陵一役,又把曹仁杀得狼狈而逃,如今他雄据荆州,可谓是威名远播于华夏。备曾听闻,那曹操前不久还曾派蒋干去江陵劝降周郎,那曹操虽乃奸雄,但却素来识人,连曹操都对周郎如此看重,可见将军能拥有这般贤臣,实在是令人羡慕呀。”

蒋干是周瑜的同窗,奉曹操之命去劝降周瑜亦有其事,最后被周瑜严词拒绝,这件事孙权的耳目也向他汇报过。这本来并非一件异常之事,但如今刘备先是把周瑜大肆的夸赞了一番,然后夹带着说出这件事,听起来却似乎有点不同寻常。

孙权只是抿了口茶,笑而不言。这在刘备看来,就是在暗示他刚才的话切中了孙权的心思。

刘备端茶起身,移近孙权,神情变得有些凝重,低声道:“仲谋将军,你我联手共拒曹贼,说起来已是一家人,既然是自己人,备有句话不得不提醒将军,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是自家人,又有什么可顾忌的,玄德但说无妨。”孙权似乎也在好奇刘备的神神秘秘。

刘备看了左右一眼,孙权会意,遂令左右侍奉之人暂先退下。

待无耳目之后,刘备才轻咳一声,低声道:“周郎威名已盛,手下将士皆服,已据大半个荆州,如今却又暗中使手段,不想让我攻打临湘城,似乎有暗中结连刘封的意思,倘若此人二人联手,整个荆州便将尽在周郎的掌握之中。备观周郎素有雄心,非久居人下之辈,仲谋将军不可不防呀。”

这一番话出口,即使是城府极深的孙权,眼眸之中也不禁闪过一丝悚然之色。很显然,孙权嘴上说周瑜是他最信任的将领,但实则心里却并不这么认为。

作为一个外人,主动上门来说周瑜的“坏话”,这话出口之后,气氛立时便变得有些微妙。

刘备感觉到已经触动了孙权,为免对方尴尬,他便借着方便为由,借故暂时离开了议事堂去上茅厕。

转往后面之时,候在外面的孙乾赶紧跟了过去,刘备知道孙乾必有事要说,便在拐角无人之处停了下来。

“主公,谈得怎样?”孙乾问道。

刘备面带几分得意,“我将军师所交待的话,尽数与那吴侯讲了,此人城府极深,掩饰得倒是极好,不过我还是看得出来,他被我说动了。”

“那就好。”孙乾点了点头,又道:“我方才也趁机打听了一下,就在昨天,吴侯同样会见了刘封,不过那刘封此来的目的,却与咱们先前推测的有些不大一样。”

刘备眉头暗皱:“刘封难道不是来求吴侯从中调停的吗?”

“他并没有直接要求吴侯调停,而是提出,想要求娶吴之妹孙小姐为妻。”

“什么?”刘备吃了一惊。

刘备并不担心孙权会从中调停,就算这一次调停成功了,但只要他能借到南郡,将来还可以找到借口,总归可以灭了刘封。但如果刘封跟孙权结成了亲戚,有了这一层关系,那就意味着除非孙权点头,不然就算他刘备有再华丽的借口,也不能动刘封一根汗毛。

想到了这一点,刘备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沉吟半晌,他的表情仿佛做出了某种决定。

“既然刘封想娶那位孙小姐,那看来我们的计划,也不得不做一下调整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老牛

“主公打算怎么做?”

“我自有主张,你继续刺探消息便是。”

匆匆的私下对话之后,刘备又面带着坦然回到了议事堂,刘备的这一趟起身更衣,给了孙权足够的时间来缓冲方才那几句话造成的尴尬,当刘备重新的坐定之后,气氛很快又融洽起来。

“仲谋将军,其实备此番前来秣陵,主要有三件事,这头一件事,自然是仰慕将军已久,专程前来一会,这第二件事,则是想向将军求借南郡。”

“借南郡!”当刘备说完套话,道出了真实的目的时,孙权还是小小的吃了一惊。

刘备倒是不急,缓缓道:“我与将军联盟抗曹,本应当共同对抗曹操,但眼下在合肥和江陵方面,曹军方面的施加的压力,却尽数由江东承受,备却躲在长江以南静享清闲,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所以才想替将军分忧。如果将军把南郡借于我,则襄阳方面的曹军,备当一力承受,将军便可集中精力对付合肥之敌,我与将军互相协助,方才是对抗曹贼的最好手段。”

刘备这话倒也说得没错,如今孙权虽然在荆州大败曹军,看似占尽了上风,但手头所有的军队也不超过十万,却要在漫长的长江防线上,面对曹操数十万大军的威胁,不用刘备提醒,孙权现在就觉得有点吃不消了。

更何况,刘备的借南郡,是以“制周瑜”作为铺垫,这对于孙权来说,自然是极有说服力的。

“自将军分我南岸地以来,这一年以来,前来公安投奔我的刘景升旧部不计其数,只可惜我手中地盘偏狭,无法有足够的官位来安置这些士人,倘若将军把南郡借给我,便等于给了这些人生存空间,否则,若是寒了这些士人的心,逼得他们去江北投奔曹操,那对我和将军来说,都将是致命的损失,这也是我不得不前来向将军求借南郡的重要原因。”

刘备的第二条理由杀伤力也极大,他这是俨然以刘景升继承者,荆襄士人利益的代言人自居,求借南郡不是为了他刘备自己,而是为了荆襄士人求得生存的空间,更是暗示孙权,周瑜占了南郡也没有用,只有我刘备才是安抚荆襄士人的唯一选择。

刘备两番理由出口,算是明里暗里给孙权铺好了一条结实的梯子。明明是把到手的肥肉拱手送人,结刘备这么一分析,反而成了一件理由充分的大好事。

“玄德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出借南郡事关重大,这件事我恐怕还要征询一下臣下们的意见。”

孙权并没有当场拒绝,但也没有一口答应,但对刘备而言,孙权既是没有当场拒绝,那就证明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倾向。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也不急于一时,仲谋将军可以和臣下们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刘备顿了一顿,又笑道:“借南郡是为公事,将军不好独自做决断,不过备这第三件事,则纯属私事,想来将军不会拒绝。”

一听到刘备还有事相求,孙权眉头就暗暗凝起,却依然淡淡笑道:“玄德但说无妨。”

刘备干咳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渐渐的诚挚起来,“备之妻糜氏在长坂坡时故去,自那以后,我就一直未再立正室。我听闻将军有一妹,甚是贤淑,故而此番前来,特想向将军求娶令妹为妻,我与将军今后便结秦晋之好,共成匡扶汉室的大业,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刘备也想娶我妹妹!’

刘备说周瑜的坏话孙权没吃惊,刘备求借南郡孙权也没吃惊,当刘备提出要求娶妹妹孙尚香时,孙权才着实的吃了一惊。

倒不是因为刘备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厚颜的想老年吃嫩草,而是因为刘备此举,显然是针对刘封而来。

‘和自己曾经的儿子抢女人,刘备,你竟然也做得出来,嘿嘿,这件事可是越来越有趣了……’

“玄德乃当世英雄,你能钦慕尚香,实在是她的荣幸。不过玄德想必也知道,我那妹妹素来刚烈,婚姻大事,我这做兄长的也不能不跟她商量为一口答应,这件事的话,一样是急不来的。”孙权依旧与刚才一样,不拒绝,不答应。

初一见面就提出这么多的要求,又要人家的地盘,又要人家的姑娘,刘备也不敢催逼太急,当下也就不再多说。

结束了和孙权的会面,参加了之后为刘备所装备的酒宴,当刘备回到馆驿之时,已经是天色大黑。

一进入院中,刘备下意识的瞟了一眼对面的房间,却见刘封在门口摆下一案,正自对月独酌。

也许是今日跟孙权的会面甚至是满意,又因为喝了点小酒,此时的刘备,心中不禁有点小小的得意,他也不回房,竟是径直的走向了刘封。

左右亲兵一惊,急欲上前劝阻,刘备却一摆手,傲然道:“你们在此候着便可,我去会一会那逆徒。”

“可是主公,万一那家伙对你不利怎么办?”

刘备冷笑一声:“你们忘了我也是武将出身的了吗,退在一边便是。”

刘备的自信并非没有来由的,当年他起于微寒之时,那也是一路从战场上博命杀出来的,他的武艺纵使算不上一流,但也颇为了得。只是这么多年来,他做为一方诸侯,大多时候都在坐阵指挥,再鲜有亲自操刀与敌对战之时,这使得很多人都几乎忘了,刘备亦是身负武技的高手。

刘备却没有忘。

他大摇大摆的走上台阶,一屁股坐在了刘封的对面,以一种得意的笑容盯着刘封。

看他那副表情,刘封猜测今日与孙权的会面,刘备估计是很有收获的,不然也不会公然跑到自己面前来耀武扬威。

“恭喜啊,来,喝一杯吧。”刘封倒了一杯酒,啪的放在了刘备面前。

刘备瞟了一眼,却并没有动。

“怎么,还怕我在酒里下毒吗?”刘封道。

刘备将脸往前斜了过来,冷笑道:“小子,你想跟孙权攀亲戚,找东吴这棵大树做靠山,哼哼,我看用不了多久,你想求娶的那位娇妻,就要躺在你老子我的怀里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露出真面目

刘封的心头猛然一震,他立时明白了刘备这几句嚣张的话,到底是暗示着什么。

‘这老家伙,他莫非也想求娶孙尚香不成?’

刘封抬头再看刘备,一向平易可亲的那张脸,现在却是一脸的痞相,哪里还有一丝“仁义刘皇叔”的风范,俨然就是一个街上混事的小流氓。

“你行不行啊,都这把老骨头了,娶个妙龄女子,你受得了吗?”刘封亦不动声色的讽刺道。

刘备冷笑了一声:“那又怎么样,我把她娶了当作花瓶来供着,用与不用由我便是。”

刘备的痞相越重,如果关羽、诸葛亮这帮人,若是能够看到刘备这副嘴脸的话,不知他们又会做何感想。

那几名护卫远在七八步外,刘备说话的声音又不是很大,所以那些人根本就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难怪刘备敢如此放肆。

刘封端着酒杯浅呷一口,斜着头盯着刘备,“刘备,终于忍不住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吧,看来幸亏我早早的认清你的嘴脸,要不然将来不知死得有多惨。”

刘备也斜起头,用鼻孔朝向刘封,“让你看到我的真面目又怎样,你再去大肆的跟天下人讲啊,你看有多少人会信你的鬼话。”

刘备自信的紧,这也难怪,这些年来他苦心经营的仁义之名可不是白给的,先前刘封借着刘琦之名,费尽心力大作了一番功夫,结果就是如此,很多人仍然坚信刘备的清白,只把他和刘琦视作诋毁之徒。

“是善是恶,天下有识之士自然心里有数。不过刘备,说真的,我还真的挺佩服你的,装仁义并不难,难得是装一辈子,你真的不累吗?”刘封不因刘备的嚣张而怒,反而起了浓厚的兴趣。

“装仁义?哼,这样的一个世道,谁不是在装,凭什么我刘备就不能装?”刘备理直气壮的来了一句反问。

刘封一怔,一时不知他哪里来的一股“正气”。

“曹操倒是自诩真性情,可他没有在装吗?哼,我告诉你,天下最能装的就是他,明明是想篡汉自立,却偏偏装作一心匡扶汉室的忠臣,最恶心的人就是他。还有那个孙权,装的比谁都像一个知人善任的明主,其实却是心虚的紧,整天的提心吊胆,担心下边有能耐的臣子夺了他的位。跟这两位比起来,我刘备才是最真实的一个,小子,你敢说不是吗?”

忽然之间,刘备仿佛从一个你死我活的朋友,变成了一个交心的朋友一样,莫名其妙的跟刘封说了这样一番“发自内心”的话,这让刘封颇感意外。

不过,仔细一想,刘备发泄似的控诉,似乎也不无道理。

“这样看来,我倒是冤枉你了。”刘封冷笑了一声,口气中仍含讽意。

“你当然冤枉我了,你以为我愿意装吗?”刘备忽然间又叹息起来,“袁绍四世三公,振臂一呼,天下豪杰如蚁而附。曹孟德那厮,阉宦之后,祖上给他留有亿万家财,随便撒一把钱就能募到成千上万的兵马,而且还有整个家族的帮助。他们这些人,仗着家族的之利,做什么事都一帆风顺,而我刘备呢,一穷二白,织席贩履起家,他们谁懂我的举步维艰,我不装仁义来收买人心,试问还有什么别的资本吗!”

听过刘备这一席充满感情的“控诉”,刘封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他竟然被刘备的话所感染,隐约对刘备产生了几分同情。

不过,只是一瞬间的恍惚,刘封很快就从中清醒过来。

眼前的这个人,那可是天下之枭雄,如果被他的话所影响,后果将不堪设想。

诚然,他的话表面看起来慷慨悲愤,似乎满是道理,但是合理的表面下面,依然隐藏着的是强盗的血腥理论。

“就因为你出身不好,就因为你从一穷二白起家,所以,我就可以谋害子德,谋害我,所以,我们这些人就必须老老实实的任你宰割,否则就是对不起你,你是这样想的,对吗?”

就好比一个入室抢劫的强盗,他拿刀子指着你,告诉你我生活有多么的不容易,所以我才要抢劫你,你不可以恨我,你要乖乖的让我抢,这就是强盗的逻辑,同样也是刘备的逻辑。

被刘封一语戳穿慷慨伪装下的本质,刘备一时语塞,不过他旋即哈哈一笑,“小子,你还是嫩了点,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你是弱者,就要有弱者的觉悟,因为你们天生就是要被强者所吃,你们别无选择,与其做无谓的控诉和挣扎,何不甘心顺从,把这视作一种光荣呢。”

如果说刚才的话刘备还有所掩饰的话,那么现在则是**之极。

弱肉强食,森林法则!

这才是那张仁义嘴脸之下,真正的做人原则。

“说得好,好一句弱肉强食。”刘封竟然拍案为之喝彩,接着却又死死盯向刘备那张嚣然的脸,“既是如此,那你何不乖乖的被曹操这个强者吃掉,何必还苦苦的做了十几年的挣扎。”

“因为我和他一样,我们天生都是强者,强者之间的战斗,不到分出生死的那一刻,谁都不会放弃。”刘备毫不犹豫的回应道。

真是,理直气壮呢。

刘封的表情忽然缓和下来,饮过一口酒后,笑道:“你倒是自信的紧呢,好吧,既然你是天生的强者,那我也厚颜说一句,其实我也是天生的强者。你和同样一个强者说这么一大通废话有什么意义呢,难到你认为我会傻到被你吓到,就此放弃抵抗,任你宰割吗?”

对话接近尾声,对于眼前这个偏执的认为自己就该主宰一切的人,刘封已经觉得没有必要再浪费口舌。

刘备的嘴角扬起一抹狰狞,“其实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我刘备苦心孤诣多少年才有今天的一切,谁敢挡我的路,我一定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而你的下场,会比其他人凄惨百倍,我保证!”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克星

褐色的瞳仁中,浓烈的杀气迸射而出。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一般,七八步外的那几名护卫,看到的是那两个原本聊得“火热”的仇人,忽然之间像是变成了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的死死对视着彼此。

沉默了片刻,刘封向前移动身子,俊朗的面孔靠近刘备,冷冷道:“刘备,我知道你够狠,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碰上我算你倒霉,你的有生之年,都别想再摆脱我这颗绊脚石,我还年轻,有的是大把的时间,我会好好的陪你把这场游戏玩下去,看看究竟会鹿死谁手。”

刘封可不是厦大毕业的,毫不含糊的回应了刘备的威胁。

刘备沉吐了一口气,丢下一句“那咱们就走着瞧”,便是走身扬长而去。那些护卫们见主子毫发无损的回来,都长松了一口气,拥簇着刘备回往了自家的房间。

刘封也暗松了口气,心情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凭心而论,方才与刘备的那一么对话,对他还是造成了一定的震撼,他并非吃惊于刘备的内心是那样,而是惊讶于他竟然会跟自己说那些话,尽管都是些自以为是的强盗挑衅,但却不可否认句句发自刘备的肺腑。

‘刘备敢这般直白,看来他对求娶孙尚香很有自信,倘若让他成功了,就算这一次吴侯肯出手调停,还会有下一次,再下一次,嗯,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

………………

吴侯军府,后花园。

林荫道边,鱼塘边,孙权正搀扶着一位鬓发斑白的中年妇人喂鱼。

“仲谋,听闻刘备父子一同上门,都想求娶尚香为妻,可有这一回事吗?”吴夫人将几粒鱼饵丢进了塘中,引得几条大红的鲤上一拥而上的争抢。

“这个……确有其事。”孙权干咳了一声,如实而言,又道:“不过那个刘封已经宣布和刘备断绝父子关系,严格来讲他们已经算不上什么父子关系。”

一听此言,吴夫人的脸色立刻变得不悦,“背父乃大不孝之罪,这样的人也想做我们孙家的女婿,真真是厚颜无耻。”

孙权道:“事情并非这么简单,那刘封倒也有自己的苦衷。”

当下,孙权遂将刘封如何同刘琦联手,如何被迫跟刘备决裂之事,一一的向吴夫人道了一遍。

听过孙权的解释之后,吴夫人的表情稍有好转,叹道:“如此看来,这个刘封虽有不该,但也并非全是他的不是。那个刘皇叔听闻一向仁义,怎能这般的逼迫自己的儿子和侄子呢,也太过狠心了吧。”

孙权笑了笑,“仁义二字,都是用来骗无知的百姓的,当不得真。”

“这倒也是,这般世道,仅靠仁义怎么能成就大事。”吴夫人点头赞同儿子的说法,“尚香年纪也不小了,整天留她在这里舞刀弄枪惹我们生烦,倒不如趁此机会,将她嫁出去算了。”

孙权点了点头:“儿也正有此意,只是尚香到底是我妹妹,她的婚事还是要慎重对待些才好。”

“她只是一个庶生而已,而且还克死了你父亲,我们把她养到这么大已算仁至义尽,早点把她打发出门就是了。”

当年孙坚看上一个舞伎,便将之纳为小妾,孙尚香出生的那一年,孙坚正好死在攻打荆州的战场上。这一生一死,相距的时间极近,便是因此,私下里迷信之人都称这位孙小姐克死了自己的父亲孙坚,久而久之,这个说法便到处传播,就连吴夫人也信了三分。

“那些都是无聊的人信口胡言,母亲不必当真的。”孙权劝了一句,“其实我也想把她早点嫁出去,我所说的慎重,只是因为这二刘对我们孙家都有用处,我在考虑究竟把尚香许给哪一人,才能给咱们孙家获得最多的好处。”

一听此言,吴夫人便放宽了心,抓起一把鱼食又丢进塘里,笑道:“那你倒说说看,这二人都能给咱们孙家什么好处,母亲为你参详参详。”

“这个刘备在荆州素有人望,我想若是把南郡借给他,再与他结成姻亲,便可利用他在荆州一线对付曹军,缓解咱们东吴的压力,儿便可抽出兵马来,专心攻取淮南,进图青徐。不过这刘备乃枭雄,不可不防,而这刘封倒也是个少年豪杰,儿亦有心与其结姻,利用他来制衡刘备。只是这二人一同上门来提亲,所以这件事才让我不好决断。”

军国重事,吴夫人又能懂得多少,她想了想便道:“这件事有利有弊,母亲也帮不了你,不过你兄长临终前留有遗训,你既无法拿定主意,何不再向公瑾请教。”

赤壁之役,正是吴夫人的建议,促使孙权再度启用周瑜,也因此成就了赤壁之战的大功,现下孙权遇事不决,吴夫人自然又想到了周瑜。

只是,这回与上一次的情况却大不相同,上次孙权请教周瑜是想利用其对付曹操,但这一次,孙权却是想利用刘备来制衡周瑜,这般目的,孙权当然不好意思与吴夫人明讲了。

“南郡乃公瑾一手打下来的,我想将之借给刘备,虽然说是为了顾全大局,但只怕公瑾心里转不过这道弯,所以这件事嘛,儿是在想暂时还是不去征求公瑾意见为好。”孙权委婉的道出了自己的顾虑。

吴夫人听着也觉有几分道理,沉吟了片刻,忽然眼眸一亮,“荆州联刘抗曹之事,听闻一直都是鲁子敬从中搓合,他对荆州之事想必也最了解,你也曾几次与我说过,那鲁子敬乃王佐之才,既然如此,那在这件事上,你何不听听鲁子敬的意思。”

吴夫人的提醒,令孙权精神为之一振,点头道:“若不是母亲提醒,我倒差点给忘了。那我这就派人密往巴丘,速招子敬前来商议此事。”

“你自己决定便是,不过不管怎样,这一次都要把那克星赶紧嫁出去,自她出生,先是克死你父亲,又克死了你兄长,我只怕接下来就会克到你呀。”

“母亲放心,儿自主张。”

几步之外的那棵树后,贝齿紧咬红唇,冷哼一声,那一袭白衣转身悄然离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抛弃

碧波叠浪,白云悠悠。

大江之上,一艘斗舰顺流东下,其行如风。

甲板上,鲁肃负手而立,望着天水的尽头怔怔发呆。

“原来子敬在此吹风。”

身后传来一个悠然的声音,鲁肃从神游中回来,回眸一看,一个又短又黑的青衫男子正向他笑眯眯的走来。

来者正是庞统,当初鲁肃接到孙权的密令,准备由巴丘起程赶往秣陵时,正巧碰上庞统由江陵而来,奉了周瑜之命也要去往秣陵办差,故此鲁肃便邀其同行。

“天高云淡,吹吹江风心情甚好,士元先生既然上了甲板,不妨和肃一起享受这番轻闲。”

庞统面带着微笑,走上前来与鲁肃并肩而立,目光投向那缥缈的天际,“吴侯急召子敬回秣陵,想必孙小姐的婚事无从决断,故才想征询子敬的意见吧。”

鲁肃心头顿为一震,此事孙权虽在密信中有所提及,鲁肃也猜测孙权召自己前去所为何事,但他事先却并未向外人透露,却不想被庞统轻易便猜中。

“士元先生何出此言?”鲁肃并没有急于承认。

庞统淡淡而笑,“二刘求亲之事,已是闹得沸沸扬扬,子敬乃吴侯所信赖之人,在这样一个微妙的时刻被吴侯召还秣陵,不为此事,又能为什么事。”

原来如此。

鲁肃的心头不觉暗生惭愧,庞统的推测依据何其简单,亏自己还疑神疑鬼半天。

哈哈一笑,以掩饰内心的惭愧后,鲁肃索性问道:“既然先生已经猜中,不知先生以为此事我当如何向吴侯建言。”

“子敬这般问我,难道不知我此番去往秣陵,乃是奉了周都督所托,同样为此事向吴侯进言吗?”庞统以反问代替了回答。

庞统话中深意颇为隐晦,其实是在暗示,如此重大之事,吴侯却并未征求名义上第一重臣周瑜,反而是征求你鲁肃的意见,而我又是代表着周瑜,此时此刻,二人的立场极有可能不一致,那么,鲁肃这般相问,便自然有所不妥。

鲁肃旋即领会,立时哈哈一笑,“我与公瑾乃知无不言的生死之交,先生这话,我可就有些不太明白了。”

庞统也笑了,不过却笑得有些异样,话锋一转,忽然问道:“子敬与周都督的交情,我亦有所耳闻。据闻当年子敬也是家藏巨富,那时周都督路过,因为缺粮,便带兵上门向子敬借粮,子敬你眉头也不皱一下,干脆的将一仓三千斛粮慷慨相赠,便是因此受到周都督的欣赏,二人遂结为知心好友。”

周瑜与鲁肃的这段结谊之事,江南无人不知,鲁肃的侠义美名也是因此而远播大江南北。

庞统提及这段佳话,鲁肃听着自是受用,脸上不觉流露几分得意,嘴上却又是一番自谦。

恭维过后,庞统凑上近前,神情忽然间变得诡秘起来,笑眯眯的低声道:“周都督果然好气派,借粮还要带兵上门,其实统一直在猜想,如果当时子敬拒不借粮,周都督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挥兵去抢呢?”

此言之下,鲁肃的心头像是被鞭子猛然一抽,一瞬间有种钻心的痛。

庞统的话其实已经很明白,他这是在暗示,他鲁肃与周瑜之间的友谊,远没有世人所传颂的那般好听,这段所谓的友谊,对鲁肃而言,与其说是缘分所致,倒不如说是被逼出来的。

旧时的往事浮现心头,鲁肃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初周瑜身率甲士,汹汹而来,用那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公然要求借粮一千斛的情景。

鲁肃很清楚,如果自己胆敢拒绝,周瑜手中的剑绝不会留情。

鲁肃那时便灵机一动,心想这粮肯定是非借不可,而且还是有借无还,与其犹犹豫豫,何不做一个顺水的人情,落个大方豪爽之名,于是他便干脆的加了三倍,直接借三千斛。

周瑜当时只是冲着粮食来,只要能借到一千斛粮,他就并不打算为难鲁肃,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个身份低微的巨商,竟然能这般的慷慨,这般气度不凡之人,倒也值得结交。

一段用剑与利益换来的友谊,除了当世人之外,又有谁人可知真相。

鲁肃却没想到,庞统的洞察力竟然深厚如斯,竟然仅凭着这一段流传在外的故事,就推测出了整件事的真相。

被庞统戳中了要害之后,鲁肃并未否认,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道:“士元先生,你方才也说过,你是奉了公瑾所托,怎么你现在这些话,似乎与你的身份有些不符。”

庞统哈哈一笑,直言不讳道:“我也不妨与子敬明说,如今周郎功高震主,吴侯早就心存猜忌,势必要借着这次刘玄德借南郡之机将周郎抛弃,你我若再跟周郎绑在一起,有百害而无一利,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我们可绝不能站错队。”

庞统的掏心掏肺,令鲁肃大为震撼,但冷静的分析之后,鲁肃很快便明白,庞统所说的一点都没错,种种迹象表明,吴侯的确是打算抛弃周瑜了。

诚如庞统所言,这难道不是天赐与自己的机会吗?

念及此,鲁肃压低声音道:“士元能与我说这些真心话,我实在是感动。但不知在这件事上,公瑾是什么意思?”

“南郡是周郎一手打下来的,他听闻刘备想借南郡,自然是勃然大怒,他非但不同意借南郡给刘备,而且还要我向吴侯进言,请吴侯把二刘一并拿下,软禁于江东,然后由他趁机吞并二刘的兵马地盘,一举把荆州吞并了。”

鲁肃神色立变,惊道:“公瑾怎会这般大的胃口,若照他这般进言,非但不会说服吴侯,反而会让吴侯更加的猜忌于他呀。”

庞统叹息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周郎他怒昏了头脑,非执意如此,你想想看,如果我们还跟周郎一个鼻孔出气,吴侯又将如何看待我们。”

鲁肃重重的点头,问道:“那依先生之见,此番回秣陵,当如何向吴侯建言。”

庞统的嘴角扬起一抹诡笑,抚须道:“很简单,我们其实根本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只要揣摩清吴侯的心思,顺势而为便是。”

第一百四十五章 考较

(感谢扬名兄打赏,呵呵)

“顺势而为?”鲁肃若有所思,似乎在庞统的提醒之下,已是有所领会。

“对,就是顺势而为,我想如果子敬能做到这一点,这东吴大都督的位子,迟早便将是子敬你的了,哈哈……”

庞统丢了这么一句话后,大笑着扬长而去。

鲁肃默默注视着那个瘦矮的声音,消失在昏暗的舱门处,目光之中流转着复杂的神色,须臾之后,犹豫变为了笃定。

江风之中,一声冷笑随风飘去。

………………

秣陵,驿馆。

距离和孙权的会晤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这五天以来,刘封仿佛被遗忘了一样,就连吕范也不曾来探望过。当然,刘备的待遇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似乎也被孙权给一并遗忘。

这日清晨,刘封起了一大早,抖擞精神在院中练习枪法。一柄重枪正舞得虎虎生风之时,对面大门吱呀呀的打开,刘备身着美服,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看着刘封利落的枪法,刘备的眼中闪过几分忌色,便冷笑道:“练得万人敌又怎样,做大事者靠得不是一双只会舞刀弄枪的手,而是这里。”

刘备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暗讽刘封只是一介武夫而已。

重枪一收,刘封斜眼瞟向刘备,“我练枪是为了强身健体,身体强健才能活得更久,不像某些人,反正已经是一大把年纪,将要入土为安的人了,锻不锻炼身体也无所谓了。”

论“人身攻击”,刘备岂是刘封的对手,一句话便把他呛得两眼冒火,正待反唇相击时,院外忽然走进来一个一身戎装的女兵。

众人的注意力,马上被这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兵所吸引。

那女兵抱拳一礼,冷冰冰道:“不知你们谁是刘皇叔,和那位小刘将军?”

“在下刘封。”刘封收起重枪,上前拱手自报家门。

刘备也不示弱,赶紧上前款款一礼,笑呵呵道:“在下正是刘玄德,未知这位小姐找刘某有何事?”

“我家孙小姐有请两位望江亭一叙。”

这“我家孙小姐”一出口,刘封心头顿为一震,却没想到比孙尚香竟然会主动前来相邀,这自然是件好事,不过美中不足的却是,这个孙尚香除了邀请自己之外,连刘备这个讨厌鬼也一起邀请了。

“容我把兵器放下,换件衣服就去见小姐。”刘封转身向自己屋中走去。

这时,那女兵马上道:“不必了,我家小姐请两位披甲执锐前去。”

‘披甲执锐?尼玛这是要叫我去打架吗?’

刘封顿生疑惑,但转念又一想,那孙尚香素来喜好武事,这般叫他和刘备前去的话,多半是想考较一下他们的武艺,既是如此,去一趟又何妨。

“好吧,那我们走吧。”

刘封并未多犹豫,欣然答应,提着重枪便随那女兵一同而去。

“且慢,未知孙小姐找我等前去所为何事?”

刘备本来也是想去见一见那孙尚香的,但一听人家还要他披甲带兵器前去相见,刘备顿时便心生狐疑,自然就有所犹豫。

“小姐只命我来请二位,并未说何事,去与不去悉听尊便。”

那女兵也不跟他多废话,迈开小腿大步而去。

“怕了就不要去嘛,不用勉强,我知道你向来胆小的。”刘封嘲讽了刘备一句,转身昂首而去。

刘备不想让刘封独见孙尚香,虽然心怀猜疑,但犹豫了一下,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来。

半个时辰后,刘封一人一骑,刘备则是一大群人环护,先后来到了望江亭。此亭临江而建,北面是滚滚大江,南边则是一片开阔地,视野极好。

此刻,亭中已挂起了纱帘,内中端坐着一名白衣女子,隐隐约约只识得身姿窈窕,却看不清其真容。而亭外的空地上,则是四五十名衣甲森森的女兵,列阵以待,杀气凌烈。

刘封原想上前见那孙尚香,但却被女兵们挡在十步之外,似乎孙尚香并没有打算见他们。

那前来传信的女兵去往亭中,过不多时便又回来,向着他二人道:“我家小姐听闻二位都是久经沙场,武技高超之辈,故是今日在此摆下一阵,请二位只身破阵,也好让我家小姐见识一下你们的武技。”

传信女兵说罢,拨马走入阵中,红旗一摇,五十名女兵轰然而动,片刻之间便摆下一座军阵。

庞统的那部《孙子注解》中,记载了不少阵法,这一年以来,刘封用心学习,于阵法上面虽算不上精通,但也算略知一二,细细看去,眼前这些女兵所摆的阵,分明就是一座缩水版的“八门金锁阵”。

这八门金锁阵临阵排布,少则需千余人,多则需上万人,而那孙尚香竟能取其精华,去其枝叶,用区区五十人便摆下这阵,而且各门尽俱,阵形井然,看来这孙尚香于兵法之道,确实是有所研究。

‘八门金锁阵,八门者: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伤,从杜门、死门而入则亡。不过这八门虽布得整齐,要破也并非难事。’

刘封并未将这一座阵放在眼里,但也未急着破阵,而是表情和善的向刘备拱了拱手,笑道:“长者为先,刘玄德,你先请吧。”

若论对阵法的研究,刘备这十几年的军旅生涯可不是白混的,他自然也看得出此阵利害,以及如何去破阵,只是刘备却不似刘封那般无所顾忌。

他刘备坐拥数万兵马,兼有江夏、武陵、零陵三郡之地,手下文武兼备,如今又有借取南郡的希望,前途可谓一片的光明。

一个人拥有得越多,对自己便会愈加的珍惜,刘备并非对破阵没有信心,而是怕独自这般一入阵,万一被那些凶神恶煞的女兵伤到却当如何。

刘封就不同了,他身处绝境,可谓一穷二白,用刘备的话来说,反正是烂命一条,用命一搏,搏取美人的青睐倒也划得来。

‘可恶的小子,想借孙尚香之手除掉我,没那么容易!’

刘备心思反应极快,当下冷笑一声,“破解此阵有何难处,不过若是我先,岂非让你学得如何破阵了,还是你先请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要命的阵

(感谢太笨啦你兄的打赏,以及扬名兄的评价票,晚上加更一章,呵呵。)

刘备声音压得极低,除了刘封之外,对面的那些女兵,乃至亭中孙尚香都无法听到。

很显然,刘备不想让孙尚香听到,以免影响自己的形象。

刘封知道他就会把皮球推还给自己,这阵其实由他先来破倒也无妨,但他却不会让刘备白白看热闹占便宜。

当下,刘封大声道:“刘玄德,既然你不敢先去破阵,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刘封提起重枪,大步流星的便冲向那八门金锁阵。

刘封那一句话,在场之人尽皆听闻,刘备顿觉面子挂不住,但刘封人已去了,他又无从反驳,只得沉着脸静观刘封破阵,心中却盼着那小子死在阵中才好。

枪若蛟龙出海,人枪化做一团白影,如风一般向着东南角的生门杀入。

这八门金锁阵虽然布得整齐,但中间却通欠主持,如若从生门击入,再往景门而出,其阵必乱,如此破绽,刘封焉能看不出来。

一帮女人,看起来兵甲森森,终究只不过是装点门面而已,又能有什么真本事。

这是刘封最初对这帮女兵的看法,但当他杀入阵中时,却发现自己先前的看法是大错特错。

这五十女兵,竟然个个都是武技不凡之辈,或刀或枪,都使得虎虎生风,无论是气力还是招式,都显然是经过名家调教,其实力,竟是丝毫不逊于自己手下那最嫡系的两百精兵亲卫军。

最要命的还不止如此。

虽为破阵,但这些女兵到底是孙尚香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所以刘封并没有打算伤到她们,故是出手之时,一招一式都有所保留,大多点到为止。

可是那帮女兵却是得寸进尺,竟似玩真的一般,刀枪杀来,全是要人命的招式,刘封数度险些被伤到。

如此一来,刘封使枪之时,便是处处受制,本来很容易就能击破敌阵,但却被那帮女人逼得渐露力不从心之状。

阵外的刘备悠闲的看着手忙脚乱,破绽百出的刘封,脸上不禁涌现几分得意之色,心想这小子果然还是嫩了些,自以为能够在孙小姐面前表现一番,到头来却怕是要葬身在美人刀下。

‘若是这小子一死,便无人与我竞争,这阵我破与不破,孙尚香终归都是我的,嘿嘿。’

刘封似乎已经能感受到阵外刘备的得意,而四围的这些女兵,却丝毫不体谅自己存心相让,反而变本加厉,攻杀愈急,片刻之间,自己已是身陷重围,但见四面锋影重重,凌烈的铁幕将自己围得密不透风,几乎要窒息一般。

‘尼玛,这帮臭娘们儿,老子怜香惜玉,你们却想要老子的命,真是不知好歹!’

恼火之下,迎风白芒涌动,三柄环首刀挟着凌厉的劲风,如铁犁似的迎面刮来。

忍无可忍,灵思一动。

刘封单手擎枪,奋力向上一挡,火星四溅中,三柄环首刀狠狠的撞在了枪柄上,刀势轰来极猛,重压之下,刘封的手臂竟是被压屈了三分。

以枪相挡之际,左手已摸至腰间,猿臂一展,青釭剑奋然出鞘,但见半空中一道白虹划过,暴涨的华光之中,三柄环首刀瞬间被斩断。

宝剑一出鞘,立时震惊全场。

要知孙尚香手下这批女兵,无论是衣甲还是兵器,都是装备最精良的,尤其所用之兵器,都是江东最好的工匠,用最上等的材料所打造。

但是,就是这样精良的三柄环首刀,竟被刘封一剑似切豆腐一般轻易的斩断。

一惊之下,整个八门金锁阵的进攻有所迟滞,这瞬息之间的破绽被刘封敏锐的抓住,他右手舞枪,左手挥剑,再度神威大发。

这一回,刘封仍然没有打算伤这帮女人,但他却不会再忍受她们的逼迫。手中的青釭宝剑大开大阖,刃风卷起漫天的飞尘,千百道如虹的剑影,四面八方激射开来,那些女兵手中的各式兵器,如败絮一般尽皆被斩断于剑下。

突然之间改变了战术,五十女兵所布的八门金锁阵,顿时陷入混乱的境地。仗着神兵的锋利,刘封也赖得按照章法去破阵,直接纵剑横冲直撞,剑锋过处,只管将敌人的兵器削断,只片刻间的功夫,地面上已是叮叮铛铛的落满了断折的兵器。

没有了兵器,再华丽精妙的阵法都是浮云,一帮没了兵器的女兵,个个乱了阵脚,怎敢赤手空拳的去对战刘封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刘封从景门杀出,直抵阵外挥动旗帜指挥的那名女兵骑下。

那女兵见状大惊,急以手中令旗去击打。刘封斜身一侧,宝剑再度挥出,嗖的便斩断了木制的旗柄,顺势退后一步,将那令旗踩在了脚下。

令旗一失,这场破阵之战,胜负已分。

眼看着刘封如入无人之境,仗着宝剑大显神威,阵外观战的刘备心中极不是滋味,原本得意的神情,悄然的被一许阴霾所取代。

想当初长坂坡之役后,刘封本欲将这柄削铁如泥的宝剑献上,但当时刘备却不以为然,并不相信有这样一柄宝剑,直到后来仗着此剑,刘封在他面前临阵斩杀关平之时,刘备才真正相信。

再到今时,刘封又仗着此剑大出风头,刘备心中着实懊悔,只恨当初为何不信,若是顺势将这柄剑据为己有,那么很多事情也许都将因此而改变。

破阵已毕,刘封宝剑归鞘,将重枪往地上狠狠一插,向着亭中的孙尚香拱手笑道:“在下已破了小姐的八门金锁阵,不知小姐可否满意。”

纱帘之后的孙尚香并未回应,而那执令旗的女兵却不满的叫道:“若不是你仗着宝剑锋利,怎能破了我家小姐的阵法,你这算不得真本事。”

刘封冷笑一声,昂首道:“不管怎样,这阵我总归是破了。再者,以孙小姐的冰雪聪明,难道真以为,我若不仗宝剑锋利,就破不了这八门金锁阵吗?”

刘封此言,乃是暗示孙尚香,我并非用普通手段就破不了你的阵,而是因为我不忍心伤你的人,所以才手下留情。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有缘再见

(感谢殇魂之夜兄的打赏。)

沉默如水。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刘封不卑不亢,昂首面对着纱帘之后的孙尚香。

须臾,孙尚香微微招手,那名执旗女兵忙走入亭中,孙尚香似是向她附耳吩咐了几句。

那女兵很快走出亭外,一脸不情愿的高声道:“我家小姐说了,算刘将军破阵过关,下面就请刘皇叔破阵吧。”

刘封暗松了口气,遂是退在一边,等着看刘备的热闹。

那边的刘备心情则是极为尴尬,方才刘封破阵的过程他可是亲眼所见,那帮女兵可都是动真格的。

自己若是强行破阵,势必会伤了孙尚香的人,但若像刘封开始那样,处处保留忍让,刀剑无眼,迟早会丧命于剑下。何况,他手中亦无刘封那样的神兵,只要他不开杀戒,根本无法破解这八门金锁阵。

诸般种种顾虑之下,刘备岂能不犹豫。

“刘玄德,你久经沙场,自诩了得,就赶快破阵吧,让我们也开开眼界。”刘封见刘备有所犹豫,就故意的激他。

刘备暗暗咬牙,只觉越发的尴尬,但就是无法下定决心,是否值得冒这个险。

正当刘备进退两难之际,却见一骑飞奔而来,正是孙乾。

孙乾奔至近前,大声道:“主公,荆州有急报送来,请主公速回馆驿处置。”

孙乾的到来,对刘备来说简直如同救命的稻草,正好帮他解了此围,他马上拱手道:“孙小姐,备有要事急需去处理,这破阵之事,只能以后再向小姐讨教了,告辞。”

刘备二话不说,拨马便走,在一干亲兵的护卫下,很快就消失在大道的转弯之处。

“这事还来得真是巧,哼。”

刘封目送着刘备如风般“逃之夭夭”,转身走近那望江亭,几名女兵立刻挡了上来,不许刘封入亭。

“小姐既然邀在下来了,何妨一见。”

刘封此刻心中涌起了浓厚的兴趣,迫不及待的想要一睹这个传说中的女子,究竟是何等尊容。

又是沉默。

江风摇动着白色的纱帘,帘后那佳人朦胧不见,越是这般,就越是有几分“犹抱琵琶半掩面”的诱惑。

“若然有缘,自有相见之日,又何必急于一时。”

不知过了多久,亭中传来一个淡漠如霜的声音,那个声音空寂得仿佛来自于天际,虽然很悦耳清灵,但却又给人一种不可接近的冷漠。

孙尚香所说的“有缘”,多半是指,如果将来她嫁于自己,自然会有见面之时。

刘封有些扫兴,却也不好勉强。

江风愈盛,吹动着纱帘纷飞而动,忽然之间,在那扑面而来的风中,刘封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那是一种淡淡的幽香,一种脂粉的味道,很显然是来自于孙尚香的身上,但不知为何,刘封却总觉得这股香气似曾相识。

猛然间,刘封的心头一震。

他想起来了,孙尚香身上的这股香气,与当日在驿馆中,那个女刺客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

难道说,那个刺客,竟然就是孙尚香不成?

可是,她又为何要去刺杀自己?

这可是在她孙家的地盘上,即使她不想嫁给自己,想要自己的命,那也完全可以派手下去暗杀,又何必非得亲自出手?

诸般疑处,再加上今日这破阵之试,突然间,刘封似乎想明白了。

吕范曾经说过,这孙尚香喜好武事,性情刚烈,要求自己的夫君必须也是精于武事之辈,若是如此,当日孙尚香假扮黑衣人的刺杀,莫非只是想试探他刘封的武艺?而今日的破阵之试,则又是想考较他是否精于战阵军略?

想到这些,所有的疑惑似乎就迎刃而解了。

‘真是一个古怪的女子……’

刘封沉吟了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一物,“小姐暂时不想见在下也无妨,在下有一件礼物,算是与小姐做见面之礼,还望小姐笑纳。”

刘封手中捧着的,乃是一束青丝,这缕乌发,正是当日跟孙尚香交手之时,在最后一刻用青釭剑削下来的。

左右女兵见刘封竟然会送一束头发,均觉得好生奇怪,但也只能将这头发转呈给了亭中的孙尚香。

亭中的孙尚香,看到那束青丝时,身子似乎微微一动。青纱遮面,刘封无法看清她此刻表情的变化,但不知为何,他却能够感觉得到孙尚香心头的那份惊讶。

她是在惊讶,刘封竟然认出了她就是那晚的刺客。

“这份礼物小姐应该不会陌生,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刘封的口气轻柔了几分,脸上带着几分淡淡的微笑。

孙尚香手捧着那束发丝端详了片刻,隐约听到一声轻叹,“这头发,你一直都留在身边吗?”

刘封干咳了一声,坦然道:“不瞒小姐,在下一直将它带在身边,闲暇之时,我都会看着去想,它的主人究竟会是怎样一个独特的人。今日方知,原来它的主人,果然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奇女子。”

刘封这话三分是真,七分是假,孙尚香是奇女子这自不用说,但他先前可从未把那刺客跟孙尚香联系起来,直至今日,再次嗅到那相同的味道之时,刘封心中在惊讶之余,更是一种深深的震撼。

这世上,竟有这般我行我素,行事独断的女子。

此时的刘封,实在无法去想象,自己倘若将这样一个女子娶回家去,到底是福还是祸。

不过,刘封委婉的称赞,似乎是微微打动了亭中的孙尚香,她遂又令女兵将那头发奉还给了刘封,轻声道:“将军若是喜欢,就把它留下吧。”

短短一语中,已不再那般冷漠如霜,似乎隐含了几分温柔。

刘封一愣,低头看着手中青丝,隐约感到了几分热度,来自于孙尚香手中的热度。

‘这算什么,定情信物吗?别人送玉送金,你却送了一缕自己的头发,倒也是新鲜。’

“那就多谢小姐了。”刘封将那尚含余温的发丝重新收入怀中。

“今日有劳将军,就请将军回去休息吧。”孙尚香这是在下逐客令。

刘封也不拖泥带水,当下翻身上马,转身而去之际,却又高声问道:“不知将来是否有幸能一睹小姐芳容。”

“若然有缘,自能相见。”孙尚香的语气,重新恢复了那种淡漠如霜。

刘封笑了,再无多言,勒马转身,绝尘而去。

素白的一双手,轻轻的掀开纱帘一角,幽暗的之中,一双如秋水般的眼睛,默默的目送着那一骑离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所谓友谊

(感谢小墨的打赏)

当刘封在望江亭边,佳人之前,大显威风之时,秣陵城的军府之中,一场君臣的会面正在同时进行。

“子敬,匆匆召你前来,一路辛苦了。”

吴侯孙权亲自动手,为一脸风尘仆仆的鲁肃添了一杯热茶,以示其荣宠。

鲁肃不敢居宠,忙欠身道:“肃食主之禄,为主办事,何来辛苦。”

一番嘘寒问暖,一番感恩戴德,主臣之间演了一出客套。

一杯热茶下肚,鲁肃道:“肃回秣陵之后,听闻主公竟将那二刘安排在同一间馆驿,而且还让他们住在门对门,不知可有此事?”

提及此事,孙权面露几分得意,抚着紫须道:“确有其事。”

“主公,那二刘乃反目的死敌,主公明知如此,还故意的将他们如此安排,只怕这二人心中会觉得主公是在故意捉弄他们。”鲁肃眉头暗皱,目光之中闪烁着忧虑。

孙权冷笑一声,不以为然道:“二刘皆寄于我之篱下,我这么做,就是想让他们明白,无论他们之中哪一个,我都可以轻易的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鲁肃顿时明白了孙权的用意,他这是间接的在向那二刘示威,用这种近乎于羞辱的手段,让他们明白谁才是真正的荆扬霸主。

不过,孙权这手段,在鲁肃看来,除了能向二刘耀武扬威之外,完全没有必要。

“主公,二刘前来秣陵所为何事,肃在巴丘之时也曾略知一二,不知主公打算如何应付他们所请之事。”鲁肃将话题引入了正轨。

孙权的脸上立刻涌起几分难色,表情中似有犹豫不决,“这件事我也曾与子布等人商讨过,觉得无论是如何处置,都会有利有弊,一时之间我也不好决定,所以才急召子敬回来,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关键的时刻到来,鲁肃忽然之中有一种错觉,仿佛周瑜、刘备、刘封等人的命运,此刻已全然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自己接下来的话,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整个天下的局势走向。

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鲁肃感觉到,直到此时,自己的命运才真正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是继续屈居人下,还是借势而起,全在一念之间。

友谊?哼!

心念已决,鲁肃的神情马上庄重起来,沉吟片刻,佯装思索之后,正色道:“此事关乎到主公经营荆州的大局,不可轻易处之。至于如何应付二刘,肃倒是有些见解,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权精神一振,摆手道:“你我君臣无间,子敬但说无妨。”

鲁肃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东吴无法在荆扬两线作战,这一点是肯定的,荆州方面,公瑾虽然打下了大半个荆州,但却无法收拢人心,这一点也是肯定的,所以,我以为,借刘备之手稳住荆州,分担我们西线的压力势在必行,这南郡,可以借给刘备。”

鲁肃以大局为重,坚定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说话之际,目光一直不离孙权,见其微微点头,便知道自己是摸准了孙权的心思。

“其实我也一直是这么想的,只是南郡到底乃是我江东儿郎浴血打下,就算是为大局设想将之借与刘备,但我就怕将士们并非都能如子敬这般顾全大局,倘若心生不满,动摇了军心又当如何。”

孙权的顾虑不无道理,其实,这也是他迟迟难作决断的重要原因。

鲁肃淡淡一笑,“此事易也,刘备不是想借南郡么,好,那咱们就提出要求,让他拿江夏郡来换。江夏在手,则汉水和长江尽为我东吴所控,这般重大的利益,我看足以平伏将士们的不满情绪。”

“江夏换南郡!”

江夏之重,重在于夏口,一旦得到夏口,就等于控制了汉水和长江交汇之地,诚如鲁肃之言,也就等于控制了这两条最重要的水系,战略意义非同一般。而且,得到了江夏,就等于把荆州东部和江东连成一片,这更符合孙氏逐步蚕食荆州的战略规划。

“江夏换南郡,江夏换南郡,不错,不错……”孙权如恍然大悟一般,整个人顿时兴奋起来。

“不过,刘备乃一代枭雄,虽资以土地,利用其牵制曹操,但却又不可不防,主公就当利用刘封,在刘备的背后扎下一根钉子,以钳制刘备,令其不敢生异心。所以,肃以为主公应当把孙小姐许给刘封,一旦结下这门亲事,一可确保刘封忠心于主公,二则给刘备一个明确的信号,令其再不敢对刘封对手。如此,荆州方才能形成一个完全处于主公掌控之下的平衡体系。”

鲁肃一口气道出了他心中的布局,其实,这般布局,也是在船上时,他与庞统所达成的一种共识。

在听过这一番话后,孙权整个人仿佛通悟了一般,神清气爽之极,当下欣然道:“子敬真乃我之子房也,你所说句句合我心意,甚好,甚好。”

说动了孙权,鲁肃暗松了一口气,却又忧虑道:“从大局而言,这样做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我却担心,公瑾那里未必能拐过这道弯来。将来镇守江夏,监视二刘还要依靠公瑾,若是公瑾始终怀有不满,只怕会对荆州的稳定有所不利。”

孙权微微点头,思虑再三之后,方道:“公瑾劳苦功高,且身上已有伤病,不宜太过操劳,将来还是回秣陵好好养伤才是。至于荆州方面,怕是我只有依靠子敬你来主持大局了。”

孙权的暗示已经非常之明显,他这已是打算雪藏周瑜,将东吴西线的大权转交给鲁肃的手上。

孙权并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他按照鲁肃的建议进行决策,那鲁肃就是联合二刘,维系荆州稳定的功臣,那么,自然也就只有鲁肃,才能处理好与二刘之间的关系,确保荆州联盟抗曹的局面。

孙权要抛弃周瑜,就必须重用鲁肃。

‘庞士元果然料事如神,若能将此人为我所用就再好不过了。’

鲁肃心中暗思之时,嘴上却慷慨道:“主公若信得过肃,肃必当竭尽全力为主公分担西线之忧。”

“好好,子敬,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孙权连连点头,一脸的欣慰之色。

第一百四十九章 归心

时当正午,两辆马车穿过热闹的街道,来到了馆驿。

马上车先后下来二人,一个相貌堂堂,另一个则又矮又黑。这两个人,一个是鲁肃,一个则是庞统。

二人进入驿馆后,互视一眼,使过眼色后,鲁肃望刘备房中走去,而庞统则走向了对门的刘封房间。

今日他二人前来,乃是奉了吴侯之命,前来向二刘宣布最后的决定。

鲁肃去见刘备,是因为他一直都在以使者的身份,负责着与刘备的沟通,在孙权看来,也只有鲁肃可以安抚刘备。

而以庞统去向见刘封,则是鲁肃向吴侯所建议。庞统是周瑜的部下,一定程度上代表的是周瑜的意愿,鲁肃向吴侯提出,由庞统来向刘封宣布结亲的决定,其实是想给外界营造出周瑜也赞成此事的假象。

步入大门,再一次见到那俊朗的身影,此刻的庞统,心中实是感慨万千。

他想起了鲁山的雪夜之会,想起了巴丘的匆匆一叙,想起了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有那洞悉他内心的诸般言语。

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当初自己仅仅是抱着试一试的初衷,才给这年轻人出了条计策,却没想到,那一条计策,竟然决定了所有人的命运,包括自己。

冥冥之中,似乎果然有一双无形的手,把自己一步步的推到了刘封的跟前,即使是一向不信命的庞统,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命运这玩意儿,确实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很多时候,由不得你不相信。

深吸过一口气,庞统从神思中回来,脸上带着淡淡从容的笑,大步走入房中,拱手道:“将军,久违了。”

正自观书的刘封抬起头来,当他看到庞统的一刹那,心头瞬间涌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一年多来,他一直在看一部扣人心悬的电视剧,直到今天,终于等到了大结局。

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从庞统走入大门的那一刻,刘封就知道,这个大结局,和自己最初料想的一样。

“先生,快快请坐。”刘封赶紧将庞统让了进来。

几句寒暄之后,庞统以一种佩服的目光看着刘封,感慨道:“巴丘一别,没想到将军竟然真的走到了这一步,我庞统生平没有什么佩服的人,将军是第一个,对将军,我庞统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般称赞,并非客套的恭维,显然是发自于庞统的肺腑,刘封自然感觉得出来。

而且,这称赞之词,更意味着两个字——归心。

凤雏的归心。

“若无先生的锦囊奇策,我只怕今日也无法与先生再会,说到底,还要多谢先生才是。”刘封的这一句感激,同样是发自肺腑。

庞统哈哈大笑,神色中不假掩饰的流露着几分得意。

“先生,周公瑾派东吴的商队去临湘,迫使刘备不敢攻城,不知是不是先生的杰作?”这个疑惑盘旋在刘封心头已久。

庞统点了点头,承认了那计策是自己背后所推动,笑道:“巴丘之会时,我说过,只要将军能撑到打开锦囊的一刻,我庞统虽在千里之外,亦会为将军赴汤蹈火,我可是履行了对将军的承诺,只是不知将军的承诺还算不算数。”

刘封一怔,接着便面露欣喜,忙道:“怎么能不算数,我早说过,这萧何张良之位,我会永远为先生留着。”

此言一出,庞统忽然起身,整理衣容,望着刘封深深一拜,口中郑重道:“统虽不才,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尽管刘封已经猜到了结果,但当这句话由庞统亲自说出来时,而且还以这般隆重的仪礼,刘封怎么岂不为之惊喜。

他当下赶紧起身,双手将庞统扶起,面带感动道:“能得先生这般经天纬地的不世奇才相助,我刘封的雄心壮志,终于有实现的希望了,就请先生助我成就一番千古霸业!”

在一刻郑重的宣誓之后,庞统的表情又变得轻松闲淡起来,眯着眼笑道:“主公有王霸之心自是好事,不过还是要一步一个脚印,先渡过眼前的困局再说吧。”

刘封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份特殊,而庞统作为名义上孙权的臣子,却不避猜忌,堂而皇之的前来看访自己,以庞统的谨慎,必定不会轻易的犯这样的忌讳。

再听庞统之言,刘封便猜到了**分,遂是问道:“先生此来,恐怕还另有他事吧。”

“嘿嘿,主公的眼光,依然是那么犀利,不错,我此来,一则是向主公表明心迹,二来嘛,则是向主公再献上一份大礼。”庞统的表情又有得意。

“大礼?”

“不错,一份大礼,吴侯已经决定,将其妹许配给主公,湘东二郡,从此便可高枕无忧矣。”

庞统这一席话出口,刘封长松了一口气,“吴侯答应将其妹嫁与我,想必先生暗中出力不少吧。”

庞统也不谦虚,遂将自己如何劝说鲁肃,如实的道出,刘封听罢不禁叹道:“还好有先生暗中出手相助,若不然,我还真怕争不过那刘备。”

“其实这件事,就算没有我出手,最终抱得美人归的,必定还是主公。”

“先生何以如此肯定?”刘封目露奇光。

“很简单,两个字——制衡。”庞统抚须笑道。

“制衡……”

庞统说得没错,自己能从各方势力的夹缝中获利,并且还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确就是靠着这制衡二字。

周瑜为了制衡刘备,所以才会出手阻挠刘备攻打临湘。

孙权为了制衡周瑜,所以才会借南郡刘备,而为了制衡刘备,又不惜将妹妹嫁给刘封。

同样,为了保持在荆州这种三方制衡的局面,孙权才打算把周瑜从荆州调还秣陵,扶持鲁肃这个鸽派上台。

孙权此人,果然是玩弄外交,从中取利的高手。

诸般亲身经历,这一年来对《孙子兵法》的研读,再加上今日庞统的提点,刘封忽然想起身为会计专业的他,在大学时辅修的经济学中的一门课——博弈论。

第一百五十章 有赢就有输

(今天吐血四更。另,本书收藏前期涨得不是很理想,所以近期没什么推荐,喜欢的朋友可以帮着宣传一下,让更多的朋友能够看到本书,燕子拜谢。)

博弈论是研究多个个体或团队之间,在特定的条件制约下的对局中,利用相关方的策略,而实施对应策略的学科。

在博弈当中,参加斗争的各方,各自具有不同的目标和利益,为了达到各自的目标和利益,各方必须考虑对手的各种可能的行动方案,并力图选取对自己最为有利或最为合理的方案。

在博弈中,强者未必胜劵在握,弱者也未必永无出头之日,因为在博弈当中,特别是多个参与者的博弈中,结果不仅取决于参与者的实力与策略,而且还取决于其他参与者的制约和策略。

就如刘封,在这场周瑜、刘备、孙权,甚至鲁肃也参与进来的博弈当中,他是名符其实的一名弱者,但在最后的结局中,他不仅生存了下来,而且还获得了预期的收益。

倘若不存在众多参与者之间的制约,无论是周瑜还是刘备,随便哪一个都有消灭掉刘封的可能,而正是博弈所产生的策略制衡,使得刘封以一个弱者的身份,成功的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当然,刘备也不是输家,他虽然付出了江夏,还不得不放弃消灭刘封,但却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南郡,这个北通襄阳,西接益州的战略要地,整个荆州的核心地带,他的收益依然丰厚无比。

至于孙权,同样也是赢家,他获得了江夏,势力稳步的伸入荆州腹地,而且既可利用刘备牵制曹操,又可利用刘封牵制刘备,最重要的是借机消除了周瑜的尾大不掉,他同样是一个得利者。

当然,如果在博弈中的各方都是获利者,那就天下太平了。

有赢者,就必有输者。

周瑜就是那个输者。

刘封依稀记得,大学老师曾说过,《孙子兵法》就是一门最古老的博弈论,只不过,古人在博弈斗争中,往往是依靠经验来实施策略,直到现代以后,博弈论才上升到理论阶段,并成为数学的一个分支。

刘封忽然想到,在这个绝佳博弈时代,如果他能依靠所学,将群雄之间的博弈建立起一个可行的数学模型,依靠科学的手段来指导自己的策略,岂非更加的事半功倍。

“主公,也不用兴奋的发呆吧。”

庞统的玩笑打断了刘封的神思,刘封只能将方才的“突发奇想”暂时放下,思维回到现实当中。

“没有了,我只是在想,我虽然在夹缝中生存了下来,但刘备这个强敌依然存在,而且还借得了南郡这般重要之地,如今我被刘备和孙权夹在当中,除了岭南那不毛之地外,再无拓展的方向,总不能永远的困在湘东二郡混吃等死吧。”

一个近在眼前的危机解决,另一个较远的危机便迅速的填补了空白。

面对刘封的担忧,庞统却是不屑一笑,“主公且安心,主公不想混吃等死,刘备和孙权同样不想混吃等死,只要这两方有所行动,制衡早晚会被打破,制衡一破,机会就会出现,主公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抱得美人归,然后默默积蓄实力,静待机会的到来。”

庞统说得很对,当初在夏口之时,只身一人,处境何等的凄凉,那般困境他都成功的熬了过来,而且还取得了今日的成就,现在又有何惧。

庞统的自信让刘封安心不少,他遂道:“先生所言极是,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担心。”

“主公放心,我自有办法回到主公身边。”

庞统乃周瑜部下,如今虽已归附自己,刘封却又在担心,他如何能名正言顺的回到自己身边出谋划策。显然庞统读懂了刘封的顾虑,见庞统这般胸有成竹,刘封也就放下了心。

这边君臣同心,谈话分外融洽,而在对面,气氛却就不那么友好了。

“子敬,江夏我可以拱手让出。吴侯不想将妹妹嫁与我,我也没有怨言,只是吴侯如今却打算把妹妹嫁给刘封,这一点实在叫我无法接受。”刘封沉着脸,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鲁肃却是一脸和事佬的笑容,耐心的解释道:“吴侯对刘使君你是像自家兄弟一样的信任,若不然也不会把辛苦打下的南郡借于使君,吴侯的苦心,使君应该能体会得到。至于将孙姐小嫁与刘封,我家吴侯也有自己的苦衷,希望刘使君能够体谅。”

“刘封据弹丸之地,兵微将寡,只要吴侯一句话,我马上就可以灭了他,对这样一个小角色,吴侯又能有什么苦衷。”刘备冷冷反驳道。

鲁肃叹了一声,“使君有所不知,当日我家孙小姐邀你和刘封去破阵,自那以后,便去跟我家太夫人讲,说她看中了刘封,非他不嫁。我家太夫人最是慈爱儿女,便作主要将小姐嫁与刘封。使君你也知道,吴侯向来是孝顺之人,太夫人有命,他安敢不从,使君仁义之名名满天下,应该能体谅吴侯的这一番孝心吧。”

鲁肃这番解释聪明之至,忠孝乃伦理所在,他把这“孝”字一搬出来,一向自诩仁义的刘备,就算是再有不满,也不能再说什么,否则就是打自己的脸。

刘备的脸色立时微微一变,他当然知道,什么太夫人之命,多半是鲁肃在胡扯瞎编,倒是那孙小姐,少女家的看中了刘封那个小白脸倒也有可能,不过儿女婚事,父母长兄之命,孙小姐看不看中刘封根本无关轻重,总而言之,这就是孙权想利用刘封来牵制自己,却又找了一个自己无法反对的理由。

明知如此,但这口苦水,刘备也只能暗自吞下。

忽然间,原本阴沉不满的脸,瞬间堆满了笑意,“吴侯一片孝心,实在令我佩服景仰。子敬你也是,也不早说,若知是太夫人的意思,不用吴侯开口,我自己就主动的把这桩请婚给收了回来,也就不用吴侯这般为难了,孝义为大,此乃天理也。”

转眼之间,态度天壤之别。

鲁肃暗松了一口气,忙是笑道:“刘使君能这般大度,体谅我家吴侯的孝心,果然不负仁义之名呀。”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负众望

“惭愧,惭愧。”

刘备自谦过一番后,屋中的气氛渐渐融洽起来。刘备遂又问道:“荆州人心不稳,但不知吴侯打算何时交割南郡。”

鲁肃道:“吴侯既已做出决定,自然也想尽快完成交割,刘使君不妨先回荆州做准备工作,具体交割的事宜,我们两方再做沟通不迟。”

刘备很清楚,即使孙权打算借南郡,但他还要花点时间来安抚周瑜以及身在荆州的一众将士,不过刘备也并不担心,以孙权的手段,既然他决心出借南郡,那便是百分之百的有信心压服下边的不满之心。

“好吧,那我就尽快起程回公安了。”

二人又客套了几句之后,鲁肃便起身告辞。他出来之时,正好庞统也从刘封的房中出来,二人遂一同出了馆驿。

“士元,刘将军那边反应怎样?”鲁肃先问道。

庞统道:“吴侯肯与刘将军结亲,他自然是很兴奋,不过他听说吴侯要把南郡借给刘玄德时,又显得很是不悦。”

“二刘乃死敌,刘玄德借到南郡之后,实力必然倍增,他感到不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于他而言,能够死里求生,与吴侯结成姻亲,也应该满意了。”鲁肃不以为然道。

“这件事,恐怕没有子敬想得那么简单,对于这个刘封,我还是有所担心呀。”庞统面露忧色。

庞统的表情看起来很凝重,鲁肃的心情马上紧张起来,“如今荆州的制衡局面已经形成,不知士元你还有何可担心的?”

“刘封结亲与吴侯,往后刘玄德自然是不敢对其动手,但这并不代表,刘封不会以此为恃,反在背后向刘玄德捅刀子,子敬你不能不考虑到这一点。”

一语惊醒,鲁肃的表情霎时一变,蓦然想到自己确实疏忽了这一点,要知那刘封竟然能把荆南闹个天翻地覆,就说明他并非省油的灯,若是他将来仗着孙氏女婿的身份,反过来去针对刘玄德,如此必会造成荆州的不稳定,这自然不符合鲁肃西守东进的战略。

“这件事我倒是疏忽了,只是大局已定,士元可有补救的良策吗?”鲁肃显得有点着急。

见得鲁肃那副猴急样,庞统哈哈一笑,轻描淡写道:“此事易也。先前我与那刘封相谈之时,他对我甚是仰慕,一心想让我为他出谋划策,既是如此,子敬不妨向吴侯进言,让我将来以送亲为名,去往长沙,趁机留在刘封的身边。这样的话,我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监视刘封,倘若他有何异动,我就可从中作梗,不知子敬认为可行否?”

鲁肃暗想那庞统知足智多谋之士,如果能将他安插在刘封的身边,以其机谋,定然能将刘封玩弄于股掌之中。

想到这些,鲁肃欣然道:“士元所说,确是一步妙棋,我回去就向吴侯进言。只要士元你能稳住刘封,这般大功,我将来再向吴侯推荐,士元你必受重用。”

在鲁肃看来,庞统抛弃周瑜,转而向他靠拢,乃至如今主动的要求去监视刘封,帮自己补漏,无非是想借自己的推荐,在吴侯那里得到重视,所以他便趁机以这般利益来相诱。

“那就多谢子敬了。”庞统很诚恳的表达了感激。

………………

大事已定,再度拜会了孙权之后,刘封便起程回往长沙。

孙小姐乃吴侯之妹,这段婚事虽已定下,但过程却不能敷衍,刘封回到长沙之后,还要派人备下厚重的彩礼,再度去往秣陵求亲,然后东吴才会将孙小姐送往临湘完婚。

而且,离开长沙已久,刘封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主持大局,以免在这一段真空期里,刘备又耍什么手段。

按照正常的路线,刘封应该由秣陵乘船,走水路逆江西上,经柴桑去往巴丘,再由巴丘转入湘水,直抵临湘。

不过,从柴桑到巴丘的这一段路线,北岸的江夏尚为刘备的控制地带,为防不测,刘封就并未走常规的路线,而是按照庞统的建议,抵达柴桑之后,则改走陆水去往陆口,绕过刘备的防区,然后再走陆路南下临湘。

十天之后,行程千里,刘封终于看到了临湘城。

经过大水浸泡过的这座城市,此刻已是伤痕累累,远远观之,就如同一个病危之人一样摇摇欲坠。

刘封能够想象得到,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临湘城经历了怎样的煎熬,不过现在看来,刘巴、黄忠这些人并没有让他失望,残破不堪的临湘城,依然坚挺的屹立在那里,撑到了自己的归来。

时值盛夏已过,湘水渐弱,围城的大水渐已退去。至于城外的江夏军,应该是被刘备严令不准攻城,故而营寨已退到了湘水岸边,往昔逼城下寨的那份气势汹汹已是一去不返。

地面虽然泥泞,但刘封骑着的卢神驹,却如履平地一般,黄昏之前,一人一骑直抵临湘北门。

城上的守值士卒见是镇南将军归来,自然惊喜不已,急忙放下吊桥,大开城门放刘封放内。

刘封回来的消息,迅速的传遍了全城,本是死气沉沉,志气低落的临湘城,因为刘封的归来,很快便沸腾了。

刘巴、黄忠、马谡等辈听闻消息,第一时间放下手头之事,怀揣着激动的心情飞马赶到了北门,当他们看到刘封安然无恙之时,所有人的眼眶都禁不住湿润。

“主公,你总算平安归来了。”马谡的声音有些颤抖,年轻的他尚不易控制自己的情绪,此刻已是热泪盈眶。

刘封心情亦是颇为澎湃,重重的一点头,“嗯,我回来了,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了。吴侯已经答应与我结亲,这一关,咱们好歹是撑过去了。”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如释重负。

凭着对刘封的信任,他们在这般逆境下苦苦的支撑,现在,一切的付出都没有白费,他们所忠于的那个人,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

刘封扫视激动的众人,发现不见刘琦,便问道:“子德兄长呢,怎么不见他?”

一提到刘琦,诸人欣喜兴奋的神情马上褪色几分,刘巴凑上近前,附耳低语道:“主公,子德州牧他染了重病,眼下正卧床不起。”

第一百五十二章 风雨飘摇的大旗

州牧府。

刘封脚步轻轻的转过屏风,当他看到床榻上静静躺着的那个病人时,心中立时涌上几分痛惜。

床上的刘琦,形容憔悴,面色枯黄,整个人像是一根被吸干了水份的枯木,即使是不懂医术的外行人也看得出来,刘琦的病情有多么严重。

才分别短短不到一月,原本那个鲜活的年轻人,眼下却病成了这般模样,这实在是让刘封心痛之余,又大感意外。

尽管刘封的脚步很轻,但还是惊醒了刘琦。

刘琦睁开眼,模模糊糊中,当他认出是刘封时,整个人仿佛被打了一针兴奋剂,一瞬间委靡的精神竟然振奋起来。

“阿封,你回来啦。”深陷的眼眶中,涌动着欣喜,刘琦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刘封赶紧上前一步将他按下,“兄长,你有病在身,就不要乱动了,好好躺着。”

刘封扶着刘琦躺下,又给他按好了被角。

“阿封,你能安然回来,看来和孙氏结亲之事是成了吧。”刘琦说话之际,气若游丝,似乎每吐一个字都在消耗着他的生命力。

刘封点了点头,“孙权已经答应把妹妹许配于我,最迟下月人就会送到,我估计刘备很快就会撤军,兄长,咱们总算是撑过了这一关。”

“那就好,那就好。”刘琦长松了一口气,却又叹道:“让你孤身一人身赴险境,撑起整个局面,为兄却帮不上什么忙,真是难为你了。”

刘封笑道:“你我兄弟一体,何必说这等话。”

刘琦只是点头不语,神情之中,似乎尚有几分隐忧。

刘封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刘琦和他的父亲刘表,同孙氏乃是世仇,彼此间都根深蒂固着仇恨的心理,即使是联吴抗曹,刘琦最初也是极不情愿,只是在刘封的劝说下,才不得已而从之。

而眼下,为了对付刘备,刘封竟然不惜与孙氏这个仇敌结成亲家,虽说仍然是为了大局,不得已而为之,道理上刘琦无话可说,但心里边却总归会有解不开的心结。

“孙权将其妹嫁给我,只不过是想利用我和兄长制衡刘备,而我娶其妹,也不过是顺势利用孙权来对付刘备,我们和孙氏之间,终究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将来总有一天还是要撕破脸皮,兵戎相见的,这一点兄长完全没有必要担心。”

刘封这是在向刘琦承诺,对于孙氏这一条贪心的狼,他绝不会真心的与其“同流合污”。

有了刘封的保证,刘琦神情间的忧虑马上褪却,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来,紧紧握住刘封,语重心长道:“孙氏一族皆乃虎狼,与其合作,形同与虎谋皮,一旦稍有不慎,必会遭灭顶之祸,我也是因此才会有所担心,既然阿封你心中早有打算,那我就放心了。”

“兄长放心,我自有分寸。”

又安慰了一番之后,刘封便不想打扰刘琦的休息,退出了房外。此刻,刘巴仍候在外面,刘封便问刘琦为何会突然病成这样。

原来,自打刘琦脱离了刘备的控制之后,整个人精神得到解放,旧时的好色心性大作,整日里便沉迷于酒色,这般长时间,持续性的纵欲,潜移默化中,自然就对身体造成了伤害。

后来大水围城之时,刘琦也和其他人一样,为保临湘竭尽全力,每日都亲自上阵,处在抗洪的第一线,疲惫之下,身体又进一步变差。

再到后来,大水退后,城中到处是腐烂的人和动物尸体,城中因此便引发了一场疫病。虽然刘巴等人及时采取措施,很快控制了疫病的扩散,但刘琦却不知怎么的,不小心被传染到,所以才会病成今日这般地步。

“酒色伤身,早知如此,当初我就应该多劝劝他,不该那般放纵于他。”刘封摇头自责,忙又问道:“兄长他病成这样,你们可有为他请名医治疗吗?”

刘巴叹道:“州牧他病成这样,我们岂能置之不管。自从州牧病后,我们为他请了不少的名医,但所能做的,也只是延缓病情恶化速度,却没人能够治好他的病。”

“这还真是件棘手之事……”刘封皱眉道。

于公,刘琦乃是一面招揽刘表旧部的大旗,自己之所以能跟刘备决裂,而且还能让湘东二郡的士吏忠于他到现在,除了个人的魅力之外,很大程度上是源自于刘琦这面旗帜的号召力,倘若任由刘琦的病情恶化下去,直到哪一天病故了,这对刘封的大业来说无疑将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于私,刘琦与自己共患难,同舟共济,兄弟情谊犹在,刘封心中也着实不忍他就此病去。

“主公,眼下局面刚刚开始好转,正是我们奋发图强的时候,若是州牧他在这个时候有个三长两短,对我们恐怕会极为不利呀。”

刘巴同样在担心,不过,在刘巴的口吻中,却不带有任何私人的感**彩,在他看来,刘琦的价值就在于他的号召力,除此之外,刘琦的死活其实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刘琦微微点头,喃喃道:“这也是我所担心的,必须得为兄长找一个名医,想办法把他的病治好才是。”

“可是,长沙的名医已尽在临湘,这些人都没有办法。要不然,我再派人手,往外郡去请些名医回来。”刘巴的口气有点无可奈何。

刘封沉吟半晌,忽然间眼眸一亮,“子初先生,我记得长沙有位叫作张仲景的名医,不知可有此人?”

刘封的话提醒了刘巴,他神色间涌上几分兴奋,“主公不说我倒忘了,说起来这个张仲景还做过长沙的太守,此人医术据闻堪比华佗,不过早先听说已隐居于岭南一带,恐怕不易寻找。”

刘封只是记得张仲景存在于汉末,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刘巴,没想到竟然真有此人,当下刘封咬牙道:“只要能治好子德兄长的病,就算这个张仲景跑去深山老林做野人,我们也一定要把他给挖出来,必须把他挖出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没那么容易

派人寻找张仲景之事,刘封就交给了刘巴,命他速派人通知桂阳郡守马良,令其速遣人密往岭南寻访这位名医。

尽管刘封知道,在这样一个交通和通信都不发达的年代,去岭南那种不毛之地寻访一个隐居之人有多么不易,但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大业,还是为了兄弟情谊,他都必须一试。

刘琦生病的消息秘而不发,刘封回归的消息,却被刘巴他们迅速的传扬开来,不出旬日,不仅仅是临湘城,整个刘封控制下的湘东二郡各县,均得知了他们的镇南将军与孙氏结亲的消息。

这些原本还在继续忠于刘封,还是倒向刘备之间摇摆不定的各县士吏,在知道刘封搬来救兵,为他们找到了大靠山之后,果断的坚定了继续忠于刘封的信心。

临水东岸,关羽营。

大帐之中,气氛如死水一般沉寂。

自廖化以下,诸将无人敢大声出气,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偷视着如铁塔般冷坐的关羽,生怕一不小心惹了这位正在怒头上的美髯公。

此刻的关羽,正面无表情的盯着案上摆着的那道军令,刀锋似的眼眸光,涌动着不甘与愤恨。

那是已经回到公安的刘备,刚刚向他发来的最新军令,命他立刻班师,率全军撤出长沙,还屯于公安待命。

刘备知道关羽有多么的恨刘封,所以在这道军令中,还刻意的加上了他已向东吴借到南郡这件事,算是对关羽的一种安抚。

不过,这点小小的慰藉,显然无法平伏关羽的丧子之痛。

关羽很清楚,刘封那小子找到了东吴这座大靠山,今日自己一退兵,将来只怕便再无机会去杀那小子,而丧子之痛,失却爱将之仇,以及被马谡羞辱之耻,诸般切齿的仇恨,只能硬生生的吞入腹中。

藐视天下的关羽,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将军,主公命我等退军,那是退还是不退呢?”廖化大着胆子问道,如今全军之中,敢在关羽发怒之时说句话的,也只剩下廖化一人。

啪!

一双虎掌狠狠的拍在了案牍上,声音震得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抽。

现在的关羽,在诸将看来,就像是一座已经冒烟的火山,随时都可能喷发。廖化被震得脸色煞白,赶紧闭上嘴巴不敢吱声。

“不杀刘封,我岂能退军!”

………………

江陵城,太守府。

此刻,同样有一人愤慨当难。

甘宁从未曾想象过,江东美周郎那张美到让男人看了都会神魂一怔的脸,怒将起来,竟然也会这般的狰狞。

“主公,你中了那刘玄德的诡计了!”

周瑜愤慨之际,只觉胸口气血翻滚,把持不住,张口便喷出一蓬血箭。

“都督!”

甘宁大惊失色,赶紧冲上前来,将摇摇晃晃的周瑜扶住,又赶紧倒了一杯热茶奉上。

周瑜勉强的吞了口气茶水,绝美的脸苍白如纸。早先江陵之战时,他身中毒箭,残留在体内的毒素一直没有被除尽,脏腑已尽为所伤,而今急怒之下,气血攻心,本来才刚刚有起色的身体,突然之间又变差。

那一股血箭吐出来之后,似乎心中所积的怒气也稍有减息,甘宁从旁劝道:“都督,主公虽将南郡借给了刘备,不过却换回了江夏,看起来似乎我们东吴吃亏也并不算大。”

周瑜摇头叹惜道:“南郡西接巴蜀,吴侯若想成王霸之业,就必须西取益州,全据长江,而后北夺汉中,进取关陇,唯有如此,才能得到凉州的马匹,自西向东对曹操形成俯攻之势。若不然,就只有从青徐方面北进中原,然我江东无骑兵优势,如何能在平原地带与曹军争雄。主公把南群拱手送给刘备,这是自毁王霸之业呀!”

周瑜的一番“控诉”,令甘宁清醒之余,更是浑身的一哆嗦。

周郎说得没错,吴侯这是在为眼前的利益,放弃了更大的长久之利。

“都督,听闻这借南郡之事,乃是鲁子敬所力主,你一向都说子敬是江东少有的识大局的人,可是现在他怎么反而忽然糊涂了?”

甘宁终究乃一介武夫,他万万也想不到鲁肃的用意。

周瑜却不同,经甘宁这么一提醒,他马上便想明白了一切,他知道,鲁肃这是想借着吴侯对自己的猜忌,趁机上位。只是,周瑜明知自己所受这般委屈,但却无法同甘宁明言。

轻叹一声,周瑜目露决毅,“这件事关系到我江东的前途命运,我绝不能让刘玄德得逞,我必须阻止主公。”

甘宁一怔,忙道:“可是主公已经将此决定公诸于众,若是都督一力反对,岂非驳了主公的面子,怕只会适得其反呀。”

甘宁的提醒不无道理,周瑜便想自己已遭猜忌,若再公然强硬的反对,只会加重吴侯的猜忌,于公于私都没有好处。

沉吟半晌后,俊美的脸上难得浮现出几分笑意,周瑜冷笑道:“刘备想骗取南郡可没那么容易,我自有办法让他的诡计无法得逞。”

………………

千里之外,许都,相府。

曹操斜卧于虎榻之上,手中拿着那道来自于荆州的最新情报,眼眸之中流露着一种复杂的神色,吃惊、欣喜,还有几分欣赏。

当初,第一次听到刘封的名字,是许褚自鲁山败归,当他听闻刘备竟然有这么一个养子,竟能以区区数百之众,击败由许褚率领的千余精锐时,心中确实曾有过一丝惊讶。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丝涟漪而已,很快,刘封这个名字就像是过往的云烟,被曹操抛之脑后。

但是现在,一道道来自于荆州的情报,不得不令曹操对这个年轻而陌生的名字重新重视起来。

先是借刘琦之名,据湘东二郡自立,接在又火烧益阳,大败刘备,再然后计挫关羽,直到现在,竟然想到结姻于东吴以退刘备这一招。

诸般种种,这时的曹操,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这个小子,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已经是曹操最高的评价。

这时,身边那长者淡淡笑道:“丞相,既然突然出现了刘封这样一个变数,那我们何不加以利用,让荆州这盘棋变得更乱一些。”

第一百五十四章 相信自己的判断

(感谢太笨啦你给力评价和扬名兄打赏,今天周末出去锻炼下腰背,只有一更,见谅了。)

曹操不惯卧坐,此时觉得腿脚有些发麻,索性站起来,围着案几转了一转,捋须瞅向那端正而坐,一丝不苟的长者,笑眯眯道:“文若,看来荆州这般棋,你心中早已有数。”

那长者,即是曹操手下第一谋士,荀彧。

曾几何时,曹操每遇事必会请教荀彧,但自升任丞相之后,在很多事上,他已经越来越倾向于独断专行。不过,赤壁一败,让曹操意识到,自己并非是万能的雄主,眼下这荆州之事,他便特意将已为三公的荀彧请来,想要听一听他的意见。

自从此人追随自己以来,算无遗策,这般不可思议的纪录,就连曹操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那颗智慧的头脑,让曹操的内心深处也曾感到过畏惧。

荀彧继续端坐,无视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曹操,不缓不急道:“周瑜功高震主,孙权将南郡借于刘备,明显是想压制周瑜,同时腾出手来进取合肥。至于结亲于刘封,无非是对刘备不放心,借刘封来制衡刘备。这样一个三角联盟,看似稳固,但其实却各怀鬼胎,正是我们用计的绝佳机会。”

荀彧的眼光,一向如明镜似的光亮,似乎天下间任何之事,都逃不过他这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如今他对荆州的分析,正也符合曹操的本心。

曹操轻捋短须,目光之中闪烁着诡秘与得意之笑。

那般的神情,荀彧再熟悉不过了,他知道,无需自己多言,眼前这位纵横天下的雄主,心中已有了自己的盘算。

………………

临湘城,夜深。

耳边尽是风的低吼,呼噜呼噜的,如同猛兽在悄悄的逼迫眼中的猎物,对血肉的渴望激起了沉重的喉音。

半人多高的野草丛簌簌发抖,如同受惊的猎物,不由自主的摇摆着瘦弱无助的身体,一会胆战心惊的伏倒在地,一会又怯生生的弓着脊梁点头哈腰。

刘封分开无垠的草波,借着星月的光辉,刀锋似的目光在那黑暗之中细细搜寻着任何可疑的痕迹。

风越来越猛烈,穿过高低起伏的丘陵,在耳边发出呜呜之声,偶有一两声的狼嗥夹在其中,传入耳中显得格外凄厉。

黑漆漆的夜色中,依然没有任何异常的迹象。

‘已经是三更时分,还没有动作,难道我的推测有误吗?’

刘封开始对自己的判断稍稍产生了怀疑。

几天前,就在他回到临湘城后不久,驻扎在城西湘水岸的江夏军就开始出现拔营撤军的迹象,刘封知道,这是关羽接到了刘备的撤军命令,不得不准备率师北还。

刘巴等大部分文武都认为,在东吴的干预下,关羽没有选择,只有吞下这口苦水,不情愿的撤军北去。

刘封却不那么认为,他很清楚关羽那藐视天下的性格,他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为子报仇,哪怕是有刘备的命令,关羽也不会轻易的撤退。

在刘封看来,关羽的撤军只是一种假象。

当今早最新的情报传回,得知大批的江夏主力兵马,已经搭乘水师驶离湘水大营的消息后,刘封就敏锐的意识到,关羽一定会在今夜杀一个回马枪,趁着临湘城松懈的机会,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一千伏兵在西城外的草丛中埋伏了大半夜,却仍然不见有任何异动,似乎这一次,刘封的判断出了差错。

‘不,我不可能判断错,如果关羽乖乖的撤军,那他就不配叫关羽了。’

刘封再次坚定自己的判断,传令下去,叫全军不得松懈,继续严阵以待。

一个时辰转眼又过。

刘封情不自禁的向东面张望,月光温柔的洒在寂静的临湘城,用那素白的手,以朦胧的线条淡淡的勾勒出城池的轮廓。月下的城池,就象是一个入睡的孩子,安静的卧在波光粼粼的湘水之边,一派的祥和安宁。

刘封的心却无法宁静。

身后的士兵们,情绪也渐渐的焦躁起来,毕竟,在经历了长时间高度警觉之后,在这个即将天亮的时刻,人的精神也是最容易产生焦虑的时刻。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从城门缝中而出,越过吊桥,悄悄的奔向了伏兵所在的方位而来。

片刻之后,刘封得到了城中最新的情报:直抵西门附近的那条地道,已经出现了异动。

俊朗的脸庞上,瞬间涌上一抹兴奋,刘封冷冷笑道:“我果然没有猜错,关羽,你终于耐不住寂寞了。”

当初刘备去往秣陵时,尽管严令关羽不得再攻打临湘城,但关羽也没有闲着,而是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暗中挖了一条地道,直抵临城西门。

很显然,关羽低估了黄忠等人的经验。

黄忠早先就预料到,关羽很可能会用暗挖地道的计策,所以命人在城墙根下,每隔一段距离,就埋下一口大缸,每天都派人时刻监听着来自于地下的动静。

所以,早有十天之前,黄忠就确定了地道的方位,并且做好了相关的准备,只要关羽敢派人从地道下面偷入,黄忠就毫不留情的让那些偷偷潜入的敌人有来无回。

只是,关羽的撤军,似乎让黄忠的准备不再能派上用场。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西门一带杀声大作,不出多时,城门便是大开,吊桥亦被斩断,城头之上,熊熊的烽火冲天而起,方圆数十里都清晰可见。

不断传来的情报,无一不符合刘封的推测,由地道潜入的江夏军,对西门一带发起了突然袭击。按照事先的计划,西门一线的守军在做象征性的抵抗之后,便装作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将城门拱手让给了偷入的敌军。

“差不多了,让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

低喝之下,号令迅速的在草丛中传开,焦躁的情绪很快变得兴奋起来,黑暗之中,那一双双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的是正在燃烧的战意。

刘封甚至能够感觉得到,那一股股沸腾的热血,竟是驱散了这夜的寒意,令他一腔的热血随之蒸腾。

“主公,地面下有马蹄声传来!”伏耳于地,仔细倾听的一名士兵,惊喜的叫道。

刘封深吸一口气,拨开草丛举目西望,只见在月色之下,隐约有无数的黑暗在涌动,仿佛来自于地狱的幽灵,正冲破地府之门,向着人间汹汹杀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伏兵

(感谢太笨啦你的打赏,晚上还有两更。)

那一队幽鬼般的军队,从黑暗中杀出,以全力的冲刺速度,向着临湘城的西门扑卷而至。

大门已开,吊桥已落,西门一线也已被由地道潜入的突袭军所据。

似乎,那咆哮而来的兽群,已无人能够阻挡,整个临湘城在他们眼中已是静待屠戮的猎物。

身边的士兵们,他们的斗志已经燃至顶点,个个蠢蠢欲动,巴不得立刻冲出去,将被围困数月的怨气尽数倾泄向敌人。

还不是时候,必须稳住。

刀锋似的目光,穿过草浪,静静的注视着那一队一千人左右的步骑,气势汹汹的冲入临湘西门。

来敌的数量,正与刘封先前估计的差不多。

关羽杀这么一个回马枪,其利害之处就在于“措手不及”四个字,所以为了防止被长沙的斥候侦知,关羽就不可能率近万的大军尽数折返杀回,只能用少量的数锐部队完成这次突袭。

月色下,一道赤影,一马当先,如黑暗中的一道红雷,率先杀入西门。

在踏入城门的那一刻,关羽的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畅快,围城数月,付出了长子爱将,还有许多丹阳精兵的沉重代价,终于,他踏入了这座看似坚不可摧,顽强抵抗的城池。

“将军,你的地道之计果然奏效,敌人根本没有防备,西门一线都被咱们所据,接下来该怎么做?”

迎面而上的廖化兴奋的叫嚷着,作为关羽最信任的家将之一,廖化担任了此次地道突袭的一线指挥者。

此时的关羽,眼中复仇的怒意在狂燃,他横刀立马,冷冷扫视了一眼尚在沉静中的临湘城,厉声道:“传我之令,血洗临湘,老幼不留!”

征战多年,这是关羽第一次如此残忍,这其中固然有为子复仇的个人因素,但他同样也是想通过残酷的报复,对这些敢于背叛刘备的逆众予以沉重的惩罚,借此来震慑人心。

关羽的命令,正遂了手下江夏兵的心意,围城数月而不下,这帮野兽心中也都憋着一口气,如今总算破城而入,他们焉能不趁机发泄内心的窝火。

唯有杀戮,方能平息他们的怒意。

号令一下,千余江夏兵如出笼的野兽,立时准备杀入城中,用满城军民的鲜血来为他们手中的兵刃解渴。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静寂的城中,蓦然一声炮响,震天的杀声平地而起,无数藏匿已久的长沙军,如天兵天将一般,突然之间现身。

街道之上,大盾与长戟所组成步军阵,在雷鸣般的鼓点声中,如一道铁墙,从三个方向向着城门一线拥挤的江夏军平推而来。

附近民舍的屋顶上,本是匍匐的弓弩手一跃而起,如雨的箭矢的,化做死神狰狞的微笑,似天罗地网一般,铺天盖地般的向着江夏军倾泻而下。

“中计了!”

心中,这个念头如闪电一般划过脑海,来不及多想时,飞蝗般的箭雨狂泻而至,关羽猿臂展动,急将手中的青龙刀化做一轮圆形的铁幕,疾射的箭矢撞上这密不透风的绝对防御,如雨打窗户一般叮叮铛铛的响声大作,却无一根箭矢能够洞穿。

强如关羽,这般小儿科似的箭袭,自然奈何不了他,但他那千余部下却没有这么幸运了。

突生的变故,瞬间击碎了江夏军饱满的士气,就在他们尚不及从惊骇中回过神时,箭雨已无情的急袭至,猝不及防之下,数不清的战士瞬间倒在箭袭之下。

倘若这样的变故发生在野战,关羽完全有能力,在短时间内组织他精锐部下重新结阵,然后再发动反击摧毁来袭的敌人。

但在这般巷战的情况下,他的一千多人拥挤在西门一带狭窄的地势,既无险可依,又没有足够的空间结阵,面对着以逸待劳,以立体式的攻击方式逼近的敌人,就连关羽也束手无策。

片刻之间,近三百部下已倒在箭下,身边,宝贵的精锐丹阳兵,在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脚下。

关羽的心中是又羞又怒,他知道,自己又一次的被刘封那小子玩弄了。

血洗临湘已经变成泡影,再这般死撑下去,只怕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关羽虽然恼羞成怒,但也不是匹夫之勇,当下他强压怒意,高喝道:“传令全军,立刻撤出城外。”

号令一下,尽管这些江夏兵心神已乱,但仍然没有溃散,而是彼此相依,结成半圆形的防御面,一边抵挡着四面八方的箭雨,一面倒退着向城门处退缩而去。

草丛中隐藏的刘封,清楚的听到了城中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他明白,战事依然在按照事先计划好的进行,由黄忠和马谡所率领的城内伏军,此刻想必正肆意的抽打着关羽那张狂傲的脸。

果然,不出多时,原本汹汹杀入城中的江夏兵,此刻却阵形零乱,披红挂彩的狼狈退出了城外。

一出城外,这些惶惶的士卒便再无战心,乱遭遭的阵形轰然而乱,不及千余败兵,向着西面望风而逃。

时机已至!

刘封抖擞精神,翻身上马,的卢神驹前蹄高高跃起,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长嘶。

“出击!”

月色之下,白袍银枪的刘封,犹豫神威天将一般,一声裂空般的长啸中,整个人化做一团流虹,呼啸而出。

“杀!”

草如浪开,一千精锐,热血已燃至顶点,惊雷般的怒吼声中,如决堤的洪流,挟着摧毁一切的狂暴战意杀出。

正面交手,刘封这一千兵马,绝不是关羽丹阳军的对手,但眼下关羽中计,部下已是军心瓦解,正在撤退的途中,突然又遭遇到这么一支伏兵,后果可想而知。

一千伏兵,如一支利剑,顷刻间将江夏军斩成两段。

关羽军,就此土崩瓦解。

殿后退出的关羽,根本没有料到,在城外还有一支伏兵,当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军队被拦腰斩断时,心中的惊骇更是无法压制。

月辉之下,关羽一眼看到了手舞银枪,所向披靡的刘封,积聚于心的怒火,一瞬间全部喷发。

“今日不取你的狗命,我关羽颜面何在!”

长啸一声,赤兔马如流火一般,冲破混乱的杀场,向着刘封疾射而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新的境界

千百道枪影暴涨如虹,四面八方的激射而出,银色的枪芒过处,无数的断肢与残破的甲胄溅射开来。

的卢神驹奔行如风,四蹄过处,尚温的鲜血铺伸开来,形成了一条腥红的地毯。

那一条血路,将敌军一分为二,溃散的敌人,仿佛羔羊之内,深陷在冰冷的绞肉机中,血肉之躯,被无情的绞成血肉模糊的碎片。

耳边是敌人的嚎叫,风中血腥在弥漫,手中的重枪毫不迟滞,将阻挡他去路的任何敌人斩杀。

此刻的刘封,仿佛修罗地狱而来的浴血杀神一般,即使是追随自己的部下,见得他这般狠辣的杀势,也无不为之悚然。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狠毒,刘封的脑海,此时已完全被一个巨大的“杀”字所填满。杀红了眼的他,仿佛要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尽自己这数月以来所受的压迫。

“将军小心!”

一声示警,刘封猛回头时,蓦见七步之外,一条赤色的光影破阵而来,尚未看清来者的动作,那名示警的士卒已身首异处。

敌骑未至,那前所未有的杀气,便如暴风骤雨一般先袭而来。

是关羽!

刘封识破了关羽回马枪之计,但却没有想到,本该坐镇中军指挥的一方元帅,竟然会亲自参与到这场偷袭战当中。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关羽这般如怒涛一般奔腾而至,他这是为报仇而来。

一瞬间,刘封意识到自己这回有点托大,尽管这场伏击战大获全胜,但因他亲身参与到伏击作战,使得如今在战场上与关羽意外的碰面。

身系全局的他,若是在这个偶尔的失误中陨命于关羽手中,所有人的努力,岂非前功尽弃。

当年官渡之战,本占优势的河北军,不就是因为主将颜良被关羽临阵而斩,全军转瞬瓦解的吗?

诸般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刘封没有时间多想,借着赤兔马的速度优势,关羽转眼已近,此时此刻,他唯有硬生生的迎接这一击。

昏暗之中,青龙刀横斩而来,鱼胶般怪异的杀气瞬间将整个空间膨胀,以刀锋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锋涡,霎时间,刘封便觉被紧裹其中,在这凌烈之极的气劲压迫之下,呼吸竟似变得不畅。

势,那是前所未见的势。

无论是精神还是物理上,都几乎达到巅峰的完美一刀。

刘封心知避无可避,这蓄满气势到达巅峰的一刀,已将他所有的闪避之路封住,接下来的攻击便将犹如决堤的江水,这是毕其功于一役的绝杀之势。

长长的深了一口气,心神收敛,极力的将关羽的“势”之压迫化解,所有的意志都集中于手中的重枪。在那一刻,刘封只觉天地之间空无一物,唯剩下了手中的神兵。

一身之力尽灌于臂,虎掌擎稳重枪,凛冽的刃气尽聚于锋,重枪若游龙一般向前猛窜而出,枪锋所聚之力,宛若千斤巨石,向着关羽那平推而来的刀幕射去。

这一枪,无论是势、力还是技,武道三诀,已是刘封长时间勤修苦练,以及临阵交战得到的经验融合的顶点,积蓄了他所有的潜力,以雷霆万均之势迸射而出。

在重枪刺出的那一刻,刘封猛然间有一种觉悟,自己的武技已经突破了旧有的境界,已是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黑暗之中,两道电光相对扑至。

当!

一声震动四野的巨响,重枪撞上刀锋,仿佛巨石掷入宁静的湖水,一石激起千层叠浪。

枪与刀所挟的凛冽之极的杀气,陡然间纷飞瓦解,无数道无形细碎的气流,附含着鬼哭狼嚎般的锐鸣,四面八方的溅射开来。

扩散的气劲所过之处,数步之内的士卒,竟是被那强烈的劲道所掀翻,漫空而起的尘埃,与腥风鲜血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可怕的尘雾。

一招交手,刘封只觉如中雷击,五脏六腑像是被沾水的鞭子狠狠的抽打,几乎要从嘴里喷出来一般的难受。

果然不愧是关羽。

尽管这一枪已是刘封武技的最高境界,但依然难于抗衡关羽那一刀,他当下身形急侧,重枪旋转而动,刃风护住身体,借着倾斜之势,艰难的化去了刀枪相撞的余力。

两马相错,回身之际,关羽已在十步之外。

刘封感觉到鼻孔似乎在流出黏稠的液体,伸手一拭,竟然全是温热的鲜血,显然已是受了不轻的内伤。看来,自己终究还是太嫩,尽管自恃武技突飞猛进,但与关羽那深不可测的功力相比,依然有着巨大的差距。

不过,承受住了这一击之后,刘封知道自己已无性命之忧。

关羽战马的冲势已消,先手的优势已无,即使是他想借着赤兔马的速度再度向自己发起冲击,但刘封胯下有的卢神驹,在这般混乱的局面下,亦足以甩脱关羽的追杀。

十步之外,勒马驻立的关羽,并没有急于再发动进攻,关羽那双一贯藐视天下的眼睛,此刻,竟然闪烁着从未曾有过的震惊。

虎步天下数十年来,死在自己手上的武将不计其数,如今的关羽,自信以他现下的实力,当今天下,能挡得住他那完美一刀之人屈指可数。

然而,就是这个在一年多前还被自己视为武技卑微,不入自己法眼的仇人,方才却奇迹般的接下了自己不可一世的一刀。

这种深深的震撼,竟然达到了让强者却步的地步。

城门中,越来越多的长沙兵在冲出,身边斗志的瓦解的士兵却越战越少。

十步之外的刘封,抹干净嘴角的血迹,重枪一横,冷笑道:“关云长,你的刀法果然了得,不过想杀我却没那么容易,来吧,再让我见识一下你有多少能耐。”

刘封这是想激怒关羽,迫使关羽做出错误的决定,以蛮横之力继续与自己纠缠下去,这样的话,当自己的大军尽皆杀出城来,便可借着人数的优势,将关羽围杀。

若能擒杀了关羽,对刘备必将是巨大的打击。

第一百五十七章 节外又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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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平时,刘封那几似于挑衅之词,必会令关羽狂怒,不斩对手誓不罢休。

但是现在,关羽却并未出招。

似乎,方才刘封接下自己完美的一刀,这般不可思议之事,让这位不可一世的美髯公一下子清醒了几分。

即使是长子爱将被杀,三环诈降计骗得关羽损兵折将,关羽也从未曾把刘封放在眼里,一直固执的认为,刘封所获得的一切胜利,无非都是侥幸而已。

直到今天,亲手与刘封过招之后,关羽才意识到,眼前这个背逆之徒,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只会凭借运气的跳梁小丑,而是一个必须重视起来的对手。

一个真正的对手。

乱军之中,关羽傲然而立,在他眼中,身边的一切都视若无物,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和刘封。

注视着刘封良久,他缓缓抬起青龙刀,遥指刘封,傲慢道:“刘封,你的人头暂且寄在项上,总有一天,我关羽会亲自将它斩下。”

‘到了这般地步,还是这般自大,真有你的。’

面对关羽的威胁,刘封付之一笑,勒转马头,竟是徐徐向前三步,冷视着关羽道:“说大话谁不会。关云长,你的人头我也暂时给你寄在项上,不过我赖得去取,或许哪一天我心情好,会派一个无名小卒去取了回来。”

刘封的言辞愈加的无礼,他依然试图激怒关羽。

只是,令刘封感到意外的是,关羽并未如他所想的那想暴走,只是冷哼了一声,仿佛不屑再与他逞口舌之快似的,转身拨马向西而去。

青龙刀,赤兔马,轻易的便斩开一条血路,苦战不利的六七百江夏兵,狼狈不堪的追随着关羽冲出围困,一路向西退去。

刘封并没有下令继续追击,他手中的兵马不过三千,而对手又是关羽,仅仅以这点数量的兵力,还远不能达到将敌人全歼的地步。况且关羽是否还安排有后续援兵尚未可知,这般情况下贸然穷追显然不符合兵法之道。

城头上火把遍布,旗帜飘扬,西城一线,得胜的士卒兵欢声雷动,是在向败退的敌军耀武扬武,又是在抒发长久被压抑之后,所释放出来的痛快。

刘封驻马于遍地的尸骸之上,回头看着那一张张兴奋的笑脸,此刻,他的心中竟然涌上一阵长久未尝感受到的畅快。

………………

临湘北部。

湘水之中,一艘艘满载着士兵的战舰徐徐而行。

徐庶立于旗舰的船尾,遥望着南方,脸上尽是忧虑之色。

按照刘备的命令,徐庶本是作为谋主,协助关羽共同指挥临湘的大军。就在不久之前,关羽让徐庶率六千主力先行北归,他自己则率余军殿后,随后即至。

“云长性格傲慢,刘封与他仇深似海,他会甘心的咽下这口气吗?”

徐庶喃喃自问着,他心中更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关羽之所以让他先走,只是借故将他支走,自己才好自作主张,趁着临湘城松懈,杀刘封一个措手不及。

“云长,如果你真的这么做,只会令一世英名再度受损,刘封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刘封,难道你还没有看清楚么。”

作为一名旁观者,徐庶对刘封的了解程度,显然比关羽更客观。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一夜未睡,心怀不安的在此等候着关羽的消息。

天蒙蒙亮时,一艘走舸从南面加速进入舰队群,很快,被徐庶派出去打听关羽消息的探子,将来自于临湘的情报送到了徐庶的手上:关云长夜袭临湘,反遭刘封伏兵,损兵五百,大败而退。

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这是一个令徐庶感到心情复杂的消息。

“云长夜袭不果便罢,竟然还被刘封杀得大败,这怎么可能……”

刘封的身边,所谓智谋之士,无非刘巴和马谡。

徐庶虽未见过刘巴,但对此人却很了解,这是一个搞政务的能手,但要说到军谋武略,却远不足以做刘封的谋主。至于马谡,虽然是一个极有潜力的年轻智囊,但也绝计无法达到料事如神的地步。

而刘封,从密谋自立,到结亲与东吴,再到一而再,再而三的化险为夷,以弱胜强,徐庶绝不相信这都是出自于刘巴和马谡之手。

“刘封的背后,一定有高人相助,可是,到底会是谁呢?”

关羽的失败,徐庶并不吃惊,真正让他吃惊的,为何那个一败再败关羽的人,竟会是刘封,他的背后,究竟又是谁?

木已成舟,徐庶亦无法挽回,只得一面分出两千兵力,回师南下去接应关羽,一面继续率师北还。

几天之后,徐庶和他的水军进入了洞庭湖,由此溯江西进,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抵达公安城。

就在舰队刚刚出湘水口时,徐庶意外的与南下而来的刘备相遇。

“主公,你不是人在公安,因何会出现在此?”迎接刘备登上旗舰之后,徐庶便好奇问道。

刘备携着徐庶手移至船边,将左右亲兵甩到远处,这才低声道:“不瞒元直,我担心云长一心想着报仇,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所以才决定亲自去往临湘率军北还。不过在这里见到你,我就放心了,对了,云长何在?”

原来刘备也早有此顾虑,只可惜,你来迟了一步。

徐庶摇头一叹,遂将关羽大败之事道出。

刘备听罢,不禁眉头暗凝,不悦道:“云长怎能这般不顾大局,我已跟吴侯达在协议,他还公然的对刘封动武,这岂非是给我节外生枝!”

关羽乃是刘家军第二号人物,跟刘备的关系又特殊,刘备可以对关羽的冲动予以不满,徐庶却不好附合,只得从旁宽慰道:“所幸云长此役并未动用太多兵马,吴侯若派人来质问,主公大可推说只是一场误会造成的小冲突,应该不会影响到借南郡的协议。”

提及借南郡之事,刘备的表情又是一阴。

徐庶看得出刘备表情的变化,便问道:“主公,莫非吴侯那边又有变化不成?”

刘备轻吐了口气,沉沉道:“我刚刚收到秣陵方面的消息,周瑜不久前亲自去见了吴侯,声称要率军去为吴侯攻取益州。”

听闻此言,徐庶神色立变。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小丑?

孙刘名为联盟,彼此间防范自然要松懈许多,因此刘备方面,可以用经商等名义,肆无忌惮的往东吴方面安插细作,甚至还可以外交的名义,堂而皇之的在东吴的官场设置耳目。

便是因此,周瑜一到秣陵,刚刚向吴侯进言,要求率军逆江西去取益州,这边刘备很快就收到了情报。

周瑜的这条建议,对刘备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的威胁。

倘若孙权为周瑜所诱,答应派周瑜攻取西蜀,那么吴军就不可能隔着一个南郡,越过刘备的防区去西征,因为这样不但将补给线拉得更长,而且一旦刘备生变,还可轻易的断绝周瑜大军的归路。

所以,孙权想攻打益州,就必须将荆州作为供给周瑜大军西进的后勤基地,也就是说他只有撕毁先前与刘备达成的借南郡协议。

正是因为收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才促使刘备立刻起程,星夜南下,打算尽快的将逗留在临湘的大军调回公安。

以徐庶的机谋,在听刘备之言后,自是立即便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又见刘备一身的杀气,猛然间猜到了几分。

“主公,你莫非是打算用兵武装夺取南郡不成?”徐庶心怀不安的问道。

刘备回视了一眼左右,确定亲兵们无法听到他们的对话,这才压低声音,略显无奈道:“西取益州乃我长远大计,岂能容孙氏染指,倘若我容忍周瑜先取了益州,那孔明军师所定的隆中大计便将前功尽弃,到时我们也将永无翻身之日,所以用无论用何等手段,我都必须阻止周瑜的阴谋。”

周瑜人不在江陵,而荆州方面的吴军总计不过三万,又分别屯驻于江陵、巴丘和陆口等数地,如果刘备能集中优势兵力,出其不意的突袭江陵,在东吴做出反应之前,造成拿下南郡的既成事实,倒也并非是绝无可行。

刘备所打得,正是这般如意算盘,徐庶焉能不知。

“周瑜素来对主公有所忌惮,即使人不在江陵,临行时必定也会安排下防范之策,主公倘若冒险突袭江陵,一旦不能奏效,反而给了东吴攻打我们的绝佳借口,到时东吴大军前来报复,以我们现下的实力,焉能与之抗衡?”

刘备孤注一掷的计策,三言两语便被徐庶所瓦解。

听过徐庶的分析,刘备静下心来稍稍权衡利弊,很快也意识到眼下不是冒险跟东吴翻脸的时机,只是他又岂能坐视周瑜玩弄手段,将自己苦心经营的宏图大略所破坏。

“元直,突袭江陵也不是,束手待毙更不可能,那依元直之见,我们又当如何对付周瑜的诡计?”刘备忧心忡忡的问道。

徐庶手捋短须,在船头踱步数圈,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最后嘴角竟是扬起一抹冷笑。

“庶倒有一计,管叫吴侯否决了周郎的计策。”

…………

临湘。

当晚刘封击败关羽之后,并未穷追不舍,次日天明之后,果然侦知关羽在湘水大营方面尚布署了一千人左右的后续部队,倘若自己贸然追击,便有可能被关羽又合兵反杀一通。

关羽在经历了当天的失利之后,倒也并未继续纠缠下去,在临湘逗留休整了两天,便尽数拨营北去。

刘封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戒,他派出诸多的斥候,一路跟随监视着敌军动向,直到关羽的舰队驶出湘水口后,刘封才确信关羽这回是真正的撤军。

紧接着,南部桂阳亦传来张飞军退回零陵的消息,而刘备对与和孙权达成的协议似乎做到了严格的遵守,不但将大军撤还,还将原本已占领的诸多县城一并都撤出。

于是,在刘备撤军后不久,刘封便派黄忠率本部一千兵马北上,重新夺取了湘水西岸的益阳,以之为屏蔽长沙郡的门户。

在完成对湘东二郡失地收复的同时,刘封又接受刘巴的建议,征辟南阳人陈震为从事,并派其携重礼前往秣陵,根据与孙权的协议,以正式的礼仪向孙尚香提亲。

临湘距秣陵有数千里之遥,陈震此去,来来回回也得个把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刘封所做的只能是耐心的等待,期望这中间不会再出现什么变故。

这日,刘封正在刘巴的陪同下,在临湘东部视察农田耕种情况。

由于刘备掘湘水以淹临湘的毒计,虽然没冲垮临湘城,但大水却淹没了周围许多良田农舍,对经济造成了相当的大的破坏。

正所谓民以食为天,在这样一个农耕的时代,农业是实力的基础,刘封不得不予以更多的重视,故是在关羽撤兵之初,就令刘巴着手恢复周边被战争破坏的农业经济。

正当刘封在田间视察时,一骑飞奔而来:“启禀主公,朝廷派来的使节蒋干已到城外。”

朝廷?使节?

很久没有听到这两个名词,刘封初一下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沉顿了一下,刘封猛然意识到,这是曹操派的人到了。

当今天下,谁都知道许都的那个汉帝刘协只是个摆设,任何发自许都的所谓圣旨,自然都是曹操所授意。就算如此,各方诸侯,虽然可以拒不接受朝廷的旨意,但却不得不在名义上仍尊奉那个傀儡的汉帝。

“这蒋干定是奉曹公之命而来,主公,我们赶紧回城迎接吧。”

刘巴的神色立刻庄重起来,口中那句“曹公”也极是亲切,刘封忽然间想起,刘巴原本就有过一段主动投曹的经历,尽管他如今效忠于自己,但对曹操似乎依然有着一种无法割舍的好感。

作为一路新生的诸侯,刘封自然也要向前辈们学习,这面子上还是得尊奉朝廷,于是赶紧放下手头之事,策马赶回了临湘。

一路赶回临湘,回到了自己的镇南将军府,听闻马谡等人已经先将朝廷的使节请入了政事堂等候多时,刘封便径直前往。

当他信步迈入大堂中时,却发现这个传说中的蒋干,似乎与印象中的那个小丑形象,颇有些不太一样。

第一百五十九章 曹操的阴谋

(感谢太笨啦你和殇魂之夜的打赏)

抬头看去,堂中那负手而立之人,皮肤白嫩如婴,脸上一双细小的眼睛半开半阖精光四射,平整光洁的额头上有一条刀刻似的深深皱纹,仿佛蕴涵着阴郁的沧桑。

一眼看去,刘封便觉此人是一个极精明的人。

“不知天使驾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刘封整了整衣冠,上前客客气气的见礼。

那蒋干却只很随意的拱手回礼,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蒋某见过刘将军。”

许都的那个朝廷,谁都知道是个屁,蒋干这厮仗着这个威信已失的朝廷,竟然还能有这般派头,刘封左右之人一见,顿时心生不悦。

与刘备孙权这等玩弄权术的高手周旋过,经过种种的磨练,刘封早就变得更加的沉稳,对于蒋干的这副派头,刘封只是付之一笑。

“蒋天使忽然驾临,不知有何贵干?”刘封不动声色的问道。

蒋干看了刘封一眼,径直走到刘封的主位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卷金色的帛书,扯着嗓门高声道:“陛下有旨,刘封还不跪拜接旨。”

果然如此,曹操的葫芦里果然卖得不是什么好药。

蒋干一搬出圣旨,刘封还未有反应,刘巴便先跪了下来。

刘封却没有下跪,作为一名现代人,他本身就对跪拜这种事颇为反感,先前出于蛰伏无奈,跪刘备已经跪得够多,因此,在宣布与刘备决裂的那一刻起,刘封就曾暗暗发誓,从今往后,但要别人跪自己,自己的这双膝盖,却绝不会再为任何人所屈。

而今,蒋干以傀儡皇帝的名义,竟然要自己下跪,刘封自然心有不愿。

刘封没有动弹,马谡等诸人自然也不会下跪,诺大的一座政事堂中,只有刘巴伏跪于地,反倒显得极其的不和谐。

“刘封,为何不跪拜接旨!”

在刘封的地盘上,蒋干竟然生怒,公然以斥责的口吻要求刘封下跪。

刘封冷视着气势昂然的蒋干,刀锋似的目光中,杀气在迸射。

此时此刻,刘封突然有个念头:自己连刘备都能决裂,又何况是那个毫无威信的傀儡朝廷,既然早晚要与之决裂,何不干脆将这个傲慢的蒋干一刀宰了?

左右诸将,对于蒋干的派头亦有不满,此刻他们似乎已揣测到了刘封的心思,各自按剑,只消刘封一发作,便一拥而上将那个傲慢的狗屁天使砍成肉泥。

大堂之中,一时剑拔弩张,杀机一触即发。

面对着阶下满堂的杀气,蒋干丝毫不惧,再次大声道:“圣旨在此,刘封还不跪接?”

书中的那个蒋干,俨然一个智商严重脱水的白痴小丑,而眼前这个蒋干,先不论其智商有多高,单就这份深入虎穴还敢摆谱的胆色,就着实令刘封刮目相看。

只是,想让刘封跪拜,却连门都没有。

已然跪地的刘巴,眼瞧着气氛紧张尴尬,忙是扯了扯刘封,低声道:“此人乃名士,望主公以大局为重。”

一语,提醒了刘封。

听闻蒋干曾与周瑜同窗,辩才号为独步江淮,是名符其实的当代名士。

这个时代的名士,无论他们忠于他一路诸侯,一旦身为名士,就好像进入了同一个阶层,彼此间更有一种荣辱与共的无形联系。

杀一名士,则天下名士尽皆心寒。

如今刘封正当用人之际,权力未稳,羽翼未丰,岂能这般对一个名士开刀,而且还是一个名义上代表着傀儡天子的名士。

况且,刘备和孙权与曹操是死敌,但算起来自己跟曹操倒并无冤仇,除了乱军中杀了夏侯恩,以及鲁山击败许褚之外,彼此间并无势同水火,不可化解的仇恨。

既是如此,又何必去得罪曹操。

权衡诸般利害,刘封涌动的杀气忽然收敛,上前几步,微微一躬身,淡淡道:“下官刘封恭领圣旨,恕下官甲胄在身,不便行跪拜之礼。”

刘封这般一施军礼,左右诸将也都跟着上前施礼。

跪伏于地的刘巴,依旧显得有点尴尬,不过他却毫不介意,心中反而是暗赞刘封反应机敏。

阶上的蒋干,目光中亦闪过一抹惊讶,不禁冷笑着赞了一句:“刘将军果然有周亚夫之风啊。”

周亚夫乃汉之名将,当年其驻守细柳,防备匈奴入侵,汉文帝前往军营中慰问,周亚夫对天子说:身着铠甲的将士不行跪拜之礼,请允许我以军礼参见。汉文帝不以为怪,反而深受感动,大赞周亚夫治军有方。这一段故事,遂成为流传后世的美谈。

刘封学周亚夫的方式来接旨,既不用下跪行拜,旁人又不能说他藐视汉帝,反应之机敏,岂能不叫蒋干暗赞。

“镇南将军刘封,拱卫汉室,安抚黎民,忠心可嘉,特此委以扬州牧之职。”

扬州牧!

这一道旨意,立时在诸文武心中掀起一阵的骚动。

刘封虽然接受了刘琦所让,自任镇南将军,但并没有得到朝廷的承认,而蒋干带来的这一道圣旨,不仅承认了刘封镇将军的军衔,而且还委任其为州牧一级的封疆大吏,如此一来,刘封则成了名正言顺的一方诸侯。

在场诸人,皆是忠于刘封之辈,自然盼着刘封官越做越大才好,自己也好跟着加官进爵,如今听到这旨意,不少人自是跟着大为兴奋。

刘封却没有一丁点的兴奋,因为他第一时间已识破了曹操的诡计。

扬州牧的官衔虽大,但扬州之地,却大半在孙权的掌握之中,刘封若是接受了这扬州牧的头衔,又将置孙权于何地?

‘曹操这一招果然够阴,他这是想借官职的诱惑,从中挑拨我和孙权的关系,我岂能中了他的圈套!’

“刘封,为何还不领旨谢恩?”蒋干猛然间一声大喝,神色突然变得肃厉。

身边的刘巴亦催促道:“主公,这是朝廷对主公的恩赏,主公赶快接旨吧。”

刘巴的表现让刘封感到有些失望,以刘巴的智慧,如何能看不出来曹操此计的用意所在,但他却这般急着催自己接旨,想来是因为对曹操的那种好感,使得他一时间蒙蔽了正确的判断。

深吸一口气,刘封冷视着蒋干,拱手道:“抱歉了,这一道圣旨,下官恐怕不能接。”

第一百六十章 深不可测的心机

一语哗然,众人惊异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刘封,似乎对刘封拒绝接受这天下掉下的大馅饼感到费解。

即使是刘巴,亦是惊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唯有马谡,却是微微而笑,暗自点头。显然,在场诸人中,唯有马谡和刘封一样,识破了这一道圣旨之后的陷阱。

刘封这般公然拒绝接旨,原本神色肃厉的蒋干,表情反而缓和下来,脸上闪过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似乎对于刘封的回应,他早就成竹在胸,并不感到丝毫的意外和气恼。

“刘将军,这是陛下的一番器重之心,你因何不肯接受?”蒋干这是在明知故问。

刘封淡然一笑,向着蒋干拱手道:“请蒋天使代为回禀陛下,刘封年纪轻轻,又无德无才,不敢窃据高位。另外,还请向曹丞相转告一句,就说我刘封对他老人家一向仰慕,将来若有机会,必当向丞相讨教一二。”

刘封以一句“年纪轻轻,无德无才”来推掉了皇帝的委任,倒也并非算是对皇帝的不敬,要知这个时代,“拒官”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一种为士人推崇的美德,诸如曹操、袁绍等人,年轻之时就曾数度拒绝朝廷的征辟,反而赢得了社会舆论的赞扬。

而且,刘封虽然委婉的破解了曹操的计谋,但也没有把话说绝,末了一句则是间接的向曹操表达了些许友好。

在刘封看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刘备是曹操的死敌,在不久的将来,也许孙权也将成为自己的敌人,那在这个时候和曹操建立起某种默契,对将来利用曹操来牵制此二人,倒也未必没有帮助。

蒋干哈哈一笑:“既是如此,那我就依照将军之言,如实的向陛下回禀了,至于将军对曹丞相的仰慕,我也会一并转达。”

蒋干说着将那道金黄色的圣旨收入怀中,几个动作之后,他整个人已是变得温文尔雅,与先前的那副天使派头简直判若两人。仿佛之前只是为了完成一件任务一样,不得已而为之,待任务结束,便立刻恢复了本来面目。

“多谢天使能体谅。来呀,马上去安排酒宴,本将军要为蒋天使接风洗尘。”这面子上的功夫,刘封还少不得要做一番。

岂料,蒋干随意摇了摇手,呵呵笑道:“不劳将军费心了,差事既已办完,我就不多讨扰了,我现在就起程赶回许都复命。”

刘封其实也不想多留蒋干,以免被刘备以此为口实,到孙权那里告自己一状,说他秘密的结连曹操。如今既是蒋干自己要走,刘封索性也不挽留,当下便亲自送蒋干出城。

出了镇南将军府的大门,刘封与蒋干并肩骑马,行走在临湘城的大街上。

尽管临湘被围数月,又遭大水的浸泡,但在刘封努力下,整个城市很快从战火的阴影中走出,商业重新恢复了繁荣,大街小巷一派安居乐业的之景。

蒋干一路边走边观察,看到这般繁盛的景象,不禁叹道:“临湘城经历战火洗劫才过去数月,刘将军就能把城市恢复到如此繁荣,诚如丞相所言,刘将军果然是一位文武双全,天下难得的英杰呀。”

曹操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刘封不敢确定,不过蒋干这马屁拍得还是相当的受用。

来而不往非礼也,刘封马上也回拍道:“蒋先生过奖了,荆州是非之地,先生却只身数度身赴险境,此等胆色,才真正堪称英杰。”

刘封这句话倒也一半是肺腑之词,蒋干大老远的从许都南下,穿越东吴和刘备控制的区域,千里迢迢的跑来给自己送圣旨,而且还能够全身而来,若是没有几分斤两,以曹操的识人之能,又岂会派他出使。

受到刘封的夸奖,蒋干笑而不语,显然也是心中听得舒服。

两骑徐徐而行,渐渐的与后面随从拉开了些距离,刘封话锋一转,忽然道:“适才在堂中宣旨之时,看先生的表现,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拒绝?”

蒋干摸着几缕稀疏的胡子,笑道:“将军是什么人,能把刘备玩得团团转,在荆南这一片死地中,生生的打出了一片新天地,区区一条离间计岂又能骗得了将军。”

似乎是由于计谋被识破,蒋干也就无所谓了,索性向刘封坦白。

刘封喜欢坦白的人,这个蒋干,无形中又让他多了几分好感。

忽然之间,刘封又意识到事情绝非自己先前所想的那么简单,要知曹操身边智谋绝顶之士多如牛毛,连蒋干都能看出此计会被他刘封识破,狡猾如曹操,明知如此,却又为何还要用呢?

瞟了一眼神情诡秘的蒋干,刘封猛然间省悟,背上不禁涌起一股恶寒。

这一道圣旨,倘若刘封上当接下了,那么自然最符合曹操的心意,但曹操的用意,却绝非这般简单。

关键就在于蒋干。

先前曹操曾派蒋干南下江陵,劝说周瑜归降,尽管在表面上周瑜公然拒绝,但疑心甚重的孙权,心里边却暗生了几分涟漪。而这一次曹操再用同样的手段,派蒋干出使临湘,就算刘封公然拒绝曹操的“美意”,但在外界看来,依然会让人产生一种,刘封在暗中与曹操“眉来眼去”猜测。

而且,当初周瑜曾为保刘封,阻止刘备进攻临湘,在外人看来周瑜似乎与刘封存有瓜葛,而两次出使这二人的,又是蒋干这同一个人,且此人乃是周瑜的同窗故旧,这自然又会引起某些有心之人的遐想。

诸般种种联系起来,刘封方悟自己看似识破了曹操的计谋,实则是在不知不觉中,无可抵抗的陷入了对方更为阴险的计谋之中。

曹操的心机,果然是极为深险。

刘封先前还在想,是否能向曹操暗送秋波,利用曹操这个“敌人的敌人”来从中渔利,现在看来,无异于与虎谋皮。

想通了此节,刘封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冷冷道:“曹丞相的城府,果然是深不可测。蒋先生,你说我到底该不该将你五花大绑,送去给吴侯处置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墙角不挖白不挖

刘封的态度,须臾间发生了变化。

你蒋干不是奉了曹操之命,来玩离间之计,想挑拨我与孙权之间的关系么,好啊,那为表明心迹,我就直接把你送去给吴侯,这般的话,曹操的阴险计谋总该不攻自破了吧。

蒋干的表情,依旧是一副淡然自若,仿佛刘封肃厉的威胁,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当不得真。

“刘将军,你该不会是说真的吧?”蒋干笑眯眯的问道。

“曹公的离间计这般深险,为免让吴侯误会,我难道不该这么做吗?”刘封干脆把话挑明,反问了一句。

这一句话出口,蒋干意识到刘封已经识破了曹操深层的计谋,脸上不禁涌现几分奇色,啧啧赞叹道:“刘将军,你是真不简单呢,我蒋干生平阅人无数,我敢说,你绝对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如果你能早生十几年的话……可惜呀——”

蒋干的意思是说,刘封的才华惊艳绝世,若是早生十几年,那时正逢天下初乱,群雄并起,凭借刘封的实力,成就将难以想象,但现在北国已定,天下似乎已有统一的趋势,即使刘封有那个实力,也没有那个可供他成大业的天时了。

“我只相信事在人为,早生十几年,晚生十几年,又有何异?蒋先生,我倒是觉得你才真正可惜呢。”

刘封这是故伎重施,曾几何时,他对很多人说过那后半段话,现在又用在了蒋干的身上。

蒋干神色一奇,似乎起了浓厚的兴趣,好奇道:“我又有什么可惜的?”

刘封策马徐行,目光延伸向天际之云,不急不缓道:“先生与周郎乃是同窗,辩才号为独步江淮,以我之见,先生的才华本不逊于周郎。而如今,周郎名震华夏,名著青史,而先生呢,却只能在曹公麾下如星般繁多的群贤之中,屈居那最不起眼的一颗,当世大才,却沦为奔走跑腿,先生难道真的不为自己感到可惜吗?”

一席话,令蒋干神色微微有变,似乎这平淡之词,不经意间戳中了蒋干心中的痛楚,使他的眼神中闪烁过几分恍惚之色。

不过,只是顷刻间的神游,蒋干很快又恢复如常,哈哈笑道:“将军说我辩才号为独步江淮,依我看,这名号应该送给刘将军你才是。”

刘封的洞察力何其之利,蒋干哪怕只是转眼间的情绪变化,一旦在脸上显露蛛丝蚂迹,都逃不过刘封的眼睛。

刘封看得出来,蒋干同样是个不甘寂寞的人。

“先生不承认也没有关系,我其实只是想说,眼下我这里正是用人之际,像先生这样的大才,我是求之而不得。倘若先生哪一天在曹公那座大庙里混得不如人意了,不妨到我这间小庙试试,别看我这庙小,香火却是旺得很呢,绝对少不了先生那一份。”

曹操给刘封使绊子,刘封就干脆挖曹操的墙角,蒋干虽然不是什么王佐之士,但也算是个难得的人才,既然他有显露不甘之心,那刘封焉有不“趁火打劫”的道理。

蒋干沉顿了片刻,笑容虽然收敛,但淡若却依旧,“将军的好意,我蒋干记在心中便是。不过,方才将军你还打算把我绑了送去给吴侯呢。”

蒋干并未拒绝,也并没有一口答应。

这般反应,倒也在刘封的意料之中,蒋干不比庞统、刘巴等身于荆州之辈,现下他身家都在北国,只凭自己的一席话,便叫他放弃现有的一切,显然是很不现实的。

刘封深层次的目的,其实只是想试着在曹操那里,安置下一颗暗棋,至于这颗暗子到底是否有用,他倒也没抱有太多的希望。

至于方才刘封说要把蒋干绑了去给孙权,那也只不过是试探性的威胁,毕竟蒋干代表的是朝廷,即使是刘备孙权这样实力派枭雄,为了名声也不敢对朝廷的使者动粗无礼,刘封当然也没有那么傻。

只是,如何破解曹操的计谋,确实是件难题。

正自苦思之际,身后的马谡策马近前,高声道:“主公,我有件紧急之事要向主公禀报。”

马谡说话之际,暗向刘封使眼色,刘封会意,便对蒋干道:“先生且稍歇片刻,我先去处理些公事。”

“将军请自便。”

蒋干勒马驻立,四下欣赏起临湘街市的风情。

刘封拨马而回,马谡凑上近前道:“主公,曹操派这姓蒋的前来,目的绝非表面上的离间计那么简单,主公仅仅拒绝接受朝廷的委任,我只怕这还不足以让吴侯放心。”

原来马谡也已看破其中的阴谋。

刘封稍感欣慰,遂道:“其实我和你想的一样,只是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他要玩这一招,我们也只能硬接,至于如何破解,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既然马谡能出言提醒,刘封就猜测他必有破解之道。

果不其然,马谡一脸成竹成胸,淡淡笑道:“曹操的计谋虽阴,不过要破解也并非难事,谡有一策,或许可以为主公分忧。”

马谡当下将他的计策,三言两语之间道出,刘封听罢顿时豁然开朗,欣然道:“你这一计甚妙,好,就照你的说的速去办吧,我先去拖住那蒋干。”

“我马上去办妥。”马谡点了点头,拨马往镇南将军府而去。

刘封勒马转回蒋干身边,笑道:“我长沙风情,别有一番风味,先生难得来一趟,就算急着要回往许都复命,也不用太赶,我就陪先生好好在这临湘城游赏一番吧。”

刘封很是热情好客,带着蒋干在这临湘城四处闲逛,游历了许久,转眼间已近黄昏。

蒋干聪明人,他似乎已觉察到刘封别有用意,隐忍再三之后,还是张口问道:“刘将军,你带着我在临湘城绕了几圈,该不会是别有什么用意吧。”

话音刚落,只见马谡已策马奔来,将一道帛书递给了刘封,还暗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一切都已办妥。

刘封微微点头,转而将那帛书递给蒋干,笑道:“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我临时想起要上一道奏表给陛下,这道奏表,就有劳蒋先生顺道带回许都,呈达给天子吧。”

蒋干怀着好奇之心,将那奏表展开一看,神色蓦然一变。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限

(感谢太笨啦你的打赏和扬名兄的评价)

蒋干手中所握的,乃是一道推荐书,表奏吴侯孙权为扬州牧的推荐书。

你曹操不是想借朝廷之手,通过委任我刘封为扬州牧,来离间我与孙权的关系吗?那好,我就索性表奏孙权为扬州牧,如此一来,我刘封对你孙权是何等心迹,自然是世人皆知,你曹操的手段再深,一样就此破解

马谡的计策,确实是高明。

蒋干看着这道上表,足足的愣了有三秒钟,然后,他将帛书合上,斜瞟了一眼年轻的马谡,感慨道:“想不到刘将军麾下,这般卧虎藏龙,难怪连刘玄德都奈何不了你。好吧,这道上表,我自会呈达给朝廷。”

“那就多谢先生了。”刘封拱手一礼,朗朗的面容之中,弥散着英武与自信。

到了这个时候,刘封也不再拖着蒋干不放,送他出城十里之后便还临湘。

回到镇南将军府时,夜幕方至,已是华灯高挂之时。

政事堂中,刘巴与诸吏尚未散去,似乎他们都在等待着刘封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主公,那蒋天使走了吗?”一进门,刘巴便第一个上前询问。

刘封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径直穿过诸吏,坐于主位,环视着那一张张面带狐疑的脸,刘封摆手道:“幼常,你就向诸位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要拒绝接旨的原因吧。”

如今马谡已年满二十,正是刘封先前所推测的那样,马家长辈们给马谡所赐之字,正是幼常。

马谡遂走到堂中,清了清嗓门,大声的将这一次赐官事件的前因后果道了出来。在场的诸吏,虽不见得皆是智慧高明之士,但也是明理之辈,马谡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这般一说,众人便顿时恍然大悟,心中的狐疑这才尽皆开释。

众人的脸上,大多流露着庆幸之色,庆幸他们的主公目光深远,没有为眼前的小利所诱,反误了整个集团的大利。

唯有一人,情绪却似颇为低落。

那个人,自然便是刘巴。

以刘巴的智慧,并非看不穿曹操的手段,但当初他选择效忠于刘封的理由,与其说是看重刘封雄主之志,倒不如说是为了帮助曹操对付刘备。

正是因此,才使得他先入为主的认为,现下蒋干送来的这一道圣旨,乃是曹操真心的想拉拢刘封来对付刘备。

当真相被戳破时,刘巴才意识到,曹操的眼中,敌人不止刘备一个,而刘封,也根本配不上被曹操拉拢,充其量,只不过是一枚可以利用棋子罢了。

他刘巴,也是一样。

刘封解释过自己的做法之后,诸吏皆散,唯独刘巴还徘徊不去,刘封知道,刘巴这是有话要说。

果然,当最后一人走出堂外时,刘巴便上前深深一躬,愧然道:“我一时糊涂,差点致使主公误中圈套,请主公责罚。”

说实话,先前刘封对刘巴的“糊涂”还真有点不爽,认为他是“身在刘营心在曹”,而今以刘巴这等自恃才高的大名士,竟然能够拉下脸来向自己认错,光是这份表现,便足以令刘封释怀。

刘封赶紧将刘巴扶起,宽慰道:“先生你也是一心想帮我借助曹操对付刘备而已,何错之有?”

刘封的宽宏大量,让刘巴心里边好受了不少,他不禁摇头叹道:“曹孟德虽为英雄,只可惜心机太深,倘若他能够真心拉拢主公,一明一暗共同对付刘备,收获将不可估量,可惜他一味只把主公当作一枚可随意玩弄的棋子,到头来却得不偿失。”

刘封倒是一脸的轻松,淡淡道:“这也不稀奇,曹操他家大业大,雄据大半个天下,而我手中不过区区两个郡,在他眼中,我也只能是一个随用随弃的棋子而已。”

实力决定地位,现实就是这般残酷。

“主公眼下实力虽然微弱,但请主公放心,我刘巴一定会倾尽全力辅佐主公,总有一天,主公会变成令曹操为之胆寒的霸主!”

刘巴这是在表态,表明他忠于自己的态度。

听其诚恳之言,刘封心头不禁涌上几分感动。

当天,在送走蒋干之后,刘封便责成马谡,派人往江东放出风去,四处宣扬刘封不仅严词拒绝接受朝廷的委任,而且反而上表表奏孙权为扬州牧。

刘封的这一道上表,就是为了向孙权表明心迹,自然就不能藏着腋着,这般的大肆宣扬,就是为了传到孙权那里,好让他这位未来的大舅哥放心。

转眼旬日已过,临湘城终于又来了一件喜事。

经过桂阳太守马良的多番努力,终于寻访到了隐居于岭南的名医张机张仲景,本来这位名医一心闭目著书,研究医学,不愿过问世事,但当他听到求医者是刘琦之时,还是决定出手相救。

经过半个多月的长途跋涉,马良派出的专门队伍,终于护送着张仲景安全的来到了临湘。

这个时候的刘琦,已经是患病多时,病情比刘封刚见时恶化了许多,身体已是每况愈下,整个人瘦得跟皮毛骨头似的,一副垂危将故的惨状。

张仲景亦有医者风范,一入临湘城,刘封本待先设宴为其接风,待稍适休息之后,再请其为刘琦治病。但张仲景则以病人为重,连水都不及喝一口,便要求立刻为刘琦诊视。

一个时辰之后,这位须发皆白,颇有一番道风仙骨的医神从病房中转出,神色间,尚弥漫着几分旅途劳顿的倦色。

“仲景先生,我兄长的病情如何,可还有得救吗?”焦虑等候的刘封,迫不急待的问道。

张仲景轻声一叹:“刘州牧病入五脏,根本无法根治,老夫所能做的,也只是尽量控制病情的恶化,延长些他的生存时日而已。”

张机的话虽然残酷,但刘封其实已经有心理准备,以现在这个时代的医学水平,刘琦又病成这般,能够延缓他死亡的时间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刘封深吸一口气,默默问道:“但不知兄长他还能活多久。”

张机伸出手来,微微竖起了手指,“最多两年。”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好消息与坏消息

“两年!”刘封的眉头深深一皱。

张机轻捋白须,点头道:“是两年,而且,这还要看刘州牧是否有足够的求生意志,如果他能够顽强的和病魔斗争,忍受住痛苦,老夫再辅以用药,他才能撑过这两年,否则,用不得三五个月,恐怕就……”

张机没有再说下去,意思刘封却已明白。

回想起当初夏口之时,二人在逆境中相携相扶,经历了多少的忍耐与生死血战,方才在这个乱世占得一席之地。

而今,大业才刚刚要起步,前途不知还要有多少的荆棘去面对,那个与自己并肩而战的人,却只能再活区区两年。

一想到这些,刘封的心头就会涌起一阵疼痛。

“仲景先生,你就全力的治疗吧,至于兄长,你不用担心,他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只要有一丝生机,他都会勇敢的活下去。”

事到如今,刘封也只能听天命,尽人事,只要能帮助刘琦活下去,哪怕只是多活一天,他也不能放弃这位兄长。

“好吧,那老夫就去准备治疗的诸般事宜了。”

刘封当下吩咐左右,尽全力的配合张机,只要是张机治疗所需,一切都必须满足。

送走了张机,刘封平伏下黯然的心情,尽量的堆出轻松的笑意,深吸了几口气,走入了病房中。

“兄长,张神医一来,你的病就有救了。”刘封兴奋的对卧床的刘琦道。

此时的刘琦,枯瘦如柴,一眼看去,就仿佛是被鬼魅吸干了精元一般,浑身上下剩不得几分活人之气,哪里还能看出,就在几个月前,他还是一个俊朗壮实的翩翩公子。

“张神医真的说我的病有救吗?”刘琦的神色有些激动,精神竟是振奋了许多,似乎是这生的希望,让他产生了回光返照的迹象。

刘封笑道:“当然是真的,不过张神医说了,光凭他的医术,还不足以妙手回春,必须兄长你不放弃求生的斗志,能够忍受痛苦,顽强的跟病魔做抗争,只有这样,你的病才能治好。”

人就是这般脆弱,有时候,就算你有再强的求生之志,但依然无法与生老病死这般自然规律做斗争。

但是,明知如此,刘封也必须说这个善意的谎言。

听了刘封的话,刘琦的精神愈加振奋,深陷如穴的眼眶中,本是委靡的眼睛,竟然散发出几许精光。

“阿封,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大业!”

此一语,令刘封大为感动,在那一瞬间,竟有些热泪盈眶。

这就是刘琦,永远不是单单为了自己而活,就像当年在汉津之时,他舍生忘死的为自己挡那致命之箭一样。

为兄弟而活,为报答对关心自己的人而活。

此时此刻,对于眼前这个才华平庸的兄长,刘封忽然有种发自肺腑,肃然起敬般的尊敬。

谁是英雄?

屠尸百万?权倾四海?名动天下?

曹操、孙权、刘备,只有这些人才配称英雄吗?

在刘封看来,不仅是那些有权有势或是有名的风云人物才配称英雄,眼前的刘琦,同样是英雄。

想到这些,刘封忽然间哈哈大笑起来,爽朗道:“兄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且安心养病,咱们的大业,为弟我会一力扛起。等你病好之时,就是你我二人威震华夏之日。”

刘封的豪言壮语,再次给了刘琦激励,不过,欣慰之余,刘琦却忽然道:“我答应你一定会努力活下去,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昔祸福,生死由命,万一哪一天我不幸去了,我希望阿封你能答应我三件事。”

刘琦不是白痴,自己病得有多重自己最清楚,尽管刘封把张机请来,给了他治好病的希望,但刘琦心里其实依然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这忽如其来的一番话,竟是有点提前做遗嘱的意思。

刘封不能像刘备那样,把眼前这人当白痴一样玩弄,当刘琦这般说时,他也没有再做过多的劝说,反而是郑重神色,默默道:“只要是兄长能努了活下去,别说是三件事,就是三百件事我也会帮你完成。”

刘琦微微点头,瘦削的脸庞上浮现着勉强挤出来的微笑,“这头一件事,若是我不幸去了,这荆州牧之位,就由阿封你来继任。”

或许是由于忽然说了那么多话,气息有点跟不上,刘琦猛然间咳嗽起来。

“兄长,你别说了,先休息吧。”刘封关切道。

刘琦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咳了一阵方始转好,接着又道:“这第二件事,我对刘备仁至义尽,他却恩将仇报,此仇不报,我难以瞑目,我只盼将来有一天,贤弟你能将刘备的人头祭于我的坟前,如此,我在天之灵也算安息了。”

刘备虽也是自己的仇人,但这个仇人却并非寻常之辈,想要取其人头,必然万分艰难。

只是,此乃刘琦心愿,岂能不满足他。

刘封也不含糊,当即重重的点了点头。

“至于那第三件事,说起来还是我的家事,不过你我如同亲兄弟一般,由你帮我完成也没什么。你也知道我那弟弟刘琮,和我争位,处处针对于我也就罢了,最后竟将先父辛苦所创的基业,拱手送于曹贼,实为可恨。我希望贤弟你有一天能斩下这个不孝之徒的人头,以告慰先父在天英灵。”

刘琦这最后一个心愿,同样是血淋淋的。

说起来,这刘琮倒也与自己无怨无仇,但是这个乱世,谁又跟谁是真正的有仇,既然是刘琦的仇人,那刘封为他杀之又有何惜。

“兄长放心,你这三件事,就算难如登天,我刘封以性命起誓,必定会为你一一实现。”

刘封慨然起誓,刘琦这才安心的点了点头。

正说话间,亲兵忽然来报,言是刘巴有急事求见。

刘封遂安慰了几句,便自起身告辞。回往他的镇南将军府时,刘巴已在此等候多时,看他兴奋的神情,似乎是有好消息。

一问才知,秣陵的陈震刚刚派人传回消息,言东吴送嫁的队伍已经在两天前动身,旬日之间,便将抵达临湘。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未婚妻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一个好消息。

看来,秣陵的孙权已经听说了自己表奏他为扬州牧的消息,终于不再犹豫,决定把妹子乖乖的送来临湘。

东吴送嫁队伍出发的消息不胫而走,普通老百姓倒没觉得怎样,最多也只是为他们的镇南将军刘封送上祝福而已,但两郡的大小士吏却无不欢欣鼓舞,因为他知道,东吴的这颗遮荫大树终于撑到了他们的头顶上。

尽管刘封清楚这只是一桩政治的婚姻,但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更得对孙尚香的到来予以重视。

不用刘封下令,刘巴等人便很快忙碌了起来,他们先是将镇南将军府赶工翻新,为婚房添置了大批全新名贵的用物,而且,在刘封的默许下,他们还征调民夫,专门为孙尚香修葺了一条由临湘西门直通湘水码头的石道。

秋末的这一天,沿途打探的斥候回报,言东吴的舰队已进入长沙境内,最迟黄昏之前便将抵达临湘,于是,过了午后,刘封便率领着临湘一干士吏,亲自前往湘水码头去迎接他未婚妻的到来。

翘首北望,黄昏时分,十几艘战舰组成的东吴送亲船队,踏波而来,浩浩荡荡的由北南下,顺利的抵达了临湘港。

举目望去,船头背负双手,迎风而立那人,正是庞统。

当刘封看到庞统的一瞬间,心中涌起的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兴奋,他知道,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今日,这位他欣赏以久的王佐之士,终于如约的投奔到了自己的麾下。

先前在秣陵之时,刘封还存有担心,庞统如何能在不被东吴视为“挖墙角”的情况下,顺利的投奔自己。

那时庞统称他自有办法,刘封虽深知庞统的手段,但仍怀有些许担忧,而今见庞统竟然跟着东吴的送亲队伍一同前来,刘封担忧自然尽消,而且还猜测到了庞统所用脱身之计。

“士元先生,一路辛苦了。”

当庞统下得船时,刘封已静候栈桥多时,迎上前去,拱手笑言。

庞统赶忙还礼,笑眯眯道:“能为孙小姐送嫁,亲身参与到这桩喜事中来,是统的荣幸才是,哪里有什么辛苦。”

眼下这般大场面,耳目众多,刘封也不便跟庞统多说什么,只客气了一通,便道:“小姐她想必也旅途劳顿,不如就先回城尽早休息吧,下榻之处我早已命人为小姐收拾好了。”

当下,身沐凤服,头戴喜帕的孙尚香被请下船来,上了专为她所备的彩车。

从下船到上车,短短数步,刘封虽仍然看不到孙尚香的芳容,但那窈窕的身材却尽收眼底,这般身姿,亦足以令他心头微漾。

但接着,从船上陆续跟下来的一众侍女跟班却让刘封心头一寒。

四十多名侍女,虽然皆身穿女服,但却各各腰间佩剑,目光森森,气势汹汹,行为举止与经过训练的精兵毫无两样。

这些人哪里是什么侍女,分明是孙尚香把她的那一拨女兵部下一并带来了临湘。

身旁的庞统识破了刘封的心思,便拨马凑近,低声笑道:“主公,你把‘弓腰姬’娶回家,今后的日子可有得消受了。”

庞统的玩笑,刘封又何尝听不出来,却只能付之一笑,拨马转身,下令出发。

迎亲与送亲的队伍遂合为一路,长达百步的浩荡队伍,沿着刚刚铺好不久的青石路,向着临湘城徐徐而行。

“先生,曹操派蒋干前来临湘之事,想必你在秣陵也有所耳闻了吧?”

刘封与庞统策马并肩走在最前头,这个时候,刘封方能放心的说几句私下的话。

庞统一手持缰,一手轻捋颌下短须,目光之中流露着几分欣慰,“我原还担心主公你中了曹操的离间计,不过待到听到主公表奏吴侯为扬州牧的风声之后,我便放下了心,主公,你这一招甚妙呀。”

“不瞒先生,其实此计乃马幼常所献。”刘封作为主上,并没有将属下之功据为己有。

庞统微微点头,面露赞许之色,“这个马幼常是一块美玉,主公若能加以雕琢,将来必成大器。”

刘封当然知道马谡是一块美玉,若不然,也就不会将其收为己用了。

“先生,据我在秣陵的人回报,说是那周郎曾向吴侯进言,要率兵去取蜀,我看吴侯迟迟没有将南郡交割给刘备,莫非吴侯真的有取蜀的打算不成?”

其实对刘封来说,刘备这个对手才是他最关注的对象,他的言语之中有几分兴奋,似乎觉得刘备借南郡之事,很可能会被周瑜给搅黄,如此,自然对他是最为有利的。

庞统却冷笑了一声:“周郎这招也够狠的,不过元直和孔明也不是省油的灯,我料他们早就为刘备想出了破解之策,而且已经在实施当中。”

“破解之策?”刘封面露好奇。

“蜀中与荆州有山川之隔,消息闭塞,东吴若想取蜀,就必须打刘璋一个措手不及,迅速的穿越三峡险地。我料刘备必会暗中给刘璋示警,促使刘璋在东面增派兵力加以提防,一旦刘璋有了准备,吴侯就只有放弃取蜀之议,周郎这最后的挣扎,也只能化为泡影了。”

原来如此,这般看来,庞统能想出这破解之策,多半诸葛亮和徐庶也能想出,这让刘封顿时有些许失望。

说话之间,队伍已开进了临湘城。

今日的临湘城已是一派节日的气氛,到处张灯节彩,喜气洋洋,一城的军民闻知未来的镇南夫人将要到来,男女老幼尽皆涌上街头,均想一睹新人的风彩,并为这临湘的主人送上祝福。

喜事临门,刘封尽管心中藏有心思,但这个时候,也只能暂时放下。他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面带着微笑,不时的点头招手向一城的士民致意。

车队走到临湘城最热闹的一条大街时,由于人群的拥挤,刘封和后面孙尚香乘坐的马车已相隔几十步之远,而车队的行进速度也愈加的缓慢。

便在此时,异变突生。

在一阵嘶鸣声中,数十匹马突然间从大街两侧的小巷中受惊冲出,连冲带撞,将诸多围观的士民踏倾于地。紧接着,又有另外几十匹马从车队的后面冲出,同样造成了一片的混乱。

突然冲出的马匹,将整条队伍立时截成三段,而孙尚香所乘坐的彩车,正好被隔绝在中间。

混乱之中,两侧房舍上突然出现十几名手持利刃的壮汉,从屋顶上窜下,四面八方的向着孙尚香所在的马车扑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人中龙凤

刺客!

显然,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刺杀行动,先用冲出的马匹截断前后护送的卫兵,利用混乱拥挤的人群迟滞救援,早就埋伏好的刺客再趁机从高处杀出,而且,刺杀的目标明显就是孙尚香。

倘若孙尚香有个三长两短,刘封全盘的计划都将被打乱,不仅与东吴无法结亲,而且还极有可能惹怒孙权,引起东吴的报复。

无论如何,孙尚香都绝不能有事!

刘封神色立变,不及多想,立刻拨马回救。

然而,突生的变故,让本就拥挤的街道转眼变成了一团乱麻,受惊的人群失去了秩序,只顾盲目的抱头鼠窜,如此一来,彼此撞拥倾轧,反而是乱上加乱。

眨眼间,整条街已是堵得水泄不通,刘封即使不顾平民的死活,强行策马横冲也无济于事。

彩车周围,只余下十几名侍女临危不乱,迅速的围成一圈来保护女主,并与从天而降的刺客厮杀在一起。

尽管这些女兵武艺不弱,但那十几名刺客显然并非寻常之辈,不但武艺高出一筹,而且还占据了人数的优势,转眼之间便将几名女兵撩倒在地,形势已对孙尚香颇有不利。

驻马远望的刘封,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孙尚香的不利处境,但在此混乱危急的时刻,他却极力的平伏下心情,冷静的观察周围的局势,刀锋般的目光四下一扫,猛然间有了主意。

没有时间迟疑,刘封迅速的策马奔至街边,整个人站在马鞍之上,借着马的高度,纵身一跃便跳上了街边的屋顶。他足踏瓦片,飞身跳过一道道巷子的空隙,不顾一切的向着孙尚香所在奔去。

就在刘封跨越过最后一道小巷,只差几步便可冲到彩车旁时,耳中猛的灌入一声闷雷般的巨喝,抬头看去,只见对面屋顶上,一名魁硕无比的巨汉,从屋顶上凌空飞越,手中的人头般大小的重锤,借着坠地之势,倾尽全力向着彩车砸去。

如此蛮横的一击下去,必得连人带车,一并砸成粉碎!

刘封心中大惊,急是飞身纵出,人在半空,青釭宝剑铮然出鞘,寒光如电,直向那巨汉首级刺去。

只是,迟了一步。

在一阵轰裂声中,重锤将彩车之顶轰成粉碎,强横之极的力道依然不消,如泰山崩落一般贯穿而下。

那一刻,身在半空的刘封,心头仿佛被那重锤同样重重一击。

时间仿佛凝固,周围的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以一种震撼的目光看着整个彩车被轰成四分五裂。

孙尚香,她死了么?

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声音,不断的重复这一句话。

心跳几乎在那一刻停止。

车上,那巨汉面露狰狞之笑,他似乎以为,自己这千斤一击,没有任何人可以避开,又何况是一介女流,车中那位东吴小姐,此刻只怕已被砸成了一团肉泥。

一瞬间的得意后,巨汉的眼睛陡然间暴睁,惊骇之色迸射而出,整张脸霎时变形,仿佛见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奇事。

屑雾之中,一袭红影缓缓而现,一道寒光掠过,那巨汉的人头立时飞上半空,执锤的无头之躯,晃了一晃便栽倒在车下。

车中那女子,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敌人从天而落的致命重击,而且,身为新娘的她,竟然还随身带着短剑,在闪避的同时,对敌人发出了绝杀的一击。

人头落地之时,屑雾已然散尽,刘封惊喜的眼眸中,终于第一次看清了孙尚香的形容。

衣如火,人如玉,白晳的手紧握剑柄,风吹动着衣襟,猎猎飞舞。

一身火红的嫁衣,将那一张玉容上冰肤映得洁白如雪,神情虽冷,凛然之中,却自有睥睨众生,飘逸出尘的清丽。

她就那么持剑傲立,眸横秋水,仿佛是千山冰湖才能氤氲而出的灵秀出尘。

那一身我见犹怜,却又异常冰冷的气质,令在场的所有人,甚至是那些刺客,都看得瞠目结舌,忘了自己竟是要为杀此佳人而来。

在刘封看到她的一瞬间,竟有一种恍惚如梦的错觉,怎能相信,这世间,竟然有这般清丽而不可方物的女子,美得令他窒息,又似让他沉醉。

‘这就是即将成为我妻子的女子吗?’

一瞬间的神游之后,刘封回过神来,几步跳上那毁坏的彩车,仗剑与孙尚香并肩而立。

“小姐,你没事吧?”刘封一面警视左右,一面关怀询问。

“嗯。”并未有过多的回应,孙尚香只是低应了一声。

此时,余下的刺客,见方才的那一击竟未得手,惊异之余,杀意更盛,两名刺客冲破女兵的保护圈,大吼着杀上彩车,一刀一剑,分攻向刘封和孙尚香。

在那日与关羽交手之后,刘封又从中领悟了不少武道之意,而今他的实力,已趋于当世一流,眼前这班刺客武技虽然不弱,但在他眼里,却已与蝼蚁无异。

眼见刀锋扑面而至,刘封臂影一动,后发而先至,青釭剑破风而出,剑气去势如虹,与空气摩擦,竟是隐隐发出哧哧之声。

那刺客心知这一剑厉害,急是回刀向上荡去,试图抵开这锐不可挡的一刺。

出招之际,刘封早就料到对手会这般应接,剑锋半道之际,手腕猛然一抖,改刺为劈,凌凛的锋刃,化做一道半圆形的月影,横扫而出。

刺客急又变招,大刀斜竖,封住了来剑的去势。这两个变招,沉稳却不失巧妙,显然是得到名家指点过的。

只可惜,在青釭宝剑之前,一切的防御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在一阵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中,大刀被轻易斩断,宝剑之锋,如切豆腐一般,无声无息的从那刺客的脖间划过。紧接着,那一颗眼珠暴睁的人头,便从那整齐如砥的伤处缓缓滑落。

在刘封斩杀来敌之时,杀向孙尚香的那名刺客,同样已身首异处。他二人抽身退还,背与背相靠,再度聚于一处。

一个银袍,一个红衣,彩车之上,那两个年轻的身影,彼此相依,傲然面对着群敌的围攻。

几十步之外,在众军环护中的庞统,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一幕,不禁捋须喃喃自语道:“这两个年轻娃子,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愧为人中龙凤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勇敢的玫瑰

就在这“人中龙凤”四字出口的瞬间,庞统细缝般的双眼,猛然间发现,在刺杀现场附近的一处屋顶上,一名刺客正举着弩机瞄准彩车上那二人。

“小心暗箭!”

庞统急是厉声示警,但此刻现场嘈杂一片,哭声喊声闹腾得连他自己也听不清自己的声音,更何况是几十步外的刘封他们。

剑舞如风,杀气流转,红白两袭身影,左挡右击,双剑合璧之下,将冲上来的刺客一个接一个的斩杀于车下。

素未谋面的这两个人,在这样一个乱局之中,竟然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长剑与短剑配合得天衣无缝。

顷刻间,十余名刺客便被斩杀大半。

这个时候,不少军兵已挤过混乱的人群,冲到了交战的现场,援军的加入,使得战斗的形势转眼间扭转,余下的七八名刺客,被上百军兵团团围住,莫说是刺杀孙尚香,连逃都没有机会。

局面已得到控制,刘封遂收剑归鞘,大声令道:“给我抓活口,拿回去仔细拷问。”

话音未落,耳膜之中,猛然灌入一丝破空的锐响。

那锐音隐藏着嘈杂之声中,寻常人极其难辨,但刘封武道不凡,练就了比平常人更为敏锐的感知能力,混乱之中,依然能分辩得出那突如其来的异常。

鹰目一扫,陡间一道寒光从西北角射来,目标直指身边的孙尚香。

是埋伏的弓弩手突施冷箭!

刘封不及多想,左臂一伸,急将孙尚香纤腰揽住,顺势便往怀中一拉,同时右手跟着迅捷无比的向前探出。

那来袭之箭,如电光一般射到,破空的激鸣之声,已令人耳膜为之刺痛。

以弦力极强的弩机,在这般近的距离射击,箭矢上所附的强大冲击力,几乎有穿石破甲的威力。

尖锐声陡然而止,寒光流转的箭锋,在距孙尚香肩部咫尺之间停止,竟是被刘封的虎掌,生生的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

失神的一刹那,孙尚香猛然发现,自己已在刘封的怀中。

生平之中,从未曾与一个男人有过如此贴近的接触,而现在,她几乎能够感觉得到他胸膛坚实的肌肉在蠕动。

抬头之际,看到是那张俊朗的面容,与自己的脸庞只有咫尺之距,明澈如星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决毅。

那种决毅,仿佛是不惜牺牲自己,也一定要保护怀中之人。

四目相对的一瞬,孙尚香的心中竟是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涟漪,如霜雪般白晳的脸上,生平第一次涌现出淡淡的晕红,如晶莹剔透的红玉,竟是流露着一种温柔的羞意。

刘封刚刚才为孙尚香的杀伐果决,冷霜清丽而感到不可接近,但此时此刻,却又目睹了她一片冰凉之下的一丝温柔,心中不禁为之所动,一时竟是有些失神,浑然忘记了屋顶上还埋伏着一名弩手。

就在这短暂的分神之际,屋顶上那名刺客已装好了第二枝弩箭,这一次,他改变了攻击的目标,那如死神微笑般狰狞的箭矢,离弦而去,直奔刘封的后心而来。

温柔如昙花般一开即谢,孙尚香比刘封最先清醒过来,如点墨般的瞳孔之中,但见那一道寒光奔驰而来,直扑向眼前这紧紧相拥的男子。

她毫无一丝迟疑,双手急是用力,将刘封一把推开。

孙尚香的武道虽然不弱,但比之刘封还要逊色不少,刘封能在瞬息之间救人,凌空夺箭,孙尚香却没有这般敏捷的反应和高超的身手。

在推开刘封的一刹那,她只能借着反推之力,顺势向侧退去,只是,仍然晚了一步。

噗!

一声低吟声中,利箭正中孙尚香的肩头,箭矢的冲击力,还有那钻心的剧痛使她失去了平衡,瘦弱的身体,就像是一朵随风而落的火红玫瑰,飘飘摇摇的落了下去。

眼睁睁的看着方才还在怀中的伊人,就这般倒在血泊之中,震惊之下的刘封,瞬间被怒火点燃。

他脚尖一挑,将地上的一柄长剑踢上半空,猿臂一探轻巧的抓住,也不回头,只顺着那箭矢射来的方向,反手猛然抛出。

嗖!

惨叫声中,那屋顶上的刺客脑门即被长剑射穿,血淋淋的尸体从屋顶上滚落而下。

一击毙敌,刘封一个箭步扑至孙尚香身边,待见那箭矢只射中了她的肩膀,未中要害之时,一腔的怒意和担心才稍稍平伏。

来不及说一声安慰之词,他一把将孙尚香抱了起来,几步跃下彩车,周围的亲兵们见状,一窝蜂的围了上来,将他二人环护其间。

“快去通知张神医,令他赶紧准备给孙小姐治伤。”

刘封大声下令之后,也顾不得再去管那些刺客,抱着孙尚香便一路不停的往他的镇南将军府狂奔而去。

回到府中时,事先得到快马通知的张机已经备好治箭伤的诸般用度,一身是血的刘封将孙尚香抱入房中,将她轻轻的放在床上,此刻的孙尚香,因箭伤之痛,半路上已然晕厥。

“张神医,请你一定要治好孙小姐,她千万不能有事。”刘封喘着气向张机请求道。

张机倒是一脸的平淡,温言宽慰道:“将军不必太担心,箭矢未中要害,想来并无大碍,这里有老夫就是,将军就先出去吧。”

刘封帮不上什么忙,怕打搅了张机治伤,只得先行退出了外堂。

过不多时,庞统、刘巴等人先后赶到,众人都是一脸的担心,只恐孙尚香有所不测,得知并未受致命伤后,众人方才稍稍安下些心。

半个时辰之后,身上一样带血的马谡匆匆而来,拱手道:“启禀主公,刺客已经拿下,五名刺客被活捉,其余尽数当场被击杀。”

正是这帮刺客,伤害了孙尚香,把本来是喜气洋洋的局面,弄成了眼下这般。

此刻的刘封,仍是一肚子的火,恨不得立时将那帮刺客五马分尸,以泄心头之恨。

庞统看出了刘封的心思,未待他下令便先道:“这些刺客必有幕后指使,刘将军,我看需得对他们好好审问才是。”

庞统及时提醒,打消了刘封的杀念,他便咬切冷冷道:“审问的事就由幼常你来办,无论用何等酷刑,一定要给我拷问出幕后的黑手是谁。”

刘封杀气凌烈,怒意滚滚,只令周围的众人都为之胆寒。

第一百六十七章 婚期

(感谢太笨啦你兄的打赏)

马谡得令,遂赶去审问那一干被擒获的刺客,而刘封则不得不留在这里,继续等候孙尚香治疗的结果。

这一场冲发的变故,混乱之中造成了数百平民的死伤,这烂摊子刘封只能交给刘巴去处理。

刘巴办事很利落,一面派人抚慰死伤者的家屠,一面下令封闭四门,实行戒严,挨家挨户的去搜灭刺客余党。

天色已黑,月上眉梢之时,张机终于带着一脸的病惫,从病房中走了出来。

“张神医,孙小姐他现下怎样,伤势有无大碍?”刘封迫不及待的问道。

张机拭了拭额头的汗珠,勉强挤出几分笑容,“箭我已拔出,伤口也已包扎完毕。小姐的伤势并未伤及要害,不过至少也少休养个一年半载才能痊愈。”

刘封暗吐了一口气,知道孙尚香没有事,他这悬着的心才总算可以放下。

不过,同样的消息,却没能让身边的庞统高兴起来,他微皱着眉头道:“一年半载才能好?那岂不是意味着小姐与刘将军的婚事,还要再拖下去。张神医,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小姐的伤尽快好起来。”

张机笑了笑,“‘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个道理我想大名鼎鼎的凤雏先生应该不会不知道,养伤得慢慢来,急不得的。”

这般道理,庞统岂有不懂,若是换作别人受伤,死活他都赖得过问,但如今受伤的可是孙尚香,东吴的大小姐。

自巴丘献计开始,庞统苦心帮刘封设计的这一出计谋,为的就是能与东吴联姻,而今好不容易才使孙权同意把妹妹送来,若是再因孙尚香的伤势,推那么一年半载,这其中的变故谁又能预料,也许孙权一怒之下,下令把妹妹接回秣陵也有可能。

思虑如此,庞统又道:“张神医想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问,孙小姐的伤势,非得痊愈之后才能举行成婚大礼吗?”

张机好歹也是当过太守的,很快便明白了庞统言外之意,想了一想,方道:“如果只是下地走动,行成婚大礼,倒也用不过等伤势痊愈,如果调养得好,一月左右就应该可以。不过,这婚可以结,只是这圆房之事,刘将军若真为孙小姐着想,只怕还得等小姐痊愈方可。”

张机是医生,在医生眼里,只有病人和非病人之分,世俗之念反而要薄弱之事,他一句“圆房之事”一出口,顿时让刘封这个穿越者感到稍稍的尴尬,又何况庞统这等土生土长的“当代人”。

“这个……还是以孙小姐的身体为重吧。”刘封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咳咳——”庞统干咳了几声,向刘封暗使了个眼色。

刘封知道庞统有话要私下才能讲,便向张机拱手道:“张神医幸苦了,如今天色不早,就请早些回去休息吧,接下来这些天,孙小姐的伤病怕是还要有劳张神医费心。”

“将军言重了,那我就先告退了。”张机也是明白人,当下便告辞离去。

外堂之中,只余下刘封和庞统二人。

扫了一眼四周之后,庞统压低声音道:“主公,这么大一件事,吴侯那边很快就会知道,某些有心之人,难免会就此大做文章,未免夜长梦多,主公还是应该尽快和孙小姐完婚才是。”

庞统的顾虑,刘封又岂会想不到,只是一想起刺杀现场时,孙尚香奋不顾身的将自己推开,使自己反受箭伤的那一刻情景,刘封就觉得这么做不合适。

这固然是一段没有爱情的政治婚姻,甚至比后世的相亲都不如,至少后世之人,在结婚前还会见面了解对方,而若不是今日的刺杀,也许直至洞房的那一刻,刘封才能够看到他的到底妻子长什么样。

只是,今日的那一场意外,他和孙尚香在顷刻之间,彼此都救了对方一命,这般匪夷所思的巧合,无形之中,让刘封对这个陌生的女子,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怜惜之意。

正是这种怜惜之意,使刘封不愿单为了冷酷的政治目的,去逼迫她带伤去完成这桩婚事。

更何况,他隐约感觉到,以孙尚香的那种性格,也并非是可以忍受别人逼迫之人。

念及此,刘封便叹道:“先生的顾虑,我岂能不明白。只是今日孙小姐受伤,说到底也是我们的保护不周之故。而且,当时若非是她为了护我,也不会身中箭伤。所以我觉得,于情于理也不应该只为一己之私,至于什么时候完婚,还是看孙小姐的意愿吧。”

刘封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庞统转念一想,这位孙小姐性情刚烈,若是把她惹火了,不用别人耍手段,一怒之下自己跑回秣陵,这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思索再三,庞统捋了捋短须,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竟是哈哈一笑,“主公言之有理,孙小姐那边,主公就多费些心吧,能尽量把婚事完成自是最好,实在不行,吴侯那边我就费些脑筋,想办法应付一下,好歹我也是吴侯派来‘监视’主公的人嘛。”

庞统玩笑却又自信似的言语,让刘封的心情欣慰不少,遂道:“那就看先生的手段了,天色不早,先生也早些休息吧,我先去看看孙小姐。”

他二人自以为谈话无人知晓,却不想,此时此刻,孙尚香正躲在门帘之后,忍着伤势的煎熬,默默的窥听着外堂的对话。

她亦是冰雪聪明之人,庞统一改口称刘封为“主公”,她便猜到了几分,待到庞统几番话后,她才恍然惊悟,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庞统竟然早已归附刘封,可笑自己那个哥哥,还巴巴的派了庞统来监视刘封。

本该为此而愤怒的她,苍白的脸庞上,反而闪过一丝冷笑,仿佛孙权的上当,竟是令她为之感到痛快。

原本她以为,刘封会听从庞统之言,但当她听到刘封那一番怜香惜玉的话后,刚刚涌上心头的那种反感,不知不觉中悄然而散。

因贝齿用力咬着而显得苍白的双唇微微而动,嘴角上扬,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温柔。

第一百六十八章 幕后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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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谈话似乎将要结束,听到刘封要进来看她时,孙尚香忙是拖着病躯,蹒跚的回往床榻躺下,闭目佯装已睡。

过不多时,耳边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刘封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尽量的不发出一点声响,生怕吵醒了看似熟睡的孙尚香。

刘封走到榻前,轻轻的坐在她身边,锋芒般的眼神不再,取而代之的则是怜香惜玉般的几许温柔。

初见之时,她给刘封的印象是冷艳而倾国,而现在或许正是由于她身受箭伤,刘封才有机会,这般近距离的细致的审视他的容颜。

她静静的躺着,就像一朵盛开在冰川中的雪莲,那两撇纤细柔眉,仿佛是用最好的水墨松脂也调不出来的淡雅脱凡。

尽管因为受伤失血,她原本纯白如玉的面庞,此刻显得有些苍白,但那份美丽却丝毫不受侵蚀,依旧是那般动人娇艳。

‘这样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因何会喜上舞刀弄枪呢?实在是令人费解。’

此刻,刘封的心中对眼前这女子产生了浓厚的好奇,隐约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要迫切的了解她的过去,了解她在过往的岁月中都经历过怎样的沧桑。

孙尚香脸庞微侧,静静的躺着,吐气如兰,睫毛不时的会轻轻抖动,似乎她正沉浸在某个梦境之中。

看到她的秀发有些凌乱,有几缕黑色的发丝,落在她如玉般的脸颊上,刘封忍不住伸出手来,指尖掠过她光滑如婴的皮肤,将那散落在嘴边的青丝,轻柔的拨入她的耳后。

指尖在触碰到她脸庞的那一刻,佯装熟睡的孙尚香,一瞬间感到自己的脸庞仿佛被电流击中,感受到的却不是痛疼,而是一种酥酥麻麻的奇异感觉,那种感觉透过皮肤,顺着血脉直奔心房。

那一颗本就忐忑的心,蓦的砰然一动。

那一刻,她猛的有种周围空气都被抽干了一般的错觉,呼吸困难,几乎要窒息一般,一颗心却跳得愈加的猛烈,仿佛一头蠢蠢欲动的小鹿,迫不急待的就跳出她的心膛似的。

孙尚香越发的慌乱,她生怕刘封看出了她在装睡,看出了她心思的变化,只得极力的克制着紧张的心情,忍受着心脏的乱撞。

忽然间,她又觉得自己这般的掩饰,和从前那个我行我素的自己判若两人。

刚烈如她,从未曾畏惧过任何事,即使是知道自己将嫁与一个根本就不了解的男人,她也不曾有过惶恐,在她看来,她完全可以成为这段婚姻的强者。

但是现在,她却不知为何,竟是对这个曾经不以为然的男子,产生了这般莫名的紧张。

柔弱而厚实的被子遮住了孙尚香的身体,所以刘封并未能看出她心跳在加快,而她呼吸的变化,在刘封看来,无非是因为受伤虚弱的缘故,因此才会异于平常。

指尖滑过那细嫩的肌肤,刘封感受到的是冰凉,就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没有人间的温度。

鼻中忽然飘入一缕淡淡的芳香,那熟悉的味道,让刘封不禁回想起了在秣陵的那段日子。

驿馆之夜,望江亭外,两次短短的会面,未曾看到她的容颜,唯一能让刘封确定是她的,就是这无法掩饰的淡淡体香。

在某个失神的瞬间,刘封也会猜想,能有这般体香的女子,到底会是何等的容颜。

心神荡漾间,刘封忍不住低下头来,在她平滑的额头上,轻轻的一吻。

装睡中的孙尚香,万万没有想到,刘封竟然做出这等“无礼”的放浪举动,但她却奇怪自己竟无一点怒意,反而是心跳的越来越快,身体中的血液的流动也在加快,原本觉得发冷的她,竟是感到浑身如炭火般燥热滚烫,恨不得立刻把这被子掀起,好痛快的透一透气。

一吻之后,刘封直起身来,正视着孙尚香的脸,目光之中吐露着几分决毅,“你放心吧,从今往后,我再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自语之后,他又小心翼翼的为她按紧被角,然后才起身轻步离去。

耳听到掀帘之声,脚步声渐渐远去,孙尚香猛然间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起了气。

幸得刘封并没有逗留太久,如果再多停一刻,孙尚香只怕自己要么窒息而死,要么就得暴露自己装睡,到时在他面前,必得大出一番丑。

长久的深吸之后,她的心跳方才恢复平和,身上的燥热之感也慢慢褪去。只是,回想起刚才刘封的那般“无礼”之举,她依然会感到脸上发热。

望着那摇动的门帘,孙尚香那双秋水般的眼眸中,闪烁着几分复杂的神色。

………………

折腾了大半天,刘封也感到累了,回往自己的房间之后便倒头大睡。

次日起个大早,他原本想先去探望一下孙尚香,但想这么早也不好打扰她休养,便先作罢。

想起刺客之事尚无定论,刘封便离府前往了大牢,一出门,正好碰上了庞统,也是为刺客之事前来找他相商,二人便一同前往了大牢。

昨夜马谡一夜未睡,一直在牢中审问那帮刺客,一听到刘封到来,赶紧出来相迎。

“先生,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的那位马幼常,我能够走到今天,少不得他出谋划策。”刘封介绍道。

庞统看了马谡一眼,捋须微微点头:“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再过几年,我这道前浪就怕要被主公你麾下的这道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了。”

庞统的玩笑之语,刘封业已习惯,只是一笑置之,而马谡听着却是大吃一惊。

他并非是吃惊于大名鼎鼎的庞统对他的欣赏,而是惊讶于庞统竟然称呼刘封为“主公”。

到了这个时候,刘封也没有必要再隐瞒庞统的身份,眼见马谡面露疑色,刘封索性道:“我与士元先生早就相识,暗中得到先生不少相助,他现在名为江东之臣,实则已经是我们自己人了。”

以马谡的聪明才智,刘封这般一说,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一切,心中不禁是对刘封的御人之术大为佩服,怎么也料不到,他竟然能暗中将大名鼎鼎的凤雏纳入麾下。

“刺客盘问的怎样了?他们有没有招供是受何人指使?”刘封话锋转入了正题。

马谡从神思中及时回来,忙道:“先前这帮家伙不肯招供,后来招架不住我的酷刑就招了,他们自称是已故江夏太守黄祖的家奴,刺杀孙小姐,只为报主人之仇。”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最大受益者

(感谢御姐控一只的打赏)

“黄祖的家奴?”

对于这拷问的结果,刘封感到有点意外,但仔细一想,似乎又合情合理。

当年刘表任荆州牧不久,便委任黄祖为江夏太守,初平三年时,长沙太守孙坚奉袁术之命,由南阳进攻襄阳,刘表手中能够堪用的大江唯有黄江,便委其迎击孙坚。

孙坚是什么样的人物,当年关东诸侯伐董,各路兵马均为董卓的西凉军所败,唯有孙坚连战连捷,董卓挟汉帝迁都长安,有很大原因是因为抵挡不住孙坚犀利的进攻。

这样一个人物,黄祖又焉能是其对手,数度交战之下,自然均是失利。后来孙坚乘胜渡过汉水,围攻襄阳,就在将要破城之时,却意外的在岘山被黄祖的部下射死。

刘表、黄祖与孙氏的世仇,因此而结。

孙权统领江东之后,数度派兵攻黄祖所辖江夏,在建安十三年,曹操率大军南侵荆州之前攻破夏口,斩杀了黄祖。

黄祖死后,其子黄射跟着销声匿迹,然而黄祖家族在荆州经营多年,极有势力,这帮刺客声称是黄祖家奴,奉了公子黄射之命前来刺杀孙尚香,以为黄祖报仇,似乎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这件事先生怎么看?”刘封把目光投向了庞统。

庞统并未急于下定论,却道:“先带我去看看那帮刺客吧。”

马谡遂引着二人进入了大牢,在最里边的那间昏暗的刑询房中,五名刺客正被吊在十字架上。

这些刺客的上身衣衫已尽被扒掉,浑身上下已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没一处完好之处,整个人血淋淋的,如同被剥了皮的动物一般,只剩下血肉模糊。

手中杀人无数,这等惨状,在刘封眼中已算不得什么,难得的是,文人出身的庞统,看到那一具血淋淋,半死不活的躯体,竟也丝毫未感不适,依旧云淡风轻。

庞统走到其中一名家奴跟前,冷冷问道:“你说你是黄祖的家奴,那我问你,黄祖籍贯何处,何时投奔刘景升麾下,所生儿女又有几人?”

庞统自幼居于荆州,这么多年来,对荆州的各色人物可谓了如指掌,又何况是黄祖这等在荆州颇有地位的人物,他将黄祖的家底问得这般细,显然是在试探这些刺客是否在撒谎。

那名奄奄一息的刺客瞅了庞统一眼,却是闭口不言。

刘封向马谡使了个眼色,马谡便大声喝道:“来人啊,给这个嘴硬的狗贼继续用刑。”

这般一威胁,那刺客立刻撑不住硬气,马上回答了庞统所问。

在听过这刺客的回答之后,庞统微微的向刘封点了点头,三人于是便又出了刑询室。

“先生,那刺客所答是否有误?”一出来刘封便问道。

庞统捋须道:“刺客所答,倒是无一错误,能对黄祖底细如此了解,我估计应该没有撒谎,他们确实是黄祖的家奴。”

原来如此,没想到,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竟会被突然出现的这股势力所扰乱。

“黄祖此人虽是庸才,但为人却颇有口碑,听闻那黄射亦有乃父之风,就算他要报仇,也应该找吴侯而去,这般煞费苦心的设计谋害孙小姐这么一个女流之辈,似乎有失名声,这一点黄射应该不会不清楚。”

马谡道出了他的疑惑,这同样是刘封的疑惑,经马谡这般一分析,刘封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便道:“幼常言之有理,先生,依你之见,黄射此举,会不会是受了刘备的鼓动?”

黄家在江夏颇有势力,黄射虽然销声匿迹,多半还是隐藏于江夏一带,如今刘备握有江夏,同黄射搭上关系也是正常。

“黄射跟孙氏有杀父之仇,而主公偏偏又要娶孙家的小姐,虽说有子德州牧在,黄射得知此事,心中想必也会怀有怨言,以刘玄德的能力,从中挑拨,说服黄射出手刺杀孙小姐,倒也没有这个可能。而且,如果孙小姐有所不测,受益最大的人,唯有刘玄德一人而已。”

庞统一番分析后,刘备顿时成了嫌疑最大之人。

正如庞统所说,如果孙尚香被刺杀,不但刘封结亲东吴的大计就此胎死腹中,而且还会得罪东吴,就算凶手是黄射,但刘封这边也难逃保护不周的责任,孙权表明上不会追究,但暗中必然会削弱与刘封的友好关系。

一旦失去了东吴的保护,而刘备又借得南郡,实力倍增,到时候,刘封所面临的处境便将急转直下。

很显然,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刘备最为乐见的。

“若果真如此,那刘备手段也实在狠毒,为达目的,竟不惜对一个弱女子下杀手。”马谡愤愤不平道。

刘封冷笑了一声:“幼常你觉得这叫狠毒,有些人却管这叫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算刘备才是幕后黑手,我反而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马谡轻吐一口气,却又面带忧色道:“目前来看,虽然刘备的嫌疑极大,但这些刺客一口咬定是奉黄射之命,咱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却也无法证明是刘备下的黑手。”

静听了片刻的庞统,这时方道:“就算那几个刺客承认是刘备指使,刘备也会反称是主公你陷害于他,所以现在谁是凶手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公你现在该怎么面对东吴的举师问罪。”

话音未落,外面亲兵匆匆来报,言是随装运嫁妆的后续船队而来的吕范已经抵达镇南将军府,要求立刻见刘封。

庞统嘴角一扬,笑道:“说到就到,主公,问罪的人来了,看来你又要费一番唇舌了。走吧,咱们先去应付这个吕范去吧,主公放心,我会从旁暗中相助主公。”

吕范和庞统不同,那人可是正儿八经的孙权心腹,一心为孙家的利益设想,如今孙家的大小姐受伤,等于吴侯被人打脸,吕范焉有不举师问罪的道理。

刘封深吸一口气,当即准备离开大牢,马谡追问道:“主公,那这些刺客当如何处置?”

刘封本来是想把这些刺客交给吕范处置,但转念一想,若是这帮家伙真的受了刘备指使,在吕范面前反咬一口,谎称是他刘封导演了这一出刺杀孙小姐的戏,想借此诬陷刘备,如此一来,岂不正好中了刘备的奸计。

权衡之下,刘封冷冷道:“留着他们也没什么用处,就将他们凌迟处死,首级悬于四门,给我好好的震慑一下那些心怀奸险之徒!”

第一百七十章 举师问罪

处理完刺客之事,刘封和庞统马不停蹄的赶回了镇南将军府。

孙权乃一方霸主,妹妹出嫁自然要风风光光做足了面子,嫁妆什么的装了几大船,由吕范护送做第二批船随行。

吕范是今早才抵达临湘,一入城才知,昨天发生了这般大事,孙小姐竟然受了箭伤,惊讶之余,吕范自然是大怒。

又气又急的吕范,一入城便径直赶来探望孙尚香,但因孙尚香尚未醒来,只得逗留在外堂等候。

“你家刘将军人怎么还没到?”

“小的已经派人去通报,我家主公马上就到。”

“再去通报,我要马上见他!”

“是是。”

还在院中之时,刘封便听到了吕范充满火药味的吼叫,很快,一名亲兵灰溜溜的从堂中出来,一见刘封,如获大赦一般。

“将军,里边那位吕……”

话未说完,刘封摆手道:“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暗吸过一口气,刘封信步而入,进入大堂之时,脸上已换作一副迎客的笑脸,拱手道:“子衡先生,一路辛苦了,没能亲自去码头迎接,还望见谅。”

此时的吕范,与先前在秣陵是那个客客气气的吕范判若两人,那一脸的怒色,仿佛蓄积了已久,就等着这个机会向刘封发泄。

“刘将军,我家吴侯肯将妹妹嫁与将军,那是看得起将军,怎么将军看起来,似乎倒不把我家吴侯当回事。”吕范一见面就咄咄逼人。

区区一个吕范,竟也敢对刘封这般大呼小叫,若非是仗着东吴势大,刘封早就有一剑将他人头斩下。

为顾大局,此刻的刘封,也只有暂时隐忍。

面露惊讶之色,刘封忙道:“先生何出此言?我对吴侯素来敬仰,焉有不重视之理。”

吕范冷哼一声,铁青着脸道:“既是如此,那我家孙小姐千金之躯,却因何在刘将军的地盘上竟遭箭伤,这就是将军你对吴侯的敬仰吗?”

凭心而论,孙尚香的伤受,确实跟自己这边保护不周脱不了干系,但其实在此之前,刘封已严令加强警戒,只是那伙刺客早有预谋,方才导致了这场意外。

刘封面露几分歉意,赔笑道:“子衡先生误会我了,其实听闻孙小姐到来,我本已做了周密的布署,只是那伙刺客太过奸滑,所以才使小姐受伤,这确实是一个意外,还望子衡先生见谅。”

“意外?”吕范冷哼一声,“将军只一句‘意外’,便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试问,倘若不是我家小姐福大命大,只是中了箭伤,若真是有个三长两短,将军你还能如此心安理得的以一句‘意外’来敷衍了事吗?”

刘封虽有责任,但真正的罪人却是那些刺客,吕范这般言语,俨然刘封才是致使孙尚香受伤的“凶手”一般,刘封的心头,立时涌起一股窝火。

正欲发作之时,紧张的气氛,却被从外而入的哈哈大笑声打破。

二人同时回头,却见庞统正闲步而入,脸上堆满了笑容,俨然一副和事佬的样子。

“子衡,你这话就有些过了。当日刺杀发生之时我也在场,刘将军一见小姐有难,想也没想,立刻就奋不顾身的前去相救,自己也险些中了暗箭。试想一下,刘将军若是真的不重视孙小姐,又何必这般冒死相救呢,子衡,你说是吗。”

庞统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站出来为刘封说话,而他此时暗为刘封之人,明却是孙权之臣,他这般帮着刘封一开脱,顿时便将吕范的“嚣张气焰”给压了下去。

孙尚香终归是无大碍,吕范不得吴侯之命,本也不敢与刘封翻脸,而今再经庞统从旁一劝,便由不得他再咄咄逼人下去。

“既是如此,但不知那些刺客是何来历?”吕范顺着庞统搭的梯子,很识相的转移了话题。

刘封冲到嗓子眼的怒火,就此又沉了下去,他微微平伏了下心情,“大部分刺客当场伏诛,生擒的几名刺客我已连夜派人审讯,他们招认是黄祖的家奴,奉了其子黄射之命前来刺杀孙小姐,想为其父报仇。”

听到黄祖之名,吕范神情微微一变,铁青着的脸色很快褪色,原先那种对刘封的报怨与不满,因此而大为消减。

“原来是黄祖这厮阴魂不散,他们不敢来找我家吴侯报,却对一介女流下黑手,实在是卑鄙无耻。”吕范愤愤不平的骂道。

到了此时,吕范的怨气,已全部转移到了黄家射上。

刘封趁机道:“子衡先生放心,我已下令将那些刺客凌迟处死,也算是为孙小姐和吴侯出了一口恶气。”

吕范微微点头,甚感满意,“这些恶徒,死不足惜,是该凌迟,好好的震慑一下那些阴险的小人。”

吕范的态度已与先前之时天壤之别,庞统见时机已到,便笑呵呵道:“那些奸险的小人,妄图破坏吴侯和刘将军的结亲好事,实在是痴心妄想。好在孙小姐并无大碍,我看再过些日子,挑个黄道吉日,就尽快把这大婚之礼给办了吧。”

庞统的意思,还是怕节外生枝,要尽快完婚。

一听此言,吕范的表情马上又严肃起来,沉吟片刻,正色道:“这场意外来得太突然,而且小姐毕竟也受了伤,这婚事嘛,我看还是等等吧,待我派人回秣陵向吴侯禀报了所发生之事,且等吴侯定度再说。”

临湘距秣陵,一来一回也要二十余天,孙权那边闻知这场意外,再商议上一段时间,这一拖就是数月已过,夜长梦多,这期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刘封也知道自己不能等下去,但这件事他也不好开口。

庞统也知刘封难处,遂又讲了一番道理,试图说服吕范,但吕范在这件事上却很坚决,无论庞统如何旁敲侧击,总是不肯让步。

大堂之中,气氛渐又凝重起来,似乎在举行婚礼的日期上,刘封到了不得不让步的地步。

正在这僵持之中,一名孙尚香的婢女从内堂中转入,向着吕范一拱手,冷冰冰道:“吕大人,小姐召你入内听话。”

第一百七十一章 骂你个狗血淋头

大堂之中,顿时一片沉寂,孙尚香的意外涉入,让在场之人都感到有些意外。

吕范怔了一下问道:“不知小姐有何事吩咐?”

那婢女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吕大人进去自然便知。”

别看吕范在东吴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弓腰姬”的婢女却敢不把他放在眼里,这般生硬的顶了他一句,立时让吕范感到颜面无光,颇为尴尬。

吕范无奈,只得整了整衣容,心怀着忐忑的心情进了内室,那般小心谨慎的样子,与先前的嚣张气盛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也难怪,孙尚香贵为吴侯之妹,又素来刚烈好武,就连吴侯麾下那些凶悍的武将亦敬畏三分,又何况是吕范这么一个文臣。

入得内堂,吕范只能隔着一道屏风,恭敬的拱手道:“吕范未能及时赶来保护小姐,让小姐受惊,请小姐恕罪。”

屏风听传出一声充满讽意的冷哼,“你身在后队船上,就算长了翅膀也赶不及,在我面前,何必说这等没用的废话。你若真觉自己有罪,那就自己打自己五十大板便是。”

孙尚香是一点面子都给吕范,言语直白而冷漠,直把吕范呛得灰头土脸,只能唯唯诺诺,不知如何以应。

“我受伤之事,关不得刘将军半点责任,既然那些刺客已被处死,这件事就不许你再小提大作。”

吕范心中一惊,没想到他家孙小姐竟然帮刘封说话,心道这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未过门,就已经替夫家着想了。

孙尚香的口气之中,有种不容质疑的决然,吕范自然不敢违逆,也只能不情愿的连连称是。

屏风那边,忽然沉默起来。

吕范听不到孙尚香**的训斥,心里反而有点“犯贱”似的不适应,那沉默让他愈发的忐忑不安,生怕这位大小姐在酝酿着更激烈的狂风暴雨。

须臾后,屏风内再度响起孙尚香冷冰冰的声音:“我已决定十日之后和刘将军完成大婚之礼,你速去准备吧。”

十日!

吕范大吃一惊,一时难以理解孙尚香是何心思。

本来发生了这种事,这场联姻是否该进行下去,还要等吴侯新的命令,就算婚约如常,但孙尚香如今身中箭伤,好歹也得等伤好了再完婚,岂能在十日的时间就仓促举行大婚之礼。

“小姐身上有伤,这大婚之期,我看是不是等小姐伤势有所好转之后再说呢?”

吕范终于敢大着胆子,借着关怀主上为由,委婉的提出反对的意见。

“我的伤势我自己清楚,你无需多管。”不出所料,孙尚香果然又一句生硬之词呛了过来。

吕范只觉背上已经浸出了冷汗,心里边也在隐隐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小姐,恕我直言,发生了这样的事,是不是应该向先吴侯请示一下,然后再决定何时举行大婚之礼?”

屏风之内,孙尚香立刻厉声道:“世人皆知这段婚事,如今我人也已经在临湘,何须再向兄长请示?莫非你还想让他反悔了这段婚约不成,那我孙尚香的颜面何在,孙氏的颜面又将何在!”

孙尚香的厉言质问,令吕范只觉毛骨悚然,强忍着惧意,还待劝说时,猛听孙尚香怒斥道:“吕范,莫非你只知听从我兄长之命,却不将我放在眼里?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此言一出,吕范顿为震怖,这位大小姐的性格他可是深知,那可是说道做道的人,若是真的恼火了她,一怒之下宰了自己也是正常。

当下吕范忙是战战兢兢道:“范岂敢不敬小姐,小姐放心,我立刻照小姐的吩咐去办。”

屏风内的孙尚香怒气似消,再没有斥责之词,只听到一声冷哼。

吕范不敢逗留,道了一句“小姐且安心养伤,吕范告退。”便是诚惶诚恐的退出了内室。

出得外堂,一股穿堂风吹打在身上,吕范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这才发现,自己的背上已是尽被冷汗浸湿,粘糊糊的,如吸饱了血的蚂蝗一般,别提有多难受。

刘封与庞统本来也对孙尚香这突然的举动感有意外,不知这位孙大小姐把吕范叫进里面所为何事,而庞统则琢磨着该以何计,把吕范给忽悠过去,尽快的完成这桩婚事。

正自寻思间,吕范步履缓慢的走了出来,脸色略显苍白,神情亦有几分余悸未平之状。

这般神态,自是令人狐疑更生。

对视一眼后,庞统上前问道:“子衡,不知小姐他传你入内,有何吩咐给咱们?”

吕范从惊魂未定中清醒过来,赶忙深吸一口气,尽力堆出淡然之状,试图掩饰内心的惶然。

他并未理会庞统,而是将目光转向刘封,先前还有几分不敬的表情,这时却忽然又热情起来,咧嘴笑道:“恭喜刘将军,我家小姐她大人有大量,决定不计前嫌,打算在十日之后,带着病体与将军完婚。”

一语,令在场之人,除了吕范之外,都是惊喜不已。

刘封顿时省悟,方才多半是孙尚香对吕范施加了压力,才使吕范改变了初衷。

庞统向刘封暗自一笑,那意思仿佛在说:主公,你行啊,才过了一天,就把孙小姐哄得服服帖帖,这么快就帮着你说话了。

刘封却在纳闷,我明明什么都没做,这孙小姐却为何这般通情达理?

人言“弓腰姬”性情刚烈,极难相处,照这般看来,她倒似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蛮横。

二人各有心思,吕范却又笑呵呵道:“将军,婚期既已定下,那咱们就赶快商议一下具体的细节吧。”

刘封从神思中抽身,忙道:“先生言之有理,是该好好商议一番。”

………………

公安,左将军府。

“这个黄射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废物!”

刘备将手中那道密报,狠狠的摔在了阶下,灰白的脸上,涌动着愤怒与失望。

“什么事让主公生这么大的气?”

门外,诸葛亮摇扇而入,将那道密报从地上捡起,随意翻看了一下,方知临湘刺杀孙尚香的计划以失败而告终。

“早知黄射如此无用,我们就应该派自己人出手。”刘备懊悔道。

诸葛亮淡淡而笑,宽慰道:“我们自己出手,容易暴露身份,就算成功也会引起吴侯的猜忌。其实这件事主公大可不必在意,只要南郡到手,打通了我们取蜀的通道,区区一个刘封,根本不足为虑。”

听得此言,刘备精神一振,忙道:“军师,莫非益州方面有动静了吗?”

诸葛亮微微点头,摇扇道:“刚刚收到蜀中情报,那刘璋得了我们的私下警告,目下已增调两万兵马加强了川东守备,周郎的取蜀之计就此破灭,我料不出一月,吴侯必会如约将南郡交出。”

第一百七十二章 洞房夜

刘备在想,诸葛亮果然是水,每每能在自己这条鱼为干涸所困时,及时的送上几许清凉。

心中在窃喜,但那灰白的脸上,却又流露出一抹歉意与不安。

“说起来,周郎与我也算协手共破曹操,彼此间称得上旧日战友,而今我却暗使手段,这般针对于他,我这心里真真有所不忍呀。”

刘备按着胸口感叹,眉头凝成一团,仿佛他的心真的在痛苦一般。

“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倘若像刘景升那样,只是一味的迂腐,到最后只会落得个国破家亡的悲惨境地。再者,周郎不也屡番的针对过主公么,所以主公完全不必为此而自责。”

诸葛亮的宽慰,似乎让刘备好过了许多,紧蹙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轻声一叹,自嘲道:“军师所言也有道理,也许,我有时候真的是太为仁义之名所累了。”

诸葛亮笑而不语。

刘备感慨了片刻,精神重新抖擞起来,“军师,既然南郡到手已成定局,那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

诸葛亮羽扇遥指壁上地图,“眼下我们借着这个机会,给刘璋卖了这个人情,正好让刘璋对主公产生好感,接下来主公所要做的,就是一面练兵屯粮,积蓄实力,一面暗中与刘璋通好,蒙蔽其防范之心,为将来的取蜀大计开始做准备。”

刘备手捋颌下之须,目光在地图上那片广袤的土地上游走,神情之间,一种诡异的得意悄然闪过。

………………

临湘城。

十日转眼即过,这一日秋高而气爽,云淡而风轻,仿佛天公作美,为刘封人生的第一场婚礼,也是最重要的一场婚礼送上了一份贺礼。

十几天前的那场刺杀事件所造成的阴影,似乎已被一城的张灯结彩所冲淡,这一天,全城的士民都沉浸在节日的喜庆气氛当中,真心的为他们的镇南将军送上由衷的祝福。

大婚之礼是在刘巴和吕范这两个干练的能吏合作下,共同主持进行的,作为这场大戏的男主角,刘封原本以为只是走一个过场,并不需要操太多的心,但当婚礼仪式正式开始时,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很显然,无论是刘巴还是吕范,他们都不打算把这场婚礼仪式简单化,他们按照古来已有的礼仪,把刘封想象中走个过场,变成了一场极为复杂周礼秀。

按照这个时代的结婚礼,其实整个结婚过程要分为婚前礼、正婚礼和婚后礼三个过程。

婚前礼又分六项,分别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以及亲迎。

纳采即为议婚,男方需遣媒人上女家求婚,奉上求婚的信物之礼。问名,则是问名女子的姓名、排行、出生时辰年月,以占卜成婚后是吉凶与否。

所谓纳吉,便是在问名之后,以龟甲方能占卜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是否匹配,若得吉兆,便再派使者,带着雁往女方家报喜,双方正式确定婚约。这纳征,则是婚前六礼中最关键的一礼,即是男方派人向女家送上聘财之物,纳征之礼完成后,按照礼法,女方家便无权反悔这桩婚约。

至于最后的请期、亲迎二礼,则是由男方决婚期,再按照选定的日子,由男方亲自前去迎亲,其中尚有诸多的仪式。

当然,礼法归礼法,在这样一个乱世,如果统统都照礼法而行,只怕就没能办成的事了。

所谓婚前六礼,除了纳征一礼,刘封是正式的派陈震进行之外,其余五礼,也只能根据实际情况粗粗敷衍便宜行事。

不过,在刘巴他们看来,婚前礼是出于无奈,所以才能省则省,而这正婚礼,则必须按照礼制完美的进行。

在众宾客的见证下,一对新人也进行了三拜之礼,而后,在入席之前,又进行了沃盥礼,即用清水洁手洁面,洗尽尘埃之后,方得入席。

这个席也颇为讲究,并不似平常的一人一席,而是相对而坐,男西女东,意为阴阳交会。

对席礼之后,又是同牢礼和合卺礼。同牢即是夫妻共食同一牲畜之肉,至于这合卺礼,则是夫妻交杯而饮。

刘封先前以为,这合卺礼就是后世的交杯酒,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合卺本意为破瓜为二,合之则成一器。即是将一匏瓜剖分为二,分别盛酒,这匏是苦的,所盛之酒也必是苦酒,喻意新郎新娘合而为一,同甘共苦。合饮之时,将这合卺之酒分别倒入杯中,夫妻二人再交换各自的酒杯,然后一起饮下。

刘封生平最烦繁文缛节,而孙尚香又有伤在身,哪怕轻轻一个动作也会牵动伤口作痛,但二人也只能隐忍坚持,在众宾客的注视下,耐着性子完成了这一系列的仪式。

总算挨到合卺礼结束,新郎新娘共入新房,又要进行合床礼,而外面的宾客则开宴而食。

新房之中,在女侍的服侍下,二人将厚重的礼服脱下,接着女侍笑盈盈道:“请主公掀起夫人盖头,合床之礼方成。”

孙尚香的面容,刘封早就见过,而且还趁着她“熟睡”之际,不厚道的偷偷吻了一下。尽管如此,在一众女侍面前,刘封还得表现出满怀期待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将那红色的盖头轻轻掀起。

掀起盖头的那一刻,刘封的心中无法克制的微微一荡。

烛光之下,尽管为病色所扰,她的容颜依然惊艳般的美丽,如黑暗深处骄傲独放的百合花。

女侍们识相的持烛退去,新房之中,顿时暗了下来。

月光从窗缝中钻入,照在孙尚香冰雪般的肌肤上,如透明一般毫无瑕疵,更增添了她惊心动魄的美丽。

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般女子,此刻却作为自己的妻子,静静的低眉坐在自己的眼前,恍惚中,刘封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你看够了没有?”孙尚香深深凝眸,隐约有带着几分羞涩之意。

刘封的心神从她那梦幻般的美中抽离,嘴角扬起一抹坏笑,忽然,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将她抱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

孙尚香吓了一跳,就像是一个不经人事的小女孩,这一问让刘封差点笑出声来。

“**一刻值千金,夫人,你说我想干什么?”刘封坏笑着,抱着她向床榻走去。

———

今天照例出去锻炼身体,只有一章,诸公见谅,呵呵。

第一百七十三章 改姓还是不改

孙尚香身上有伤箭,伤口才刚刚开始愈合,在这般情况下,显然是不适合圆房的,这一点她以为刘封知道,也能够体谅。

但是现下,刘封却似乎忘了她有伤,这般一脸邪意的抱着自己往床上去,分明就是想做那种事。

孙尚香顿时心生不悦,本是想反对挣扎,但不知为何,被他这般紧紧的抱在怀中,自己竟是鬼使神差的放弃了抵抗,只这般含羞的低着头,眉目紧闭,忐忑不安的任由他胡来。

心脏又在加快,只一瞬间,那种燥热的感觉就涌遍全身,她知道,就在今夜,自己就将由一个少女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

那些男女之间的事,在她离开秣陵之前,乳母也曾想说与她,但她却固执的拒绝去听,因为在她看来,男人总是会以一种征服者的姿态,去做那种事,女人则要乖乖的以弱者的身份,被动的接受男人的征服。

心性要强的她,自然为之厌恶。

孙尚香一度曾想过,即使是自己嫁与了那个刘封,也绝不会与他圆房,婚礼只不过是一个过场,自己依然要做那个我行我素的孙尚香。

但是现在,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先前的那些暗誓为何会一扫而光,此刻的她,竟会这般顺从的由这个男人摆布,而更让她感到羞耻的却是,自己畏惧的潜意识当中,竟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脑子里胡思乱想,不知所措之时,刘封已经将她轻轻的放在了床上。此刻,她只有告诉自己不要害怕,闭上眼睛,默默的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看着眼前这惊艳绝世的女子,作为一个男人,刘封是真心的想与她共赴巫山同享**。

只是,作为一个丈夫,刘封却不能不为妻子的身体着想。

方才的举动,其实只不过他故意在逗她罢了,看她这般羞娇惶然的样子,刘封更觉她娇艳之中,又有几分纯纯的可爱。

摇头一笑,他俯下身来,在她的额上深深一吻,轻声道:“你也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说罢,他直起身来,为她盖上了被子。

做完这些事,他便起身而去。

孙尚香的意乱情迷,被刘封忽然一间的变化惊醒,她猛然睁开眼时,刘封已走到了门口,也不知为何什么,她想也没想,脱口就问了一句:“你去哪里?”

刘封也不回头,边开门边笑道:“和你这么一个绝世美入睡在一起,我怕我会把持不住,好好休息吧。”

刘封这倒也说得是实话,作为一个风华正盛的男人,身边睡着这样一位绝色的美妻,若然能忍得住的话,那反而倒不正常了,为了孙尚香的身体设想,他也只有暂时选择分房而睡。

那英武的身影离去,大门反掩而上,诺大的新房中,只剩下了孙尚香一人,幽暗之中,隐隐听到一声含着淡淡失落的轻叹。

这一场历经曲折的婚礼,总算是在秋末的这一天大功告成,尽管当天晚上刘封是自己一人睡的,但长久以来,他却从未睡得如此的放松舒服。

紧崩的神经终于可以得到松弛,刘封知道,这场婚礼之后,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死敌刘备都再也不敢来针对自己。

大婚之后不久,刘封幕下诸僚中,就有人提出来,既然刘封如今与刘备已决裂,而且也与孙吴结亲,再以刘为姓似乎不太妥当,应当恢复原本的寇姓。

对此,庞统和刘巴均不赞成。

刘巴的理由是,刘封虽与刘备决裂,但与刘琦却有着兄弟之谊,且刘琦命不过数载,待其故去之后,这荆州牧的位子迟早由刘封来接,而以“刘封”来接任,显然比“寇封”更要名正义顺一些。

至于庞统,眼光则更为深远。

尽管现下天下已乱,刘氏皇族的威信,随着曹操挟天子已令诸侯的既威事实,早已不再如从前那般风光,但在许多有着正统观念的土民心中,刘姓依然代表着一种高贵象征,其潜藏着的号召力仍不可估量,若不然的话,刘备也不会一直把皇叔的身份时刻挂在嘴边。

而刘封若维持1日姓,以刘氏宗亲的身份自居,对将来的大业,显然比寇姓要有帮助。

其实于刘封而言,姓刘姓寇本无所谓,他本来就是穿越而来的人,所附的这具躯体原本就不是自己的,而他以前的姓也既不姓刘也不姓寇,但同样出于大局考虑,他还是决定维持刘姓。

不过,这又面临着一个新的问题,当刘封跟刘备决裂后,名义上自当恢复己姓,而他虽以兄长以奉刘琦,但从来没有听说过跟着兄长姓的,所以刘封即使要维持刘姓,仍然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几经商讨之后,庞统他们想出了一个巧妙的主意,那就是让刘封过继到长沙刘氏一族中去。

长沙乃当地皇族大姓,最早可追溯到第一代长沙王,汉景帝之子刘发。

长沙王刘发的支履繁多,仅开国始祖刘发下面就分有十六支,再加上历代长沙王分出的八支,总计约有二十四个分支,其中二十三支都已迁往大江南北,只有长沙王主干这支世居于长沙。

而刘封本为长沙刘氏的外甥,以这样亲属的关系,过继到舅舅一系,以此来沿用刘姓也不失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刘备自称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而那刘胜一人就生一百多个儿子,就算刘备所言为真,刘氏的血统传到刘备这里,早就不知稀释威了什么样。

相比而言,长沙王后代的血统,显然比中山靖王后代的血统要纯正不知多少,刘封加入到长沙刘氏一族,单凭身份而言,实则已比刘备正接近皇族。

对于谋士们商议出的这个办法,刘封欣然赞成,于是,在大婚后不久,他选了个良辰吉日,改拜长沙刘氏祖庙,从此之后,但以长沙王之后自居。

就在刘封解决了姓氏问题后没多久,荆北方面传来消息,吴侯正式的向刘备开始交割南郡。

短短半个月时间内,鲁肃以代都督的身份,亲自往江陵主持交割事宜,把自夷陵到江陵一线的两万多军吴军陆续回了陆口。

刘备军则由公安而发,继吴军撇军一后,迅速的占据了南郡各地要害,与此同时,将留在江夏的数千兵马,从包括夏口在内的所统备县撤出。

二十天内,双方顺利的完成了秣陵协议。

弹指一挥间,转眼已是入冬,这一天清晨,刘封正与庞统、刘巴等商议如何召引交州之民北归之事,亲兵来报,言一位武将,奉了东吴都督之命,特备厚礼前来进献刘封,并向孙小姐问安。

奉命前来的那员武将,正是东吴横野中郎将甘宁。

“主公大婚之时,鲁子敬已送上贺礼,现下无缘无故派人来送礼,多半另有用意。”刘巴一语中地。

庞统捋着短须,眯着眼道:“鲁子敬虽已代替周郎统领陆口之兵,但那班将士,多为周郎1日部,对鲁子敬未必倾心归附。至于这个甘兴霸,据我所知,乃是周郎一手提拔,应该算得上是周郎的心腹,鲁子敬派这么一个人来和主公通好,确实有点意思。”

经他二人这般一说,甘宁的登门送礼,顿时便变成了不怀好意。

刘封却不以为然,笑道:“先不管鲁子敬有何用意,这位甘兴霸我倒是仰慕其名已久,他既然来了,倒不妨一见。”

刘封当下命人将甘宁请入,自己则立于堂门之前等候。

果不多时,便见一名身长七尺,甚是英武的猛士大步而入,他步若千斤,每走出一步,都虎虎生风,隐然有几分许褚的凶神恶煞之气,但精光四射的双目,却蕴涵着一种隐而不露的睿智。

第一眼看去,刘封就知道眼前这人,是一员文武双全的英才。

武人之间,自有一种感觉,庞统等辈尚无察觉时,刘封便能感觉得到身上所散发开来强烈的“势”。只是,如今的刘封已非从前,既将甘宁的势不逊于许褚,但刘封却能泰然而处之。

“宁见过镇南将军。”甘宁走上近前,不卑不亢的拱手一礼。而今刘封娶了尚香,名义上算是甘宁的半个主上,这君臣之礼少不得几分尊敬。

“我久仰兴霸之名,今日终得一见,来来来,兴霸快里边请。”刘封一副礼贤下士之状,也不摆谱,很热情的将甘宁请人堂中。

主宾分坐,庞统先一步笑呵呵道:“兴霸,听说你是奉了子敬之托而来,不知子敬一向可好?”

在东吴的暗示下,刘封委任庞统为自己镇南将军府的长史,是幕中诸吏之首,在东吴眼中,庞统依然是安排在刘封身边的高级卧底,当然,在甘宁面前,庞统却得以刘封部署的身份来说话。

甘宁似乎心事重重,沉吟片刻,拱手道:

“实不相瞒,宁此次其实是以个人的身份前来拜见刘镇南,并有一件私事相求。”

心言一出,众人顿感意外。

刘封亦是心怀好奇,便道:“不知兴霸所为何事,只要我能办到,必竭尽全力。”

甘宁不再犹豫,直言道:“宁久闻刘镇南幕下有一神医张仲景,所以想请刘镇南允许此人去往江东一行,为我家周都督治病。”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救与不救

借张机!

甘宁之言,既令刘封等为之惊讶,但转念一想,似乎又合情合理。

江陵之战时,周瑜身中箭伤,身体每况愈下这是世人皆知之事,借南郡之事,估计又被吴侯气得半死,听闻现下只能在秣陵家中卧床养病,估计也是时日无多。

甘宁乃周瑜亲腹,为了给周瑜治病,而不惜拉下面子前来求取张仲景,不但合情合理,这份心思也确实令人感动。

只是,光凭感动,并不足以打动刘封,救不救周瑜,不仅并乎到私人感情,还关乎到刘封未来的大局。

一个活着的周瑜,以其不世之才,足以对天下的这盘棋造成影响,身为这棋局上一方势力的刘封,不可能不多一分考虑。

“甘将军的心情我家主公理解,只是如今我们刘州牧也身患重病,正需张神医治疗调理,只怕张神医分身无暇呀。”

未待刘封开口,刘巴便抢先委婉的拒绝,而借给刘琦治病为名,这个理由似乎也无懈可击。

不过了解刘琦病情的人却都知道,刘琦的病其实已无药可救,张仲景已经对刘琦做了能做的一切,目下的刘璃,只不过是借助药物维持着生命,等待着大限到来的那一天,至于张机在与不在身边,其实已经没什么意义。

显然,刘巴认定周瑜对己方是一个威胁,还是坐看着此人病死为妙。

刘封深知,与东吴的联盟只是暂时,在这个寸土必争的时代,和孙权的翻脸只是早晚之时,倘若那时周瑜还活着,对自己必然是一个极大的威胁,真要开战,显然周瑜要比鲁肃难对付得多。

刘封干咳了几声,正准备顺着刘巴的铺垫,一样委婉的拒绝,这时,庞统却呵呵一笑,“刘州牧的病其实只是需要慢慢调理,依我看张神医倒也并非需要时刻守在身边,既然兴霸开口相求了,都是自家人,我看不如就让张神医走一趟吧。”

庞统的态度与刘巴截然相反,显然,庞统是打算救周瑜的,至于为何要救,刘封暂时还想不通为什么,不过,既然庞统这般主张,那便必然有其道理。

在刘巴和庞统之间,毫无疑问,刘封选择站在庞统这边。

于是,刘封把原本滑到嘴边的婉拒之词,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表情由犹疑骤然变得开朗,欣然道:“我是吴侯的妹夫,周都督又与吴侯情同兄弟,这样算来,大家其实已经是一家人,如今周都督既然有病在身,我岂能坐视不理。”

此言一出,刘巴顿吃一惊,急是暗使眼色,刘封却只假作不知。

甘宁却极为欣喜,忙是起身敛容,向着刘封深深一躬:“将军大恩大德,宁没齿难忘,请受甘某一拜。”

甘宁说着便欲伏地跪拜,刘封忙跳起来将他扶住,抚其肩笑道:“说了都是自家人,兴霸若再这般见外,我心里反而要过意不去了。”

刘封虽然年轻,但这份气度却令甘宁极为钦佩。”我明早就安排张神医起程去秣陵,今天兴霸就在我临湘暂住一日,我久闻兴霸你武艺超群,咱们正好痛饮美酒,切磋武艺,岂不快哉。”

甘宁豪然一笑,抚掌道:“好啊,将军有此雅举,甘某自当奉陪。”

主客之间,转眼又萍水相见的一面之交,变成了意气相投的知己之谊,气氛甚是融洽。

又聊了几句,刘封便命将甘宁先送入馆驿休息,待晚间再设宴好好款待于他。

甘宁一走,一直隐忍不发的刘巴,立时不悦道:“主公,适才我再三暗示,不可让张神医去为周瑜治病,主公为何还要答应下来。”

“周郎在东吴素得军民之心,若能帮他治好伤病,等于在江东之内又多了一个有力的援手,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呢?”在刘封看来,他所说也不失为一个理由。

刘巴却摇头道:“主公此言差矣,孙氏三代对荆州虎视已久,或早或晚,一旦时机成熟,必会吞并荆州,这一点,并不会因为主公和吴侯结亲就有所改变。而周瑜乃当世名将,介时吴侯若用其攻打荆州,必将极难对付,这样一个潜在的威胁,主公不借机除之便罢,又岂能主动施救?”

刘巴的理由,也正是刘封先前准备拒绝的直接原因,这时刘巴道出,刘封自不好无驳,只得将目光投向一直微微而笑的庞统,问道:

“士元先生,你方才也力主救周瑜,想必你的理由和我一样,不妨向子初先生说说。“刘封这是把包袱抛给了庞统。

“子初,试想一下,如果是你干辛万苦为吴侯打赢了赤壁之战,打下了南郡,还身中箭伤,而吴侯为了防范你拥兵自重,却不惜将你辛苦打下的地盘拱手让人,还趁着你有病之际,剥夺了你的兵权,在你遭到如此对待之后,你还会死心踏地的为吴侯卖命吗?”

庞统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一番假设的反问,表明了自己的理由。

这一席话,令刘封恍然大悟,心中着实为庞统的目光深逐而赞叹。

庞统说得没错,在遭到孙权这般不公正的对待之后,只要周瑜不是白痴,心中必然会对孙权生怨,又岂会再忠心耿耿的为孙权卖命。

如此看来,若是把周瑜救活,不但不是给自己树敌,反而为将来对付孙权埋下了一路伏笔。

刘巴是聪明人,庞统把话说到这般地步,他焉能不明白,尽管如此,他仍顾虑重重道:

“士元所言不无道理,只是终究不过是假设而已,万一周瑜并非土元你所想的那样又当如何?我们总不能因为一个假设,就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吧。”

“成大事者,岂能不冒点风险,若是我所料不错,那我们现在所冒的这个险,将来必有不可估量的回报。”庞统坚持自己的主张。

刘巴仍不退让,又道:“若是士元你的推测有误昵?那这恶果,又当由谁来承担?”

刘巴的口气隐约有几分质问的意味,这让人感觉到,他此刻的心态,似乎并非是为了就事论事,而是非要把庞统给辩回去才肯罢休。

刘封听出了几分火药味,他知道,刘巴这是对庞统有所不满。

这也难怪,原本刘巴才是刘封麾下第一文臣,自湘东自立以来,刘巴确实也是殚精竭虑的为刘封办事,刘封能有今日的实力,刘巴可谓功不可没,刘巴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但刘封却很清楚,刘巴之功,无非是陈平之流,而庞统所谋,却是萧何张良之功,孰轻孰重,刘封深知。

然而,刘巴的功绩,众人是看在眼里,而庞统的功绩,却是他加入本方阵营之后,刘封告知众人方知,感觉起来似乎并没有那么大的份量。而庞统一到,刘封就委其为镇南将军府的长使,成为诸吏之首,刘巴嘴上不说,心里边却感到不舒服。

压抑在心底的不爽,如今正好借着甘宁这件事爆发出来。

大业未成,内部先生争斗,此乃国之大忌,刘封焉有不知,刘巴的这般作为,实在有些以私废公,刘封心里顿时便火了。

正欲发作之时,庞统却冷视着刘巴,不急不缓道:“借张机是我出的主意,一切后果自然由我来负。倘若将来周瑜敢恩将仇报,威胁于主公,我庞统必以奇谋令其授首。”

庞统以其自信的保证,将这担子独自扛下,他这般一做保证,刘巴顿时便无言反击。

“士元,周瑜可非善类呀,你有把握对付得了他吗?”刘巴的口气和表情都缓和了不少。

庞统的表情同样恢复如常,捋须笑道:

“我若无这个能耐,怎对得起头上所顶的这个‘凤雏’的名号昵,子初,莫非你对我的谋略信不过吗?”

庞统出身于荆襄四大家族,乃是与诸葛亮齐名之士,刘巴虽然亦是江南大名士,但与庞统的名号相比,却要逊色几分,眼下庞统把自己“凤雏”的名号搬了出来,刘巴自然没有资格再有质疑。

沉顿了一下,刘巴淡淡一笑:“士元智谋无双,我岂能不信,其实我也是为主公设想而已,既然士元这般有信心,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在庞统强烈的自信心之下,刘巴终于还是做出了让步。

“你们都是在为我和咱们共同的大业设想,这一点我自然是清楚,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下面咱们该好好商量一下,如何练兵兴农之事……”

刘封故作轻松的将话题引开,结束了充满了火药味的争论,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平伏刘巴的心理落差,将这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

甘宁的造访只是小小的插曲,在其走后不久,刘封便根据刘巴的提议,借刘墒荆州牧的名义,派人去向南部交州广泛宣传,但凡由交州回往长沙和桂阳的百姓,官府将以低息借给他们农具与种子,帮助他们开荒拓田,而且凡开荒之田,都可以两年免赋。

先前曹操南下之时,不少荆州的百姓害怕战争,都趁乱南逃到了交州。

因为孙权已明确表示打算染指交州,刘封自然不好武力去争夺此州,况且交州与荆州相隔群山恶水,即使攻下来了,该州民力与财富也无法远抵荆州,不能成为他成就大业的助力。

所以,在几经商讨之下,刘巴才想出这么一个“诱民”之策。

你孙权不是要取交州么,那给你好了,我不跟你争,但是,那些人心思故土的百姓,主动离开交州北归故土,你孙权就无话可说吧。

转眼冬去春来,在这惠民政策的诱惑下,一季的时间内,已有近万余荆州藉百姓北归,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的增加。

正当刘封为此而欣慰时,这一天,一个震惊天下的消息传回临湘:

马韩等关西十部诸侯,起兵反曹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凶悍的老婆

第一百七十五章凶悍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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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西即为潼关以西,关中和陇右地区,长期以来,为凉州出身的韩遂、马腾所部,以及董卓残众所盘踞,名义上奉许都朝廷,实际割据一方。

先前之时,马腾在曹操计诱之下,携全家去往许都养老,马腾的部众则由长子马超所统领。

整个关西,以马超、韩遂两部最为强大,再加上其余侯选、程银、杨秋、李堪等八部势力较小的诸侯,十路军阀,兵力总计达十余万。

当年曹操与袁绍争雄之时,委任司隶校尉钟繇镇抚关中,此人软硬兼施,骗得关中诸候在官渡之战的最关键时刻,坚定的站在了曹操这一边,帮助曹操在河东战场击败袁绍外甥高干的进攻,解除了官渡左翼的威胁。

据细作发回的情报,今岁初春之时,司隶校尉钟繇认为关西众将不可信,请求曹操发兵三千入关,以进讨汉中张鲁为名,逼使关西众将遣送质任。

钟繇此策,遭到了曹操麾下不少人的反对,但曹操却不听众议,于三月份以征张鲁为名,令征西护军夏侯渊取道河东进兵进关中。

关西的诸将也不是傻子,曹操若想征张鲁,必须以关中为其后勤基地,而关中除长安四围之外,大部分都被关西众将所实际控制,在这种情况下,曹操怎能冒着后方不稳的威胁,孤军深入去取汉中。

故此,消息传出,关西诸将很快意识到,曹操这是想假道灭虢,打算拿他们开刀了。

于是,在马超的力主下,以马韩为首的十部诸侯皆反。

曹操在闻知关西诸侯造反之后,便下令曹仁所部屯兵于潼关之前,暂不进兵,于是十部诸侯各自起兵离开驻地,向潼关方向集结。

“先生,关西诸侯反了?”刘封表情平静的对并骑而行的庞统说道。在收到这个情报的时候,他正与庞统视察田间春耕的景况。

庞统侧眼瞟了他一眼,目露几分奇光:“主公,这么大一件事,似乎你一点都感到惊讶,莫非主公早有所料不成?”

刘封的见识与判断了早已今非昔比,但也没有达到庞统那般料事如神的地步,他之所不感到惊奇,无非是因为他脑子里有“外挂”而已。

“刘备得了南郡,早晚必取益州,曹操定然想先刘备一步拿下益州,而若取益州,必先取其门户汉中,他这般大张旗鼓的派兵入关,不把关西众将逼反才怪。”

刘封根据脑子里先画好的“靶子”,自圆其说的解释了自己先知先觉的原因,但是说完之后,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曹操在征张鲁之前,必会先除掉后方威胁,他此举显然是想主动逼反关西诸侯,好以此为借口趁机发兵灭之。不过奇怪的是,曹操为何不大军迅速进入关中,在关西诸军未集结之前,将之各个击破,却反而要曹仁屯兵于潼关之前,按兵不动呢?”

庞统哈哈大笑,笑声中,有对刘封这番见解的欣赏,但也隐约有几分得意,似乎他已看破其中真意。

刘封太熟悉庞统了,那般放肆一笑,刘封顿时领会,忙问道:“先生,莫非你已看破曹操的心机?”

庞统目光投向茫茫田野,不急不慢道:“关西地方广阔,马韩十路诸侯分驻各地,倘若曹操逐一前往征伐,不知要耗多少时日,若是他被旷日持久的拖在关西,只会给刘备和孙权创造更多的机会,以曹操的机谋,岂能不知其中利害。”

一语道破天机,聪明如刘封,立时恍然大悟,“原来曹操之所以令曹仁止步于潼关不前,就是想诱使关西众将云集潼关,然后再起大军前去,将之一网打尽,嗯,这一招果然够狠,像极了曹操的风格。”

刘封的领悟能力有多强,庞统也算深知,但听他这一番话后,仍面带欣赏的点了点头。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曹操一动,天下的局势就将发生改变,孙刘二人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我相信二人必然会有所动作,只要这二人一动,荆州的制衡局面就会发生改变,主公,我们的机会马上就要到了。”

庞统的预测,令刘封的精神为之一振,他心中已隐隐有种强烈的预感,湘东二郡绝非自己的归宿,距离自己再度振翅翱翔,指日可待。

更多的细作被派出,从长沙奔赴天下各地,潼关的战事,秣陵和江陵的动向,乃至成都和南郑方面的反应,各路诸侯的详尽情报,源源不断的传回临湘。

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潼关之战的爆发,使得在赤壁之战后刚刚经历过短暂平静的各路诸侯,都重新燃起了蠢蠢欲动之心。

不过,在机会到来之前,刘封所能做的只有不动声色的积累实力,他的既定目标是,在庞统所预言的机会到来之前,至少要训练出一支两万人左右的可用之兵。

时光流逝,不知不觉中,已是春去夏至。

清晨,婉转柔美的鸟鸣声中,刘封推开门来,走进院中,东面而来的强烈光芒,刺得他眼睛有些睁不开。

初升的太阳正热烘烘的挂在天边,刺眼的阳光,映得万里无云的是晴空蓝得发暗。

举目仰望,头顶的天空中,一个小黑点正在天上缓缓盘旋,那是懒洋洋的鹞鹰,双翼张开,不时会不急不忙的扇动两下翅膀,一副悠哉的模样。

一个清爽的早晨。

刘封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他信步走到院中参天的古柏之下,从兵器架上随手拾起一柄银枪,兴之所致,欣然就舞练起来。

经历过几次生与死的较量,赵云的点拨,再加上他越乎常人的领悟能力,时至如今,刘封的枪法已趋于大成,手中之枪舞动起来,已达到了从心所欲的境界,自觉虽尚不如赵云这等绝顶高手,但也堪称当世一流。

流虹四射之际,耳边蓦然传来一声门开的“吱呀”之声,斜眼一瞟,孙尚香已经站在台阶上,面色平静的看着他练枪。

几路枪法过后,刘封招式骤止,一个潇洒的收招之势,正好面对孙尚香,微微笑道:“你起来了。”

孙尚香也回以一个淡淡的浅笑,点头“嗯”了一声。

今日的她,头顶着白色的绢帕,身穿长及膝盖的白色短衫,纤细的腰部紧缠着一条素白的束带,小腿部缠着白色的绑腿。

依旧是一身的纯白,像盛里绽放的莲花一样夺目。

看她的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看来半年的时间里,她的伤势已基本痊愈。

孙尚香走下阶来,也从兵器架上挑了一柄枪,走到刘封的对面,横枪摆了一个对战的姿势。

刘封顿时一怔:“你这是要做什么?”

“一个人练枪无趣得紧,我来陪你切磋几招。”孙尚香回答的很干脆。

和自己的老婆过招,这个时代,有几人男人能享受这般情趣呢。

刘封心里当然乐意,但却仍是摇头道:“你忘了自己身上有伤吗?”

“我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再不活动一下筋骨,就要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了。”

刘封还待犹豫,孙尚香便面露不悦,冷哼一声:“怎么,难道你怕赢不过我的孙家霸王枪法吗?”

此一语,让刘封猛然想起一个人,那人便是孙尚香的长兄孙策,此人武艺与用兵之术均堪称当世一流,只可惜死得早了点。

孙策号为小霸王,刘封听说他自创了一门极厉害的枪法,号为“霸王枪法”,想必孙尚香的枪法,便是师从其兄。

孙尚香的激将法,刘封岂能为之所动,不过,孙策所创的枪法,他倒是很有兴趣见识一下,眼下看孙尚香身体差不多也好了,倒不妨跟她过几招。

当下刘封将银枪放回兵器架,挑了两柄钝头的木枪,自己拿一柄,另一柄扔给了孙尚香,“我可不想伤到你,还是用木枪吧,咱们点到为止。”

孙尚香对自己的武艺一向很有自信,刘封这般举动,明显是怜香惜玉,但那句“我可不想伤到你”,却伤了孙尚香的自尊。

“哼,顾虑这般多,真真无趣,看招”一声低啸,手中木枪呼啸而出。

她说打就打,刘封不及多想,忙舞动木枪和她战在一起。

方一交手,刘封不禁对孙尚香的武艺刮目相看。

先前秣陵馆驿之中,刘封凭借着青釭剑之利,两招之内逼退孙尚香,所以对孙尚香的真实实力并未了然。

他一直在想,纵使孙尚香好武,但终究是一个女儿家,武技再高又能高到哪里去,但这时一交手,他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这一路霸王枪果然不愧其名,每一招使将出来都是霸气凌烈,其精妙之处就在于,能巧妙的将人体的潜能尽数潜发,将一身的力量,通过招式尽数附于枪上,力道之强劲,竟是不逊于许褚这等力敌千斤的当世悍将。

初始的几招之下,刘封竟是被孙尚香这威霸无双的枪法逼得措手不及。

‘这就是孙策霸王枪的威力吗?果然非同寻常’

刘封心中是深深的震撼,而占得上风的孙尚香,眼看着把自己的丈夫逼得败象频露,清艳的容颜上,不禁流露出几许得意之色。

左右围观的女侍,都在为她们家小姐占得上风而得意,而刘封手下的亲兵,则个个面带焦虑,为主公捏着一把汗。

这一场较量,似乎将要刘封的失败而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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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从屋外战到屋内

如果这霸王枪法,乃是孙策本人所使,刘封必败无疑,而孙尚香的枪法虽也霸道凌烈,但比其兄的水准却差了不止一截。

刘封之所以初始交手会手忙脚乱,无非因为被孙尚香的真正实力所惊,再加这她所使这枪法确实非同一般,故才会一时应对失措,落了下风。

十几招过后,刘封很快便看出,这套霸王枪法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其无可比拟的凶悍力道,枪锋杀至,浑厚的气劲似一道铁幕平推而上,让你避无可避,唯有应接,而强劲的冲击力,又让对手无力抵挡。

但是,‘孙尚香毕竟乃女流之辈,力量上有着和男人不可改变的天生差距,而她对枪法的运用之道,显然也只领悟了三四成,并未能发挥这霸王枪法的最大威力。

在摸清楚了她这枪法路数之后,刘封果断的改变了战术,使出赵云所授的“粘”字诀,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巧妙的卸去了孙尚香一招狠过一招的攻击力道。

在围观者看来,孙尚香气势如虹,威不可挡,而刘封却小心谨慎,一条枪一触即退,连正面交锋也不敢,看起来孙尚香是占尽了优势。

女侍们虽然称刘封一声“主人”,但那也只是给孙尚香面子,如今见得孙尚香把刘封逼得步步退上,占尽上风,自然个个也觉得意,有几个女侍兴奋之时,竟然还为孙尚香高声喝彩起来。

只是,这比武却不同于用谋,是旁观者迷,当局者清。

在旁人看来孙尚香占据上风,但孙尚香自己心中却渐渐从得意变为惊异,刘封武技很强,她心中早就有数,但她没想到的是,刘封竟然能强到这般地步。

枪法之中,有刚与柔之分,至刚者,以毁灭一切的力量,一往而无前,至柔者,以绝妙的招式,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轻松的化解任何强悍的攻势。

在孙尚香的印象中,刘封的枪法当以刚猛为重,这一点从最初交手的几招之中就得到证明,但令孙尚香震惊的是,十余招之后,他竟然招式一变,由刚猛突然变为阴柔,而其以柔化刚的手段,竞也极是高明。

武道的至高境界,乃三诀俱为巅峰,而能达到这个境界,自然也达到了刚柔并济,无往而不利的境地。

然而,刚猛与阴柔本就互为冲突,想要把武道练至刚柔并济的地步极为不易,故而大多数的习武者,都选择专修一路,要么至刚,要么至柔。

当世之中,能达到刚柔并济的最高境界者,唯战神吕布一人而已。

刘封的枪法,虽离刚柔并济的境界尚远,但他能在刚猛与阴柔之间转换的这般纯熟,本身已是极了不起的事。

孙尚香的招式愈加刚猛,每一枪刺出,都仿佛运尽全身之力,但却无一不被刘封轻描淡写间化解开来。

三十余招一过,在这般极耗气力的出招之下,孙尚香身上已是香汗淋漓,喘息之声也越加的沉重,气力一有不济,枪上使出的力道立时便削弱下来。

刘封这般战法高明就高明在不费力气,凭着巧劲化解敌势,最终将对方拖到气力耗竭,筋疲力尽之时,再趁机反戈一击。

转眼四十招已过,孙尚香上风不再,原本看似胜券在握的一场战斗,此时竟似在倒向刘封这边。

左右观战的女侍们见识浅薄,自然看不出这场战斗的高明之处,但见小姐由胜转败,不解之余,都急得什么似的,恨不得一拥而上帮着小姐“群抠”了她们的男主人。

其实以刘封的实力,一旦看破孙尚香的软肋,几招之内取胜一点都不难,他之所以跟她缠斗了这么多招,无非是知道孙尚香争强好胜,几招之内胜她,必会令她觉得颜面受损。

自家老婆的,这又何必呢。

只是,刘封有心相让,想让孙尚香知难而退,主动收手,却不料她性情太过执着,就算明知再斗下去必输无疑,也仍然不肯罢休。

眼见她喘息愈烈,脸上已是汗如雨下,刘封想她伤势初愈,若是再这般再耗下去,损伤了身体那就不妙了。

念及于此,刘封忽然枪势一滞,胸前门户顿开,卖了一个破绽给孙尚香。

孙尚香不知他是有心相让,木枪挟风而进,直刺向他的胸口。

此时她气力将近,枪锋去处,无论是力道还是速度都大减,以刘封的身法,本可轻易避开,但他却故意脚步迟滞,侧身之际慢了半步,那木头的钝锋虽未正中他心口,但却斜刺中了他的左肋。

刘封“啊”了一声,装作中枪痛叫,右手木枪脱手标射而出。

孙尚香急是斜身一躲,让过了飞来的木枪,尚不及转身时,刘封已一个箭步窜到她身后,一手横揽其腰,另一手则已勒住了她粉白的脖颈。

胜负已分。

尽管刘封看起来是制住了孙尚香,但他却一脸的遗憾,叹息道:“夫人,你的枪法好生了得,方才若是用真枪,只怕我已经被你刺威重伤了。”

这一句话,则等于在众人面前,委婉的承认孙尚香武艺更胜一筹。

众侍女们一想也对,方才明明是小姐的枪也刺中主人,她们一见小姐获胜,顿时兴奋得都笑开了花。

孙尚香却很清楚,她知道,输的那个人本应是自己,方才若非刘封有意露出破绽,自己焉能得手。

她本以为会输在刘封手下,到时会在自己那些侍女面前失了面子,但却没想到刘封如此顾虑她的感受,竟能用这般以假乱真的手段保全了她的颜面,这份细腻的心思,令孙尚香心中不禁为之感动。

此刻,她背身紧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楚的感觉得到,他胸上那盘虬坚实的肌肉,因呼吸而起伏蠕动。他吐息之际,气息就在她耳边吹动,令她感到一种痒痒的悸动。

孙尚香的心,砰然一动。

刘封又何尝不是,那纤细的腰儿,如浸满了水的葱,隔着一层薄薄的轻衫,手掌所感受到的是柔弱与富有强性的触感。

她颈间滑滚的汗珠,沾满了他的手心,那种粘粘的感觉,像是一双轻柔的小手,在他的心上挠啊挠的。

低眼看去,她的丰满骄傲的胸脯,因呼吸而剧烈的起伏着,一起一伏间,更有一种夺人心魄的诱惑。

顷刻间,刘封只觉全身被熊熊之火所包裹,他想也不想,猛的双孙尚香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

明知刘封想干什么,但孙尚香还是一声惊问,原本通红的脸庞,更如红霞覆面般娇艳动人。

“当然是做那天晚上没能做成之事。”

刘封坏笑着,抱着孙尚香大步的走入了房中,头也不回,后脚跟一蹬,房门便“咣铛”

一声反掩而上。

一场急强斗胜的比试,却又这般意外收场,一帮男女侍从们愣了好大一会方才省悟过来,一群人巴巴的便凑到了门窗边上,待听到喘息呻吟之声音,不禁个个掩面窃笑。

屋内翻云覆雨,屋外这些家伙们却偷听得意,那些女侍们明明羞色满面,却还是忍不住竖着耳朵听下去,而那些男侍们则更是肆无忌惮。

正偷听得津津有味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主公,机会到了,这个消息你一定会喜欢的。”

众侍从们吓了一跳,轰然而散。’慌乱之际,只见一人兴冲冲的走进院内,正是长史庞统。

“庞大人早。”侍从们忙上前行礼问好。

庞统似乎因为心情甚好,一时并未觉察到有所异常,便笑道:“快去通报主公,我有好消息要向他禀知。”

“这个……主公他还在休息。”一名女侍面带难色的答道。

庞统看了一眼日头,摆手道:“都日上三竿了,主公也该走来了,你们去唤醒主公吧,就说我有要事求见。”

这下就没人吱声了。

庞统这才觉察到有些不对劲,瞪着眼奇道:“你们都怎么回事,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这等事情,女侍们自不好明言,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跟随刘封较久的一名亲兵只得站了出来,面带尴尬的吱唔道:“庞长史,我们不是不去通报,只是主公他现在正和夫人在房里……那什么……庞长史你应该懂的。”

庞统虽然有颗智慧无双的头脑,但在这方面的反应还是迟钝了不少,茫然了半天之后,方才恍然大悟,他竖起脖子瞅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主公既然在忙正事,那我岂能打扰,我就先走了,待会你们记得转告主公,就说我庞统来过,有天大的好消息等着送给他。”

庞统捋着短须,边笑边转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云散雨歇,**燃尽之后,余温犹存。

乱成一团的床榻上,刘封紧搂着怀中纤体横陈的妻子,回昧着方才的激情之际,指尖触摸着她肩上残留的那一条细细疤痕。

忽然间,他心有所感,便问道:“夫人,先前在秣陵之时,你为何要假扮黑衣人刺杀于我?”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开战之机

“我孙尚香所嫁之人,必得是武艺卓绝之辈,你若是个武艺平平的废物,我自然要一剑杀了你。”

躺在怀中的孙尚香,眼眸如水,情意绵绵,但回答之词中却是杀意凌烈。

一面是火,一面是水,果然是世所罕见的奇女子。

刘封呵呵一笑,自嘲道:”幸亏我还有点本事,若不然当初冤死在夫人你的剑下,就不能享受今日的快活了。”

“早知道你这么坏,就该一剑刺死你。”

孙尚香嗔笑一声,纤细的指尖在他肉上狠狠一戳。

刘封哎哟了一声,假作痛疼,马上予以反击,反身便将孙尚香压倒在身下,将她手腕分开按在了两边。

“你又做什么欺负人?”那一张绝世的容颜上,尚未褪除的红潮,这时又重新覆面而至。

“为了能让夫人你早点为我生一个小刘封,我当然是要继续奋战了,嘿嘿一一”

**再起,春色满屋。

在这样一个明媚的早晨,刘封忽然发现,他又多了一份战斗下去的动力。

当庞统好容易得到刘封的召见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主公,看起来你的心情甚好呀。”看着红面满面的刘封,庞统笑眯眯的问候道,那份腔调,明显是有所暗示。

刘封得知庞统不偏不倚,偏在那时来找过他后,便晓得这家伙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知道他会借此来开自己的玩笑,虽早有准备,但还是略有些不好意思。

庞统见一向沉稳英武的刘封,这时竞流露出些许腼腆,不由得哈哈一笑,“不是我庞统嘴贱,喜欢多管闲事,主公你身系重大,你的家事既是国事,有前车之鉴,我等也盼主公多加努力,好早日为咱们生出一个少主来呀。”

庞统口中的前车之鉴,自然指得是当年刘备无子,不得不收刘封为养子之事,结果导致了后来的诸般变故,对刘封来说,也许是好事,但对刘备而言,却是极大的打击。

“好好好,我努力便是,先生就别取笑我了好不好。”刘封摇头苦笑,坐定之后,忙将话题转移,“先生,你说有一个好消息要送给我,不知是什么好消息?”

庞统跪坐下来,嘴角扬起一抹诡秘之笑,”主公,江陵方面刚刚送抵的情报,刘备已经打算动身入蜀了。”

刘备人蜀!

刘封的精神顿为一振,刘备果然还是按照他所预想的那样,照着诸葛亮隆中之策前去争夺益州。

自己这只蝴蝶,虽然使荆州的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对整个天下的局势影响还是有限的,这一点对刘封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大势方面,他依然能利用自己的“外挂“,再加上庞统的辅佐,来做出最有利的判断。

刘封兴奋之余,感慨道:“刘璋这个蠢货,天下人都知道邀刘备入蜀是引狼入室,偏偏只有他蒙在鼓里,蜀中天府之国,就这样便宜了刘备,真是可惜。””要说这件事,曹操还帮了刘备的大忙,若不是他以征张鲁之名,挑起了关中之战,刘璋也不会因为害怕唇亡齿害,才被一帮心怀不满的部下抓住时机,蛊惑他邀请刘备去夺取汉中。”

庞统的言语之中,充满了对刘璋的不屑之意。

刘封却笑道:“亏得刘璋这般愚蠢,若不是他把刘备从荆州引走,咱们又怎能有机会夺取南郡,先生,你当初的预想果然一点都没错,当年围我临湘半年之仇,是该让他血债血偿的时候了。”

话到后段,刘封忍不住咬牙切齿,复仇之情溢于言表。

在庞统给刘封规划路线图中,南郡,乃至整个荆州都是必须拿到手的,唯有如此,刘封才有破茧而出,与群雄争夺天下的资本。

只是,自刘备借得南郡之后,实力在短期之内陡增,几经招兵买马之下,兵力总数已达近五万左右,而东吴的兵力最多也不超过十万。

当然,刘封也没闲着,他虽然只占了两个郡,但丁口却不少,且两郡所受战火波及较少,故而在短时间,他的兵力也已扩至一万五千余众,离计划中的两万兵马只差不到五千。

虽然刘封的实力有所提升,但比起刘备尚有不少差距,故此,在刘备没有动作的情况下,刘封当然不会傻到以武力去争夺南郡,而现在,刘备去取蜀,势必要调动大量的荆州兵力,这就给了刘封“染指”的机会。

“夺取南郡是必然的,不过主公怕还要再忍耐一些时日。如今刘备只带了一万兵马和张飞入蜀,尚有诸葛亮、关羽、赵云留守荆州,咱们必须等到刘备和刘璋翻脸开战,调荆州军大批入川之时,方才是我们动手的时机。”

庞统依然保持着冷静,而且分析也深得刘封所想。

刘封很清楚刘备的为人,他此番是以客将的身份应邀前往蜀中,以其性格,绝不会第一时间就跟刘璋翻脸,必会先广树恩德,收买人心,然后再找借口反客为主,这期间,必然还会耗上一段时日。

“先生所言极是,不过先生可曾考虑过曹操和孙权这二人,咱们若和刘备开战,争夺南郡,我只怕这二人不会坐视不理。”

刘封担心的不止是刘备,在荆州这块四战之地,北面和东面两大巨头的反应,也是他无法回避的。

庞统倒是一脸的闲逸,呷过一口茶,不急不缓道:“马超和韩遂皆乃匹夫之勇,连曹操暗渡蒲坂津这等粗浅的计策都看不出来,我料兵败只是数月间的事。关西众将兵败后,必会逃还陇右,此地距中原有千里之遥,且行路不便,曹操必然不会在内部隐患未除之时,远离中原亲征陇右,依我之见,平定关中之后,曹操定会东征孙权。”

在刘封的记忆中,曹操和孙权确实在淮南一线打了好几仗,但具体什么时间他却记不清楚。

“近闻孙权在濡须口兴建濡须坞,明显有以此为基地,控制濡须水道,攻取合肥的意图,曹操不会坐视不理,关中之战得胜后率军东征倒也合情合理。只是,此时刘备已然入蜀,荆州方面也出现了战机,曹操若是在此时进攻荆州又当如何呢?”

刘封这是担心曹操攻打荆州,使得刘备回军,打乱了自己夺取南郡的计划。

庞统眯眼一笑,自信道:“赤壁一役,曹操吃了孙刘联盟的苦头,以其之奸谋,必然知道,荆州之事,急攻则反促孙刘联盟愈加团结,缓攻,则孙刘则必日渐离心,既是如此,曹操何不坐山静观虎斗昵。”

一语道破玄机,刘封心中大为钦佩,便想自己的见识虽日渐增长,但是比起庞统,还是要逊色三分。

“曹操若然南征孙权,刘备取西川,荆州便一时无人问津,反而成了我动手的大好时机,妙口吼真是天赐的绝妙时机。”

刘封何其聪明,只消庞统稍稍一点拨,他便立刻想明白了总体的大局。

庞统捋须笑道:“所以呢,咱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扩军练兵,只等那个天时之机到来,务必要一击必胜,这天赐的时机,绝不会有第二次。”

当天,庞统与刘封定下大计之后,刘封便暗中指使魏延黄忠陈到及马谡等人,备部扩充本部兵马,务必要在半年之内,将东二郡可用兵力增加到两万五千左右。

在扩军的同时,天下的局势,也都在刘封紧密的关注中。

正如庞统所料,关西众将有勇而无谋,被曹操大军连渡黄河与渭水之险,接着又被曹操暗使离间之计,造成马超和韩遂之间的猜忌。

时年十月,曹操利用关西军不能团结一心之际,约期会战,先以轻兵挑战,然后出动虎豹骑夹击,大破关西军,临阵斩成宜、李堪数将。马超、韩遂等逃往凉州陇右,曹操遂留夏侯渊镇守关中,自率大军回往邺城。

曹操率大军平定河间郡叛乱之后,遂于建安十七年春,率步骑号称四十万,南下由须濡进入长江,孙权急以七万兵马隔江迎击曹操大军。

至于刘备,自率徐庶、张飞入川之后,受到刘璋热情相迎,刘璋先后资以军队两万,钱粮不计其数,并将白水关以北备军的指挥权交给了刘备。

刘备北上屯兵葭萌关近一年,广树恩德却按兵不动,后借孙权求救之名,欲率师东归,并向刘璋借兵一万。

刘璋也不是白痴,见刘备收钱不办事,心中也不爽,遂只拨给老弱之兵四千,刘备便以此为借口,公然与刘璋决裂,发兵南下直取成都。

刘备虽有徐庶之谋,张飞之勇,但刘璋帐下也并非尽皆庸才,在连克涪县、绵竹之后,大军被张任阻于雒县而不得进。久攻不下,刘备遂不得已,调诸葛亮、赵云率大军入蜀增援,并留关羽镇守荆州。

建安十六年到建安十七年的这一年时间里,天下的局势,基本按着刘封和庞统的设想在发展。

再度蛰伏一年之后,刘封终于等到了这个天赐的良机。

这一天,镇南将军府议事堂中,文武云集,气氛肃然,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兴奋与紧张。

刘封手扶佩剑,环视一眼众人,剑眉凝成一线,肃然道:“诸位,荆州兵马已尽数被刘备调往蜀中,诸葛亮和赵云也已不在,荆州只剩关羽和兵马不到两万,此乃天赐之良机,我已决心起兵攻灭关羽,全据荆州!”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借力

沉寂了两年的热血,在这一刻再次被刘封的雄心壮志所点燃。

众人的目光,齐齐的落在那年轻的主公身上,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刘封宣布起事的那一刻,曾几何时的那种激昂与兴奋,又重新的回到了他们身上。

一番慷慨激昂的叫战声过后,刘巴道:

“主公,眼下确实是全据荆州的最佳时机,不过刘备虽然调走了大批主力,但关羽手中尚有兵两万,水师战舰不下五百余艘,兵力与我们相当,甚至还略占一点优势,即使要取开战,也必须商讨出一个万全之策才是。”

在对文**备开战这件事上,刘巴是百分之百的坚定推动者,但这并影响他一如既往的谨慎。

这时,马谡站出来道:“刘备所据之荆州,以南郡最为重要,只要我们能集中兵力拿下南郡,不但可以阻断刘备的归路,其余诸郡必然也会不战而降。所以,我以为,此战的关键就在于如何迅速的夺取南郡。”

马谡这般陈词,显然是心中已有所谋划。

刘封会意,欣然道:“幼常所言极是,但得南郡,荆州悉平,至于如何取南郡,想必幼常心中已有良策。”

马谡也不迟疑,直言不讳道:“南郡之重,唯在江陵,而南岸公安,又是江陵之屏障,所以我以为,我军当以奇策速取公安,再以大军猛攻江陵,只要此二城一下,其余诸城自可传檄而定。”

江陵、公安,此二城确实是南郡核心所在,马谡一语切中要害。

“近日据闻关羽在沿江一带,增设了不少烽火台,只要我大军一动,关羽立时便可得报,到时莫说我们奇袭二城不成,关羽甚至还有可能凭借水军优势,主动反攻。幼常,你的计策说起来容易,只怕做起来却很难啊。”

马谡在兵谋方面,能力显然要超出刘巴,刘巴只能提出顾虑之事,却无解决之策,只是这一次,他的顾虑却不无道理。

关羽乃当世名将,刘备敢留他镇守荆州,必然有其可以信赖的理由,不论别的,就单以刘巴方才所说的烽火台之策,就证明关羽在防范刘封方面确实下了心思。

这一下,连马谡也无言以应了,他能够想出奇袭之策,但面对着关羽的严密布防,却一时之间又无计可施。

刘巴所言的诸般顾忌,马谡所说的用兵之策,其实这两年多来,刘封和庞统私下里不知研究过多少次,今日的局面,其实早就在他二人的意料之中,至于当如何应对,其实刘封也早就成竹在胸。

“士元先生,不知你有何高见?”刘封将目光转向了一直淡笑不语的庞统。

为了树立庞统在群僚之中的威信,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刘封当然要把这露脸显谋的机会让给庞统。

庞统轻捋着短须,两道缝似的眼眸之中,吐露着诡秘的精光,俨然已是运筹帷幄,诸般算计已尽在他掌握之中。

待到刘封问到时,庞统这才站起来来,环视一眼众人,不紧不慢道:“诸位莫要担心,究竟该如何夺取荆州,我庞统胸中早已有良策。这其中最关键的一步,恐怕还要借助一下子初你的大名。”

“我?”刘巴神色一怔,顿时一脸的狐疑不解。

武陵,雄溪之畔。

夜色之下,那雄壮的中年汉子静静的坐在溪边的一块大石上,任由漆黑打卷的头发散乱的披在肩膀,出神的仰望着星斗满天的夜空。

天空中,四散闲游的薄云正在飞快的聚合,即使是最勇健的鸟儿也不见了踪影。

风起了,卷过连绵起伏的群山,摇动着层层叠叠的林海,漫山遍野的沙沙声越来越大,与耳边的溪流声汇聚在一起,逐渐形成了海涛般的巨响。

那汉子似乎正沉浸在这夜的诡异之中。

这位五溪蛮的蛮王,身材高大、肌肉蟠虬,雄壮威武有如猛狮,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散发着一种原始的雄性豪迈。冷如坚冰的眼神中,带着一股逼人的寒意。

鼻中传来一阵肉香,沙摩柯回头看了一眼,不过处的营地中,篝火如星星点点般四处闪烁,族人们正在火上烘烤着刚刚打到的猎物,火光映照下,除了袅袅而升的烟气,还有族人们那一张张欢快的笑脸。

三年了,自沙摩柯继任五溪蛮王之位以来,这已经是第三个年头。

五溪蛮的来源,是因为他们聚居于沅水上游的五条溪流畔而得名,这五条溪流分别是雄溪、桶溪、辰溪、酉溪以及武溪。其中,以雄溪部最为强大,故而凭借着部族的实力,在三年前,沙摩柯被五部推选为了首领。

五溪蛮是汉人们对他们的称号,他们自己则称自己为武溪人,称作他们的头领叫做大王。

三年以来,沙摩柯凭借着自己的手段,先后同刘表、曹操、刘备所委任的三任武陵太守周旋,大大削减了五族部族需缴纳赋税的数额,在此之下,各部族间和睦相处,时值如今,部族老幼终于能达到温饱的水平。

沙摩柯在各部族中的声望与日俱增,深受族人们的拥戴,但不知为何,族人们却发现,他们的大王总是喜欢在夜中独处,似乎,他的心中尚有不为人知的惆怅。

“大王,长沙的刘巴派了密使前来求见大王。”一名青年的汉子打断了沙摩柯的神思。

刘巴乃零陵大名士,而零陵与武陵民风相近,即使是当地的蛮人,对这位零陵的大名士也多有几分敬意。

听到刘巴的名字,沙柯摩的神情一动,从大石上一跃而下,步履带风的走向了营地。

皮帐之外,一群披头散发的长者围坐在火堆四周,几名身着皮裙的五溪姑娘,正笑盈盈的向着那彬彬有礼的汉人文士献上刚刚烤好的羊肉。

五溪人重义,向来讲究别人尊我一寸,我敬别人一尺。此间的汉家士吏,对五溪蛮人向来都不屑一顾,难得有这样一位汉人文士,能够这般亲切有礼的对待他们,这些五溪姑娘心里高兴,自然侍奉得欢快。

片刻之后,沙摩柯走上前来,众族人纷纷起身,口呼“大王”,沙摩柯手一摆,示意众人坐下,自己则坐在了中间专为他所设的虎皮座上。

那文士见蛮王到了,忙起身拱手一礼:

“在下陈震,见过大王。”

沙摩柯只微微点头致意,算是还之一礼。

他目光如锋,上下扫了陈震一眼,冷冷道:

“听说你是奉了刘巴的之命前来见本王,有什么事吗?”+这般口气言词,而且还直呼刘巴之名,在汉人看来,已是极为无礼,不过蛮人间没那么多规矩,讲话都图个直来直去。

陈震也不以为然,只淡淡一笑,从袖中取出一道帛书,双手奉上:“子初先生有一封密信让我转交给大王,请大王过目。”

沙摩柯大手一挥,“本王又不识字,过什么目,你大声念出来给本王听便是。”

陈震也是初次跟这些蛮人打交道,显然对于这种直来直去的交流方式有些不适应,忙是干咳了几声,以掩饰内心的尴尬。

顿了片刻,陈震遂将那帛书展开,当着许多人的面,大声的念了出来。

刘巴乃当代名士,书信自是写得文词滔滔,只是“之乎者也“了半天,沙摩柯却没听懂半句。

听着听着,沙摩柯便不耐烦道:“刘巴信里都写得什么鬼东西,本王一句都听不懂,他到底想说什么,你简单的说与本王。”

陈震只好把信收了起来,看了一眼左右耳目众多,便上前压低声音道:“大王,此事关系机密,在下可否单独讲与大王。”

沙摩柯面露不悦,大声道:“我们五溪人兄弟姐妹都真心相待,彼此间没什么可隐瞒的,你放心说便是。”

蛮人性情这般,陈震别无办法,若再犹犹豫豫,反倒显得没了气魄。

当下陈震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其实子初先生此信,乃是奉了我家镇南将军之命,想请大王尽起五溪之兵,会攻武陵治所临沅,我家将军将起兵策应。”

沙摩柯虽没什么文化,但陈震这几句话他还是听得懂的,心中不禁暗暗一惊,左右诸蛮人长老,也纷纷变色。

沙摩柯心中吃惊,脸上却是一派自若,哈哈大笑道:“你家刘将军这是想让我背叛刘皇叔啊,那我倒要问一句,我背叛了刘皇叔,你家将军能给我们五溪人什么好处?”

蛮人果然是蛮人,竞能这般的直白的索取好处。

陈震早有准备,很干脆的答道:“大王若能起兵助我家将军夺取武陵郡,我家将军自然有重重回报,而且,这些回报,还是大王你梦寐所求的。”

“嘿嘿,我倒想听听,你家将军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回报。”沙摩柯嘴角一斜,似乎有些不信。

这也难怪,在沙摩柯眼中,刘封不过一个只占有两郡的小诸侯而起,比起“财大气粗”

的刘备,又能有什么合他心意的重谢。

陈震遂是不急不缓的将刘封开出的条件道出。

听罢陈震开出的条件后,四周的诸长老不禁面露欣喜,就连先前还不以为然的沙摩柯,此刻眼中也不由涌现出一抹兴奋之色。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蛮王之心

刘封开出来的条件,确实非常的诱人。

他向沙摩柯承诺,如果沙摩柯能够起兵助他夺取武陵,他将从沅水上游,五溪人所聚居之地,分出数县新成立一郡。在新郡中,将承认沙摩柯及各部渠帅的权力,自县以下,皆录用备部渠帅就地任职,尽量做到溪人自治。

除此之外,自沙摩柯以下的五溪大族头领,均可前赴长沙,进入刘封的镇南将军府任职。

刘封开出的条件,对于汉人士吏而言,似乎并没有多大的诱惑,但对于自秦代以来便世居于武陵的这些蛮人来说,则可谓前所未有的大礼。

因是楚地地处偏僻,自古以来多蛮夷之族,自汉代以来,朝廷屡加征伐,只因武陵一带多山,地势险恶,故而这种征伐虽然持续了数百年,但五溪蛮人仍然顽强的扎根在此。

尽管五溪蛮人生情强悍,但因生产能力落后,兵甲俱不如官军精良,且人数毕竟稀少,故而在官军的屡番打击下,不得不选择纳赋臣服,每每只是在横征暴敛的压迫之下,才再次反叛国家。

而且,五溪蛮人不习礼教,素来为官府所鄙夷,故而诸多渠帅虽然在武陵当地拥有着极大的号召力,但却依然无法得到官府的征辟任用。

刘封所开出的条件,等于在政治上和经济上,都改变了以往统治者对五溪蛮人的政策。

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国家强大之时,对这些异族采取高压政策倒也无可厚非,但眼下天下大乱,事当从权,对于五溪蛮人这股极有潜力的力量,刘封自然要适当做出变通,将他们为己所用。

曾经的孙权,就是因为不得不分出大把的精力,来对付东吴内部的山越问题,所以才对他北向以争天下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后车”之鉴,刘封自然不可不重视。

“大王,我看这位刘将军开出的条件可行,咱们反了吧。”

“汉人向来狡诈反覆,空口无凭的,咱们不能轻信。”

“有刘巴做保证,那个刘将军应该不会不讲信义。”

“刘巴也是汉人,不能信。”

众位长老以及部族头目们各执一词,有跃跃欲试的,也有心怀猜忌的,一时间争论不下。

陈震见状,便道:“大王,我家刘将军言出必行,事成之后绝无反悔,况且,这对大王和五溪族而言,也是难得的机会,还望大王三思。”

虎皮座上的沙摩柯一直沉眉不语,火光映照下,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涌动着复杂的神色。

他的族人明明已丰衣足食,他明明已深得人心,如无意外,他可以安心的当他的五溪大王,直到老死而去。

可为何,心中却仍有一种不甘,就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

陈震的到来,让沙摩柯突然之间明白了,心中的那份不甘,是因为他想为五溪族争取到从未有过的尊严,而他沙摩柯,也将成为历代以来,最伟大的部落之王。

这一刻,雄心骤起,沙摩柯剑眉一横,毅然道:“刘将军想让我起兵没问题,但除刚才开出的条件之外,他还得答应我一件事。只要他肯答应,我五溪族自当为他赴汤滔火,若是不答应,这桩买卖就此作罢。”

陈震听得有希望,精神顿为一震,忙问道:“大王还有何要求,但请说来。”

“我沙摩柯要和你家刘将军结为异姓兄弟!”

临湘。

西门之外,一行商队徐徐而行,队伍的最前端,身着常服,内着细甲的刘封和庞统刘巴并肩而行。

此时东方发白,旭日将升未升,通往码头的大道上,人影寂寥,除了这一队人马之外,再鲜有别的路人经过。

“主公,那沙摩柯终究只是一蛮人而已,你真的要冒险去和他结义吗?”刘巴的表情有些闷闷不乐,显然他对于刘封的这个决定持反对态度。

刘封倒是一然淡若,点头道:“五溪蛮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咱们若想调动关羽的主力离开南郡,就非得借助这帮蛮兵不可,这个险值得去冒。”

“不是值得去冒,而是必须去冒,有关羽坐镇江陵,我们就算再多计谋也无济于事,调虎离山是我们唯一的成功的机会。”

另一侧的庞统言辞决然,有种有进无退的冷酷。

刘巴神色又显不悦,看了庞统一眼,“士元,话虽如此,但你可想过,若是蛮人言而无信,暗中串通关羽,诱使主公深入敌境,主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大势去矣。”

刘巴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其实这也是刘封心中所担心之事,因为那沙摩柯指定的会盟地点,乃是武陵西南部的沅陵附近,此地不但在武陵境内,而且在沅水上游,临沅的关羽军走沅水南下,不出两日便可抵达。

这样一个会盟地点,如果真如刘巴所言的那样,关羽的军队完全有时间调动兵马,在沅陵附近安排下天罗地网,等着刘封前来自投罗网。

庞统轻捋短须,信然而笑,遂从怀中取出一枚锦囊递于刘封,“子初的担心,统早就为主公想好了防范之策,主公人到安化之后,拆开此锦囊,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原来庞统早有准备,刘封心中的顾虑,顿时便烟销云散。

“有先生的锦囊妙计,我此行自然就高枕无忧了。”刘封面带欣慰,将那锦囊收入怀中,接着拱手道:“家中之事,就有劳二位多多费心,我十日之内必然归来。’

说罢拨马快行,身后由陈到所率领的,一百多装扮成仆丁的精锐亲兵,尽皆也跟了上去。

庞统驻马而立,目送着刘封远去,神情平静如水,还挥手向去者告别。

身旁的刘巴,眉头却依然紧凝不散。

当天清晨,刘封在离开临湘之后,便走水路先去往湘水以西的益阳,然后再沿货水南下,两天之后,抵达了安化。

由安化再顺货水南下不久,进入武陵郡境内后,再折返向西,走一段百余里的陆路,便可抵达沅水东岸的沅陵县,那里也是沙摩柯先前指定的会盟地点。

刘封行抵安化之后,便没有再按事先约定好的路线继续南下,而是停留在此,并按庞统的吩咐,打开了那枚锦囊。

看到锦囊中所藏的计策时,刘封笑了,遂依照庞统的计策,派人速去向陈震通知新的会盟事宜。

此时的陈震,正跟随在沙摩柯的身边,在两百多五溪蛮兵的保护下,沿沅水北上,正在去往沅陵的路上。

当天晚上,在沅水畔安营之后,陈震便往皮帐中向沙摩柯转告了刘封临时准备改变会盟计议之事。

“大王,我家将军现下已到达武陵边界安化县,本来打算深入敌境来与大王会面,不过临时有些不便,所以我家将军想把会盟地点改在安化,还望大王见谅。”

沙摩柯一听,棱角分明的面庞顿露不满,叫嚷道:“安化?不是说好了在沅陵会盟么,怎的说变就变,一点信用都不讲。”

陈震面露难色,叹道:“这事真不能怪我家将军,其实我家将军人在临湘时,就不小心染了风寒,但为了向大王表明诚意,依然不顾臣下阻拦,带着病体赶来与大王会盟。只是行至安化之时,身体越发不适,走水路还勉强可以撑下去,但若是走陆路去往沅陵,根本就受不了一路的颠簸,还望大王能够体谅。“沙摩柯虽是蛮人,不通诗书礼教,但这并不等于他不通人情,听得刘封这般情况,心中便有让步之意。

陈震借机又道:“安化已在武陵和长沙的边境之地,我家将军只身前来此地,已是冒了相当大的风险,足见他的一番诚意。大王既是与我家主公要结为兄弟,那往后便是自家人,大王难道能忍心看到自家兄弟受此苦痛吗?”

庞统的计策其实也简单,如果沙摩柯有诈,串通了关羽,那么必定会在沅陵一带设伏,而若临时将会面地点一改,自然便可打乱敌人的全盘部署。

安化一地在武陵边界,会盟地点改在此处,也算是给足了沙摩柯面子,而此地又有货水之便,即使关羽军越界发难,益阳的黄忠顺流南下,援军一天之内便可赶来解围。

这般略施手段,刘封此番西行,看似冒险,实则却是安如泰山。

沙摩柯的神经线到底还是比较粗,被陈震这般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心思不知不觉便被转过了来,略一沉吟之后,摆手不耐烦的叫道:“好啦好啦,安化就安化吧,有什么大不了的,本王多走几步路就是了。”

当天晚上休息一晚会,沙摩柯一行人便星夜赶路,先到沅陵,再走陆路进入货水流域,走水路北上,两天后抵达了安化。

打探到沙摩柯将到,刘封便离城往货水畔迎接,天公不作美,偏偏这时下起了大雨。

刘封轻轻的呼出一口白气,此时雨下得很大,沙沙的滂沱声中,豆大的雨点“啪啪”的打在斗笠上,声音密集而又沉闷。

胯下的的卢正在不高兴的打着响鼻,上下甩动着硕大的头。雨水将战马光洁的皮毛黏威一缕一缕,粘在身上又湿又冷,让它觉得很不舒服。

淡淡的雨雾中,十几道竹筏顺着水流驶近,一个个高大的雄健的身影很快进入了刘封的视野。

尽管大雨滂沱,但所有的蛮人都没有身着雨具,任凭雨水击打着他们强壮的身躯。

唯有一个瘦弱的身影,身披着斗笠,挤在众蛮人之中,显然很不搭调,想来那便是陈震了。

“沙摩柯,传说中的蛮王,我刘封终于可以见识一下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结义

竹筏尚未靠岸,最高大魁伟的那名蛮人便先跳下竹筏,如履平地般涉水大步走上石滩。

在他身后,其余一众蛮兵也纷纷跳下水来,筏上的陈震愣了一会,也只能拎着衣摆不情愿的涉水上岸。”大王,那位便是我家镇南将军。”陈震啷啷呛呛的追上沙摩柯,指着驻马而立,一身银袍的刘封道。

沙摩柯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双虎目扫射过去,当那一袭英武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时,心中不由微微一震:想不到这刘封竟这般气度不凡,果真有几分英雄气概。

那一群蛮人虽然装束都差不多,但强者的气度却是与生俱来的,刘封一眼便从中认出了沙摩柯。

当下他跃下马来,在陈到等一千的随行下,迎上了滩头,向着沙摩柯拱手道:“久仰沙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大王是他们蛮人对头领的自封,刘封乃一镇诸侯,将来沙摩柯还有可能是自己的部下,他当然不可能呼之为大王,也不知如何称呼才恰当,索性就叫了他一声“沙兄”。

不过这二字一出口时,刘封忽觉得这称呼特有喜感,幸亏自己没有叫他“沙师兄”,若不然一定会当众笑场。

“你便是刘封?”沙摩柯走上前来,毫无礼数的问了一句。

他身形极是魁伟,足足高出刘封有半头,往刘封跟前这么一杵,俨然一座黑漆漆的铁塔一般。

刘封早知蛮人不知礼仪,便也不以为怪,微笑着回道:“正是在下。沙兄,此间雨大,我们入城说话吧。”

说话之间,刘封还不得不表现出一副疾病缠身,有气无力的样子。

沙摩柯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安化城,马上连连摇头,“进什么城,此间风雨雷电,何等壮丽,正好你我结义。”

沙摩柯也不笨,他也怕刘封有诈,所以才拒绝入城,这里靠近水边,一旦有变,也可以迅速的由水路撤走。

‘姓沙的这蛮子也不笨嘛。

刘封暗思之下,便令左右支起竹篷避雨。

一众兵士忙碌之时,沙摩柯当着众人的面,大声问道:“刘将军,我还要亲自问你一句,你答应的条件,可否一定会兑现?”

蛮人没那么多讲究,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虽然有点直白,不过刘封却倒是很欣赏他这份爽快。

刘封便正色道:“我刘封向来言出必行,我所承诺之事,可对天起誓,绝不会反悔。”

“很好,我喜欢守承诺的人,刘将军,能足艮你结义我很高兴。”沙摩柯的语气这时便不再那么生硬。

说话之间,篷子已措好,刘封的部下们便准备摆桌案,焚香火,准备结拜兄弟的诸般事宜。

沙摩柯看得不耐烦,摆手道:“哪里用得着这般麻烦,去倒两碗酒来便可。”

刘封最讨厌繁锁的礼数,既然沙摩柯喜欢简单,那他自然是求之不得,遂令左右照做。

两碗酒摆上案头,沙摩柯走上前来,突然间毫无征兆的拔出了匕首。

自陈到以下,刘封的亲兵神色立变,只恐沙摩柯突生歹意,正准备有所动作时,却被刘封暗使眼色压了下来。

沙摩柯并未行凶,而是将用那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轻轻一割,顿时割出一条伤口来,而他却连眉头部没皱一下。

沙摩柯将手臂移到案前,将自己的鲜血分别滴入了两碗酒中,手臂一横,后面的蛮兵便上前用布为他包裹伤口。

沙摩柯就像是一个没有知觉的钢铁战士一样,面色坦然的看向刘封,眼睛一挑,意思是:该你了。

原来他是想歃血为盟!

刘封会意,淡淡一笑间,亦用剑将自己的手臂一割,将鲜血分别滴入了两碗酒中。

沙摩柯自端起一碗酒,扑嗵就跪倒在了泥地间,刘封亦跟随而作,二人举碗面对雷电交加的天空。+“天地神灵作证,今日我沙摩柯与刘封结为兄弟,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有仇一起报,兄弟同生共死,如有违背,必遭天打雷劈。”

沙摩柯这番誓词,虽然言词粗糙,倒也说得肝胆豪气。

此时风雨更急,天空中雷声滚滚,电光如虹,仿佛上天亦有所感,专为这一场结义之礼献上大自然的鼓乐。

刘封心情激荡,便也豪然道:“苍天为鉴,今日,我刘封与沙摩柯义结金兰,从今而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有违誓,天诛地灭。”

说罢誓词,二人对视一眼,遂是将手中的血酒端起,仰头一饮而尽。

围观的蛮兵,见得自家大王与刘封结成兄弟,无不欢呼雀跃,只是不知道他们嘴里在叫些什么。

礼威之后,刘封问明了年龄,知道沙摩柯年长于己,本待叫他一声大哥,沙摩柯却道:

“你我虽结了兄弟,但将来你是这武陵的主人,我为你效力,算是你的下属,还是我叫你大哥吧。”

沙摩柯看起来粗鲁,但又颇有几分细心,能想到这一节实在难能可贵。”这怎么可以呢,年长为尊,理应我做弟弟才是。”刘封还是要推辞一下。

沙摩柯断然道:”什么年长年幼的,只要是兄弟就行,管他谁做哥哥谁做弟弟,就这么定了,大哥!”

到了这份上,刘封也就不再推辞,便是拱手道了一声:“贤弟。”

“痛快,痛快啊!”沙摩柯跳将起来,高兴得满面堆笑,赶紧将刘封从地上扶起来,笑呵呵道:“大哥你身上有病,赶紧起来,让大哥你带着病走这么在老远的路,真是对不住了。”

蛮人的性情也真是有趣,先前还是深有戒心的陌生人,这会一旦结成兄弟,马上便亲切热情起来,俨然已是真正的家人一般。

“能和贤弟这样的英雄结拜,就算千山万水,我爬也要爬来的。”

这话倒是一半出于真心,若是先前的刘封,与沙摩柯结义,只是单纯的为了利用五溪兵,但今时见到沙摩柯,见其确有几分草蟒英雄之气,心下便多了几分欣赏。

“大哥,你和那刘备到底是如何结怨的?”沙摩柯忍不住问道。

刘封遂将先前诸般之事说了出来,沙摩柯听着如感同身受一般,越发的愤愤不平,怒骂道:“我早就知道,越是嘴上仁义的家伙,心里边就越毒。大哥你放心,你的仇人就是我沙摩柯的仇人,你说吧,要我何时起兵。“沙摩柯的激愤,令刘封心中越加有底,遂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贤弟一回到五溪,便能即刻起兵攻打临沅。临沅之兵只有不到三千,一旦贤弟起兵,南郡的关羽必定会派大军前来援救。介时我希望大哥不要与其正面交锋,而是尽可能的把敌人粘在临沅,越久越好。”

“没问题,我一回去就召集诸部发兵。”

沙摩哥回答的痛快,但话锋一转,却又道:

“不过大哥应该知道,关羽那厮是个厉害的角色,他手下士卒战力与兵甲都要强于我五溪诸部,他不亲自前来还好,若是亲自来援救,只怕我们未必是他的对手。”

沙摩柯虽有英雄之概,但也不是匹夫之辈,对于关羽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贤弟放心,你只要能尽量的拖住关羽就好,待其锐气将尽之时,我必会发兵相助,到时你我两面夹击,定可大破关羽。而且,我回益阳之后,还会令黄老将军尽快送一批兵器甲胄给你们,相信可以有助于提升五溪诸部的战力。”

刘封只说自己会出兵相助,却没有明言他的真正袭取目标是南郡,毕竟,如此机密之事,还是不能轻易向其透露。

沙摩柯听闻刘封承诺出兵相助,而且还愿意资以兵器铠甲,顿时信心倍增,欣然道:

“有大哥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好,咱们就兄弟联手,给那个自命不凡的红脸猴子送上一份大大的礼物,哈哈一一”

十天之后,江陵。

八支巨大的火炬,映得大堂温暖明亮。巨大的案几上,左右备支着两支粗如儿臂的烛火。

烛光闪动下,高踞案后的关羽,轮廓分明的面孔显得无比的深沉,在他的身后兵器上,横摆着的则是名震天下的青龙宝刀。

啪!

关羽手中的那份竹简急报甩在了案上,那轻轻一响,令左右文武的身子都跟着微微一颤。

那是来自于武陵太守樊仙的求救书,三天之前,五溪诸部蛮人群起而反,蛮王沙摩柯率两万蛮军,一路沿沅水北上,连克沅陵等数县,正势不可挡的杀奔治所临沅而来。

“第二批大军方才人川不久,这帮蛮夷就公然反叛,还敢进攻武陵郡治所在,实在是气焰嚣张,看来我得亲自率军讨平这帮蛮逆,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关羽的手段。”

在关羽看来,五溪蛮的反叛,乃是以为诸葛亮赵云率大批军队入川,荆州留守军锐减,所以才想趁此时机生事。关羽觉得有必要亲自教训一下这帮蛮夷,借此时会来彰显自己的威名,为自己今后镇守刹州树立权威。

话音方落,阶下一人出班高声道:“将军身系荆州安危,岂能因区区蛮夷之叛就身离江陵。”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帮你就是帮自己

关羽低眉一看,阶下进言之人,乃是部将赵累。

赵累接着又道:“五溪蛮夷叛兵虽多,但都是临时聚起的一幕乌合之众,只需别派一将率众数千便可讨平,何需将军亲自出马。”

关羽轻捋美髯,沉吟之下,便觉赵累的进言也有道理,遂环视众视,朗声问道:“你们哪一个愿意领兵去平定五溪蛮夷之叛?”

现在的情况下,刘备和诸葛亮等先后入蜀,带走了大批的部将,这些能够入蜀作战,自然也就得到了立功的机会,而随关羽留镇荆州的众将.+虽然看似清闲,但丧失了立功之机,心中也难免会有遗憾。

如今五溪蛮众叛乱,对于他们而言可谓难得的机会,一千诸将自然是跃跃欲试。

关羽权衡片刻,下令命廖化率五千精兵,由江陵而发,经公安南下解临沅之危。

在江陵方面,刘封安插了不少细作,廖化的兵马出发,不出数日,已归临湘的刘封便得到了消息。

在得知关羽没有亲自出马之后,参与策划这场战争的文武幕僚都显得有点失望。

“我早说过,关羽非是善类,岂是那么容易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如今关羽不肯离开江陵,看来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刘巴的口气中,隐约有几分得意,仿佛今日的局面,早就在他意料之中。

刘封却不苟同他的看法,在与沙摩柯会面之后,他深知他的这位义弟有几斤几两,况且现下又得到了他所暗赠的军械资助,以廖化和区区五千荆州军,未必能够解临沅之困。

“关羽不知五溪蛮反叛是我们从中做局,所以才以为派廖化出马就能平定叛乱,我想他很快就会感到后悔。”刘封的脸上流露着自信。

“即便五溪蛮能够抵挡住廖化的进攻,关羽多半也只会增兵武陵而已,他帐下不乏智谋之士,应该会提醒关羽提防主公,只要有主公在,关羽必定不会擅离江陵。”

刘巴“不厌其烦”的为此番夺荆州之战泼着“冷水”,但这冷水却又是现实所存在的,刘封忽然间意识到,想把关羽这块硬骨头从江陵调出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之事。

历史上,东吴袭取荆州之所以能够成功,那是因为关羽为了配合刘备的汉中攻势,尽起大军北攻襄樊,而现在,单纯以五溪蛮的力量,以及武陵一地的重要性,确实远非襄樊那样能够引得关羽亲自出马。

议事堂中,一时陷入了沉寂之中。

刘封苦思无计,只有将目光转往了庞统,这个自称对袭取荆州早有奇谋之人,此番倒是一身的轻松闲然,看样子,似乎对眼下的局面,早就所预料。

“先生,看来你这借兵五溪蛮之计,还不足以调虎离山呀。”刘封苦笑道。

“主公莫要担忧,统还有一后计。”庞统微微笑道。

刘封悬着的心顿时落地,早该猜到,以庞统之谋略缜密,不可能考虑不到这一环节。

众人的精神,因庞统这一句话立时又振奋起来,皆竖起耳朵倾听。

庞统的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这一计必能让关羽安心的离开江陵,只不过,还得要主公费些手段,能够说服主母才是。”

孙尚香?怎么又牵扯到了她?

一时之间,包括刘封在内的诸人,均是面露困惑。

大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但天色依然阴沉沉的,水珠从屋檐零零星星的滴下来,院子里地上房上湿漉漉的。

刚下过雨,空气很潮湿,接触着皮肤有种清爽的感觉,但刘封心中的那份焦躁却挥之不去。

“是主人,主人回来了。”

院子中的那一帮女侍,正趁着雨停之际,在院子里舞刀弄枪操练,因是刘封说过不喜她们在家中弄武,故而一见刘封回来,马上把兵器放归原位,一窝蜂的上来,叽叽喳喳的上来问安。

“夫人呢?”刘封并没有像平常那样训斥她们几句,怀有心事,他现在没那个心情。

“夫人,夫人她……女侍们吞吞吐吐,似乎想有所隐瞒。

刘封没心情跟她们耗时间,也不等回答,径直回往了屋中。

一入内室,却见孙尚香正跪坐在案前,手中摆弄着一块丝绢,看样子似乎竟然在刺绣,只是看起来手法生疏,有点笨手笨脚的样子。

平素只知弄武的孙尚香,此时竟然做起了女红刺绣,这般举动实在是出人意料,刘封不禁笑了起来。

一听到笑声,猛然间抬头见是刘封,她本能的便把手中的活计往身后藏,慌张之后才想起人家早就看到,藏还有什么用。

孙尚香不好意思的轻声一笑,将那些活计不情愿的放回了案上,“你不是去议事吗?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刘封走上前去,跪坐在她身边,拿起那绣了一半的绢帕一看,只见上面绣了两只鸟儿的模样,估计她是想绣鸳鸯什么的,只是她初次捉针,绣得颇不成样。

“想不到我家夫人也会刺绣了。”刘封端详了半天,一本正经的问道:“夫人,你这绣的是两只麻雀吗?”

孙尚香噗哧一声笑了,但马上又换作不悦之状,将那刺绣从他手中夺过,嘟着嘴道:

“你什么眼神,我明明绣的是鸳鸯!”

“鸳鸯吗?”刘封再次认真的细看了一番,然后才重重的点头道:“听夫人这么一说,再细仔这么一看,确实跟鸳鸯有几分神似。”

孙尚香这才满意,绝美的容颜上,浮现出几许欣慰的浅笑。

如果能与她只这般夫妻恩爱,打情骂趣,这生活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只可惜,他和她拥有着不可改变的身份,这种身份,使他们无法如常人那般生活。

沉吟了半晌,刘封还是下定了决心,他深吸了一口气,向孙尚香道:“夫人,这些天我连日与士元先生他们密议,你可知我们是在谋划何事吗?”

刘封的语气忽然间变得凝重起来,冰雪聪明的孙尚香焉能体察不到,她放下了手中的绢帕,如水的双眸望着他俊朗的面容,顿了片刻,轻声叹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多半是打算和刘备开战了吧。”

刘封心中一惊,没想到她竟然能看出端倪,不禁问道:”夫人如何得知?”

孙尚香淡淡道:“我知你素有雄心壮志,绝非守着这两个郡老死之徒,眼下这般形势,除了和刘备开战,我想不出你还会为了别的什么事如此费心。”

这一番话令刘封心头为之一热,他没想到的是,孙尚香能这般的了解自己。

既到这般地步,刘封也觉没有必要再隐瞒于她,遂是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听你这般一讲,此战的关键,就在于能否把关羽调离江陵,我先前在秣陵之时,就听他们说这关羽将才极为了得,能否诱他离城,只怕并非一件易事。”

刘封的坦白,亦让孙尚香感到安慰,此刻,她已是真心为刘封设想。

刘封将孙尚香的纤纤玉手握在手心,正视着她的双眸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件事,我才想请夫人助我一臂之力。”

孙尚香先是一怔,随即毫不犹豫道:“我既已嫁与了你,你的事业便是我孙尚香的事业,如果有必要,我孙尚香就算为夫君你去赴死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一刻,刘封心头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感动,只觉得妻如此,人生何撼。

“夫人是我拼死要保护的人,我岂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这件事其实说来也容易,我只是怕夫人你会有些为难。”

刘封当下便将庞统所授之计,如实的告诉了孙尚香。

接着他又叹道:“其实不瞒夫人,吴侯之所以愿意把你嫁与我,根本是想利用我制衡刘备,在荆州维持一种平衡。眼下我若攻取刘备的地盘,全据了荆州,则等于打破了这种平衡,这显然是吴侯不愿看到的。所以,夫人若是助我完成此计,吴侯知道之后,一定会怪怨夫人,其实我真的不想因此而让夫人和吴侯坏了兄妹之情。”

这才是之前刘封觉得不好开口的原因,孙尚香毕竟是孙家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刘封对庞统等人的信任,都要比这个枕边人要高。

原以为孙尚香会为难一阵,但令刘封感到意外的却是,孙尚香只是冷笑了一声,漠然道:“在我那二兄的眼里,根本没有亲人和外人的区别,只有可利用和不可利用之分。更何况,我这个庶女,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是他和母亲眼中的扫把星,他们之所以把我嫁给夫君你,无非是想趁机将我扫地出门,顺便可以利用我来拉拢你而已。”

孙尚香的回答,着实令刘封感到震惊,但他忽然又有些明白了,为何这般国色天香的女子,会如此热衷于武事,或许,正是因为生在那样一个没有亲情的家庭中,只有把自己变强,才能让她有一种安全感。

原来,她的身世竟和自己如此相似。

“如果有一天,在我那二兄眼里,夫君你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会毫不留情的把你除去,根本不会顾忌到我这个所谓的妹妹。所以夫君你不用担心,这一次我一定会帮你,因为,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夫妻双双把家还”

站在船头,天高云淡,江风徐徐,刘封举目远望两岸,心情甚为开朗。

微风挟着野草与泥封的香味,把长江两岸的芦苇吹得波荡漾。

沿着长江奔流的方向向下游眺望,那里是大片大片的芦苇荡,和镜子般明亮的大大小小的无数湖泊和沼泽。

楚地号为千湖之国,果然是名不虚传。

再向东望,只见重峦叠嶂,郡峰绕云,碧岚如屏,那巍峨的山峦,便是赤壁山。

曾几何时,就是在这里发生的那场南北大战,决定了整个华夏,还有许多人的命运。

过赤壁山不久,船队很快进入了陆口水域。

自赤壁之战后,陆口就成为了东吴继巴丘之外,另一座水师重镇,此间常驻着一万多东吴水军,以及四百多艘战舰,是拱卫夏口及柴桑上游的第二道防线。

一路观景似的徐徐而行,整整磨蹭了七天的时间,今日终于抵达了陆口。”到陆口了吗?”

身后传来一声空灵般熟悉的声音,刘封回头看去,孙尚香不知何时已出了船舱,正微笑着向自己走来。

她一身红衣,腰悬着长剑,迎风而来,衣裳徐徐飘动,雪一般的股肤,在晨晖的照耀下,愈显洁白出尘。

“嗯,快到了。”刘封点头应了一声,顺势将手伸出。

孙尚香习惯性的将纤纤素手放入他的掌心,二人相携并肩立于船头,她的目光投向远方,喃喃道:“我们这计策,真的能瞒过那关羽吗?”

“如果有诸葛亮或是徐庶在,必定瞒不过,但是现在我所忌惮的二人都已入蜀,我们把计策做到这般天衣无缝,以关羽的智谋,绝计无法识破。”

刘封的言词何其自信,这种自信,让孙尚香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顺流东去,船行如风,不知不觉中,十几艘船战舰组成的船队已抵达陆口水域。

事先得知消息的陆口驻军,迅速的派出了护送的战舰,在几十艘大小战舰的护送下,船队平稳的驶入了陆口水寨。

尚未靠岸,大老远刘封便看到,栈桥上,鲁肃正翘首以望,在他身后则是甘宁等东吴众将。

战船靠岸,刘封扶着孙尚香下船上得栈桥,鲁肃忙率一众部将迎上前来,拱手道:

“肃见过小姐,见过刘将军。”

“拜见小姐,拜见刘将军。

身后的诸将呼啦啦一片,跟着向二人请安,躬身之际,衣甲摩擦发出一阵轰然的响动。

所有人都知道刘封要依靠东吴这棵大树,但孙尚香是吴侯的妹妹,刘封是吴侯的妹夫,这等不争的事实,让东吴这些文武,面子上的礼还是不敢少的。

“子敬客气了,许久不见,不知一向可好?”刘封微笑着客套道。

鲁肃笑道:“托将军和小姐的福,身子骨还算硬朗。”

刘封又把目光投向鲁肃身后的甘宁,“上次兴霸将军请了张神医前去给公瑾将军治病,不知公瑾将军的身体现下可有好转?”

甘宁上次来请张仲景,其实是“假公济私”,想必鲁肃并不知情,刘封这般当着鲁肃的面把这件事不经间抖出来,明为询问周瑜病情,暗中却是为了挑拨鲁肃与甘宁间的上下关系。

果然,鲁肃一听此言,眉宇间立刻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阴霾,旁人不知,但却逃不过有心的刘封。”回将军,公瑾都督的病已大有好转,宁在此替都督谢过将军。”甘宁倒是一点都在意,大大方方的向刘封称谢,而且,口中仍称呼周瑜为都督。

要知道,周瑜都督之职,早就被孙权借着养病之由给撇了,眼下在东吴能称为都督的,只有鲁肃。

甘宁心念老上司,或许只是出于无心顺口而出,但却不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般称呼,正是犯了鲁肃的忌讳。

鲁肃的眼中再度闪过一丝不悦,但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此间风大,就请小姐和将军且人中军帐中说话吧。”

刘封达到了目的,也就不再多说,客随请便,便在鲁肃的陪同下,携着孙尚香往营内而去。

走过栈桥,人得辕门,只见左右的刀山戟海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动点点金光,仪仗的±兵肃然分列两旁,为他们分开一条可供车马并行的驰道。

驰道并非笔直,而是在营中七转八转通往中军大帐。一路走一路看去,但见一座座的军营错落有致,一队队的巡逻士兵神气振奋,粮草堆积如山,兵器铮亮如新。

刘封辛苦钻研庞统那份《孙子注解》,后又几经实战磨练,再加上这些年与庞统本人的探讨,于治军立营之道自问颇有心得。

但看眼前这营盘的布置,刘封方感到鲁肃胸中韬略非同小可,孙权敢用他代替周瑜,绝非仅仅因为私心,而是鲁肃确实有两把刷子。

进入宽大的中军帐,鲁肃虽为陆口之主,但有孙尚香在,自然不敢以主人自居,忙是恭请刘封和孙小姐上座。

刘封本待推辞一番,孙尚香却二话不说,拉着刘封便坐于主位。

红衣如火,白袍耀眼,这两个年轻的佳侣往那里一坐,顿时便让下面的东吴诸将暗暗赞叹,均想这二人果然有人中龙凤之姿。”你们不必傻站着,都坐吧。”孙尚香漠然的扫视帐中诸众一眼,冷冷的下令。

得到小姐的首肯,鲁肃等诸将才敢陪坐于侧。

“鲁子敬,我与夫君此次是打算回秣陵探望母亲大人,只在陆口逗留一日,明早就起程。你速支会沿途郡县,叫他们提早做好迎接准备。”

他二人忽然此至,鲁肃猜测便是如此原因,自孙尚香嫁入长沙以来,粗粗一算也快过去近两年,现下回一趟娘家省亲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回家省亲就罢了,还非要这般兴师动众,折腾沿途的州郡,看来,那个蛮横的大小姐,虽然是嫁为人妇,但性情却是一点都没改。

鲁肃心里嘀咕着,嘴上却连连应诺,还不忘称赞一番他二人有孝心。

“子敬,近闻曹军进抵长江,不知现下东南战事如何?”刘封这是明知故问,东南的战事如何,他可是在时刻的密切关注。

曹操率步骑号称四十万东征孙权,大军从合肥进军至濡须口,攻破东吴江北营,大军直抵长江,甚至还分兵乘油船偷渡,登上了江心小洲,建立了江心跳板基地。

江心洲之对面,即是东吴的核心秣陵所在,此时东吴所面临的危胁,丝毫不逊于赤壁,这一次曹操可是直接打到了老家门口。

在这般不利之下,孙权只有一面向刘备呼救,一面率七万吴军拼死抵御,双方对江心洲展开了惨烈的争夺,时值如今,东吴水军已围困江心洲数月,但曹军依然在顽强的抵抗。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仗若是孙权打输,孙氏的江东政权也就跟着完蛋了。”菖军兵马虽众,但可惜却没有水军,现下虽是偷占了江心洲,但我料不出月余,必被我东吴夺还,东南战事看似吃紧,实则并无大碍。”

在刘封面前,鲁肃表现得沉着自信,俨然不将曹操的大军放在眼里。

东南战事谁占上风,刘封并不关心,他这般假作关怀的询问,其实是为了引出接下来的话题。

鲁肃话音方落,孙尚香便道:“夫君他此番随我回秣陵省亲,还带了一千多兵马给兄长,算是为我东吴抗曹出一番力,尽一份孙氏女婿的心意。”

“将军真是有心了。”鲁肃显得有些意外。

刘封愧然道:“我湘东二郡兵微将寡,也帮不上大忙,只能派出这区区一千兵马。不过载已安排人另备下几十船的粮草,不久之后就会出发运往东南,也算略尽一点绵薄之力。”

在鲁肃看来,刘封又是出兵又是出粮的,这般举动,多半只是为了取悦于吴侯,仔细一想倒也没什么可疑的,当下便道:“难得将军有这份心思,肃在此代吴侯先谢过将军了。”

刘封摆手笑道:“都是自家人,子敬客气了。”

鲁肃也呵呵一笑,欣然道:“将军说得是,都是自家人。这回吴侯和老夫人若是见到将军和小姐,定然会十分高兴。1谈话的气氛,渐渐融洽。

当天晚上,鲁肃在营中设宴,美酒佳肴,盛情款待了刘备和孙尚香。

经过一天一夜在陆口的逗留后,次日刘封便和妻子起程,在鲁肃等众将的送别下,再次起程东去。

鲁肃为尽臣下之职,还特别派了一队水军,一路护送,直到把刘封的船队护送至夏口水域附近时,方才撤还陆口。

时值黄昏,刘封站在船头,远望着夏口城巍峨的轮廓,心中忽然涌起万般感慨。

数年以前,他就是从这座熟悉的城市离开,带着自己的雄心壮志,今时再见,虽已换了主人,但那份巍然之气依1日存在。

,总有一天,这座城市会飘扬起我刘封的旗号。’

刘封暗下决心之时,身边的孙尚香道:

“鲁肃的水军都已经撤走,前边就是夏口,夫君,该是分别的时候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振翅

(感谢步代活上、太笨啦你、我是陈璐璐的打赏,呵呵)刘封点了点头,携起孙尚香的手,郑重道:“我回往临湘之后,一旦发兵,就即刻派人通知于你,这一路上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孙尚香淡淡一笑,宽慰道:“夫君放心,一路都是东吴地界,能有什么事呢,我徐徐而行,就当是游山玩水便是。”

刘封剑眉微凝:“你的安危我倒是不担心,怕只怕吴侯知道我借此攻打刘备,一怒之下将你扣住不放。”

孙尚香心念一动,忽然叹道:“若是二兄他果真不肯放归我回荆州,夫君你便就此将我忘了,再别娶一位佳人吧。”

刘封怔了一下,蓦的面露杀气,毅然道:

“除你之外,何人能配做我刘封的妻子,若是吴侯真敢扣住你不放,我便兴兵东下,杀进秣陵去亲手将你抢回。”

刘封言辞凛烈,孙尚香听着心中却是感动不已,清艳的玉容上,浮现着欣慰的笑容。

她忽然踮起脚尖,侧身在刘封的脸庞上轻轻一吻,脸畔飞霞,轻声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她温柔如水,只令刘封在一瞬间神思恍然。”你放心,一收到你发兵的消息我就即刻起程回临湘,无人敢拦我的,等二兄他收到消息,我早已回到你身边。”

从恍惚中回来,孙尚香的宽慰让他心安了不少,他遂也低头在她额上一吻,“你一路小心,我去了。”

再无迟疑,他下得船去,乘走舸小船换了一另艘大船,掉转船头便向西而去。

孙尚香一路目送着他的船远去,从船头跟到船尾,直至那一叶白帆消失在江雾之中。

数天之后,江陵。

关羽很不高兴,原本就不怒自威的那张枣红色的脸,此刻看起来更是吓人。

五溪蛮的反叛已经过去了将近一月,武陵南部诸多县都被攻破,治所临沅被围,太守樊仙的求救信一封接一封的送来。令关羽不满的是,廖化率五千精兵南下平叛,十余天的时间内,竟是毫无进展。

预想之中大军一到,蛮兵一战即溃的场面并没有发生,这帮蛮夷的战斗力,似乎大大的超出了关羽的预料。

以装备精良的五千嫡系部队,竟然这么久平定不了一帮尚在从事刀耕火种的蛮兵叛乱,传扬出去,我关羽的威名何在。

啪!

关羽狠狠一拍案,怒道:“廖化无能,看来我必须亲自出马不可。”

此言一出,帐下的赵累忙道:“将军,依末将之见,蛮兵的叛乱只是皮肤之疾,长沙的刘封才是心腹之患,如果将军身离江陵,那刘封听闻消息,率军趁机来攻却当如何是好。”

关羽虽然傲慢,但这并不代表他愚蠢,刘封有多大耐他很清楚,赵累之词,顿时又让他清醒了几分。

“据闻那刘封近两年来,招兵买马,兵力扩充极快,其实力显然已经超出了自保的范围,将军,此人不可不防啊。”

关羽当然知道刘封是个威胁,但五溪蛮的叛乱迟迟不能平定,消息传往蜀中前线,同样会影响到前线将士的±气,在刘备取蜀之战的关键时刻,关羽当然不愿意背上一个“拖后腿”的名声。

在到底该不该亲自出马平叛这件事上,关羽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正犹豫不决间,亲兵匆匆而入,将一道来自于陆口的最新情报奉上。

关羽将密封的竹筒打开,抽出那道帛书一看,本是阴云密布的那张脸,竟然奇迹般的浮现出一抹笑容。

一抹得意的笑容。”夭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哈哈一一”

难得二爷这般开心,帐下诸将见状,反倒有点不适应,面面相觑尽皆茫然。

“将军,不知有何喜事?”赵累小心翼翼的问道。”尔等看吧。”关羽将那密报丢给众将,手捋美髯,面露得意。

原来,那是一道来自于陆口的密报,言刘封和孙尚香不久前出现在了陆口,声称要陪孙尚香回秣陵省亲,而且还和鲁肃进行了会面,目下已离开陆口东去。

密报中的情报打探得很清楚,连刘封带了一千多人,打算送给孙权助战,以及准备随后送一批粮草东去的消息也打探得一清二楚。

这也难怪,刘封大张旗鼓的东行,以关羽在陆口方面布置的情报网,打听不清楚才会奇怪。

“刘封这畜生这是想去讨好孙权,哼,这正是天赐给我的良机,我正好亲自南下去平定蛮人之叛。”

关羽虽然口口蔑称刘封为“畜生”,但对刘封还是相当忌惮的,如今听闻刘封已去往秣陵,方才会再无顾虑。

赵累仔细的看了这份情报,眉宇间的忧虑虽然减了不少,但依然怀有担心:“将军,这刘封虽然已东去,但末将觉得,将军还是不该轻易离开江陵。”

“如此顾虑重重,怎能成就大事!”关羽面露不悦,冷眉瞪了赵累一眼,“我意已决,尔等当尽随我去往武陵平叛。”

赵累被驳,心中微微一寒,但还是忍不住道:“将军若倾全军南下平叛,江陵的守备是否会空虚了一点?”

关羽摆手道:“江陵城有糜子仲守备便是,再传令给公安的士仁,令他严密注意沿江烽火台之报,一旦有事,立刻派人通报于我,我自会率军迅速回援公安,只要公安无事,江陵城自然安然无恙。”

赵累还待再劝,关羽已是断然道:“就这么定了,尔行无需再多言,赶快下去做准备,两天之内,大军必须出发。”

七天之后,临湘城,镇南将军府。

“诸位,黄老将军刚刚送抵的急报,关羽的大军已经渡江,在去往临沅的路上了,万事皆备,只欠东风矣。”

政事堂中,刘封神情有些激动,当他将这个消息公布时,整个政事堂立时都陷入一片兴奋当中。

自从谋划开战以来,已经整整过去将近两月,经过种种的布局,终于完成了这最重要的一步。

压在所有人心头的那块大石,眼下终是可以落地,但每个人的心头立刻又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激动所占据。

他们知道,接下来他们将要去做的事,将是一件名著青史的大事,他们每个人的命运,乃至整个天下局势的走向,都将因为他们所作所为而改变。

在这一刻,很多人都忽然有一种恍惚的错觉,仿佛自己就是那手执命运之笔的无形之神,将要亲自去书写下这一段属于自己的传奇。

庞统手捋着短须,面带着微笑,依1日是那般自信。

刘巴的面色同样激动,但神色间却略有几分惭愧。

至于年轻的马谡,则是前所未有的兴奋,一副跃跃欲试之状。

名利、权位、财富,浴血奋战,无非就是为了此三样,现在,这般诱人的回报触手可及,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此刻,所有人的心都拧成了一股绳,只为那共同的目标。

当下,刘封下达了开战之令。

关羽手**有精兵两万,其中,士仁率五千兵马镇守公安城,武陵、零陵二郡各有兵两千,也就是说,原本留守在江陵的兵马则有一万一千之众。

先前廖化已率军五千南入武陵,而根据情报,关羽此次从江陵又带走了近三千的兵马,也就是说,此时留守江陵的糜竺,手中仅有三千左右的兵力。

三千兵马虽少,但江陵城墙高厚,三千的兵马若然死守,足以抵挡数倍于己的兵力围攻。所幸的是,刘封此次作战的方略并非稳扎硬打,而是奇袭。

根据敌人现有的兵力分布,刘封对己方的作战进行了相应的布署。

经过两年多的扩军,此时刘封手中握有的兵力将近有两万三千之众。

桂阳方面,由魏延和马良率军四千,兵进零陵。

益阳黄忠所部的五千兵马,则由益阳北上,会合沙摩柯所部蛮兵,从南面牵制关羽军主力。

庞统、刘巴率两千兵马留守长沙。刘封本人,则率马谡、陈到等将,率一万两千多的主力部队奇袭公安及江陵。得手之后,分一部分兵马逆江而上,迅速攻破建平、宜都二郡,截断荆州与蜀中的联系,阻断关羽军撤入蜀中的归路。

各路兵马得手之后,则从南北方向迅速的向关羽主力进逼,力求将关羽合囤于临沅一线的狭小地带。

此战,刘封的目标不仅仅是要全据荆州,而且要全歼关羽军团。

各种兵马的部署,在此之前就是经过重重推演过的,刘封镇南将军令一下,诸文武马上依令忙碌起来。

而刘封,在出发之前,还要向一个人告别。

后园之中,那个形容枯萎,气息奄奄的病者斜躺在木轮椅上,昏黄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隐然有一种落寞的凄凉。

微风轻轻的拂过他的面庞,隐隐带来泥土和小草的芳香。他就那么静静躺着,闭起眼睛,耳边万籁俱静,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曾经美好的时代。

“兄长。”刘封默默的走过去,看着这个病人膏盲的兄弟,心中隐隐作痛。

刘璃睁看眼,看到是刘封时,僵直的脸庞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颤声道:“阿封,你来啦。”

刘封俯下身来,手抚着他的肩膀,面带着微笑道:“兄长,我是来和你道别的。““阿封,你是不是打算和刘备开战了?”

病得迷糊的刘琦,眼神中猛然闪过一丝激动。

刘封重重的点了点头,“明天我就要率军出征,为我们的大业去战。兄长你好好养病,用不了多久,我就会亲自陪你去江陵故地重游。”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奇袭

自两年前张机将垂危的刘琦从死亡线上生生拖回以来,他就一直处于痛苦的挣扎求生之中,他之所以能够顽强的生存了两年之久,与其说是张机的医术高明,倒不如说是他求生意志的顽强。

关于和刘备开战之事,刘封虽密谋已久,但对刘璃却一直隐瞒,直到今天,当他有必胜的把握之时,才亲口将这开战的计划告诉刘琦。

刘封希望,这个消息能让病人膏青的刘琦再坚持下去,能够坚持到从临湘这个偏僻之地,重归江陵这座荆州核心之城的那一天。

刘封是想在刘墒生前,能够让他再享受一下州牧的风光荣耀。

果然,刘琦听得他这般坚毅的话语,奄奄一息的他,仿佛被打了一针强心剂,整个人的精神竞似回光返照一般。

“阿封,我这身子,只怕不能和你并肩而战了,你一个人,千万要小心。

刘琦又有几分遗憾,现在的他,打心眼里盼着能和刘封一起浴血杀场,共创事业,只是,他知道那已经是不可能之事。

刘封握紧刘琦的手,淡然的笑道:“上阵杀敌之事,就交给愚弟好了,我走后,还要有劳兄长留镇后方,这样我才能放心的跟关羽决一死战!”

刘琦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到了这个地步,已然跟废物没什么区别,刘封那么话,其实只是想宽慰他,让他知道自己依然有用,依然能为他们的大业出一份力。

刘琦心中一阵的感动,遂是郑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的去吧,我一定会为你牢牢的稳住后方,等着你大捷的好消息。

刘琦此言,便是等于承诺,他一定会坚强的活下去,撑到刘封拿下荆州的那一天。

有了刘埔这句话,刘封便安心了许多,遂是哈哈一笑,豪情万丈道:“好,那愚弟我就去了,咱们江陵再见。”

又安慰了刘琦一番,刘封方才告别而去。

目送着刘封消失在园林曲径之处,本是面带苍白笑容的刘琦,猛然间脸色一变,只觉胸中气血激荡,痛苦难当,不由控制的大咳起来。

他生怕这咳声惊动了刘封,忙用双手捂住嘴巴,只这般痛苦的抽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汹涌的气血方才渐渐消息,当他松开手时,手心中已满是紫淤的血流。

夜已深,临湘城西的水寨之中,却是灯火通明。

趁着黑夜掩护,从各处云集于此的一万多长沙军,此刻正心怀着激动,默默肃立。

这些人中的大多数,在两年前还只是只会种田的农夫,或者是流离失所的流民,自从两年前应召成为镇南将军麾下的一名士卒之后,他们的记忆中,还从未有过这么艰苦的日子。

他们记得,那个叫做马谡和陈到的将军,简直跟发了疯似的操练他们,每日光是徒步山地行军的训练,一去一回起码就有三十余里。

除此之外,博击术、阵法配合,还要牢记金鼓旗帜等诸般号令,以及所在曲队中每一个同袍的面孔。这两年来,他们所流过的汗,比一辈子还要多。

尽管如此,但他们却没有怨言,因为他们从前吃不饱穿不暖,自从当兵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尝到饥饿的尝味,而且,他们的镇南将军赏罚分明,对任何人都公正以待,这让他们非常的信服。

今日,他们聚集于此,一个个身材高矮胖瘦不同,但每个人却都精}申饱满,沉着刚毅的脸上,透着一股决死杀战的刚阳之气。

尽管他们还比不上北边刘备军的老练,但他们身上的这种冷静锋冷的杀气,却比那些刀里来血里去的老兵丝毫不逊色。

沉寂的大营,忽然间激动起来。从辕门至栈桥,一万多将士如有浪开,自动的分出一条道路来。

辕门处,缓缓行来一匹矫健无比的高头神驹。

那神驹的主人,身长七尺,肩膀宽阔,面容俊朗,鼻梁又高又直,尽管脸上尚留有一丝稚嫩,但那双浓眉紧压的鹰目,却蕴涵着远远超出其年龄的坚毅和沉稳。

这年轻的武士,正是他们敬畏己久的镇南将军刘封。

此刻,刘封头戴着黑色的鹰纹铁盔,银灰色的顿项软软的垂在肩膀上,一身灰白色的铁铠,外罩着一件银色的披风。

他用一只手操纵着缰绳,另一只手倒提着一柄硕大无朋的银色重枪,腰间挂着一柄宝剑,背后斜挎着一张大弓,在马鞍的左右两侧,各挂着一只巨大的箭囊。

他就这般昂然向前,徐徐的从万众瞻目中走过,火把的映照下,他如同一员神威凛凛的天降战神。

无震一言,仅仅是那种无上的威压之势,便令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匍匐于他的脚下。

刘封策马来到栈桥边,拨马回视那万余之众,心中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责任感。

这一万年轻人,现在就要跟着自己去实现大业的梦想,一万个鲜活的生命,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环视良久,刘封重枪一横,沉声喝道:

“出发!”

一万兵马,分为前后两队,分乘一百余艘船只。

前队三千佘人,皆由刘封亲自率领,船只约三十余艘,且都是普通的运输船。

刘封将三千精锐的士卒,都藏匿于船舱之中,无令不得上甲板露面。而在甲板上摇橹、扬帆的船工水手,则一律不带甲胄,身穿普通人的衣服,既所谓白衣。

整支前部船队部扮作是货船,打着给东吴送粮的旗号沿湘水北上先行,后队七千战士,则由马谡和陈到分别统领,跟随在刘封船队之后,前后相距有半天的路程随后而行。

次日黄昏时分,前队船只北出湘水口,进入洞庭湖流域。

一出湘口,船队便撞上了自巴丘而来的东吴巡逻船,由于先前刘封向鲁肃声称后派一支运输队,往东吴运送一批粮草,故而鲁肃已向巴丘方面的水军做过放行的支会,因此东吴巡逻船在问明来历之后,也不上船查看便放行而过。

顺利的避过东吴的巡逻耳目之后,三十余艘运输船便改道西行,一路直奔长江上游的重镇公安城而去。

要说关羽这一招烽火台的提防措施,确实是够绝的,即使是庞统,虽然想出了假借陪着孙尚香省亲为名,骗得关羽以为自己离开长沙,但也一时未能想到破解这烽火台的计策。

好在庞统有刘封这个拥有“外挂”的主公,历史上,吕蒙曾用一招“白衣渡江”,轻松破解关羽苦心经营的长江防线,而刘封所要做的,只是简单的复制而已。

打着商船名号的船队,在进抵关羽防区之后,沿途烽火台的巡哨根本没有任何警觉,在收了贿赂的情况下,都任由船队靠岸,结果所有的岗哨,包括站岗的军士,都尽被突袭而出的刘封军收缚。

逐一控制了沿途数十座烽火台之后,两天后的天明时分,经过长途跋涉的刘封,还有他的三千先驱之士,终于看到了竖立在江边,那巍峨的公安城。

公安城中,此刻的守将士仁,正在饮酒作乐。

与其说是在作乐,倒不如说是在解愁。

几年前的临湘之战,士仁按照关羽的命令,押解粮草负责引诱刘封出城劫粮,结果却是关羽中了人家的三环诈降计,结果落得粮草尽失,攻城损失折将。

战后,士仁本来以为自己只是奉命行事,结果却被盛怒之下的关羽险些斩首,只是被徐庶出言求情,才苟活一命,结果生生的被打了五十军棍。

正是因为那五十军棍,才使他腰上受了内伤,每每到秋末冬初这种季节交替的时节,就会感到酸痛难当。

唯有饮酒,才能让自己神经麻痹,才能缓解腰上带来的那种痛苦。

一杯酒刚刚下肚,忽然一名亲兵惶恐而入,大叫道:“将军,大事不好了,刘……刘……刘封的大军杀到城外啦!”

士仁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一听这话,便白了亲兵一眼,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刘封早就去了秣陵,怎会出现在公安,大白天的你就喝高了,小心老子打你军棍。”

那亲兵见士仁不信,扑嗵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惶恐的叫道:“小的没有胡说,外面真的突然杀到好多长沙兵,而且打得确是刘封的旗号。”

士仁这下就有点心慌了,赶紧放下酒杯,不及披挂就直奔公安城头。

待上到城头之时,果然见到城外敌兵无数,火光冲天,不知从哪里杀来一直打着刘封旗号的军队,猝不及防的击破了江畔的两干多江防水军,轻易的夺战了水寨和两百多艘战船。

“怎么会这样?关将军那边明明说刘封去了秣陵,怎的会突然出现在公安?这支军队又是怎么进抵城下的,沿江的烽火台昵,眼睛都瞎了吗,为何不早报?”

一连串的疑问,让士仁陷入了无比的恐慌当中,尽管他手中尚有兵三千,但却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一面下令关闭城门死守,一面派人急去向武陵的关羽求救。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早知今日

刘封所率的三千精兵,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公安,假扮作商船的船队顺利的进入公安码头,三千精兵轰然而出,一举将江防水营的两千水军击垮。

尽管刘封的打击已经相当迅速,但由于公安城外尚有水军这一道屏障,故而给了士仁关闭城门的机会。

在夺取水营后,刘封并没有急于进攻,他手中仅仅也只有兵马三千而已,以一比一的攻守比例去进攻公安坚城,显然不符合兵法之道。

次日,等到马谡的后续兵马进抵公安后,两军会合,总计一万多兵马,刘封遂将大军进抵公安城下,将整座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

城中的土仁,忧心忡忡,面对着这突出其来,如同从天而降的奇兵,士仁所能做的,只是极力的压制±卒们的惶恐之心,期待着自己能够撑到关羽援军回来的那一刻。

不过,令土仁感到意外的是,数倍于己的敌兵虽然将城池围威铁桶一般,但却并没有急于攻城。

在完成包围的同时,一名敌军的信使直抵护城河前叫门,声称奉了马谡之命前来送信。

士仁不知敌人何意,便叫将那信使放入城内,在北城的城楼上,士仁很客气的接待了来使。

“士将军,马幼常将军有一封信命小的转呈给将军,请过目。”

使者将马谡的亲笔信奉上,士仁先命看茶招待来使,接着那帛书拆开细看,看着看着,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那是一封劝降信。

在信中,马谡详细的为士仁分析了降与守的利弊,马谡在信中承诺,只要士仁放弃抵抗,开城献降,镇南将军刘封不但将有重赏,而且还是给他升官进爵。

以利相诱的同时,马谡还威胁,若他顽固不降,大军旦昔攻城,必叫他城破身死。

战争之中,这种围城劝降的招数屡见不鲜,马谡的这一封劝降书虽说也并非稀奇,但仅仅威胁利诱,原本是不足以诱使士仁投降。

然而在信的末尾,马谡提及的一件旧事,却令士仁心头深深为之恐惧。

马谡所提到的,正是让士仁不堪回首的临湘之战。

在那场战役中,明明是关羽中计,用兵失误,但奉命行事的士仁却无端的受到了军棍的处罚,不但在军中威信大损,而且还落下了腰部的内伤。

现如今,关羽令他士仁镇守公安,结果却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刘封军破解烽火台的监视体系,一举攻至公安城下,几乎兵不血刃斩杀两干水军,缴获了数百艘水军战舰。

不管刘封军是如何做到这般奇袭,事到如今,士仁终究是逃不过失职的责任,即使他守住了公安城,到最后,自诩军法如山的关羽,依然会降罪责罚于他。

马谡这字字句句,深深的刺中了士仁心中的痛处,回想起当初几乎被砍头的恐怖,还有那五十军棍下经受的痛苦,土仁的心中再度涌起深深的畏惧。

“士将军,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归顺明主,还是继续给关羽这个不知体恤下属的傲慢狂徒卖命,还请将军三思而行。”

来使见士仁表情犹豫不定,便不失时机的再劝一句。

“关羽,关羽……”

士仁手中紧紧攥着那一道招降帛书,目光之中,迸射着一种怨恨之火焰。

公安城外,兵甲森森,阳光照耀之下,反射着慑人的寒光。

此刻的刘封,正指挥着他的军队布阵于公安城外,一副耀武扬威,随时准备攻城的样子。

历史总是那样的巧合,曾经的历史上,关羽就是因为错用士仁守公安,结果使得刘备修筑的公安坚城,不战而破。

现在,很多事情已然改变,但关羽的用人策略却仍然没变,正是因为听说公安城守将是士仁,所以刘封才会对袭取公安无比的自信。

不过,先行一步提出写信招降之人,却是马谡。

“幼常,你说这土仁他会被你说动吗?”

刘封目视着公安问道,他对于马谡献上此计的理由很感兴趣。

马谡轻蔑一笑,自信道:“当初临湘诈降之时,我曾与这士仁有过短暂的接触,据我所知,此人虽跟随关羽已久,但实则却是一个怯懦怕死之徒,再加上先前他遭受过关羽的重责,心中必然怀有怨言,双管齐下,我料他必然开城投降。”

马谡所言,正也是刘封所想。

“关羽此人出身于草民,尽管他十分的狂傲,但在我看来,那种极度的傲慢,与其说是自信,倒不说是对自己出身不好的一种自卑。

自卑到极端,便成了自傲,而这种自傲,又使他对那些出身比他强,如今却又臣服于他的士吏非常轻蔑,相反,对那些和他一样出身的兵卒,却十分的亲近善待。”

马谡对关羽这般透彻的剖析,着实令刘封感到惊讶,其实他也曾试图深入了解关羽这个大敌,但也仅限于知道关羽素来“慢士大夫而重士卒”,但对关羽这般性格的成因,却没有深入的分析,却不想,马谡竟然对这位美髯公如此的了解。

马谡话音未落,但见公安城一线,城门忽然大开,吊桥亦随之放下,只见一员没有披挂的武将跟随着那送信使者一同出城。

马谡哈哈笑道:“主公你看,那士仁来了。”

正如自己所料,±仁果然是不战而降。

刘封心中甚喜,当即拍马行至阵前,那士仁奔行肯前,滚鞍下马,伏地拜道:“末将士仁拜见刘镇南,镇南若然不弃,末将愿为将军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这些嘴上的慷慨之词,并不能改变刘封对士仁的鄙夷之心,尽管如此,但刘封依然佯装求贤若渴,忙是跃下马来,将士仁亲手扶起,抚其肩宽慰道:“子善深明大义,实乃可贵,我得公安没什么可喜的,喜在得到子善这员大将呀。”

马谡也上前拱手笑道:“子善,久违了。

如今你我已是同僚,当年之事,我在这里还要跟你说声抱歉。”

土仁知马谡是刘封帐前红人,哪敢受他的道歉,忙道:“彼时各为其主,何来道歉之说。倒是今日幼常一封书信将我点醒,方才决心投归明主,是我该感谢幼常你才是。”

彼此间客气恭维了一阵,刘封遂下令由马谡率军五千,进驻公安城,全面接手公安城防,安抚人心,并着手整编士仁手下的三千兵马。

刘封本人,与陈到及土仁,率其余五千兵马,按照事先的计划,乘船过江,径直杀奔北岸江陵重镇而去。

江陵,黄昏。

暴躁的南风粗鲁的在街上穿行,刮起地面上的黄土,扬到天空再撇下来。

阴云遮日,天地一片昏沉。

江陵的街面上一个人都没有,家家紧闭房门,整个城池如死一般沉寂。

糜竺策马从大街上走过,他能够感受到无数只担惊受怕、惊惶失措的眼睛从门缝里偷偷向外观看。

长沙军突袭公安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一江之隔的江陵,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令全城的士民都为之悚然,几乎在一夜之间,原本繁华热闹的城市,就变成了一座被阴云所笼罩的“鬼城”。

登上城门,糜竺手搭凉蓬,远眺着江岸方向,许多居住在城外的百姓,正携家带口的向江陵城撤来,而沿江水营的一千多江防军,同样也正在撤归城中的路上。

现下的糜竺手中只有三千兵马,混乱的情报让他无法得知突袭公安的长沙军到底有多少人马,但他清楚,公安只是前哨之战,刘封的矛头很快就将指向江陵。

区区三干兵马,如何能阻止敌人攻上北岸,糜竺现在所能做的,只是将现有的兵力集中退守江陵城。

“公安的士将军有没有最新的消息?”糜竺焦虑的问道。

公安城是南下武陵的必经之地,如果公安被刘封夺下,那么就等于截断了关羽主力北归的道路,眼下糜竺倒并不怕刘封是否率军来进攻江陵,反而担心公安能否守住。

“长沙军把公安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从昨天起我们就和公安失去了联系。

左右的回应让糜竺打了个寒战,对于这个士仁的能力,糜竺一向是持怀疑态度的,但作为南郡太守的糜竺,却无权决定关羽的遣兵调将。

“待江防军撤人城后,立刻关闭各门,不许再放一人人城。”糜竺断然令道。

“可是大人,城外还有许多百姓没有撤人城内,这么快就关门,是否……左右还待进言,糜竺却摆手喝道:“如今形势紧迫,若是令敌人的奸细趁机混入城中却当如何,尔等无需多问,只管依令行事便是。”

傍晚时分,江陵城和中门尽皆关闭,成千上万的平民聚集于四门边,衷声乞求开门放他们入内避难,但糜竺却无动于衷,严令不得开门。几万百姓苦求之下不得人,至入夜时,便各自四散逃难而去。

诸葛府。

此刻,那个相貌丑陋的妇人,正在堂中来回踱步。

长沙军打到公安的消息,让整个诸葛府也变得紧张起来,为免有人趁生非为作歹,黄月英已下令将府门关闭,所有的仆丁婢女都不得擅自进出。

夜幕降临之时,院外响起一阵轻盈而急促的脚步声,只听得家丁喊道:“夫人,二小姐来了。”

黄月英心中的一块石头顿时落地,微一平伏焦虑不安的心情,佯做出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打开房门缓缓的走了出去。

“姐姐。”妹妹黄月眉迎面而来,清艳的脸庞上,明显带着几分紧张不安,当她见到黄月英时,那份不安才略褪色了些许。

江陵城形势复杂,黄月英在听到公安出事的消息后,马上便派人去接妹妹前来府上,父亲在乡野居住,把这妹妹托负给自己,若是出得什么差池,她可不知该怎么向父亲黄承彦交待。

姐妹二人携手入内,一杯热茶下肚之后,黄月眉的紧张心情才渐渐平伏下去。

“姐姐,若是那个刘封打进江陵城来,咱们可该如何是好?”黄月眉担忧的问道。

黄月英冷笑一声,不屑道:“江陵城墙高厚,又有糜子仲主持大局,就算是姓刘封的倾兵而来,也休想攻破城池,妹妹你大可不必担心。”

黄月眉紧蹙的秀眉缓缓松开,却又叹息道:“想不到这个刘封这般不简单,姐姐,只怕当年你和父亲都看错了。”

“父亲当年的决定并没有错,以姓刘的那般种身份,若是你嫁与了他,对咱们黄家并无好处。只是没想到此人心机如此之深,竟是做出那等匪夷所思之事,即使是你姐夫也万万没有想到。“黄月英尽管表面上对刘封有所不屑,但言词之中,却无法掩饰那种带有“鄙意”的刮目相看。

黄月眉唏嘘之下,忽然想起一件事,“有一件事,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未跟姐姐你说。

姐姐你可记得,当初在夏口时,那会刘封还没有背叛主公,你曾在医药营中,对我说过一些话。”

黄月英目露疑色,点头道:“不错,我记得那件事。”

黄月眉接着又道:“当时你前脚刚走,那刘封后脚便至,我按照姐姐的吩咐,对他敬而远之,他却说了一些很古怪的话,说什么此番他南征湘东二郡,会给我送上一份大礼,在那之后,他便公然反叛了主公。我在想,他那时一定是偷听到了我们之间的谈话。”

听罢她这些话,黄月英的脸上微微涌上几许阴霾。

“他若真的听到了我们的谈话,知道我当初是出于何等目的,才故意的去接近他,一定会对我们怀恨在心,我真真担心,若是他攻破了江陵,咱们姐妹落在他的手里该怎么办。”

说到此时,黄月眉目光中竟是惧意闪动,柔弱的身子跟着打了一个冷战。

黄月英心里也害怕,但作为诸葛亮的夫人,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她岂能显得一丝一毫的惧色。

当下她淡淡一笑,不以为然道:“他听见就听见了,这江陵城固若金汤,他纵然有心报复,又岂能奈何得了我们。如今主公拿下益州已威定局,到时挟蜀中大军东归,再和云长将军内外夹击,灭了那刘封的不费吹灰之力,妹妹你这等担忧,纯属是庸人自扰。”

“唉,但愿如姐姐所说吧。

黄月眉幽叹一声,眉宇之间依1日是顾虑重重。

南门。

深夜寒风卷起,糜竺抖了抖肩膀,希望借助这个动作驱除一些寒气。

极目远去,原本应该灯火通明的江防水营,此刻已一片漆黑,只听得到此起彼伏的江涛拍岸之时,让人有种奇特的阴森的感觉,久久而不散。

从清晨开始,糜竺就一直呆在南门一线,亲自指挥士卒加固城防,准备应对接下来刘封军随时可能杀到的攻击。

整整辛苦了一天的时间,糜竺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

没有办法,他必须这般拼命,因为刘备临行时,把江陵这座荆州最重要的城池交给了他,而且城中还居住着大部分官吏和将士们的家誊,这份沉甸甸的重担,使得糜竺不得不拿出老命来守护这座城池。

眼看夜已至深,糜竺终于忍不住饥饿与疲惫,准备下城先去休息一下。

就在糜竺刚刚转过身去的时候,哨塔上的士兵突然高声示警:“水营方向发现异情!”

糜竺稍稍放松的心情,立刻又提至了嗓子眼,几步扑到女墙边,探出头去江岸张望而去。

果然,本是漆黑一片的弃营,这时忽然扬起了许多火把,隐约推断,似乎有一支兵马登陆。

“难道刘封这么快就杀到了?”

糜竺心中一惊,立刻下令全军准备应战。

在一双双不安的眼睛注视下,一支约数千人的队伍,高举着火把,急匆匆的由水营向着江陵城来。借着火光的映照,依稀可以辨认出是本方部队的衣甲旗号。

糜竺稍稍松了口气,但依然不敢马虎大意,他担心这支忽如其来的兵马,很有可能是长沙军假扮,试图骗开城门。

千余人的兵马形色匆匆,看似混乱的奔至南门一线,隔着护池叫嚷着开门放他们入城。

在无法确认这支兵马所属的情况下,糜竺只能硬着头皮下令不得开门。

“糜太守何在,我是公安守将士仁,快开城放我入内。”

在正对着城楼的下方,糜竺听到了一个还算熟悉的声音,寻声望去,只一片火把的映照下,糜竺果然看到了士仁。

“士将军,你不守公安,为何会来我江陵?”糜竺戒心大松,但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城下士仁高声道:“长沙军假扮商船,破解了沿江烽火台,那刘封亲率数万大军,突然杀到公安。外有强攻,内有细作接应,我力战不敌,只得率军杀出城来投奔江陵。糜太守,刘封那厮的大军马上杀到,快放我进城,你我合兵一处方能守住江陵呀。”

士仁的解释找不出任何破绽,糜竺略一扫视,见士仁手下尚有兵两千左右,若是合兵一处,对守备江陵以待关羽大军还援便多了一份底气。

思索片刻,糜竺便下令打开城门,放公安的败军入城。

吊桥放下,城门大开,数千余灰头土脸的败军匆匆入内。糜竺下得城来,径直来到士仁面前,用责备的语气大声道:“土将军,你弃守公安,等于断了关将军归路,若是关将军……”

话未说完,糜竺整张脸瞬间惨白,眼珠瞪得斗大,仿佛看到了鬼魅一般。

士仁身后,手提银枪的刘封拨马现身,冷冷笑道:”糜竺,我们好久不见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旧情

(感谢太笨啦你和蜀山乌发翁的打赏,呵呵)当糜竺认出是刘封时,一张老脸瞬间惨白如纸,眉头抽动,整个人如同魂飞魄散一般。

对面的士仁,低头不语,神色默色。而在周围,那些原本惶然的公安败军,此刻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突然间变得狰狞无比,一双双充血的眼睛,迸射着嗜杀的凶气。

一瞬间,糜竺明白了一切。

士仁投降了!

不及多想,糜竺拨马便走,刚刚转身,只听耳边风声啸啸,白影一晃,刘封已如铁塔般挡住了他的去路。

胯下有的卢神驹,糜竺焉能逃出他的手掌。

惊恐之下,糜竺心中更是腾起熊熊焰火,也不知哪里忽来的勇气,他竟是大喝一声,拔剑愤然向刘封斩去。

眼前那一副拼死之状的老朽,在刘封眼中,几如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若是平常,他根本不屑于自己动手对付这么一个没有抵抗能力之徒。

但是,现在不同,刘封是心怀着复仇之焰而来。

剑眉一横,杀气如汹涌的浪涛滚滚而发,但见猿臂一动,手中重枪如电光般标射而去。

噗!

一声沉闷的撕裂声中,那一条银色的重枪,轻易的摧破了铠甲,刺透了胸肉,从糜竺的前胸而入,从后胸穿出。

鲜血淋漓的枪锋上,还挂着丝丝缕缕的肉沫,那碗口大的创口处,鲜血如井喷一般一股股的往外喷溢。

“畜……畜……”

糜竺口中喷涌着鲜血,眼珠子几乎从眶中进出,以一种复杂而垂死的眼神死死盯向刘封,试图骂一句”畜生”,但生命的气息在飞速的消散,他再无力气多说一个字。

苦撑了几秒钟后,糜竺人头往下一耷拉,就此毙命。

曾几何时,刘封一度想过在刘备跟前低调行事,妄图安然的渡过余生,但正是眼前之人,用他那卑鄙的猜忌,一步步的逼得刘封不得不铤而走险。

现在,手刃仇人,那种畅快的感觉,何其的美妙。

看着死去的糜竺,刘封没有半分的同情,冷笑一声,将穿入尸体的银枪抽出。

那尸身晃了一晃,欲要栽倒于马下,躯体尚未落地之时,刘封手腕一抖,青缸宝剑出鞘,寒光过处,糜竺的人头已飞上半空。他伸出手,轻松的接住了那血淋淋的人头。

这一挡一杀一接人头,发生的太过突然,直到糜竺的人头飞上半空时,左右的江陵军卒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顿时人心震怖,眼见太守已死,轰然散去,各自逃命而去。

刘封将糜竺的人头高高举起,厉声喝道:

“糜竺狗头在此,凡归降者,备安1日职,若敢顽抗,下场形如此贼!”

刘封以丹田之气高声厉喝,洪钟般的威慑之词,只震得江陵士卒心神惊溃。

逃得慢的那些士卒,为那血淋淋的人头所慑,哪里还有抵抗的意志,几百号人呼啦啦一片的便跪倒下来,齐呼愿意归降。

刘封当即命陈到收编降卒,并迅速的遣兵控制江陵武库、衙门,及四门要害。几个时辰后,马谡所率的后队三千兵马紧随而至,总计五千长沙兵尽皆进驻江陵,待到天明时分,基本已控制了整座江陵城。

天蒙蒙壳了,但天际浓云密布,初升的旭日被挡在阴云之后,这个清晨显得越发的寒冷。

一夜未睡的黄月英走到门边,面带忐忑的向外张望着,昨天一晚,整个江陵城都人声嘈杂,外面不时的有军队整齐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这让她一夜都心际难安。

高墙大门挡住了她的视线,什么都看不到。

“姐姐,外面乱了一夜,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黄月眉从房中足艮了出来,眼眶四周多了一圈淡淡的黑迹,显然她也是一夜未眠。

黄月英神情马上恢复自若,笑着宽慰道:

“能有什么事,无非是糜太守派兵巡街,以防细作趁机作乱而已,妹妹你就不要乱猜测了。”

“可是……可是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黄月眉依1日心思难安。

“我说了,刘封那小子成不了气候,妹妹你就别….话音未落,原本的刚刚安静下来的门外,此刻忽然间又响起了脚步声。

与黑夜里紧张而急促的脚步声不同,这一队经过的兵马,脚步整齐而有力,毫无慌乱的迹象,而且更让诸葛府上下感到不安是,外门这支军队竞非是经过,而是在府外停留了下来。

“快,将前门后门一并包围起来,没有上边的命令,不许放一人进出。”

大门外,一个冷酷的声音在下达命令。过不多时,家丁们便惶恐的前来报告,说是前门后院,以四府墙四周,都被全副武装的军兵包围,而且据他们偷偷窥视,这些军兵的装束竞不似自家军人。

“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黄月眉花容惊变。”这……这……”

此时此刻,即使是一向自诩沉稳的黄月英,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心思已乱,更不知如何来安慰妹妹。

大门之外,刘封正率领着一队军队策马而过,巡视城中各处的治安状况。

打下江陵城并没什么可得意的,比起攻破城池,更难做到的收取人心。

就如同当年攻打长沙一样,在入城之前,刘封就给全军下达了严格的军令,但凡敢取城中吏民一针一线者,格杀勿论。

镇南将军素来以军法严格而闻名,故此五千长沙军无人敢以身试法,入城之后都各安职守,宁愿睡大街,吃冷饭也不敢擅自扰民。整个江陵城,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和平的气氛当中,改换了新的主公。

此时江陵城中,尚居住着大批刘备集团官吏到将士的家誊,从入蜀的荆州军,以随关羽南征武陵的军队,大部分人的家誊尽皆在此。

这些家眷对于刘封来说,是打击了瓦解敌人回夺荆州企图的有利武器,故此刘封特命军士将诸吏府邸,以及军人家属聚居之地保护起来,名为保护,其实也有监视的意味。

“吁一一”

经过那高院大门时,刘封猛的勒住的卢,后退几步,抬头看了一眼门匾上所书的“诸葛府”三个大字。”将军,这里是诸葛子L明府邸,小的已派人将之团团围住。”负责守备的队正上前禀报。

“我知道,进去看看吧。”

刘封拔马径直上了高阶,当先的军兵马上赶在镇南将军之前叫门。

府院中,听着呼呼的叫门声,一府上下都心惊胆战,不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都不知该不该开这门。

黄月英站在阶上,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拍门声,心中隐约已经猜到了几分,但她却又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恐怕他们就要撞门进来了。”

身边的黄月眉吓得花容失色,紧紧的握着姐姐的手,忽然间她感觉到,姐姐的手竟然在颤抖。

突然之间,一个金属般的声音,让整个府中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凝固。

“镇南将军刘封前来拜会。”

刘封二字,如一道晴天霹雳,直震得那些胆小之辈,差点就当场晕过去。

纵然是黄月英,在听到这个声音后,腿脚竟然也有些发软,胸口沉闷无比,只觉有什么东西堵着,让她渐渐无法呼吸。

黄月英绞尽脑汁,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个魔鬼般的男人,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仅仅一夜就攻破了固若金汤的江陵城。

“姐姐,真的是他,怎么办,怎么办啊?”黄月酒更是吓得神魂落魄,手足无措。

若是换作平常女子,此刻怕早已乱了阵角,但黄月英却不愧是诸葛亮的夫人,只短暂的惊悚后,很快就强行的压制住了恐慌。

“妹妹,听那刘封的口气,并不像是来找咱们复仇,我想他多半还对你1日情不忘,呆会姐姐开门让他进来,你一定要利用这一点稳住他。”

“姐姐,我……”黄月眉一脸的为难。

“妹妹,你听我说,咱们黄家和诸葛家的生死存亡,就全靠你了,算姐姐求你。”黄月英焦急不已,言辞听起来几乎已是在向妹妹恳求。

到了这般田地,黄月眉也知别无选择,只得默默的点了点头。

黄月英这才松了口气,她看了一眼妹妹,忽然将她的头发弄乱,又取来茶水,在她脸上抹了一些水迹,扮出一副面有泪痕,楚楚可怜之状。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黄月眉对姐姐这莫名其妙的举动一脸的茫然不解。

黄月英嘴角扬起一抹诡异,冷笑道:“女儿家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最容易让男人生出怜香惜玉之心,你听姐姐的没错。”

黄月眉无可奈何,只得任由姐姐折腾。

片刻之后,黄月英看着满意,方才深吸一口气,高声下令开门。

得到主母的命令,家丁们这才心怀不安的将大门缓缓的打开。

黄月眉屏住呼吸,极力的维持着凄婉可怜的表情,一颗心却砰砰跳动个不停,当他看到那俊朗英武的身影,缓缓的走入院中时,整颗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终于知道羞愧了

曾几何时,那个卑微,被她们所鄙弃的少年,而今已成长为这般英武不凡的男人。

他骑着高头大马,从高阶上徐徐而人,面色沉静如冰湖,不发一言,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让人为之胆寒的无形气势。

那强悍无比的气势,一瞬间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黄月眉的脑海中忽然涌上一个奇怪的错觉,觉得自己应该跪下来,匍匐在他的面前请求宽恕。

她的腿脚跟着就一软,本能的便要屈膝,却被身边的姐姐黄月英暗中扶住。

“前面可是黄夫人?”刘封亦不下马,淡淡的问道。

眼前这两个容貌天差地别的女人,刘封如何能不识得她们,此时此刻,他不禁想起了当日在医药营中所听到的那冷酷之词,心中陡裂间涌上几分复仇的快感。

“刘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黄月英说着盈盈一礼,妹妹月眉从失神中惊醒,也赶紧跟着做了一揖,低声道了一句:”刘将军别来无恙。”

“原来月眉小姐也在,多年不见,小姐你还是那么清纯貌美呀。”

刘将军笑着夸了一句,但说到“清纯”二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暗含着一种讽刺的意味。

刘封所指,显然是当年她受家族所托,故意装纯去接近刘封之事。

黄月眉脸色顿时泛起几分愧色,低头只挤着衣角,默默不语,一脸可怜相。

黄月英忙道:“不知刘将军驾临府上,所为何事?”

刘将军的目光从她二人身上移开,扫视着眼前这高宅大院,“整个江陵城现在都是我文l

封的,我去什么地方,似乎并不需要理由。”

一句话把黄月英给堵了回去,语气之中俨然已以主人而自居。

黄月英心中暗暗生忧,忙扯了妹妹一把。

黄月眉无奈,只得抬起楚楚可怜的头,蓟声道:“刘将军,我等只是妇道人家,将军与刘使君的恩怨,我等也只是旁观者,还望将霉念在1日情的份上,不要为难我们好不好。”

堂堂黄家干金小姐,而今却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低声下气的恳求刘封,黄月眉只觉渤面失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是为了廊全家族安危,才不得不红着脸将话说完。

不过两个女流之辈,就算以往有些过节,刘封又岂会真的跟她们一般见识。

刘封今日拜访诸葛府,无非是向荆襄大够之一的黄家发出警告的信号,告诉这些曾经支持过刘备的大族,刘备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现下我刘封才是荆州真正的主人,是你们改拐新主的时候了。

“月眉小姐这又是何必,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们还当真了。”刘封忽然间神情变得和善起来。

那姐妹二人一怔,眼眸中尽是茫然,一时无法捉磨透刘封到底心怀何意。

“眼下江陵方定,外面还不太安全,两位就不要随意走动了,我会派人好好保护好这里。”

客套似的安慰过后,刘封再无多言,转身拨马扬长而去。

刘封和一干军兵撤出院外,那姐妹二人这才从心惊胆战中回过神来,黄月英赶紧下令牦大门关闭,待到关闭府门,回头看时,妹妹童月眉竟已是摊坐在了地上。

两日下公安,三日破江陵,刘封的奇袭之战仿佛有上天护佑,连他自己都觉得出奇的i利。

在兵不血刃拿下江陵的第二天,刘封便命马谡率军两千,溯江西进,攻取由南郡分出甚的建平和宜都二郡,占据三峡险要,断绝蜀肆与荆州的联系。

在江陵人心初安之后,刘封留陈到率三干长沙兵守江陵,自己则率收编的三干降军再汝渡江南抵公安。

此时,公安方面的兵马由两部分组成,其中五千为长沙嫡系兵,另五千则为公安与江陌的降军。

刘封并不担心这批降军的忠诚问题,因为江陵城和公安城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中,这些陷军的家誊基本都居住在二城之中,控制住了遇些降军的家誊,也就等于握住了他们的命门,使他们不得不受自己的驱使。

刘封亲率这一万的兵马,以逸待劳坐镇于公安,准备应对关羽的回击。

武陵、临沅。

此时,关羽的近万大军,正在隔着一条沅水与五溪蛮白勺近两万兵马对峙。

关羽的名声果然不是盖的,原本两万蛮兵正在肆无忌惮的围攻临沅城,即使是廖化率jC军赶来,沙摩柯也不曾放弃围困,而是大胆酏分兵,一面囤城一面主动迎击廖化军。

然而,当随后听闻关羽亲来时,沙摩柯便毫不迟疑弃囤,果断的将大军撤至沅水以南。

沙摩柯的退缩,让关羽的心情舒畅了不少。

关羽原以为蛮兵被他威名所慑,很快就会自行溃散,但令他感到不爽的是,蛮兵尽管揞J往了南岸,但却在岸边安营扎寨,立下数重堡垒,一副打算和他打一场持久战的样子。

关羽恼怒之下,接连调兵遣将,试图强渡沅水,但数番努力后,却均被沙摩柯击退。

当关羽意识到沙摩柯并非泛泛之辈时,他决定认真起来,放弃了短时间内剿灭蛮人的计划,而是下令从南郡多调粮草来前线。

关羽很清楚,蛮兵人多而粮少,只要战事拖至冬天,一旦粮尽,看似顽强的蛮兵便会不战自退,到时他可以轻易的从后追击,直接筹奔他们的老巢,把这帮叛军一网打尽。

“将军,细作传回情报,蛮人又有一批糯草运到,至少有数万石之多。”赵累心怀忧虑的向关羽报告了这个不好的消息。

关羽的眉头微微而凝,喃喃道:“武陵一地向来缺粮,这些蛮兵又从哪里来的这么多糕草,莫非只是虚张声势的把戏不成?”

“将军,我怀疑蛮人的粮食是从刘封那里得来的?”

赵累一语,令关羽目色一凝,问道:“仿可是查出了什么可疑之处?”

赵累道:“末将一直怀疑蛮人作乱和刘割有瓜葛,所以自南下武陵后,就多派细作深入到益阳一线探听消息。近日听闻那黄忠已率军离开益阳,似乎有向临沅方向运动的迹象。秀加上蛮人忽然间有这么多粮草,所以我怀疑,刘封是否已经准备介入当中来。

赵累的推测不无道理,但关羽却有些不以为然,冷哼一声道:“你这只是猜测而已,文!

封那畜生眼下想必人已在秣陵,他如何能隔老千里之遥指挥部下相助蛮人。”

“这一一”

赵累这下便无言以应,即使他觉得刘封萑极大的可疑,但他却绞尽脑汁也无法解释刘参人不在荆州的事实。

问退了赵累的怀疑,关羽面露几分得意。

正在这时,廖化由外大入,连拜见之礼都忘了,一脸惊慌的叫道:“将军,大事不好,公安城被刘封包围啦!”

“什么!”

关羽腾的站起来,以一种斥责似的口气七f叫一声,似乎以为廖化在将根本不可能发生散错误情报报知于他。

廖化咽了口唾沫,不安的解释道:“此事千真万确,听说那刘封率军假扮商船,破了黏们沿途的烽火台,所以才能突然包围了公安城。”

“这怎么可能,刘封现下明明人在秣陵!”关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固执的认失这仍然是错误的情报。

赵累却忙道:“将军,不管突袭公安的是不是刘封本人,眼下公安被围已是事实,公妄若失,则我们的归路便将被截断,到时候江瞎乃至整个南郡便将势危矣。”

突然发生的变故,将关羽的全盘计划打破,如今看来,五溪蛮的叛乱已经根本不重要,公安和江陵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关羽不及多想,当即下令廖化率军两千,协助武陵太守樊仙坚守临沅,自己亲率八千主力,星夜兼程回援公安。

一路撞见的南逃的溃兵和避难的百姓,让关羽更加确认了公安被袭的消息,这使得他愈加的担心,只得催逼士卒加快行军,两夭之后,关羽的大军进至距公安三十里的石县。

在这里,关羽得到了一个令他震惊得几乎从马上摔下来的消息。

公安守将士仁不战而降,江陵城破,太与糜竺授首,而斩杀糜竺之人,正是那个关羽一直认为在千里之外的刘封。

这是一个令关羽作梦也想不到的噩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一瞬间让他明白了一切。

五溪蛮的叛乱,刘封和孙尚香的省亲之行,诸般种种,原本竞都是刘封所设下的匿套,为的就是把自己从江陵引来。

可恨的是,自己竟然浑然不知,又一次的中了那畜生的奸计。

身边,诸将无不惊恐,即使是早有所料的赵累,也是一脸的震惊。

想起赵累的多番劝谏,关羽心中是何等能羞恼与懊悔,后悔当初没有听从赵累之劝,歪则如何会有今日这般不可收拾的局面。

刘封啊刘封,我美髯公的一世英名,竟然会屡屡的断送在你这个畜生的手里!

“畜生,畜生,啊一一”

急怒之下,气血攻心,关羽张口便喷出一蓬血箭。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将军,将军。”

眼前关羽吐血,左右诸将大惊失色,一窝蜂的便围了上去。

“将军,你没事吧。”离得最近的赵累,生怕关羽急怒吐血之下晕厥过去,忙是伸手想去扶他。

“滚开!”关羽毫不领情,一把将赵累的手挡开。

连喷了几口血后,熊熊怒气似乎得以发泄,胸口的痛楚缓解了几分。

关羽强忍着艰难,直起身来,充满仇恨的目光延伸向公安方向,他拭干净了嘴角的血迹,厉声道:“传令全军加快前进,我要夺回南郡,亲手斩下刘封那畜生的狗头。”

“将军,江陵和公安已尽被敌人拿下,将士们的家誊全都落入了敌手,传扬出去,军心很快就会动摇,事到如今,末将以为不如先撤往蜀……”

“住口!”

赵累本想劝关羽放弃收复南郡的计划,趁着入川的道路尚未被断绝,立刻率军向西面建平宜都二郡转移,待得到蜀中的援军之后,再想方设法夺还荆州,但话未说完,却被关羽厉声喝断。

那双丹凤眼中喷涌着愤恨与沉重,关羽铁青着脸道:“左将军将荆州托负在我手上,我若就这般将荆州拱手落入刘封那畜生之手,还有何颜面去见左将军。我心意已决,敢再言其他者,立斩不赦。”

到得这般地步,关羽仍如此执着不听劝谏,他这般以杀相胁,自赵累以下诸将,自然是再无人敢言。

当天,关羽下令隐瞒南郡已失的消息,全军急行军赶往公安城。然而沿途不时可以遇见南逃的军民,这消息又岂能瞒得住,在听闻南郡失陷,家誊尽失的噩耗之后,军心已是渐渐生变。

次日黄昏时分,关羽率领着他的大军终于杀奔至公安城下。

早已探知关羽军动向的刘封,此刻已率领着七千兵马,背城列阵,静待关羽军的进攻。

黄昏的太阳仍在依依不舍的在地平线上徘徊,厚重的云层仿佛将士身上的铠甲,将它遮盖得严严实实,晚霞为天空和大地抹上了一层亮丽的色彩。

七千刘封军士兵静静的矗立在昏黄之中,他们排威整齐的队伍,巨大的军阵自公安向南一直排开五百丈远。

马蹄踏地那沉重杂乱的声响,人与马喘息声也越来越近,遥望南方,但见滚滚的烟尘冲天而起,一支杀气腾腾的军队,正在向着公安城浩浩荡荡开来。

那一面高高飘扬的帅旗下,刘封轻抚着的卢的鬃毛,神情淡然自若,仿佛根本不把汹汹而来的复仇之敌放在眼中。

在悠远而绵长的号角声中,一支马步配合严整的军阵缓缓的平推而来。戟士、枪兵、弩兵、弓手、楣手,诸般兵种搭配得错落有致,两翼又有数百骑兵巡游环护。

一眼看去,整个军阵排布得天衣无缝,天下间,能摆出这样军阵的将领屈指可数,刘封不得不承认,关羽确实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当世名将。

关羽所将的荆州北军,乃是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军,战斗力高于刘封所将的长沙军是毋庸置疑。而且,刘封这批兵马中,还混了不少新收编不到几天的降军,这些降军的战斗力虽不弱,但眼下人心未定,也只能用来充充门面而已。

敌军虽强,不过,刘封却有绝招。

对面,关羽军的大阵徐徐推近,转眼间已近至三百余步,两军横成一线,南北对峙。

关羽跃马阵前,横刀而立,丹凤眼冷扫对面敌阵。

他一眼便看到了那面高高飘扬的“刘”字大旗,旗帜之下,那银袍之将巍然而立,不用细看便知是刘封。

那个令关羽恨如骨髓之人,此刻,又一次见面,关羽只恨不得拍马冲上前去,将那可恨之徒斩成碎尸万段。

但关羽又清楚,眼下已不是官渡对颜良之时,自己“一刀斩”的绝学已无用武之地。

“好吧,畜生,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关羽真正的实力。”

话音未落,关羽战刀向前凌空一刀,号角与擂鼓声骤然而起,庞大的步军大阵轰然而动,指向苍穹的兵锋向前压低,形成了一片可怖的死亡森林,在衣甲摩擦的金属混音中,步步如山,向着公安城前的敌阵平平推去。

八千人,步伐惊人的一致,每向前一步,都震击得地面隐隐抖动,八千人,仿佛一个凶悍的巨人,咆哮向前。

曾几何时,刘封也曾击败过关羽的进攻,但那一次是凭借着临湘坚固的城池,而且还打了关羽一个措手不及。而现在,他却要在野战中面对着这个强大的敌人。

左右军卒,面对着敌军汹汹之气,神色间惧色油然而生。

刘封却依1日气定神闲,他双臂又于胸前,怀抱着银枪,冷视注视着敌军不断的逼近。

转眼间,敌阵已迫近两百余步,推进的速度随之加快。

时机已到,刘封剑眉一横,陡然大喝一声:“开阵!”

号令一下,军旗摇动,七千步军大阵,迅速的向两翼退开。

敌军已进入加速冲击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按照兵法,守御一方理应以弓弩迎击,步军严阵以待,准备应对冲击。似这般临时变阵,无异于自乱阵角,兵法上是一件极为危险之事。

冲击中的关羽,自然被刘封军这不按常理的变阵感到惊讶,但这依然不能影响他复仇之心,青龙刀连连招动,喝斥着士卒继续前进。

一百步时,变故突生。

只见公安城的大门忽开,无数的男女老幼从城中挤出,这些被绳索所绑系的平民,被驱赶至了分阵之后的空隙间,的,乱威了锅粥。

正在冲击当中的关羽军,顿时一片哗然。

又是哭,又是喊见得这等阵势,对面那些平民喊的不是别的,都是些什么“儿呀”、“夫君”、“父亲”之类的话,这凄凄凉凉的认亲之声,立时便将怀有虎狼般的关羽军士气瓦解。

这就是刘封的绝招。

其实关羽所将的这批将士,家眷大多居于江陵,刘封根本没时间把那么多的家誊运到公安,那些老幼,多是本地的平民,只是领了赏钱,奉命在假扮关羽军的家誊,在阵前哭喊。

尽管如此,但两军隔着如此远,那千把号的平民混杂在一起,谁又能认出谁是谁。

但关羽军士卒们部知道,南郡己破,自己的家眷尽数落于敌人之手,眼下突然出现一群哭爹喊娘的老幼,自然而然便深信是自己的亲人。

军心,瞬间土崩瓦解。

原本还气势汹汹,肃杀有序的军阵,陡然间便崩溃。

当先的几百士卒率先扔掉了手中的兵器,丢盔弃甲,哭喊着向着刘封阵中奔来。

这几百人的先溃,就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开始是几百人,接着便成百上千,如溃巢的蝼蚁一般哄然而散。

“站住,给我站住,胆敢擅自离阵者,杀无赦。”

关羽厉声喝斥着,青龙刀挥动之下,连斩数名逃向对面的军卒,但仍然无法扼制住军阵的崩溃之势,只在片刻之间,原本雄浑的步军大阵便肢离破碎,没有抛弃关羽而去者,只剩下不到五百兵马。

“将军,大势已去,我们速往蜀中方向撤退吧。”身旁的赵累焦急的叫道。

“将军,现下有乱军掩护,此时撤退还来得及,再拖下去等到敌军发动攻势便无法抽身啦。”廖化亦焦急的劝说。

看着茫茫弃之而去的乱军人海,关羽那曾经藐视一切的眼睛中,此刻却流离着一种无比的落寞与失望。

“我关羽的英名,难道就此毁于一旦了吗?”

仰天长叹,须臾之后,关羽无奈的摇了摇头,拨马向西而去。

刘封以一招奇策,兵不血刃的击垮了关羽的八千大军,收降兵卒达七干之多。

刘封知道关羽在这种境况下,只有向西逃往蜀中。此时的马谡,正率军攻打宜都,为免马谡遭到关羽和宜都守军的两面夹击,刘封当即命黄忠所率,火速北进,接管公安的防务,刘封本人则率军直奔长少上游而去。

关羽想西逃蜀中,就必须经夷道、西陵等地,穿越整个宜都郡,而向西通往宜都郡,皆乃群山峻岭,唯有走沿江平坦之路方可西进,如此,则临江的承乡便关羽西去的必经之地。

刘封预先做出判断,故果断的从公安走水路西进,在关羽和他饥饿难耐的五百残兵前脚刚刚进入承乡,刘封军兵后脚便到,四千兵马将小小的一个承乡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当阳。

一支衣甲鲜亮,精神饱满的军队,正沿着南下的大道,向着江陵方面快速开进。

此地,距江陵城不足两百余里。

曾几何时,曹操的虎豹骑就是在这里击败了刘备,经过了多年,此地仍然可看到战火之后的荒败遗迹。

曹仁驻马山坡,遥视南方,许多1日时的回忆浮现于脑海。

一骑飞奔至近前,探马伏地报道:“启禀将军,刘封已率军南下公安,此刻江陵城中兵马不过数千。”

曹仁微微点头,极目远眺,仿佛那座熟悉的城池就在眼前。

曾经的伤心之地,我曹仁又回来了。

他的嘴角微微上勾,流露出几分得意,挥鞭遥指,大声道:“传令全军,加速前进,两天之内必须进抵江陵城下。”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意外连连

承乡城。

关羽扶刀立于城头,默默的凝视着城外重重的长沙军营垒,重枣般的脸庞上,涌动着从未曾有过的疲惫与黯然。

身后的城中,人声依1日嘈杂,这一座只有五千百姓的小城,因为战争忽然的降临,一城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关羽抬头看了一眼,云很低,仿佛马上要落下来压在头顶上似的。在斜前方,几缕夕阳透过城墙般厚实的云壳,为灰扑扑的天空增添了几条血色的赤线。

关羽从未曾想过,自当年的徐州之败后,时隔十余年,自己又一次陷入这等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绝境。

令天下英雄为之悚然的美髯公,今日却被囚困于这样一座不起眼的小城之中。

恍惚之中,关羽有一种错觉,仿佛上天故意要捉弄于他,从北到南,绕了一大圈,似乎他的人生又回到了起点。

绝望的起点。

神思之际,突然间,逼城下寨的长沙军有了动静,数十骑人马冲出辕门来,直奔承乡北门而来。

关羽心思收敛,刀柄一击地面,沉声令道:“准备应敌。”

如果换作从前,面对区区数十骑敌人,关羽连眉头都不见得会动一下,但是现在,穷困至此,手中只有五百兵马,在被刘封一败再败之后,他已如惊弓之鸟,再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北门的一百残兵,立刻振作精神,列于女墙之后准备迎敌。

那数十骑长沙军如旋风般逼近,但近至城前一百余步之外时,却忽然勒住战马,从背上卸下弩机,向着承乡城瞄准。

区区数十张弩机,又能够造成什么样的杀伤了,刘封这畜生意欲何为?

关羽狐疑之际,城前白勺敌弩已然发动,数十道寒光划着曼妙的弧线,直奔城头而来。

士卒们本待低头躲避,但他们却很快发现,敌人的弩箭并未冲着他们而来,而是越过城墙,直接的飞入了承乡城中。

第一轮的射击之后,城前敌骑也不停手,一口气将箭壶中的弩矢尽数射出。然而,这些弩手却像是从未经过训练的新兵一样,数百支弩矢,竟然无一支命中目标,全部从城头关羽军卒的头顶掠过,漫无轨迹的落入了城内。

面对这般“菜鸟”般的敌人,城头的关羽军卒们顿时放松了心情,甚至还有人指着敌人肆意的嘲笑对手箭法拙劣。

关羽的眉头却微微一凝,他很清楚,刘封绝对没那么简单,不会无聊到派一群新手跑到城下来逗他开心。

须臾,赵累从城下匆匆的跑上来,将手中一支裹着白色帛绢的箭矢双手奉上,“主公,这是刚才敌人射入城内的箭矢。

原来箭矢上附有书信。

关羽将那箭矢接过,拆开所附的帛书一看,一张枣红色的脸蓦的变得紫红难辨,只觉胸中气血翻滚,差点又气血攻心喷出血来。

原来这箭上所书的书信,是一封煽动承乡百姓作乱的信,信中可谓是恩威并施。

刘封在信中威胁,如果城中的百姓敢对关羽兵马资以钱粮,城破之后,整城的男女老幼都获罪受屠。反之,如果城中之民弃暗投明,主动的抓获关羽献城投降,一城军民都将获得封赏。

这实在是一招狠毒的招数!

关羽将那帛书撕了个粉碎,急怒之下,只觉头脑晕沉,身体晃动便有站立不稳的迹象。

赵累吓了一跳,忙想上扶,但又想起上一次的教训,只能焦虑的问道:“将军,你且息怒,身体要紧。”

关羽强压胸中的怒气,闭着眼睁僵了半晌,翻滚的气血方才稍稍平伏下去。

见得关羽神色稍稍好转,赵累小心翼翼道:“将军,如今荆州的形势已不可收拾,依末将之见,不若趁着贼军刚刚围城,今夜咱们趁机突围入蜀,待与主公会合之后再做打算。”

关羽原本是有入蜀的打算,逗留于承乡也只是权宜之计,但经历了今时之事,忽然间却又改变了主意。

冷视着城外遁去的敌骑,关羽咬着牙骂道:“刘封这畜生想要我关羽的人头,岂能那么容易,我偏偏就要在此与他耗下去,看他能把我怎样。”

赵累一听,大吃一惊,忙道:“将军,现下南郡尽失,我们内无粮草,外无援军,以区区一座小城,如何能撑得下去呀。将军,恕末将直言,此时万不是意气用事之时。”

“左将军夺取益州在即,一旦他听闻荆州有危,到时必会率军回援,且宜都郡一地,尚有孟达三干精兵驻守,听闻我有难,必定会前来援救。只要扎根在此,就能牵制住刘封,为蜀中的援军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这一次,关羽并未有斥责赵累的冒犯,反而耐心的解释了自己的用意。

赵累还待再劝,关羽摆手道:“你不必多说了,速去将射入城中的敌人蛊惑之书收缴起来,免得被那些百姓看到心中生乱。”

赵累暗叹了一声,只能依令而去。

此刻,城外长沙军的中军大帐中,刘封正与刚刚抵达前线的庞统谈笑风生。

“先生,你这一招果然够狠,我看那关羽还有撑多久。”

几乎兵不血刃的得到南郡要地,又将关羽逼得这等山穷水尽的地步,如此奇功,足以名垂青史,此时的刘封言语不免也有几分得意。

庞统却只淡淡笑道:“关羽非同一般,我这计策只能是锦上添花而已,接下来几步棋该怎么走,还得看关羽的反应。”

话音未落,一名亲兵匆匆入内,将一道由江陵陈到送来的十万火急快报呈上。

刘封拿来一看,本是得意的表情,瞬间变得惊异无比。

“先生,局势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襄阳的曹仁突然出兵南下,大军正向江陵城星夜杀奔而来。“当刘封道出这个消息时,纵使一向云淡风轻的庞统,此刻也不免微微一惊。

先前庞统的判断是,曹操的主力被孙权牵制于淮南,刘备的主力又在和刘璋激战,所以,刘封能在无外界干扰的情况下,全力袭取荆州。

但庞统千算万算却忽略了一点,那便是身在襄阳的曹仁,竟然会在没有得到曹操的允许下,突然举兵南下进攻江陵。

“是我疏忽了,忘了曹仁有不经上报,临机决断的权力,他此番南下,这是想趁火打劫呢,这个意外还真是有些棘手呀。”

庞统踱步于帐中,眉头微微而凝,显得略有些忧虑。

“先生,江陵叔至手中只有兵三干,曹仁此来却有近两万的大军,现在这种情况下,我看只有撤承乡之围,率军立刻渡江增援江陵一条路可选了?”

刘封好不容易才得到江陵,如果就这么被曹仁捡了便宜,那这笔卖买实在是亏得太大,相对于要关羽的命而言,江陵显然要重要百倍。

庞统沉吟了片刻,却道:“关羽乃刘备手中第一大将,若是放虎归山,将来必为大患。

而且马幼常正在攻打宜都,若是关羽走脱,会合了宜都的孟达,守住了此郡,则将来刘备大军东下,我方将无险可守,形势只会更加的危急。”

庞统的意见已经很明显,关羽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走的。

“可是我军现在兵力调动已尽极限,若不撤承乡之围,又哪里来的兵马去救江陵?”刘封忧心忡忡道。

庞统思索许久,嘴角忽然微微上钩,诡笑道:“将军莫非是忘了,在荆州还有另一支兵马吗?”

天高云淡,江风徐徐。

那一艘斗舰借着风势,鼓满了风帆,承风破浪逆江而上。

船头,那一袭红衣如火,衣襟的丝带随着江风飘摆。

孙尚香手扶佩剑,静静的驻立在船头,绝美的容颜之上,涌动着几分期许。

前方不远便是巴丘地界,过了巴丘就是刘封的地盘,虽然相隔不及一月,但了孙尚香却从未如此有如此强烈的感觉,迫切的想要见到他,回到他的身边。

船行正疾时,前方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队东吴的战舰,横江一字摆开,拦住了去路。

“小姐,是咱们东吴的巡逻舰,应该是想盘查我们,该怎么办?”身后的女兵上前询问道。

孙尚香冷冷道:“不用管他们,只管向前冲过去。”

“诺。”

战舰继续疾行,将及近时,东吴的巡逻船上打出令她们减速的旗语,但战舰毫无理会,依1日扬帆快行。

对方眼见如此,七八艘巡逻船立刻便改变战术,如狼群一般,从四面向本舰靠拢,很快便将这一艘战舰围在其中。

“对面的船听着,立刻抛锚,接受我们的登船检查,否则别怪我们用武。

警告发起,七八艘东吴船上,弓弩手立刻瞄准。

见得起伏,在孙尚香的授意下,一名女兵大声喝斥道:“孙小姐在此,尔等焉敢无礼,还不速速放行。”

这一句回答,果然让吴军吃了一惊,弓弩手们赶紧放下了手中弓弩,生怕一不小手脱手,得罪了“声名在外”的孙小姐就完了。

但是,吴舰并未就此离开,其中一艘舰船反而越来靠越近,与本舰并头而行。

只见船头上,一员武将抱拳向着孙尚香叫道:“末将甘宁,奉鲁都督之命在等候小姐多时,小姐既到,就请随末将移驾巴丘吧。”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鲁肃的不满

孙尚香秀眉一蹙,秋水般的眼眸中,陡然闪过一丝杀机。

“不必了,我赶回临湘还有事,你马上下令让你的船让开便是。”她暂压杀意,冷冷的回了一句。

弓腰姬之名,江东之人哪个不闻,甘宁虽然是从荆州归降之将,但对孙尚香亦心存畏惧。

若是平常,他哪敢挡孙小姐的道,只是而今有军令在身,只得硬着头皮道:“鲁都督说了,荆州目下正在激战,小姐千金之躯,这般身处战乱之地多有危险,所以在未得吴侯之令前,鲁都督想请小姐且往巴丘一避。”

甘宁此言,即是委婉的挑明:鲁肃那边已经知道了你和刘封的诡计,刘封在未得到吴侯的允许下,擅自向关羽开战,已是对吴侯的不敬,你到底是孙家的人,放不放你回临湘,还要看吴侯的意思。

一听此言,孙尚香顿时大怒,目光一凛,怒喝道:“你放肆!我身为刘将军之妻,自当与他同生死共患难,岂有害怕危险就弃他而去之理,鲁肃这般胁持于我,分明是想陷我孙尚香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他到底居心何在?”

孙尚香张口便将鲁肃骂了一通,甘宁只得为鲁肃辩解道:”小姐息怒,鲁都督也是担心小姐安危而已,小姐莫要误会。

孙尚香冷哼一声,不屑道:“我的安危用不着他来操心,我现在只问一句,这路,你到底是让还是不让?”

甘宁这下便陷入进退两难之地,让路吧,鲁肃有军令在先,务必要把孙小姐拦下,自己若是这般放行,岂非有违军令,到时候回去将如何交差?

不让吧,孙小姐乃千金之躯,难道自己还敢用粗强行架她去巴丘不成?这等以下犯上之举,传扬出去,只怕比违抗军令还要严重。

进退两难,突然之间,甘宁有种被阴到的感觉。

孙尚香素来刚烈,纵使吴侯也向来难制,这一点鲁肃应该远比我清楚,他明知如此,却为何还偏偏派我来拦截孙小姐,这岂非是故意让我左右为难?

思索之下,甘宁渐渐对鲁肃这道命令的用意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小姐,你这让未将着实很为难。”甘宁苦笑着道。

绝美的容颜,立时为怒焰尽染,孙尚香突然间竟是从女兵手中夺下弓箭,弯弓搭箭瞄准了甘宁,目光中杀气腾腾,尖声斥道:“你只怕鲁肃,难道就不怕我孙尚香不成?你若再不让路,休怪我箭下无情。”

甘宁现在才算见识到了弓腰姬的威名,真是说翻脸就翻脸,眼见孙尚香手中弓弦已满,放箭只是转眼之间的事。

到了这般地步,甘宁别无选择,若不让路,他就只能跟孙小姐动手,这却是他万万不敢的。

轻叹~声后,甘宁无奈道:“小姐且息怒,末将放小姐的船过去便是。”说罢,甘宁忙下令备船四下散开。

四周包围的战舰很快让开一条水道,孙尚香这才满意,将弓箭收了丢还给女兵,也不正眼再看甘宁一眼,只昂首驻立在船头,扬长而去。

看着孙小姐的战舰远远而去,甘宁只觉背上湿露露的,江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这才知道刚才那一阵的功夫,竟是被孙小姐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好一个弓腰姬,那位刘将军真不知使得什么招数,竞能把这般悍妻哄得甘心和他合起伙来欺骗娘家…,.甘宁感慨之余,心头接着又为阴影所笼罩,放走了孙小姐,他现在该担心的,则是如何回去向鲁肃交差。

傍晚时分,甘宁的舰船回往巴丘。

此时,因为荆州方面突发的战事,鲁肃已将指挥部从陆口移至了巴丘前沿,巴丘基地方面的军队已增至一万人左右。

入港、上岸,入得中军大帐,见着鲁肃之后,甘宁也毫不隐瞒事情的经过,将自己如何被逼无奈放走孙小姐的过程如实道出。

鲁肃听罢,脸色立时阴沉下来,目光严肃的直视着甘宁,质问道:“荆州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孙小姐事关重大,我明明命你将小姐接回巴丘,你为何却要放走了她。

“末将本是奉命行事,但是孙小姐根本不听劝,当时还准备跟末将动武。恕末将冒昧的问一句,如果换作是鲁都督,碰上这种情况,难道敢用强把小姐强行架到巴丘吗?”

当年在黄祖手下时,甘宁就以刚勇而闻名,如今他本就怀疑鲁肃暗中给他使绊子,这时遇到鲁肃这般质问,也毫不口软,当场就把鲁肃给顶了回去。

鲁肃被呛了一鼻子灰,心中不悦,嘴上却淡然自若道:“孙小姐乃主,我等乃臣,做臣子的岂能以下犯上。纵使孙小姐以动武威胁,但你军令在身,也当耐心的陈明利害,最后劝说小姐主动回巴丘,而不是现在这样,任由小姐离去。“鲁肃这真是名符其实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谁都知道,孙小姐发起脾气来,就算是你磨破嘴皮那也没用,想用三尺之舌劝动孙小姐,你鲁肃一个儒生出身的人都未必能办到,何况我一介武夫。

这分明就是故意找磋。

明知这是歪理,但这歪理出自于鲁肃之口,却冠冕堂皇,叫人无从辩驳,甘宁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既是如此,末将办事不利,任由都督处置便是。”甘宁口气怀有怨气,似乎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随便你怎么办。

鲁肃捋着胡须犹豫了半晌,一脸无奈的叹道:“这件事也不能全怀兴霸你,但你毕竟也是违背了军令,我治军一向赏罚分明,倘若对你不闻不问,又何以服众。”

他先是表达了一番自己的难处,接着颇为艰难的道:“这样吧,就削去你三百部曲,以作惩戒。”

东吴实行的是私兵制,兵归将有,每一将领手中的部曲,和平时期就是自己的佃农,战时就变威了自己的军队,削减部曲,不但等于削减了军队的数量,也等于削减了为自己生产的劳动力。

鲁肃的理由无懈可击,甘宁只得自认倒霉,低头闷闷不乐道:“多谢都督轻罚。”

“行了,你也辛苦了,先退下吧。“鲁肃屏退了甘宁,心中便想这回放走了孙小姐,那对于如何对付刘封,便有投鼠忌器的顾忌,而今吴侯尚在东南与曹操对峙,在未得吴侯之命前,他也一时不知该不该发兵对刘封进行惩罚式打击。

正前思后想,顾虑重重之际,亲兵来报,言是刘封麾下从事陈震前来求见。

自刘封瞒着他东吴,对关羽突下“黑手”

以来,鲁肃一直在为事先被蒙蔽而感到愤怒,时直如今,刘封终于是派了人前来,鲁肃正想大发一番怒斥,当即便叫将那陈震传入帐中。

须臾之后,陈震步人大帐之中,一眼便瞧见大帐两侧立着两排虎背熊腰的刀斧手,凶神恶煞,杀气腾腾,而鲁肃则端坐主位,一脸的冷峻严肃。

陈震暗吸一口气,镇定心神,从容走向上前,笑着拱手道:“陈震奉我家刘镇南之命,特来向都督贺喜。”

鲁肃原以为对方会心怀惭愧的道歉,哪想到一上来就是莫名其妙的道喜,顿时便心生困惑,板着脸道:”何喜之有?”

陈震干咳了一声,不急不缓道:“如今吴侯正在东南与曹操四十万大军周旋,那刘备身为盟友,吴侯几番呼救,刘备非但不救,还趁着吴侯牵制住曹操大军的机会,为一己私心而攻夺益州。如此背盟不义之举,将来若容其据有荆益二州,必为吴侯大患。现下我家将军为吴侯鸣不平,发兵攻取荆州,为吴侯消除了上游的隐患,这难道不值得贺喜吗?”

这一席话只将鲁肃听的是不得不佩服,暗想这陈震舌辩之才果然了得,明明是有愧于东吴的一件事,给他这般舌头一绞,竟然变威了东吴的喜事。

尽管鲁肃心知肚明,但已经挤到嘴头的责怨之词,却硬生生的给陈震的辩驳之词给憋了回去。

冷笑一眼,鲁肃面带讽意道:“这般说来,我还得替吴侯谢谢刘将军了。”

陈震忙是摇头道:“刘将军乃吴侯妹夫,自家人为自家设想,那是天经地义之事,哪里用得着谢。如今刘将军据有荆州,北为吴抵挡曹军,西为吴侯御刘备,吴侯便可抽出身来,在东南大展身手。我家将军说了,他能为吴侯的问鼎天下的大业尽一份力,实在是荣幸之至呢。”

这番话后,鲁肃便彻底的没了脾气,只能冷冷道一句:“刘将军真是处心积虑的为我家吴侯谋划,吴侯若是知道刘将军这份苦心,真不知作何感想。”

明为赞许,但那所用之词,却分明含着讽意。

陈震也假作不知,见把鲁肃一身的杀气压了下去,铺垫得也差不多了,方才笑道:“刘将军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是如今却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使得刘将军为吴侯谋划的宏图大业稍稍受到了些影响,所以,刘将军想请鲁都督出手,帮我家将军,也算是帮吴侯一个小忙。”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最后的挣扎

拐了这么一个大弯,总算是说到了正点上,鲁肃终于知道,陈震此来的根本目的,乃是为了江陵被曹仁进攻之事。

鲁肃这个西线的都督,主要责任之一就是警戒襄阳的曹仁所部动向,而今曹仁两万多大军倾巢而出趁机南攻江陵,鲁肃又岂有不知之理。

“刘将军谋划周密,把堂堂美髯公都打得溃不成军,几乎已是无敌,我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鲁肃话中的讽意依然不1日。

陈震干笑了几声,“鲁都督真是过奖了,我家将军虽然智勇双全,但比起都督来,还相差甚远。都督也知道,如今菖仁趁着我军和关羽周旋之际,突然兴兵围攻江陵,我家将军一时半刻抽不出身来,所以才想请鲁都督出手相助。”

果然不出所料。

“这个嘛……你也知道,眼下我东吴之兵,都在东南和曹操对峙,根本抽不出多余的兵力来,刘将军的这个帮,只怕我很难帮到呢。”

鲁肃这明显是想推拒,谁都知道孙权对荆州的二刘一直不放心,尽管现在以弱势兵力跟曹操在东南交战,但荆州一线,却仍然留有两万左右的兵马由鲁肃统帅。

“曹操留给曹仁驻守襄阳的军队,也不过两到三万左右,鲁都督若能出手,虽说兵力上尚处弱势,但凭借水军优势,逼退曹仁当不成问题。”陈震进一步道。

鲁肃面露几分为难,“其实我也很想帮刘将军,只是这般用兵大事,我还要派人去扬州向吴侯请示,这一来一回之间所需时间甚多,只怕来不及帮到刘将军什么。”

鲁肃依1日在借口推脱。

陈震却一点不着急,叹道:“如此看来,江陵是必要落人曹贼之手了。到时候我家将军只有退保江南四郡,四郡地处偏僻,想来曹操也没兴趣兴兵急夺,多半又会如当年一样,由江陵举兵东下进攻东吴,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曹操必然会倍加小心,只是不知这一次,鲁都督是否还能再演周公瑾当年赤壁的辉煌昵?”

这一番话,如同一瓢冷水,当头泼在了鲁肃的身上,让他全身上下狠狠的打了一个冷战,心头更是涌起一股恶寒。

鲁肃先前因刘封之举而感到愤慨,故是思路一时被怨气所蒙蔽,此时被陈震委婉的这么一提醒,顿时恍然惊醒。

当年赤壁之战后,周瑜舍生忘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差点还陪上一条性命才拿下江陵,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拱卫东吴的上游吗?

而今,若是让曹仁再得江陵,重演当年之事,难道东吴又要再打一次赤壁之战吗?

也许周瑜有打赢的信心,但鲁肃却没有。

几番权衡之下,鲁肃不得不做出不情愿的抉择。

陈震见鲁肃已然动摇,忙进一步道:“其实吴侯将荆州大权尽数托付于都督之手,都督自有便宜行事之权。何况都督想逼退营仁大军,根本无需费多手段,只消派一支水军,由夏口北上,佯作趁虚攻打襄阳之势,曹仁畏惧之下自然就会不战而退。”

陈震这计策,正是庞统为鲁肃想好的退敌之计,庞统很清楚,鲁肃即使出兵相助,也决计不会冒牺牲东吴士卒钱粮风险去和曹仁正面交锋,而这围魏救赵之计,却足以逼退兵马数量并不足以攻守兼备的菖仁。

此时鲁肃的心思,已然由原先坐视不管彻底的逆转,但在陈震面前又不好转变的太快,只得思虑重重道:“这件事事关重大,还容我谨慎思考一下吧。”

听到鲁肃这番话,陈震悬而未定的一颗心,悄然落定。

江陵城,陈到的日子并不好过。

曹仁的两万大军,自数年前的江陵之战后,在襄阳休整数年,养精蓄锐,正憋着一股复仇的劲,尽管面对的已经不是当年的敌人,但这帮曹军却把陈到当作周瑜,拿出了吃奶的狠狠的来打。

江陵城外,每日都是箭如雨下,炮声连天,菖仁使出了浑身的懈数来攻打这座曾经让他伤心之城。

不过,陈到也不是吃素的。

江陵新收编的降军,目下都已被刘封带往江南,留守城中的只有三千嫡属长沙军。因为江陵城初下,城中人心未定,一些忠于刘备的势力还在蠢蠢欲动,试图借着曹军兵临之际,趁机作乱。

便是因此,陈到不得不抽出一千兵马来,严密的控制城中的稳定,如此一来,能用来对抗曹军进攻的,不过两千兵马。

十比一的攻守比例,陈到面临的艰难可想而知。

然这两千余人也并非寻常士兵,他们是以当初刘封从夏口带出来的那八百亲兵为班底,经过多年的战斗,如今已成长为百战的精兵,其战斗力和意志丝毫不逊于精锐的北军。

陈到就是凭借着这两千精锐之士,依靠着江陵城坚固的城防体系,顽强的抵抗住了曹仁数番猛烈的进攻。

十天之后,东吴开始有所反应。

东吴西线都督鲁肃亲率一万水军,由夏口而北,大张旗鼓的向襄阳进发。

东吴的出兵并没有出乎曹仁的意外,曹仁此番率军南下,本来是想趁着江陵生乱,在东吴做出反应之前攻克此城,但他没料到刘封军竟然有这般强悍的战斗力,死守十日而不得下。

放弃这天赐的良机,就这般灰溜溜的无功而返,曹仁自觉颜面无光,当下便分兵五千回援襄阳,同时令驻守于安陆一线的文聘所部,于汉津一带阻击吴人水军的北上。

曹仁自己,则依然率军继续猛攻江陵。

江陵城陈到的日子不好过,承乡城中,关羽的日子更不好过。江陵好歹积谷数年,陈到仗虽打得辛苦,但却不愁吃不愁喝,关羽就惨了。

自刘封将威胁的书信射人城中后,城中百姓无不将粮食隐藏起来,关羽军难以从民间征集到粮草,五百残卒只能在饥饿中苦苦支撑。

此外,城外刘封也没闲着,白天里率军猛攻,夜晚又派小队兵马轮番的敲锣打鼓,十二个时辰连着骚扰关羽军,连眼睛都不让敌人合上片刻。

十天之后,关羽的五百残卒,在死伤减员之后,只剩下不到三百,而且这三百人无论是体力还是意志,都已经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就在刘封准备倾尽全力,发动一场最猛烈的进攻,彻底摧垮敌人的抵抗意志时,城中送来的一道意外的书信,让刘封临时改变了主意。

那名饿得只余下皮包骨头的士卒,送来的是关羽的一封亲笔信。

准确的说,是一封降书。

刘封很认真的把这封降书看了一遍,从头到尾依然是一副傲慢口气,风格确实和关羽一模一样,只是在未了才不情愿的加了一句投降的话,并希望刘封能够暂时撤囤,放他的三百部下出城归蜀,然后体面的让他开城投降。

“先生,堂堂美髯公,竟然打算向我投降了,你怎么看?”刘封将那信递给庞统,笑问道。

庞统粗粗扫了一眼,将那信往地上一丢,冷笑道:“什么投降,分明是想借机突围。”

庞统之见,果然与刘封不谋而合,以他对关羽性格的了解,丢了荆州已经够没面子,如今再放下身段,向自己这个与他有杀子之恨的一生最大仇敌投降,那般场面,想起来连刘封都觉得会不好意思,更何况是关羽。

“先生以为我当如何回应?”刘封问道。

庞统不假思索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将计就计。主公大可答应了关羽,将承乡以西的围兵撤了,关羽必会趁夜离城向西逃窜,到时主公便要在半路设伏,嘿嘿一一”

庞统的计策,令刘封听着也越发的兴奋,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又面临着一个新的问题。

“关羽区区数百残兵,一旦中了我的埋伏,但再无路可逃。至于这关羽,是捉活的,还是索性杀之,我想听听先生的意见。“关羽的名声极大,当年曹操都不忍心杀之,如今刘封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主公若是活捉了关羽,想让他投降,为主公所用,等同于天方夜谭。若是放归刘备,无异于放虎归山。若是单只关起来的话,荆州降军都是他的1日部,万一哪天和关羽暗中串通,生起事的话,反为不妙。

庞统一番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一个降不得、放不得、关不得的人,那便只有一种处置的方法可以选择。

刀锋似的目光中,前所未有的杀气在迸射,刘封神色肃然,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入夜,承乡城头。

全身披挂的关羽凝目西望,原本灯火通明的西城外一线,此刻已是一片漆黑。

刘封果然如约撤围了。

“将军,事不宜迟,请赶快出发吧,若待天亮就来不及了。”面黄肌瘦的赵累劝道。

“我若走了,尔等却当如何?”关羽的脸上,竟然难得浮现出几分不忍。

廖化含泪道:“我等在此拖住刘封,好为将军争取足够的时间。将军放心,我等会死守此城,一直等到将军率援军杀回来救我们。”

事已至此,关羽别无选择,他不甘心陨命于此。更不甘心做刘封的俘虏,他只有这唯一的选择。

深叹一口气,关羽翻上骑上赤兔,拱拳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搬来救兵,你们保重。”

再无多言,关羽率领着十余骑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离城,向着西面飞奔而去,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谢幕之战

在写下那道降书的前一天晚上,关羽做了一个可怕的恶梦,惊醒的时候,他已是一身的冷汗,血像坚冰下涌动的河水,骨髓里充满令人麻痹的刺骨寒气。

关羽想不起那个梦的内容,但他却知道,那是自己有生以来,所做的最可怕的一个梦。

就像是一个凶兆。

马蹄在飞奔,身后的将士们在喘息,关羽的心跳很快,但侧耳倾听,周围却一片的安静。

没有风声、没有树叶声,一切都象是睡着了一样,都在黎明的薄雾里静静的躺着。

这种诡异的安静,让关羽忽然想起了那个已然模糊的梦。

关羽心怀着一那种不详的预感,继续策马疾奔。

此时距承乡城差不多已经有三十多里地,仗着赤兔马的脚力,他本来可以走得更快,但为了照顾身后这十几名骑士,他只好放慢了些速度。

朝阳从身后的地平线上渐渐升起,旭日的第一抹阳光刺穿了这薄薄的晨雾,阳光温柔的倾洒在冰冷的盔甲上,在这个寒冷的早晨,关羽似乎感觉到了些许暖意。

十几骑人马进入了一条不算狭窄的小山谷,两侧旨是十几米高的小山丘,这样的地形在南郡随处可见。

关羽依稀记得,往前再走不过,便要进入到群山渐生的宜都郡境内,只要一进山里,刘封即使追上来也将无济于事。险恶的山势将巧妙的掩饰住他的足迹,让他足以甩掉追兵,走小路去往宜都与孟达会合。

前方地势渐渐开阔起来,谷口将近。

此时此刻,关羽心中的那种沉重渐渐在消散,慢慢的产生了一种困龙出渊的轻松。

荆州,我关羽一定会回的。

刘封,你的人头,我发誓一定会亲手取下。

隐隐之中,关羽竞心生几分得意。

蓦然间,重枣般的神色急变,深陷的眼眶中,眼珠陡睁如珠,几乎要从眼眶中迸射出一般。

脸上是何等的惊诧,仿佛见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之事。

“吁一一”

关羽猛勒缰绳,赤兔马疾收步伐,后蹄一蹬,庞大的身躯人立而起。身后的十余骑部众,也在一片惊骇之中停止了前进。

正前方宽达数十丈的谷口处,一支沉默的军队封住了去路。初升的阳光照耀在明晃晃的铠甲上,反射着夺目的寒光。

两千多人的步军大阵,就象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静静的横亘在眼前,封住了关羽的去路。

同样也堵住了他的生路。

飘扬的大旗下,那白袍银枪的年轻之将,横枪傲然而立,微微上钩的嘴角边,流露着一种讽刺般的冷笑。

那一瞬间,关羽只觉天地一片昏暗,万念如灰般湮灭。

再一次,不可一世的美髯公,再一次的中了那个宿敌的奸计。

那个傲然而立之人,就象是一个阴魂不散的鬼魅一样,轻易的看破了自己的心思,将自己肆意的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一刻,心灰意冷的关羽,突然间有一种冲动,想要对天狂呼一声一一既生羽,何生封!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一名部下不安的问道。

关羽回过头来,黯然的脸面对着仅余的十几名部下。

这些人,都是自徐州时代就跟随自己的老兵,多少年来,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关羽原本想用荣华富贵来回报他们的忠诚,但是现在,他却痛苦的发现,自己所能给他们的,只剩下一坯黄土。

“还能怎么办,大不了大杀一场,死也死个痛快。”另一名部下亢奋的叫道。

一语将关羽惊醒。

死又何惧,我堂堂美髯公,岂能作那贪生怕死的懦夫。

心念已决,关羽的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狂傲与自信,青龙宝刀一横,苍凉一笑:“大丈夫死有何惧,兄弟们,可愿随关某最后一战。”

“愿随将军决死一战!”

十数人,异口同声齐呼,尽皆愿慷慨赴死。

关羽转过身来,面对着那铁壁般阵,深吸过一口气,双腿轻轻一夹马腹,低喝一声:

“赤兔,我们并肩大杀一场吧。

赤兔马仿佛亦通人性,发出一声悲怆的嘶呜,四蹄踏风,如一道流火般射出。

十几骑孤军,向着百倍之敌杀奔而去。

大旗之下,刘封冷冷的注视着迎面冲来关羽,还有那十几名部众,此时此刻,他竟是对这日夜所思,恨不得手刃的敌人产生了一种敬意。

一种发自内心的敬意。

这种敬意,却并不能熄灭刘封心中熊熊燃烧的杀意。

对敌人,永远不能仁慈,任何阻挡我成就大业的绊脚石,都必须用最冷酷的手段将他们除之。

杀意狂燃之间,敌众已冲至百步。

刘封号令一下,早已待命的百余弓弩手,指尖一松,飞蝗般的箭矢破空而出,如一面大网向着来敌凌空罩去。

关羽武艺超群,又仗着马快,青龙刀舞威一道铁幕,弹去了所有袭来之箭,但身后的部下却在第一轮的箭射中,有三名被射落马下。

临阵不过三发,三轮箭袭后,关羽已杀奔至三十余步,而身后的部下,却仅余下七人。

刘封冷哼一声,号令再出,弓弩手退入阵后,枪盾步兵结成密集的防御阵,无所畏惧的准备迎击关羽的冲击。

关羽手下有视死之士,刘封麾下同样不乏敢死之兵。

眨眼之间,一人一骑已到,人与马仿佛化做了一道天际陨落的飞火流星,所过之处,竟是践起了半人多高的尾尘之迹,势不可挡的撞上前来。

轰然一声巨响,三层人墙组成的盾阵,竟如朽木一般,一瞬间便被关羽撕裂。

断肢与兵器漫天扬起,鲜血如雨点般飞起,在一片肢离破碎与嚎叫声中,关羽仿佛地狱里升起的魔神,破阵而入。

这惊为天人的一击,尽管轻易的冲破了刘封布下的第一道防线,但同时在反弹力的作用下,同样也降慢了马速。

关羽就像是射入汪洋大海中的一柄利箭,尽管击起了滔天的巨浪,但这最初的冲击之后,却陷入到了无尽的包围之中。

“得关羽人头者,赏千金!”

刘封厉喝一声,枪锋一指,无数的士卒们,便如潮水一般四面八方的向着关羽扑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尽管这些勇夫,在关羽看来,都是不堪一击的羔羊,但这无穷无尽的羔羊,却足以耗尽他这头猛虎的力气。

一刀接一刀,每一刀下去,都倾尽全力,刀刀见血。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尸体层层叠叠,几乎如一座小山,无尽的鲜血以他为中心向四面扩散开来,变成了一幅庞大的血腥地毯。

岁月不饶人,此时的关羽早已过了那个意气风发的时代,再加上先前急怒攻心,身中已有不轻的内伤,在这般车轮战之下,体力急剧的消耗,虽然是威不可挡,但已然是强弩之末。

刘封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关羽“大显神威”,他很清楚关羽的武艺有多了得,在拥有绝对的优势下,岂会冒险去亲自与关羽交战,他就要是用人海战术,生生的把关羽拖死。

体力在飞速的流势,刀法也越来越沉重,在某一个瞬间,背后破绽露出,一名敌卒奋勇向前,一枪刺中了关羽的左腿。

“啊一一”

腿上的痛疼仿佛给关羽打了一针鸡血,痛楚让他瞬间又清醒了许多,狂吼之下,青龙刀反手挥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便飞上半空。

这一声狂吼,直震得周围士卒耳膜欲碎,头晕目眩之际,攻势一时停滞。

立马于尸山之下,关羽纵目远去,穿过那腥风血雨,他看到了几十步外,冷冷观战的刘封。

所有的悲剧,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那一个祸胎。

这一刻,心中所有的怒火喷发而出,关羽长啸一声,拍马冲下尸山,向着刘封杀奔而去。

围兵重重,个个欲取其性命。刀枪剑戟,每一柄利器都倾尽全力。

然而,关羽却像是生命的潜力全部爆发一般,在体力大耗的情况下,竟是生生在重围中撕开一条口着,踏着血路杀至刘封近前。”关羽,关羽……你的神话,就由我刘封来终结吧。”

关羽的不屈,反而激发了刘封的战意,眼见那浴血之躯已到,刘封如何能在视他为视的将士们面前退缩。

低啸声中,的卢马疾射而去,刘封便如一道雪亮的白虹,向着那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射去。

银枪如电,平举于前,狂澜巨浪似的劲气迅速凝聚,形成一束旋转放射似的涡流电射而出。

青龙宝刀,扇扫而出,刀锋所过,仿佛吸尽了空气,气流从四面八方向真空处填射而来,形成了一道宽阔的无形刀幕,挟裹着毁灭一切的力量横推而来。

生死较量,他二人皆是倾尽了全力。

一红一白两道流光迎面袭至,所过之处,无可阻挡,强烈的劲风竞将周围的两丈之内的士卒如蝼蚁般掀翻。

当~.冰与火在瞬间相撞,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原野,巨响的余音在所有人的耳鼓中震荡久久不散。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陨命

一击之间,刘封只觉山崩地裂般的巨力,顺着银枪直灌人身体。那强悍之极的冲击力,仿佛无数条沾水的皮鞭,肆无忌惮的抽击着他的五脏六腑。

血气翻滚,五腑欲碎。

原本以为关羽已是强弩之末,但这一招交手之下,刘封却震惊的发现,即使是强弩之末的关羽,依然拥有这般不可思议的攻击力。

一招交手,双马侧身而过,刘封勒马回身之际,暗自运气,极力的平伏下了翻滚的气血,只一瞬间之后,神色便恢复如常。

原以为倾尽全力的一刀,即使不将刘封斩落马下,也必会令其受到重创,但转身之际,关羽却惊骇的发现,刘封竟然神色自若。

此刻的关羽,枣红色的面孔变得煞白狰狞,曾经无比锐利的双眼变得空洞而无神,面颊上无数的汗与鲜血的渍迹。

那是一种凄厉惊骇的表情,好像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事实:眼前这个年轻的仇人,竟然拥有着超越自己,不可思议的天赋,短短数年之间,他的武道竟然成长到这般不可思议的地步。

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吗?

关羽陡然之间,心头涌上一种英雄末路的凄凉。

眼见关羽这般神情,刘封忽然觉得他很可怜,但很快又为自己的成长而欣喜,自己的武艺,已然到了令关羽为之侧目的境地,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威就。

双腿一夹而腹,的声马嘶鸣而出,重枪向前一探,这一次,轮到刘封发起反击。

悲怆的关羽,陡然一声悲啸,纵马而出,瞬间已如铁塔般横在刘封的眼前,手中宝刀化做一道弯月,挟着刚猛无比的力道,横扫而来。

那柄青光幽亮的宝刀,仿佛一块特殊的磁石,将周围的空气都聚拢吸附而去,以刘封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奇异的涡流,那巨大的吸力,将刘封的身体牢牢的包裹其中,令其避无可避。

刘封猛然间省悟,为何关羽屡屡能成一招毙敌,原来就是仗着这等奇异的刀法,令对手无从闪避,再以毁灭一切的力道将对手消灭。

这是一种比许褚更为可怕的刀法,多少武功不凡之将,正是因为疏忽大意,死在这般刀法之下,此时此刻,关羽对着刘封使将出来,令他忽然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显然,关羽知道刘封会仗着人海战术,直至将他的体力拖垮,所以在此之前,他一直未曾使出这等绝招,即使是刚才交手的时候也没有,为的便是麻痹刘封,好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阴沉的斗战之法,哪里还有那种藐视天下的气度。

只是眼前招式已至,刘封明知中计,但却已被关羽的刀气深深吸住,除了硬接之外,别无他法。

而那扫来的一刀,几乎已是关羽将生命最后的潜能激发,以命相搏的一刀,其力道与威势,倘若刘封硬生生接下,后果将不堪设想。

无路可退!

干钧之际,无数个念头从脑海中之闪,猛然间,他想起了那日与孙尚香的过招交手的情景。

孙策所创的霸王枪法,与关羽这刀法何其相似,同样都是走霸道刚猛的路数,以至刚的力道摧毁敌人的抵抗。

但赵云曾经说过,刚与柔本无高下之分,刚柔并济本才是武道的最高境界,而世上习武之人,为求速成,往往专攻一路,特别是那些使刀这等重武器的武将,往往会陷入追求至刚的误区。

但是,刚柔相生相克,乃天地之理,刚猛就算强至极端,也一样存在着为柔所克的破绽。

霎时间,刘封有一种醍醐灌顶般的觉悟,凝目再看时,关羽那看似无懈可击的一式,竟似存有一线几乎难以看出的破绽。

那破绽,便是刀锋本身所在。

关羽将全身之力附着刀上,刀劲四散,激起了涡状的气劲,妄图以巨大的冲击面摧毁敌人,如此一来,刀锋本身上的力量,却反而成了最薄弱之处。

看似锐不可挡的真体,却是比无形的劲气更脆弱之处,任谁都想不到,那里才是破解敌式的关键所在。

刘封不及多想,本是刺向关羽面门的银枪,半途之中突然改变了轨迹,锐不可挡的枪尖,径直向着青龙刀刀锋刺去。

哧~一狂流之中,火星四溅,枪尖不偏不倚,仿佛仗置过一样,正中那薄薄的锋刃。

刀枪相撞的一瞬间,那二人均是身形一震。

激射的气流刮面如刀,那鱼胶般的涡流四面八方压向刘封,仿佛数不清的无形重锤,无情的撞击着刘封正面的每一寸肌肤。

巨力狂压之下,刘封屏气凝神,手中之力绵绵而去,直灌重枪,便见枪尖沿着那白色的刀口弧线,拖着刺耳的金属磨擦声,向着刀柄处滑去。

在刀与柄的结合之处,正是劲力最脆弱之处,刘封蓦然间一声低啸,猿臂肌肉暴突,重枪如虹一般向前再度推去。

本以为刀锋再进三分,眼看到就劈中对手时,关羽蓦觉一道前所未有的大力灌入刀身,那力道虽无雄浑之势,但却恰到好处的集中于细微的一点,仿佛一根看似纤细的扛杆,不可思议的撬动了手中附有千斤之力的重刀。

大刀的冲势陡止,接着竟是被反弹而出,向外荡了出去。

关羽大惊之下,两马再度侧身而过,刘封银枪一横,枪柄末端借着马力,瞬息间在关羽的胸口一记闷击。

低哼声中,关羽张口便是一蓬血箭。

胸口的伤痛又有何惧,真正让关羽痛苦和惊骇的是,刘封这小子竟然奇迹般的破解了自己这一式。

曾几何时,华雄、颜良,多少名将,都陨命于自己这一招绝杀之下,而今,却被这样一个不久之前还藉藉无名的“鼠辈”所破解。

不仅招式被破,自己竟然还为其所伤。

刹那之间,前所未有的惊悚袭遍全身,关羽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作畏惧,那种陌生的感觉,即使是当年对战吕布之时了未曾有过。

能够在美髯公的绝杀之下死里逃生,而且还反击伤到对手,刘封心中的那种兴奋与欣喜自是不言而喻的。

不过,刘封却不敢丝毫得意,他很清楚,如果关羽先前不是被自己的人海战术拖得筋疲力尽,以巅峰状态发出这一记绝杀,自己纵使能看出以柔克刚的破绽,但也没有那个破解的实力。

眼见关羽内伤吐血,刘封不敢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生怕此人哪根筋一抽,再度暴走起来。

猿臂展动处,千百道枪影重重而出,挟着凌烈的杀气向着关羽反击而去。

内外皆伤,血流不止,气息喘喘,两招暴击又几将余力耗尽,此时的关羽早已不负平生之勇,面对着刘封狂风骤雨般的攻击,所能做的,也只是勉力招架而已。

二人激战于一团,劲风四扫,刃气冲天,只将周遭地面刮出道道沟痕,劲气掀起漫天的尘土,七八丈之内都能感受到那外散的压迫力,四周的士兵们生恐被这劲气所伤,只有本能的向外退缩开来。

生平难得见到如此惊心动魄的高手过招,那些普通的士兵们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眼看着刘封竞能与当世无双的美髯公战得不分上下,士兵们对这位年轻的主公,那种发自内心的敬畏之情愈加的深厚。

滚滚战团中,刘封尽展生平所学,许褚、赵云、黄忠、魏延,甚至是眼前的关羽,无论是敌人还是友人,刘封从他们身上所学到的一切,如今都毫无保留的发挥了出来。

关羽最初只是震惊,但渐渐的,他竟是不自禁的对刘封产生了隐隐的敬意,那种连他自己都感到诧意的敬意,并非代表他放弃了仇恨,而是一种源自于武者对武者的敬意。

二十招、三十招、四十招…不知过了多久,漫空的尘雾之中传出一声“锵”的一声锐响,劲气歇止,战斗停息。

一道青色的寒光从尘雾中飞中,划过一道曼妙的弧线,砰的一声,重重的击中了十丈余外的地面。

所有人都目色一紧,赫然发现,那深深插入地面之物,竟然是关羽的青龙刀。

尘雾渐渐散去,一红一白相隔三丈对立。

刘封面目狰狞,气喘如牛,额上的汗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他一手持枪,一手却紧捂着肩部,热气腾腾的鲜血,正在从指缝间缓缓的淌出。

显然,刘封的伤势不轻。

而在他对面,关羽俯身于赤兔马背上,身体在微微的颤抖,除了青龙刀不可思议脱手之外,似乎并没有受什么伤。

但紧接着,当关羽艰难的直起身时,所有人都在那一刻惊呆了。

关羽一手撑着马背,另一手则紧紧的按着腹部,鲜血同样正在从指缝中溢出。而更令士卒们震惊的是,关羽的后腰之处,竟然已破出一个碗口大的伤口,滚滚的热血正如岩浆般喷涌而出。

刘封,不但恃关羽兵激震飞,而且刺穿了他的腹部!

胜负已分。”哈哈一一哈哈一一”

身体被洞穿,鲜血喷涌如泉,关羽对这些痛楚仿佛浑然无觉,竟是哈哈大笑起来,口中,一缕缕的血流顺着嘴角滑落,鲜血染着了红袍,形成了大片大片紫黑色的浑浊。

数千双眼睛中,一个血淋淋的人,如同经受了地狱刑罚的魔般一般,在风中仰天的狂笑,那般场面,何等的凄凉。

“关羽,你的武艺我刘封由衷的佩服,不过,你终究已是日落西山,这一仗,我胜了。”刘封拭干嘴角的血迹,冷视着关羽,言语弥散着傲然之气。

击败了堂堂美髯公,无论过程如何,本身已足以令刘封引以为傲。

“你果然是一个异数,我们都看锚了你。

今日我是败了,那又如何,人终有一死,你丧尽天良,以为能逃得过天遣吗?哈哈,我关羽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到时我们再来一战。“丧尽天良-天遣?哼。

原本以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关羽会就此看破些什么,但他的这番话,却忽然让刘封意识到,原来从头到尾,关羽只是一个幼稚的强者。

拨马徐徐上前,和关羽并肩而立,手中青钉剑缓缓出去,寒锋嗡鸣之声,如彻骨的寒冰,在周围的将士打了个冷战。

“还有什么遗言吗?”

关羽身负重伤,气力耗尽,已是油尽灯枯,刘封没心情对一个手下败将炫耀过多,是该给这一次奇袭之战划上一个句号的时候了。

关羽笑声骤止,几番重咳之下,口中血喷更急。

他再无力气支撑下去,只能俯在赤兔马背上,默默的喘息道:“阿斗终究还是个孩子,就算你对左将军不仁不义,希望你能对这个无辜的孩子手下留情。”

临死之际,关羽完全没有替自己家小着想的心思,反而是惦念着刘备留在荆州的阿斗。

他对刘备,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刘封微微的点了点头,“祸不及家小,我刘封犯不着对一个黄口小儿下毒手。”

“还有赤兔,他虽是一畜生,但比人都要忠诚,我看你也是爱马之人,希望你能好好照料它。”说话之时,关羽轻轻抚摸着胯下赤兔,嘴角竟然挤出了一丝笑意,仿佛在向一个深交多年的老友告别一般。

此刻的关羽,一身的戾气仿佛随着流逝的生命一同散尽,话意中再无半点敌意,俨然就像是一个将死的糟老头子,在絮絮叨叨的嘱咐着后事。

刘封钢铁般决然的心,此刻也隐约涌上一抹感动。

他默默的点了点头。

关羽再无多年,缓缓的合上了眼睛。

沉默了片刻,刘封深吸了一口气,手腕一抖,寒光掠过,关羽的人头已在手中。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一般,所有人脸上都涌动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前一刻还威风八面的关羽,这一刻,已是身首异处。

“万岁!”

一个亢奋的尖叫声率先打破了沉寂。

“万岁!”

“万岁!”

所有人都像中从梦中惊醒一起,发自内心的欢呼声震动四野。

一天之后,刘封带着关羽的人头回到了承乡大营。

当刘封拎着关羽人头,昂首阔步的走入辕门时,整个大营瞬间变成了欢呼雀跃的海洋。

大营中的这些士兵,不乏当年临湘之战时的老兵,水围临湘的那种噩梦般的经历,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而刘封斩杀关羽,就如同为他们所有人都出了一口气,众将士自怀有无比的痛快兴奋。

当天,刘封带着关羽的人头,摆出气势滔天的步军大军逼近承乡城。

刘封提着关羽的人头,牵着赤兔马,直抵城前一箭之地,将关羽的人头高高举起,厉声叫道:“关羽人头在此,大势已去,城中守将还不快开城投降。”

刘封知道承乡城中尚有赵累和廖化两员将领,此二人虽算不上什么可独挡一面的当世名将,但眼下刘封正是用人之际,这二人也算经验丰富之将,若能收为己用自然甚好。

在听闻敌军逼进的消息后,赵累和廖化立时率领几百虚弱无力的残兵上得城池,准备做拼死的抵抗。

当这些残兵听到刘封的高喝之后,尽旨骇然变色。

关羽在他们眼中,几乎如神一般的存在,即使是作梦之时,他们了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关羽会死在什么人的手中。

但当他们看到那面如重枣的头颅,还有那匹独一无二的赤兔马时,所有人却都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神一般的关云长将军,就此陨落!

一瞬间,所有人仅存的抵抗意志分崩离析,几百虚弱的士兵,个个抱头大哭起来。

“关将军,关将军,我赵累生是你的部将,死也要追随于你!”

满泪面满的赵累悲啸一声,纵身便从城头跳下,只听砰的一声,脑袋撞在了坚硬的地面上,立时脑浆迸裂,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公献兄一一”

廖化万没想到赵累会以死为关羽殉难,眼见他爬上城头,忙是冲了过去想要抓他,但奔过去时,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廖化又急又痛,只能懊悔的捶击着墙头。

赵累的自杀并不在刘封的意料之外,但当他亲眼看到赵累坠城自杀时,心中仍不免涌起深深的震撼,想那关羽虽然诸般毛病,但能有这般忠心的部下,死也算瞑目了吧。

“廖将军,你和你的部下能抵抗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对关羽尽忠,这些将士们都是有家室的人,如今关羽已死,你难道忍心让这些年轻的儿郎们,舍弃自己的家人,一块陪着关羽命赴黄泉吗?”

刘封这时又打起了感情牌。他知道,历史上的廖化虽然算是一员忠臣,但当蜀国被司马氏所灭之后,廖化并没有选择以死殉国。

既是如此,那么今日的廖化,恐怕也不会为了关羽去死。

城头上,悲怆的廖化看着左右嚎陶大哭的士卒,看着城下赵累那凄惨的死状,犹豫了许久之后,长声一叹,黯然道:“罢了,罢了,开城投降吧。”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回师

江陵城外,曹军大营。

中军帐,曹仁站在帐帘之下,默默的盯着正前方巍峨的江陵城发呆,沉峻的神情中,隐约闪烁着几分忧郁。

作为南阳方面的统帅,这一次,菖仁动用了曹操授予他的,可以不经请示就可自行用兵的权力。原以为,趁着荆州乱成一锅粥的时机,他可以浑水把江陵城这条大鱼摸下来,但是现在,曹仁却痛苦的发现,似乎自己犯了轻敌的错误。

江陵城的那个陈到,一个不名一文的小卒,仅仅靠着不到三千的士卒,竟然硬生生的扛下了自己数倍于其的猛烈进攻。

目下,东吴的水军正在汉津方面和文聘对峙,在曹仁看来,东吴的出兵只是象征性的,他们并不打算为破坏了荆州平衡的刘封付出六多的牺牲,北上进攻襄阳,只不过是虚张声婪而已。

但就算如此,曹仁也不得不分出相当数量的兵马,前去保护襄阳的安危,而眼下,用亍攻打江陵城的兵马只剩下一万三千余众。

曹仁只是能寄希望于江南的关羽军,能够把刘封的主力死死的粘在南方,这样的话,宣己就有足够的时间,想方设法的夺还这座自己曾经的伤心之城。

神游之际,不远处,一人行色匆匆而来,正是奋威将军满宠。

“将军,事有不妙,刚刚收到情报,西北粮营遭到敌军进攻。”

满宠之词令曹仁之惊,但他的神情很快便又恢复平静,问道:“关羽的军队尽在江南,刘封留在江北的兵马也只有江陵那三千,陈至l这厮绝不敢再分兵袭我粮营,不知这支兵马是从哪里来的?”

满宠摇头道:“情况紧急,一时无法查明,但这一支兵马确实是打着刘封军的旗号,而且数量颇多。”

曹仁踱步于帐中,眉头微凝,沉吟半晌道:”唯一可能的解释,多半是那刘封抽调了部分兵马,虚张声势袭我粮营,想缓解江陵垌的压力。传我之令,命粮营军谨守营寨,休要出战便是。”

菖仁的判断似乎也符合现有情报,但满应却提醒道:“将军,官渡之役,袁绍是怎么贝;的,我们可不能不引以为鉴呀。”

曹仁神色蓦然一变。

官渡之役,曹操亲率精锐夜袭乌巢,袁绍用兵不决,派出救援鸟巢的兵马并不足以击贝5曹操,同时也未倾全军出击官渡曹操大营,终果落得两面俱败,这般失败的战例,曹仁岂考不记得。”眼下刘封的水军阻断了长江,使我们无法及时的获得南岸的情报,倘若攻击粮营的是一支刘封军精锐,一旦粮营有失,我军岂不危矣。”

满宠的话提醒了曹仁,他微一沉吟,遂道:“伯宁言之有理,我就命你率军七千,进去增援粮营,无论那一支兵马是精锐还是乌含之众,你一并将之剿灭便是。”

七千兵马,已经占了江陵大营的一半兵力左右,但曹仁并不担心城中的陈到会借机出七袭营,以他剩下的七八千人马,亦有足够的兵力优势来压制江陵敌军。

七千兵马,迅速的由围城备营调拨而去,向着西北方向急行军而去。

就在满宠的军队离开江陵之时,静静守候在江南岸的近百艘渔船低调的向着对岸B史去。

傍晚时分,借着光线暗淡的掩护,渔船群在江陵上游三十里的江滩登陆,五千余军精锚的长沙军默默无声的离船上岸,在江边集结徒命。

夕阳斜沉,天色愈发的暗淡,借此掩护,这一支五千人的步军,抄小路绕了~个大圈,偷偷的潜向了江陵敌营的后方。

当天色完全浑黑时,这支人马悄无声息能潜至了敌营侧后方附近。

耳边尽是风的低吼,就像是猛兽在悄悄的逼近猎物。

刘封分开草波,举目远望,不远处,曹军大营灯火通明,偶尔会有几个士兵出出进进眺挑水,此时正是士兵们用过晚饭,昏昏欲睡之时,敌营中一片的静寂,偶尔会传来一声寂垂的马嘶声。

刘封嘴角微微上钩,流露出一抹诡异而鸿峻的笑,庞统的计策成功了。

在斩杀关羽之后,武陵太守樊伯开城投降,江南的战事在短时间内迅速的结束。刘参把公安及武陵一线的防务交给了老将军黄忠和他的五千长沙军,而他自己,则率四千精锐,以及沙摩柯的一万蛮兵悄悄的北渡长江。

尽管他现在可抽出一万四千多兵马去解汀陵之围,这个兵马的数量与曹仁军的数量相差无几,但刘封也很清楚,他的军队中,只有匹千多长沙嫡系战斗力较强,至于沙摩柯的一万蛮军,数量虽多,但却远逊于曹仁精锐的j军。

所幸的是,刘封有庞统这样的智囊。

庞统的计策其实也很简单,以沙摩柯的蛮军从上游登陆北岸,从西面进攻曹仁的粮营,借此迫使曹仁分兵去增援粮营,而刘封则率匹千精锐主力,趁机发动一场夜袭,一举摧垮萑仁大本营。

这个计策本身算不上有多高明,但刘封之所以敢用,乃是因为蕾仁军虽强,却有一个嚣命的漏洞,那便是情报的不畅。

刘封就是要借助曹仁未知关羽已灭的这令时间差,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不知不觉中已是浑黑,敌营中很少有土兵进出,除了值守眺岗哨外,曹军将士似乎部已进入了梦乡。

刘封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低云遮住了月色和星光,天地间一片的黑暗。

时机正是。

他毫不犹豫的翻身上马,跃马跳出草丛,银枪向着曹仁中军大营一指,高喝道:“勇士们,随我杀尽曹贼!”

神驹银枪,如一道耀眼的流星,向着敌营飞射而去。

“杀啊一一”

草丛之中,四千勇士忽然齐声暴喝,齐齐现身,如若从地狱中突然杀出的厉鬼,霎时I盲将那种夜的宁静安详击破。

四千精锐,排着整齐的队伍,分头快速的冲向各自的目标,声势浩大,犹如排山倒海一般。

此间位于曹军的后方,原本是最为安全能地带,但正因为如此,同样也成了曹军侦察能盲点,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敌人会从这样一个方向杀出。

营前值守的二十余名岗哨,本是在寒风中包着火盆聊天取暖,蓦然间听到那天崩地裂舟f的喊杀声,立时惊得呆在了原地。

他们急是抄起兵器,向着黑暗中搜寻而去,神经尚未从惊异中清醒过来时,只见一逗白光如流虹般射至,尚未看清来者是何等模梢是,当先的七八人已被刺倒于地。

刘封一马当先,直抵营门之下,银枪暴涨,流虹四溅,转眼间将守门的一众敌人刺侄}

于地。

他如一员天降的神将,立于营门之前,银枪招动之下,随后而至的虎狼之士,如撞入年群的野兽一般,一涌而入敌营。

两百名长矛手组成的冲击队,如同发狂的蛮牛一般,平端着两人多长的大矛只管向前大步突刺。

惊慌中冲出帐来的敌人,立时被刺成肉串。一路向着,连同敌帐一同推平,灰色的lp七篷当中,顿时染威酱色,跟随在后的大队兵马,无数双脚足艮着踏过,连人带帐踏成肉泥。

这一支大矛般的冲击阵,击插入敌人的脆口,势不可挡的向着敌人心脏,曹仁的中军六帐方向突刺而去。

“杀一一杀一一”

在鬼厉般的吼声中,四千长沙军一往无前。三三两两从帐中匆忙钻出的曹军因是散舌【不成阵形,当场毙命。

刘封跃马于前,重枪左右摆荡,将左右冲上来阻挡的敌兵尽皆杀散,刃锋所过之处,温热粘稠的红色液体四处的飞溅。

就这般,向着敌人营盘中央突袭不停,转眼之间,摧枯拉朽般的冲入将数十丈。哭叫F在耳边回响,刘封战袍已是血迹斑斑,死在他枪下的敌人不知有多少。

随着向前冲杀深入,阻击的敌人渐渐增多,密集的敌人结阵堵在了中军大帐的正前方,试图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中军大帐若是失陷,军心必然大乱,兵马再多也意味着离崩溃不远,看来菖仁并不打算撤退,而是准备死守中军,与这支突然杀至散敌军一较高手下。

曹仁的顽强激发了刘封的斗志,抬头看去,曹仁的帅旗已近前眼前。

刘封眼眸充血,杀机大盛,左手重枪,右手仗青钉宝剑,双手一起挥舞,如一团旋风他的向着攒刺乱斩,枪锋剑气过处,中者立毙,他便如一柄天下间最锋利的剑,势不可挡的lg破了敌阵。

在刘封鬼神一般的杀势而前,敌人本就脆弱的意志,几乎被击碎,刚刚集结起来的阻丧阵型,就此被斩开一道缺口。

刘封直抵中军帐前,只要斩倒那面大旗,敌人的士气便将彻底被摧垮。

七八名敌人蜂拥上前来阻挡,刘封宝剑斩过,当先一员小校的人头飞落,他顺势一脚粕尸身向后踢飞,重重撞在随后冲来的敌人身上。这一撞之下,血狂喷。

赫赫神威下,下,四散奔逃。

后面几人顿时筋断骨折,鲴无人再敢阻挡,余敌骇然之刘封大步上前,正欲斩倒那面大旗时,蓦然一间,寒光一闪,一柄明晃晃的大刀从侧面劈至。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狼狈的征南将军

一股浩荡的刀气从侧身袭至,刀锋未至,那雄浑的气劲已扑面而至。

刘封身形向左平移三尺,右手重枪顺势挥出,封住了刀锋袭来的路线。

“铛一一”

金属交呜声在耳边回晌,一股势大力沉的劲力由重枪灌人手臂,刘封只觉手臂微微一颤,便知这出刀者非是寻常之辈。

他向后撤了一步,青钉剑向后斜拖护住后背,银枪横于胸前,凝目扫视,只见那猎猎飘扬的“曹”字大旗下,一员中年武将横刀而立,正以一种惊诧与愤怒的眼神瞪着他。

那武将身高七尺,四方脸膛,浓眉大眼,是个相貌堂堂的汉子,但此时却满脸的血污,甲胄混乱,战袍破碎,一副狼狈之状。

刘封凝神戒备,喝问道:“阁下何人?”

“菖仁。”

那武将报出了名号,尽管外形狼狈,但气度却依然沉着。

原来是他,真是天赐之礼,既然上天这般誊顾,这份大礼我焉有不收之理。

刘封瞟了一眼帐前的战局,冷笑道:“我刘封与曹公无怨无仇,将军却擅自犯我城池,看在曹公的面子上,我就给你留条生路,放弃抵抗,投降吧。”

大旗之前,曹军已然溃不成军,四千长沙军,像是一支锐不可挡的利箭,将整个中军大营从中撕成两半。

曹军的兵力数目本是占有优势,但曹仁沿江陵四周下了三座营垒,在被庞统的调虎离山之计分兵之后,中军大营此刻只余下不到五千兵马。

刘封以四千之军,借着斩关羽的士气,突袭营盘,此刻,在中军大营这个局部战场,刘封军已是占尽优势。

正是凭借着这绝对的胜势,刘封才敢“口出狂言”,令名震天下的曹氏宗族第一大将投降。

“你是刘封?”曹仁目露惊色,似乎不相信眼前这年轻人,就是那个把荆州搅得天翻地覆的刘封,“你明明在江南和关羽周旋,又怎能偷袭我大营?”

刘封哈哈一笑,傲然道:“关羽早已死在我的剑下,荆州诸郡尽已归附我刘封,曹子孝,莫非你也想步关羽后尘吗。”

关羽授首!

一语,令曹仁大惊失色。

当年的关羽曾一度在曹操手下效力,关羽多少本事,菖仁自然深知。

而今,刘封奇袭荆州,关羽兵败身亡,曹仁并不感到惊讶,真正让他感到震撼的是,原以为能抵抗一阵的关羽,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被刘封所杀。

曹仁再一次认真的审视着眼前这年轻的敌将,仿佛不敢相信,诸般几近于不可能之事,尽然全都出自于此人之手。

忽然之间,曹仁仰天狂笑,笑意中有一种英雄没路的凄凉,刀锋指着刘封道:“蕾丞相言你非是池中之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一次是我曹仁大意了,不过,我曹家只有战死之将,绝无投降之徒!”

话音未落,曹仁虎步上前,竟是抢先出手,一柄大刀挟着猎猎风声向着刘封当头劈来。

曹仁一出手便使出家传的曹家刀法,这一路刀法讲究的攻守兼备,不似关家刀法那般每每出手不留余地。曹仁这一刀斩去,七成攻,三分守,刀法之中,自有一番沉稳冷静的气势。

宝剑归鞘,刘封手中银枪标射而出,毫不犹豫的迎战而上。

转眼之间,十招已过。

凭心而论,曹仁的武技刀法确属上乘,无论是“技”与“力”,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刀法之中,隐含着”刚柔并济”的武道思想。

这一路刀法,看起来无论对手有多强,都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刘封与交手数十招之后,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看出对手招式间的破绽。

曹仁的心中同样是震惊无比,先前刘封自称已将关羽斩杀,曹仁还在怀疑对手是在虚张声势,但交手之际,对手枪式竟是越来越强,越来越精妙,咄咄逼人之势,压得他只有步步为营,不断的削减用于攻的力道,专注于谨守门户。

曹仁这刀法,足艮刘封的枪法有着相似之处,每每出招都有“亢龙有悔”之意,便是因此,原以为斩杀关羽,武道更精进一层的刘封,竟是遇到了克星一般,生生的奈何不了曹仁。

战不败你,好,那我们就拖下去吧。

刘封当下也不急于取胜,攻势陡然收敛,与曹仁缠斗起来。

转眼之间已过百合。

刘封毕竟正当壮年,气力绵长,而曹仁喘息声则愈显局促。更让曹仁感到要命的是,整个大营已陷入崩溃的乱势,身边的部下不是一个接一个的战死,但是对在敌方突袭之势,军心瓦解,狼狈而逃。

再这般缠斗下去,自己岂非就要陷于重围之中!

左右嫡系亲兵眼见曹仁渐露下风,四五人逼退周围之敌,奋不顾身的抢上前来为曹仁解围。

援手一至,曹仁果断的跳出战团,夺过一匹战马便望北面遁逃而去。

黑夜之中,这般近距离的夜中交战,骑马的目标太过明显,很容易被对方冷箭偷袭,故此不光是曹仁,就连刘封在冲杀之际,也都改为步战。

曹仁一上马,立时便有十余支箭向他倾射而去,他也顾不得许多,一面回刀拨挡箭矢,一面拼命的策马狂奔。

刘封岂容曹仁就此脱逃,急是吹了声口哨,由亲兵在后牵着的的卢马,立刻挣脱束缚,向着刘封飞奔而来。

比及近前时,刘封已将周围拖延之敌尽数刺倒,纵身一跃便上了马背,望着曹仁方向疾追而去。

乱军阻挡了去路,曹仁虽抢先一步,但却并未能将刘封甩开多远。

待到用刀斩开一条血路,好容易杀到营外平地时,刘封已在几步之外。

此时天已蒙蒙将亮,借着东方微微白光,曹仁纵马狂奔人昏暗的夜色中,试图逃往北面与满宠所部会合。

原以为就此可以甩脱刘封,但方奔出营寨不过,曹仁就惊恐的发现,刘封竟然阴魂不散的追了上来,而且两马之间的距离还越来越迫近。

的卢神驹,虽不如赤兔那般日行千里,但比之曹仁胯上普通的坐骑不知要强上多少。转眼之间,刘封已追近二十余步。

借着昏暗的光线,刘封挂住银枪,将弓箭取下,于马上弓弯搭箭,瞄准了正前方的曹仁。

正欲开弓之际,刘封忽然心生一计,竟是将箭矢放回箭壶,“绷”的一声,放了一回空弦。

曹仁战阵经验何其之丰富,在被敌人追击之时,神经就一直高度警觉,此时一听到空中有开弦之声,急是往马背上一伏。

他这般姿势一变,胯下战马的速度顿时放慢了几后,身后刘封便又迫近数步,紧接着又听到一声弦晌之声,曹仁刚刚直起的身子,不及多想,赶忙又再度伏下。

如此往复,一连三次,让曹仁感到疑惑的是,身后的刘封尽皆放的是空箭。

“这小子仓促间追我,多半不及带箭,这般连放空弦,必是想延缓我的速度,不去理他便是。”

笃定心思,待到刘封再开弦之时,曹仁便不再做躲闪的动作,只管策马狂奔。

“哼,终于上当了。”

刘封嘴有钩起一抹冷笑,再一次拉开那十石重弦,这一次弦上不再是空的,而是搭了一支闪烁着寒光的箭矢。

借着东方渐白之光,箭矢锁定了前方的敌人,手指一松,箭如流星,离弦而去。

奔行之中的曹仁,听得又一声弦晌,以为这又是刘封故伎重,完全没有当一回事,正准备挥鞭之时,蓦听”噗”的一声,只觉身后剧痛难当,一箭利箭破空而来,正中其肩。

这一道冷箭来的太过突然,曹仁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在中箭的一瞬那,剧痛冲脑,稍一失神之际,整个人头脑晕沉,便是坐立不稳,晃了几晃扑嗵便从马上摔落下来。

由于马速太快,曹仁身体落地之时,因是受到惯性的作用,整个躯体竟生生的向着滚出了十余步,箭矢牵动之下,只扯得他痛入骨髓,痛吼之下,整个人立时便欲昏死过去。

在双目模模糊糊,将要失去神智那一刻,曹仁隐约看到的是的徐徐而近的少年武将,高踞于马上,用一种冷笑的表情俯视着自己。

当天夜里,刘封偷渡江北,大破菖仁,生擒敌征南将军曹仁,斩首三千,缴获军器无数。

在击破江陵之敌的同时,刘封会同陈到所部,连夜北上,与沙摩柯两面夹击,大破满宠所部。

当蕾仁醒来时,已经是次日午时。

曹仁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死,而且身上的伤口已被包扎完好,而且还躺在温暖舒适的床上。

但紧接着,曹仁便不得不面对痛苦的事实:

堂堂曹军第一大将,而今,却沦为了刘封的俘虏。

这是何等的羞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终于可以进入做梦都想进入的江陵城了,可惜的是,却是以阶下囚的身份进去的。

吱呀呀一声,反锁的大门从外推开,从外面而入的是带着胜利者姿态的刘封。

见得刘封,曹仁怒从心起,却又无可奈何,索性将眼一闭,沉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曹仁绝不会投降你这等黄毛小儿。”

刘封冷笑了一声,语气诡秘道:“我知道你不会投降,你放心,我也不会杀你,我只是想借曹将军你身上一物用一用。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夹缝求生

借我身上一物?

曹仁心头顿时一凉,毫无疑问,刘封所要借他的东西,自然就是项上人头了。

一时间,曹仁心中悲凉之意油然而生。

古往今来,不畏死者又有几何?尽管曹仁嘴上慷慨,一副视死如归之状,但在他潜意识当中,那种对死亡的恐惧,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原以为,自己虽然被擒,但刘封畏于曹操之势,就算不打算放归自己,也必然不敢对自己怎样。

但是现在,这小子不但不把刘备放在眼里,连天下英雄皆闻之色变的曹操都视若无物,竟是真的要取自己的性命。

曹仁意外之余,心中自是深深的恐怖。

然而,作为曹家第一大将,崇高而特殊的身份,决定了谁都可以在死亡的威胁下低头,唯有他姓曹的却不可以。

眼下刘封准备杀他,曹仁只得强压着心头的惧意,昂首冷哼一声,不屑道:“要杀僵杀,何需多言。”

原来他以为我要杀他,嘿嘿。

“曹将军果然是条汉子,刘某佩服,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刘封冷笑一声,转身大步走出房外,手一招,早就候在外面的几名彪形军汉呼呼而出。

刘封也不回头,只负手立于阶下,片刻之后,便听得身后房中传出一声杀猪似的嚎QL声。

“菖仁啊曹仁,本来你可是不在我的计翅之中的;谁让你贪心呢,这都是你自找的,另!

怪我心狠手辣。”

当天午后,刘封在江陵城外新设的大营中,见到了由南岸匆匆渡江赶到的庞统。

“主公,恭喜你呀,竟然生擒了曹家第一大将曹子孝,这可真是一个意外之喜。“庞统的欣喜是不言而喻的,本身曹仁插手荆州之战,出兵进攻江陵就在他的意外之外,而他为刘封设计夜袭曹军,最初目的也只是运退曹军,以解江陵之困,而刘封能够生擒藿仁,的确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先生也说了,这纯属是意外之喜而已。

其实当晚进攻时,若是首仁识趣早退,这会恐怕早就狼狈的逃回襄阳了,只可惜,此人太迎小看我了。”刘封谦逊之中,又有几分自傲。

庞统笑道:”主公能够一飞冲天,很大程度上靠得就是蛰伏于野,令诸路诸侯不知主么的实力。如今主公斩关羽,擒曹仁,可谓威名远扬,今后再想以弱者的身份蒙蔽世人便将不易了。”

刘封淡淡一笑:“先生早就说过,弱者有弱者的生存方式,强者有强者的处事态度,将来之事,何需担心。”

庞统微微点头,对刘封的这分自信感到欣慰,忽然间,他猛然又想到了什么。

“主公,曹仁可是一个宝,不好好的利用一下,怎么对得起这送上门来的礼物,不知主公可有什么想法没有?”庞统的话中暗藏玄机。

刘封诡秘一笑,遂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庞统面露会心一笑,很显然,刘封的计策正切中他的心意,遂道:“此计关键就在于日_间,既然主公已有决定,我以为当立刻寥施。”

刘封面露自信,“此番击败曹仁,缴获了有七百多匹战马,再加上江陵城中关羽留给封们的军马,至少能凑齐一千余匹。我今早已下令调集所有可用战马,一旦完成,即刻便行动。”

刘封的果决令庞统愈感欣慰,他长吐一口气,手捋短须道:“天下之事,本就存有诸多变数,当年的曹操,若非气运当头,焉能成失北方霸主,如今看来,这气运似乎开始改换r-庭了,呵呵一一”

益州,巴郡,江州城下。

自去岁刘备与刘璋翻脸以来,自白水关发兵南下以来,一路势如破竹。

刘璋先是派刘璜、冷苜、张任、邓贤、吴懿等将率军北上抵抗刘备,皆为刘备军所败,后又命李严、费观督率绵竹各军与刘备交战,结果李严、费观、吴懿等皆率军向刘备投降。

今夏之时,刘备大军包围了成都北面最后一道屏障雒城,但在此地,刘备遭到了蜀中名将张任的顽强抵抗,攻城半年而不得下。

益州本有蜀郡、巴郡、巴西、巴东、广汉、梓檀、江阳等十余郡国,此时的情况是,刘备虽然一路连战连捷,但所据之地,不过盏州北部与汉中接壤的一梓楦郡,虽是兵锋离威都不过百余里,但益州大部分郡县,却仍然在刘璋的掌握之中。

雒城久攻不下,长久的拖下去,最终局面只会对刘备不利,因此,在徐庶的建议下,翅备不得不下令调诸葛亮、赵云率军入蜀,向西攻去巴东、巴郡、江阳等郡,打通刘备主力与荆州的直接联系,从北东两个方面合围成都。

诸葛亮与赵云率军入蜀后,一路进军顺利,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占了与荆州相接的巴夺郡,紧接着数万大军溯江西进,包围了巴郡治所江州。

在江州,诸葛亮的东路军却遭到了巴郡太守严颜的顽强抵抗,大军围城数月而不得下。

此时,中军帐中,诸葛亮正与赵云等将,共商击破江州之策,会议刚到一半,亲兵将一封由荆州发来的十万火急情报呈上。

当诸葛壳展开那道帛书时,一向云淡风轻,如若闲云的面庞,此刻也不禁涌上一抹惰色。

这位卧龙先生,自出山以来,哪怕再危机的时刻,都是一副淡然自若,临危不惧的柄子,左右诸将,何曾见过他这般表情,所有人的心中,立刻便蒙上一层阴影,猜想荆州定烈是出事了。

“诸位,刘封突袭南郡,公安和江陵已尽数陷落。”

诸葛亮用一种凝重的口气,向诸将宣布了这个天塌了一般的消息,所有人的脸,立刻失惊恐所占据。

“军师,江陵城与公安皆乃坚城,有兵数万,又有云长亲自坐镇,如何能这般轻易的陷落?”赵云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申来,满怀狐疑的问道。

“你们自己看吧。”

诸葛亮将那道帛书示于众将,诸人围观传阅之后,方始恍然惊悟。

诸葛亮轻声叹道:“我临行之前对云长早有嘱咐,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部不可擅自:]

陵,结果他还是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真是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啊。”

诸葛亮的口气中,含有无尽的遗憾,诸将皆随之叹惜。

赵云沉眉道:“荆州乃我军之根本,如茬失陷,后果不堪设想,军师,是否我们该立麴回军夺还?”

诸葛亮起身踱了几步,摇着羽扇道:“南郡一陷,我军家誊尽皆落入刘封之手,若然璋师东还,刘封只需用这些家眷做人质,略施些手段,我大军必是不战自溃。”

此人,一人站出来道:“军师担心虽然有理,但不要忘了,包括军师在内的文武诸吏,家誊和士卒们一样,也都尽在荆州。而且这些人在荆州皆有产业利益,岂能轻易弃之不顾,若是诸吏皆群起要求回夺荆州,别说是军师,就算是主公怕也无法阻拦。”

进言那人,正是从事蒋琬。

蒋琬的顾虑,诸葛亮又何尝不知。

刘备的班底,基本部是以荆襄士人为主,以他这般有大局观的人,在得知一家老小落A刘封之手后,心中也难免痛苦焦虑,又何况是其他荆州藉士吏。

如果现在益州已然攻陷,诸吏有落脚生根之地,那这件事还好对付一些,但刘封聪明散紧,偏偏选择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发动突袭,遇件事倘若不能正确的应对,别说是攻取益州黟亏一篑,整个被夹在荆州与益州之间,进退丙难的刘备集团,都有可能因为荆州失陷而土摩瓦解。

蒋琬方言罢,赵云又道:“就算还救荆州无望,但云长与主公情如手足,而今身陷匿境,我们如果不派兵将他救出,主公问罪下来,谁又能担待得起。”

生死存亡的一刻,在远在雒城的刘备未能及时收到情报,做出指示的情况下,诸葛亮这个偏师统帅,必然得在这个关键时刻有所作为。

诸葛亮立于屏风所悬大幅蜀中地图前,凋视良久,目光中渐露决意。

当下他便做了新的布署。

严密封锁消息,借蜀中交通不便之利,尽量拖延荆州失陷消息的扩散,防止军心动摇。

改变全军溯江西进的战略,由赵云统军北上,尽快夺取东广汉、巴西二郡,使西路偏9R与刘备主力连通,在荆州与益州之形成连威一片的可控地盘。

诸葛亮自率本军,继续对江州实行猛攻,尽快完成对成都的合围战略,尽量在荆州失陷的消息影响到将士战斗意志之前夺取益州。

至于荆州方面,诸葛亮认为关羽若战不利,必将率军由南郡向宜都方向撤退。宜都六守孟达手中有精兵三干,必会东向救援关羽,而刘封短时间内要控制荆州大片区域,可用胡动兵力并不多,如果孟达出手,则必能将关巫救还宜都。

为防不测,诸葛亮又命蒋琬领兵三千,并持诸葛壳的手书东还宜都,一面催令孟达出兵相救关羽,一面协助固守宜部。

诸葛亮相信,只要守住宜都这座连接两州的重要地带,将来待益州稳定,刘备率大军l岫江东进还夺荆州时,刘封便将无险可守,荆帅的失陷只是暂时的,迟早还会回到刘备的手中。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笑而不语的那个人

扬州,濡须口。

早春将至,这场东南之战已经持续了约半年。

去岁曹操亲率四十万步骑突由合肥南下,饮马长江,大军与秣陵只一江之隔,曹军甚至还偷过长江,占据了江心洲。

但是,孙权指挥下的吴军殊死反击,利用水军优势,几番猛攻,终于将江心洲夺还,围杀瞢军三千之众。

而今的形势,曹军无水军,难过长江。东吴水军强大,却不敢在陆上与曹军争锋,只能凭借水军在长江上耀武扬威,双方谁都奈何不了对方,只能隔着一条长江对峙。

这一日的清晨,曹操在宿卫营的保护下,曹操亲抵岸边,再一次观看了孙权水师的耀武扬威。

看着一艘艘体形巨大,旗帜招展的战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曹操只能望江兴叹,马鞭遥指吴舰方向,感慨道:“生子当如孙仲谋,如刘景升诸子,皆乃犬豚也。’

曹操显然是因为奈何不了孙权,方才发出如此感慨,左右文武均觉颜面无光,唯有一人却微微而笑,正是贾诩。

曹操眼尖,便问道:“文和何故发笑,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贾诩轻捋白须,白皙的脸庞带着淡淡的浅笑,不急不缓道:“孙仲谋再强,充其量也只配做丞相的儿子而已。”

曹操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笑声之中,一骑飞奔而来,伏地奏道:

“启禀丞相,征南将军有急报呈到。”

曹操于马上解开那道曹仁送来的急报,展将开来一看,一脸的笑意顿时烟销云散,眉宇之间涌起一抹冷峻。

左右均知,荆州方面必是出事了。

“我累了,先回营吧。”

曹操的表情旋即恢复如常,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勒马徐徐向大营而去。

左右文武皆知曹操回营后必有机密之事商议,故而一并矗艮随入得中军大帐。

果不其然,曹操方一坐下,便将曹仁的那道快报示于众人。

那是一道令所有人都为之一惊的消息。

长沙刘封趁着刘备入蜀,关羽南下定五溪蛮之际,以奇兵突袭江陵得手,征南将军曹仁趁着刘封与关羽在江南交战之机,便宜行事,率襄阳之军迅速南攻江陵。

由于荆州事变太过突然,这道奏书发出之时,曹仁的大军已经由襄阳出发,正在杀往江陵的路上。”刘封这个小子,果然是个不安份之辈,他又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呀。”

曹操的口气中,似乎对荆州这场突变分外欣喜。

大多数的文武臣僚们也认为荆州之变对于己方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此时的刘备正在攻夺益州,曹操自然是不愿意看到刘备坐大的,但因为在淮南被孙权所牵制,所以也无法抽出精力来阻止刘备夺取益州。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刘封突然抄了刘备的老窝,先不论这刘封是否能击败关羽,最终夺取荆州,单只这件事,便足以对正在全力攻打刘璋的刘备军军心造成巨大的影响。

再者,曹操最忌惮的就是刘备和孙权的联盟,现在刘封异军突起,截断了刘备和孙权的联盟,刘孙联盟就此瓦解。

同时,刘封一人全据荆州,对东吴形成上游之势,孙权自然不会乐见。而处于更上游的刘备,更不会坐视荆州失陷。

总之,这场荆州之变,貌似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曹操了。

“丞相,若是子孝将军能趁机天赐之机,重夺江陵的话,那我们就可以一报当年赤壁之仇了!”

左将军于禁显得异常兴奋,当年那场赤壁之战,尽管他没有亲身参与,但作为最早追随曹操起兵的心腹将领,于禁也一向把赤壁之败视为自己耻羞,立志有朝一日能雪此仇。

于禁在军中素有威望,他这般一慷慨陈词,众将跟着都兴奋起来,就算是大多数的谋士,也认为这是打破南北对峙的一个天赐之机。

曹操手捋着颌下短须,目光之中渐渐也流露出几分得意。

多少个静寂的夜晚,在反思自省时,曹操都深为当年赤壁之役而懊悔。

曹操后悔当时的自己,不应该自以为无敌于天下,后悔不该在荆州方得,人心未定的情况下,一意孤行的由江陵率军东进。

曹操曾不止一次的设想过,如果当年他兵不血刃的拿下荆州后,就像夺取河北之后,耐心的花一两年的时间收拢士民之心,把那一支刘表所遗,唯一可以和东吴抗衡的水军好好的训练成一支精锐之师,然后再兴兵灭吴,结果又会是怎样?

恐怕,刘备孙权早已授首,大江南北归于一统,张璋、张鲁、马韩这等偏僻诸侯早就在神威之下纳土献降。

而他自己,此刻便可以铜雀台上饮酒赋诗,与众姬妾寻欢作乐,安享晚年,又何需以年迈之驱,还在经历这等戎马风尘之苦。

此时此刻,曹仁的这道急报,让曹操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上天又赐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让他可以协补过错,重新改写历史的机会。

大帐之中,一片欢欣鼓舞。

只是,正自得意的曹操,那敏感的嗅觉,却在众臣中嗅到了一丝不同的味道。

深陷于眼眶中的鹰目环扫而去,曹操又看到了躲在人群中,依旧是笑而不语的那个贾诩。

曹操太了解这个“毒士”的性格了,自从此人归于自己麾下以来,从来不曾主动进献一策,每每遇到不同的见解时,总是这一副笑而不语,故弄玄虚的样子。

这个人,自保之心太重。

曹操打心眼里不喜欢贾诩的这种性格,但问题是,这个年近七甸的老狐狸,每每都能算无遗策,上一次自己没听他的劝告,执意发兵东进,结果就遭到了赤壁大败。

现在,曹操又看到了他的那副表情,心中原本的兴奋,陡然间便像是被泼了一瓢冷水。

“文和,众人皆言我当移师荆州,趁乱再夺荆州,你有何高见?“没办法,曹操不得不问。

贾诩摸了摸胡子,慢条斯理道:“丞相若想重夺江陵,眼下确实是最佳的时机,倘若关羽把那刘封拖在江南足够久,以子孝将军的能力,攻破江陵未必没有可能。”

贾诩话说一半,故意卖起了关子。

他的这一番话,看似肯定了曹仁策略,但曹操却听得出来,肯定之后必将是否定。

果然,贾诩吞了口唾沫后,又慢吞香道:

“只是我想起来,当年丞相赤壁之时,刘璋俯首称臣,江南四郡传檄而定,丞相所要面对的,只有东面的孙刘联军。如今丞相若再夺江陵,这个时候又当面临何等局面呢?”

一席话,如当头一棒,没把曹操给打晕,反而把他给打醒了,曹操的背上立时涌起一丝凉意。

如果重夺江陵,那么他在荆州所面临的形势便将是:南面有江南四郡的刘封,西面有急欲夺还荆州的刘备,东面则是第一大敌孙权。

这三路人马,全部是自己的仇敌,而且都拥有规模不小的水军,而自己虽得了一座江陵重镇,但却深陷三面之敌的包围中,南面长江,却无水军可用。

这样一种腹背受敌的形势,别说是以江陵为基地扫平江南,只怕又会是当年赤壁之战,江陵之战的悲剧重演。

一语惊醒梦中人,聪明之极的曹操,立刻从他那亡羊补牢的梦中清醒过来,神色间抹过一丝凝重,沉声问道:“文和所言极是,子孝此举确实有欠考虑,文和以为当如何以应?”

贾诩轻咳了一声,笑道:“荆州四战之地,二刘和一孙谁都想独占,谁都又不想让别人独占。丞相若大军压境,攻之愈急,反而会促使三雄重新联合。丞相若放之以缓,坐视不理,这三雄则必自相残杀,丞相便可坐享渔人之利,岂不妙哉。”

“好一招坐享渔人之利,妙,甚妙。”

曹操茅塞顿开,当即用贾诩之计,一面派人火速往襄阳传令,命其速撤江陵之围,回师襄阳静观其变。

与此同时,曹操又下令班师北归,目的很简单,他要给孙权腾出手来,插手荆州之变创造机会。

当阳,长坂坡。

尘烟滚滚,遮天蔽日。

刘封驻马于当阳桥上,举目眺望着那一片熟悉的原野,心中忽然涌起万千的感慨。

当年,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经历了战场的残酷。

也是在这里,他第一次与当世绝顶高手许褚交手,差点就死在其刀下。

同时是在这里,他拼死保护着阿斗,和赵云并肩而战,杀出重重之围。

在这里,他亲手埋葬了自尽的糜氏,正是因此,为自己埋下了后来所受的种种猜忌。

长坂坡,刘封永远都不会忘记这里,这是改变自己人生轨迹的起点。

身边,长长的骑兵队伍正是不停的奔驰,从昨晚到今时,日行三百里,这已经是骑军急行军的极限速度。

刘封收回神思,拍了拍身边气喘吁吁的菖仁,冷笑道:“辛苦了,曹大将军,还有一日的路程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再忍耐一会吧。”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威震华夏

这戏谑似的言语,令曹仁怒火中烧,本是惨白的面孔涨得通红,本欲破口大骂一通,以发泄心中的怒火,但一张嘴除了吱吱唔唔之外,却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因为,他早已没有了舌头。

骑军继续前行。

这一支假扮曹军的骑兵,打着江陵败军的旗号,一路向着北方狂奔而去,最初的时候,还能碰上零星北逃的溃卒,但当他们过了当阳以后,就再难看到溃卒的影子。

原因正如庞统所分析的那样,江陵一役,曹军大败,备军备营四散而逃,一时片刻间,并没有人发现他们的主将曹仁已经失陷于敌手。

负责援救粮营的满宠,在得知江陵大营失陷之后,便以粮营为据点,收拢从南逃溃而来的败军。由于战败发生的太快,满宠并不知道曹仁是生是死,所以在此情况下,他所能做的只聚拢败军,等待着曹仁前来与他会合,再共商是退是守之计。

此时的满宠尚不知道,一支假扮本方败军的骑兵,已经成功的越过了他的防区,直奔襄阳而去,而满宠一直等待的那位征南将军,竟然就在其中。

即使满宠识破刘封的计策,也将于事无补,他又能有什么办法,抢先于这支日先三百里的骑兵之前,赶回襄阳城报信呢?

一路畅通无阻,次日午时,刘封终于看到了襄阳城那巍巍的轮廓。

此刻,荆州刺史胡修正站在城头,忍着初春乍暖还寒的风,在这城头上巡城。

胡修用力的揉搓着自己凉得跟铠甲一样的脸庞,凛冽的寒风刮在皮肤上,如刀切一般的生痛。

胡修并不喜欢南方这种湿冷的天气,这个时候,他更喜欢呆在北方,全身襄得严严的,囤在火炉旁边取暖。

或许是上了年纪,人越老就越喜欢安逸,胡修更喜欢在并州、兖州、青州做刺史,至少不用整日提心吊胆,而且还在这般寒天里亲自巡城。

没办法,征南将军曹仁大将军一听到南边江陵乱了,整个人就居艮打了鸡血一样,怎么劝都没用,立马把襄阳的军队调了个精光,带着几万大军杀气腾腾的杀奔江陵而去,说是要一雪前耻。

此刻的襄阳城,一片空虚,可用之兵不过两干,虽说正南面有曹仁的大军在前边顶着,汉水方面有文聘阻击吴人,襄阳看起来没有任何隐忧。

可是,胡修还是不敢稍有含糊,没办法,谁让这里是曹丞相插在南方最重要的一根钉子,前后左右的敌人都不是一帮省油的灯,容不得他稍不留神。

菖仁走时原本夸下海口,数日便可攻下江陵,但如今十余日已过,江陵城依然屹立不倒,胡修几乎每天都接到曹仁催粮的文书,那一道道文书,像是催命符一样,让胡修坐立不安。

“大人,正南方向尘烟大作,似乎有大批人马望襄阳奔来。”随行的部将指着南面叫道。

胡修心头一震,他人老眼不花,急是手搭凉蓬向南凝目瞧去,他人老眼不花,果然见南面大道的尽头,一条迂回的黑色细线正望襄阳窜来,黑细的四周上空,尘土飞扬如雾。

骑兵,是一支骑兵!

经验老道的胡修,一见此状便判知来者何人,急喝道:“传我之令,放下吊桥,关闭四门,全军登城备战。”

号令下达,整个襄阳城立刻为战争的阴云所笼罩,一队队军人即刻从军营开出,奔赴城头严阵以待。

城中平民见得这般阵势,料知必有变故,心惊之下,商铺收摊,门户紧闭,不多时内,本是热闹的街市便是人去楼空,死一般的静寂,除了偶尔有几条野狗窜过之外,再看不到半个人影。

城头上,胡修提着一柄大刀,目色沉重,心怀不安的注视着那支狂奔而来的队伍越来越近。

风沙打在刀柄上沙沙作响,寒风刮面人刀。当胡修看清楚那支军队的真容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上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使他不得不本能的束紧了衣甲。

那是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人数粗粗估略,大约有一千人左右。数目虽然不多,但对于造价昂贵骑兵来说,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雾土飞扬,依然看不清这支骑兵所打的旗号,但胡修的心中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却稍稍有些安心。

胡修清楚,江南乏马,无论是吴人还是刘备,或者是以奇迹般的速度崛起的刘封,他们都极难拼凑出一支如此规模的骑兵,荆州地区,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曹仁。

可是,目下征南将军正在围攻江陵,他的骑兵却为何会出现在襄阳?而且还是在没有任何提前支会的情况下。

胡修心中狐疑不定,只有暂时压制猜忌,静观其变。

马蹄飞扬,其行如风,须臾之后,那一支骑兵已逼至城前。

这一次胡修终于看清楚了,这支骑兵无论是衣甲还是旗号,均是自家装束,而仔细看起来,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衣甲不整,甚至有的连骑军所用的长兵器都没有,似乎是吃了一场败仗逃归而来。

当城上的守军见是自家兄弟时,紧张的精神顿时松弛下来,本已是上了弦的弓箭也跟着松了弦。

“全军戒备,不得松懈!”胡修的一声大喝,令本是放松的士卒,再度警觉了起来。

胡修不愧是一员老资格,见多识广,作为一名文官,虽然没有打什么硬仗,但假扮敌方,赚取城池这种事也见得多了。

所见,明明见是自家军队,但在不知真伪的情况下,胡修没有任何松懈的理由。

在他呼喝之际,一众骑兵已踏风而来,带着沙暴般的尾尘直抵护城河前,隔着一条沟渠,大叫开门。

“你们是谁的部属,为何忽至襄阳’?”胡修老当益壮,声音哄亮,直抵城下。

乱哄哄的骑兵很快安静下来,城门前自动的分开一条道路,只见数骑穿过走到护城河边,其中一人高喝道:“征南将军在此,还不快开城门?”

征南将军?曹仁回来了?

胡修有点惊讶,忙伸长了脖向下探去,叫道:“征南将军何在?”

一员形容委靡的中年将军在左右的扶持下,徐徐的走上前边,旁边那亲军模样的年轻骑兵嚷嚷道:“征南将军就在这里,瞎了你的狗眼吗,还问什么问,快开城门?”

军人言语粗俗,又仗着是菖仁的部下,对自己恶语相加,胡修也不以为怪,他瞄起眼仔细察看,见那人果然就是菖仁,只是脸色极差,半伏在马上一语不发。

“曹将军不是在围攻江陵吗?怎么突然间回师,也不与下官提前支会一声?”

胡修并没有怀疑太多,只是感到好奇,所以下意识的又问了一句。

曹仁未答,旁边那年轻骑士道:“咱们在江陵遭到敌人的突袭,征南将军受了伤,不便跟你讲话。你还不赶快打开城门,去叫最好的医者给曹将军治伤。”

原来曹仁是兵败而归。

胡修心里吃了一惊,便想怪不得曹仁那副表情德行,赶情是志在必得而去,兵败受伤而归。

胡修虽然为菖仁的兵败感到可惜,但回想起当初自己对曹仁的劝谏,心中却马上又产生了几分得意。

不敢再稍有犹豫,胡修急叫道:“快,还不快打开城门,迎接征南将军归来。”

这般号令一下,等于战备解除,士卒们的心情顿时轻松下来。

随着吊桥缓缓落下,坚固的城门徐徐打开,那一支骑兵越过护城河,赶急似的策马狂奔进入了襄阳城。

那一座固若金汤,坚不可摧的大门,就此打开了。

狂奔了两天两夜,为的就是这一刻。

刘封的嘴角上钩,闪过一抹杀意浓烈的诡笑。

“把他看好,我们上吧。”刘封将被割了舌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的曹仁推到一边,卸下重枪,纵马直人襄阳。

风尘仆仆的骑军,怀着激荡的心情,从那巨大的门洞中穿过,那些开门的守卒甚至还微微躬身向他们致敬,迎接他们的人城。

准确的说,是在迎接征南将军曹仁的归来,但守卒们却奇怪的发现,曹仁将军似乎并没有第一个人城。

跃马进入襄阳城的那一瞬间,刘封恍惚中有种豁然开朗的错觉,仿佛在这一刹那,他寻找到了一片全新的天地。

迎面处,一名年老的官吏笑眯眯的迎了上来,刘封依稀记得,此人正是在城头上与自己对话的那人,刘封虽不识其人,但估计不是荆州刺史,就是襄阳太守什么的。

“曹将军,下官……胡修打算迎接曹仁的到来,但却奇怪的发现,曹仁没有当先进入,奔行在最前边,反而曹仁身边,方才那名与自己喊话的亲兵。

正探起头来,试图在后面的人群中寻找到首仁的影子时,他突然发现,那名亲兵骑士,竟是马不停蹄,手拖着银枪,向着他直撞来。

心头一瞬间闪过一丝惊怖。

“你一一”

一字未出口,刘封已从他身边抹过,猿臂抖动间,锋利无双的枪锋轻描淡写的从胡修脖间划过。

这位荆州刺史,年迈的身躯晃了一晃,便是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喉咙已然割断,鲜血正如决堤之水喷射而出。

“杀!”

一千骑兵,如撕掉羊皮的狼,立时露出了狰狞的凶目,轰然杀向那些惊恐万状的曹军士卒。

时年春,镇南将军刘封斩关羽,擒曹仁,袭江陵,破襄阳,威震华夏。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二号人物

“主人,主人,大事不好了。”一名仆丁急匆匆的奔入房中,伏在那中年儒生面前惶恐的尖叫着。

“何事这般慌张?”

蒯良面如镜湖,目光始终逗留在那一盘黑白交错的棋局上,手中捏着一枚棋子,正在揣摩着何处落子。

“听说长沙那个叫刘封的拿曹征南当威胁,骗开了城门,杀了胡刺史,他们的骑兵正在城里大开杀戒,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

听闻此言,蒯良沉静的面容顿起一丝涟漪,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手中捏着的那枚棋子始终没有落下,最终还是放回了棋篓。”你下去吧,告诉府里上下,这几天没我的允许就不要擅自离府。”

“是是,小的明白。”

蒯良站起身来,他走出房门,负手立于阶前,目光投向那高墙大院之外,口中反反复复的重复着两个字:”变数,变数……”

外面喊杀之声,一直持续到晚间时分才结束,战斗虽已终结,但城南数处都可以看到冲天的火光,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到得第二天才扑灭。

午分时分,整座襄阳城恢复了平静,只是街上依1日一片冷清,没有谁敢在战乱后的第二天就冒险出门。

“镇南将军刘封,奉荆州牧刘琦之命,率军收复襄阳,驱除曹贼……”

不知何时起,大街上开始出现喊话的声音,闷在家中避难的士民,心中的疑团这时才渐渐的解开。

刘封的名字,他们并不陌生,早年湘东二郡起事之时,刘封的大名就在荆州传得沸沸扬扬。

至于刘墒的名字,对于这一城的百姓来说就更熟悉不过了。

凭心而论,襄阳城,乃至荆州的百姓,对于刘表时代还是相当怀念的,在那个时代,荆州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一样,赋税不重,徭役不繁,先州牧广施仁政,百姓生活和平而富足。

那个时候,作为刘景升的长子,刘琦忠厚仁义这名,在民间也相当的有口碑。

梦境般的和平,就在那一年被曹操的南侵所打破。

时值如今,多少人背景离乡,留下来的人,不但整日里为战争的阴云提心吊胆,还要忍受着沉重的赋税和徭役,生活之艰辛,让每一个人都深深的怀念刘景升时代的美好。

时隔多年,当他们再度听到刘琦的名字时,打心底里便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一种亲切。

蒯良的心中,恍惚间也回想起了那个难忘的时代。

那个时候,他和弟弟蒯越一起,成为刘表的左膀左臂,帮助刘表把荆州治理成一个和平宁静的世外桃源。

然而,种种的原因,使得弟弟蒯越成为曹操麾下的重臣,而自己,则成了赋闲在家的闲云野鹤,种种旧事,不想也罢。

蒯良叹息一声,正欲转身回房,仆丁却忽然急急又来报:“主人,府门有人叫门,自称是镇南将军刘封,想要登门拜访。”

“刘封?他来找我做什么?”蒯良眉头微凝,心中忽生浓重的疑惑。

“主人,咱们要不要开门?”仆丁焦虑的问道。

襄阳易主,兵威在身,为了身家性命,蒯良没有理由不见这位襄阳城的新主人,何况,蒯良对这个曾经刘备的义子,还怀有深深的好奇,潜意识当中迫不急待的想要见识一下,这个把荆州搅得天翻地覆的年轻人,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思索之下,蒯良摆手道:“请他进来吧。”

蒯良并没有亲往府门迎接,而是静静于的立于堂前,面色淡若的等候着,作为荆州蒯姓一族的二号人物,这一点的矜持是必须的。

片刻之后,只见一名年轻的银袍将军,在三五名亲兵的跟随着,信步走上前来。

蒯良暗吸了口气,移步下阶,微微拱手:

“不知刘将军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刘封忙还之一礼,笑道:“封唐突造访,打扰了先生清静,该请先生见谅才是。““刘将军言重了,里边请。

襄阳蒯氏一族倒向曹操,理论让也就是刘封的敌人,但蒯良见刘封带兵而来,却丝毫无有惧意,谈吐言行得体自若,这份气度,不由令刘封暗暗称赞。

主宾落坐已定,蒯良也不多客套,直接问道:“良不过是一介布衣,不知将军驾临,所为何事?”

蒯良直率,刘封也就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实不相瞒,封久仰先生之名,方今奉子德兄长之命,驱除逆贼,恢复景升先公1日业,故想请先生出山,担任荆州治中一职,未知先生意下如何。”

州牧之下,下设从事与假佐。其中从事有治中从事、别驾从事、簿曹从事,而治中从事又是州牧最主要的属官。

刘封请蒯越担任治中从事一职,也就是要请他担任荆州诸吏之首。

此言一出,就连蒯良也大吃一惊,先不论自己是蒯氏一族之人,单以自己现下的身份,这刘封方一得襄阳,便要征辟自己为诸吏之首,这般举动如何能不让他吃惊。

刘封却有自己打算。

庞统说过,荆襄蒯、蔡、黄、庞四大家族,若想坐稳荆州,非得此四族的支持不可。

庞统为庞氏一族的杰出代表,他归顺于刘封,自然代表着庞家支持刘封。

至于黄家,原本以黄祖为代表,是支持刘表的,但黄祖死后,黄氏一族的核心转移向了黄承彦,黄家也改为支持刘备。如今荆州虽然得手,黄家与刘备失去了联系,但想要得到黄家的支持,还需要时间。

庞黄两家,都是坚定的抗菖派,但可惜的是,这两家的实力不及蒯蔡,所以并不能阻止当年刘琮以荆州降曹。

蔡蒯两家,是荆州最强的两族,表面看起来,这两族以蒯越和蔡瑁为代表,是彻头彻尾的“降曹派”,而刘琮的降曹,也正是蒯蔡二人全力鼓动下才做出的决定。

但是,庞统却告诉刘封,这二族之中,其中的蒯家并非是铁板一块的降曹派。

“刘将军的抬举,在下感激不尽,但在下只是一山野村夫,恐怕难当此重担。”蒯良本能的一口拒绝。

蒯良的反应早在刘封的意料之中,但他知道,若想在荆州站稳脚跟,光凭刘巴和庞统的支持还是不够的,必须得到此人的支持,准确的讲,应该是此人背后那个家族的支持。

“先生曾为景升先州牧出谋划策,成就荆州一番基业,如今子德兄长接掌父位,正想继承先州牧的遗志,以仁义广施于民,还望先生能念在先州牧的故主之恩,重新出山辅佐子德兄长。”

士入爱名,讲究故主之恩,刘封报出了刘表,自是压得蒯良无从拒绝。

蒯良无言反驳,沉吟半晌,却好奇道:

“刘将军,有件事我不得不问,你应该很清楚,我们蒯家的立场一向是世人皆知,你这般强行征辟我出仕,莫非就不怕养虎为祸吗?”

蒯良这一句反问倒也直白。

刘封却淡淡一笑道:“无论旁人如何看待,但我很清楚,先生与令弟是不一样的。”

刘封所指的令弟,即是蒯良的弟弟蒯越。

当年刹州宗贼广布,刘表只身前来荆州,曾向他兄弟二人询问如何令百姓归附,剿灭群贼,蒯良主张施仁政,而蒯良则主张用权术,这兄弟二人的治国理念,本身就有所不同。

待到后来,蒯越与蔡瑁结善,弄权玩术,渐渐被刘表引为心腹,而刘表虽然仍重用蒯良,但其地位却已远不及蒯越。

再往后,曹操南侵之时,其弟蒯良力主降曹,而蒯良则认为曹操治国御民过于严酷,因此一力的反对,只可惜却无力回天。

刘琮决意降曹后,蒯良无奈之下,干脆辞官归家,后曹操得荆州,对蒯越大加重用,对蒯良却心怀怨意,索性也就不复启用。

蒯良虽然不及蒯越那般风光,但在蒯氏家族内部,却拥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他对曹操的态,很大程度也代表了蒯家一部分人的立场。

蒯家内部的这般裂痕,自然是逃不过庞统的眼睛,所以在刘封决定奔袭襄阳之时,庞统就对他有过叮嘱,让他在拿下襄阳之后,务必要请蒯良出山相助,唯有如此,才能短时间内,迅速的稳住襄阳,乃至荆北的士民之心。

而这也正是刘封在攻下襄阳的第二天,就亲自来登门拜访蒯良的原因。

刘封并没有直接挑明蒯氏兄弟间的关系,但言下之意却已经很白,即是我刘封对你们蒯家的内争了如指掌。

蒯良的神情沉静了下来,似乎陷入了一种抉择之中。

刘封知他心意已动,遂进一步道:“我知先生有解苍生于倒悬的仁义之心,而在我亦有舞干戚以济事之志,先生身为蒯氏一族中的翘楚,即使是不为自己,也当为蒯氏一族未来设想呀。”

刘封这话又暗含着几分威胁。

而今刘封已据襄阳,曹仁兵败被擒,整个荆州无人是他的敌手,全据荆襄已是板上钉钉之事,而蒯氏一族扎根于襄阳,在襄阳改换主人的情况下,自然必须为家族的利益考虑。

蒯良作为蒯氏第二号人物,无论如何也必须为保全家族利益而努力。

沉吟良久之后,蒯良敛容起身,拱手默默道:“良愿为刘将军效犬马之劳。”

(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刘备愤怒了

(三更送到,求订阅。同时感谢莫颜开、永远的一休、shan_yin、太笨啦你的打赏,呵呵)襄阳初定,襄阳与江陵之间,尚有万余曹军。刘封劝说服蒯良出仕当天,便已命人做书一封,盖了曹仁印信,前往当阳一带招降这些曹军。

与此同时,刘封又派人火速回江陵,命庞统镇守江陵,陈到、沙摩柯等率过江之军北向,辅以武力双管齐下逼降这股曹军。

一天之后,曹仁被俘,襄阳城陷的消息传到了当阳,立时引起喧然大波,本就人心惶惶的万佘曹军,立时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紧接着,刘封的劝降之信相继送到,曹军诸将之中,对于降或不降,形成了不同的意见,双方争执不下。

此时的形势是,襄阳失陷,全军的家誊尽为刘封所得,士卒军心溃散只是时间的问题。

当阳一地,向东为汉水,但此刻已为吴人水师所断,南北襄阳和江陵,则尽为刘封所据,西面则是群山峻岭,尽管可由山路崎岖币行,撤往房陵郡,但山路难行,这万余大军在无粮草供给的情况下,能否活着逃往房陵还是一个未知数。

诸将争执两日而得不到统一,南面荆州军已经开始向北威逼,形势紧急之下,满宠便L

奋威将军的名义,强行决定率领众军走临沮,J1路,由当阳撤往房陵。

号令一下,主降派一片哗然,曹仁部将牛金带着一干将校怒气腾腾的前往满宠大帐质问。

一人大帐,牛金便怒喝道:“满伯宁你夫何不顾征南将军死活,执意要率军北撤?”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牛金,满宠早有准备,面带无奈之色,叹息道:“曹将军乃国之耪梁,他的被俘,我一样非常的心痛。但我等只国之军人,非是个人的私兵,岂能因一将襁擒,就跟着全军投降昵?”

满宠乃文人出身,素以执法严厉而著称,早年为许县令时,曹洪亲戚在许县多次犯法,满宠便将他们抓了起来,曹洪便亲去向满宠球情,曹洪无奈之下,就只好去向曹操求情。

结果昵,满宠在曹操来到之前,提前把犯法之人处斩。

在满宠眼里,自己听命于菖仁,那是国家授予了曹仁领导自己的权力,如今曹仁被擒,这种上下级关系自然就此解除。

只是,满宠却显然不了解军人间那种上下的关系。

牛金一听此这话,神色愈加狰狞,叫道:

“征南将军在信中说了,如果我们负隅顽抗,不去投降,他便有性命之忧。满伯宁,你这么一撤,岂不是害了征南将军。”

满宠很郁闷,感觉方才自己那番大道理是白讲了,眼前这凶神恶煞的武夫压根就没听iij去一句。

满宠只得耐心的劝说道:“曹将军素以国事为重,岂会因为贪生怕死,就做出这等苟且之事来。那劝降信很明显是敌人伪作,只是盖了菖将军的大印而已,我们岂能当真。“牛金手一摆,决然道:“我不管那信是真是假,总金征南将军对我恩重如山,我牛金维不会拿他的性命冒险。”

牛金所说的“恩重如山”,倒也是实情。

当年江陵之战时,周瑜大军围城,牛金自告奋勇,率百人出城挑战,结果反被吴军所围,危在旦昔。曹仁见状,便亲自披挂出城,率军拼死将牛金从重围中救了出来,自此之后,牛金便是死心踏地的为曹仁卖命。

眼见牛金如此胡缠蛮纠,满宠终于被惹火了,神色突然变得峻厉起来,沉声道:“牛牦军,国法当头,岂容你以私废公!”

“老子才不管什么国法,曹将军就是国法。”牛金根本无惧,冲着满宠大叫道,唾涝星子喷了他一脸。

其余曹仁部曲诸将,尽皆呼喝叫嚷附合。

面对这帮咄咄逼人,视国法为无物的武夫,满宠勃然大怒,厉声道:“我乃朝廷任俞的奋威将军,征南将军被俘,我便这里的最高统帅,我下令全军撤往房陵,尔等若再有异议,便以军法处置!”

被惹火的满宠,企图用官职大小来压服众将。

眼前文质彬彬的满宠,突然间变得狰狞起来,气势汹汹的诸将顿时被压了下去,大忡中,一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诸将面面相觑,最后,目光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了牛金身上。他在诸将军素有威信,而且又是挑事的带头者,何去何从,就看他的决定的了。

牛金的怒意似乎一瞬间平息了许多,他上前几步,走近满宠,口气平静的问道:“浦宠,我再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一定要弃征南将军而逃?”

“弃主帅而逃”,听起来十分的不堪,但满宠此刻也顾不得许多。

“我意已决,敢有违令者,格杀勿论!”

满宠以前所未有的决然口气回答了牛金最后运碟似的质问。

静寂的大帐中,忽然晌起一声冷笑。

那冷笑来自于牛金,只他缓缓的转过身去,肌肉盘虬的脸上,挂着那种让人不寒而蒙的冷笑,渐渐的,那笑容扭曲变形,陡然间,怒睁的双目中迸射出浓烈的杀气。

身形急转,”噌”的一声,佩刀出鞘,白与红的光芒交替闪过,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便泺落于地。

在众将骇然的注定下,牛金反手轻轻的一推,满宠那无头的尸体便倒落在了地上。

牛金手举着鲜血淋漓的大刀,环视着众人,冷冷道:“咱们都发过誓,此生要与征蘸将军同和一共死,这狗贼偏生要和咱们作对,我只有一刀宰了他,你们哪个还有异议?”

他踩着满宠的尸体,举着那把还在冒着掬气的血刀,这般喝问之下,谁还敢再有反对意见。

当下,沉寂了一刻后,诸将齐声呼道:

“我等唯牛将军之命是从。”

雒城,中军大帐。

死一般的寂静。

刘备手攥着那一道来自于荆州的噩耗,一张本就灰蒙蒙的脸,此刻更是像陈年的墙皮一样,让人看着就感觉到心酸。

就在几天前,刘备刚刚才接到诸葛亮的急报,在得知江陵失陷的消息后,本是志气昂扬的刘备,一瞬间就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本以为,成都咫尺可下,益州很快就要蛩手,跨有荆益,北伐中原的梦想指日可待。但是,就在一瞬间,那个惊人的消息,便将刘备的美梦几乎击碎。

天堂与地狱,原来只有一线之隔。

不过,刘备并没有绝望,真正的绝望,当年他在徐州的时候,在长坂坡的时候,早已绍品尝过。

他很快就安慰自己,江陵失陷了也没有关系,还有关羽在,也许在自己收到这个消患时,关羽已经击败了刘封那畜生,夺还了汀陵,捷报已经在前往蜀中的路上,一切的一切,只是虚惊一场而已。

他还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关羽无法夺还荆州,但只要他能撤往宜都,和孟达一起守住这道通往荆州的大门,那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自己手中尚有兵五万,宜都、建平、涪陵、巴东、巴西、广汉、梓檀,加起来握在富己手中的,尚有七郡的地盘,而且,成都就在眼前,只要再加一把劲,整个益州都将得手。

到那个时候,以云长为前驱,大军东出,再将荆州夺还便是。

但是,令刘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所倒的最坏的打算,根本算不上最坏,他做梦也没想到,关羽竟然死在了刘封的手上。

那个从自己还是一个小小的都邮的时候,就不离不弃的追随着自己,多少荣华富贵的诱惑,多少穷途末路的威胁,都不曾让他动摇,那个情如兄弟一般,自己最为倚重的将领,,7J1这样,毫无征兆的离自己而去。

此刻的刘备,确实有一种心如刀绞的痛,这种痛,即使是最爱的妻妾死去的时候,都不曾有过哪怕一瞬。

“云长……云长……刘备反反复复的念叨着关羽的字,突然之间,他腾的跳将起来,愤然拔剑,将跟前的蒙几劈为两截,怒喘的叫道:“云长,我若不失你报此血海深仇,我刘备誓不为人!”

躲在帐外的诸文武,竖耳倾听着帐中的移静,当他们听到这一声怒吼之时,所有人都踞着一颤。

没人敢进去劝谏,这班幕僚很清楚关羽在刘备心中的地位,即使知道刘备一向待人岽切,但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候,也没有人敢重险进去劝。

帐中接着传来刀砍斧劈的声响,想来是觌备正在挥剑乱劈,发泄着内心的愤怒与悲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帐中终于没了动静,众人这才长松了口气,但却又面面相觑,依然无人敢冒头先进去。

就在众人愁眉不展,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叫候,诸葛亮到了。

在得知关羽陨命的消息后,诸葛亮意识蛩荆州问题已经演变威了无法收场的地步,他霉不敢有所耽搁,在对偏师军务稍作安排后,便急匆匆的赶往了雒城大营。

所有人都如遇救星,孙乾第一个迎上去,苦着脸道:”军师,你可算到了。主公在里选发了一大通火,我等皆不敢入内,军师你快这去劝劝吧。”

“尔等且在此稍等片刻,我去瞧瞧主公。”

诸葛亮微微点头,掀起帐帘,缓缓的步入了帐中。

当他看到刘备之时,不禁暗吸了一口凉气。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面子重要还是里子重要

(四更至,长松一口气,总算是说话算话,呵呵,顺求些订阅了。)此刻,整个大帐已乱成一团,到处是断布木屑,案几、文书统统被劈了个粉碎。

而刘备,则披头散发,以剑支撑着身体,低垂着头,如同一樽会喘息的雕像一般呆坐在那里。

他气喘如牛,脸色苍白,双颊滚动着热泪,整个人是无比的失魂落魄,仿佛经历了一场大病一般。

一代枭雄,何曾有过这般不堪的时候。

诸葛壳轻叹一声,轻声道:“主公,人死不能复生,还望主公以大业为重,节哀顺便才是。”

在一通挥剑乱舞之后,刘备心中的悲愤之情仿佛得以发泄,整个人也没先前那般狂戾了,但是,那般刻骨铭记的痛楚,岂能就这般烟销云散。

“是我养虎为患,是我对不起云长,都是我的错。”刘备颤声自责着,语气中有几分哽咽。

他想起了自己当初要收刘封为养子时,关羽曾经一力的反对,而自己却执意不听的1日事。

如果自己听了关羽的劝,还会有今日的悲局吗?

“主公无需自责,凡事自有定数,岂能事事都在预料之中,或许,这就是云长的命数。”

诸葛亮拿所谓的命数来安慰刘备,虽然他自己都不信,但对于刘备来说,或许能减轻他心中的那份自责。

刘备同样不是一个信命的人,如果他信命,当年徐州失败之后,早就应该回家安心种田去了。

不过,在听了诸葛亮的劝说后,刘备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一些,他收剑归鞘,稍稍的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神情渐渐的恢复了一些。

拭干净了眼角的泪水后,刘备沉声道:

“军师,云长之仇,不可不报,我打算撤雒城之围,亲自率军东归,为云长复仇血恨,你以为如何?”

听得此言,诸葛亮的眉头微微一皱,刘备所说的话,也正是他为何急匆匆的赶到雒城的原因。

“云长之仇不可不报,荆州不可以不夺还,不过,亮请主公以大局为重,还当三思而行。”诸葛亮抱拳提醒道。

刘备冷哼一声,不屑道:“刘封畜生不过诈取荆州而已,何足为惧,我大军一旦东归,必可一举将之扫灭。””刘封虽然是使诈,但却能完败云长之军,最后竟使云长陨命,可见其实力已不可与当初同日而语,更何况他现在还握有全军将士的家誊,这一点绝对不可轻视。

诸葛亮的劝说,令刘备陷入了沉思。

诸葛亮接着又道:”再者,如今雒城旦昔可下,一旦撤军东归,但等于给了刘璋喘息之机,到时刘璋若是和刘封联手,东西夹击我军,则大势危矣,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主公绝不能撤雒城之围。”

刘备本是决毅的神情,很快又犹豫起来,似乎是听进去了诸葛壳的劝,又似乎这本来就是他所想。

“可是,我与云长情同手足,云长陨命,我若不替他报仇,天下人岂非都将笑我为负义之徒。”刘备面色为难的说道。

“事有轻重缓急之分,亮先前说过,云长之仇是一定要报的,但壳请主公以兴复汉室的大业为重,先集中兵力攻取益州,然后再以之为后盾,尽起大军东进,到时候自是攻无不克,一样可以斩杀刘封以报大仇。”

这一番话后,刘备犹豫的表情便又褪色许多。

“亮想云长素来忠义,同样以匡扶汉室为己任,倘若他在夭有灵,恐怕也不愿意主公为了替他报仇,而将复兴汉室的大业置之不顾吧。”

话已至此,刘备还能再说什么,只得长叹一声道:“军师言之有理,是我一时太过感情用事,险些误了兴复汉室的大业。”

此言一出,诸葛亮顿时松了口气。

但刘备的脸上,却又新添忧虑,“云长之仇可暂时按下不报,但要知道,我军中上到文臣武将,下到士卒,多为荆州藉人,而今家乡失陷,亲誊尽丧,必是焦心万分,一心想要夺还家乡。若是这些人强烈要求我率军东归,又当如何是好?”

或许,这才是刘备真正的顾虑所在。

这又何尝不是诸葛亮的顾虑,只是事到如今,纵使是他神机妙算,也不能把荆州算回到刘备手中。

沉思片刻,诸葛亮只得道:“事到如今,主公若想稳住将士们的心,便只有许以重诺,以利相诱,方才能抵消荆州失陷影响。““许以重诺?”刘备精神振奋了几分。

“正是,对于文武诸吏,主公可承诺,只要攻下益州,不但封官进爵,而且还要尽取蜀中田舍相授。至于三军将士,则尽取库府之资赏赐,蜀中女子可任其掠之为妻。在此重赏之下,我相信定可稳住上下之心。”

诸葛亮这一招可是够狠的,不过倒也深得权术之道。

无论士人还是军卒,之所以追随刘备,从根本上讲,无非是为了利益二字。

荆州失陷,普通的士兵所担心的,无非是老婆孩子没了,那好,我就让他们可以随意抢掠蜀中女子做老婆生儿子,还取库府的钱财让你们成家立业。

至于在荆州有田有业的±人,那我就把益州土著豪强的田产府院夺过来,赏赐给你们,让你们在益州一样过着有头有脸,衣食无忧的上等人生活。

如此这般,虽然不能完全的抵捎荆州失陷,给这些人带来的利益损失,但总归给了他们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承诺,让他们有理由再追随刘备奋战。

这一招,天下诸侯大多都用过,只是,搁在刘备这里,却是极度的为难。

刘备的表情,马上便又两难起来。

原因很简单,刘备是打着仁义的旗号来打天下的,就算是“不仁不义”的攻夺益州,但对部下也是极力的约束军纪,严禁他们侵扰百姓。

但是现在,如果他公然放纵部下劫夺田产,掠夺女人钱财,这般做法,岂非等于背弃了自己仁义之名,自己抽自己的嘴巴。

诸葛亮当然知道刘备的为难之处,所以一看到刘备拉长苦脸,便马上宽慰道:“现下乃生死存亡之秋,主公为了兴复汉室的大业,做出这等违心之举,那也是无奈的选择。对于那些受到损害的蜀中士民,将来主公平定天下之后,想怎么补偿他们都可以,相信他们也能理解主公的苦衷。”

诸葛亮就是诸葛亮,为什么他能让刘备言听计从,那是因为他不但有聪明的头脑,而且还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无论是光明正大的,还是为人不耻的计策,他总能为刘备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到了这般地步,梯子已然搭好,刘备岂有不顺梯下阶之理。

长叹一声后,刘备万般无奈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为了兴复汉室的大业,我也只有违背一次良心了,希望蜀中士民将来能够原谅我。”

经过诸葛亮的一番劝说之后,刘备似乎已经从关羽之死的悲痛中抽身出来,此时此刻,那番失魂落魄的表情不再,曾经的那个枭雄之姿,似乎又在迅速的回复。

见得此状,诸葛亮便道:“主公,恕亮直言,虽然说现在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但我们也要做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军师是指……”刘备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那便是益州无法攻克,荆州又回不去,将士离心,军心溃散。”诸葛亮不情愿的做出回答。

刘备轻吸了一口凉气,背上涌起一丝寒意,默默问道:“那军师以为,当如何做这最坏的打算。”

诸葛亮凑上近前,低声道:“主公可派人去汉中秘密的结好张鲁,一旦事有不济,主公便可仿效当年依托刘景升之计,北上依靠张鲁,再想方设法赚取汉中,然后再北出关中,进取中原,则汉复汉室的大业,依然存有希望。”

“张鲁,汉中……”

襄阳。

牛金带着满宠的人头前来归降,这确实有点出乎刘封的意料。

因为刘封知道当阳的菖军尚有满宠在,此人一向是个忠于曹操之辈,而且他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去堵住通往房陵的道路,所以他尽管修书借曹仁之名去劝降,但原本也就没抱多大希望。

万余曹军,再加几乎所有的关羽军,荆州奇袭战进行到现在,刘封在损失了不到千余兵马的情况下,不但意外的拿下了襄阳,而且陡增了近三万的降军,实力在短短的时间内大增。

只是,降军虽众,但在人心未定的情况下,刘封自然不能把他们当作嫡系军来使用。

而现在的情况是,刘封短时间内地盘剧增,而能够用于占领这些新占地区的可信军队又太少。

这个时候,庞统给刘封出了一条计策。

现有的江北一万长沙军,其中五千用于守江陵,五千用于守襄阳。关羽的一万降军,则调去北渡汉水,夺取樊城,新野等荆北要地。

菖仁的一万降军,则被调去向西进攻宜都。以家誊相威胁,则可最低限度的减少这些降军背叛的可能性。

至于沙摩柯的一万蛮兵,刘封则尽数命其开赴荆北,他必须要赶在一个人之前,夺取新野要地,断绝那个人北退的归路。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急转直下的形势

刘封很清楚,到目前为止,他所取得的巨大成功,至关重要的原因,便是他打了一个漂亮的时间差。

如果不是刘备在蜀,曹操和孙权在东南纠缠不休,再加上关羽的轻敌,曹仁的贪功,如果摆开阵势正面对抗,无论是哪一方刘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即使是胜了,也必定是惨胜。

而现在,荆州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惊变,情报虽然尚未送到,但刘封猜想,曹操此刻怕已正在从东南撤兵,千里迢迢的赶往荆州的路上。至于孙权,眼见他这妹夫独香荆州,眼红是必定的,无论是大动作还是小动作,只要曹操一撤兵,肯定是接踵而至。

刘封唯一不担心的,反而是“受害者”刘备,没办法,谁让他正在玫取的益州的半道上,就算想还夺荆州,只怕也有心无力。

三方之间,现在刘封最担心的就是曹操。

原因很简单,如果曹仁不插上这么一道,那么刘封的崛起,对曹操来说并无实质性的威胁,曹操理应乐得坐山观虎斗。

但是如今曹仁被擒,襄阳已破,曹操在荆州方面的布局突然被打乱,南阳,乃至许洛方面受到了刘封兵锋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曹操岂能再置若罔闻。

大军压境,恐怕只是时间的问题。

刘封初得襄阳,此地与江陵不同,倾向曹操方面的世家大族甚多,尽管他有意请出蒯良,但要做到人心归附还需要时间。那么,倘若曹操大军杀至,如果只单纯依靠襄阳和樊城,依托汉水来作战,势必不利。

依托汉水作战,自要仰仗水军之利,但现下汉水为吴人所据,刘封就算有水师,但在汉水中的行动必然也要受吴人所制,这显然是不太稳妥的。

新野一地,距襄阳不过百余里,本为襄阳之门户,当年刘表令刘备屯驻于此,做为拱卫襄阳的前哨,曾屡番挫败曹军的几次入侵。

刘封好歹跟随过刘备一段时间,对于新野的重要性,自然是深知的。

现下曹仁的失败,造威了荆北一带曹军群龙无首,形成了防御的真空,刘封没有理由不利用这绝佳的时机,趁着曹操大军杀到之前,在新野构建起襄阳的前哨防御阵地。

刘封决定过汉水夺取新野,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想断截江夏太守文聘的北归之路,彻底全歼曹仁军团j江夏一郡,南岸一带,以及北岸夏口等重要沿江之城,已尽为吴人所据。文聘降曹之后,所领之江夏太守,其辖区实际上只有江北一带,治所改迂于安陆。

从地形上来看,南下的汉水,将江北地区一分为二,西面为南郡,东面为江夏,而这新野,便是两郡北部的交汇之处。

刘封若据新野,则文聘南有长江,西有汉水,东有大别山脉,北归之口又被断,便等于威了瓮中之鳖。

既然同曹操的交恶已无法避免,那么要做就做得绝一些,对于文聘这个对荆州极为熟悉,又极有将才的人物,刘封岂能轻易放过。

就在刘封赶着时间进军新野时,另一支军队却在风尘仆仆的赶往荆州。

庐江郡。

滚滚长江上,一支规模浩大的舰队,正在乘风破浪,扬帆逆江西进。

船舱中,孙权手捋着紫须,神色冷峻的盯着壁上所悬的荆州地图,目光之中闪烁着一抹恼火之色。

孙权很不爽,心中有气。

老子我拼了血本,在淮南跟曹老贼四十万步骑殊死作战,你们两个姓刘的倒好,一个趁机去打益州,一个嘴上喊着要为大舅子我出兵出粮,结果呢,却借机夺了荆州。

刘备打荆州还说得过去,那是因为刘备答应了,只要打下益州,就把所借的南郡归还给他。

从法理上来讲,南郡所有权归我孙权,使用权归刘备。现在你刘封把南郡给夺了,就等于抢了我孙权的财产,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打算据为己有吗?

在这个寸土必争的时代,谁抢我地盘,我就跟谁拼命。

更重要的是,孙权感到自己被羞辱了,被强者羞辱他能够坦然忍受,但被弱者羞辱,却是绝对不可以。

孙权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所以,在确定曹操撤军之后,孙权也不等让苦战了近半年的将士们稍适休整,当即便率四万大军,五百余艘战舰,向着荆州气势汹汹而来。

他找要刘封兴师问罪。

此时舰队已进入庐江境内,距离荆州还有数夭的路程。

正自思索恼火间,船舱门吱呀呀的开了,一员武将步入了舱中。

那是一名年轻的武将,他身体健壮,皮肤黎黑,四腰修长而匀称,浓密的鬓角和宽大的下巴,显示着他有着一种与年龄不太相符的沉着。

“主公,荆州方面有最新的消息传来。”

那年轻的将军拱手说道。

孙权隐去了脸上的怒容,转过身来,见那将军正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吕蒙,便道了一声:“说吧。”

孙权的语气极其平淡,从中难以体察出他半点城府,他说着坐了下来,随手端起了尚留有余温的清茶。

“刘将军大败曹军,生擒曹仁,目下已经打下了襄阳。”吕蒙淡淡的答道。

这语气平淡的一句话,却像是一道闷雷,重重的击打在了孙权的心坎上。

在那一瞬间,孙权手中的茶杯晃了一晃。

那可是襄阳0嗣,无江陵则无荆州,无襄阳则无江陵。

孙氏三代为之奋斗多年的梦想,付出了孙家父子两条性命,都无法染指之地,如今,却被刘封那小子,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全部收入囊中。

此时此刻,孙权的心中,一种强烈的嫉妒之心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那种嫉妒,很快便转化威了深深的怨念。

怦!

孙权狠狠的将酒杯放在了案几上,阴冷的目光中,迸射着愤怒的火焰。

在孙权看来,刘封无论是夺江陵还是取襄阳,都要归功于自己牵制信了曹操,那襄阳城,和江陵一样,理应属于东吴,而不是那个只会趁火打劫的小子。

“这个臭小子,城府隐藏得可真够深的,连我都被他蒙蔽过去了。”孙权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骂道。

这一刻,孙权更有一种深深的懊悔,后悔当初不该把妹妹许配给刘封。

原以为,刘封只是一条走投无路的丧家之犬,孙权好歹可以用这条犬,在荆州为自己看门护院。却没想到,曾几何时的那条温顺听话的犬,竟然是一匹伪装得极深的恶狼。

不但被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且还被反咬了一口,孙权不怒才怪。

见得孙权怒意弥漫,吕蒙却是一副平静,竟是淡淡笑道:“主公息怒,末将倒以为,这正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绝好机会。

机会?

吕蒙一语,如阳春之光,顿时将孙权“受伤”的心抚平了不少。

孙权的精神立刻为之一振,他很了解眼前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将领,一向都腹藏机谋,当初在濡须口设坞的建议,正是他所提出,事实证明,吕蒙的建议非常有用,在应对此次曹操南侵作战中,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子明有何良策?”孙权目露奇色。

吕蒙压低声音道:“目下刘封虽得荆州,声势看起来如日中天,但他一口气打下诺大的地盘,可信任兵马良将却不过区区万余,远不足以守御如此广阔的地域。而且,北面襄阳失陷,曹军大军不久必至,刘封必会抽调出大批兵马守御襄阳,西面刘备虽然未下益州,但手中尚有雄兵四五万,刘封也不得不防。这个时候,正是主公全取荆州的绝佳时机呀。“吕蒙的一席“金玉良言”,深深的打动了孙权,又或者,这本来就是孙权内心中的想法,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带着数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前来兴师问罪。

“如何夺取荆州,子明可有详细的用兵方略吗?”孙权的兴趣愈加的浓厚。

吕蒙见孙权心动,、当下也来了兴头,便将自己早有盘算好的用兵之策和盘托出。

吕蒙的方略是,孙权这四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主力逆江而上直接奔袭江陵,另一路偏师南下湘水,夺取荆南四郡。夏口方面,鲁肃的两万水军,迅速由汉水北上襄阳,牵制位于襄阳的刘封。六万大军,三面开花,令刘封首尾不能相顾。

“末将算过,刘封手中精锐之军不过两万,现下在从北到南散布,战线拉得极长,正是犯了兵家大忌。而我三路大军,先不论哪一路都占据优势,单只中间这路,只要能够顺利的开抵江陵城下,便可将刘封拦腰斩截断,到时南北不通,便可为我军轻松的各个击破。”

说到此时,吕蒙整个人兴奋得眼中冒光,一副成竹在胸,跃跃欲试之状。

孙权深深的被吕蒙的计策,以及他旺盛的斗志所感染,但这并不足以说服他发动一场与自己曾经的盟友,或者说是“小弟”的战争。

“攻灭刘封,看似简单,但介时荆州想必已更加的混乱,曹操若大军来攻,又当如何时好?”这是孙权最后的顾虑。

这时,吕蒙慨然道:”曹操纵使亲来又有何惧,蒙愿为主公前据襄阳,有我东吴水军之利,将士之齐心,何愁不令曹操望江兴叹。”

孙权的心头为之一震,一瞬之间,他的心思全都被荆州这块渴望已久的肥肉,还有吕蒙的慷慨自信所占据。

面带着兴奋,他在船舱中踱步良久,方是深吸一口气,目光中迸射着杀气与决意,“好,就依你之计。”

柔和通红的夕阳斜斜的挂在眼前,为初春尚冷的寒风增添了少许暖意。

刘封站在樊城的北城角的高橹上静静远望,目之所及,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原野,一条古老的官道在原野上自远方延伸到城下。

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刘封的心头涌起一镇莫名的感动:事隔多年,他终于又一次回到了樊城。

尽管这里并不是他真正的家乡,但这里做为作己穿越之始所生活过的地方,刘封对樊城一直有一种家乡般的亲近感。

正是在这里,他度过也许是最平静安然的一年,自从那以后,那种宁静祥和的生活就从未曾再有过。

脚下的城门处,一支五溪蛮人组成的军队正在开拔。

因为荆州之战缴获了无数的军械,作为对沙摩柯的奖励,刘封分出了一大批的军资,为这支装备“简陋”,但作战凶悍的蛮人军队做了装备升级。

现在,这支装备一新的军队,将由樊城出发,奉命去夺取襄阳北部的屏障新野县。

“主公,士元先生的紧急文书。”

匆匆上得城头的,正是魏延。

先前刘封命魏延率军征讨零陵,因是关羽授首,零陵太守郝普不战而降。在夺取襄阳之后,刘封便命魏延率本部兵马,迅速的赶到了襄阳。

在刘封看来,手中为数不多的将领当中,魏延是唯一有能力为他独挡一面之人,所以刘封打算如果拿下新野以后,便命魏延全权负责荆北的防务,以对抗北面的曹操。

一向沉着的魏延,面容中隐约流露着几分凝重,刘封忽然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接过文书一看,刘封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庞统在信中称,孙权已率数万大军,声势浩大的望荆州而来,似乎有武力争夺荆州的企图,要刘封立刻放弃北取新野的作战计划,率襄樊之军还援江陵一线。

“主公,东吴若决意和我们开战,必会集中主力夺取江陵,事到如今,保卫江陵才是重中之重。”

魏延的提醒,刘封又何尝不知,至于孙权方面的兴兵西进,刘封本已有所预料,但他没想到孙权来得这么快,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

“东吴方面来势汹汹,我必须亲自回往江陵主持大局,文长,这襄阳我就交给你了。”

刘封口气相当的郑重。

魏延倒是一脸的兴奋,仿佛早就等着刘封的这一句话,豪然道:“主公放心,有我魏延在,无论是曹操还是孙权来犯,我用项上人头担保这襄阳万无一失。?’

听得魏延的豪迈自信之词,刘封心中宽慰了许多,却又好奇道:“文长,襄阳四战之地,你所受自勺压力将是空前的,我看你似乎倒是还很期盼。”

魏延哈哈一笑,直言道:“不瞒主公,先前主公令我去取零陵,我还觉得自己大材小用。现下主公让我守襄阳,我心里边的这股委屈才算散了,说实话,我魏延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曹操和孙权若不敢来攻,我反而还会觉得很失望。”

不愧是魏延,虎狼的气魄,难怪曾经的历史上,刘备敢越级提拔,重用他去守汉中这益州的门户。

心有所感,刘封也跟着哈哈一笑,欣然道:“好!有文长你这一句话,我就放心了。”

当天,刘封委任魏延为襄阳太守,并提拔他为牙门将军,将襄樊一线的防备重担交在他身上。在给魏延留下五千精锐的长沙军后,刘封自率余军,星夜便南下赶往了江陵。

两天之后,刘封抵达了江陵,在原先的刘备左将军府,如今的镇南将军府中,刘封第一时间见到了庞统和刘巴。

此时,在夺取荆州之后,刘封对荆州的人事布署迅速做了新的调整。

以刘巴为荆州别驾,与襄阳蒯良共领荆州粮赋刑狱诸般政事。升庞统为军师中郎将,参署镇南将军府诸事。调马良为南郡太守。升马谡为宜都太守,偏将军,西攻宜都。升黄忠为荡寇将军,领武陵太守,镇公安。升陈到为裨将军,镇江陵。

至于原本的“老巢”长沙,在可信之人不多的情况下,刘封则以自己的舅舅刘泌,替代刘巴担任了长沙太守。、而为了屡行对沙摩柯的承诺,刘封则下令将武陵南部五溪入聚居区中的数县分出,新成立一南陵郡。

“主公,恕我直言,你奇袭襄阳这件事,实在是有欠考虑,在这个时候,实在是不该公然和曹操作对呀。”

一见面,刘巴便当着众人的面抱怨起来。

先撇开刘巴一向主张联合曹操不说,单纯从荆州目前所面临的不利局势来看,刘巴的抱怨似乎也不无道理。

“子初此言差矣,正所谓无襄阳则无江陵,襄阳是江陵,乃至整个荆州的屏障,是我们志在必得的,我们早晚还是要和曹操开战的。”

作为奇袭襄阳的策动者之一,庞统当即站出来替刘封作解释。

刘巴摇头道:“襄阳自然是要取的,但也要看时机,如今同时得罪了孙权和曹操,两方大军压境,使我们四面受敌,此时取襄阳,根本就是弊大于利。”

刘巴的语气生硬,有点公然教训庞统的意思。

庞统却冷笑了一声,冷冷道:“子初说得轻巧,好似这襄阳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一般,什么时候想取都由你。那我倒要问一句,以曹操之强,若非这一次是曹仁马失前蹄,送给我们一个绝佳的良机,你又有何神机妙策,能助主公随时随地任取襄阳呢?”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群雄动向

庞统这一席话,把刘巴顶得哑口无言。

对于庞统这番话,刘封深有感触,他说得一点都没错。

对于弱小的刘封而言,曹操是强者,孙权是强者,刘备是强者,甚至刘璋、张鲁之辈,实力也远高于己。

刘封也很想在不得罪众诸侯的情况下,顺顺利利的发展自己的实力,但事实上,刘封可以吗?

绝不可能!

憋在长沙那个地方,除了夺取荆州之外,他别无选择。而荆州又是四战之地,只要他对荆州动手,就不可避免的要触犯各路强者的利益。

方今天下,北方已被曹操所据,江南半壁也被孙权所吞,强者们都在马不停蹄的吞并耋仅存的弱者,整个天下眼看着就要被强者们A分殆尽,而今这个时代,已经不似十几年前,诸侯混战那时,让刘封有充足的时间来扩张。

作为各路诸侯中最弱小的一方,刘封没有时间再慢香香的发展,他必须利用这天赐的良机,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实力有一个质的飞跃,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哪怕是面临着如今的不禾l局面也再所不惜。

“士元说得很对,不趁此时机取襄阳,将来再取,必是艰难百倍,对于当初的这个法定,我从来不感到后悔。”

刘封表情平淡,语气沉静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尽管他这么说会让刘巴感到难堪,但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期,刘封必须牢牢树立自己领导者的权威,他不容许有任何人置疑自己眺决策能力。

此言一出,刘巴顿时脸色微微一变,神仨中有几分尴尬不悦,但刘封话已如此,他自烈不敢再对此事有所微词。

“既是如此,那我们现在便该静下心来,好好的想些对策,到底该如何应对这两路的六军压境。”

刘巴终归还是识大体,刘封已然表态,他马上就把心思转到了大局上来。

庞统本来有些冷峻的表情,因为刘巴态度的改变,此时又变得云淡风轻起来,他手捋矩须道:“曹操和孙权虽然都有大军压境之势,但这两个人的本质还是大有不同的。在孙权币言,曹操终究还是他的头号敌人,我以为,刊权这一方面,尚有和解的机会。

庞统的分析,刘封也深为认同,他很清楚孙权这个人,很容易为眼前的蝇头小利诱惑,从而轻易的改变大政国策。

刘封是很讨厌孙权,灭孙权本了是他的宏图大业中后部分,但是现在,东和孙吴的方钏还是极有必要的。

“曹操先前放着荆州不攻,无非害怕攻之愈急,反促我们联合抗操,如今虽然襄阳失守,但我想,他只有看到我们和孙权有开战酏意图时,方才会兴兵南下趁火打劫。我倒L)为,不如将关羽的人头,还有菖仁,统统都迭到孙权那里去,如此一来,便会让曹操以为,我们所做一切,都是受孙权的指使,而孙权眺大军西来,也是在为我们撑腰。

一语点醒了刘封,他欣然道:”先生之策妙啊,倘若能骗得曹操不敢轻举妄动,只要毹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我们便能集中精力化解与孙权方面的纠葛,将这两路威胁‘各个击破’。”

当天,刘封便用庞统之策,将关羽的人头盛于木匣,连同被割了舌头的曹仁,一并顺;]

而下,送往孙权那里。

许都。

一天前,曹操的大军抵达了这座帝国的都城。

尽管帝国的权力大多已转往了冀州的邺城,但作为名义上大汉的都城,许都的政治意义仍然是不容忽视的。

曹操打算在许都逗留数日,让他在淮南辛苦了近半年的将士放松休整一下,等到收到喜仁回军襄阳的消息之后,在许都静观荆州的后势发展再做打算。

相府中,曹操大会群臣。

虽然淮南之役无功而返,但曹操的好心情却并未因此受到影响。

荆州方面平衡的打破,让他看到了江南诘雄自相残杀的征兆。

陇右方面,夏渊渊捷报频传,他不但击破了马超,逼其南投张鲁,而且剿灭了盘踞匪凉,割据了三十多年的反王宋建,虎步陇右,无人能敌。

种种好消息,足以抵消淮南的无功而返。

酒宴之上,兴致甚好的曹操,甚至还赋诗作彩一首,将整个酒宴的气氛推向了**。

在群臣的一片喝彩声中,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信然走出席间,向着上座之曹操拱手道:

“丞相神武雄略,功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歆以为,丞相当进位为国公,非如此,不能匹配丞相这旷世奇功。”

酒醉三分的曹操听得此言,低头一看,见阶下进言那人,正是侍中华歆。

曹操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诡笑,但紧接着却哈哈笑道:“华侍中啊,我看你是喝多了酒,怎的忽然胡言乱语起来了。”

话音刚落,另一人跟着出席,与华韵并肩而立,同样拱手道:“华侍中之言,正是我箬群臣心意。丞相为大汉朝东征西讨,扫灭无芴叛逆之贼,中兴之功,堪比光武,朝野群臣,天下万民,都盼望丞相能进位为公,方能安拐黎庶之心。”

这时进言之人,乃谏议大夫王朗。

此二人乃闻名天下的大名土,在朝野德高望重,他二人这般站出来一劝进,席间群臣卿时便像是炸开了锅一样,纷纷的仿效劝进。

曹操手捋短须,神色间一派得意,一双鹰目却在暗暗的扫视着席中群臣。

此番大宴的群臣,都是曹操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之臣,又或是从政治上来看,一向坚七E的站在曹操一边,确切的来说,都是曹操眼[F的“自己人”。

席间的群臣,几乎所有人都在争先恐后眺劝进,唯有一人,却静坐不动,只低着头默影的饮酒。

那个人,正是苟或。

本是得意的脸上,立时闪过一丝阴霾。

曹操虽大权独揽,但碰上劝进这种事,去[不能自作主张,正准备谦虚的推辞,以示自己的功德不敢居此大位时,忽然间,一名内侍意匆匆的入内,将襄阳方面传来的最新消息,兰着群臣之面报知了曹操。

一个令所有人都震惊的消息。

征南将军曹仁兵败被擒,襄阳已失陷于刘封之手。

本是被众臣的劝进,推进到一个大**的酒宴,一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不少人以为自己是喝多了,耳朵迷糊没有听清楚,那可是征南将军曹子孝啊,号称鬼祖之将。怎么可能被刘封那种二流的小诸侯所擒,这简直比天大的笑话还要可笑。

可是,当内侍战战兢兢,再一次大声的把这坏消息重复一遍时,所有人这一次真的都陷入了惊愕之中。”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吧。”

曹操屏退了内侍,神色依1日春风满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举杯笑道:“来幕来,咱们继续饮酒作诗,莫非被一件小事破坷了兴致。”

襄阳失陷,曹家第一大将被俘,在很多人看来,这已经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但他们却没有想到,曹操竞能如此的泰然处之。

感慨之余,众臣也只能陪着笑脸,继续饮酒,但心里边毕竟有事,这劝进之事也就无人再提。

一场宴席,在一种微妙的“欢快”气氛中结束。

次日,曹操便下令,大军即刻开拔,昼夜兼程向着襄阳方面开进。

按照贾诩原先的计策,曹操本是想坐山姗虎斗,看着刘封和孙权为争荆州而撕破脸皮,然后再坐手渔翁之利。

但贾诩的计策,是建立在曹仁退兵,襄I3E这座可以虎视荆州的南进基地掌握在自己手c#的前提下。

而今发生了这样惊人的变故,襄阳的失陷,不但意味着曹操失去了随时可以南下江陧的据点,而且反过来南阳、许都,还暴露在文I-封的兵锋之下,这是曹操无法容忍的。

无论如何,都必须夺还襄阳。

十几万步骑大军昼夜兼程而行,时年三月,大军抵达了新野境内。

在此之前,江夏的文聘听闻曹仁兵败,襄阳失陷,害怕归路被断,故而不得不放弃了妄陆一线,率军退守新野。而文聘退兵之后,吴人则趁机北进,将整个江夏郡收入囊中。

夏口。

午后时分,东吴的四万大军抵达了夏口。

水寨中军大帐中,孙权召见了驻守在荆州一线,包括鲁肃在内的西线将领,向他们宣布了准备向刘封开战,武力夺取荆州的决定。”主公,近闻曹操已亲率大军抵达新野,大有再度南下之势,刘孙两家,若是在这个日-候自相争斗,肃只怕会让曹操坐收渔利。”

作为一名坚定的抗曹派,鲁肃的思想还是转变的很快的,荆州无论是刘备当家,还是文|

封作主,总之在他看来,孙刘联盟的基本政舞是不能改变的。

而且,明知孙权对他先前出手相助刘封心有不悦,他反而越要坚定不移的主张和刘封黟盟,否则,若是改为主战,就等于否定了自己先前的作法。

鲁肃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他别无选择。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百变孙仲谋

“刘孙联盟?哼。”

孙权现在一听到这四个字就反胃,心想那姓刘的果真没一个好东西,刘备那厮忽悠着自己把南郡借给了他,结果自己在淮南跟曹操死拼的时候,向他苦叫了半天救援,连个回音也只有,只顾着扩充地盘。

那小刘就更不用说了,自己把妹妹都送给了他,一手把他从刘备的“魔掌”下拉了出来,这小子倒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这荆州一口给番了。

“好一个孙刘联盟,子敬,你倒是说说看,我从这孙刘联盟中,到底都得到了些什么好处?”孙权冷言冷语的问道,口气中充满了讽刺与不满。

鲁肃知道孙权有气,尽管如此,仍道:

“如今我东吴虽然愈加强盛,但尚未达到可以和曹操两线争锋的地步,孙刘在荆州的联盟,至少保证曹操不敢在荆州用兵,这才让主公能集中精力经营淮南。主公,这不正是你先前将南郡借给刘玄德的原因吗?”

鲁肃一席话,又把皮球踢还给了孙权。

孙权顿觉有些尴尬,要知道当初可是他自己为了压制周瑜,一门心思的要把南郡借给刘备,鲁肃其实只是摸准了他的心思,做了一次顺水推舟而已。

这时,一旁的吕蒙却笑道:“鲁都督,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的形势,两家联盟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但眼下刘封生变,荆州乱成这般地步,主公临机决断,改变1日有的策略,那也是合情合理之举。”

在鲁肃眼中,吕蒙虽然有些才华,但终归只是一不懂读书的武夫而已,说到底不过是自己的下属,而今竟然敢当着吴侯的面,公然驳斥自己。

忽然之间,鲁肃想明白了,孙权开战之心之所以这般强烈,赶情是受了吕蒙这小子的煽动。

‘吕子明精妙机狡,懂得借势而行,只可惜目光放得不够远,吴侯受了他这般蛊惑,定然会误了大事呀。’

东吴诸将中,鲁肃哪一个不是了如指掌,对于吕蒙这个崛起极快的年轻将领,他理没有理由不了解他的过去。

鲁肃知道,早年的吕蒙只是一名普通的低级军官,有一次,上头提前通知吴侯要来军中校阅,吕蒙闻知后,便借钱为自己的部曲购买了一批光鲜的军装。

后来孙权阅兵时,便发现了这支军队的特别,觉得士兵们精神气势比别军要好,从此就记住了吕蒙的名将,正是因为那件事,吕蒙才从一名低级军官,进入了孙权培养提拔的年轻将领名单。

鲁肃也很清楚,这个吕子明和别的年轻武将不同,这个人的志向高远,根本不满足于一生为将,如今他鼓动孙权和刘封开战,分明是盯上了自己这都督的帅位,想要借机上位呢。

“子明此言……”

鲁肃正欲反击,忽然之间,外面亲兵来报,言是刘封的使者陈震到了,而且还给孙权带了两份大礼。

东吴大军压境,刘封不可能没有反应,在孙权看来,这必是刘封派人来求饶了,当下便先将方才的讨论放下,令将那陈震传人相见。

须臾之后,陈震手捧着一只木匣进入大帐,见着阴云满面的孙权,淡然自若的届身一礼,平静道:“震奉我家刘将军之命,特来向吴侯进献大礼。”

孙权目色沉沉的注视着陈震,拂袖喝道:

“我不需要什么大礼,我需要的是你们刘将军对他所作所为,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陈震轻咳了一声,笑道:“吴侯息怒,我家刘将军的解释,就在这两份大礼中,吴侯见过便知。”

孙权一时不清楚刘封这是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便暂时压制怒火,打算看看他到底在故弄些什么玄虚。

“这第一份大礼,就在这木匣中,敬请吴侯过目。”陈震将木匣高高举起,双手奉上。

侍从遂将那木匣接过,摆放在了孙权面前的案几上。

此刻的孙权,倒是忽然产生了浓厚的好奇,捋了捋袖子,将那木匣忽的揭开。

当他看到匣中之物时,神色立变,惊得低呼了一声,身子本能的向后一仰。

帐中诸将,同样也是吃了一惊,个个面露骇异之色。

木匣之中所盛的,正是美髯公关羽的人头。

那人头虽然已无血色,面目狰狞扭曲,但关羽那极有特点的脸,还是让包括孙权在内的东吴君臣一眼认出。

那可是关羽D网,传说中的人物,尽管当初他们听说关羽为刘封所斩时,都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但当他们亲眼看到关羽的项上人头时,方才深信了这个事实。

惊骇之下,孙权神色迅速恢复如常,铁青着脸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陈震不急不缓道:“先前吴侯有难,曾屡次向刘备呼救,但刘备却只顾一己之私,置吴侯这位盟友而不顾,如此不仁不义之举,我家将军深为恨之。便是因此,我家将军为了给吴侯出气,方才会出兵攻打南郡,我家将军更是冒着险些丧命的危险,亲手斩下了关羽的人头,因此特命我将这人头献归吴侯。”

陈震这解释,跟当初忽悠鲁肃时一模一样。

鲁肃听着脸皮便微微抽动,暗忖:刘封这小子实在狡诈,他把关羽的人头献于吴侯,这摆明是想向世人显示,他袭取荆州,斩杀关羽,乃是奉了吴侯之命。哼哼,好一招嫁祸于人之计。

孙权何其聪明,鲁肃能想到,孙权稍迟一刻立时也恍然大悟。

明知这是嫁祸之计,但孙权一时却不知说些什么,没办法,陈震的说词确有其理,借口虽然很牵强,但终归是借口。

未等孙权做出反应,陈震马上又叫道:

“来人呀,把献给吴侯的第二份大礼带上来。”

东吴君臣立时又瞪大了眼,竟是迫切的想要看看刘封又有什么“惊喜”。

须臾后,在一阵脚步扑腾声中,几名陈震的随从押着一名反绑着的中年军人进入了大帐。

那中年军入神色惨白,气色极差,但眉宇中却仍然蕴藏着几分英气,只是,目光中却迸射着无尽的愤慨,嘴巴蠕动着,似乎是想骂人,但却不知为何始终又不肯开口。

陈震指着那人道:“刘将军打下南郡,一则是想为吴侯教训刘备,二来也是想替吴侯在西面牵制曹军,毕竟刘将军和吴侯是自家人,总比刘备更值得信任些。岂知这曹仁竞趁着荆州局势混乱之际南侵,我家将军便将他擒获,只是不敢擅自处置,便只好将他交由吴侯来处置。”

原来,眼前这灰头土脸之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曹仁。

大帐中之中,又是一片哗然。

不过,现下的孙权,感觉却比先前要好多了。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曹家第一大将,孙权心中一种痛快油然而生。

这也难怪,先前在淮南之时,曹操那四十万大军可算把孙权折腾的够呛,最可气得是,人家都打到了自己家门口,可自己却偏偏只在躲在战舰时看着人家在岸上耀武扬武,人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在曹操那里,孙权受了不少气。而今,曹家第一大将跪在自己的面前,孙权自然有一种怨气得以发泄的快感。

只是,片刻的快感后,孙权很快清醒过来,暗想自己这妹夫可真够狡猾的,得罪了刘备,用关羽的人头嫁祸给自己,开罪了曹操,又把曹仁送来,还是要嫁祸给自己。

孙权一直认为自己这方面是强项,但现在他却发现,他这位妹夫的手段,那可是丝毫不逊色于自己。

这是,鲁肃忽然上前道:“主公,这曹仁用曹操亲族中第一大将,如今既然落在主公手里,肃以为当将他就地斩首。如此,既可振奋我军士气,告慰淮南之役战死将士的在天之灵,又可打击曹操的士气,令其不敢再小觑我江东。”

鲁肃当然知道刘封把曹仁送给吴侯,是在向已至新野的曹操表明,我背后有东吴撑腰,你曹操若敢进攻襄阳,那就是在向我们刘孙联盟挑战。

明知如此,鲁肃还这般积极的劝孙权杀曹仁,就是逼着孙权假演真做,让孙权不得不改变对刘封用兵的计划。

孙权当然不傻,东吴与曹操毕竟是死敌,他眼下搬出什么“战死将士的在天英灵”来压自己,搞得孙权不杀菖仁就好像会寒了将士之心似的。

孙权忙向吕蒙暗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出来替自己解围。

吕蒙会意,忙道:“曹贼虽可恨,但这曹仁终归只是一俘虏,若是将之斩杀,这杀俘之名传扬出去,岂非有损主公的声名,也显得我江东儿郎,只会对毫无反抗之力的俘虏下杀手,叫天下人笑我们没有血性。蒙以为,这曹仁杀不得,不妨先前他收押起来,以后再做处置吧。”

吕蒙话方一出口,孙权马上连连点头:

“子明所言极是,来人口吼把曹将军带下去吧。记得要好生对待,莫要旁人说我孙仲谋心胸狭窄,虐待俘虏。”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筹码用尽

孙权那一句”好生对待”,其实就是暗示他在这个微妙的时期,并不打算在荆州与曹操发生冲突。

鲁肃见此状,眉头不禁微微而凝,从孙权对待曹仁的手段来看,他已经隐隐的感觉到,此次孙权是抱了极大的决心而来,想要改变孙权对刘封动武的心思,似乎将是件极为不易之事。

曹仁被送走,孙权将案几上的木匣合上,抬头盯着陈震,语气冷淡道:“难得我那妹夫这般有心,给我送上了这么两个大惊喜,看起来他的所作所为,我还得好好感谢他了。”

这话明显带有反讽的味道。

陈震呵呵一笑,摆着手道:“吴侯与我家将军都是自家人,何需言谢。不过我家刘将军,倒是真的有件小事想请吴侯帮忙。‘“这倒是件稀奇事,我那妹夫斩关羽,擒曹仁,威震华夏,他这般能耐,我这个当大舅哥的不求他帮忙就罢了,怎的他还会反过来求我?”

孙权的讽刺意味愈加浓重,碧眼之中,埋怨之气在迸射弥散。

陈震只能假作不知,叹道:“吴侯真是过奖了,我家刘将军再有本事,也只能作吴侯的西面屏障而已。只是如今我家将军擒了曹仁,惹怒了曹操,目下曹操十几万大军已进抵新野,大有举兵南下,鲸香荆州之势,这件事,怕是只有吴侯出手,方才能让曹贼知难而退。”

“曹操要打也是打襄阳,我也是爱莫能助啊,要不这样吧,你可回去转告我那妹夫,他可尽起荆州北兵,全力北上襄阳抗击菖贼,南郡方面,我自会派兵进驻,做他坚实的后盾。”

孙权开始耍起了无赖,这一番话分明有戏弄陈震的意思。

陈震顿觉尴尬,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这时,吕蒙又接口道:“我家吴侯其实很想帮刘将军,只是我军刚刚在淮南跟曹贼血战,将士疲惫,已无力再战。而刘将军威震华夏,士气正盛,若全军北上,定可击退曹贼。

江陵一线,我军虽然疲惫,但若只是负责一下防务,还是不威问题,刘将军大可放心。”

他这主臣二人唱起了双簧,只把陈震这张三寸之口绕得无言以应。

孙权见陈震吱唔不言,脸色便故意阴沉起来,不悦道:“你方才也说了,孙刘乃是自家人,既是自家人,我那妹夫还有什么可顾虑的,难道他还怕我趁机香了他的地盘不成?”

傻子都知道孙权是冲着荆州来的,但在这台面之上,陈震又岂能当真。

当下陈震镇定心绪,很快恢复了思路,他故作惶然道:”吴侯误会了,我家将军岂会不信吴侯。只是我家将军也知江东将士久战疲惫,岂敢再轻易劳烦。刘将军的意思是,吴侯可打着兵进合肥的旗号,大张旗鼓的率军东归,介时曹操害怕两线作战,自然就不战而退。如此不费吹灰之力而退强敌,岂非两全其美之计。“这是庞统给孙权出的计策,理论上,这也是逼退曹操的最佳计策。

不过,愿望是美好的,但却一不定如其所愿。

孙权听罢,捋着紫须,很认真似的琢磨了半晌,微微点头道:“刘将军的建议我会考虑的,不过现在我军大战方罢,正是疲惫之时,傻子都知道孙权是冲着荆州来的,但在这台面之上,陈震又岂能当真。

当下陈震镇定心绪,很快恢复了思路,他故作惶然道:“吴侯误会了,我家将军岂会不信吴侯。只是我家将军也知江东将士久战疲惫,岂敢再轻易劳烦。刘将军的意思是,吴侯可打着兵进合肥的旗号,大张旗鼓的率军东归,介时曹操害怕两线作战,自然就不战而退。如此不费吹灰之力而退强敌,岂非两全其美之计。“这是庞统给孙权出的计策,理论上,这也是逼退曹操的最佳计策。

不过,愿望是美好的,但却一不定如其所愿。

孙权听罢,捋着紫须,很认真似的琢磨了半晌,微微点头道:“刘将军的建议我会考虑的,不过现在我军大战方罢,正是疲惫之时,四郡。

江陵方面。

陈震复命而归后,并没有带回好消息,从他描述的孙权的态度来看,刘封只能认为庞统的计策就此失败。

在此之下,刘封迅速对兵力做出了重新的布署。

孙权若进攻荆州,则江陵必为其进攻的核心目标,所有的防御体系,也必然要围绕守备江陵来进行,而吴人若想进取江陵,则南岸往东的公安城则是其第一道障碍。

公安城本有军五千,刘封又自将五千,会同黄忠,以一万兵马,四百余艘战船守公安。

长沙方面,则由陈到率精锐军三千,火速南下,协肋刘泌守临湘。江陵城方面,则由庞统、刘巴率三千兵力守备。

这几路兵马,再加上襄阳魏延所部五千人,两万多人的兵力,已经是刘封可以动用的全部嫡系长沙军。

至于收降的三万多兵马,江陵、襄阳、公安三城,以及西攻宜部的马谡所部,每一处都调派了一些,这些人马因新降不久,人数虽众,但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刘封也不敢以他们充当重要角色。

先前孙权之所以敢用吕蒙之计,准备以武力夺取荆州,那是因为吕蒙认为,刘封一定会把曹操作为主要防范对象,其精锐的长沙军大部分理应布署在襄阳一线。

但是,令孙权感到意外的是,刘封竟然只在襄阳布署了五千人,以魏延一将面对新野的曹操十几万大军。其余兵马,全都布署在了江陵公安一带,摆出一副准备跟自己死磕的态势。

刘封鱼死网破的态度,顿时又让孙权的强硬态度有所改变,他倒不是怕了刘封,而是怕自己与刘封的主力死拼之后,就算最终获得胜利,拿下了江陵,到时也势必实力大损,介时又如何再应对北面以逸待劳的曹操。

在此情况下,孙权便下令暂时停止进军,大军屯驻于巴丘,暂时不对江陵发起进攻。至于南入湘水的甘宁所部,同样也只是在湘水中巡游而已,并未对长沙郡进入实质性进攻。

孙权的按兵不动,让刘封看到了和解的希望,他遂在得到庞统的赞同下,再次派陈震出使巴丘,仿效刘备之事,表示对荆州只是暂借,一旦自己向西攻取蜀中之后,就将荆州归还给孙权。

从法理上来讲,刘备所借的荆州,不过是南郡一地而已,而现在,刘封却把整个荆州都算作是向孙权所借,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让步。

尽管孙权很清楚,刘封眼下的这个承诺,只是困境之下的不得已而为之,至于将来能否履行承诺,还是一个未知数,但一想到能兵不血刃就能得到整个荆州,孙权还是不由得又心动了。

刘封在耍手段,曹操那边也没闲着。陈震前脚刚刚离开巴丘,朝廷的使者后脚便至。

朝廷的来使,带来的是汉帝的圣旨,委任孙权为荆州牧,车骑将军,令其率军攻打刘封,然后再率军攻取巴蜀,消灭刘备与刘璋,事威之后,汉帝将封其为吴国公,允其划江而治。

谁都知道.汉帝的圣旨,即是曹操的意思,而曹操为了表明诚意,以让孙权放心攻打刘封,还主动的将大军由新野,向北撤至了南阳,以示自己此番南来,只为报复刘封,并无趁机南下的意图。

荆州牧、车骑将军,还有未来的那吴国公,这三个头衔实在是令孙权垂涎三尺,尽管这些头衔都是空头,尽管孙权知道这是曹操在使离间之计,但由朝廷所授的这三个头衔,对于提升自己的号召力将有巨大的帮助,这一点孙权也是看得到的。

孙权刚刚犹豫的态度,因是这一道圣旨,很快又变得坚决起来。权衡之下,他马上下了一道命令,命从夏口方面鲁肃那里,再调一万兵马增援巴丘,将巴丘的驻军增加到五万之众,一副准备大举西进的态势。

曹军退至南阳,襄阳方面的压力虽然减轻,但当刘封收到巴丘方面东吴增兵的消息后,心情却愈加的沉重。

从某种程度而言,其实刘封更忌惮孙权,原因很简单,刘封没有一直强大的水军。

先前刘封憋在长沙那地方,虽然门前有条湘水,但毕竟不及长江广阔,无法建立一直可用水军。后来袭取南郡,虽然尽收了关羽留下的四五百艘战船,但水军这玩意儿,不是有船有兵就行的,最关键在于士卒必须要经过长期的水战训练。

孙权如果真的率水军杀来,刘封自然不敢与其在水上交锋,他所能做的,只有烧毁战船,固守城池,以待时变而已。

面对这样的困境,即使是一向足智多谋的庞统,这个时候也无法想出万全之策。

就在刘封为此而头疼的时候,夫人孙尚香从江陵城赶到了公安,原以为孙尚香只是思念丈夫,想来公安照顾他而已,但夫妻一见面,孙尚香的第一句话却让刘封大吃一惊。

“夫君,事到如今,不如就让我去一趟巴丘,恳求我那二兄退兵吧。”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赌一把

“夫人,你这是何意?”刘封一脸的惊色。

孙尚香默默道:“夫君你现在四面受敌,手中又无一支可用的水军,江东的水军若然杀来,如何又能对付得了。现在这种情况,唯有我去求二兄退兵一条路可走。”

孙尚香喜好武事,虽然平素对军国之事不多过问,但眼下刘封所面临的困境,她还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刘封知道,孙尚香一向要强,平素从不向人低头。如今,她却肯为了自己,主动的去向自己那冷酷的兄长低声下气的恳求,于她而言,这必然是一个极大的难难决定。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这个丈夫。

刘封心头,感动之情油然而生,但接着却又是一种深深的惭愧。

一个男人,若是沦落到让自己的女人出马,依靠恳求别人来生存的地步,还怎么能算得上是男人,那简直将是莫大的耻辱。

刘封摇头一笑,轻抚着她雪白的脸庞,“夫人的心意我了解,只是我刘封乃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让自己的妻子去低声下气的求别人,传扬出去,我刘封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可是……”孙尚香绝美的容颜上,流露着几分焦虑,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关怀。

“没有什么可是的。”刘封打断了她的话,“吴侯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最清楚,在他眼中,只有利益,哪里会有什么亲情。眼下他一心想夺荆州,别说是你这个庶妹,就算是太夫人亲自去求他,他也绝对不会心软。”

一语,无言。

孙尚香心头微微一颤,背后涌上一丝寒意。

刘封说得没错,他的那位二兄孙权,根本就是一个无情冷血之人,自己在他眼中,本就只是一个可以换取利益的筹码而已,向这样一个人去求情,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这一点,孙尚香岂能不知。

但是,如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君,被自己那无情的兄长逼入绝境,而她却又是这样特殊的身份,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孙尚香心里很难受。

“夫君……”

心中的苦楚,她无法出口,刘封的体谅,却又让她感到温暖,此刻,她所能做的,也只有默默的依偎在他的怀里,干言万语,尽在这静静的相依之中。

刘封将妻子紧紧拥有怀中,轻抚着她如水般的头发,心中感动之余,强烈的愤怒却又如火焰般升腾。

孙权,你实在欺人太盛!

这荆州,我刘封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轻易得到,大不了咱们拼个鱼死网破,到最后,让曹操来收拾死你这个恶心的家伙。

愤怒之下,思绪滚滚如潮,蓦然间,刘封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灵光。

巴丘。

大帐之中,孙权斜卧于胡床,盯着案几上那两枚硕大的官印出神,眉宇之间,尽是洋洋得意之色。

荆州牧、车骑将军,奋斗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到了这个名正言顺的称号,孙家几代人都无法达到的高位,如今却在我孙权手中得到。

父亲,你应该为我骄傲了吧。

兄长,你终究也只是一个驰骋疆场的勇将而已,我现在终于超越了你。

正自遐想时,忽面侍从来报,言是都督鲁肃求见。

子敬?他人不在夏口,忽然跑到巴丘来做什么,嗯,多半又是想劝我退兵。

孙权的好心情顿时被打破,尽管如此,但鉴于鲁肃的地位,孙权也不能把人晾在外面不见。

“请他进来吧。”

孙权摆了摆手,从胡床上爬了起来,稍稍整礼了下衣冠,恢复了正襟危坐样子。

须臾,鲁肃带着一脸的凝重入内,一看这表情,孙权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锗。

施礼方罢,孙权便不悦的问道:“子敬,你不在夏口镇守,忽来巴丘做什么?”

“主公,我刚刚探听到一件极为重要的情报,事关重大,所以特地亲自来向主公禀报。”鲁肃神色肃然,口气凝重。

“什么情报?”孙权隐约感到了几分不同寻常,脸上的那种不以为然的神态稍稍收敛。”近日襄阳方面传来消息,说是刘封将几千降军放归北还,不但频频的派人往南阳和曹操联络,而且还在逐次削减樊城的驻军,诸般行迹,甚为可疑。””竞有此事?”孙权暗吃一惊。

樊城与襄阳一水之隔,樊城在,则北面之敌无法兵临汉水,襄阳就不会直接暴露在北军的兵锋之下,如今刘封有主动从樊城撤兵的迹象,单纯从守卫襄阳的角度来看,这的确是一个十分不可理解的举动。

鲁肃点头道:“情报千真万确,而且我们的细作还收到风声,说那刘封很有可能在跟曹操就归降之事进行讨价还价。”

刘封要归降曹操!

一个消息,如寒冬之风,彻骨而入,一瞬间让孙权从里到外,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冷战。

“刘封这小子一向顽强,而且他费力那么大的心思,好容易才诈取荆州,他果真愿意放弃到手一切,将之拱手送人吗?”孙权似乎有些不信。

“种种迹象表明,这刘封极有可能准备降曹,这也难怪,眼下他四面楚歌,强撑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在这般绝境之下,他选择归降曹操也不是没有可能。”

鲁肃这般口气,倒似对刘封的处境很是同情,但是仔细想想,似乎也并非没有道理。

想当年,曹操南下之时,自己兵精粮足,尚动了归降曹操的念头,而今刘封面临着这般不利的境地,想要归降曹操也不是没有可能。

“主公,如果刘封一旦降曹,整个荆州便将再一次兵不血刃的落到曹操手中,这一次曹操一定会吸取上次教训,只怕再难犯当年赤壁之役的错,我东吴的形势就将极为不利呀。”

鲁肃并非危言悚听,孙权听着是背上直发毛,一想想当年赤壁之战前,噩梦般的提心吊心,孙权就直打冷战。

“如果刘封果真有降曹之心,依你之见我们当如何应对?”孙权这个时候又巴巴的询问起了鲁肃,态度跟先前已是截然相反。

鲁肃轻捋着几缕稀疏的胡子,不急不缓道:“主公莫急,这件事要解决也容易。刘封降曹,无非是畏惧主公而已,只要主公稍作让步,不计前嫌,与刘封重新结成联盟,则刘封自然就会打消降曹的念头。”

绕了半天,终于还是拐了回去。

如果在先前,孙权一听到鲁肃劝他放弃进攻荆州,一定会很不满的找理由鲁肃支走,但是现在,孙权的心情却没那么反感了。

“这件事,你容我再考虑考虑吧。”孙权拂袖说道,神色有些失落。

“世事难测,现在我们最重要的就是时间,还望主公能尽快做出正确的抉择。”鲁肃临退下之时,还不忘给孙权套上一道“催命符”。

当天晚上,孙权是彻夜未眠。

他曾想过在刘封降曹之前,速战速决灭了这小子,但一想到刘封斩关羽、擒曹仁的赫赫战绩,心边就没了速战速胜的把握。

思来想去,孙权只能不情愿的承认,倘若刘封果真打算降曹的话,除了鲁肃的提议之外,自己还真的没有更好的选择。

但是,先前自己是何等嚣张,一副不夺荆州誓不罢休的霸气,现在大军也调来了,大话也说出去了,如果就这般向刘封让步,折腾了半天一无所获,这颜面又将何在。

孙权又一次陷入了痛苦的权衡利弊之中。

三日之后,已经回到夏口的鲁肃,再一次向孙权发来了示警,刘封降曹的意图已越来越明显,容不得孙权再迟疑不定。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孙权对着屏上那张巨幅的荆州地图,咬着牙一遍遍的问着自己。

正自苦恼见,侍卫来报,言帐外有人求见。

一听到那来求见者之名,孙权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采。

公安城。

下了整整三天的绵绵细雨,终于在这个早晨落下了帷幕,朝霞之光,如同一只温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不安之中的公安城。

刘封照例一大早便上得城池,亲自巡视自门的守备情况,查漏补缺,鼓舞将士。在这个黑云压城的特殊时期,作为三军之首,刘封必须让士兵们看到他的沉着与冷静,唯有如此,才能安抚他们不安的心绪。

巡至东门之时,信使将江陵庞统的信送到。

信中言道,出使曹营的使者已经回来,曹操对他打算归降的意图十分感动,不过目前正在向朝廷上报,奏请皇帝陛下的旨意,再做下一步如何纳降的安排。

刘封嘴角闪过一抹苦笑。

所谓的降曹之议,只不过是刘封临时想出来的,吓唬孙权的计策而已。

他下令魏延放归一部分降卒,并削减樊城的守军,再到命庞统安排人去南阳联络曹操,所有的举动,都不过是演给孙权看的戏。

这般计策,自然瞒不过曹操那双老奸巨滑的眼睛,什么请示汉帝,这分明是在故意拖延,给孙权动手创造时间。

刘封知道,孙权也一定会想到,自己所谓的降曹,这其中有多少是演戏的威份。但是,事到如今,刘封已经别无他法,他只有赌一把,就赌孙权他不敢不信。

那一封信刚刚收到,江边水营方向,一骑哨骑绝尘而至。

东吴的使者吕范到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再度出山

原本气势汹汹,一副不夺荆州,不灭刘封誓不罢休,盛气凌人的孙权,态度何其冷淡的把刘封的使者陈震打发走,而今,在这样一个微妙的时刻,却反过来派了使者来见刘封。

在听闻吕范到来的一瞬间,刘封就感到悬在头顶的那一柄利剑终于撤了。

关键时刻,这个碧眼儿还是怂了。

公安城,镇南将军府正厅。

刘封身披银甲,肃容跪坐,案几之前摆放着的,正是那柄饮血无数的青缸宝剑。

匆匆的脚步声传入耳中,过不多时,那张熟悉的面孔,带着笑脸进入了刘封的视野。

“吕范拜见刘将军。”吕范徐步上前,深深一礼,言行举止间,对刘封是极尽的恭敬。

“免礼吧,看座。”刘封只轻轻一抬手,态度很是冷淡。

如果先前孙权派使者来,刘封定然是热情相迎,盛情款待。

但是现在,形势却不同了,吕范在这个时候到来,明显是孙权中了自己的计策,害怕他会真的降曹,这是打算向自己让步了。

主动权已经易手,刘封焉能不借题发挥。

下首入座,刘封连正眼也不看吕范一眼,只冷冷道:“吴侯不是已经打算跟我兵戎相见了么,子衡你这个时候来见我又有何意。”

“呵呵,将军真的是误会了,吴侯可从来没有将军所说的那般想法,其实将军是吴侯的妹夫,孙刘两家同心一体,自家人怎能跟自家人动手,岂非叫仇者快,亲者痛。”

一听这话,刘封心中长松了一口气,但在表面上,他却依然板一张面孔,冷笑一声道:

“吴侯既然当我是自家人,没有对付我的打算,那巴丘的数万雄兵不知是打算做什么?集体钓鱼吗?”

刘封的口气中充满了讽刺。

吕范略显尴尬,干咳了几声,笑道:“曹操大军南下,吴侯担心将军应付不来,故而才增兵荆州,目的当然是和将军一起对付曹操了,将军可千万别多想。”

“原来如此。”刘封先作恍然大悟之状,接着又茫然道:“可是葺军在北,吴侯若真想助我抗曹,也该屯兵于夏口才是,现在却把大军尽数驻于巴丘,外人看来,还真会误以为吴侯是打算跟我开战呢。”

刘封占据了主动,自然是穷追猛打,也算狠狠的出一出这些天被孙权压迫的恶气。

吕范忙又解释道:“是这样的,将军这不是新下荆州嘛,定然还有不少关羽的1日部意图作乱,我家吴侯屯兵巴丘,也是想替将军镇服那些意图作乱之徒。”

这也真够难为吕范的,总算是勉勉强强的把这事给圆了过去。

刘封出言讽刺也仅仅是想出一口恶气,孙权的让步正是他求之不得,自然不会把场面弄到没有转还的余地。

吕范这般解释后,刘封心中痛快了一些,表情也渐渐变得缓和起来,“难得吴侯这般为我这个妹夫设想,那如此算来,先前之事,都是我们两家缺乏沟通才有的误会了。”

听刘封口锋回转,吕范如蒙大赦,忙点着头道:“误会,当然是误会了。

“那么,吴侯对我夺取南郡生气的传言,也应该是假的了?”

吕范呵呵笑道:“当然是假的,我家吴侯说了,这荆州还和从前与刘备所立的协议一样,可以暂借于将军安身,待到将军拿下益州之后再归还也不迟。”

看来孙权的让步了不是白让的,原来他还记着这件事。

刘封亲口答应过孙权,却也不好就此反悔,便想反正也只是空口承诺而已,以后兑不兑现还不是由自己说了算,一张空头支票打发走孙权,何乐而不为呢。

当下刘封也哈哈一笑,信誓旦旦道:“我刘封一向言出必行,这一点吴侯无需置疑。”

有了刘封再次确认承诺,吕范长松了口气,当即便告知刘封,巴丘的吴军将很快动身东归,在合肥方向发起进攻,以缓解襄阳方面刘封所压临的压力。

正如吕范所说的那样,在其离开公安不久后,巴丘的吴军起程东归,仅一天的时间就疾驶出荆州境外,撤退的速度之快,让刘封都感到有些吃惊,甚至让他怀疑,撇军只是孙权的障眼法,目的只是为了后来的突袭作准备。

随后而来的情报让刘封彻底的放下了心,东吴的大军如约撤军,留下来的仅剩下鲁肃的不到两万人的西线驻守。

东吴的撤军,使得曹操坐山观虎斗的美梦就此泡汤,在懊恼之下,曹操当即率军由南阳再度进至新野,这一次他不再手软,而是动真格的了。

曹操反应早在刘封的意料之中,就在确信东吴主力东撤之后,刘封就留黄忠率四千人守公安,庞统率三千守江陵。而他自己,则率五千精锐,以及沙摩柯的近万蛮兵,向北直奔襄阳。

在刘封的指示下,魏延率四千兵马重新进驻对岸的樊城,三天之后,曹操的大军杀奔城下,对这座襄阳北岸的门户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尽管曹军兵力数量远胜于吴人,刘封却对陆上作战更有信心,凭借着樊城坚固的城防体系,再加上背靠襄阳,以及刘封从水上给予的全力支持,魏延凭借着四千兵马,顶住了曹军一波又一波猛烈的进攻。

转眼一月已过,在付出了数千士卒的生命之下,曹操依然无法撼动樊城。

魏延的能力,在守城之战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虽然樊城坚不可摧,但刘封的心情却高兴不起来。

他这一次似乎是真的惹怒了这位横扫北方的枭雄,到目前为止,他几乎看不出曹操有任何一点知难而退的意思。相反,根据细作的情报,曹操还在从许都方面不断的调兵,大有不将他扫灭誓不罢休的意思。

似乎,曹操打算在襄樊一线,跟他打一场持久战。

曹操耗得起,那是因为他家大业大,依靠着完善的屯田体系,完全可以养活几十万张不用耕种,专管打仗的职业兵。

刘封就不行了,仿效曹操所建立的屯田,只在长沙一地推行,而且还是小范围的。

至于刘备,自得荆州以来,似乎一味的怕得罪荆州大族,一直未敢在南郡一带实行屯田,平素所积之粮,又大部分调往了蜀中前线,根本没给刘封留下多少。

自荆州之战开打以来,刘封一下子收降了近三万的降军,凭空多了这么多张嘴,对粮食的消耗自是极大,只短短数月间,便将刘封在长沙辛苦所积的粮食消耗大半。

目前战事未艾,刘封一面得催促刘巴想方设法征粮,一方面又无法散兵为农,为春耕释放更多的劳动力,使得荆州的夏粮必然减产。

此时此刻,刘封又一次深深的体会到,在某些时候,粮食也许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所在。

在这种情况下,刘封不得不一次次的给孙权送信,请他立刻兵进合肥,以分担自己在襄阳方面所受的巨大压力。

孙权这厮每一次的答复都是尽快发兵,但打发走使者之后,依1日按兵不动。

孙权的漠视不理,让刘封疑惑的同时,也感到很是无奈,在求援不利的情况下,他也只有竭尽全力,苦苦支撑下去。

微风轻轻的指过那张俊美的脸庞,隐隐带着泥土和小草的芳香。

他静静而坐,闭合的双眸,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

素白的手指,熟练的拨弄着那铮亮的琴弦,幽幽琴音,糅和着江涛拍岸之声,丝丝缕缕,悄然入耳。

心中一片宁静,恍惚中,有一种隔离尘世的感觉。

地面传来轻微而有节奏的震动,他皱了皱眉头,立刻分辨出是数骑战马正向着这个方向飞驰过来。

马蹄声破坏了他的雅兴,指尖一松,双掌按住了抖动的长弦,悠扬悦耳的琴音嘎然而止。

当他刚刚支起身子时,急速的蹄声已在身后停住,回头一际,那紫髯的华服者,已提着袍襟,扶着腰间的佩剑大步而来,人尚未近前,已张嘴大喊起来:”公瑾,都什么时候了,你怎的还有这般闲情雅致。

周瑜理了理衣容,向着大步而来的孙权拱手一礼,微笑道:“主公若有事相商,派人来招呼一声便可以了,何必主公亲自劳动大驾。”

话音落时,孙权已来到身边,他深吸了几口江风,起伏的胸膛渐渐平伏下来,神色间略有几分焦虑,携着周瑜的手笑眯眯道:“公瑾你毕竟还在调养身体,这路也不远,我亲自来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正好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周瑜淡淡一笑,俊美的面容虽尚有几分苍白,但比起几年以前那般垂危之状,已经是有天壤之别。

几年前,正是甘宁的有心,刘封的大方,使得周瑜在张仲景的救治下,从死神手里硬生生的夺还了一条命。

现下的那个美周郎,依1日美得令人惊心动魄,但在那张美不胜收的面容间,隐约又增添了一种旁人难以企及的平静,仿佛是死里逃生之后对人生的一种全新感悟。

“有劳主公惦念,只是我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随时可以为主公上阵杀敌。”周瑜表情淡然的回答。

见得周瑜这般气态,孙权也长松了一口气,话锋一转,拐人了正题。

“公瑾,既然你的身体已恢复如初,那我就放心了。只是你先前的计策,这转眼已经过去一月,不知何时才能实施。”

周瑜与孙权并肩走岸边大道,边走边道:”瑜早有言在先,我方什么时候行动,首要先看曹贼如何用兵,只要许都还留有余兵,这计划就还得往后拖。”

孙权嘴角上钩,露出一抹诡笑:“我正是为此事才来找你。刚刚收到江北细作的情报,曹操又从许都调了两万兵马,现下除却留守要害的兵马外,他的十几万野战兵马几乎已经全部署在了襄阳一线。”

孙权的话让周瑜的眼眸为之一光,他停下了脚步,目光延伸向江北,抬手遥指道:”那合肥方面呢,不知曹贼留了多少兵马?”

孙权抚捋而笑,面带得意道:“将不过张辽、李典、乐进三人,兵不过七千,公瑾,这般时机,难道你还不打算出兵吗?”

“三员将,七千兵,哼,菖老贼还真是小看我江东无人。”

俊美的容颜间,陡然间杀气涌现。

那时候,孙东屯兵巴丘,听闻刘封有打算归降曹操的念头,一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既想对刘封让步,却又不甘心一无所获,颜面受损,就在这个艰难的时刻,周瑜千里迢迢的来到了巴丘,秘密的会见了孙权。

周瑜向孙权献计,撤兵归吴,让曹操在荆州和刘封血拼,然后趁其东南空虚之际,由他率军进军合肥,一举夺取淮南之地。

孙权对别人没有绝对的信心,哪怕是慷慨激昂,自信满满的吕蒙,唯独除了周瑜。

吕蒙献计让自己兵进荆州,结果最后弄得自己是进退两难,难堪的退兵。

鲁肃倒是没让自己难堪,但他一力的主和,把自己弄得十分憋气。

唯有周瑜,又一次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果断的站出来,为自己排忧解难。

当年的周瑜,连曹操都能打败,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合肥。正是因为周瑜主动的请战,孙权才下定决心再争合肥。

听到周瑜那杀气凛人的言语,孙权心中又有了几分底,但私下里却依然有几分顾虑。

他忽然间又是一叹,神色间流露出一抹愧色,“公瑾啊,当初我真的应该听你的劝,不该把荆州借给刘备,结果却导致如今的局面,这都是我的失策。”

孙权当然知道周瑜何其聪明,自己借荆州给刘备,这其有几分是针对于他,周瑜不可能猜不到。

正是因为如此,孙权才会担心周瑜对此心怀怨言,而让一个怀有怨言的将领,带着自己几万大军出征,孙权当然不可能放心。

听得孙权的自责,周瑜笑得云淡风轻,淡淡道:“话不能这么说,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的形势下,主公借荆州给刘备并没有错,倒是瑜太过执着,不能明察主公的深谋远虑,但是谁又能料到会出现刘封这个异数昵,说到底,这件事谁都没有错。”

周瑜言语中没有一丝的抱怨之意,相反还为孙权极力的开脱,这让孙权在安心之余,又多了几分感动。

要知道,周瑜在军中素有威信,当初自己不顾周瑜之劝,一力要借荆州给刘备,结果却出现今时的这种局面,军中一部分将领心有怨言是必然的,如今周瑜也这般表态,自然也就帮着他化解了那些将领怨言。

“公瑾你深明大义,我心甚慰呀。”孙权抚着周瑜的肩感慨道。

“不是我深明大义,而是主公英明神武。

方今之势,正是主公北进中原,问鼎天下的绝佳之机,瑜焉能不为主公赴汤蹈火,再所不惜。”

这慷慨之言令孙权雄心大作,当即道:

“好,公瑾你说得好,眼下时机已到,正是兵进合肥之时,这一次,你打算要多少兵马,我全都给你。”

周瑜豪然道:“区区一个合肥,五万兵足矣。”

“五万就五万,合肥方面,就有劳公瑾费心,我在秣陵做你的后盾,给你调拨钱粮,补充兵马,让你没有一丁点的后顾之忧。“是年初夏,东吴五万大军兵进合肥。

消息最先传回荆州,刘封终于长松了口气。

“真是没想到,孙权竟然会再度岂用周瑜。”刘封感慨道。

庞统两条缝似的眼中吐露着冷笑,“江东诸将,多是一些逞凶斗狠之辈,小打小闹还行,但要说打天下,除了周郎之外,再无一人。吴侯这个时候才想起用周瑜,我反而觉得比我预料中的迟了一些呢。”

听庞统这话,刘封的背忽然涌上一丝寒意,便想幸亏先前孙权西攻荆州之时没有启用周瑜,倘若如此,局面可就大不一样了。

江东诸将,刘封忌惮者,唯周郎一人而已。

刘封微微点头:“怪不得孙权在吴地拖延了这么久,迟迟不肯发兵攻合肥,原来他一直在等着曹操把兵马尽数调往襄阳,哼哼,我这个大舅哥可真是会算计。”

庞统却表情轻松道:“不管怎样,孙权总算是出兵了,而且所用统帅还是周郎,我料用不得多久,曹操就该不得不撤兵力。”

庞统的乐观,刘封却不太认同,“曹操虽然留在合肥的兵马不多,但却留下了张辽这员良将,周郎此番进攻合肥,只怕不见得能够逼得曹操撤兵。”

“张辽此人虽然有些将才,但终究只是一将而已;岂及得上周郎帅才,主公,我们要对周郎有信心呀,呵呵一一”

刘封并未与张辽交过手,他只是有感于曾经历史上的“张辽威震逍遥津”,方才对合肥之战存有顾虑。

但见庞统这般对周瑜有信心,刘封便也宽慰了几分,遂道:“好吧,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周郎如何表演了。”

主臣二人正自议论间,忽然亲兵来报,言是西川刘璋部下黄权求见。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割地

“黄权?”

这个名字,刘封当然听说过,只是此人的到来,却让刘封感到有些意外,但当刘封看到庞统那诡异的笑容时,立时恍然大悟。

“主公,这个黄权的到来,倒是和我推算的时间相差无几,咱们就见见他吧。”

刘封点头道:“好吧,去请这位黄先生请进来吧。”顿了一下,刘封又道:“不,还是我亲自去迎接吧。”

当下,刘封离了正厅,直奔府门而去。

在迈出高门大槛的时候,瞳孔中倒映出的那个人物影像让他不禁眼前一亮。

那是一个五官分明,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虽身穿儒衣,但浑身上下却又散发着一种武人的雄武之气,只是,眉宇间却有几分焦虑不安。

“不知公衡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刘封抢先一步,拱手笑着迎了上去。

黄权慌忙拱手还礼,不卑不亢道:“益州牧幕下广汉令黄权,见过镇南将军。”

“先生里边请。”

刘封以高规格的礼数,将风尘仆仆,形容疲倦的黄权迎入了府中。

大厅之中,主宾坐定。

刘封笑道:“久仰先生大名,今日一见实是荣幸之至,先生既来,一定要多住几日,我有诸多事还要向先生请教。”

刘封的亲近扫去了黄权的不安,厅中的气氛顿时变得融洽起来。

“权只不过是一无名之辈,将军实在是过奖了。其实不瞒将军,权此次前来,乃是奉了我家主公之命,特来向将军求援。”

果然如此。

刘封和旁边的庞统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闪过一丝会心的神色。”先生的意思是……”刘封佯装不解。

黄权叹道:“蜀中之事,想必将军也早有耳闻。我家主公原是本着同宗之情,邀那刘备入川助我们抗击张鲁,岂知那刘备竟是卑鄙无耻的虚伪小人,反过来欲吞灭我益州,实在是可恨之极。”

听得这话,刘封也是摇头一叹:“刘备这人向来如此,当年我和子德兄长都被他的假仁假义蒙骗极惨,险些就死在他的手里。不过公衡先生等益州豪杰,皆是智慧之士,刘州牧仁义,被那刘备所骗,怎么先生等幕僚也不从旁提醒呢?”

黄权面露惭色,神情之中尽是惋惜,“当初我等都曾苦劝过,但是我家主公为刘备仁义之名所骗,总是不听我等之劝,结果才酿成今日之祸。唉,终归是我们这做臣下的劝诫不利呀。”

叹惜之余,黄权低头饮了一口茶,以掩饰内心的无奈。

这时,刘封暗向庞统使了个眼色,庞统遂道:“其实刘备入川的目的,我们刘将军早有所料,后来听闻刘备翻脸,屯兵于雒城之下,益州危在旦昔。我家将军余心不忍,故而发兵攻打荆州,为的便是想替刘益州解围,没想到这刘备心狠如斯,连关羽的仇都不管不顾,仍是一心想夺刘益州的基业。”

庞统巧妙的把自个儿夺荆州之举,跟为刘璋解围扯上了关系。

“我家主公对刘将军的义举深为感动,只是如今刘备攻打仍急,益州危在旦昔,权此次便是奉主公之命而来,想请将军出兵西进,我两家东西夹击,一举围灭刘备这不仁不义之徒。”

东西夹击,围灭刘备,多么完美的计策。

刘封又何尝不想如此,若不然也不会派马谡一直攻打宜都郡,试图夺取入蜀的门户,只是孟达这厮颇有守城的才华,而马谡精锐兵马又少,故才屡攻不下。

按照庞统原先为刘封拟定的计划,夺取荆州之后,下一步就是率军入川,趁着刘备和刘璋纠缠之际,趁乱将他二人一并灭之,全取巴蜀,兼有荆益二州,然后再图霸业。

但是,曹仁这招意外之棋,打乱了庞统的全盘布局,导致荆州面临曹操十几万大军的进攻,使得刘封不得不集中大部分兵力北御曹操,又如何能抽出兵力来西征。

而今,黄权的到来,让刘封将西征的念头,重新又提上了日程,只是,时机对于他而言,仍然未到。

对视一眼后,庞统叹道:“如果可以,我家将军当然愿意和刘益州协手,除去刘备这个患祸。只是荆州方定,倘若让将士们千里迢迢,远离家乡入蜀作战,将士们必然思乡情切,不肯用命。况且,我家将军也需要给文武诸吏一个出兵人蜀的合理解释才行。”

庞统这是在替刘封讨价还价。

黄权早有所料,沉吟半晌后,郑重道:

“我家主公说了,只要将军肯西进攻打刘备,事成之后,我主愿将巴东、涪陵、巴郡三郡作为谢礼相赠,而且还会尽取成都库府之钱粮,犒赏荆州将士,未知将军意下如何。”

听得黄权这番开价,刘封的心头着实的为之一动。

巴东、涪陵、巴郡三郡,地处群山之间,虽然人口不多,经济不富,但战略意义却非常重用,乃是拱卫成都平原东面的屏障。

一旦得到此三郡,那便意味着成都平原以东将无险可守,刘封兵马顺江而上,几天之内便可直抵成都城下。

刘璋竟然肯割这么重要的三个郡给自己,看来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下血本。

不过,刘璋这小子也很聪明,巴东与涪陵二郡,目前已经在刘备的掌握之中,而巴郡治所江州目下也在刘备的包围之中,同样危在旦昔。名义上,此三郡仍属益州,但实际上却已不受刘璋所控制。

这刘璋用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作为让刘封出兵的报酬,这盘算珠子打得也真是划算。

想到这一节,刘封便心有不悦,正待讨价还价时,庞统却给他连使眼色,暗示他可以答应。

自己所能想到的,庞统不可能想不到,既然他劝自己答应,那就必有其理。

刘封不及多想,当下便应诺黄权出兵,只是如今刹州虽被曹操攻打,在菖军未退之下,他也不敢擅自出兵西征,以此之前,还需要刘璋坚定信心,尽全力抵抗刘备的进攻。

益州危机,人心不稳,黄权在得到了刘封的承诺后,自然是大喜,也不敢在荆州稍作逗留,当天便起程走小路回往成都。

刘封亲自将黄权送出襄阳十里方归。

回到府中时,刘封便对庞统道:“先生,刘璋所承诺割让的那三郡,如今部在刘备的掌握之中,还得咱们将士用命才能换回来,至于钱粮什么的,根本都是小事,到头来,刘璋等于是空手让咱们出兵出力替他解围,这岂不太便宜了他。”

似乎是早就知道刘封心中所想,庞统只是捋着短须,诡秘的笑道:“主公,其实对于咱们而言,刘璋割几个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了一个西征人蜀,名正言顺的理由。”

“名正言顺的理由……”刘封沉顿了一下,猛然间恍然而悟。

庞统说得没错,这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远比拿到几个郡要划算得多。

刘备攻打益州,完全是15取豪夺,他虽然屡战屡胜,夺得了不少地盘,投降的益州官员也颇多,但这些投降之辈,大部分都是以法正为代表的不得志一派,而诸如张任、严颜等顽强抵抗之士也不乏其人,这便是刘备为何始终攻不下雒城的重要原因。

刘封倘若入蜀,虽然可以打进攻刘备的旗号,但就算攻灭刘备,攻城掠地,但这些城池名义上都是属于刘璋的,到时候若不归还,则在益州人眼中,自己跟刘备都是一路货色,若是归还,岂不白忙一场。

但现在不同了,刘璋主动宣布割让土地,那刘封打入益州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管三郡,而不用担心背上一个趁火打劫之名,遭到益州士吏的抵制。

“巴郡一地,乃是成都东面最后一道屏障,一过此郡,便是一马平川的成都平原。如果不是万不得一,刘璋绝不会把此一郡拱手相让,不过我猜测,一旦灭了刘备,解除危势之后,刘璋多半会心生反悔,到时候,咱们便可以以此来借机再做文章。”

庞统的口气充满了言外之意,刘封思索之下,旋即领悟其意,一瞬间,整个人的心思变得前所未有的开阔。

“先生所言极是,现在万事俱备,咱们就只等着周郎给咱们解围了。”

合肥,逍遥津。

天空就如一块打翻的砚台,浓重醇厚的夜色掩盖了一切发光的东西,一片了无生气的死黑。

原野上,无数的火把晃动,一闪一闪的,就象是星星跑到了地上,仿佛天与地掉换了位置一般。

夜风湿润而沉闷,虽然轻微却并不柔和,吹在脸上很不舒服,周瑜能够感觉得到,一股子肃杀之气正在天地间弥漫,漂浮在这夜风之中,时隐时现。

周瑜驻马于津口,南望肥河,只见江上火星密布,一眼望去,如同一般火鳞巨龙,伏卧于肥水之上。

武猛校尉潘璋、奋武将军贺齐、平贼中郎将徐盛所统的两万先锋军已于黄昏之前登上河岸,在合肥城西南面处扎下营盘。现在,周瑜所统的中军已在陆续的离船上岸,借着夜色的掩护进抵大营。

后军讨越中郎将蒋钦、五校督陈武的兵马的两万兵马尚在水军中,周瑜的意图是趁夜将五万兵马尽数登岸,至天明时分,对合肥城形成大军压城之势,在精神上对合肥守敌形威打击。

时隔数年,再一次统领这般大军,此时此刻,周瑜的心情隐隐有一种莫名的悸动。

恍惚之中,又回到了当年那叱咤风云的时代,那种久违了的雄心壮志,此时静静的品味起来,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

这一次,我绝不能重蹈覆辙。

周瑜暗暗发誓之际,一员将官飞奔而至,正是承烈都尉凌统,这个年轻的将领,当年在江陵之战时,曾受周瑜独守大营之重托,时至如今,已成为周瑜最信任器重的将领之一。

凌统勒马于前,拱手叫道:“都督,合肥城方面没有任何出城交战的迹象,看来敌人打算依城死守。”

周瑜目光远望合肥方面,黑漆漆的夜中虽什么也看不到,但周瑜却能感觉得到,此刻,曹操所留下的那三员敌将,同样正在夜色的城头中向他望来。

“曹操此人,的确是深谋远虑,早年还在和袁绍争锋之时,就派了个刘馥,把合肥城偷偷摸摸的建成了一座坚固的要塞,看来他早就提防着我们江东。只可惜呀,这些年江东多事,错过了大好的时机。”

尽管当年曾大败曹操,但周瑜对这个手下败将却从来不曾有过轻视,相反,当他兵临合肥,头一次见识到合肥城坚固的城防体系时,对曹操更多了几分敬佩之情。

“合肥城守军不过七千,根本不足为虑,有都督统帅我等,此战必胜无疑。”凌统对周瑜十分的相信。

周瑜却淡淡道:”据闻曹操此番安排的合肥守将,乃是张辽、乐进和李典三人,关于这三人的情况,你可详知?”

“这……不瞒都督,我只知张辽乃是吕布故将,素来勇猛,那乐进则是曹操起珍的元功宿将,也是个勇者,至于这李典,倒是不太清楚。”凌统答得含含糊糊,显然没有经过详细的调查。

周瑜轻叹了一声:“两军交战,不深入了解敌将,又岂能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曹操用这三人守合肥,是别有用意呀。”

“别有用意?”凌统目露奇光。

周瑜遂是洋洋洒洒的将自己一番见解道与了凌统。

那张辽身怀大勇,早年归降曹操后,曾不避大险,只身人敌营威劝青州豪霸昌郗投降,又在败袁绍、攻袁谭、征柳城中屡建功勋,是所有降将当中,最受曹操器重的将领。

至于这乐进,除了远功宿将的身份外,每临攻战,常常身先士卒,奋强突固,无坚不摧,曹操为此还特封他一个雅号叫做“冲折将军”。

而这李典,则是曹操已故IB将李乾之侄,出身于豪强之家,喜好学问,情情儒雅,且敬贤士大夫,军中皆称其为长者。

说到这里,凌统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道:

“据我所闻,那李典乃兖州李氏大族出身,其叔李乾早年之时,曾被吕布所害,而张辽又是吕布1日将的身份,听闻因是这一层关系,这李典素来与张辽不和。而那乐进又是元功宿将,眼下却与张辽一个降将官职平起平坐,心中定然也会怀有不服,曹操用这样三个人守合肥,岂非自取其乱?”

凌统果然是聪明,一点就通。

周瑜哈哈一笑:“曹操这么做,正是他的高明之处啊。”

“都督,我真的糊涂了,还请明示。”凌统一脸的茫然不解。

“合肥一城,虽地处要害,城池坚固,但却深入淮南,远离后方,可以说是孤城一座。

而且此城离水太近,正适合发挥我方水军的优势。这样一座城池,想要守住他,要么得留有重兵,要么就得曹操亲自回军。

周瑜点拨至此,凌统似乎有所开悟,喃喃道:“而今曹操屡屡增兵荆州,看样子是不拿下荆州誓不罢休,而合肥城兵不过七千,这样看来,都督所说的两点部不成立,以曹操的作风,他并不像是会把合肥这般要害,置之于险境而不顾的人口网。”

话及于此,周瑜俊美的脸庞蓦然涌上一股杀气,他目视着夜色中的合肥,冷笑一声:

“依我看,曹操他根本就没打算死守!”

合肥城。

城头上,那三张冷峻的面孔,正在齐齐的面对着城外铺天盖地般的火光,三双锋利如刀的限眸中,各自闪烁着不同的神色。

那是连绵十余里的吴军营盘,逼城而下,无数的火把,把夜晚照耀得如白昼一般,他们很清楚,吴人这是在向他们示威。

“曹丞相有令,贼军一至,张将军和李将军出战,乐将军守城。三位将军,你们打算怎么办?”

说话的是护军薛悌,手中还向那三将展示着曹操的亲笔密令,那是曹操临行之前留给护军薛悌的,吩咐他“贼至乃发”。

说实话,薛悌对于曹操在合肥的人事安排也有些不理解,眼前这三将的官职平级,互不隶属,而且曹操也未指定谁为主将,自己这个护军,也仅仅有监视三将是否忠诚的职权,而无干涉他们用兵的权力。

也就是说,整个合肥的守军,可以说是群龙无首,唯一能够作为最高权威的,便是曹操所留的这道“遗计”。

而且,还是一道让他们出战的遗计。

李典没说话,乐进也不吱声。

敌我双方兵力悬殊,以少击众,这二人对曹操的这条计策都感到不太理解。

这时,沉默的张辽却高声道:“曹公远征在外,若等他率领援军到达时,贼军必定已攻破了我们,这一道密令,乃是让我们在敌军未能集结完毕之前给予突然一击,先挫敌人锐气,振奋我军军心,然后才能顺利守城。成败之机,在此一举,诸位还有何疑惑。”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先见之明

先挫敌锐气!

兵法之道,以弱胜强,正当如此。乐进与李典皆乃熟知兵法之将,这般道理又如何能不懂。

见得张辽如此慷慨,李典心中不由为之所动。

李典因为叔父李乾之死,对张辽这员降将本就抱有忌恨之心,平素之时二人不和之事,军中上下也都知道。若是在平常,李典碰上合适的理由,都会给张辽使个绊子,以出一口恶气。

但是现在,曹公将合肥重地的守备担子放在自己的肩上,而且还命他与张辽一齐出战,张辽明知与自己不和,还毫无迟疑,慷慨求战,若是自己还念着个人恩怨,岂非误了国家大事,辜负了曹公对自己的一片信任之心。

思及于此,李典慨然道:“好,那我就与文远兄齐肩出战,好好挫一挫吴人的锐气。”

乐进其实对张辽也有不满,他不满的原因跟李典不一样,前者为暗,后者为明。

原因很简单,乐进可是自酸枣会盟,伐董时代就追随曹操的元功宿将,而张辽,不过是降将而已,这么多年来却是风头越来越盛,到如今官职竟与自己平起平坐。

乐进从不认为这是曹操赏罚不公,也不否认张辽的将才和功绩,但作为元功宿将,难免总是有那么一点自恃,正是这种自恃,使他对张辽暗中存有一种隔阂。

但是现在,一向明着跟张辽有隙的李典,竟然也能放下个人恩怨,以曹公之命,以国事为重,他乐进,又有什么理由放不下。

眼见李典表态,乐进亦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面对着那二人,郑重道:“既是曹公有命,二位放心出战便是,我乐进必竭尽全力,做好你们的后盾。”

张辽见他们皆能以大局为重,心中感动不已,双臂展开,重重一拍那二人肩头,豪然道:”今夜,就让我们大杀一场,让吴人见识一下我三人之威!”

“大杀一场。”

“大杀一场!”

乐李二人同声应喝。

当天,三人定下大计,由乐进率主力守城,张辽率本部八百骑兵趁吴人立营未稳,夜劫敌营,李典则率一千步军为二队,随后接应。

城西南,吴营。

铺天盖地的火光渐熄,耀武扬武结束,天色渐深,登岸入营的士卒,这个时候也到了拖着疲惫的身躯,入帐休息的时间。

中军大帐中,周瑜扶剑而立,一双如星的眼眸,环视着帐前众将。

凌统、潘璋、贺齐、陈武、徐盛、蒋钦,诸员将领,皆是在赤壁之战,江陵之战时就追随立于扬名于天下的宿将,今时今日,时隔数年,再一次统帅他们征战沙场,不仅仅是周瑜,他们当中每一个人的心都在澎湃。

眼前那俊美洒脱的统帅,让每一个人都不自觉为之折服,心甘情愿的为他赴汤滔火,因为他们深深的相信,足艮随着周瑜征杀,必将无往而不利。

“诸位,曹操只留七干兵守合肥,又留张辽、乐进和李典三将统兵,我料那曹老贼临行前必有遗计,这三人多半会在今夜趁我立营未稳,入夜率军来劫营。”

此言一出,诸将形容为之一动,除却凌统之外,许多人都还想不通,己方几乎十倍于敌,在这种绝对的劣势情况下,城中那三将如何还敢出城而战。

不过,即使他们一时想不通,但却从不曾有过一丝的怀疑,因为他们相信,只要是周瑜判断,都无需要质疑,自然有其道理。

周瑜成竹威胸,一脸信心的环扫诸将,大声道:“若我所料不错,敌人今夜必会以骑兵来劫营,那今晚我们就将计就计,趁势一举攻破合肥。诸位,再次扬名天下就在今时,尔等可愿为我周瑜死战?”

“扬名天下,就在今时,可愿为我周瑜死战?”

同样的话,当年火烧赤壁,决战前的那一个晚上,周瑜也曾说过这同样的话。就是在那一晚,他们击败了号称八十万的曹军,一夜之间,曾经不为人知的他们,随着周瑜之名,成了天下人议论的话题。

今时今时,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晚。

身体中,热血在沸腾,一颗心坚如钢铁。

“愿为都督死战l”

“愿为都督死战!”

慷慨热血的呼声在帐中激荡,周瑜环视着那一张张战意浓浓的脸,俊朗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千里之外,樊城大营。

夜已深,营盘一片静寂,除了偶尔经过的巡逻队的脚步声外,没有一丝异动。

静寂的夜,曹操却难以入眠。

他站在帐门前,负手而立,默默仰望着就在几里之外,那高高在上的星火之光。

那是樊城的城头,一座令他十几万大军,攻打数十天而不得下的坚城。

他回想起了当年南下荆州的旧事,刘琮的投降,让他兵不血刃的拿下荆州,他甚至连这座襄阳对面的小城看都没进去看一眼。

但是现在,正是这座曾经不起眼的城池,却让他止步于汉水之前,负出了多少精锐之士的生命,却偏偏无法攻克。

荆州,原来也可以如此顽强。

“唉……”

在不经意间,曹操发出了一声轻叹。

正自感慨间,耳边传来脚步声,左右的宿卫军士马上警觉起来,从四面将曹操环护起来。

回头一际,却见一人从黑暗中匆匆而来,来者,正是刘晔。

作为汉室刘姓之后,刘晔在曹操麾下却难得受到重用,一盲以来,都负责着情报的工作。

曹操挥了挥手,周围武士退在一边,放刘晔近前。

“见过丞相。”刘哗拱手一礼,夜色暗淡的光线下,那张满是儒生气息脸,似乎有一丝忧虑的表情。

深夜前来,而且还面带忧色,曹操知道,刘晔必定是带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子扬,是不是孙权那小子进攻合肥了?”曹操面色平静的问道。

刘晔神色一变,目露奇光:“丞相何以得知?”

“北国已平,马超逃往汉中,大耳贼又绊在益州,方今天下,除了那碧眼儿,谁还能再生什么事端。”曹操抚捋而笑,似有几分料事如神的得意。

“丞相料事如神,我等不及也,不错,吴军确实兵进合肥,而且兵马有五万之众,声势甚是浩大。”刘晔赞佩之余,将刚刚从淮南发来的情报与曹操。

一切,仿佛尽在曹操掌握之中,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惊忧之色。

曹操回身走入了帐中,不紧不慢道:“孙仲谋这小儿,反复无信,看来先前封他做车骑将军这一计算是落空了。”

随后跟进来的刘晔又道:“丞相,吴军势大,合肥若失,吴人水军直入淮水,整个淮南必不可守,我是想,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考虑撤襄阳之围,回援合肥了。”

曹操冷笑一声,一脸的不屑:“碧眼儿玩弄权术尚有一手,若论用兵之道,不过是一个三流的角色,其军虽多,不足虑也。况且,我临行之前,还给张乐等将留有一条计策,只要他们依计而心,必可逼退碧眼儿。”

此刻的曹操,俨然一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气态,言语之中,充满了对孙权的不以为然。

“可是丞相,据情报所闻,此次吴军统帅,并不是孙权。”刘晔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口气道。

“不是孙权?哪又会是谁?”

曹操显得有些意外,屈指一数,吴人中堪为帅才者,寥寥无几,而今鲁肃身在荆州,除了孙权之外,曹操想不出谁还能做进攻合肥大军的统帅。

刘晔沉顿了一下,默默的道出了两个字:

“周瑜。”

周瑜!

在听到这两个名字之时,曹操整个人都为之一震,本是成竹在胸的表情,一瞬间为惊诧之色所夺据,神色之中,涌现着莫大的意外。

“周瑜,怎么会是周瑜,这小子还没被孙权气死吗?”

以曹操的权谋,当年孙权借南郡给刘备,其中制衡周瑜的用意,曹操又岂会看不出来。

在听闻周瑜被削了兵权,回吴养病的消息后,曹操可是着实的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来,一直未在听闻周瑜的消息,曹操几乎都快把这个曾经破灭了他统一天下梦想的宿敌给遗忘了,却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候,孙权会再度启用此人。

天下间,能够让曹操感到一丝忌惮的之人,屈指可数,周瑜绝对是可以位居前列者。

“听说周瑜这几年一直在隐居养病,先前一直有传言,说是周瑜不久前已经病死,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重新出山,丞相,此人绝不可不视呀。”

用不着刘哗提醒,曹操已经深切的意识到合肥事态的严重性,周瑜的突然出山,一下子打破了他的全盘战略。

如果是孙权带兵,又甚至是鲁肃用兵,曹操对张辽他们三个是绝对放心的,只要他们遵照自己的留计,就算不击退敌人,守住合肥也绝不成问题。

但是现在,敌方的主帅换威了周瑜,那这形势就大不一样了。

想当年,曹仁以优势兵力据守江陵,结果呢,却还是最后被周瑜逼得仓皇弃城而走,以菖仁的实力,尚不是周瑜的对手,又何况是张辽乐进他们。

一瞬间,曹操所有的自信全没了,脸上所表现出来的,皆是焦虑不安。

樊城久攻不下,兵过汉水,攻克襄阳更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倘若合肥方面再有个三长两短,整个中原就要东西两面全部暴露在敌人的兵锋之下,攻守之势,从此便可能逆转,这要一个局面,曹操是无论如何能不能忍受的。

事到如今,别无选择。

踱步于帐中,沉吟良久,曹操长吐了一口气,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准备撤退,明早就起程东援合肥。”

次日,樊城曹军撤围。

两天后,曹操大军退至新野。

三天后,曹操亲率大军东去,以曹洪代曹仁驻军宛城,镇南阳,以文聘屯兵新野,防范襄阳之敌。

襄阳城,一城的军民,在得知曹军撤走的消息之后,无不欢欣鼓舞,笼罩在众人心头的战争阴云,这时起才算真正的消散。

襄阳城南。

刘封等驻马长亭之外,举目南望,似乎是在等候着某一个人。

“真没想到,吴侯这一次竟然会重新启用周郎,怪不得曹操会急匆匆的撤兵。”刘封感慨道。

庞统笑道:“当年主公仁义,派张仲景去救了周郎一命,而今周郎替主公解了襄阳之围,这也算主公善有善报。”

他这么一提醒,刘封这才想起当年之事。

相当初,自己还曾犹豫要不要救周瑜,那时刘巴还一力的反对,认为不该留有后患,独有庞统力排众议,坚持要救周瑜,这时再看,庞统果然是有先见之明。

若不是周瑜,东吴诸将,又有谁能让曹操如此忌惮,这般匆匆忙忙的率军东援。

念及起,刘封不禁赞叹道:“当年那招棋,没想到竟然能在今日用上,先生真不愧是料事如神。”

“呵呵一一”庞统手捋短须,眉宇间略有几分得意。

说话之间,南边尘烟起,一行车队徐徐而来。

“一定是兄长到了,咱们走吧。”

刘封策马上前,带着荆襄一千文武迎了上去。

伞盖之下,那面色枯黄,神情委靡的病者,此时此刻,仿佛回光返照一般,他环视着左右,那些熟悉的故地景象,就似是一剂神药,让他本是垂危的精神,这时竟是抖擞了几分。

“兄长,欢迎你回家了。”

刘封勒马于车驾前,兴奋的向刘琦叫道。

在侍从的搀扶下,刘琦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抬头远望,昏黄的阳光下,那一座熟悉的城池,静静的沐浴在金黄中。

这一刻,无数痛苦的,美好的回忆,都如过眼云烟般,从脑海中一一浮现。

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这里有他半生的记忆,这里有美好,也有让他痛苦的噩梦。

许多年前,当他被逼无奈的从这里离开时,曾一度以为,此生再也无法回到这故地,却没想到,经过了那么多的曲折,在自己生命最后的时刻,终于能再看一眼这里。

此时,刘璃的眼眶中盈满了热泪,千百种感慨,尽在那滚动的晶莹之中。

见到刘璃这般激动,刘封心中也有几分感动,遂道:“兄长,走吧,我陪你进城里看看。”

刘琦却摇了摇头,哽咽道:“先不进城吧,我想先去父亲的墓前拜祭一下。”

荣归故里,先去拜祭亡父之墓,自然也是情理之中。想起自己与刘璃的兄弟关系,无论是于公于私,也该去拜祭一下。

于是刘封便叫车队转向,陪着刘琦,带着一千文武,径直去往城西刘表墓。

那是一座规模并不太,修葺并不精致的石墓,上面已经生长了不少的杂草和藤萝,厚厚的灰尘布满了墓碑。

刘封扶着颤巍巍的刘璃,步履蹒跚的走到了墓前,泪流满面的刘琦双膝一屈,扑嗵便跪倒在墓碑前。

“父亲,儿不孝,现在才来拜祭你。”刘琦手抚着那满是尘埃的墓碑,感情澎湃之下,不觉已是泪如雨下。

“父亲,你的基业,阿封他终于替他夺回来了,你在天之灵,也当瞑目了,父亲……”

刘琦不知是惭愧还是喜悦,声泪俱下,跪在刘表的墓前大哭起来,身后蒯良等辈,不乏刘表1日部,而今看到这般场面,无不为之动容,不少人亦是热泪盈眶。

此情此景,刘封心中亦是大为感动。

他单膝跪地,一手扶着刘璃,一手面对着刘表的墓碑,郑重的说道:“叔父,你放心,有我刘封在,咱们刘家的基业就在,你在天之灵,就保佑我和兄长吧,我们会并肩而战,一同完成你匡扶汉室的心愿。”

“父亲,父亲……”

歹阳如血,旷野之中,那泣声随风飘远。

三天之后,刘封起程了,率领着两万大军,由襄阳而发,先是南下江陵,接着再举兵西进,向着宜都郡浩浩荡荡的杀去。

荆州方面,刘封依1日留魏延镇守襄阳,留庞统和刘巴坐镇江陵,改由陈到镇守公安。刘封本人,则率黄忠以及牛金等降将,率西征大军与马谡会合。

这两万西征军,其中五千是原先的长沙精锐,另外一万五千人,则是整编之后的曹军与关羽军的降军。

大军溯江而上,很快便抵达了位于宜都郡治所,夷道城东南的马谡大营。

在这里,马谡已经率军攻打夷道数月之久,其实由于此前荆州多事,刘封抽不出更多的兵力,马谡的这一路兵马,与其说是在攻打夷道,倒不是在此监视牵制孟达的三千兵马,防止其向东威胁江陵。

“主公,孟达此人颇有些用兵之能,夷道城攻之不易呀。”见着刘封之后,马谡感慨道。在此之前,他也曾试图以一己之力拿下夷道,但在几度交手之后,他才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

“强攻不成,那便只有智取了。”刘封微笑道,似乎早就胸有奇策。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反复之徒

夷道城。

柔和的夕阳斜挂在群山峻岭之间,孟达站在夷道城角上,举目远望,只见北面的长江上笼罩着一层薄雾,灰蒙蒙的自西向东横在那里,好像沉寂的冬眠大蛇。

低头俯视,离城数里外是规模庞大的敌营,旌旗飘展,营盘连绵,逼城下寨,时时刻刻让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一年以前,他与法正、张松等人密谋,忽悠刘璋引刘备入川。在张松的安排下,他奉刘璋之命,引三干部曲东下荆州,迎接刘备入蜀。

刘皇叔果然和传说的一样,平易近人,求贤若渴,自己这个在刘璋那里不得志的小角色,却受到了大名鼎鼎的刘皇叔的盛情相待,仅仅初见之下,便将自己引为心腹。

刘备入川,便留他做宜都太守,率这三千兵马驻守此地。

宜都一郡,虽只辖很山、夷道和西陵三县,丁口不过数万,地狭而民贫,是一个名符其实的穷乡僻壤。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穷山恶水之地,却拥有着三峡天险,是连接荆益间最重要的军事要地。刘备将这么一个重要的地方交给自己留守,对自己的这份信任可见一斑。

改换新主,深得信任,益州指日可下,飞黄腾达近在眼前,孟达一度认为自己的春天就要到了。

然而,一切的美梦,仿佛在一夜之间,被荆州的突变所打碎。

荆州尽失,关羽陨命,原本垂死挣扎,几乎要顶不住的刘璋,这个时候却像打了鸡血似的,拼死的顽抗。

刘皇叔跨有荆益的梦想,似乎因这一场突变,就此要破灭,而自己从龙之梦,或许也将因此而毁灭。

孟达的心很痛。

原本,孙权和曹操的大军压境,刘封的四面受敌,让孟达重新看到了希望,但是,他怎么也料不到,仅仅在数月时间内,荆州,乃至天下间的局势又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孙权撤了、曹操撤了,原本两个想合起伙来对付刘封的诸侯,现在转眼间却又兵戎相见。

如今,刘封亲率大军,挟着新得荆州,逼退强敌的盛势逼城而来,孟达的本就焦虑的心情,此刻更为阴霾所笼罩。

“唉一一”

看着城外浩荡的敌势,孟达不由自主的摇头一叹。

正自感慨之际,只见一骑由敌营而出,飞马直抵夷道城下,隔着护城河高声叫道:“荆州陈震,奉镇南将军之命,特来求见孟子度将军。”

两军交战,在这样一个微妙的时刻,刘封派了陈震忽至,这其中用意,孟达顿时猜到了三分。

犹豫了一下,孟达却道:“打开城门,请他人城一见吧。”

吩咐过后,孟达下城回往了自己府中。

回到府中后,他很卸下了甲胄,很麻利的换上了一身便服。

此时,同样儒衣装束的陈震已经被带到,尚未人大堂之门,孟达便满面堆笑的迎了出去,拱手道:“不知孝起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孟达这般态度,俨然是故友重逢,似乎正在发生的战争并不存在一样。

“冒昧讨扰子度将军,还望将军见谅才是。”陈震也表现得极客气。

二人分宾主坐定,客套了几句后,陈震将一封书信奉上,笑道:”我家刘镇南久仰子度将军大名,特有一封亲笔书信在此,请将军过目。”

孟达将那书信接过一看,原本和气的脸庞,渐渐的便阴郁了下来。

那是一封招降之书。

“我受刘皇叔重托守此郡,刘将军的厚受达虽很感激,但若达就此背叛刘皇叔,岂非令天下人视我为负义之徒。”

“负义”二字,陈震听着心觉好笑,你孟达若是这么在乎名声,当初又何苦背叛刘璋,做这等引狼入室的可恶之事呢。

“将军此言差矣,将军以区区三千之众,死守宜都数月之久,已算是对刘备尽忠。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以将军的智慧,应该知道如何选择一位可以依靠一生的良主才是。”

陈震一席话后,令孟达的犹豫之色褪却几分,但眉宇间依1日留有踌躇不决。

陈震移席近前,低声道:“恕震直言,现今刘备家业已失,益州又久攻不下,锐气丧尽,将士离心,溃灭只是迟早之事,子度你是聪明人,难道真的愿意跟随刘备一起走向灭亡吗?”

这一问让孟达心头为之一震,这些事,也正是孟达为之所担忧之事。

“再则,就算刘备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但子度你不要忘了,关羽足艮刘备情同手足,当初关羽在承乡被围之时,你这宜都近在咫尺,却不发一兵相救,这一节,刘备此时不言,也必会记在心中。为臣者,若为主上记恨,将来的下场怎么样,子度难道想象不到吗?”

又一番话,像是沾水的鞭子,狠狠的抽击在孟达的心头。

这一节,我险些给忘了!

若是如此算来,关羽之死,竟是与我脱不开关系。

可是,当初我宜都也正遭敌进攻,区区三干之兵,既要守宜都,又要分兵相救你关羽,如何能面面俱到。

更何况,谁能知道关羽会败得那么快,我就算是想救也救不及呀。

孟达的表情变幻不定,心中诸般的委屈在折磨着他。

陈震却道:“关羽之死,完全是咎由自取,与子度你没有半点关系,这一点就算是我家刘镇南也清楚。只是,刘备身在千里之外,他对荆州变故又能知道多少详情,在他看来,子度你不救关羽,这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此一言下,孟达的背脊上立时窜起一股彻骨的恶寒,额头间,几滴冷汗珠悄然从头皮间浸出。

明主,亦是枭雄。

何为枭?

那张仁义的面孔下,究竟有何等狠辣的手段,谁又能真正的知晓。

没错,陈震说得一点部没锗,“不救关羽”这四个字,始终将是一柄利剑,高悬在我的头项,某一天,时机成熟,那个枭雄会毫不留情的剪断悬剑的丝线。

什么平步青云,飞黄腾达,最终得到的,终将是血的代价。

“我家刘镇南,以一己之力,夺荆州,力退孙曹两大强敌,王者之风,世人皆知,究竟谁才是真正值得追随的明主,以子度的见识,应该很清楚。子度,是时候做个抉择了。”

陈震的语气,一改先前的客气,冰冷的腔调,仿佛是在向孟达陈述最后通碟一般。

低眉沉吟,许久之后,孟达奋然起身。

远望夷道城,马谡面带不解:“主公,恕我愚昧,你因何认定孟达必定会献城归降?”

斜阳下,铠甲反射着昏光炫目的光泽,刘封负手而立,仿佛身披着一件金霞所作的战甲。

他微微一笑:“孟达之父孟他,当年倾家荡产贿赂十常侍张让,买得凉州刺史之职。而刘璋未能重用孟达,他便索性将益州卖给刘备,以换取功名利禄,他们孟家家风如此,此人必是一个唯利是图之人。只要能让他看到足够的利,归降我又有何不可。“这一番解释,只能说是先射箭,再画靶,事实上,刘封有这般信心,完全在于他对历史的熟知。

曾经历史上的孟达,先背叛刘璋,后背叛刘备,再背叛魏国,反复无信之名,世所皆知。

他背叛刘璋的理由是不得重用,背叛刘备的原因,则是害怕因关羽之死而被治罪,背叛魏国,则又是因为受到魏国朝野排挤。

每一次,孟达背叛的理由看似都是因为受到委屈,不得已而为之,但在这样一个信奉“忠义”的时代,仅仅以委屈就三番五次的背叛旧主,这个人,无疑是一个另类。

在刘封看来,驱使孟达屡屡背叛的根本原因,无非一个利字而已。

既然如此,为了自身的利益,眼下的孟达,又为何不能背叛刘备,归顺自己呢?

真正的理由,刘封当然无法跟马谡讲,而他表面上编出的那个理由,又显得很牵强,马谡听之,一时间仍是面带疑色。

正自怀疑间,亲兵兴冲冲的来报,言是夷道城开,守将孟达单骑随陈震前来拜见。

一听这消息,刘封神色震骇,惊喜道:

“主公,你真是,真是……”

他想赞叹刘封的洞察人心的本事,匪夷所思,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句,来形容他此刻的震惊之情。

刘封呵呵一笑,挥鞭道:“走吧,随我一起去迎接咱们的人蜀第一功臣去。”

策马出得辕门,但见一将身不披甲,腰不佩剑,跟随着陈震并骑而至。

奔至近前,孟达滚鞍下马,伏地道:“降将孟达,拜见镇南将军。”

“子度快快请起。”

刘封忙是上前将他亲手扶起,顺势一观这孟达相貌,但见此人身形伟岸,相貌堂堂,先不论其才华人品如何,单以这仪表姿容而言,绝对是让人眼前一亮的那一种,那份气度仪态,竞隐约有几分孔明之分。

这是一个让人一见,便有点如沐春风感觉的人。而孟达见到刘封时,心中也在为这年纪轻轻,却有着传奇般经历的新主感到惊讶。

“我得子度,胜却千军万马,走,我们帐中好好痛饮一番。”不管孟达为人如何,但眼下孟达是自己的大功臣,刘封欣喜之下,更没有理由表达一番礼贤下±之风。

这时,孟达却拱手道:“达未立寸功,怎敢受主公这般厚爱。承蒙主公厚爱,达无以为报,达愿本部兵马向西急进,为主公兵不血刃攻取建平,算是达献上的归顺之礼。”

建平郡位于宜都郡以西,其下辖巫县、信陵、姊归数县,原本和宜都一样,部属于南郡一部分,刘备入蜀之后,先是分南郡数县为宜都,接着又分宜都以西数县为建平,治所设于巫县。

刘备之所以把南郡以西这段狭长的地带,分出了数郡,无非是考虑到此地区连接荆益,战略位置重要,一旦被断,则将陷入首尾不能相顾的境地,故才分而治之,作为保险。

先前诸葛亮听闻荆州失陷,唯恐两面受敌,便命从事蒋琬率军三千东归回援,屯兵于建平郡,作为孟达后援,也作为防止刘封趁机西进的第二道防线。

“主公,子度将军刚刚归顺,宜都郡人心未稳,正需要子度将军协助安抚人心,现在就发兵急攻建平,是不是有些仓促了。”马谡从旁劝道。

刘封能听出马谡的意思,他是害怕孟达新降,未知其忠心如何,倘若就此派其领兵西去,万一其中有诈,岂非纵虎归山。

孟达确实不可信,刘封压根也就没打算真正的重用此人,但依他所见,现下孟达献计主动请战,却未必有假。

原因也不复杂,如果孟达想借机脱身,那他又何必开城投降,多此一举呢?

到时候身负弃守宜都之罪,又有不救关羽之过,投奔回刘备那里,岂非自寻死路。

以孟达的聪明,他绝对不会做如此短视之举。

念及此,刘封欣然道:”好,子度既有此心,那我便再拨你两干兵马,命你率五千兵马,即刻起程奔袭建平,倘若成功,这入蜀第一功非你莫属!”

杀了多少人?十个,二十个,还是三十个?

张辽早已经记不清,此刻,他全身都溅满了鲜血,策马狂奔,大吼着纵马上前,手起刀落,将一名堵截的敌骑斩落马下。

他回头望去,只见人山人海的吴军士卒,如饥饿的野兽一般,四面八方的围来。

遍地都是尸体,白昼般的火光映照下,整个大地如同血池一般,到处是漂浮的头颅与肢体。

出城前那一刻,八百个兄弟痛饮烈酒,齐呼不破敌军誓不还的壮烈场面,如今仍历历在目。

而现在,八百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余众都被吴人的伏击圈绞碎。

当年的赤壁之战,张辽并没有亲身参与,对于那个击败菖丞相的年轻敌将周瑜,张辽并没有感受到他有多么的了不起。

但在今晚,这个轻易识破了曹丞相遗计的美周郎,终于让张辽感受到了他的可怕之处。

张辽没有时间去多想,惟一的生路,就是迎着敌人狂杀,趁着敌人尚未完成合围,突出这埋伏圈。只要突出去,一马平地,没人能追得上自己的骑兵。

鲜血飞溅,一马当先,顷刻间击碎了前面数层人潮,狂刀左右盘旋,周围无人敢再近前,但凡进入攻击范围,必定是一击毙命。

此时,几十名部下尚被吴人重围包裹,在苦苦的支撑。

张辽纵声长啸,,口孔声远远的传了出去,仿佛一头下山猛虎。他勒马转身,再度杀出重围,咆哮声中,分开吴人血肉的波浪,摧枯拉朽一般,生生的撕开一道口子。

救下了这数十名部下后,不到三百多骑曹军骑士,在张辽狂刀的开路下,生生的冲破了吴人的重围,望着东面合肥城仓皇而去。

土丘之上,借着耀眼的火光,周瑜亲自目睹了张辽左冲右突,威不可挡的冲出自己重囤的情景,不由暗暗叹道:”张辽如此了得,此战若不是我亲自指挥,后果可想而知。“感慨之后,那俊美的容颜上,却很快又为自信所占据,他看着远去的张辽,冷笑道:

“戏演得差不多了,不要再追赶,把他们留给凌公绩收拾吧,传我之令,大军尽起,绕往合肥北门。”

冲破了重围的张辽,不敢逗留一刻,率领着他那三百残兵不停的向合肥退去,冲出一里之时,前面忽然出现一队兵马。

正自惊骇间,却发现来军是自家的旗号,原来是李典所率的一千步军前来接应。

“文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典见到张辽这般“惨状”,已然猜到了**分,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张辽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喘着粗气道:

“周瑜那厮果然了得,他识破了丞相的计策,早就在营中安排下伏兵,幸亏贼军无马,若不然我怎么能杀出重围,只可惜,损失了我五百多个精锐弟兄。”

张辽统率骑兵的能力有多强,李典可是深知的,当年兖州之战时,他们可没少吃吕布骑兵的亏,以张辽之凶悍,竟是损失这般惨重,李典的心头顿时涌上一股寒意。

“看来吴人早有准备,咱们速回合肥吧,我只怕吴人还有奸计,趁乱去取合肥却当如何是好。”

“曼成言之极是,我们快走吧。”

当下二将合兵一处,匆匆忙忙又折返向合肥而去。

合肥城虽临岸而建,但距离肥水尚有数里之遥,中间还隔着不少一足之深的小溪小河。

一千步兵和三百骑兵组成的败军,一路狂奔不停,转过一道河弯子,斜月之光下,合肥城就在不远。

正当众将刚刚松了一口气时,突然之间,河岸苇丛中传来一阵暴雷般的喊杀声,无数早已埋伏在此的吴兵,顷刻间破伏而出,密密麻麻犹如蚁聚一般,将他们围在了河又三角地带。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夜中生死战

伏兵,第二路伏兵!

张辽和李典尽皆大惊失色。

原来,这位江东美周郎,不仅仅算到张辽会以骑兵深夜劫营,而且还算到了李典这一路接应之军。

在大营中安排伏击的同时,周瑜又另派一支步军,乘小船借夜色掩护,伏于了这回合肥必经的河岔处,由于夜色浓浓,苇丛密布,先前从此地经过的李典,一心念着去接应张辽,竟然没有任何察觉。

左右河水只一足之深,涉水过河并非难事,但突然而起的五千伏兵,将这一千惶惶之兵围在狭长的三角地带,形势自是极为不利。

追兵在后,围兵在前,已是无路可退。

惟今之势,只有奋死杀出一条血路,方才有活命之机。

形势千钧一发,张辽不及多想,挥刀厉喝道:”弟兄们,合肥就在眼前,随我杀出去。”

虎狼般的咆哮声中,张辽纵马而上。一千多步骑败军,跟随着张辽一齐向前冲去。

吴人毫不畏惧,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张辽大发神威,一柄长刀舞成圆轮般的铁幕,刀锋过处,吴人宛如纸糊的一般,一个接一个被放倒在地上。他纵马踏着那些尸体,一路狂冲不休。

突破层层的兵马,裹着一般风的张辽,笔直的向着疾冲。蓦然之间,只见吴军有如浪开,一员年轻的将领纵马提刀,向着自己飞奔而来。

刀锋未至,猎猎的杀气便袭卷而来,尚不及看清对方的长相,张辽便知来将非是易与之辈。

眨眼工夫,人已冲至两丈之距。

刀如弯月,拖着纷舞的尾尘,当头削下。

这是力抵千斤的一刀。

若是在平常,张辽会毫不犹豫的硬碰硬接下这一刀,但经过吴营的乱战,一路撤退至此,他的体力已大为消耗,对方刀式一出,他便知道以自己现下的劲力,硬拼硬定会吃亏。

不及多想,张辽反应极快,转刀侧身,连消带打,借助着大刀的侧面轻轻一擦,以巧妙的力道,试图将敌刀的劈势化于无形。

但对面这出刀之将,无论是力量还是招式都强悍之极,这一刀劈至霸道迅捷,竟有一种山崩地裂般的威力,尽管是兵刃侧面轻轻摩擦,但仍是激发出爆炸般的反弹力,只震得张辽全身股肉一僵,虎口处竟是跟着一麻。

一招化解之际,张辽镇定气血,反守为攻,一刀自左向右,横扫向敌将的肩膀。

交手那员敌将,正是凌统。

方才那一刀,正是他凌家刀法的精髓,但一刀之下,却被对手轻易的化解,反弹之力亦是震得他气血激荡。

只一招,凌统便意识到此人必非寻常之辈,不是张辽便是李典。

一惊之下,凌统的战意更盛,便想若是斩得敌方大将,此战首功将非己莫属。

眼见对手反戈一击,凌统身形斜侧,反手抡刀回击。

锵一一金属交鸣声中,流火四溅,强劲的冲击波直震得周围气流迸射。

乱军之中,那两员战将备施手段,拼死而战。

伏击的这队吴军有五千之众,事先占据了有利位置,又借着河岔的地形优势,一举将这一千曹军步骑团团围住。

尽管张辽威风凌凌,李典斗志昂扬,但在败退的情况下,士卒身心疲惫,苦战之下却始终无法突围。

数里之外,合肥城。

城头上,乐进披甲扶刀,举目眺望着吴营方面,那铺天盖地般的火光,令他的心情愈发的沉重。

原本怀抱着期许之心,鼓舞着张辽李典出城夜劫敌营,但不久之后,却收到张辽被围的坏消息。以乐进的见识,立时便判知己方的意图被周瑜识破。

一刻钟前,李典刚刚派人传回讯息,说是他已经动身前去接应张辽,希望能够将张辽救出。

凭心而论,张辽的死活,乐进真没多少在意,但眼下他却不得不担心这个人的安危。倘若张辽不幸战死,对于整个合肥守军的土气来说必将是一个重大的打击,介时他将面临着更加不利的局面,这是乐进不想看到的。

李典一去,半个时辰已过,始终不见还军,乐进眉宇间的阴霾更重了。

正自忐忑间,一员浴血褴褛的骑兵逃还合肥,乐进急是传上城来讯问,一问之下才知,吴人竟是埋伏下了第二路伏兵,赶去接应的李典和张辽一起被吴入围困在了几里之外。

“怎么会这样!”乐进惊愕之下,微一沉吟,叫道:“速令全军集合,随我去营救被困之军。”

乐进性如烈火,、听闻友军被围,焉有坐视不利之举,当下便要率军杀出城去接应张李二将。

号令方下,尚未及下城时,护军薛悌便急匆匆的赶到,惊道:“乐将军,你这是要干什么?”

乐进边下阶梯边道:“我来不及跟你细说,文远和曼威被贼军所围,我要赶着去救他们回来。”

薛悌紧跟着下了阶梯,急是劝道:“乐将军,曹丞相有令,命乐将军你守城,不可出战,你岂能违背丞相之命。”

“形势有变,张李二人若然有闪,士气必遭大损,到时何以守城。”乐进说话之间,人已经翻身上马,勒起缰绳便要走。

薛悌的职责是护军,护军的责任就是监视领军将领的忠诚,监督他们遵守曹操的命令。

曹操在密令中说得很清楚,吴军若来,张李二将出战,乐进守城。

如今张李二将虽被围,但就算是他二人因此战死,那也不关薛悌的事,因为他完全遵照了曹操的命令行事。但若乐进出战,万一有所闪失,那自己这个护军便有失职的连带责任,以曹操军法之严,万一怪罪下来,自己又如何能够承担。

思及于此,薛悌心中大惧,眼前乐进拨马要走,急是一把上前扯住其马缰绳,厉声道:

“乐将军,丞相有令,严禁出战,你仍要如此,难道就不怕丞相军法处置吗!”

乐进闻言一震,心中顿生惧意。

曹操用法何其之严,乐进跟随多年,这一点他最清楚不过,薛悌说得没错,若是丞相真的怪罪下来,即使是自己这个追随多年元功宿将也绝不会留情。

薛悌见乐进有所犹豫,马上进一步趁机劝道:“乐将军你好好想想,吴人既然能设下两道埋伏,说明那周瑜早就识破丞相的计谋。现在倘若将军你擅自出城,吴人趁机来攻合肥,到时若是合肥有个闪失,你我就成了国之罪臣,这般重罪,你我谁都能担当得起呀。”

经得薛悌这般一劝,乐进一腔的战意就此烟销云散,他低眉不语,沉吟半晌之后,咬牙长叹一声,将马鞭往地上狠狠的一掷,一跃下马,又步履沉重的回到了城头。

遥望吴营方向,乐进的表情极其难看。

薛悌知道,倘若张辽二将有事,乐进便将背负坐视不救同袍的“骂名”,对于一个在军中素有威信大将,这般名声怎能不让他难受。

但在这般地步下,薛悌也没办法,只得从旁宽慰道:“张将军和李将军武艺卓绝,就算被围也必能杀出重围,乐将军你且放宽心吧。”

无可奈何之下,乐进也只能暗暗一叹。

城北方向,夜色中隐藏着的吴军,一直在默默的等候。

周瑜的计策是,以凌统所部伏兵,将张辽和李典之军围而不灭,借此来引得合肥的乐进率军出城相救,这个时候,他便可以自率大军从北面出其不意的突袭空虚的合肥城。

这就是他的将计就计之策。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明月西沉,东方渐渐发白,黎明将至,天色转眼间就要亮了。

等了大半宿,始终不见合肥守军出战,周瑜的心中,渐渐涌上几分失望。

“都督,天快亮了,我们还不攻城吗?”

身边的徐盛问道。

天色一亮,己方的行动便将暴露在敌人的侦骑之下,想要趁虚攻打合肥,现在是最后的时机。

只是,不调离合肥守城,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攻破这一座坚城。

周瑜的脸庞上流露出几分遗憾之色,轻叹一声道:“看来曹军中尚有明白人,我这调虎离山之计怕是落空了呢。”

徐盛神色一变:“那眼下该怎么办,这合肥城还攻吗?”

周瑜摇了摇头,拔马回行,摆手道:“全军撤还大营吧,顺便派人通知凌公绩,叫他不用再拖下去了,所围敌军,尽数给我歼灭。”

一骑绝尘而去,河岔处的五千吴军得令,立刻改变了原先围困缠斗的战术,开始使出真本事,向曹军发起最猛烈的进攻。

急攻之下,曹军残兵所受到的压力顿时倍增。

鲜血在飞溅,身边的士卒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一千余众越战越少,天色大亮之时,只余下不到五百余众。

杀至张辽跟前,身负数创的李典喘着气叫道:”文远,看来乐文谦是不打算来救我们了。我看西面敌围较弱,你就率骑军奋力向西突围吧,我来率步军牵制住敌人。”

一听此言,张辽心头为之一震,他知道,李典这是打算牺牲自己,帮助他杀出一条生路。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备施妙计

(感谢小莫,一休,顺酐,萝莉控兄几位的打赏,呵呵)一瞬间,张辽的心中涌起深深的感动,他与李典之间的芥蒂,似乎因李典这一席话,瞬间冰释前嫌。”曼威先走,我来殿后。”张辽一刀砍翻一名扑上前来的敌卒,高声叫道。

李典苦笑道:“你看我现在这般情况,还走得了么。”

张辽鹰目一扫,但见李典身披数创,鲜血四流,胯下战马亦中了箭伤,这般情况,想冲杀出这重围,确实是难如登天。

但是,我张辽堂堂血性男儿,岂能抛下袍泽独自逃生。

热血激荡之下,张辽悲壮叫道:“我与曼威同生共死,我们一起杀出条血路。”

李典麾下皆是步卒,就算是能撕开一道缺口,但一双灌了铅般沉重的腿,又如何能甩脱士气正盛的吴人追击。

张辽则不同,他的部下皆为骑兵,虽然死伤之下,只余不到百骑,但毕竟是骑兵,只要能脱出重围,就等于逃出了升天,吴人是万万追不上的。

这般利弊,张辽又如何不知,只是明知如此,他又怎忍心将李典弃之不顾。

李典苦笑一声,劝道:“事已至此,此乃天命。文远你若再犹豫不决,你我二人便要尽皆葬生于此地,到时士气必受大损,合肥何以能守。为了大局,我李典求你快走吧。’

话音方落,李典一声悲啸,勒马反向东面狂突而去,一副要由此突围之状,大批的吴人见状,立时便向东面封堵而去。

张辽明白李典这是要为他吸引吴人的注意力,事到如今,他心中虽有万般的悲愤,但想到李典所说“大局”二字,迟疑片刻,只得奋然率众反向西面杀去。

原本被围的步骑二军,协同作战,顽强的抵抗,现下突然之间自乱其阵,一分为二,本为兵法上的大忌。

但是,正是因为这一分兵,短时间内分散了吴人的注意力,反而使张辽那一百骑兵生生的从西面围兵薄弱处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百骑兵,如逃出升天的受伤羔羊,驱使着疲惫的战马,不顾一切的从缺口处冲去,待到凌统反应过来,挥军堵住缺口时,张辽和他的骑兵已逃出大半。

见得张辽一众走脱,凌统大怒,舞刀厉喝:“杀光贼军,一个不留!”

红马银刀,那一袭雄躯如车轮般撞人敌团,所过之处,肢离破碎,热血横飞,仿佛一台无坚不摧的绞肉机一样,将阻挡他的一切血肉之躯辗成碎粉。

李典正自带伤血战间,猛听身后惨声大作,回身之际,只见一员敌将威不可挡,自己的士卒若纸糊的一般,被他轻易撕破,狂舞的战刀挟着猎猎劲风,当头轰向自己的天灵盖。

李典不及多想,急是擎起鲜血淋漓的大刀,举过头顶奋然抵架。

铛~.一声烈响震动旷野,沉闷的轰击声灌入耳膜,只震得左右士卒神智为之一昏。

一击之下,李典只觉巨大的冲击力,如排山倒海一般从下压下,双臂肌肉紧绷到几乎要断裂,手中的大刀下沉,只差分毫,那刀锋便将削到自己的铁盔。

额头间,汗如雨下。

李典一咬牙提一口气,咆哮声中,双臂奋力一撑,堪堪自勺将对方的刀锋荡开。

凌统刀锋刚被荡开,借着反弹之力,大刀在空中转过一百八十度的旋涡,改劈为扫,扇形的刀气拦腰削向李典的腰间。

李典吃力的挡下一刀,未及喘一口气,急是侧身竖刀相抵。再度重击之下,李典只觉虎口剧震,手中的刀柄竞险些拿捏不住。

凌统一击方罢,下一式紧接而至,不给李典丝毫喘息的机会,刀锋化为重重的电光,将李典全身包裹其中,适得他只有招架之力。

若论武技,凌统与李典不相向上,平素若战,李典根本不惧对手。

但现在的情况是,凌统以逸待劳,体力充沛,斗志昂扬,而李典不仅仅是久战力疲,更是身被数创,鲜血横流。

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斗。

转眼之间,三十招已过,年轻气盛的凌统刀势愈沉,每一式用出都几有千斤之力,而李典却是手忙脚乱,败象毕露。

汗如雨下,鲜血直流,汗与血浸遍衣甲,紧紧贴着身体。

最初之时,稍一动作,牵动到伤口就剧痛无比,但渐渐的,仿佛麻木了一般,他感觉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渐渐的失去知觉。

气喘如牛,耳膜中已听不到别的声音,全是自己沉重的喘息。

糊珠浸遮的眼眸中,视线越来越模糊,恍恍惚惚全是刀光剑影,而他,只是凭着武者的本能在继续着战斗。

神智迷离间,生平种种,如流动的画面一般,从眼前一一闪现。

光荣与梦想,辉煌激荡的难忘岁月,一切的一切,都如过眼云烟一般,聚而又散,如泡沫一般,一触即破。

今日,就是我的尽头了么?

蓦然,背上传来钻心般的痛疼,凌统的大刀,已深深的砍入了他的身体。他甚至在那一瞬间,听到了刀锋穿过血肉,与自己的骨头摩擦的声音。

“啊一一”

仿佛最后一缕生命被点燃一般,李典竟是全然感觉不到那重创之痛,如发狂的野兽一般,挥刀奋力的反扫而出。

原以为一刀之下,这顽强的敌将终于将丧失抵抗的能力,但凌统怎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仍能发起反击。

惊愕之下,欲待拔刀相抵,谁知大刀切入李典的身躯太深,用力之时竟然拔之不出。

眼见刀锋反扫而至,凌统不及多想,急是松手弃刀,身形后仰,在马背上来了一个铁板桥。那倾尽全力的一刀,从他的脸上贴面而过,猎猎的刀风,竟是生生的将他的脸刮出一道红印。

刀锋扫过之后,李典已无力气,那大刀脱手飞出,巨大的甩力将数名士卒一并斩碎。

惊险万分的躲过这垂死一击,凌统直身之际,腰间佩剑已铮然出鞘,寒光闪现处,一颗人头离颈而出,呼的飞上了半空。

近午之时,凌统和他的五千得胜之兵凯旋归营,那些浴血的将士们腰间别的,尽皆是血淋淋的人头。

一千多曹军,一个不剩,全被这帮虎狼之土杀了个干干净净。

凌统高头大马走在最前边,手中提着李典的人头,眉宇之间尽是傲然之色。左右吴军将士,无不为凌统侧目。

李典乃曹军一员宿将,此战凌统亲斩此人,足以威震天下。

作为三军的统帅,周瑜当然是亲自出马,迎按着这班凯旋之师归来,并当众宣布大赏三军。

整个吴营中,立时都沉浸在欢欣鼓舞之中,士气之盛,直冲云宵。

回往中军大帐后,凌统却收起了斩将的傲然,拱手愧然道:“统无能,让那张辽走脱,有负都督重托。”

周瑜摆手淡淡笑道:“张辽那厮精于骑兵,连我都督不住他,又何况是公绩你。此战你能全歼敌军,亲斩李典,已是大功一件,足以令曹贼为之胆寒。”

凌统这才敛容直身,又道:“原想可以引诱合肥守军出城,没想到那乐进也真沉得住气,眼睁睁的看着李典送命也不出手,莫非他识破了都督的调虎离山之计不成?”

“乐进虽是一员良将,但他绝无此谋略,我料想是曹操事先早有吩咐而已。”周瑜气态闲然,根本不把乐进放在眼里。

凌统面露几分忧色:“如今不能一举拿下合肥,虽然斩了李典,但曹操不久势必会率大军回援合肥,留给我们强攻合肥的时间只怕不多了。”

周瑜嘴角上扬,俊美的脸庞流露出一丝诡笑:“我早有一计,就是为此而准备,公绩,这回又要辛苦你一趟了。”

建平郡治所,巫县。

此地据三峡最后一个峡口巫峡,故因此而得名。

这巫峡绵延七十余里,峡谷幽深曲折,乃是长江横切巫山主脉而成。巫山十二峰分别坐落于巫峡南北两岸,上抵云宵,臂立万仞,下临不测,直抵江底,地形极为险峻。

巫县雄踞于两岸山道险要之处,虽是一地狭民贫的小县,但地理位置却极为重要。

几个月前,蒋琬奉诸葛亮之命,率三千军回援荆州,半道上听闻关羽已然陨命,便受命就地驻扎于建平一带,作为防范刘封军西进的第二道防线。

黄昏时分,蒋琬于城头照例巡视,正准备下城之时,忽然一骑入城,言是孟达所派来的信使,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

蒋琬心中一惊,急是将那信使唤入县府。

“蒋从事,刘封突起数万大军猛攻宜都,我家孟将军兵少不敌,夷道城被攻破,孟将军只得率残军向建平方向撤来,特命小的前来通知一声,请蒋从事速速做好准备,刘封的大军很快就会尾随而至。”

听得信使此言,蒋琬心中为之一震,正自惊愕间,忽然间想起了一事,下意识的将手技在了胸口。

在胸口怀中,藏有一封锦囊计,乃是不久之前,诸葛亮派人密送于他。

诸葛亮有吩咐,倘若某日孟达兵败来投,便拆开此锦囊,其中自有应对之策。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弄巧成拙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蒋琬先应承下来,将那信使打发到馆舍休息,并交待下面好好的款待。

待到信使一走,蒋琬便将孔明所留的锦囊拆开,内中果然有一道密信。

等到蒋琬将那密信细细看过之后,神色间佩许之色顿生,不禁感叹道:“孔明军师果然是料事如神,我难以启及,难以启及呀。”

次日一早,蒋琬便打发那信使上路,令他速去报知正在赶往巫县路上的孟达,就说自己已经做好抗击刘封军的准备,请孟达速率败军前来赶来会合,两人合兵一处,以增加强建平郡的守备力量。

此时的孟达,兵马已进入建平郡,正在去往巫县的官道上。

在收到信使的回复,确认蒋琬没有提防察觉之后,孟达心中甚喜,一面派人去向随后跟进的刘封送信,一面催促手下五千兵马加快行军。

建平郡沿长江,呈狭长的地形分布,这巫县位于建平郡的最西端,东端尚有信陵和秭归二郡。

孟达假作是败逃之军,骗开二县之城门,以迅雷之势夺据此二县,在留给随后的刘封大军进占之后,五千兵马一部分化妆威逃难的百姓,沿着沿江的山道,向着巫县日夜不停的赶来。

两天之后,孟达和他的“军民”混和队伍抵达了巫县境内。

孟达将一千兵马为先,其余化妆百姓的四千军兵紧随其后,一旦他能顺利骗人城门,则大军尽起,一举杀人县城。

“蒋琬,哼一一”

驻马远望,巫县灰蒙蒙的城头近在眼前,看不见旌旗招展,看不见兵甲森森,这般看去,巫县一片平静。

催马向前,一千兵马须臾间直抵城前。

“我们是宜都孟将军的兵马,快开门放我们人城。”军卒们隔着护城河,向城头守军喊话。

此刻,蒋琬已披甲执剑候于城头,听得军卒们的叫喊,便高声道:“孟将军人在何处?”

蒋琬为人谨慎,在不见自己的情况下,当然不会就此开门。

孟达便驱马上前,直抵河边,仰头叫道:

“公琰,是我,快打开城门吧。

蒋琬手搭凉蓬,细细的扫视半晌,认出城下那将果真是孟达。

他并没有下令开城,而是继续问道:“子度,夷道地势险要,城池坚固,你如何能让刘封攻破城池?”

孟达一脸无奈,叹道:“说来惭愧,那刘封攻城甚猛,是我一时疏忽,被他击破一处城墙,几万大军一涌而入,我难以抵抗,才使夷道失守。公琰,快开城门放我入城吧,刘封的大军就在后边穷追不舍。”

蒋琬嘴角微微上钩,冷笑道:“好吧,子度你且等片刻,我这就下令开城放你们入内。”

蒋琬说罢,便不见了人影。

孟达以为蒋琬已下得城去,准备亲自开城迎他人内,手便不经意的摸向了腰剑佩剑,打算见面的时候,突然发难,将蒋琬一举斩杀,兵不血刃的逼降众军,拿下巫县。

正自盘算之间,蓦然间,城头传来一声炮响。

急抬头时,猛见原本平平无奇的城头,陡然间无数军兵现身,一枝枝闪着寒光的箭矢,虎视眈眈的对准了城下之军。

忽生突变,孟达大吃一惊。

蒋琬这般所为,正是奉了诸葛亮的密计而行。

诸葛亮说得很清楚,夷道城乃扼守入蜀的关键所在,此城位于群山之间,暴露于敌方的攻击面不过数百丈之宽,敌人纵有十万之众,也难以在城前展开,三千兵据守此城,虽千军万马之敌也无法攻克。

孟达身怀将才,只要他肯一心坚守,夷道城固若金汤。

诸葛亮对孟达的将才绝对放心,但对其性格与为人却不放心,如果不是刘备对孟达极为器重,令其任宜都太守,诸葛亮本就想将他调离此要地。

只是如今荆州已失,益州未下,刘备集团内部人心动摇,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若将孟达调离宜都,则极有可能使其心生猜忌,就此生叛。

所以,种种顾忌之下,诸葛亮才没有劝刘备换人回守宜都,但诸葛亮为防不测,又命蒋琬驻军于巫县,一方面作为第二道防线,一方面也有监视孟达的意思。

诸葛亮在锦囊计中说得明白,只要孟达忠心守城,以其之能,宜都必然稳如泰山,如果宜都郡失守,那必然是孟达生叛,投降了刘封。介时孟达必会献计,妄想骗取建平,以为刘封做献降之礼。

正是因此,蒋琬才会有此部署。

“蒋公琰,你这是为何?”孟达明知计谋被识破,仍抱有一线希望,佯装无辜的厉声质问道。

城上的蒋琬再度现身,冲着孟达喝道:

“孟达狗贼,你背叛主公,意图骗我城池,你的奸计早已被孔明军师识破,还有何颜面在此逞狂。”

听得此言,孟达心惊胆战,蓦然间想明白了蒋琬屯军在此的意图,原来竟是那孔明对自己早就不放心,特意安排下这路兵来以做防范。

震惊之下,孟达不及多想,转身勒马便逃。主将一动,一千兵马亦心慌意乱,跟着便轰然而散。”放箭,射死这帮叛贼!”

蒋琬一声令下,城上箭如雨下。

此时一千孟达军大多挤在护城河边,在这样的近距离下,结阵抵挡箭袭尚且不易,更何况是撤退之下,一片混乱的局面。

背城而奔的士卒,后面的要害完全暴露在敌人弓箭手的视野中,一千多人便成了对方练习的靶子一般,在密如飞蝗的箭雨之下,如被大水冲溃的蚁群一般,一片接一片的栽倒于地。

孟达倒是逃得快,但在这等近距离之下,他又岂能幸免,只听耳畔箭风啸啸,刚奔出十余步,只觉肩头剧痛,一箭利箭已然穿骨而入。

孟达痛得是咬牙欲碎,但在这生死一线间,他也顾不得去管伤势,却将身子斜贴于马腹之侧,借着精良的骑术,不顾一切的远遁而去。

须臾之后,终于逃出了敌城箭雨的射程范围。

孟达艰难的爬上马背,低头回望,一条细细的血迹从城下一直延伸至脚下,全都是自己淌落的鲜血。

再看身后,一千多士卒,几乎有大半都死在了敌箭之下,侥幸残存的败卒,个个狼狈不堪,如过街的老鼠一般落荒而逃。

孟达目如刀锋,迸射着猎猎的怒焰,死盯着城头,咬牙切齿的骂道:“好你个蒋琬,这一箭之仇,我孟达将来必定讨还!”

信陵县。

就在孟达的兵马离开后一天,随后而至的刘封大军便接管了这座建平郡最东面的县城。

大军进驻之后,暂时便停止了西进。

由于荆襄一役,消耗钱粮不计其数,理论让刘封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发起西征。但是,天赐的良机,一旦错过,若让刘备拿下益州,到那个时候若想再西征,便是难如登天。

为了不错过这绝无仅有的机会,刘封只能在粮草不足,大战方歇不久的情况下,仓促的开始西征。

在这种情况下,西征军的粮草供给自然就威了问题,所以刘封不敢把补给线在短时间内拉得太长,进至信陵之后,只有等到江陵方面最新一批筹集的粮草送到,方才敢继续向西推进。

另一方面,刘封也是在等孟达攻克巫县的消息,同时就地向周围乡民征集粮草。

这日清晨,推算着孟达的兵马应该已经抵达巫县,如果一切顺利,用不了多久,孟达的捷报就回传来。

但是,直至午后,刘封没有等到孟达的捷报,却等来另一封急信。

“主公,士元先生有书信送到。”马谡将信亲自呈给了刘封。

孟达之降,宜都得手,以及孟达献计诈取建平之事,刘封每一件都详细的写信星夜送往江陵。作为镇南将军府中第一谋士,尽管庞统因需坐镇荆州,无法跟随刘封西征,但每遇要事,刘封还是需要随时听取他的意见。

庞统的这一封信,正是关于孟达献计之事,但信中的内容,却让刘封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

庞统在信中说得很明白,宜都一地如此重要,蒋琬的三干兵马,理应进驻宜都,和孟达共守此地,但却一反常理的屯兵于建平,这就说明,刘备方面对于孟达是存有提防之心的。

孟达死守宜都数月而不得下,如今刘封方一西征,孟达便兵败西逃,如此异常之举,多半会引起怀疑。

所以,庞统推测,孟达所谓诈取建平之计,多半会折载于巫县城下。

自刘封与庞统相识以来,这位凤雏可谓是算无遗策,对于他的来信所推测之事,刘封细细想来,倒是不无道理。

书信示于马谡之后,马谡却面露几分狐疑:“±元先生的推测倒也有些道理,不过我觉得似乎有点太过……”

话音未落时,亲兵匆匆入内,将一个震惊的消息报上。

孟达败了。

而且败得很惨,损兵折将不说,自己还身负重伤。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马谡已到嘴边的话,不得不硬生生的番了回去,脸上浮现出来的,是何等的惊讶与感叹。

“主公,没想到……没想到真的说士元先生猜中了。如今孟达已败,巫县方面已有提防,若想跟取宜都那样轻易只怕是不可能了,看来我们有硬仗要打了。”

马谡的顾虑让刘封心中蒙上一层阴影,但当他将庞统的信看完之后,阴影顿散,一丝诡诈的得意悄然浮现于眉宇之间。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自有应对之策

刘封的笑意太过明显,岂能瞒得过马谡那双眼睛。

眼见刘封这副表情,马谡料知庞统必另有奇计,忙问道:“主公,莫非士元先生已有妙计?”

刘封遂将另一页帛书也示于了马谡,马谡看罢,不禁啧啧称奇,连连感慨庞统妙计无双。

正常情况下,由荆取益,无非是沿长江西进,沿途经宜都、建平、巴东、巴郡,穿越群山峻岭之后,深入成都平原腹地。

这条路线虽然艰险难走,但相对而言,已经算是一条入蜀的坦途。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条偏僻小路,这条路便是夷水小路。

这夷水在夷道城与长江交汇,故而因此得名。这条水系由夷道向西,曲折而行,中间穿越大片人迹罕至的群山峻岭,原始山脉,唯有沙渠(今恩施)一县有人烟聚居。

过沙渠县后,再走一段北上的山路,便可抵达最近的沿长江而设的羊渠县。

而这羊渠县,已经处于巴东郡以西边界。

也就是说,如果刘封的大军走夷水小道的话,便可绕过蒋琬统兵防守的建平郡,出其不意的夺占羊渠,截断蒋琬军与蜀中刘备主力的联系,将建平郡隔绝在宜都与巴东之间,成为一座孤郡。

这是出奇制胜的一招。

马谡赞叹之余,转眼又生隐患:“夷水小道艰险难走,沿途除沙渠县外,几乎都是无人区,既无法就地取粮,从后方运粮也甚为艰难,这一节不利之处主公不可不考虑。“自古以来,由楚取蜀,大多时候都走的是沿长江的那条路线,夷水小道虽然不乏人知,但却鲜有人走此路,关键之处,就在于粮食难以为继。

试想一下,就算一支奇袭的兵马,穿越人迹罕至的无人区,深入到敌方之后。但在人家地盘上,就算占得一二城池,只要对方坚壁清野,想方设法让你无法就地征粮,而后方的粮草又难运抵,在这种情况下,所谓的奇袭,很快便会因乏粮而失败。

刘封却笑道:“若是寻常形势,士元他万不会为我们出这一条计策,可是这计策放在今朝,却逢其时,幼常,你忘了我们是以什么名义入蜀的吗?”

一语,马谡恍然大悟。

刘封大军的西征,可是打着受刘璋之邀,夹击刘备的名义。

刘备以诈取川,巴东等郡虽不战而降,但皆是畏于其武力威胁,大多数的降县士民,其实并未真心归附,而刘备兵力有限,所以控制的区域,大多也只是郡治要害而已。

而且,刘璋已对外宣布,将巴东等数郡割让给刘封,作为他应邀入蜀的谢礼,也就是说,从法理上讲,无论是蒋琬所据的建平,以及其后的巴东郡,其间士吏百姓,都已经是属于刘封所有。

倘若刘封的奇袭军突然出现在巴东郡,只要打出应邀人蜀的旗号,振臂一呼,那些人心未定的诸县必群起而响应,复叛刘备,名正言顺的归降于刘封,如此一来,又何愁解决不了粮食问题。

若无刘璋之遨,偷走夷水,奇袭敌后只会是一招有去无回的败招,但现下形势不同,结果自然也就大不相同。

想通了这一切,马谡便再无担忧,并且欣然请战。

刘封身边尚随时需要马谡参赞军机,此番奇袭,刘封遂选中了老将黄忠。

这位老将自从长沙归顺于刘封之后,虽然一直受到刘封的信任,但无论是袭取南郡,剿灭关羽,还是襄阳抗操,诸般紧要之战,一宣都没有参加。

此时的黄忠,正憋着一股劲,想要向世人展现自己廉颇未老之意,这也是此番西征,刘封决定以黄忠为先锋的原因,为的便是得黄忠这股迫切想一展身手的劲气。

当刘封将计策告于黄忠时,这位老将毫不犹豫,欣然请战。

于是,刘封便拨与了他三干精锐,打着回荆州运粮的旗号,连夜起程回往宜都,依计走夷水小道,突袭蒋琬之后的马东郡。

刘封自己,则继续率一万多大军沿江西进,会合了孟达的败军,直抵巫县城下,做出一副准备大举强攻的势态。

合肥城。

张辽默默的注视着在城前耀武扬威的吴人,沉重而愤怒的心情,全部都体现在了那张冷峻的脸上。

夜袭之战失利后,五万吴军尽数登船,四面下营,将合肥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一战中,张辽的八百骑兵损失几尽,在丧失了骑兵优势之后,他自然不敢再擅自出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吴人大军完威对合肥的合围之势。

城前,十余骑吴人正在骂城叫阵,竹竿上高高挑起的,正是李典的人头。吴人是想用这种羞辱,激怒城中守军,诱使他们出城一战。

这一点张辽很清楚,尽管如此,当他看到李典那血淋淋的人头时,心中的愤怒还是如火山一般喷涌不断,而他却只能以冷绝的意志,强行压制住那复仇的怒焰。

内外压迫之下,张辽心如刀绞。”吴人欺人太甚,曼威,你放心,你的仇我乐进一定会报。”并肩观敌的乐进,咬牙切齿的表达着愤恨。

张辽听之,却是冷哼一声,毫不掩饰的流露着他对乐进的怨意。

由心存芥蒂的冷漠同僚,变成并肩血战的兄弟,而且,这个兄弟还为了助自己脱围,不惜牺牲自己,李典在张辽的心中,已然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尽管他知道乐进有难处,尽管他也知道所谓的大局,但李典的死,对张辽的打击太过沉重,以至于他心中的那股怨愤之情,盖过了理性的判断,在这样一个危难的关头,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到和乐进齐心协力合作。

乐进知道张辽有怨气,他私下里对李典之死也有几分自责,但他同样也是个性烈如火之人,你张辽有气又怎样,我乐进岂会向你低头。

听到张辽那一声含有鄙意的冷哼,乐进立时就火了,转身冷视着他问道:“文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明说,何必这般冷潮热讽,一点都不似个汉子。”

乐进一开口,张辽这个火药桶瞬间被点燃,他眉头一皱,沉声道:”什么叫汉子,眼见自己的袍泽身陷绝境,自己却贪生怕死,视而不救,这才叫配叫汉子吗?”

此言简直已是指名道姓的骂他“贪生怕死”,乐进大怒,厉声叫道:“你说谁贪生怕死,你有种就明说,休要含沙射影。”

眼见乐进毫无愧意,反而且有理似的,张辽怒发冲冠,当场便有动手的冲动。

正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听得消息的护军薛悌急匆匆的赶了来,果断的挡在了两人之间,苦着脸劝道:“二位将军,现在合肥形势危急,还请二将以大局为重,莫要自家生乱呀。”

“哼一一”

薛悌的及时出现,化解了一场将起的厮斗,那二人虽然放弃了开打的念头,但却心中依然有气,各自冷哼一声,拂袖转身不屑看彼此一眼。

薛悌暗松了口气,左右捏着一把汗的士卒,紧张的心情也跟着松了下来。

薛悌唏嘘了片刻,忽然想起正事,忙道:

“二位将军,方才刚刚收到情报,言是一直吴人的舰队,已越过咱们合肥,沿肥水北上,似乎有攻打寿舂的意图,二位将军得拿个主意呀。”

兵进寿春!

合肥距寿春有百余里,吴人以水军长途奔袭,直人淮水取合肥,似乎也不无可能。

但稍一吃惊后,那两员敌视J将军便旋即恢复了平静。

“寿春城池坚固,兵粮齐备,吴人就算以倾国之兵围攻也不见得能打下来。更何况只是一支偏军,而且还敢越过合肥,把补给线暴露给我们。贼军此举,不足为虑。

乐进的一番分析,也正好符合张辽的见解,他自然不好出言赞成,只好以沉默表达了自己的附议。

如此一来,薛悌紧急的心情缓解了不少,目光遥望东面,喃喃叹道:“希望丞相的大军能赶快回援吧。”

波光鳞鳞,水波不兴,凌统负手立于舰首,看着眼前这芍陂之水,心中不禁感慨曹操的深谋远虑。

淮河之南,寿春之西有一块小平原,在丘陵为主的江淮地区,这样一块小平原弥足珍贵。这里的土地异常肥沃,早有春秋之时,就有良田万顷之称。

只是,这平原所在之处有一条淠水,此水变化多端,涝时洪水成灾,旱时不足为用,为祸甚重。

春秋之时,楚国在此修建了一条芍陂,即是修建一条自西向东,两百多里的长堤,截蓄淠水形成一个堪比巢湖大小的人工湖,经后再经由渠道灌溉湖周的平原农田。

早年灭袁术之时,曹操便派人重修了芍陂,利用芍陂之水在寿春附近大规模的兴建屯田,所积之谷,成为曹操用兵淮南的重要物资保障。

凌统这一支七千人的水军,由肥水进入芍陂,名义上打着是攻打寿春的旗号,实际上却是奉了周瑜的密计,另有企图。

周瑜交待给凌统的计策,乃是掘芍陂之堤,水淹淮南平原,断绝曹操大军南援合肥之路。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料敌先机

曹操若想援救合肥,必走颖水南人淮河,再经淮河入芍陂,由芍陂转入肥水,然后才能南下合肥。

时值盛夏,大江南北各条水系无不暴涨,芍陂之水近日也陡增许多。这个时候,若是将芍陡之堤决开,则寿春至颖口之间的淮南平原,必将被淹为一片泽国。

如此一来,曹操的南下路线便将被洪水淹没,陆路无法行军,就只有走水路,这样却正中吴军下怀.,由夏入秋这数月间,雨量远高于平常,在这种情况下,曹操只有等雨季过去后,方才能修复堤坝,然后再驱军南下。

周瑜的目的,就是想借此计,将曹操的大军拖在寿春一线数月,而这数月的时间里,他便有充分的时间和自信,攻破合肥这座坚城。

只要合肥城一破,即使曹操大军到达,一切为时晚矣。

正如周瑜所料,凌统的舰队进入芍陂之后,寿春方面迅速做出了反应,城门四闭,全城动员,做出一副准备死守的态势。

同时,芍陂附近的其他城池也尽数驱民入城,坚壁清野,按照事先的应急计划,不给吴人留有就地取粮的机会。

敌方的防御态势,正好给了凌统可趁之机。于是,他依周瑜之计,分出一千兵马,大张旗鼓的佯装攻打寿舂,而他自己则率大部分人马,连夜直抵芍陂之北的堤坝,在两百多里的堤坝上,分兵开掘出十数道口子。

‘天公作美,入夏不久,一场暴雨骤至,芍陂水陡长数尺之深。

这天傍晚,借着汹涌上涨的水势,十数道缺口同时被掘开,每道口子近有数十丈之宽,连绵两百多里的堤坝,处处溃塌,汹涌的大水顺着不断扩大的缺口,如脱笼而出的猛兽,径直冲入了淮南平原。

数天之内,方圆几百里的淮南平原,尽数化为汪洋泽国。

汝阴县,距颖口三百余里。

自从襄阳撤兵以来,已经过去整整十天,这十天的时间里,曹操和他的十几万大军一直都在日夜不停的赶路。

先由南阳还于许都,再由许都乘船,沿颖水南下,这是大军赶往淮南的最快,最便捷的一条路线。

此刻,船舱中的曹操面色沉重,脸上阴沉沉的就像是酷冬的寒天,让人只瞟一眼都会感觉到那种彻骨的寒意。

就在一天之前,他刚刚收到了合肥兵败,李典战死的噩耗。

这个消息,如同一击惊雷,给曹操那颗渐已苍老的心重重一创。

尽管李典并非元从之将,是他在兖州已经威气候时才投归自己,但对于这员半道加入麾下的将领,曹操一直都心怀着一种与旁人不同的感激。

当年,陈宫等人迎奉吕布,群起背叛自己,兖州士家大族豪强几乎一夜之间全部背叛了他。

而在那个最艰难的,几乎到了不得不吃人肉充饥的情况下,作为当地豪强的李家,却坚定的站在自己这边。

为了强迫李家屈从,吕布甚至还杀死了李家族长李乾,这般的威胁,李家却没有屈从,李典继承了李家宗主之后,反率干余家族部曲径直投奔曹操。

在那个众人旨叛,风雨飘摇时刻,李典的投奔,对曹操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这些年来,尽管李典没有立什么风光的大功,但曹操对李典的那份感激与信任,却从未曾改变过。

但是现在,那个为自己雪中送炭的人,就这样死了,死在了吴人的手中,死在了周瑜的手中。

曹操心中的那份痛,丝毫不亚于听到曹仁被俘的消息时那般沉重。

“周瑜,刘封,你们这两个小子的人头,我早晚有一天要取下!”

曹操的拳头重重的捶在案几上,直震得砚中之墨飞溅出数滴。

话音方落,谋士刘晔入内,看那表情本是有事想说,但见曹操一脸恼怒之色,话到嘴边却又没敢出口。

刘晔那副表情,曹操一眼便看穿,心中不禁又生出一丝凉意,料想必然又有噩报。

他暗吸一口气,表情骤然间恢复平静,端起洒了半杯的茶浅饮一口,淡淡问了一句:

“又出了什么事?”

刘晔这才敢移步上前,将一卷帛书双手呈上,小心翼翼道:”丞相,淮南急报,吴人掘了芍陂之堤,如今寿舂之南已是一片汪洋,恐怕我们的大军不得不止步于颖口了。”

虽值盛夏,但曹操一瞬间却感到一股冰凉至极的寒风透骨而入,让他整个人都打了一个冷战。

船舱之内,一时如死一般的静寂,耳畔所能听到的,惟有舱外滚滚水声,还有曹操那越发粗重,饱含愤意的呼吸声。

‘沉默片刻,一声冷笑打破了这让人几乎窒息的沉寂。

曹操站起身来,目视着地图上芍陂所在,手指比划了一下各位置间的距离。

“周瑜这毛头小子,这一招还真够狠的。”恼火的口气之中,又暗合着几分赞许之意。,“丞相,周l俞掘了芍陂之堤,很明显是想阻止我们大军南援合肥。如今李将军战死,合肥军心震动,又与后方隔绝了消息,形势可谓危在旦昔,不可轻视呀。”

刘晔的语气异常的凝重。

曹操的表情,这时候反而却轻松起来,捋须笑道:“合肥存粮足支数载,城池又坚,虽然曼成战死,但尚有文远二人,吴人玩玩水战还行,若论攻城之术,哼!”

曹操的语气甚是轻蔑,刘晔旋即体会到了曹操的意思,忙道:“丞相莫非是想将计就计,用合肥把吴人拖住,待其久攻不战,±气丧尽时,我军再修好堤坝,挥军南下,以逸待劳,一举歼来吴军主力,趁势兵进江南。”

曹操捋须哈哈一笑,虽未明言,但那表情却是默认了刘哗的揣测。

黎明,郁郁葱葱的山林树冠遮去了晨辉之光,山林中给人一种格外阴森幽暗之感。

树梢的寒鸦被脚步声吵醒,扑扇着翅膀张嘴要叫,却被一支箭无声无息的刺穿了它的喉咙。

“今晚上有肉汤喝了。”一名士卒奔入林中,将翻滚着从枝头上落下的小鸟拾起,面色疲惫的脸上挤出几分喜色。

黄忠看了一眼那年轻的部下,回头继续在山路上艰难的攀行。

自夷道城出发以来,已经过去了快有七天。

最初之时,尚可乘船顺夷水而行,但过沙渠县后,夷水逐渐分裂成数条狭小的细流,无法再承载船只。那时起,黄忠和他的三千奇兵就只能靠两条肉腿,在祟山峻岭间崎岖的山道上艰难行进。

三干士卒,默默无声的在碎石密布的山道上行进,这条细细的山道平时罕有人走,只有山野乡民,偶尔去往巴东郡贩些油盐的山货才会经过,若不认真的辨别,几乎难以发现。

在一名沙渠县土著的引领下,翻越了不知多少座险峰,黄昏之时,他们终于看到了滚滚长江,如玉带一般蜿蜒于两岸夹山之间,极目远眺,羊渠城就像一颗灰色的玛瑙石镶嵌在玉带之间。

‘终于到了。

气喘吁吁的黄忠,足踩着一块大石,抹着如雨而下的汗珠,远望着羊渠县城,那张累得几乎扭曲的老脸,此刻终于流露出几分欣慰之色。

麾下那三千疲惫不堪,衣衫褴褛的健儿,仿佛一瞬间从地狱看到了通往天堂的曙光一般,原本萎靡疲惫的表情,此刻尽旨迸射着蠢蠢欲动的兴奋,仿佛饥饿已久的狼,终于找到了寻觅已久的羊群。

黄忠当即下令,全军饱食一餐,躲在林中一直休整到傍晚,然后才借着余晖之色,悄悄的摸下了山间。

入夜之时,三千兵马潜至山脚,埋伏于丛林之间,羊渠城就像是一只熟睡的羔羊,浑然无知的熟睡在那里。

城头上,火把闪烁,隐约可以看到来回走动,‘为数不多的巡城土兵,黄忠根据经验判断,羊渠城对于他们这支奇袭军的逼近,根本毫无察觉。

一切正如镇南将军所料。

胸中的热血在涌动,杀气已经被点燃。

黄忠眯着眼睛再一次看向城头,将手中之刀用力_招,大喝道:“杀啊~~”

三千勇士齐声暴喝,跟随着如猛虎一般的黄忠冲出丛林,向着全无防备的羊渠城冲去。

城头上的守值军土立时陷入了慌乱之中,鸣锣示警之声大作。

数百步的距离,顷刻将至,黄忠相信,城中的守军在此突然袭击之下,根本还来不及上城守备之时,他的三千兵马便将抢先一步爬上城头,借助着人数的优势,一举夺下城门。

只要成功的杀人城内,整个羊渠城便将唾手可得。

‘护城河就在眼前,冲在最前边的士卒,已经将手中的干柴高高举起,准备将之奋力的投入并不算深的护城河渠中,以为后续的攻城队铺平前进的道路。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离胜利似乎只差一步之遥。

便在此时,猛听一声炮响,原本人影零乱的城头中,突然间现出无数的士卒,一排排锋利的箭矢,如死神狰狞的牙齿,齐刷刷的瞄准了狂奔而来的敌军。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拖不起

敌人早有防备!

黄忠的脑海中惊雷一闪,陡然间收止步伐,惊望了一眼城头严阵以待的敌军,猛然间惊醒。

“撤,全军后撤。”

此战的先决条件就是奇袭,所以黄忠才没有布划阵型,只想借助着出其不意攻上城头,然后大事便定。

但是现在,城中之敌早有准备,弓弩手齐备,在这种情况下,以这般混乱的阵势发动攻击,无异于自寻死路。

经验老道黄忠,这一节道理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在确定敌人早有防备的情况下,他便果断的放弃了攻城,毫不犹豫的下令撤退。

但是,毕竟是晚了一步。

撤退的命令方下,大部分士卒尚不得知,依1日凭着惯性向前冲去,转眼间已至护城河边。

城头上,那神色高傲之将,捋须冷笑:

“诸葛军师果然料事如神,刘封果真使出了偷走夷水小道这一招,哼,亏得如此,不然我杨仪如何大展身手。”

原来,蒋琬自得孟达“伪败”的消息后,连夜便派人赶往雒城前线报信。

诸葛亮在得知此消息后,推测刘封强攻巫县不成,有可能偷渡夷水小道,故而建议刘备急发军令,命从围攻江州的军队中抽调一支干人的兵马,由杨仪率领,顺江急下,赶往羊渠驻守。

杨仪星夜兼程,于前日抢至羊渠,一面加固城防,一面派出斥候,向南侦察夷水小道方面的情况。

正如诸葛亮推测的那样,杨仪前脚刚到,后脚便侦知一支数千人的敌军,正走夷水小道向羊渠方向急行军而来。

杨仪根据情报,事先做了充足的准备,料想这支奇袭的敌军,必会趁机抢城,故而早就暗中在城中布下弓弩手,只等这个时候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杨仪做到了。

撤退的黄忠所部,在城上密集的箭雨攻击下,死伤不计其数。

败退的黄忠收拢败军,清点人数死伤竟达五百之众。

天明时分,黄忠离羊渠二十里边依山下寨,派细作暗中打听,方才得知城中的兵马是前几天才刚刚进驻,如此一来,黄忠便知庞统的奇袭之计被识破。

无奈之下,黄忠不敢再行攻城,只得一面分兵往四周乡中搜集粮食,一面派人沿原路返回,向刘封禀报奇袭失败之事,请他示下接下来该如何用兵。

几天之后,正在巫县城前大张声势,佯做大举强攻的刘封收到了黄忠兵败的情报。

中军帐中,刘封手拿着那道情报帛书,反反复复的看了数遍,不禁叹道:“这计策多半是被诸葛亮识破,此人实在是个难对付的角色。看来想要攻破建平,非得强攻不可了。”

马谡的脸上,亦是浮现着惊叹,他是惊于庞统的这盘棋本已料敌于先机,谁知仍被孔明所识破,这二人智谋之深不可测,实非自己所能超越。

“主公,我军不过两万,而守城之军有三四千之众,再加上这巫县城坚地险,硬攻的话,只怕会耗以时日,一旦拖到刘备攻下成都,这仗再打下去也就没有意义了。”

马谡的顾虑没错,自己这般仓促的西征,为的就是跟刘备抢时间,刘璋那边死扛了刘备一年多的狂攻,究竟还能撑多久还是个未知数,自己绝不能在这群山峻岭中消耗掉宝贵的时间。

踱步于帐中,剑眉深凝,刘封似乎陷入了无计可施的尴尬境地。

合肥的周瑜,到底能把曹操拖多久,同样是个未知数,如果合肥之战很快结束,葺操的大军再度兵临襄阳,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刘璋没能撑到自己打通人蜀之路的那一刻,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合肥之战孙权失利,转过头来又盯上荆州这块肥肉,又该怎么办?

种种的假设与不安,统统都归结于眼前这座蒋琬把守的坚城,刘封忽然有点懊悔,为何当年自己没能抢在刘备之前,把蒋琬这个后起之秀拉拢到自己麾下。

难道说,巫县一地,就是牺牲我刘封,成就你蒋琬大名的伤心之地吗?

正自感慨之间,同样眉色紧凝的马谡,蓦然间眼眸一亮,压低声音,却面带兴奋道:

“主公,我想到了一条计策,或许可以助主公攻破巫县。”

一个谋土总归是不够用的,哪怕似庞统这般智冠天下的谋士,依然也会有算不到的时候。马谡之谋虽不及庞统,但每每灵光一现的时候,总能给刘封带来惊喜。

“幼常有何妙计?”刘封迫不及待的问道。

马谡暗使了个眼色,刘封遂将左右的侍从尽数支走,就连帐门口守卫的士卒也一并支远。

再无耳目之时,马谡方才将自己的计策道出。

听罢马谡洋洋洒洒的一番奇恩妙想之后,刘封的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

合肥。

芍陂决堤的消息,让整个合肥城为之震惊,稍懂点地理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合肥已经变威一支孤悬于南的孤城。

原以为曹操的大军很快将至,但转眼之间,张辽他们又一次见识到了周瑜狠辣的手段。

宁可决破堤防,淹死无数无辜的平民,也要阻止曹操大军的南下,周瑜夺取合肥之决心,由此可见。

不过,芍陂决堤的消息,反而让张辽和乐进两个本是互相敌视不满的将领,彼此间做出了一些让步,似乎是因为陷入绝境的原因,使他二人意识到,只有与对方齐心合作,方能守住这一座孤城。

事实上,除了与寿春失去联系之外,整个合肥城的形势尚未达到不堪一守的地步。

逍遥津一战损失了李典和近两千的兵马,以及几乎全部的骑兵,但城中尚有五千多精锐的步军,再加上合肥城经过已故扬州刺史刘馥多年苦心经营,城池极为坚固,以五千兵马抵御吴人五万大军的进攻,只要守御得当,未必不能撑下去。

最重要的是,城中囤积的粮草,足支全城军民一年之用,只要有足够的粮食,让大家能够吃饱饭,人心的不安总归只是皮毛之患而已。

张乐二人和解之后,迅速的安抚人心,对内谎称曹操的大军已经在路上,吴地山越生乱,断了吴军的粮道,吴人乏粮,很快就会不战自退云云。

张乐的安抚人心之词,倒也不完全是胡说八道。

周瑜确实缺粮,自打上次曹军南侵以来,至少有七万的吴军一直部处于作战状态,时间长达半年之久。

曹操的兵马基本都是职业兵,用不着担心影响粮食生产,但吴军却都是半职业兵,放下武器就是佃农,拿起武器就是战士。

七万多的青壮长期无法回到田地生产,今年的秋粮减产已成定局。如果不是周瑜打了一个漂亮的开头,先是逍遥津大胜,接着又水淹了淮南,让孙权对他有了更多的信心,这会恐怕孙权已经因为粮食问题,不得不强令他撤军了。

即使是这样,孙权给周瑜攻下合肥的时间只有三个月,也就是说,如果在秋收之前不能拿下合肥,那就必须撤兵。

事实上,用不着三个月的时间,曹操就会修好芍陂之堤,那个时候,不用孙权下令,周瑜自己也会识相的退兵回江东。

时间紧迫,水淹淮南,完成对合肥的包围之后,诸将他们便纷纷请战,要抓住这宝贵的时间,拔掉合肥这根眼中钉。

周瑜并没有压制将士们的积极性,当即下令对合肥城展开四面围攻。

五万大军,云梯、冲车、投石机,诸般攻城手段统统用上,对合肥城展开了连续三个昼夜的狂攻。

诸将当中,有不少人都随着周瑜参加了当年的江陵之役,对于攻打这类坚城也算经验丰富,但张乐二人的守城能力丝毫不逊于他们的进攻实力,凭借着五千步军,运用各种手段,一一化解了吴军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三天下来,合肥城连块皮都没少,而吴人却为此付出了干余死伤的代价。

三天之后,周瑜果断的下令停止攻城,在其后的数天里,都再无动静。

“都督,将士们锐气正盛,为何迟迟不下令攻城?”

大帐之中,凌统的口气有点着急,他的情绪也代表了大多数将领。

周瑜淡淡道:“城中那二将颇有些手段,前几天的强攻效果你也看到了,我不能再拿将士们的性命,做这等无用的尝试。”

“话虽如此,可是都督决了芍陂之水,不就是为了争取这宝贵的攻城时间吗?我军兵多粮少,敌人兵少粮多,拖下去只会对我们不利呀。”凌统叹息道,对于敌我双方的优势与劣势,他还是一清二楚的。

周瑜又何尝不知这利害关系,作为一名将领,也许他可以不惜士卒性命,不顾一切的去攻城,但作为一名统帅,他的眼光却不得不放眼全局。

倘若攻下合肥,却付出惨重的代价,介时曹操大军南下,以惨胜之军,又如何抵抗。

埋身于帐中数天,周瑜正是在为此而伤神。

看着凌统那焦虑的表情,忽然之间,周瑜的眼中闪过一丝灵光。

红润的嘴角微微上扬,俊美的脸庞流露出自信的微笑。

他当即写下一道将令,将之交于凌统:

“速将我这道命令传遍全军,这些天大家就不要做别的,统统给我做这件事。

凌统接过那将令一看,一张脸顿时为前所未有的困惑不解所占据。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粮多又有何用

“都督,你这是……”凌统茫然之中,又有几分诧异,仿佛不相信这样一道不可思议的命令,竟然会是周瑜所下。

周瑜淡然一笑,摆手道:“你不用多问,依令而行便是,十日之后自可见分晓。“周瑜的那份泰然与自信,让凌统心头的困扰更重,但他对眼前的这个儒雅潇洒的统帅从来都有一种深信不疑的信任,虽然一时无法体察其意,但既是周瑜有令,他便不再多问。

凌统将这一道命令传达下去,正如他所料的那样,吴军上下部被周瑜的这道命令给弄傻了,上上下下议论纷纷,谁都猜不到他们的周大都督是何用意。

更有甚者,私下里还猜想周大都督是不是旧病复发,脑子糊涂了。

只是,军令如山,尽管吴军将士们有着深深的不解,但却只能抱着一腔的困惑,按照周瑜的命令分头行事。

十天之后。

经过士卒们多番努力,再加上后方地方官吏的全力配合,周瑜所布置的任务终于完成。

这日清晨,周瑜再度下达了攻城命令。

东方晨晖正暖,朝霞将合肥城乡绣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近两万吴军列阵于合肥城南。

兵甲森森,旌旗招展,全军上下热血在激荡,将士们个个跃跃欲试,巴巴的盼着合肥城能够成为自己扬名立万的最好的舞台。

“步军开阵,炮车上前。”

周瑜勒马于中军,面带微笑遥视着合肥,下达了一个奇怪的命令。

所谓的炮车,即是一种简单的木制投石机,利用原始的扛杆原理,最远可将石弹投出近两百余步的距离。

这种投石机的优点是杀伤力大,射程远,但缺点却是精度极差,如果想令其发挥作用,就必须集结数百车炮石,同时发动饱合式的进攻,以数量来弥补精度不足的缺陷。

而此番布于阵前的投石机,不过三四十门,根本无法对敌方城墙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故而周瑜一下达这命令,稍有点见识的将士,自然便会觉得奇怪。

“把我们的秘密武器给我推上来。’

第二道命令下达,只见数十辆牛车从后军上前,车上装满了一个个的陶罐,炮手们满怀怪异的将那些陶罐装上了发射架。

见此阵势者,无不诧异惊奇。

唯有凌统,猛然间却似猜到了几分,惊喜的向周瑜叫道:“都督,你莫非是想…,凌统没把话说完,但周瑜却知他已经悟明了自己的计策,遂微微一抬马鞭,笑道:“好好看热闹吧。”

此刻,城头上,张辽与乐进已全副武装,率领着数千曹军严阵以待,准备迎击吴人的又一次强攻。

先前三天三夜的那场攻防战,张辽他们成功的击退了吴人进攻,但同时也见识到了吴人的强悍的战斗力,在没有骑兵的情况下,双方的战力其实是相当的。

原本张辽会以为吴人会不分昼夜的继续攻城,但令他奇怪的是,三天的强攻之后,就是一连十天的静寂无声。

吴人对合肥城围而不攻,这种平静反而让张辽感到不安,他有种预感,那个周瑜一定又在耍什么花招,所以这十天以来,他没有一刻敢放松警惕。

然而,让张辽感到不解的是,吴人没有任何动静,直到今天,再次以一种强攻的姿态出现在城外。

“张将军,你看吴人这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乐进沉眉问道。

张辽摇头道:“周瑜此人诡计多端,实在难以猜测。你看见没有,吴人的投石车装的都是什么?”

乐进凝目细看,神色间疑惑骤起,奇道:

“好像都是些陶罐,用陶罐来攻城,吴人都变疯了吗?”

“应该没那么简单,先看看再说吧。”张辽不敢轻视,当即下令全军不可懈怠,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应敌。

在众目睽睽之下,三十多门投石机全部装上陶罐,随着一声令下,炮车齐发,三十多个陶罐腾空而起,向着城墙方向呼啸而来。

尽管陶罐的杀伤力非石弹可比,但砸在身上也必受伤不轻,曹军士卒忙是俯身避于女墙之下。

吴人的命中率出奇的差,三十多个陶罐没有一个轰在城头上,而是全部掠过城墙一线,径直的落入了城内。脆弱的石罐一触即碰,几乎没有对城中人员房舍造成任何杀伤。

曹军士卒们原本紧张的心情,因是吴人这拙劣的射术一扫全无,几千号人从女墙下直起了腰板,乐呵呵的瞧着吴人继续那笨拙的表演,众将士又是嘲讽又是大笑,俨然在看笑话一般。

“这个周瑜,他在给我们逗乐吗?“乐进的心情亦轻松了不少。

张辽却没那么轻松,他抬头看着那一个个从头顶掠过的陶罐,困惑的目光中,凝重之色却渐重。

周瑜绝没那么简单,他岂会真的做这种让别人笑话的傻事!

猛然间,张辽意识到了什么,几步便奔向城墙的另一边,目光如电般扫视着城中,仔细的盯向每一个陶罐的落点。

蓦的,神色之中涌上一种震怖似的惊骇。

那些陶罐并非空无一物,其中竟然装了许多的老鼠,陶罐一破,那些老鼠破罐而出,吱吱叫着着四处乱窜,转眼便逃进了房角阶下的空洞中。

“老鼠,罐子里装的全是老鼠!”张辽指着城中乱窜的鼠群惊叫道。

乐进和±卒们闻声,一窝蜂的又扑向了向着城内的这一边,众人细看一下,方才发现陶罐中果然全装的是老鼠,这就转眼间的功夫,大街小巷,已是老鼠遍地,这合肥城俨然变威了一个大老鼠窝。

“文远,你说这周瑜到底什么意思,这也太,太…,乐进面对着这荒唐古怪的情景,一时间不知如何来形容他心中的那份强烈的诧异。

张辽却已恍然大悟,神色顿时变得凝重无比,吱着牙默默道:“这个周瑜果然诡计多端,竟然想出这等招数,他这是冲着我们的粮食来的呀。”

“粮食?”

乐进茫然了片刻,陡然也省悟,急叫道:

“快,立刻传令全城备家各户,男女老幼都给我去灭鼠。”

陶罐漫天飞,转眼间,几万只老鼠已经被射入城内。

合肥城变成老鼠窝的时候,城外吴军将士也炸开了锅。

投石机的射程虽然设定为城内,但毕竟这机械太过简陋,有一部分陶罐还是撞在了城墙上,那些破罐而出的老鼠,顿时撒花似的在齐脚高的草地上乱窜起来。

吴人一见这阵势,一个个顿时也都傻愣了眼,怎么也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周瑜昂首抬头,马鞭遥指城头,笑眯眯道:“公绩,你能想象城中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我猜一定有趣得紧,哈哈一一”

凌统刚开始也很吃惊,但能够得到周瑜青睐之将,智谋见识上自然有两把刷子,稍一愣怔,凌统陡然大悟。

“都督,你这一招,莫非是冲着他们的粮食去的?”凌统兴奋的问道。

周瑜冷哼了一声,傲然道:“张辽不是仗着粮多,想跟我们耗下去吗,好啊,我就用这几万只老鼠吃光他们的粮食,看他还有什么本钱跟我耗下去。”

此言一出,真相水落石出。

原来,先前周瑜所下的那道命令,正是让全军出动,四处去抓捕老老鼠,同时命江北的郡县,发动百姓去抓老鼠,以老鼠来换赏钱。

这般一折腾,十天的时间内,几万只老鼠便送到了前线,周瑜遂又命将这些老鼠统统的装进陶罐中,在今天一并送给合肥的守军做为一份惊喜的大礼。

正如凌统所说,敌军兵少而粮多,己军兵多粮少,长期耗下去,不利的将是自己这方。

便是因此,周瑜灵光突发,想出了这条奇计。

这几万只饥饿得老眼昏花的老鼠一进城,自然是一窝蜂的拥入存储粮食所在而去,几万张小嘴一嚼巴,每天就是上万斤的粮食。

合肥城虽然是扬州治所,但因地处前线,所在城中居民并不多,连平民加士兵也不过几万人而已,这老鼠们嘴巴一动,全城一天所用的粮食便被消耗大半。

大老鼠再生小老鼠,一张嘴变十张嘴,张辽他们所自诩的“足支一载”的粮食,如何能经得起这鼠害的折腾。

想通了一切,凌统对周瑜的崇拜,更加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千里这外,巫县。

刘封的大帐中,今日忽然多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那个人,正是原属关羽的降将廖化。

面对着一案几的上好酒菜,面对着刘封和颜悦色的笑脸,那张朴实的脸上,流露着茫然与局促。

突然间对我这么好,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身形魁梧的汉子,此刻却像是一个犯了锗的小孩,刘封越是对他客气热情,他心里边就越是觉着发毛。

刘封亲自给他倒满了一杯酒。

端起酒杯,刘封笑呵呵道:“元俭啊,你我也算1日识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忙得焦头烂额,没来得及与你叙叙1日,来,这一杯酒咱们先干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叛将

刘封一饮而尽。

杯中之酒,倒映着廖化茫然不安的眼神。

他迟疑了一下,跟着举杯饮下。

“元俭。”

刘封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表情轻松而自然,就像是知己故友一般,“说真的,我对你一向很欣赏,这么多年来,关羽一直把你当作他的家将来用,我都为你觉得可惜。”

刘封这是话中有话。

廖化一向认为,当初自己没有学着赵累那样自杀,而是投降于刘封,并非他对关羽不够忠心,而是为了保住那几百个弟兄,不得已才屈辱的投降。

自归降以来,刘封并不信任他,只委以虚职,而他本人也没有心思为刘封效命,整日只是得过且过。

现在,刘封这几句话,分明是想挑拨他和关羽间的主臣情谊。

廖化无法接受。

他没有多想,当即道:“关将军义薄云天,我廖化乃一黄巾余党出身,能在关将军麾下效力,是我一生的荣幸,我一点都不觉着可惜。”

在杀死关羽的“凶手”面前,廖化毫不掩饰对关羽的尊敬,似乎他宁愿触怒刘封,也要维护关羽的名声。

刘封并不感到恼怒,相反,他一向很欣赏这种耿直忠心的汉子。

“云长已死,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人生苦短,还是好好向前看吧。”

刘封说着又为他倒满了酒,举杯道:“这一杯酒,就当是祭奠过去,一杯下肚,过去的不快就让他烟销云散吧。”

再一次饮尽水酒,刘封抹干净了嘴角的酒迹,笑容亲切的看着他。

话中的暗示已经很明显,刘封这是在拉拢他,想用这一杯酒化解过去的不快,从今往后,要廖化为他刘封忠心效命。

可能吗?

廖化觉得很可笑,甚至认为刘封的想法很天真。

我廖化是什么人,就算我不得已归降于你,但归降的也只是我这具躯壳,我廖化的这份忠心,永远只属于刘皇叔。

廖化很想拒绝刘封的盛情,但迟疑了一下,还是不得不举杯饮下那杯苦酒。

性命操之于彼之手,反抗就意味着寻死。

我廖化不怕死,但也不能轻易断送性命,我要留着这有用之躯,或许将来有朝一日还有希望逃出刘封的魔掌,重新为刘皇叔效命。

这是廖化说服自己的解释。

“哈哈一一好,我就喜欢元俭你这样识时务的汉子,来,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喝他个痛快。”

见得廖化服软妥协,刘封甚是高兴。

廖化却提不起精神,违心的宣示效忠之后,他不得不强颜欢笑,陪着刘封继续饮下那一杯杯饱含他心酸的苦酒。

一喝就是半个时辰,酒意正浓时,刘封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忧色,叹道:“我这大军本是一帆风顺,可巫县那蒋琬甚是难缠,偏偏挡住了我大军入蜀的道路。元俭,你可有何破城的良策吗?”

“这个……恕化不才,不能替主公分忧。”

廖化回答的很干脆,以他的智略,当然不可能想出什么破敌良策,而且就算他有也不会说出来。

刘封移近了廖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元俭,你可不能低估了你自己,依我看,只有你才能助我攻破巫县。

“我?”

廖化一脸茫然,他猜测刘封莫非打算让他领兵去攻打巫县不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正好…,死水般的心情,顿时兴奋起来。

“某虽不才,若是主公派我去攻城,必尽我所能,至于能不能攻下来,却不敢做保证。”

廖化眼见刘封有让他带兵出战的口气,便借机主动的请战,但为了让刘封不产生别的想法,便故意又表现出没什么信心的样子。

刘封笑道:“我早说过,元俭你不要总是低估自己的能力,不过这一次倒不用你领兵出战。”

廖化心中有些失望,脸上却极力克制,佯装不解道:”那不知我如何才能替主公分忧。”

“我要你去向蒋琬诈降。”刘封凑近廖化,几乎用耳语说道。

“诈降!”

廖化佯装吃惊,本是低落的心情,却立刻又窜起了强烈的希望。

“你是关羽1日部,刘备那边素来也很信任你,这次你便可谎称斩杀监视军±,夺骑逃归,我料那蒋琬必定会相信。到时你我便可里应外合,一举攻破巫县。”

如果刘封不见场,廖化此刻怕已经得意的笑出了声。

原本还担心机会错失,现在看来,刘封这厮还是打算”放虎归山”。

让我诈降,嘿嘿……廖化心绪大悦,却又表情郑重的问道:

“主公打算让我怎么个里应外合法?”

刘封道:“是这样的,巫县城坚,强攻难破,所以我打算由城北大营暗挖一条地道,直通城内。到时候你可略施手段,让蒋琬疏忽北城的巡视,我的奇兵便可顺利潜入城中,夺门放大军入城。”

原来如此。

廖化沉思片刻,肃容道:“如果主公信得过我,我愿意身入敌营诈降。”

见得廖化答应,刘封大喜过望,欣然道:

“元俭,此计若成,则你便是我取益州,灭刘备之战的最大功臣,我刘封绝计不会亏待于你。”

廖化站了起来,正色道:“我之所以答应愿为主公涉险,并非为了贪图功名利禄,只是为了报答主公不杀之恩。如果我此行有所不测,请主公能够善待那几百个跟我一块归降主公的兄弟。”

“这个自然,你放心吧,那些士卒,还有元俭你的妻妾家誊,我都不会亏待他们的。”

刘封很庄重的答应。

廖化无子,但却有一妻二妾。

在廖化看来,他故意的提及自己的妻妾家誊,其实是委婉的警告自己休要生异心。

哼,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能让我逃脱你的魔掌,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主公放心,我必不负主公重托。7廖化重重的点头承诺。

刘封这才满意,遂举杯慷慨道:“来,我再敬元俭一杯,借此酒为你壮行。”

浓浓的酒香,举杯之际,廖化的嘴角却闪过一丝诡异的笑。

次日的傍晚,廖化一人一骑出现在了巫县城下,在他的身后,则是滚滚尘烟,数十骑荆州军正从大营方向追击而来。

廖化止步于护城河前,高声叫道:“关将军部将廖化前来投归,请蒋从事开门放我入内。”

为了防止刘封利用家眷来威胁,故而蒋琬所带的这三千兵马,乃是当初白水关劫夺的益州藉士卒,这些人当然也就不认得廖化。

通传之后,不多时蒋琬出现在城头,凝目俯视城下,认得那焦虑之将,果真是关羽家将廖化。

“廖元俭,你不是投降刘封了么,为何会出现在此,莫非有奸计不成?”

蒋琬和诸葛亮一样,为人谨慎的很,当此大战之际,岂能轻易相信廖化这员“叛将”。

“我是不得已才假降刘封,方才好容易才斩杀监视的耳目,夺得马匹逃出敌营,为的便是重新投奔主公,蒋从事,快放我入城吧。”

廖化便解释边不断的回头察看追兵,说话之际,十几名追兵已经迫近。

这些骑兵畏于城上弓箭手的利害,均不敢太过靠近城池,隔着几十步便勒住战马,纷纷弯弓搭箭向着城池边的廖化射击。

“蒋从事,你要相信我,我是真心投奔,求你放我入城吧。”

廖化一边挥剑击挡着袭来之箭,一面背对着城池苦苦恳求,处境甚为艰难。

是看着廖化死在敌人箭下,还是选择放他人内,蒋琬必须尽快做一个抉择。

犹豫片刻,蒋琬忙大声道:“快打开城门,放廖将军入内。”

荆州失却,关羽毁败,文武士吏是望风而降。

如今廖化拼命逃归,也算是个忠于1日主的榜样,大肆宣扬一番,对提升士气也有一些帮助。

正是念及于此,蒋琬才选择放他人城,更何况,廖化只身一人而来,就算其心可疑,又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昵。

吊桥放下,城门拉开一道缝隙,廖化在箭雨中奔入城门。

城外追兵见状,只得折返而去。

一入城门,廖化便迅速的被一堆全副武装的甲士包围起来,为了表示诚意,廖化主动的将随身的佩剑卸下,甚至连铠甲也一并卸去,以示自己并非是想来刺杀蒋琬。

在一众甲士的“护送”下,廖化被送入了县衙。

巫县地处偏僻,整个县城没有多少拿得出手的气派宅院,蒋琬军抵达后,县令便将衙门主动让出,以作为蒋琬的指挥部所在。

大堂之中,左右两排刀斧手狰狞而立,上座蒋琬全身披挂,手按佩剑跪坐于席。

昏暗的堂中,隐约有种静谧的杀气在流动。

廖化有种不好的预感。

深吸一口气后,他坦然的走入大堂,拱手道:“多谢蒋从事了,方才若不是你及时开门放我入内,我廖化此刻说不定已死在敌人箭下。”

蒋琬目如刀锋,本来一张儒雅俊逸的脸庞,此刻却弥漫着比武夫都可怕的狰狞杀气。

那双眼死死的盯着廖化,让他感到一种如芒在背的不自在。

须臾,蒋琬忽然拍案喝道:“大胆廖化,你先是背叛故主,现在又来诈降,实在可恶之极,来人啊,将此人推出去给我斩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头晕的廖化

前一秒还沉浸在困龙出渊的喜悦中,后一秒便陷入了死亡的威胁之中。

蒋琬这一番怒斥之词,犹如一击重锤,重重的敲击在廖化的脑门上。

左右甲士汹汹而上,当即便要将廖化拖将出去。

“且慢,容我说几句话,如果我说完之后蒋从事还要杀我,我廖化无怨无悔。”

廖化大喝一声,神情间涌动着一种悲壮的色彩。

蒋琬手一抬,暂时止制了甲士,目光直射着廖化,冷冷道:“念在同僚一场的情面上,我就让你在死前说几句遗言。”

廖化深吸了一口气,用沉重的腔调默默道:“荆州一役,我死守承乡小城,听闻关将军丧生噩耗后,我本欲以死追随关将军于九泉之下。思虑再三,我便想着留有这条残躯,有朝一日能为关将军报仇雪恨,所以才忍辱负重,伪降刘封。我廖化对关将军,对刘皇叔的忠心,日月可鉴。”

廖化辩解之声,声泪俱下,左右本是凶神恶煞的甲士,竞也渐渐为他的悲壮表现所动容。

蒋琬杀气弥漫的脸庞,因他这一席话,这时渐渐变得缓和许多。

他手一摆,示意军士退下两旁。

再次审视了廖化一番,蒋琬道:“如此说来,你是不得已才投降刘封,现下是真心的投奔故主了么?”

廖化暗松了一口气,忙道:“实不瞒蒋从事,我真心投奔故主是真,但你方才所说的话也说对了一半。”

“嗯?”

蒋琬一时不解。

“那刘封肯放我归来,其实是想令我诈降,赢得蒋从事的信任后,再里应外合助他夺城。”

廖化毫不隐瞒,将刘封交待给他的密谋合盘托出。

蒋琬眉毛轻轻上挑,似乎对廖化的坦白有些意外,但目光之间所闪烁着的那几分得意,又仿佛暗示着他对此早有所料。

“你们部下去吧。”

蒋琬再次挥手,一干汹汹的刀斧手尽皆退去,只余下数名普通的带剑亲兵侍卫。

“来人啊,给廖将军看座。

左右将蒲团奉上,廖化被请入上座,堂内猎猎的杀气悄然隐退。

“局势如此,我适才不得不对元俭你做些试探,得罪之处,元俭莫要见怪,来,这杯茶算我向你道歉。”

蒋琬举杯相敬,廖化长松了一口气,忙道:“公琰你言重了,我知你也是公事公办,岂会见怪。”

二人举茶饮尽,方才的肃厉相对烟销云散。

“元俭,那刘封果真说是想从北面挖地道入城吗?”

“是的,他叮嘱了多次,我绝对不会记错。他还说待我赢得公琰的信任后,时机一到,便将北面的巡城军士支走,然后和他从地道偷偷潜入的兵马会合,打开北门放他的大军入城。”

“这样啊…,.蒋琬手捋着三寸短须,神情有几分诡异。

廖化听他这一口气,心紧立刻又紧张起来,忐忑问道:“公琰,我所说句句属实,你难道不信吗?”

蒋琬一怔,呵呵笑道:“当然不是了,如果元俭你是心中有诈,又如何会实话实说。”

顿了一顿,他又道:“我方才是在想,刘封那厮狡诈成性,元俭你对关将军有多忠心,他岂有不察,又为何会这般轻易相信的元俭,还委托你做这等诈降之事。”

这一席话把廖化就给听晕了,一时搞不清楚蒋琬用意何在,是不信任自己?还是别的什么?

“公琰,你的意思是……”廖化眨着眼睛,神情有些紧张。

蒋琬淡淡一笑道:“元俭你放宽心,我并不是不相信你。我是在想,刘封很可能早猜到你会借机投归故主,将他的奸计一并托出,既然如此,那这地道之计就定然是有诈。’

廖化恍然大悟,手一拍脑门,自责道:

“你看我这猪脑,竟然会上了那姓刘的当,还好公琰你足智多谋,识破了那厮的奸计。如此说来,那刘封并不打算挖地道了,可是,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把我放归,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

廖化眉头紧锁,愁容满面,凭他的智商,自然是猜不透其中奥秘。

蒋琬走身踱步,在廖化而前晃了几晃,忽然间,嘴角微微上钩,露出一抹冷笑。

“他这是想声东击西。”

蒋琬一语道破玄机。

“怎么个声东击西法”廖化还是没有开窍。

蒋琬不紧不慢的道出了他的理由。

这巫县横卧于长江南岸大道口,南面一线背依高山,西面又与巴东郡相接,故而荆州军只在北面与东面两地设下围营。

如果蒋琬误信廖化之说,以为刘封要从北面挖地道,那他就得调动大批的人力,沿着城角一线掘挖深堑,还得动用大部分的兵力,加强北城一线的防御。

刘封既然料到廖化是假戏真作,那他的目的自然就是想把自己的兵力吸引到北城一线,如此做的企图只有一个:他真正想挖地道的方向,恰恰正是东面。

“原来如此,姓刘的这厮也太……太阴险了……”

廖化费了好大劲才从蒋琬那一堆绕来绕去的分析当中寻到主线,觉悟之后,满脸的难以置信。

一步棋之下,原来竟是在为十步之后的那招棋做铺垫,人心怎能如何难测。

“公琰,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廖化口气中充满了愤怒,似乎对刘封这般玩弄他的智商感到十分恼火。

“刘封如此嚣张,那我们正好将计就计,挫一挫他的锐气。”

蒋琬的神情渐渐兴奋起来,一个反击的计划迅速的在他的脑海中形成。

他的计策就是让廖化继续当他的“卧底”,暗中与刘封眉来眼去,通传消息,让刘封误以为蒋琬已经上当,便开始自以为是的在东面暗挖地道。

这期间,蒋琬则不动声色,暗中在东城一线加强警戒。

约会破城之期一到,刘封必然会提前向廖化通传消息,认为假戏真作的廖化会让蒋琬把兵马调往北城,而他刘封则可趁机从地道突入东城。

当刘封的兵马偷潜入城时,早已埋伏在此的蒋琬就可挥兵围杀,杀刘封一个措手不及,以一场大胜,狠狠的挫一挫刘封的锐气。

当天,二人商量停当,蒋琬便安排下去,将三干兵马的大多数调往城东,提前做防范的准备。

同时,为了防止刘封从两面同时挖掘地道,谨慎之下,蒋琬还命人在城北方向沿城埋下许多大缸,通过这些大缸来监听地下的情况。

两天之后,城外的刘封收到了廖化的来信。

信中的廖化声称,蒋琬对自己的诈降信以为真,已经分拨给了自己部分兵马,并让自己一同参赞军机,他正在尽量的争取赢得蒋琬的完全信任,以为不久之后的里应外合做准备。

“我们的廖元俭将军回信了,幼常,你看看吧。”

刘封将那密书递给了马谡。

“幼常,你觉得那廖化真的会按照我们所设想的那样做吗?又或者,他是真心诈降,到时却误打误撞,反而坏了我们的计划。“刘封尚有一丝担忧,没办法,谁让曾经历史上的廖化,在司马昭灭蜀之后,姜维等后期加入的蜀汉重臣都战死之下,廖化这个早期就追随刘备的老臣,却选择苟活下去。

到底是真降还是假降,刘封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

马谡淡淡一笑,形色胸有成竹,“其实,廖化是真诈降还是假诈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蒋琬的判断。”

“蒋琬的判断?怎么说。”刘封隐约猜到了几分。

“蒋琬此人很受孔明器重,且亦有几分机谋,试想一下,以他的智谋,对于廖化忽然来归这件事,会有怎样的判断呢?”

马谡一言未尽,聪明如刘封旋即省悟。

廖化如果是假诈降,必然会如实的将刘封的计谋托出,而以蒋琬的智谋,定然会怀疑他刘封是否是故意放走廖化,借此来导演一出声东击西之计,那么这样的话,马谡的计策自然就奏效了。

但若廖化是真诈降,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蒋琬会相信吗?

不,绝不会轻信。

介时蒋琬为稳妥之见,就算不当场将廖化处斩,也会将他关押起来,或者是干脆送往雒城交给刘备处置。

那么,在这种威胁之下,廖化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为了将功补过,必然会顺势将刘封的计谋道出。

故是正如马谡所言,廖化是什么想法并不重要,关键就在于蒋琬,而以蒋琬的智谋,他廖化看似有两个选择,但其实却只有假诈降一条路可走。

“幼常,你的智谋越来越见长了,了不起。”

刘封忍不住拍着他的肩膀赞道,对于这个最早跟随自己起兵,一手提拔起来的智勇双全的年轻人,刘封对他的成长充满了欣慰。

“主公先别夸我,其实我还有一件担忧,一时间还未想到应对之策。”

“什么担忧?”刘封问道。

马谡道:“那蒋琬为人谨慎,就算他中计将兵马调往东城,但对北城方面也不可能不提防,咱们想悄无声息的挖地道直通城下,只怕很难避过城中的耳目。”

马谡的担心在理,防备敌人挖地道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在城墙下埋下大缸之类的扩音物,很容易就能监听到地下的动静,更何况他们还要搞那么大一个工程。

刘封沉吟半晌,眼前忽然一亮,冷笑道:

“你放心吧,我已经想到了障眼之术。“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无赖战术

夜半三更,月黑风高。

蒋琬正在榻上作着清梦,突然之间,耳畔鼓声锣鸣,喧嚣之声一瞬间把他从美梦中生生的拖了出来。

蒋琬腾的坐了起来,眼睛还未睁开,耳朵已竖了起来,凝神细听,那擂鼓喊杀之声更加的清晰。

莫非,敌人夜袭?

身子一抖,全身的睡意烟销云散。

蒋琬从榻上一跃而起,连鞋履都不及穿就奔过房室,呼啦一下扯开房门,大叫道:“来人啊,速传我之命,全军登城备战。”

莫说是蒋琬,就算是整个县衙,用至整个巫县的军民部被这突如其来的喊杀声惊醒。

不用蒋琬吩咐,披甲和衣而睡的将士,迷迷糊糊的便被长官驱使着爬上了城头。

片刻之后,衣冠不整的蒋琬匆匆上城,扶剑凝目远望城外。

夜色如墨,视线不清,隐隐约约中似乎看见有一团团的黑影在城外晃动,声势动静虽然大,但又不像是大举攻城的样子。

所见,与蒋琬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当三干紧张兮兮的士卒尽皆登城,一城的男女老幼都吓得梦中惊魂时,城外的锣鼓声却突然停了。

过不多时,就连那些模糊的人影也消失不见。

城外的荆州军,仿佛只是出来打了一回酱油而已。

蒋琬虽心怀困惑,但也不敢轻视,派斥候悄悄出城侦察了一番,折腾了半个多时辰后,方才确信城外并没有敌人的踪迹。

白紧张一场,蒋琬只得令军士们回去休息,吩咐守值士卒打起十二分精神,莫要让敌人瞅了空隙。

三千士卒很郁闷的回往营帐中,紧张过后困得要死,倒头便都沉沉睡去。

蒋琬回往县衙后,无精打采的脱下衣甲,过不得片刻,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睡梦当中,他梦见了自己荆州的家,梦见了自己的妻儿老母,仿佛看到他们正在向自己召手,哭喊的恳求他回家。

就在他想伸手触摸他们时,刘封突然出现,他挥舞着手中的沾满鲜血的剑,毫不留情的将自己的妻儿人头斩落。

“不,不要一一”

猛然间,他从那噩梦中惊醒,腾的一下又坐了起来。

呼吸急促,穿堂而入的夏风吹在背上,一股凉意透骨而入,一摸后背,竟是粘乎乎的浸出一身的冷汗。

原来,只是一个梦。

“唉一一”他摇头轻声一叹,那一声叹息中,流露着一种淡淡的无奈。

回想起方才那个梦,蒋琬心有佘悸,强烈的思乡之情油然而生。

自从听闻荆州失陷的消息后,他就将那份对家人的思念和担忧之情,极力的压制在心头某个角落,故意的不去触碰。

因为蒋琬知道,那些都是自己意志的软胁,他生怕胡思乱想下去,会动摇了他对刘公的忠心。

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蒋琬曾一度担心,自己这般与刘封作对,刘封一怒之下,会对自己的妻儿老小不利,又或是用他们做人质,逼迫自己放弃抵抗。

直到如今,这种担心才渐渐的消失。

刘封并没有用自己的家属来要胁他,同样时也没有其他人的家誊来做其入川的开路盾牌,相反,从荆州方面细作传回的消息来看,刘封对他们的家誊一直都在善待。

这个一直被他们识为“背父逆徒”的年轻人,在这一点上倒是有一番客人的气度。

在内心深处,蒋琬对刘封竟有那么一点点的感激。

只是,这种感激和他对家人的思念之情一样,都被蒋琬深深的锁在了心中的某个角落。

谁知,只是一场噩梦,就轻易的打开了蒋琬自以为坚固的意志大门,诸般思绪,如决堤之水一般,滚滚而出,如蚂蚁一般啃噬着他貌似坚定如铁的信念。

“蒋琬啊蒋琬,你千万不能乱想,刘皇叔才是明主,你只有跟着他才能实现心中抱负,你不能存有他想,一定不能……蒋琬屏气凝神,深深吐纳,用这种自我暗示来平伏激荡的心情。

渐渐的,他的思绪重归平静,白净的脸庞间,重新浮现出那种淡若浮云的沉静。

咚咚锵~~咚咚锵一~就像是一片刚刚平静下来,如镜子一般平滑的湖面,陡然被丢人了一块万斤大石,掀起的涛天巨浪,瞬间把虚幻的平静打碎。

锣鸣鼓擂之声,再度响起。

蒋琬猛吃一惊,不及多想,赶紧一面披甲穿衣,一面喝令着士卒登城备战。

再一次急匆匆的赶到城头时,看到的依然是夜色中那几团模模糊糊的人影,敲敲打打半晌,等到巫县的守军差不多都到齐了时,对方又拎着打好的酱油扬长而去。.连着被折腾两次,蒋琬现在有点分不清是醒是睡,恍惚之间,他以为自己在作梦,而且还是一连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梦。

“狗杂种,玩的什么鬼把戏。”

“干你老母亲。”

士卒们愤怒不己,个个破口大骂。

他们倒宁愿跟敌人大杀一场,这般被人像小丑似的玩弄,憋了一肚子的火却没有发泄对像,简直郁闷得要疯了似的。

“公琰,你说这刘封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廖化郁闷不解的凑近问道。

蒋琬沉吟半晌,思索再三,渐渐的想明白了其中阴谋,冷哼一声道:“还能是什么把戏,无非是想用这种无赖似的疲惫战术,打击我们的士气,消耗我们的精力,为他以后的偷袭做准备。”

原来如此。

“那我们该怎么办,若是敌人隔几个时辰就来这般折腾一下,将士们睡也睡不安稳,精神早晚会被拖垮的。”廖化面有忧虑。

蒋琬琢磨半晌,无计可施,这也难怪,面对着这种无赖似的袭扰战术,不擅用奇的他也没什么‘好的应对之策。

无奈之下,蒋琬也只能认栽,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那便是把三千人分威两队,一队晚上就睡在城头,另一队则人营休息,遇到袭扰,如果真的确认是对方进攻方才上城,其余时候就塞住耳朵不必理会,两队人马分昼夜轮流值守。

正如蒋琬所料,刘封确实是打算把这玩赖的手段用到底,自打那晚之后,每到晚上就派小股兵马逼近城池,在北西两面同时敲锣打鼓,而且每隔一个时辰就折腾一次,一折腾就是半个多时辰。

虽然在白天的时候,晚上受折腾的那一队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但夜晚时却又要饱受折磨,如此一来,日夜颠倒,精神上受尽痛苦的折磨。

一连二十余日,每晚都是如此,看着日渐消沉的士气,蒋琬亦是无济于事。

这个时候,蒋琬倒是盼着刘封赶紧实施他那“里应外合”之策,介时自己就可以狠狠的打击一下无赖的对手,借着一场胜利来提振一下疲惫不堪的士气。

转眼之间,一月已过。

成都方面的刘璋再度派人发来急信,声称雒城方面战事吃紧,刘备似乎已经是倾尽了全力,如果刘封的援军再不能到来的话,整个雒城防线就要土崩瓦解。

“看来刘璋已经要撑不住了,主公,我们要抓紧时间。”马谡表情冷峻道。

刘封微微点头,问道:”地道工程进行的怎样了?”

马谡拿出他自己绘制的工程图,指着巫县北面道:“如果方位估算的没错,地道理应是笔直正对着巫县北门,但经过这么一段距离,肯定是会有偏差的,不过这也不重要了,依我之见,现在就种程度就足够了。

“巫县方面呢,对方有没有察觉?”刘封又问道。

马谡嘿嘿一声冷笑:“主公那条妙计,天天敲锣打鼓的,除非蒋琬有狼的耳朵,否则他岂能察觉。”

当日马谡担心蒋琬为稳妥考虑,会在北门也安排下监听系统,故是刘封便想到了这计策,每天一到晚上准备开工的时候,便对着巫县城敲锣打鼓,如此一来,便威功的掩盖挖掘地道所造成的声响。

而在白天时,刘封则命另一队人马,装模作样的从东面挖掘另一条地道。蒋琬那边探听到地下的动静之后,则更加确认了他的判断,自以为识破了刘封的诡计,却根本不知在不知不觉中,敌人的黑手已经悄悄的伸入北门之下多时。’

看来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是时候该动手了。

刘封凝视着图上的圆圆点点和线条,沉思良久,拳头一砸案几,决然道:“好,我们明晚就行动,你今夜就发暗号给廖化吧。’

当天晚上,按照事先足艮廖化的约定,马谡在城西北面的高处点起了三堆烽火。

廖化早先就时守值土卒有过交待,一旦发现西北面出现三堆烽火的信号就立刻报知他。

这晚廖化刚刚睡下,守值士卒便匆匆来报,廖化得知此事,整个人睡意全无,赶紧去往县衙将这消息告知了蒋琬。

此时的蒋琬,刚刚被城外之敌上一轮的锣鼓袭扰吵醒,心情正是烦躁的紧,廖化的这个消息,正好炎炎夏日里的一许清凉之风,把蒋琬一腔的燥热吹得干干净净。

“一刘封,这一月以来所受的折磨,明天我就一并奉还于你!”

那张素来儒雅的脸,此刻也浮现出一抹狰狞的冷笑。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易手

转眼,一天即过。

次日入夜,巫县城内戒备森严,三千士卒全副武装,每个人怀着一种不安与激动的心情。

尽管蒋琬并未言明今晚的作战计划,但那种紧张的气氛,却让他们感觉得到,今晚必将是一场生死之战。

全城兵马中,两千人被布署在了城东。

在那里,经过二十余日的监听,蒋琬已经大致确认了地道的方位,他将人马埋伏在地道可能出现位置的附近,只等着敌人自以为是的潜入内时,大军再突然发难。

除此之外,为谨慎起见,蒋琬还在北城方面布署了近七百的兵马,以确保万无一失,其余三百兵马,则布置在最为安全的西门一带。

诸般事宜安排妥当时,已是月挂中天之时。

整个巫县城,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一样,在温柔的月光沐浴下静静的酣睡。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城外静寂无声,没有任何的动静。

以往的这个时候,刘封早就应该派了几轮的骚扰队伍前来敲锣打鼓,但是现在,夜已至深,城外却静得跟一片鬼域一样。

这种诡异的静,越发的让蒋琬坚信,刘封的发难就在今晚。

风呜呜的吹,如同迷失的幽灵在夜中嚎叫。几只寒鸦从头顶掠过,诡异的叫声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的迹像。

蒋琬再次从女墙格上探头张望,只见远处的敌营一片安详,借着辕门处昏黄的火光,蒋琬甚至能够看到几名守值士卒的身影在晃来晃去。

一切似乎如常,敌人并未有半分动作。

“这个刘封,他还在等什么?“蒋琬开始产生了些许怀疑,他忙派人去把廖化叫了过来,两人一碰面便低声问道:“元俭,你确信没有记错刘封对你的叮嘱,他果真是要在今晚发难吗?”

廖化苦着脸道:“这么重大的事,我岂能记错,烽火的信号是昨晚发出的,约定之期必在今日。”

“那为何这眼看着再过个把时辰,天都快要亮了,敌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蒋琬口气中暗含着几分焦虑。

“这个……”

廖化的表情蓦然一变,惊道:“莫非刘封识破了我们的计谋?”

话音未落,城下士卒匆匆来报,言是监听的大缸中出现了掘地的动静。

二人的精神顿为一振,先前的诸般猜测与狐疑一扫而光。

“刘封这厮终于按捺不住了,传令全军,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战斗。”

蒋琬号令迅速的传了下去,躲藏在暗处的两千军兵,本是开始疲倦的精神,顿时又亢奋起来。

凌烈的杀气,在悄无声患的弥漫。

地下的声响一直在持续,蒋琬的和将士们的心跳仿佛也在随之加快跳动。

每个人的心中,复仇的火焰都在熊熊燃烧,他们咬牙切齿,面露狰狞,迫不及待要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这一月以来所受的折磨。

在就复仇的岩浆即将喷涌而出的那一刻,一声轰然塌陷的巨响,瞬间把每个人紧绷的神经撕断。

那般巨响,仿佛山崩地裂一般,由北而来,轰隆之声直灌耳膜,脚下的地面也随之巨裂的抖动。

蒋琬心头一震,一跃而起,向着北面方向看去。

原本火光通明的城楼,此时竟是赫然不见,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滚滚的烟尘灰雾。

一瞬间,蒋琬的心如被最锋利的刀切成了两半,那种难以名状的震惊几乎让他晕厥过去。

北门,塌了。

几分钟前,荆州军,北大营。

刘封也等得有点烦躁。

地道出口处,浓浓的烟气汹涌而出,整个大营都烟熏雾呛。而为了防止被不远的敌城观察到,刘封不得不下令实行灯火管制。

夜色中的北大营依旧一片宁静,城头上的敌人作梦也不会想到,他们的脚下正在发生着何等不可思议之事。

在北门城楼下方,方圆数十丈的范围,其实旱在几天前就被挖成了一片空洞。

城楼之所以仍屹立不倒,那是因为在挖掘土方的同时,刘封军以木桩作为替代的支撑柱,保证了在工程完全前,北门城楼安然无恙。

而现在,城楼下方的数十根木桩已经尽数被点燃,膘本坚固的木桩,正是一点一点的化为脆弱的焦炭。

刘封之所以选择这般大费周童,是因为他深知蒋琬的谨慎,即使自己能成功的将城中主力调往东门,但那蒋琬依然不会松懈北门的防御。

区区一个狭窄的地道口,短时间内又能潜入多少士卒,一旦无法迅速夺取城门,自己全盘的计谋就会破灭,恍然大悟的蒋琬,有足够的时间增援北城。

挖地道入城,显然不是万无一失之策。

所以马谡够狠,他的计策是干脆直接把城门连同城楼一块弄塌,任你蒋琬再谨慎又有屁用。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刘封翻身上马,身披银袍,胯坐的卢,手提着重枪行至辕门方向,刀锋似的目光,傲然的扫向一片安详的巫县北城。

这一座小小的县城,让自己的两万大军止步于前一月有余,只要夺占此城,就可以顺利的通过三峡天险,入蜀的平坦大道便将呈现在他的眼前。

今晚,就是成败的关键。

地面开始抖动,隐隐约约听到咔咔如骨骼错动般的声响,仿佛地下深埋的远古巨兽,正在渐渐的从沉醒中苏醒。

抖动越来越剧烈,那地下的巨兽像是在咆哮愤怒,悠远而古老的声音直抵地面。

轰一·在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中,眼帘中的那一座城楼,突然之间向下沉塌而去。

一瞬间,那固若金汤的巍峨城楼就消失在眼前,取而代之的是冲天而起的狂尘乱雾。

荆州军的将士,眼睁睁的看到此一幕“壮观”的景象,所有都惊得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并不知道正在进行的地道秘密工程,在事先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曾经那道铜墙铁壁,如这蜀地群山一般难以逾越的城墙,就这样弹指间塌陷,陡然之间,许多人竟以为如有神助。

军心与士气,在敌城垮塌的一瞬间,达到了一个鼎峰。

人群中,不知是谁最先暴出一声喝彩声,紧接着雷鸣般的喊叫声如潮而起。

热血在沸腾,军气在激扬,正是用命之时。

刘封跃马横枪,银袍在猎猎夜风中飞舞,炽烈如火的目光扫视着麾下虎狼之士。”杀!”

一声厉喝,一骑如电,化做银色的流光,刺破夜的黑暗,向着那尘埃滚滚的敌城当先冲去。

“杀~~”

震天动地的吼呼声中,一万多荆州健儿轰然而动,如下山的猛虎一般,追随着他们年轻的统帅冲杀而上。

眼前,以北门为中心,长达十余丈的城墙尽数毁塌,满天的尘埃随着崩塌的结束,正在渐渐的浮落。

薄雾之中,隐隐听得鬼哭狼嚎之声,那是在崩塌中幸存的敌卒在痛苦的呻吟。

只是,那种微弱而渺小的哀声,须臾间便被千军万马的奔腾之势所淹没。

正前方,月光之下,赫然是一道两丈余宽的浅壑,下面是无数堆积的碎石土块。

刘封冲势不减,眼见将近沟壑边缘时,猛的一夹马腹。

猎猎嘶呜声中,的卢神驹四足力蹬,高高的跃上半空,如两胁生翅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沟壑的上空纵躯越过。

那般神威之势,给身后追随而上的将士造成了极大的震撼,在这一刻,刘封就是他们限中神一般的存在。

战马落地的一瞬那,刘封银枪标射而出,昏暗中寒光一闪,一名惊恐阻路的敌卒已被刺穿了胸膛。

随后跟上的荆州军团,如饥饿的狼群一般,不顾一切的翻越那乱石堆叠的废墟,挥舞着刀枪,将那些惊恐万状的敌人无情的斩杀。

一条鲜血铺就的大红地毯,由北城缺口,迅速的向着整个城池扩散开来。

斩杀关羽的那一役,刘封受益匪浅,经过数月以来的消化,此刻的刘封,他的武道又已达到一个新的境界。

手中那柄赵云所赐的银枪,在他手中,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招式,都已经趋于当世一流的地步。

只见夜色之中,千百道流光四面八方激射开来,重重枪影随心所欲,所往而不利,将那些蝼蚁般脆弱的敌卒肆意的击杀。

转眼之间,他和他的荆州军团已如洪水一般,袭卷了半个巫县城。

抬手又刺死一名敌卒时,蓦见东面方向,一支敌军正在向着这边无畏的冲来。

刘封知道,这是觉醒的蒋琬准备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垂死挣扎?

哼,好吧,就用你们的血,来让刘备再一次颤抖吧。

鲜血淋漓的枪锋,一往无前,向着迎面而来的敌人刺去。

那一支从东城赶过来的敌军,为首之将,正是廖化。

此刻的廖化,心情比死还难受。

原以为自己逃出升天。

原以为耍弄了那个自以为是之徒。

原以为可以用一场大胜羞辱那个杀害关将军的凶手,可是,东城垮塌的一瞬间,却击碎了廖化心中所有的得意与梦想。

蒋琬和他自以为识破了刘封的计策,却没想到,到头来,竟然如傻子一般,依旧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

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让廖化在明知大势已去的情况下,仍然不顾蒋琬阻击的杀了回来。

猛抬头间,血丝密布的眼眶中,他看到了那个切齿仇敌的身影。

“刘封狗贼,纳命来~~”

廖化暴喝一声,挥刀纵马,向着迎面而来的刘封杀去。

与此同时,刘封也看到了廖化,那个如铁塔般的汉子,此刻正如发狂的野兽一般向自己扑来,手中一柄长刀扇扫而至,起手一式,正是关家刀法。

同样的一式,在关羽手中有力拔山河的气势与威力,但廖化此时使出,却大打了个折扣。

刘封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右手银枪标射而出,螺旋般向前冲去,枪锋四周激起一股涡形巨流,刀枪未交,廖化已感觉到令人窒息的气劲扑面而来。

锵~.金属交鸣,两骑相交而过。

廖化只觉一股巨力由刀身直灌身体,如重锤一般狠狠撞击着他的五脏六腑,血气翻滚如潮。

手掌麻痛无比,低头斜瞟,虎口处竞已生裂,鲜血正顺着指缝迅速的淌出。

他怎能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道?

一招交手,廖化心中震骇无比,仿佛遇到了今生最不可思议之事。

此前虽然听闻关羽死在刘封的手下,但廖化一直认为,刘封虽然颇有武力,但也绝非是美髯公的对手,之所以能斩杀关羽,定然是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

直到此时,廖化才意识到,眼前的刘封,已不是他们任何人所知道的那个刘封。

这是一个拥有着惊人的威长潜力,如魔鬼般的可怕敌人。

惊骇之际,刘封已冷视着他,大声道:

“廖化,我欣赏你是可用之才,对你如此信任,没想到你却是这等反复无信之徒,背叛于我,你可知罪。”

这一语,让本是惊骇的廖化,顿生赧然。

说起来,刘封并没有骗他,地道确如先前所说,是从北门所掘,发起攻击前向他发传递的信号也无误。

错就错在,他和蒋琬自以为刘封在使诈,自以为是的认为刘封是在玩声东击西的诡计。

尽管廖化可能猜不到,他和廖化的诸般算计,本就在刘封的掌握之中。

事实看起来就是,刘封对你廖化很信任,而你廖化却出卖了他,结果却误打正着,聪明反被聪明误。

“哼,我从未曾真心归顺于你,又何来背叛。”

廖化淌血的手紧握刀柄,用讽刺的口吻回应了刘封的质问。

正如他所说,他并不是因为背叛刘封而惭愧,而是为自己的无能而自责懊悔。

“廖化,你确有其才,因为愚忠而丧命太过可惜,我再给你一个机会,真心归降吧,助我刘封威就一番大业。”

刘封虽然“玩弄”了廖化,但对其人还是颇为欣赏的,毕竟现在自己手中可用之将不多,廖化虽无魏延那等大才,倒也勉可以一用,杀之未免可惜。

面对刘封的邀降,廖化却只付之一笑,怆然道:“我廖化生是刘皇叔之臣,死是刘皇叔之鬼,岂能降你这等不义之徒。

不义之徒,哼,又是这一套老掉牙的骂话。

刘封冷笑一声:“刘备自诩和关云长情同手足,一向以仁义自居,可是荆州生难,他不发一兵一卒前来相救,关羽陨命,他也毫无复仇之心,只顾着去鲸吞同宗刘璋的基业。我倒要问一句,到底谁才是不义之徒?”

这一席话,如同戳中了廖化的痛处。

愣怔了一下,廖化却恼羞成怒,怒斥道:

“休得污蔑刘皇叔,我跟你拼了。”

话音未落,廖化长啸一声,挥刀再度杀向刘封。

不分是非黑白的愚蠢之徒,留你有何用。

鹰目一凝,杀气陡然间迸射而出。

猿臂抖动,手中银枪化威片片梨花之雨,向着廖化那狂扫而来的刀锋迎去。

那一柄银枪,已如刘封身体的一部分似的,从心所欲,无往而不利。

五招一过,廖化的刀式在他眼中已是破绽而出。

疾风骤雨般的枪影中,只见鲜血横飞,枪无虚发,转眼之间,廖化身上已被扎出十数个血窟窿,喷射而出的鲜血,四面飞溅而出。

在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中,廖化手中大刀脱手飞出,整个人如同一只被抽打的血陀螺,从马背上旋转的跌落下去。

砰~.那鲜血淋漓的身躯,重重的摔在三丈之外,抽动了几下之后,便再无动弹。

刘封拖枪徐徐走到廖化而前,将其人头斩下,高举着厉声喝道:“廖化人头在此,胆敢顽抗者,杀无赦!”

左右尚在顽抗的益州兵,本来就不是心甘情愿的为刘备卖命,只是迫于家眷被胁,才不得不从命。而今主将已死,军心只是土崩瓦解,被刘封这般神鬼般的威势一震,纷纷弃械跪降。

巫县易手。

刘封当即留马谡统后军进占巫县,安抚人心,自己则亲率五百骑兵,向西穷追而去。

他不能让那个人白白的溜走。

天色蒙蒙已亮,巫县以西的大道上,一队狼狈的人马正在匆匆而行。

马上那灰头土脸,气度不再的儒将,正是蒋琬。

北门塌陷的那一刹那,蒋琬就知道自己中了刘封的计策,区区三千兵马,如何能阻挡得住数万破城而入的敌兵。

蒋琬当机立断,决定率军向巴东郡撤退,但廖化却宁死也不肯走,非要去跟刘封血拼,蒋琬劝说不住,只得自己率一千多兵马撤出了巫县。

因是军心惶惶,一路上士卒逃散,行到此地时,身边军兵只余下不到三百。

旭日已升,蒋琬举目远望,前边的地势已经越来越开阔,想来是距离峡口越来越近了。

前方就是白帝城,只要能顺利退人此城,或许还能支撑到蜀中援军赶到。

念及此,蒋琬的心情稍稍振作了一些,就在此时,一名军兵惊叫道:“不好了,敌人追上来啦!”

蒋琬心头一震,猛回头看去,果然见身后大道方向,漫天的尘烟滚滚而起。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心坚如铁吗?

如沙暴般的尘雾,正以飞快的速度向本方所在卷来,能造成这般声势的,除了大队骑兵外还能有谁。

蒋琬猛然间想起,刘封击败曹仁之后,收降了大批的曹军,其中必定不乏骑兵,这一回的入蜀作战,那刘封岂能不带上这批精锐的骑兵。

一瞬间,蒋琬的心头又被重重一击。

敌方来势甚快,本方这几百号残兵,人困马乏的,逃不了多远就会给追上,以这样的阵势,必会轻而易举的被敌方骑兵队冲垮。

蒋琬别无选择,只得下令三百败卒背依大山列阵,准备应对敌骑的冲击。

旷野之上,步军列阵而战是抵御骑兵的惟一手段,逃跑,只有死路一条。

三百军卒中,有不少人兵器已然丢弃,弓箭手也没有几人,蒋琬只能依现有的情况,零时的拼凑出一个凌乱不齐的步军方阵。

转眼之中,沙暴逼至近前。

蒋琬驻马阵中,手持着利剑,灰头垢面的脸上尽是沉峻,一副准备慷慨赴死,血战一场的神色。

士卒们却无他这般心坚如铁。

蒋琬读圣贤书,心怀着什么忠臣不事二主,慷慨赴义之类的大志,所以他可以慨然死战。

士卒们则不然,这些益州儿郎,本就是被刘备胁迫而战,眼下城池已失,己方溃不成军,追兵又是骑军,他们也不是傻子。

他们很清楚,这般再战,只有死路一条。

握兵器的手在颤抖,心跳在随着敌人的逼近而加速。

当那汹汹骑兵,如从地狱杀出的修罗一般,从那冲天的大雾中奔腾而出时,所有人的心都砰的一跳,如同遭到一记重拳,整颗惶恐的心都几乎要从胸腔中迸射出来一般。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

“啊~~”

在这般强大的气势压迫下,阵中不知是哪一人精神率先崩溃,大叫一声抱头就逃。

这一座凌乱的步军阵,就像是一道脆弱的玻璃墙,一点击破,全盘即碎。

三百残卒,轰然而动,嚎叫哭喊着四散而逃。

“站住,都给我站住,敢擅动者军法处置。”

蒋琬厉声吼叫着,试图压制这溃乱之势,他甚至还挥剑亲手斩了几名从身边逃过的士兵,但却依然无济于势。

兵败如山倒。

蒋琬之中,身边已剩不下几人。

大势已去。

蒋琬长叹一声,勒马转身,一同加入了逃跑的队伍。

他不停的挥鞭,抽打着胯下疲惫的战马,身边的士卒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了他一人一骑,孤零零的在这山道上奔行。

而身后,敌人却依1日穷追不舍。

蜀地之马,焉能同北地的良马相比,胯下这匹战马狂奔一日,现下已是筋疲力尽,在蒋琬逼迫下强奔出数里,很快已是气喘如牛,口喷白沫。

突然间,马蹄踏入一个隐藏在草丛中的低洼,战马四蹄一软,惨呜一般倒跪倒于地。

蒋琬甚至来不及惊异,整个人便被向着甩了出去。

摔在地上之后,因是惯性的原因,蒋琬向前滚出足足有三丈之远方才停下。

幸得地面尽是没脚的青草,抵消了不少撞击力,饶是如此,这一撞之下,蒋琬也感到浑身筋骨剧痛无比,如同散了架一般。

当蒋琬按着似乎断掉的肋骨爬起来时,后面的追兵已经在几十步外,而他那匹可怜的坐骑,也已是躺在地上吐着白沫抽搐不止。

逃生无望,再图作挣扎,只会让敌人笑话。

蒋琬索性盘膝坐在了地上,双目紧闭,一副坐而等死之状。

蹄声渐渐止歇,追兵似乎在几步外停止了脚步,耳畔所能听到的,只剩下战马此起彼伏的鼻息声。

当刘封看到盘膝而坐的那个人时,他一眼就认出了是蒋琬。

他先前虽然不曾见过蒋琬,但自从在巫县被这个对手阻于城下时,他便命识得其面的人画了数幅影形图。

眼前此人虽然一副灰头土脸样,但依稀还是辨认得出几分脸形,还有那份旁人难以启及的气度,自然刘封一眼认出。

曾经历史上那个诸葛亮的继任者,蜀汉四大贤相之一的蒋琬,现今却这般狼狈的坐在这里等死,这也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看到这幅情景,刘封先前对蒋琬恼火也烟销云散了,作为一个胜利者,他反而觉得蒋琬有点委屈可怜。

翻身下马,刘封徐步走到蒋琬跟前,看着那张双目紧闭,铁板似的脸,笑道:“公琰先生,在这荒山野岭盘膝打坐,你真是好兴致啊。”

蒋琬索性连嘴巴也一同闭上,只如雕像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差连气也不喘。

刘封看到蒋琬这般神态,愈发觉得眼前这文人出身的儒将有几分可爱。

“来人啊,拿酒来。”

亲兵急是解下两袋酒囊,刘封自取一袋,另一袋放在蒋琬面前,爽朗道:“公琰先生,此间景色宜人,正所谓秀色可餐。佳肴当前,怎能无酒,来,我陪你好好喝一回。”

蒋琬眼皮微微抖动,依J日没有回应。

刘封也不管他,自己仰头大灌一气。

“好酒啊,痛快。”刘封抹着嘴巴赞道。

蒋琬眉头隐隐皱起,似乎为刘封的举动颇感不解,搞不清楚这小子在玩什么鬼把戏。

刘封探上头去,瞪着圆睁的大眼细细的瞄了蒋琬一番,嘴角上钩,露出一抹诡笑,遂将那酒囊口凑到了蒋琬的鼻前。

“公琰先生,这么好的美酒,你也真能忍得住啊。”

蒋琬狂逃了一夜,滴水未尽,粒米未沾,此刻正是饥饿难耐之时,那酒色之气扑鼻而来,顿时引得他馋虫大生,本能的便咽了几口唾沫。

刘封摇头一叹:“看来你是打算慷慨赴死了,既然如此,这酒就当是给你送行,难道你还怕我这酒中下毒不成。”

蒋琬实在忍受不住,便想反正也是死路一条,死之前何妨喝个痛快。

思绪一开,蒋琬猛然睁开了眼睛,瞪了刘封一眼,拿起足艮前的那囊好酒,仰起头来猛灌不休。

在众目睽睽之下,蒋琬竟是将那整整一囊的酒灌了个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饮罢之后,他将酒囊往地上一丢,横眉道:“要杀便杀吧,我蒋琬岂会惧死。”

一个文人,竞也有几分赳赳武夫的豪气,果然不愧是诸葛亮的接班人。

杀人不难,不过是随手一剑而已。

诛心才最痛苦,刘封要诛的,正是刘备和诸葛亮的心。

蒋琬就是那柄诛心之剑。

“公琰,人死很容易,不过一瞬而已,可是你死了,你留在荆州的妻儿怎么办?”

刘封拿出了他最有利的武器。

蒋琬心头猛然一震,本是慷慨赴死的决心,因那“妻儿”二字,一下子便消减了不少。

“不光是你的妻儿,还有你的老母,你做为一家之主,把一家老小弃之不顾,却为刘备那个假仁假义之徒殉命,你觉得值吗?”

蒋琬知道刘封搬出自己的家人,乃是为了劝诱自己归降,明知如此,可当他想到老母和妻儿的面孔时,那份坚定如铁的信念,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融化。

“我受刘皇叔厚恩,岂能背叛于他。我知刘将军你有仁君之风,想来应该不会为难我的家小。”

蒋琬的语气终于不再那么决然,尽管语气中还声称自己不会背叛刘备,但刘封却能感觉得他的意志已经在动摇。

刘封淡淡一笑:“两军交战,祸不及家眷,这一点我刘封岂会不知,若不然,我大可像刘备一样,拿益州将士的家眷做人质,胁迫他们替他卖命。”

有了刘封这句承诺,蒋琬安心不少,对刘封那种抗拒敌意似乎也烟销云散。

刘封见状,遂将一封书信从怀中取出,“我对公琰先生素来仰幕,入蜀之前,曾去府上拜访过老夫人,她老人家有书信在此,托我转交给公琰。”

一听有老母的书信,蒋琬心情顿时激动起来,一把抢过那书信,展开来细细去读,渐渐得不禁眼眶含泪。

其实刘封哪里有拜访过蒋琬老母,只不过是临时派人回荆州,让庞统去蒋琬家中求得了一封书信。

不过这信倒也非胁迫而得,信中内容,大抵都是老夫人向儿子报平安,希望一家能早日团聚而已。

只是,蒋琬看之,心情却大受波动。

慷慨求死之意,因这慈母之词,转眼一扫全无。

“公琰先生既然不愿降我,我刘封也不是那种强人所难之辈,只是,事到如今,我也不能放先生去刘备那里继续与我为敌,如此,我又何以向浴血而战的将士们交待。

这样吧,我就送先生回荆州与家人团聚,至于将来之事,将来再说。”

刘封这是给蒋琬一个台阶下,让你名义上不背负背叛刘备之名,心里上能够得到自我安慰。

至于你回往荆州,到时候在我刘封的地盘上,事过境迁之后,早晚还不是要为我所用。

刘封算盘打得很好,蒋琬也是明白人,自然知道其中用意。

只是事到如今,他思母心切,也别无选择。

刘封已是给足了他面子,再不松口,就要真的与老母妻儿天人相隔了。

权衡良久,蒋琬摇头苦笑,长叹了一口气。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想赖帐

那一声叹息,代表着一种委婉的屈服。

刘封笑了。

当天,刘封便安排人送蒋琬回荆州,顺便将巫县大捷的消息送回。

刘封需要用一场胜利的消息,来树立自己在荆州的威信,安抚初定的人心。

在攻破巫县的第二天,刘封的两万大军便逆江西进,顺利的开出三峡地区。

听闻巫县失守的消息后,自巫县以西,白帝、朐忍等巴东郡备县望风而降,刘封大军一路兵不血刃,数天之内便进抵羊渠。

此间的守将杨仪,凭着一千兵马挡住了由夷水小道而来的五千黄忠所部,正准备再显身手时,巫县大败的消息却击败了他全部的美梦。

羊渠小县,其坚固程度远逊于巫县,杨仪也算有自知之明,心知凭一千兵马无法抵挡刘封数万大军,于是,当天杨仪便放弃羊渠,向蜀中仓皇逃去。

攻点羊渠,整个巴东郡纳入手中,蜀中的大门已经向他敞开,刘封在与黄忠所部会合之后,一路沿长江继续向巴郡挺进。

教万大军锐气正盛,沿途攻无不克,忠于刘备的守军望风而溃,被迫投降刘备的备县士吏,在大势面前,则纷纷改投向刘封。

在攻克巫县后的第七天,刘封的大军进抵至巴郡治所江州城下。

荆州与益州之间,以绵延不绝的群山峻岭相隔,长江自西向东贯穿其中,长江水道和两岸的山道是连接两州的主要通道。

如果说夷道城是这条通道荆州一面的出口,那么江州(今重庆)就是这条通道益州方向的出口。

越过江州,便等于走出了崇山峻岭,顺利的进入到开阔的成都平原。

继续溯江向西而行,经过位于平原地带的江阳郡和犍为郡,便可进抵成都城南。

沿涪水向西北而行,经东广汉郡,便可进入梓檀郡,进抵涪城。

或走西汉水,进入巴西郡,则能直取巴西郡治阆中。

江州一地,四通八达,可谓是成都以东最重要的战略要地。

先前之时,刘璋命巴郡太守严颜率军七千坚守江州,遭到诸葛亮所率的第二批荆州军猛烈攻击,本来是危在旦昔。

刘封奇袭荆州的突变,彻底打乱了诸葛亮的部署,使他不得不分兵尽快攻取巴西、东广汉等郡,以及派兵回守建平、巴东等郡。

诸葛壳这么一分兵,严颜所受到的压力顿时锐减。后来刘璋又增派三千援军给严颜,告诉他刘封已发兵的消息,令其务必坚守江州。

在此鼓舞之下,严颜激励江州军士兵,顽强抵抗刘备军数月之久的攻打,今时今日,终于等到了刘封的援军。

巫县方面败得太突然,几乎全无征兆,自巫县到江州数百里之路,沿途备县几乎都不战而降。在这种情况下,刘备方面不得不急撤江州之围,将万余兵马迅速北撤。

刘封军抵达江州之时,正是刘备军撤走的第二天。

仗打到这个时候,形势对刘封就有利多了,但他却并不趁胜北击刘备军,而是屯兵于江州城东休养士卒。

严颜闻知刘封抵达,当天便派人出城送了不少劳军之礼作为慰问,刘封礼物收下,接着却派使者入城,持刘璋的那道割城手书去见严颜,请严颜人营来见。

根据双方先前达成的协议,刘璋是以割让巴东、涪陵、巴郡三地作为刘封出兵的酬礼。

现下刘封已履行出兵的承诺,那么根据协议,理论上巴郡太守严颜和他所统率江州军,以及一郡的士吏户民,都已威为刘封的属下,接受刘封的全权指挥。

巴郡一地如此重要,刘封在没有确认完成对其掌控之前,自然不会再轻易用兵。

二刘之间的这道协议,严颜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知道并不代表他愿意接受。

先前刘璋邀刘备入蜀时,严颜坚持反对态度,眼下刘璋又邀刘封入蜀,虽然说是出于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但在严颜看来,这荆州来的两个姓刘的都不是什么善主。

在严颜看来,刘备是头恶狼,这刘封就是一只猛虎。

刘封能用那样的手段夺取了刘备的荆州,以其雄心,焉能不对益州这块人人都想咬一口的软骨头动心。

若是把巴郡拱手让给刘封,将来此人若是翻脸成仇,成都险要尽失,又如何能抵御其兵锋。

思及种种,严颜便打算拒不从命。

当然,严颜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公然反抗刘封的命令,他一面以身体不便为由敷衍刘封,一面火速派人往成都面见刘璋,提出修改当初的协议,不再将巴郡割与刘封。

成都,州牧府。

名为州牧府,其金碧辉煌之处却丝毫不逊于皇宫。

没有人知道这巨府中藏有多少间楼阁,一重重美轮美奂的房屋回廊,望不到头,走不到边。

议事大堂所在的院落,放眼望去,一片的金光。

周围的建筑物的屋柱趺瓦,尽乃铸铜造就,其上再以金漆画着风云龙虎各色图纹,阳光普照之下,反射着炫目的金光。

这州牧府,乃是当年刘璋之父刘焉费尽心机所造,原本打算作为其称帝之后的皇宫。

谁想一场天降之火,烧了他苦心营造的干余辆天子车帐,刘焉一气之下得了重病,不多久便撒手人还,把这富丽堂皇的朱门大府留给了儿子刘璋。

金碧辉煌的府院,刘璋却住得并不舒心。

自打他继位以来,汉中的张鲁屡屡派兵侵凌,巴西郡的庞羲公然划地称雄,不服命令,里里外外的敌人都欺负自己这个老实人。

好容易请来了以仁义闻名的刘备,想让他替自己撑撑门面,结果呢,却搞成了引狼入室。

雒城方面的求救急报一封接一封,援军派出了不知道有多少拨,可雒城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无论他派去多少兵马,都被刘备那张血口香吃一空。

眼下,成都城兵马只余不到两万,刘璋也不知这点仅剩的家底还能支撑多久,整日都在忧愁中度日如年。

不过在今天,刘璋终于可以长松一口气。

巴郡方面传来消息,刘璋盼星星盼月亮,日夜所思的那个男人终于给他盼到了。

在得到这个好消息的第一时间,刘璋就召集文武幕僚,将这一“喜讯”大肆的宣传,同时派人飞马赶至雒城,试图用这个好消息提振几乎已陷入绝望境地的前线将士。

谁知,好消息才没享受多久,严颜的一封急信就破坏了刘刚刚振作起来的心情。

檀木案几后,刘封枯坐于席,苦着脸看着手中的那封书信。

这一年来,被刘备折磨得精力憔悴,原本富态的脸庞消瘦得甚至连颧骨都能隐约可见“诸位,严希伯在信中说,那刘封有虎狼之雄,不可不提防。他建议我修改先前的协议,不把巴郡割于刘封,诸位以为如何?”

刘璋将那封严颜的书信示于众人,面带焦虑的询问众人的意见。

这时,黄权第一个站了出来,神色异常凝重,拱手道:“主公,此议万万不可。““不可?”

刘璋稀疏的眉毛微微凝,神色中似有几分不悦,“为何不可?”

黄权大声道:“当初主公是有求于人,许以割让川东三郡,作为请刘镇南发兵入蜀相救的酬礼。而今刘镇南如约履行了承诺,倘若主公却在这时毁坏1日约,岂非威了背信弃义之人。”

话音方落,阶下一人冷冷道:“当初父亲邀刘备入蜀时,倒是信守承诺,又是资以钱粮,又是增以兵卒,结果呢,刘备却恩将仇报。有此前车之鉴,父亲大人岂能再重蹈覆辙。”

黄权寻声望去,见说话那人,正是刘璋的次子刘阐。

提及刘备之事,刘璋不禁摇头一叹,脸庞间尽是恨色。

“阿阐说得不无道理,那刘封能以养子身份,竞与刘备反目成仇,杀其爱将,夺其基业,可见此人心术狠辣,我们不得不防。”

刘璋赞成次子之词,又或者,他的心中本就有赖帐的意思,只不过需要借助旁人之口说出来而已。

那边黄权却急了,忙道:“二公子所言固然有理,可是眼下的形势是雒城之围未解,我们依然需要刘镇南相助。倘若主公撕毁协议,惹恼了那刘镇南却当如何是好?”

一句反问,让刘璋的神色微微一变。

“那刘镇南若是一气之后撤兵而还也就罢了,倘若他以此为借口,发兵攻打我州,以其锐气正盛之势,只怕比刘备还要难于对付,到时主公两面受敌,大势必将危矣。”

“这个……”

刘璋有点被黄权的假设吓到了,一时间慌了心神。

刘阐却冷笑道:“公衡,你也不要危言悚听。谁说父亲要撕毁协议了,父亲只是要修改一下而已,不就是一个巴郡么,大不了咱们改以巨数钱粮作为替换的条件,这样也算不得违约,那刘封又能有什么借口针对咱们。“听得这番话,刘璋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称是。

阶下的黄权心知刘璋主意早定,劝之无效,只能摇头暗叹。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翻脸

江州城东,荆州军大营。

刘封知道严颜是在敷衍他,此时此刻,严颜的奏报估计已经发往成都,暂时还不好猜测刘璋会有怎样的答复。

在此期间,刘封也并没有闲着。

此番入蜀,他一共带了两万多的荆州军,自得宜都以来,一路收降了诸多兵马,现在麾下的兵马总数已达到近三万。

刘封一面整编新降之军,一面分兵驻守备郡要害,而集结于江州城下的兵马,则有一万七千余众。

严颜送来的劳军之礼,刘封一样不留,全部部赏赐给了三军将士,精神上的鼓舞固然重要,但要想长期的维持将士们高昂的斗志,钱粮这等物质上的奖励也是必不可少的。

在屯兵江州城东七天之后,黄权到了,而且还带来了成都库府近三分之一的钱粮布匹。

听闻黄权到来,刘封亲自出往辕门迎接。

“公衡先生,襄阳一别,我对你可是想念得紧呀。”刘封一脸的欣慰,携着黄权的手一并入营。

“有劳将军惦记,权愧不敢当。”黄权似是勉强的从牙缝里挤出了几分笑容。

心思细腻的刘封顿时有所察觉,料想黄权此来,这其间必有什么变故,当下他也不动声色,只将黄权请人中军大帐。

宾主坐定,刘封面带歉然道:“当初先生一走,我本来打算即刻发兵,以解刘益州之困,只是无奈曹操大军压境,不敢轻易离州,故而才拖延至今才发兵,让刘益州多受了困苦,还望先生能向刘益州转达我的歉意。”

听得刘封这一番话,黄权心中着实被狠狠的扎了一下,那种暗藏的愧然之情不觉更重。

“将军在荆州初定时就发兵解我州之危,我家主公已经万分的感激,将军的这份恩情,我益州士民上上下下当铭记于心。”

黄权赶忙表达对刘封的感激,说话之间,表情颇不自然,一副心事重得之状。

刘封猜到了**分,多半是那刘璋想要赖帐了,所以才派了黄权这说客前来。

“刘备未灭,感激什么的,我可万不敢受。不知刘益州何时能交割巴郡,我也好以此为跳板,北上涪城去断刘备的归路,彻底解除雒城之围。”

刘封故作不知,还是把话题扯到了巴郡上。

“这个嘛…..黄权表情越发的尴尬,犹疑了片刻,“是这样的,我家主公是想,能不能将先前的协议,作一下稍稍的修改。”

“修改?怎么个修改法?”

果然不出所料。

刘封的表情开始变得不太柔和起来。

黄权干咳了几声,“我家主公是想,能不能把巴郡换为亿数钱粮锦锻。如今这些钱粮已经在江州城中,只要刘将军同意,我马上就可以派严将军送到将军营中。”

上亿的钱粮,看来刘璋还真是下了血本。

可是,相对于巴郡来说,那点钱粮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我据有此郡,攻取成都易如反掌,你刘璋现在拥有的所有财富,都将是我刘封的,我岂又会为你区区上亿钱粮所打动。

迅速的权衡利弊之后,刘封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沉默不语。

陪坐的马谡体会到刘封的用意,便问道:

“公衡先生,当初说得好好的,我主出兵,刘益州就割让蜀东三郡,怎么现在我主履行了承诺,刘益州却出尔反尔呢。”

黄权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他能说什么呢,说刘璋害怕刘封怀有“虎狼之心”,所以才不想把巴郡如约让出吗?

“这个……我……”

黄权吞吞吐吐,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心中对刘璋却是充满了怨言:不听我的劝告也就罢了,如此为难之事,为何却偏偏还要我来做。

刘封冷哼了一声,忽然道:“刘益州想要毁约,莫非是对我刘封不放心不成?”

直白犀利的言词,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黄权吃了一惊,忙道:“不是,当然不是了。我家主公对将军感激不尽,又岂会不放心。”

这时,马谡见刘封撕破了脸,便也跟着沉声道:“巴郡一地,乃是益州入楚的门户,四达八通之地,刘益州拒不让出此郡,不是为了提防我家主公还能是为了什么。

面对他们主臣二人直白的质问,黄权是愈发的心中有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幼常你误会了,这件事说来话长,咱们再慢慢商议,其实也不用急于一时决定。”

黄权想把这尴尬的场面暂时糊弄过去,眼前这买卖慢是谈不拢了,只能等稍后再说。

刘封向马谡再使个眼色,马谡便道:“既是如此,那就请公衡先生在我们营中稍稍歇息几日,待咱们把这事情商量好了,先生再回成都也不迟。”

黄权心头顿时一震,刘封这是打算软禁于他。

他黄权可是作为刘璋的使者前来的,如今刘封这般态度,而且还要软禁于他,翻脸的迹象已经是十分明显。

形势,已乎有急转直下之势。

“刘将军,请听我……”

黄权心惊下,欲待再做解释,刘封却一挥手道:“黄先生也累了,来啊,送黄先生去休息吧,好好招待,休得怠慢。”

说罢,刘封便转过身去,负手而立不再看他。

马谡伸手指向帐外,皮笑肉不笑道:“公衡先生,请吧。”

如此态度,显然已是没有回转的余地,黄权知刘封现在正是气头上,多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叹惜一声后,黄权无奈的走出了帐外。

送走了黄权之后,马谡原本阴沉的表情,立时变得兴奋起来。

“主公,士元先生果然料事如神,这刘璋果真打算毁约,不想把巴郡割给我们,这正好给了我们一个绝好的借口啊。”

先前出兵之时,庞统确曾有过推测,以巴郡一地的重要性,刘璋不到万不得以,断绝不会轻易许诺割让。

刘封的入蜀,目的也并非为刘璋解围,而是借着刘璋的邀请,一方面除去刘备,另一方面趁机将势力伸入蜀地。

刘璋的违约,正好给了刘封翻脸的借口。

一个绝妙的借口。

“嗯,士元说得没错,刘季玉此人,果然是个庸碌之徒。既然他这般巴巴的给我制造了一个借口,我岂能辜负他的一番好意。“刘封神色冷峻,目光之中,杀气正在燃烧。

马谡的精神立刻跟着澎湃起来,紧握起拳头,似乎心中早有蠢蠢欲动。

“幼常,你可有何妙计?”刘封问道。

马谡思索半晌,冷静道:“益州之重,唯在成都,只要咱们能拿下威都,则整个益州传檄可定。主公若想取蜀,成都就是关键所在。”

马谡的分析,刘封深以为然,不禁连连点头。

“眼下刘璋军的主力尽在成都以北雒城一线,成都以南除了江州严颜的一万兵马外,基本是一片空虚。咱们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除掉严颜这块拦路石,然后大军沿江而进,长驱直取,径取成都,益州一战可定也。”

刘封的热血在涌动,他很清楚马谡所说意味着什么。

那可是跨越荆益的蓝图,曾经历史上的刘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完成的大业,而今,自己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便有可能实现。

只要走完这关键的一步,自己就将从一个四面被人欺负的弱者,一跃成为可以同曹操和孙权叫板的强者。

天既予之,焉能不取。

“严颜……也就是说,严颜是取成都的关键所在。不过就我所知,这位老将可是一块硬骨头,他手中握有一万兵马,若想将之铲除,只怕非是一件易事。”

刘封踱步于帐中,凝眉思索着如何对付严颜。

这时,马谡却诡异一笑,低声道:“主公无需担忧,对付严颜咱们根本不必用强,我自有妙计。”

入夜。

偏帐中,黄权正站在帐门口,望着满天的繁星慨叹。

军帐四周盘踞着十几名荆州军士,个个目光如电的盯着自己,显然是在严密的监视着他,以防他逃脱。

“刘季玉啊刘季主,好好的一个益州,被你弄成了这样,早知如此,我黄权当年就不该受你征辟出仕,整天替你收拾这等烂摊子。”

黄权唉声叹气时,夜色中,一个信步而来,来者正是马谡。

“公衡先生,这么晚了还没睡。”马谡笑的很温和,全然没有白日里的那副阴沉之相。

黄权苦笑一声:“烦事困扰,焉能安睡。”

马谡哈哈一笑:“谡此番前来,正是为先生解忧,先生听了我接下来说的话,必然能睡个安稳觉了。”

黄权神色一怔,原本无精打采的那张脸,不禁浮现出几分希望之色。

“幼常快里边请。”

将马谡让进帐中,黄权亲自为他倒了一杯清茶,迫不及待的问道:“听幼常方才所说,莫非是改约之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马谡呷了口茶,叹道:“我主对于刘益州的这般不信任,本是大为恼火,原打算撤军回荆州,让刘益州独自去跟刘备死战的。““刘将军误……”

黄权想也没多想,当下就又想辩解,却被马谡摆手打断。

这位年轻的荆襄谋士微微笑道:“公衡先生听我把话说完。我主气消了之后,设身处地替刘益州一想,便想这巴郡一地,对于益州来说实在太重要,刘益州先前受刘备之祸,心有余悸之下,对我主有所担心也是人之常情。”

听到这里时,黄权心中大喜,忙道:“刘镇南不愧气度过人,能这般体谅我主的难处,权在此替我主多谢刘将军。”

黄权以为马谡这话的意思是刘封同意改约,欣喜之下当然是连连称谢。

马谡却抬手一笑:“公衡先生先别高兴得太早,我话还没有说完昵。”

“幼常请讲。”黄权一听他这话锋,心头顿时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当初我主发兵之时,曾向三军将士言明刘益州给出的谢礼,以来激励士气,但是现在刘益州忽然要反悔,我主若是轻易就答应了,岂非寒了将士们的心。”

黄权一时不摸不透他话中有何深意,便不安道:“我主自然也考虑到刘将军的难处,所以才不惜用亿万钱粮作为替换的条件,刘将军若将这些钱粮大赏三军,将士之心自然便能得安。”

马谡摇头道:“这一点钱粮还远不足平息将士们的怨气。”

原来是嫌钱粮给得够。

黄权松了一口气,问道:“只要刘将军能同意改约,钱粮不是问题,需要多少我们再加便是。”

马谡沉顿了一下,竖起三根手指:“我主的意思是,在现在的基础上,再加三成。”

三成!

黄权倒吸了一口凉气。

现下他带来的这批钱粮,已经是成都库府的一半有余,那是自刘焉时代起就好容易积攒起来的财资,如今若再加三威,不得又扒他们一层皮。

这些钱粮财富,皆是从益州土民身上割下来的肉,就这般拱手送人,黄权心中焉能不痛。

只是眼下这般形势,为了平伏刘封的怨气,除了答应之外,黄权别无选择。

而且,先前黄权离开成都时,刘璋就曾交待过,只要刘封愿意改约,钱粮不成问题,要多少他都会满足。

权衡再三之下,黄权暗叹一声,不情愿的点头道:“好吧,只要不让刘将军为难,加三成就加三成。”

此言一出,便是轮到马谡开怀大笑,他当即道:“刘益州果然是慷慨之主,公衡先生放心,只要钱粮一到,我家主公立刻发兵北上,大军直取涪城,断了刘备那厮的归路,到时候咱们南北夹击,定可将刘备这不义之徒一举歼灭。”

听得这般保证,黄权心中总算好受了一些。

钱没了可以继续赚,粮没了可以继续种,地盘没了失去的就不仅仅是钱粮这等身外之物。

只要能保住巴郡,忍下狠来割点肉又有何妨。

“不过,我主还另有一个条件,希望公衡先生也能满足。”马谡忽然间又来了这么一句。

黄权心中咯噔一下,以为刘封还要狮子大开口,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马谡却呵呵笑道:“先生别怕,我主才不是那种贪得无厌之人,不会再有别的过分要求。”

黄权稍稍放宽些心,遂问道:“但不知刘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刘封的要求其实也很简单,眼下双方达威了新的协议,拿到钱粮之后,刘封就要亲率大军沿涪水北上,前去攻取刘备后方重镇涪城。

问题却是,江州一地,乃是控制涪口的关键所在。

介时,刘封的大军尽数北上,倘若刘璋生变,令严颜据住涪口,断绝了刘封的归路,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刘璋可以对我不信任,那我刘封又凭什么对你刘璋十二分的放心。

当然,马谡并没有直白的表明他们对刘璋的不信任,而是认为巴郡太守严颜对刘封心存敌意,而且手握一万重兵,在不能与严颜“尽释前歉”之前,刘封绝不可以放心的发兵北上。

绕了一大圈之后,马谡才提出他的要求,便是请那老将严颜出城一见,双方坦诚相对,以心交心,彼此间建立起信任之后,方才再谈出兵之事。

’刘将军的提议无可厚非,只是那位严希伯老将军疑心甚重,若是让他亲自前来营中与刘将军相见的话,我只怕……”

黄权似有为难,而且,他本身时此也怀有顾虑。

马谡轻松道:”这个我家将军当然明白,所以此番会面,并不需要严老将军来我大营中,我们只需在城外选一远离两军的地点,双方只带些随身护卫,喝喝酒,说说话,这样的话,严老将军就应该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黄权先前还在担心,刘封这么做可以另的诡计,想借机把严颜骗人其营,趁势将其拿住,然后兵不血刃拿下江州,全取巴郡,到时候岂不坏了大事。

这时听马谡一补充,黄权便放下了心,欣然道:“这个应该没问题,但不知刘将军打算何时会面?””雒城战事吃紧,也不宜拖得太久。我主的意思是,会面之期不若就定在明天,至于钱粮的话,也从明天起开始送往我军营中,会面一结束,钱粮一送达,则我主可立刻发兵北上。”

略一沉思,黄权再无疑虑,当即便应诺。

黄权答应之后,刘封也便不再软禁于他,当晚便放他出营。

深夜之时,黄权回到了江州城。

见到严颜之后,黄权将他与刘封所达威的协议尽数告知这位老将,并请他明天务必出城与刘封一会。

“既是不带兵马相会,老夫自然不会怕那毛头小子,不过老夫却在担心,万一那刘封要求和我离城相会是诈,介时却趁我不在城中之际,突然发兵攻打江州,到时当如何是好。”

严颜终归是对姓刘的怀有深深的疑惧。

黄权却宽慰道:“老将军多虑了,咱们到时可多派斥候,只要荆州军一有动静,老将军得知之后立刻还城便是。再则,江州城池坚固,就算老将军不能及时还城,对方又岂能一时片刻就攻得下来。”

听得黄权这番分析,严颜这才放下了心,沉思良久,遂道:“好,那老夫明日就去会一会那刘镇南。”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笑里藏刀的老少会

次日,旭日将升未升。

天色尚灰蒙蒙时,江州城的东门便已大开,三千多江州军押解着成百上千辆马车出城,向着十余里外的荆州军大营徐徐而去。

马车上满载着一袋袋的粮食,还有一箱箱的铜钱,或者蜀锦,这些东西,都是刘璋送给刘封,作为替换巴郡的礼物。

车队沿着向东平坦的官道徐徐而行,绵延数里之长,如同一条蜿蜒的长蛇一般。

直到天色大亮,这支车队的尾巴仍然没有出城。

与此同时,身穿常服,内披软甲的严颜也出城了,身边所带的,不过七八名精壮如牛的亲兵。

这些人目光灼灼,肌肉盘虬,腰间备别着一环首刀,一看就是武艺不凡的健儿。

先前定下的约会地点,位于城东南一里外,官道旁的一座石亭中。

在严颜抵达前,早先派出的斥候就将石亭附近侦察了一遍,在确认并无伏兵之后,严颜才继续前往会面。

尚有数十步之遥时,严颜就望见石亭中已有七八个人影,想来是那刘封提早一步先到。

策马快行几步,转眼间,严颜就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刘镇南真容。

那是一个笑容坦然而和蔼,气度英武而不凡,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旺盛的青春活力的年轻人。

那是一个只见一眼,却让人感受到浓烈的亲和力的荆州之主。

严颜先前也听说过荆州有这么个叫刘封的少年人物,以刘备义子的身份,却与刘备公然决裂,非但没有众叛亲离,反而纠结了一批豪杰之士,屡次杀得刘备灰头土脸。

而今,这个人还趁着刘备取蜀之时,闪电般的端了刘备的老窝,北退曹操,东拒孙权,奇迹一般的傲然雄立于荆楚大地。

这样一个传奇般的人物,竟然只一个二十出头,眉宇间尚有几分稚气的毛头小子。

严颜心中着实惊奇了一回。

“严老将军,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幸会幸会。”

刘封先一步踏出亭外,拱手笑迎。

严颜忙拱手还礼:“刘镇南言重了,能有幸一睹刘镇南这般英雄风采,是老朽的荣幸才是。”

“呵呵,老将军里边请。”

刘封摆手将严颜请入亭内,二人所带的亲兵侍卫,各自环立于亭外。

这一老一少的会面甚是融洽,刘封绝口不提军国重事,而是以一个晚辈和外乡人的身份,向严颜请教了诸多关于蜀中风土人情之事。

严颜亦觉得这刘镇南不摆谱,为人亲切,先前的戒心放松不少,兴致一起,便将蜀中风土大讲特讲,侃侃而谈。

不知不觉中,已是日上三竿,正午当头。

这时,一骑飞奔而来,那士卒翻身下马,来至亭外,拱手道:“启禀主公,马将军命小的报知主公,江州城送来的钱粮礼物皆已收下,清点无误,请主公示下。”

刘封点了点头,摆手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亭外之词,严颜听得一清二楚。

待得那亲兵策马而去后,严颜便道:“刘将军,而今巴东备郡失守,刘备方面必是人心震动,士气涣散,此时正是我们两家合力,剿灭刘备的绝佳时机,但不知刘将军打算何时出兵北进涪城?”

严颜见刘封已收到了粮钱,便顺势想催促刘封出兵。

“出兵之事暂且不提,我倒有一件事想请教老将军。”刘封忽然间来了这么一句。

严颜一怔,疑道:“请教不敢当,不知刘将军有何事相问?”

“益州天府之国,户口百万,文武良才不计其数,似这般人杰地灵之地,竟然被弱小如张鲁刘备这样的诸侯欺凌至此,严颜认为这是由什么原因所致?”

刘封说话之时,语气渐渐生变。

严颜没想到他忽然会这般问,言语之中,且似有嘲讽之意。

严颜的表情,立刻晴转多云,也不回答,反问一句:“老朽有些不明白,刘将军为什么忽有此问?”

刘封笑了笑,不紧不慢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如今我荆楚将士浴血而战,固然可以帮助刘益州解除了眼前之患。可是以刘益州的治国之才,早晚必会再度祸患,益州士民也将因此再遭劫难,严将军难道不为益州士民的处境感到悲哀吗?”

刘封之词越发锋利,矛头已然直指刘璋的无能。

当着臣子的面,公然指责对方的主公无能,这是**裸的打脸。

“我家刘益州性情仁义,仁而爱民,益州的灾患,旨是那些奸险小人所致,岂能怪到我家主公头上。”

严颜“义正严词”的替刘璋辩护,但那口气听起来却不怎么有底气。

刘封冷笑了一声:“仁而爱民?哼,说得永远比唱得好听,那刘备还不是满口仁义道德,结果呢,他却像一个瘟神一样,所过之处,士民无不饱受灾祸。”

刘封这态度突然间的改变,让严颜心中涌上一丝不祥的预感,面对他对刘璋越发直白的嘲讽,严颜有点坐不住了。

“刘将军,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严颜沉声一喝,亭外的亲兵一见严颜发怒,立时警觉起来,手皆悄悄按向刀柄。

刘封的神情也肃厉起来,冷笑道:“什么意思?当初可是你家刘益州派人苦苦衷求,请我发兵解救于他。我刘封和荆楚将士,离乡背井,浴血奋战杀人蜀中来救他,结果呢,你那自诩仁义的刘益州,却为提防我刘封,公然撕毁协约。我倒要问一句,刘季玉他所谓的’义’在哪里?”

正如严颜所料,刘封还是在为巴郡之事耿耿于怀。

在明明已经答应改约的情况下,刘封还这般1日事重提,这其中明显有诡计的威份在内。

只是这件事,终究是刘璋不讲信义,刘封占据着道理的制高点,这般厉声指斥,严颜虽形容肃厉,但一时间却不知如何辩驳。

板着脸僵持了片刻,严颜极力的平伏下激动的情绪,默默道:”这件事与我主无关,是我力谏我主,不可将巴郡割让于刘将军你。”

刘封冷笑一声,讽刺的表情越重,不屑道:“原来只因臣下的一句谏言,为主者便可背信弃义,我倒要问一句,究竟你们谁才是这益州之主!”

话到此处,翻脸的意味已再明显不过。

严颜沉吸了一口气,冷冷道:“刘将军既然没什么诚意,这会谈也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严某先行告辞了。”

严颜拱了拱手,当即就要先走。

正在这时,又是一骑飞奔而来,这一回来的却是江州军士卒。

那士卒神色惶然,滚鞍下马,伏在严颜跟前惊叫道:“老将军,大事不好,江州城出事了。”

严颜闻言变色,刘封的嘴角,却浮现出一抹诡笑。

半个时辰前,江州东门。

城头上,黄权一身青衫,抬头看了一眼当头的日空,火辣辣的刺得他皮肤滚烫。

大道上,车队正在向着江州城徐徐而来,那是护送钱粮归来的三千江州军卒。

一刻钟前,严颜那里派了人来报平安,言是与刘封的会面相当的融洽。

现在,粮队又顺利的归来,黄权这几日来一直紧绷的心弦,这个时候才真真正正的松了下来。

收下了钱粮,又和严颜建立了信任,接下来,这位刘镇将就再没有什么理由拒不发兵。

只要刘封的军队能沿涪水北上,直插刘备的后路重镇涪城,雒城之围必解无疑。

黄权现在的心思,已经飞到了许久已后。

那时,刘备已灭,益州重归于和平,那有太多太多的建言想向刘璋提出,只要刘璋肯听从,一定能避免重蹈覆辙。

益州,绝不能像另一个曾经的世外桃源荆州那样,变成战乱灾祸的苦难之州。

神思之间,运粮军兵已抵城下。

城门大开,一辆辆空荡荡的粮车鱼贯而入。

或许是由于天气太闷热,士卒们在太阳底下晒了一整天的缘故,粮队的士卒们都想早一步人城乘凉解乏,入城之时便你争我抢,很快失去了秩序。

威百上千辆的粮车,不用多时便拥挤在城门内外一带,吵吵嚷嚷的乱威了一片,甚至还有人为先一步入城而打了起来。

看到城下的乱哄哄的景象,黄权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能为早一步入城这等小事就吵起来,益州军的军纪之差可见一斑。

黄权一直在想,他们益州军兵多而粮足,亦不乏张任这等良将,却屡屡败于兵少的刘备之手,归根结底,还是治军之道远逊于敌。

“等灭了刘备之后,一定要建议刘季玉好好的整训一下军队不可。”

黄权暗做打算时,自己亲自下了城池。

这乱哄哄的场面他实在是看不下去,此间应该不乏荆州军人的眼线,若是让他看到这等不堪的场面,只会徒增对他们益州的轻视之心。

“都不要再挤了,逐次而行,谁敢再抢道军法处置。”

黄权骑着高头大马,厉声喝斥道。

他的话淹没有喧嚣之中,似乎无人将他当作一回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名军校依然胡冲乱挤。

黄权怒了,斥退人群,直奔那人面前,厉声道:“你叫什么,哪一营的,报上名来。”

那人将头盔往上一推,深陷于内的面孔露了出来,一张诡笑的面孔盯向黄权,嘿嘿笑道:“公衡兄,好久不见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故人?仇敌?

黄权抬头一看,当他看到那人的面容时,不禁神色大骇。

那伪装成小校之人,竟然正是孟达。

孟达先前为刘璋部属,后来却与法正等人背叛刘璋,引刘备入蜀为祸。

同为f日僚,黄权岂能不认识孟达,又岂会不知他再叛刘备,归降刘封之事。

令黄权震惊的是,孟达竟然会以这样的装扮,不可思议般的出现在自己跟前。

一瞬间,诸般线索涌过心头,黄权陡然间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布局周密的陷阱之中。

猛然省悟,尚不及有所反应时,只见眼前寒光一闪,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旁边。

握剑的孟达,冷笑道:“公衡,你我同僚一场,我不想杀你,你也不要让我为难。”

话音未落,孟达手高高举手,用力一招。

拥挤在城门一线的三千运粮军卒,轰然而动,突然间举兵向自己的同袍杀去。

三干军卒,臂上备系着一条红色的细绢,挥舞着藏匿于车上的兵器,向着那些尚在惊恐中的江州军砍杀而来。

在这般措手不及打击下,城门一带的江州军立时陷入一片混乱。

汹汹如虎的士卒从身边喊杀而过,狰狞的刀锋无情的砍向那些慌乱四散的敌兵。

黄权神色一片惨白,脸上的神情既有愤怒,又有困惑,胸口因沉重的呼吸而起伏不定。

“孟子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黄权不敢动弹,却怒视着孟达厉声质问。

在黄权看来,孟达虽然先前背叛了益州,但眼下他已归顺刘封,作为盟友的部署,双方的前仇已应抵消。

只是他却不知,孟达为何会带兵出现在这里,突然间对江州军大开杀戒。

又或许,他早已惊悟真相,但内心却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孟达冷笑了一声,不急不慢道:”公衡,以你的机谋,应该已经猜到真相,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一语重重的抽打在黄权的心头,他终于不得不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原来,刘封早就有心取江州,所谓答应改约,以及约同严颜出城会面,统统都只不过是为袭取江州,故意设下的圈套而已。

自己这三千运粮军抵达荆州军大营后,定是被刘封扣下,然后,则改由孟达率领三千益州藉的刘封军,伪装成己方运粮队归来,蒙骗过守城军的耳目,大摇大摆的混入到城中。

借着故意制造的拥挤,在城门一带制造混乱,借机突然发难,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此刻,若有严颜在,必可镇住慌乱的军心,赶在后队荆州军主力杀到之前,将这三千敌军赶出城外,重新夺回东门的控制权。

但是现在,严颜却在几里外正与刘封会面,即使听闻消息赶了回来,恐怕也已大势去矣。

更何况,刘封既然设下了诸般计谋,又如何能让严颜全身而还?

一切的一切,竟是如此阴险的计谋,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而且还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那般卖力的“配合”了刘封,完成了整个布局。

此时此刻,黄权有种恼羞威怒的感觉,心中是何等的愧然难当。

“孟子度,刘益州待你不薄,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恩将仇报,你的良知与道义何在?”黄权面色胀得通红,厉声斥责道。

左右已皆是自己的人,黄权无处可逃,孟达便收起了手中之剑,面对黄权的质问,回应的却是一阵哈哈大笑。

“良知?道义?”

笑声骤然而目,目光如电,直射向黄权,“益州终日辛苦劳作,为刘璋纳赋,刘璋只会享受,却无法保护那些养活他的子民,有多少人是因刘璋的软弱无能而死,我倒要问一句,刘璋的良知与道义又何在?”

肃厉之词,只令黄权心头深深一颤。

明知孟达有强词夺理之嫌,但在这一瞬间,黄权的心中竞有产生一种深深的共鸣。

“正所谓良臣择木而栖,那刘将军有王者之风,我孟达追随于他,不但可以救天下万民于水火,而且能满足我生平之志向。

公衡,我们是聪明人,不要再执迷不悟,死心塌地的为那个无能之主卖命了,归顺刘将军吧,我们追随他并肩而战,共创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孟达的诱降之词,慷慨激昂,有着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感染力。

不经意间,黄权的心竟然动摇了。

“不,黄权,纵然刘季玉有干般不是,但你又岂能背叛于他。”

内心深处,另一个声音却在顽抗的劝阻着他。

沉默不语,耳畔尽是喊杀之声,眼眸中血光四浅,脆弱的江州军卒,如羔羊一般被敌人肆意斩杀。

这就是乱世吗?

弱肉强食,人如草芥。

纵然我黄权有一身的本事,忠于这样一个弱者,却只能眼看着家园父老,在战火中}争扎吗?

或许他说得很对,益州需要一个真正的强者来保护。

黄权沉默了。

江州城东南,石亭。

当严颜听到那个惶恐而来的士卒所说时,一张古松般苍劲的面容,陡然间变得震怖无比。

他猛然回头,双目中喷涌的是恼怒的火焰,燃烧的瞳孔中,倒映着的却是那个年轻人冷笑的表情。

敌人伪装成运粮队,轻入江州,一举夺占东门。

黄权被俘,江州军团一片浑乱,数以万计的荆州军主力,正由城东大营向着江州杀奔而去。

在听到这震惊消息的一瞬间,严颜猛然间省悟:自己中计了。

“刘封,好你个言而无信之徒!”

严颜怒喝之时,手中佩剑愤然而出,一千亲兵纷纷拔,作势便要冲上去厮杀。

刘封手下的亲兵反应也快,也立刻兵器出鞘,一拥而上将保护在刘封周围。

一场短兵相接之战,一触即发。

刘封却分开众军,昂首走至前边,面对着怒气满面的严颜,淡淡道:“严老将军,你别忘了,是你主刘璋背信在先。圣人云:以德报德,以直报直。你没有资格这样质问我。”

严颜一时语塞,正如刘封所说,他确实理亏。

这员老将虽然勇武过人,但终究只是一介武夫,当初他给刘璋建议拒割巴郡,仅仅只是出于益州安全上考虑,却忽视了这样做,会在政治上让刘璋陷入被动。

至于刘璋父子,连请刘备入川这等馊主意都能采纳,其见识有多么的短视由此可见。

一主一臣,一拍即合,却没想到,正中了对手的下怀。

此刻的严颜,懊悔之心油然而生。

“老将军,我的大军此刻想必已经杀人江州,大势已去,你就算赶回去也无法挽回。老将军乃明理之人,既然刘璋庸溃无能,何如归顺于我,既可保境安民,又可助裁成就一番大业。”

刘封见严颜情绪恍惚,果断的便出言诱降。

严颜若是那等轻易可降之辈,当初刘备的大军攻城,江州危在旦昔之时,他就投降了,又何至于今日。

听得刘封的劝降,严颜陡然大怒,怒视着那满脸云淡风轻的敌人,脑海里突然间闪过一个狰狞的念头。

祸首就在眼前,正所谓擒贼先擒王,若是我一举将这小子擒杀,整个荆州军必然全军瓦解,江州之祸不就轻易解决了么?

念头一生,严颜环扫对方,心想那刘封左右不过-八名亲兵,自己的部下拖住这些人应该没问题,而以自己的武艺,对付那个毛头小子应该不成问题。

权衡之下,严颜的信心倍增,苍老的眼眸中,杀气陡然间涌动如潮。

严颜心里在想什么,刘封一眼便看穿。

此番取益州,刘封并不想大开杀戒,而严颜又是蜀中名将,在益州甚有名望,若能赢得这老将的归降,对自己自然是有极大的好处。

这也正是刘封为何会选择诱使严颜出城会面的原因。

不仅仅是为夺取江州,更是为心悦城服的让这员老将归顺。

看出严颜有杀机之后,刘封忽然哈哈大笑,不以为然道:“严老将军,我知你武艺高强,不过,你再高又能高得过关云长吗?连关羽都死在我的剑下,严老将军,你想在这里与我动手,可要想清楚呢。”

刘封口气够狂,全然不把严颜放在眼中。

他这是在使激将法。

习武之人就是如此,总有一股不服人的劲,似严颜这般老将,自恃有廉颇之勇,虽然听闻关羽死在了刘封手下,但打心眼里却仍是不服。

眼见刘封如此不屑于己,严颜如被羞辱一般,一腔的怒火喷涌而生。

“刘封,你休要口出狂言,你真以为我蜀中无人不成!”

严颜厉斥之间,锋利的剑锋直指刘封。

这个老将,还真是好激。

见得严颜中计,刘封遂是淡淡一笑,冷视着对方道:“我素问蜀中严希伯有廉颇之勇,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便不妨打一个赌。““嗯?”严颜面露疑色。

“十招之内,我若不能胜你,则我立即下令兵马撤出江州。若是十招之内,老将军你败了,便甘心情愿的归顺于我麾下。不知老将军敢不敢和我打这个赌。”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如虎添翼

十招之内想胜我,真是笑话!

纵使是昔日的战神吕布,想在十招内击败我严颜也非易事,更何况是你这么一个初生牛犊。

刘封的豪言,在严颜看来,既是一种自大,又是一种**裸的挑衅。

严颜的神色冷峻如冰,凶厉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刘封,手中的剑越握越紧。

“老将军,你到底是敢还是不敢?”刘封不耐烦的问道。

“你们都退下,让老夫来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之徒。”

严颜怒斥之下,左右亲兵面带不安的退向左右。

他这般言行,等于是接下了这场赌战。

刘封轻轻拔剑,淡然道:“你们也都退在一旁吧,这是我与严老将军的赌战,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擅自出手。”

军令如山,本方亲兵只得退在一旁,十几名敌我双方士卒,围成了一个圆形的战圈,备人凝神戒备,以防不测。

风起了,淡淡的尘埃击打着树枝,发出沙沙的细响。

周围的空气中,慑人的杀气在急速的;疑聚,战斗未开,士卒们便感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由圈中那二人为中心散发开来,逼迫得他们不得不暗自后退数步。

“老将军,君子言出必行,倘若我十招胜你,还望你能如约归顺于我。”

刘封长剑斜拖于地,再一次劝认这场赌约的有效。

“要赌便赌,何需废话。”

苍老的面容愈加狰狞,瞳孔陡然一聚,“而且,败的人,只会是你。”

话音未落,那铁塔般的身形,在一声低啸声中,如猛虎般向着纵中,手中长剑化做一道流光,径直刺向刘封的眉心。

招式一动,便显剑术不凡。

刘封侧步一退,猿臂一抖,青缸剑斜挡而出。

锵一一青脆的嗡鸣声中,严颜快如闪电一剑,轻描淡写的便被刘封化解。

这小子的剑术,竟然这般了得!

惊诧之下,严颜身形急转,借着反弹之力,长剑转向对手的腰间扫去。

劲风猎猎,杀气腾腾。

刘封鹰目一凝,长剑侧递而出,不偏不倚点在了袭来剑身之上。

他的剑如同抹了胶水般,死死的粘住严颜的剑,略施巧劲,借力一带,那横扫之剑的轨迹便被轻易改变,反向严颜的脖间削去。

这是枪法之中以柔克刚的招数,刘封天资禀异,竟是将这手段运用到了剑术之上,初次使将出来,没想到竟然这般得心应手。

严颜万没想到,这小子的剑术竟是这般诡异,自己当初在他这个年纪时,绝难有这般的实力。

两招交手,严颜才真正的意识到,眼前这年轻人,绝非是一个平凡的对手。

严颜甚至还隐隐觉得,这小子的武艺与自己不相上下,甚至还略高出自己一筹。

难怪他竟敢与我单枪匹马的会面,原来是早有的恃,根本就不怕我突然发难。

惊诧之下,严颜很快平伏了心情。

这小子虽然武艺了得,但要想十招胜我却在做梦,我只要拖过十招,看他是否会如约撤兵。

当下严颜沉着心思,凝神再战。

他似乎看出来刘封在用剑之际,每每都用那以柔克刚的手段,并不敢与自己硬碰硬的正面交锋,如此看来,应该是忌惮于自己的力道刚猛。

想到此节破绽,严颜便抖擞精神,一身之力尽灌于臂,每一剑挥出都虎虎生风。

空气之中,兵刃摩擦空气所激发出的“哧哧”之声如群蛇嘶鸣,刃风溅起的尘埃漫空飞舞,周围观战的军士直看得心惊胆战。

顷刻之间,九招已过。

只剩下这最后一招,这场赌约就要分出结果。

严颜已确信对方无法十招取胜,这最后一剑劈出时,几乎倾尽了所有的力量,狂澜怒涛般的一式,大有劈山斩海,有进无退的决然之势。

战雾之中,谁都不曾注意到,刘封的嘴角微微上钩,一抹诡异的冷笑悄然浮现。

一声低喝,青钉宝剑挥出,这一次,他没有再用那以柔克刚的15劲,而是迎着严颜那刚猛无比的一剑正面而上。

最后一招,他这是要硬碰硬。

那快如闪电的两柄利剑,在众目睽睽之下相撞。

严颜原以为对手改变战术,想以硬碰硬,正中自己的下怀,凭着他势如开山的力道,就算不能当场击杀,也可将这黄毛小子震成重伤。

到那个时候,便可挟持他做人质逼迫荆州军退兵。

严颜的美好想法,却在这一剑相撞之下,刹那间烟销云散。

预想中,刘封被剑力弹飞,口喷鲜血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空气中,甚至连兵器撞击的激呜声也没有。

自己手中的那柄剑,忽然之间就像是被施了妖术一般,瞬间变得如败絮般不堪一击。

怒睁的眼眸中,跟随自己多年的佩剑,就那样匪夷所思的断为两截。

然后,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刘封的剑已当头而至。

刹那间,严颜猛然惊悟,为何那小子竟敢口出狂言,狂称十招之内击败自己。

原来,他所恃的并非是过人的武艺,而是……手中那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先前那九招,故意的示弱,竟是早有预谋,只为最后这一剑,激发自己倾尽全力。

招式用老之下,严颜根本不及闪避,眼看着剑锋已在咫尺之间,这一剑下去,他整个人便要被削为两截。

命丧今日吗?

心中长叹一声,万念俱灰的严颜,在那一刻已准备慷慨赴死。

那一柄寒光凛然的宝剑,却在严颜额前寸许之处停止。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严颜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额头前的那宝剑,呼吸粗喘如牛。

周围所有观战的士卒,都如失神一般,为眼前这死生一线震慑住了心魂。

尘埃落定,刘封淡淡一笑,一个潇洒的收招之势。

当严颜额头的一滴冷汗尚不及滑落时,刘封的剑已归入鞘中。

“老将军,十招已过,我胜了。”

刘封这时的语气之中,反而没有了先前的狂妄。

严颜确实输了,如果不是刘封手下留情,自己此刻恐怕已经身首异处。

但他不是输在技不如人,而是输在轻敌,根本没有去细想,刘封之所以会口出狂言,那是因为人家早有宝剑所恃。

“我实在是太大意,我早该想到,能把刘备、曹操和孙权都耍得团团转的人,怎会是一个只懂用蛮力的愣头青。严颜啊严颜,妄你活了一大把年纪,竟然着了一个后生的道……”

严颜心中是懊悔无比,尽管有着不服之气,但不管怎样,自己终究是输了。

沉吟了半晌,严颜铁青着脸,不情愿的微微拱了拱手道:“刘将军智计无双,我严颜败了,从今往后,听凭你驱从便是。”

严颜这话,等于是默认归顺了自己。

刘封心中大喜,长松一口气后,忙是笑道:“老将军武艺超群,今日我若不是仗了这柄‘青钉’宝剑之利,别说是十招,只怕一百招一千招也奈何不了老将军。”

蜀中虽地处偏僻,但严颜也听说过’青缸’剑之名,这才恍然知道,自已是败在了这等神兵利器之下,心里边顿时舒服了许多。

而眼下刘封虽胜,却毫无得意之色,反而是越发的自谦,把严颜捧得高高在上,这一席话后,严颜本是无光的颜面,顿时便好转了许多。

“原来是青缸宝剑,听闻此等神兵削铁如泥,怪不得,怪不得。”

严颜摇头苦笑,一副无奈之状,言下之意,则是向在场之人暗示,此战失败,非乃人力可违。

“老将军武艺过人,今后有机会,我还要真正的向老将军请教一番才是。”刘封不失时机的又推崇了一番严颜。

严颜呵呵一笑,捋着花白的胡须道:“主公言重了,请教万不敢当,主公若有兴趣,老朽陪你切磋一番就是。”

这几句话后,先前的尴尬紧张气氛烟销云散。

当下计降严颜之后,刘封便与他一同回往江州城。

此时距离东城发难已过去了数个时辰,马谡的后继大军早已杀人城中,因是严颜不在,黄权被俘,万余江州军群龙无首,只稍作挣扎,便是投降的投降,溃逃的溃逃。

比及刘封等进入江州城时,战斗已然结束,这一座巴郡的治所早已改换旗帜。

进入郡府,入得正堂。

马谡、孟达等将皆已恭候在此,还有一个闷闷不乐的黄权。

当黄权见到严颜与刘封一同归来时,脸色不禁微微一变,方知严颜已经归顺于刘封,心中不禁好奇,这刘封到底是便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将这位刚烈的老将收伏。”公衡,有你和严老将军相助,我的取蜀大业必定马到功成。”刘封笑着对黄权道。

黄权虽然降刘,但到底还是有几分被迫无奈,只是木已成舟,再徒做扭捏也无济于事。

想通了此节,黄权索性道:“江州之事,成都方向尚未可闻。主公若想取益州,便当速以大军轻装而行,星夜杀奔成都。现下成都城中兵不满万,无一将可用,只要主公的大军一到,刘季玉震怖之下,必然开城投降,主公便可兵不血刃而得益州也。”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满腹怨言的“好人”

黄权的计策,正合刘封的心意,攻取益州,利在速度,关键就在于成都。

此番攻取江州,一万多江州军中,几乎有近七千人收降,这使得刘封军的兵力总数达到了四万之多。

而且,刘封还得到了成都库府几乎半数钱粮,兵力与钱粮已经一跃超越刘备与刘璋二人,成为了益州境内最强的势力。

夺取江州的第二天,刘封就做出了新的部署:

以严颜统军五千,沿涪水北上进军涪城,威胁刘备后方。

以马谡率军五千,屯驻江州,留守巴郡,以为后援。一刘封本人,则会同黄权与孟达,统军三万,大军逆江而西进,直取成都。

在大军开拔之前,刘封还做了一系列的人事部署。

刘封以镇南将军的名义,征辟了大量的巴郡土著士人充实自己的幕府,其中包括周群、黄祟、马忠、勾扶、张嶷、马勋等诸多当地豪族名士。

这些土著士人中,大部分人就都被越级提拔,充当了巴郡、巴东、涪陵三郡的郡守、县令以及各级的官吏。其中如张嶷、马忠等辈,将被刘封封为中郎将、偏将军等,成为刘封麾下可用将领。

刘封大力的重用益州土著士人,正是为了用最快的手段收拢人心,而他的这般作法,又与刘备和刘璋大有不同。

当年刘焉入蜀时,随同入蜀的还有大量北方的土人,这部分人被称为东州士人。

刘焉为了确保在益州的统治,依靠东州士人,以淫威杀戮土著士人立威,整个刘焉时代,益州士人都处于被严重打压的境界。

刘璋继位后,又以“宽”而著称,一方面纵容东州士人继续横行无忌,一方面对土著益州士人的打击又不如其父那般严厉,如此一来,便又得罪了一部分诸如法正这般不得志的东州士人。

刘备的入蜀,赢得了不少东州士人的支持,在这种情况下,刘封若想取得益州,最有效的手段就是针锋相对,大力的提拔益州土著士人。

这些人刘焉父子时代倍受压制的士人,一旦获得空前的信任于提拔,看到了出头的希望,必然会毫不犹豫的倒向刘封。

而刘封作为一个名望不及刘备的外来者,如果想同时除掉刘备和刘璋,解除对土著土人的压制,利用益州本土派的力量夺取对益州的控制权,同样也是刘封唯一的选择。

刘封的这般作法,正如他所料想的那样,起到了极好的效果。

刘镇南将军大量提携益州土人的消息,迅速的传遍了巴郡邻近各郡,随着刘封大军的挺进,江阳、犍为诸郡本地豪强,纷纷揭竿而起,率领私家部曲攻杀县令,响应迎接刘封的入境。

自江州西进,刘封的大军可谓一路畅通无阻,五天之后,两万大军顺利的进入蜀郡,进占了成都以南的广都县。

此地,距成都不足五十里。

成都,州牧府。

富丽堂皇的大殿中,昏黄的灯火在摇曳,画满仕女图的墙壁上,黑色的影子,就像是诡异的幽灵一样,在诺大的墙壁上跳着鬼舞。

虎皮榻上,形如枯槁的刘璋呆呆而坐,手中捏着那的道急报在穿堂风的吹抚下,无力的扭动着脆弱的身姿。

他就像是一个虚弱将死的病人一样,呆若木鸡的脸上,绝望的表情时隐时现。

我只是想守着父亲留下的一份基业,安安心心的了却余生。

我谁都不敢得罪,小心谨慎的应对着周围的每一路诸侯。

我对部下宽容之极,即使他们犯下死罪,我也愿意宽恕他们。

我对百姓仁爱,即使面临困境,也不愿坚壁清野,烧毁他们的田园。

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可是,为何上天却要这般不公的街我。

同宗恩将仇报,盟友反目成仇,部下背我而去,百姓改奉新主。

“为什么,为什么一一”

突然之间,刘璋冲着那空荡的大殿怒吼一声,回应他的,却只有那沉闷的,渐渐隐去的阵阵回音。

狰狞的面容只维持了那么一刻,那张苍白的脸旋即被委屈与绝望所占据,坚持了片刻,他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痛苦,竟是伏在案几上呜呜的大哭起来。”瞧瞧,州牧他竟然足艮小孩似的在哭。”

“是啊,好歹也是一方诸侯,怎的这般没用。”

“听说那小刘将军就要打到成都了,咱家主公这样,肯定抵挡不住,到时候荆州军人城了,咱们可该怎么办。”

“担心什么,听说那小刘将军是个明主,对咱益州人极好,到时候咱们改换新主便是。”

大殿之外,一群男女侍婢们私下里议论纷纷。

“咳咳一一”

一阵轻咳声让他们惊醒,一群人如鸟兽惊散,寻声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儒生正徐徐走来。

“谯大入。”

见是此人后,侍婢们部松了口气,只随意的称呼了一声。

来者,名叫作谯周,乃是刘璋幕下师友从事,负责州中教育之事。

这谯周自幼醉心于读书和做学问,通读典籍,有“蜀中孔子”的美称。

不过此人读书读得有点忘我,举止怪异,时常欣然独笑,因此常被同僚嘲笑,即使是这些侍婢,对他也敢心怀轻蔑,并无多少尊敬。

“州牧可在殿中?”

谯周并不介意这帮下人们对他的轻怠,探着向殿中张望着问道。

一名侍女答道:“州牧在殿中,只是他交待不得让外人打扰,谯大人若想见,还是改天再来吧。”

谯周连连摇头,表情极是夸张,“大祸临头,怎能改天,我现在就要进去见主公。”

左右侍女欲待阻拦,但又想看这书呆子出丑弄笑,便也无人阻拦。

谯周提着衣摆跨过高槛,仿佛并没有看到刘璋正在痛哭,大步便走入殿中,高声道:

“主公,大祸临头,大祸临头矣。”

刘璋哪想到有人突然入内,吃了一惊,赶紧手忙脚乱的拭干净眼泪,待到抬起头时,谯周已经来至阶下。

见是谯周,刘璋不悦之余又感好奇。

当初刘璋征辟谯周,乃是因谯氏是巴郡大姓,而且此人在蜀中以学问而闻名,故此强行将他召至幕下,也算是收买人心。

只是此人读书读傻,行为举止乖张可笑,每每在群僚面前出丑,弄得刘璋也觉尴尬,故而平素议事也就很少召见他。

谯周似乎倒是很乐意,平素也就赖得管政事,大把的空闲正好专于研究学问,没有刘璋传召,几乎从不去主动参与议事。

令刘璋感到奇怪的是,这个他几乎有几年都没有见过的书呆子属下,为何会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深夜前来见自己。

“谯允南,你深夜不请自来,还胡说八道一气,你是读书又读糊涂了吗?”刘璋不悦的’、指责道。

谯周上前一步,满面忧虑道:“主公,刘镇南的大军已至广都,兵锋顷刻将抵成都城下。现在成都城内,军心涣散,民心惶惶。主公外有强敌兵临城下,内有军民人心离散,不是大祸临头又是什么?”

谯周本来以口拙而闻名,怎么想今时这一番话却流利畅快,毫不停滞,一口气说下来,只把刘璋听得心惊胆战。

刘璋心中惶恐,却强作镇定,厉声道:

“成都尚有近万余,钱粮足支数年,刘封兵马虽至又有何惧。谯允南,你休要危言悚听。”

谯周长叹一声:“刘封一路自巴郡而来,所过郡县士吏大多望风而降,更有州中豪强斩杀县令守将,开门迎接刘封,如此可见,益州人心已皆倒向刘封,纵使城中有兵有粮,又焉能一守Ⅱ阿。”

刘璋听着心跳加快,谯周接着又道:“先前刘备南下时,一路便是降者无数,若不是张将军等苦守雒城,此刻刘备大军早已进抵成都。而今刘备未退,刘封又至,人心崩溃只在转眼之间。主公,现在必须是出决断的时候了,若待刘封大军破城,主公真的便将大祸临头矣。”

刘璋本就万念俱灰,再被谯周这般一“恐吓”,强装的镇定立时被击碎,神情顿时骇然无比。

“事已至此,允南你又有什么良策,可解这内外之危?”刘璋的态度马上变得恳切起来。

谯周香了口唾沫,大声道:”我夜观乾象,见群星聚于蜀郡,其大星光如皓月,此乃王者之象。事到如今,主公岂能再逆天而行,依周之见,不若开门迎降,归顺于那刘镇南’、吧。”

投降刘封!

亏你说得出口,你谯周食我刘氏父子之禄,如今大难临头,不为我分忧解难,却劝我去投降敌人,把这益州的大好河山拱手让给那个姓刘的小子。

一瞬间,刘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仿佛积蓄在心底的怒火被谯周这一根火苗点燃一般,不可阻挡的喷发而出。

“好你个卖主之贼,来啊,把这厮给我拖下去斩了。”

好歹这成都还没破,刘璋的话没人敢不听,号令既下,一千武士赶紧入内,拖起谯周就要离殿。

正在这时,一名侍卫急匆匆的入内,伏地叫道:“主公,大事不好,刘封的大军已经出现在城外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众叛亲离

(感谢小梦打赏赠送,以及Ih兄月票和打赏)刘璋本来是站着的,怒气腾腾的要拿谯周开刀,但一听到刘封的大军到了,整个人如中雷击一般,一屁股便跌坐下来。

“罢了,放了他吧。”

一腔的怒气,瞬间被击垮,刘璋表情呆滞的坐在那里,无力的摆了摆手。

武士们赶紧把谯周松开。

这位年轻的学者整了整衣容,再次走入殿中,苦口婆心道:“主公,我正是因为食主之禄,所以才要为主公身家性命设想,劝主公开城投降。倘若主公果真打算死守城中,那谯周也愿意追随主,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城在人在,城亡人亡……难道,除了投降和死亡之外,就再没有别的路可选了吗?

刘璋心如刀绞。

暂时难做决断之下,刘璋急召众僚前来商议应对之策,但来者却比平日少了许多,一问才知,原来许靖等辈,已在听敌军临城的那一刻越城出逃,投往刘封那里去了。

许靖等辈身为东州士人,刘璋平素待他们不薄,但现在大难临头,他们却如此果决的抛弃了自己,倒是谯周这等平时受压制的益州土人,反而没有弃自己而去。

刘璋唏嘘感慨之下,只能问众僚有何应对之策。

如今的成都城中,精锐之兵尽皆已调出,如张任等武将在外的在外,降敌的降敌,虽有一万多兵马尚可调动,但竟然无一名可堪重用的大将。

一千文士们面面相觑,议论了半天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焦头烂额之际,谯周便建议刘璋率众上城,先观看一下敌军之势再做打算。

刘璋无计可施,只能听从谯周的提议,率领着一干不安的从僚出得州府,赶往南门观敌。

上得城头,刘璋极目远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南门数里外,连绵数里的敌营灯火辉煌,耀如白昼。

火光之下,壁垒森森,旗帜飘扬,军容甚是震怖。

再望南面的大道上,无数的火把自天际而来,绵延如无尽的长蛇一般,向着敌营缓缓开进,那是更多的军队正在进抵城下。

刘璋在城头胆战心惊的观看了几个时辰有余,但见南面的火蛇依然不熄,进抵城下的敌人数量似乎无穷无尽一般。

时已夏末初秋之际,深夜间渐有凉意,但刘璋的背上却是大汗漓淋,浸得衣袍像是吸饱了血的蚂蝗一般,紧紧的贴在皮肉上。

在见识到刘封军的浩荡军容之后,刘璋这回真的是绝望透顶了。

“主公,敌军挟百胜余威而来,声势如此浩大,以我成都惶乱之军心,焉能与之抗衡,主公,是战是降,千万要三思而行呀。“谯周见刘璋神色骇然震怖,便又不失时机的劝道。

刘璋心中又是一抽,这一回,他没有再怪谯周,而是苦着脸环看着诸僚,颤声问道:

“你们呢?你们认为我是该降还是该守。”

左右诸如董和之辈,旨也默然不语,虽未明着支持谯周的言论,但默认之意已很明显。

臣下皆无死守之间,刘璋的心立时又凉了半截。

此时此刻,周边虽有众臣环护,但刘璋却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

许靖等辈,人已越城逃往刘封那里,而董和、谯同等辈,虽然没有公然背叛自己,但他们的心却早已投向刘封,刘璋就算再无能,这点人心还是洞察得出来。

“主公,我以为,不如派人前去见一下刘封,向他许以割地赔款,以换取刘封退兵,或许可以暂解成都之危。”

一直默不作声的董和,实在是对刘璋那可怜样感到余心不忍,便是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刘璋像是一个溺水之人,突然间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本是死气沉沉的表情,顿时闪现出现几分精神。

就在刘璋刚刚看到一丝希望时,谯周却道:”刘封的大军已进抵成都城下,我们已是山穷水尽,对方眼看着便能夺取益州,岂会因区区小利就撤兵而去,幼宰此计想当然尔,刘封断不会答应。”

当头一棒,直击得刘璋晕头转向,痛苦的沉吟半晌,刘璋无奈的叹道:“事到如今,别无他法,也只能试一试了。幼宰,此番就有劳你一趟了,只要能说动刘封退兵,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董和怔了一下,似乎有不情愿的意思,但迟疑片刻,还是拱手道:“我尽力而为,但愿能不负主公所托。”

城外的荆州军,并没有刘璋看到的那般浩大,其实只是黄忠所率的五千先锋军而已。

刘封令黄忠率先锋步骑,星夜兼程由广都进军成都,目的只是想造成一种大军突然压城而至的假象,对成都的人心士气造成突然性的一击。

至于那看似无穷无尽,如长蛇般的兵马,不过是刘封向当年的董卓学了一招而已。

当天晚上,黄忠的五千兵马立营城下之后,又悄悄的派兵回往南边,点着火把佯装新军,大摇大摆的入驻大营,如此反覆,便轻而易举的营造出一副干军万马到正来的假象。

事实证明,刘封的计策非常奏效。

一天之后的黄昏,刘封所率的三万大军陆续抵达,在成都四面下寨,将这座益州州治围了个水泄不通。

就在刘封抵达的当天,他才听闻刘璋的使者董和今早已至,已在营中等候了他一整天。

入得中军大帐,一名文质彬彬的中年儒生忙起身施礼,口称:“益州牧幕下成都令董和见过刘镇南。”

“幼宰先生快快免礼。”

刘封赶忙上前一步将董和扶起,并请董和上座,无论是态度还是招待的规格,都是热情之至。

刘封对董和如此礼贤,一方面是他有爰才之心,另一方面则是临行之前,庞统曾对他有过提醒,说是益州刘璋手下有一名叫作董和的贤才,若取益州,此人将来可堪大用,一定要好好对待。

若说这董和,与其他益州人还大有不同。

此人籍贯为荆州南郡枝江人,但其祖先却本为益州巴郡江州人,至建安初年时,董和举家西迁,离开南郡来到益州,在刘璋手下做官,一直做到了成都令。

这也就是说,董和祖籍益州,但却生于荆州,既在荆州做过官,又是刘璋手底下任过仕,可以说他是半个益州人加半个荆州人。

刘封虽然打算改变刘璋和刘备重用东州人的做法,以蜀人治蜀,但为了确保对益州的控制,他又不能完全的将益州军政大权交给纯的土著士人。

军队上,刘封固然可以用黄忠等镇守要害,但在政事上,庞统刘巴等人分身无暇,且用荆州人来执掌益州政务,本身就与刘封的治蜀政策相悖,势必会引起蜀人的反感。

那么,有着一半荆州人身份的董和,其特殊的身世背景,以及其所怀的杰出才华,正好就成了刘封心中的不二人选。

便是因此,刘封对待董和自然要比寻常益州士人要更热情三分。

受得刘封如此礼遇,董和显得有些受宠若惊,但也没有因此而有所放松,依然小心谨慎应对。

“我主与刘将军本为同宗,先前因为受旁人所惑,一时糊涂才想修改1日约,刘将军大人有大量,还望能念在同宗之谊的情份下,可否退兵东归。”

客套数句后,董和转入了正题。

刘封已猜到了他此来用意,听得此言,当下只是笑着饮茶,却并不回应。

董和忙又道:“只要刘将军能不计前嫌,我主愿意割让江阳、东广汉二郡作为补偿。”

刘封冷笑一声,“江阳一郡士吏是主动投顺我的,至于东广汉郡,目下还在刘备手中,我麾下大将严颜正率军征讨。刘季玉拿这么两个不在他手中的郡作为补偿条件,他这算盘可打得真好。”

刘封的回应也在董和意料之中,他只得道:“但不知刘封要怎么样才会退兵,我主有言在先,只要刘将军肯撤兵,我主什么条件都能接受。”

“什么都愿意接受?”

刘封嘴角露出一抹诡异,佯装思索了半晌,方道:“既然如此,那好吧,如果刘季玉肯将蜀郡让出,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退兵。”

董和神色顿时一变。

蜀郡相对于曹操,形如魏郡,相对于孙权,形如丹阳,相对于荆州,则形同南郡。

益州刺史部成都县,正属蜀郡管辖,刘璋若是把蜀郡割与刘封,这与投降又有什么区别。

见得董和此状,刘封哈哈一笑,轻松道:

“我是在开玩笑了,幼宰先生莫要见怪。”

董和心里边也知刘封不会退兵,他为刘璋所出这一计,也只不过是略尽人臣之责而已。

话到如此地步,董和只得叹了一声,拱手道:“但不知刘将军究竟怎样才肯退兵,还请明示。”

刘封也不再隐讳,遂道:“幼宰先生想必也早已听闻,我大军自江州而来,一路上,郡县士吏是望风而降,有的地方当地豪杰百姓还斩杀县令,主动开城迎接。由此可见,刘季玉已是人心尽失,我刘封乃是顺应天意民心前来取蜀,试问焉能空手而还?”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老子受够了

话说到这份上,刘封的态度已经很明朗:

不拿下益州,誓不罢休。

面对刘封最后通碟似的言语,董和一脸的无奈,只能摇头一叹。

刘封的表情却反而愈加的平和,淡淡笑道:“益州我是一定要取的,不过刘季玉到底是我的同宗,这点情份还是要顾的。如果刘季玉能够主动开城投降,我不但会保障他的安全,而且会以六个县作为他的食邑,他父子世世代代可永享荣华富贵。这也算我刘封对他仁至义尽了。”

六个县的食邑,几乎已达到王爵的封邑标准,以目前刘璋的不利处境,刘封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对其”仁至义尽”。

这个时候,董和知道已经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遂是无精打采的起身,拱手道:“既是如此,那我这就告辞回城了,将刘将军的话转达于我主。究竟是战是降,只能看我主如何决断。”

“幼宰先生且慢。”

就在董和要拜别离去时,刘封赶忙起身将他拦下,一脸诚恳道:“幼宰先生才华横溢,通晓古今,我正有不少学问上的事想请教先生。先生不妨就留在我营中吧,至于传话之事,自可由随从们代劳。”

刘封这是想借机将董和留下,收入麾下。

以董和这般见识,焉能不知刘封心意,但他却想也没想就推拒道:“和才疏学浅,怎么敢在将军面前献丑,我还是告辞吧。”

董和转身即走,刘封忙又道:“先生真是自谦。听闻先生是南郡人,说起来,咱们还是荆州同乡,就算不讨教学问,他乡遇故知,叙叙1日总可以吧。”

总之刘封是找各种借口,非得将董和留下来不可。

只是,刘封盛情如此,董和却心坚如铁。

“刘将军对我的一番厚爱,我记在心里。

只是我身为使者,若是就此弃刘公而去,岂非被天下从耻笑,还望刘将军能够体谅我的难处。”

董和这意思,当是暗示他已有归顺之心,只是身负使命,不愿以这样的方式背叛刘璋。

想那许靖虽为当代大名士,刘璋待之不薄,却做出越城而逃之举,相比起来,董和这份尽职之心,倒是着实令刘封为之钦佩。

话说到这份上,刘封纵然有爱才之心,又岂能再做挽留。

当下刘封欣然遵:“幼宰先生高风亮节,实在叫刘某敬佩。好吧,那我也就不强人所难,幸好来日方长,今后有的是机会向先生请教。”

听得此言,董和长松一口气,本是沉峻的面容,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一句“但愿如此”

之后,便是转身信步而去。

送走了这位儒者,刘封马上又派人将黄忠传来。

未过多时,沉着的脚步声响起,黄忠前脚刚踏入帐中,嘴上便叫道:“主公,我大军围城已毕,就等你一句话,我顷刻间就可攻破威都。”

“呵呵,老将军出马,破城当然不难。”

刘封对黄忠的豪情大加赞赏,却又道:

“只是成都丁口十余万,乃天下富饶之地,我想完好无损的拿到此城,能逼迫刘璋投降最好。“黄忠微徽点头:“主公言之有理,只是那刘璋愿意投降吗?”

曾经历史上的那个刘璋,当雒城被破,刘备的大军兵围成都之后,终究还是选择了开城投降,所以刘封有理由相信,以目前的处境,他一定会帮出同样的选择。

只是,刘封自信的理由,自然无法与黄忠明言。

“刘璋此人向来是个软骨头,如今大兵压境,由不得他不降。”

刘封的语气相当肯定,但神色间又无浮躁得意之色,冷静道:“不过刘璋终究是一方诸侯,轻易归降颜面无光,难保他不会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所以请老将军传令下去,备营务必加强戒备,我们绝不能给时手任何侥幸的机会。”

“喏!”黄忠慨然而应,步履带风的告辞而出。

刘封走出帐外,举目遥望着乌云压城的成都,剑眉如锋,口中喃喃道:“刘璋Ⅱ网刘璋,希望你能认清现实,千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成都南门。

城头上,刘璋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巨幅的云团如将崩的山岳一般,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压顶而下。

他长叹了一声,心情就如这天空一样压抑难受。

从午时到现在,刘璋已经在这城头吹了整整大半天的风,不知多少次远望城外敌营,试图寻找到董和归来的影子。

一次次的,却只有失望。

从董和离开到现在,其实只过了一天而已,但对刘璋而言,却似度日如年般深受折磨。

焦虑的又何止他一人。

益州的一干士僚,都在焦急的等着董和带消息回来。

是战是和,都在董和的这一次出使当中。

“父亲,董幼宰现在还不回来,莫非他和那许靖一样,借机背叛了父亲不成?”

次子刘阐铁青着脸嚷嚷道,语气之中充满了愤怒。

“休得胡言!”

刘璋厉声斥了刘阐一句,神色坚定道:

“我待幼宰不薄,他必定不会负我。”

刘璋突然间的肃厉,倒是把刘阐给吓了一跳,他搞不清楚自己这软弱的父亲,为何会在这件事上会有如此的信心。

正自纳闷时,城头上有眼尖者大叫:“是董县令,董县令回来啦。”

刘璋急忙手搭凉蓬远望,只见一人一骑正从敌从方向而来,果真就是董和。

大喜之下,刘璋忙下城相迎。

当董和匹马入城时,刘璋赶紧迎了上去,欲待询问出使的结果如何,董生却只淡淡道:

“此地不宜说话,主公,还是回州府中再说吧。”

一听这话,周围不少从僚心里边立刻冷了半截。

董和若是带了好消息回来,自然会选择当众说出,借此来鼓舞低落的人心。

现在他有意回避入耳目,那么多半带回来的就是坏消息了。”好好好,我们回去慢慢讲。“刘璋却毫无一点察觉,满怀着期待与董和一同回府。

入得大殿,众僚齐集,刘璋迫不及待的问道:“幼宰,那刘镇南到底如何回复的,他可愿撤兵?”

董和看着刘璋那双饱含希望的眼睛,心中实是不忍告知他残酷的真相,但迟疑了片刻,还是只有如实道出。

“刘将军说了,此番他不取益州,誓不罢休。”

一语,如千斤之棒,重重的敲击在刘璋的脑门上。

这位狼狈的益州之主,只觉天晕地眩,身子晃了一晃便要倒下。

“主公。”

“父亲。”

刘阐和左右从僚吓了一跳,赶忙拥上前来将刘璋扶住。

刘璋在众人的挽扶下,摇摇晃晃的坐下,一瞬间的眩晕之后,渐渐又恢复了神智,他摆了摆手,无力的将一双双搀扶的手推开。

见得刘璋精神稍稍好转,谯周便上前道:

“主公,正如我先前所料,那刘镇南断不会撤兵。所幸那刘镇南还算顾忌同宗之情,许以主公六县之地作为食邑。此时开城投降,主公还可世代享受荣华富贵,这也不失为不幸中的万幸,主公,不可再犹豫不决了。1“投降,投降,你再敢说投降,我一剑杀了你!”

谯周的劝降言论惹恼了刘阐,陡然间便要拔剑行凶。

“休得放肆!”

刘璋厉喝一声,阻止了冲动的儿子,摇着头叹息道:“我父子在蜀二十余年,无恩德加以百姓。是我的愚鲁引狼入室,使百姓将士血肉捐于草野,这些皆是我之罪也。”

尽管众臣僚皆知刘璋暗弱庸碌,平素私下也多有抱怨,但当刘璋此时亲口自责时,众人对璋的那份不屑与抱怨,似乎也随着刘璋那发自肺腑的自责之词一并散了。

说话之间,刘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刘璋目中含泪,感慨良久。

一声长叹后,刘璋苦笑道:“一州土民受此荼毒,我刘璋焉能再心安理得的居此华府,不如开城投降以安百姓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长出了口气,压在胸口多日的那块大石头,终于因刘璋这一句话而落地。

或许,这般结局,在所有限中已是注定,只有刘璋才在最后一刻看破。

“父亲,益州的基业是祖父一手打下来的,岂能这般拱手让人,不能降,不能降啊……”

刘阐闻言大骇,大嚎大叫,苦苦的哀求着刘璋收回成命。

刘璋却无动于衷,他是真心的累了,不想再经受这身心的煎熬。

自打接手益州牧之位起,他就一直夹缝中苦苦的忍受着。

外有张鲁虎视眈眈,内有东州士人蛮横无制,益州士人抱怨重重,现在又被两个姓刘的同宗逼迫至此,作为一个才能平庸之主,刘璋是再也撑不下去了。

只要我能做一个富贵的田舍翁,不再遭这份非人之罪,大好的基业,你刘封要夺就夺去吧。

“我意已决,尔等无需再劝。”

刘璋的口气相当的决然,他原以为还有臣僚们会哭死哭活的求他收回威命,但让刘璋失望至极的时,除了次子刘阐之外,无一人再劝。

刘璋啊刘璋,你这主公当威这样,真是天大的讽刺啊。

万念俱灰之下,刘璋再无犹豫,默默道:

“幼宰,麻烦你再出城一趟,向那刘镇南转达我的归降之意吧。”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立威

(感谢小莫和盐都兄打赏)刘璋投降了。

尽管这个结果早就在刘封的意料之中,但当他听到去而复返的董和,亲口将这个消息告知他时,心中那种难以名状的兴奋,还是油然而生。

就在不到半年之前,自己还是蜗居在湘东二郡,如蝼蚁般不值一提的一个弱者。

现在,一转眼间,他便要成为雄踞两州的一方雄主。

尽管整个益州北部,尚有数郡掌握在刘备的手中,但即使是从刘璋手中接管现有的益州各郡,也足以让他的实力一举成为超越孙权,可以同曹操叫板的天下第二大诸侯势力。

一切的一切,恍然如梦一般,真实而触手可及,却又那么的不可思议。

我,刘封,曾经的那个蛉螟之子,我做到—7兴奋过后,刘封很快恢复了冷静,他当即对天发誓,一定会履行关于安置刘璋的承诺,并让董和即刻回城,督促刘璋明早就出城,携以州牧印信出城归降。

刘璋准备归降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营,三军将士无不欢欣鼓舞。

荆州籍的将士们兴奋,是因为他们离乡千里,浴血而战,终于杀出了一个好结果。

益州籍的将士们兴奋,是因为他们曾经的主人好歹开了窍,他们不用担心与自己的同乡兵戎相见。

彻夜未眠,经过一夜的兴奋,次日天一亮,刘封便率数千精锐的步骑,离营数里,早早的等候在成都南门的大道上。

旭日东升之时,斥候回报,刘璋带着一干家誊,以及上百名益州文武官吏已然出城,正向着此间徐徐而来。

密布于益州备门的斥候也不断发回实时的消息,益州城并末出现异常的情况,种种情报表明,刘璋的投降确实是真,并不是一场用来掩护偷袭的做秀。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多达两百多人的投降队伍进入了视野,刘封坐在的卢马上,举目远望,只见队伍的最前方,一名中年男子正手捧着一方印信,脚步像灌了铅似的一步步向这里而来。

渐渐近了,刘封便向身边孟达问道:“子度,你看那人可是刘季玉?”

孟达细瞄了几眼,点头笑道:“没锗,确实是刘季玉。主公,孟达在此要恭喜你拿下益州了。”

“哈哈一一”

刘封春风满面,大笑三声,遂是驱马向前。

三千步骑徐徐而动,向着一众投降的队伍迎面而去。

片刻之后,两支情绪截然相反的队伍,在这一望无垠的成都平原上相遇。

十步之外,垂头丧气,形容萎靡的刘璋,手捧着印绶趋步上前,低着头道:“降者刘璋,拜见刘将军。益州牧印绶文籍皆在此,请将军验视。”

在失败者面前,刘封自有一番傲然得意,但这只是一种胜者的姿态,并不代表他对眼前这个失败者有多么的轻蔑。

当下刘封翻身下马,大步上前,亲手将刘璋扶起,握其手叹道:“非是我欲夺季玉你的基业,实在是势不得已呀。”

什么势不得已,弱肉强食,抢的就是你的地盘。

虽是如此,但这面子上的掩饰之词,刘封还是不得不说。

这话刘璋当然知道是假,但明知如此又能如何。

“璋无德无才,据益州十余年,本就惭愧,今刘镇南奉天命而来,璋本就该早些将益州献上,先前之事一直都是璋糊涂所致,还望刘镇南恕罪才是。”

这话刘璋说得心里那个委屈呀,这叫什么事儿嘛,明明自己基业被夺,却反而得向“强盗”道歉,自责自己没有早点把家业双手奉上。

刘封忙谦逊道:“这益州乃是朝廷的益州,我也只不过是代朝廷暂时掌管而已。”

“是是,刘镇南说得是。”

刘璋连连点头,回头向着一众家眷道:

“尔等还不快前来拜见刘镇南。”

身后,自刘阐以下,刘璋的一众妻妾家儿女,尽皆低头趋步向着,向刘封跪拜行礼。

“诸位快快请起,都是自家人,何必这般见礼。”

刘封走上前去,满脸亲切的将刘璋的家眷一一扶起。

当他走到刘阐面前,伸出手去,正准备将这个壮实的年轻人扶起时,惊变突生。

原本伏于地上的刘阐,忽的一声沉喝,如猛虎般纵地而起,袖中滑出的一柄明晃晃的短剑,向着刘封的胸口突刺而去。

变故在瞬息间发生,刘封离那刘阐相隔只在咫尺间,尚不及反应时,那一道寒光已扑面而至。

铛一一一声清脆的金属击鸣声中,那一柄锋利的匕首正中刘封的胸口。

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有人想到,已经奉印前来投降的刘璋,他的儿子竟然会对刘封突施杀手。

在那样近的距离下,即使是武艺绝顶的高手,亦难以回避这致命一击,更何况是武艺未达巅峰境界的刘封。

“主公一一”

左右护卫惊叫之声,却是为时已晚。

那一剑正中胸口。

致命的一击。

刘封一动不动,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一般,无数双眼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他的生与死,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缓缓的,刘封抬起了头,惊诧的表情已不在,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不屑的冷笑,充满了嘲讽与杀气。

亢奋到极点,原以为刺杀得手的刘阐,此刻,他的脸色却变得骇然无比。

“你穿一一”

话未出口,刘封飞起一脚,正中其腹。

这一脚力道十足,刘阐诺大的身躯,竟是被生生的踹了两丈之远,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手中的短剑也脱手而飞。

无数悬着的心,瞬间落定。

从惊怖中醒过来的亲兵,一拥而上,立时将刘I蓟按侄0在地。

刘封弹了弹胸中所藏的护心镜,冷笑道:

“想杀我刘封,你还嫩了一点。

此时的刘璋,脸色惨白的如墙灰一般,额头上汗流如注,又气又怕,吓得是浑身直打哆嗦。

“阿阐,你疯了么,竟然行刺刘镇南!”

刘璋为表明这突发之事与己无关,冲着刘阐厉声斥责起来。

被按倒于地的刘阐却毫无畏惧,一面拼命的挣扎,一面叫道:”此贼夺我刘家基业,我只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刘封,我刘阐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要……”

刘阐似乎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根本无视懦弱的父亲斥责,一个劲的对刘封破口大骂。

刘封冰冷的目光转向刘璋,沉声质问道:

“刘季玉,你的投降真是很有诚意呀,不知此事你打算如何解释。”

刘璋六神无主,赶紧伏地战战兢兢的解释道:“此事都怪我教子无方,万没想到这逆子会对将军心怀歹意,求将军恕罪。”

刘阐见得父亲这般窝囊样,欲发感得羞愤难当,怒目圆睁,破口叫道:“父亲,你乃一方诸侯,正统的刘氏宗亲,岂能向这个岭螟假子摇尾乞怜,父亲,你给我起来……”

要说这刘阐,敢在这种情况下孤注一掷的刺杀于己,这份胆量倒是着实让刘封感到欣赏。

刚开始时,刘封并不打算对此再予以追究,但是现在,刘阐的无礼之词却惹恼了刘封,逼他改变了心意。

此时的刘封,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弱小的刘封。

身为雄踞两州的霸主,若是纵容一个降者公然刺杀自己,而且还毫无悔意,肆意的用言语侮辱,堂堂镇南将军的威严又将何在。

刘璋,我本欲善待你一家,谁让你教子无方,这可是你逼我的。

杀念一下,刘封铁青着脸道:“刘季玉,既然你教子无方,那就让我代你来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逆子吧。

一听此言,刘璋心中大惊,他知道刘封这是真的怒了。

“刘镇大仁大量,就饶恕这逆子一次吧,我一定好好的教训他。”

到底是亲生儿子,刘璋是不得不救。

刘封不为所动,沉声道:“来人啊,将刺客刘阐拖下去,就地正法。”

号令一下,本为愤怒的武士们立时将刘阐拖走。”刘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破口大骂之声越来越远,须臾间,突然消失在旷野之中。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跳,他们知道,刘阐的人头已然落地。

刘璋神情呆滞,虚弱的瘫坐于地。

“禀主公,刺客已经被斩首。”

刘封的表情这时却变得缓和下来,他摆了摆手,叹道:“传我之令,将刘公子的尸首缝合,好生的厚葬了吧。”

“喏。”

大道之上,如死水般静寂,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个个低头不敢正视看刘封一眼。

刘封上前将地上的刘璋扶了起来,安慰道:“我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还望季玉你不要见怪。”

儿子被杀,刘璋心中岂能没有怨恨,只是即使有恨又如何,难道他还敢明言吗。

摇头深叹一息,刘璋强颜苦笑道:“这都是那逆子咎由自取,是他活该,我岂敢怪将军。”

“那就好,那就好。”

刘封如释重负一般,接着道:“益州乃是非之地,季玉你不宜久留,我已命人回荆州,让他们在公安为你兴建宅舍,季玉你就去荆州安享富贵吧。”

“多谢刘将军厚待。”刘璋忙拱手答谢。

刘封微微点头,回头高声令道:“来人啊,送刘公一家起程上路。”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不得不用之棋

当天,刘璋一族数十号人,便是在一队精兵的护送下,顺江而下前往荆州。

刘璋虽然已经投降,但其在益州仍然拥有一定的号召力,为了防止某些“有心”之人,借着拥戴刘璋的借口做手脚,所以是万不能把刘璋留在益州的。

曾经历史中的刘备,在打下益州后,就是把刘璋一族安置在了公安,而今刘封不过是仿效刘备的手段而已。

短暂的插曲后,刘封正式入主成都,一面收编城中所余万余益州兵,一面分派心腹的荆州军接管各门、府衙、武库等要害地点。

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刘封以不流血的手段,顺利的完成了对成都的控制。

在政权顺利交接之后,刘封遂自领益州牧之职,并向朝廷上表,表自己为前将军。

紧接着,盖有益州牧大印的文书便从成都而出,四面八方的发往益州备郡,宣布成都的易主,令各郡县文武士吏,备安其职,转为效忠刘封。

同时,刘封还大举提拔益州土著士人充任自己的幕府,诸如黄权、董和、谯周、秦宓、严颜等刘璋f日属,原先在刘璋麾下官职低微之辈,旨被刘封委以别驾、治中等州府高位。

至于马忠、张嶷、马勋等当地豪杰的年轻俊杰,则多被刘封委以郡守等地方大员,其余荆州1日属,也皆随着刘封的官位的升高,一应论功行赏升官。

诸般收买人心的举措进行的同时,已被任命为治中从事的黄权,则奉刘封之命,迅速的赶往雒城前线,持刘封的手令和刘璋的书信,收降张任等将,以及雒城的两万多兵马。

雒城距离成都仅有六十余里,先前刘封大军进抵成都城南的消息,张任等将也早就收到消息。

成都被囤的消息,令雒城的诸将大为震怖,但诸将皆以为成都城池坚固,积粮数载,虽然被围,但敌人想短时间内攻破城池也非易事。

鉴于城北刘备的进攻势头有所减弱,张任等将商议一下,便决定抽调一部分兵马回援成都。

然而,就在张任刚刚组织好一支五千人南援兵马,尚不及出发之时,刘璋开城投降的消息,便如晴天霹雳一般击中雒城诸将。

“援兵转眼将至,奈何先降!”

军议堂中,须发皆白的张任怒发冲冠,举剑愤劈案几,一脸的怨恨之色。

自与刘备开战以来,吴懿、李严、雷铜等诸将无不背叛,唯有张任死战不降,辅佐刘璋长子刘循死守雒城,鏖战一年而不退。

原先听闻刘备老巢被袭,刘封的盟军节节胜利的消息时,张任以为自己这一年来所经受的苦楚,终于换来了益州的安全。

但是现在,形势竟是在瞬息之间急转直下,他是万万也没有想到,成都竞以这样戏剧性的方式落入他人之手。

更让张任感到痛恨的,更是刘璋的不战而降,如此一来,自己和数万将士一年来的浴血而战,岂不就此付之东流。

“这也许就是天意,天意难违,天意难违啊。”

刘循眼眶中闪烁着泪光,颤抖的双手持着那一封帛书。

那是刘璋亲笔书信,以父亲和前州牧的名义,命令他将兵权向持书前来的黄权交割,而后他与张任前往成都面见新主。

张任神色陡然间肃厉无比,厉声叫道:

“什么狗屁天意,我张任偏是不信,大公子,咱们决不能投降。”

刘循一愣,苦着脸道:“现下北有刘备之军,南面成都已落入刘封之手,大势已去,咱们除了归降,还能怎样?”

“大公子,目下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岂能轻言放弃。咱们手中还有兵两万,我等就拥立大公子为益州牧,趁着成都人心未定时,径直杀奔回去,夺还成都,或许还可驱逐那刘封,重新恢复益州的基业。”

张任是战意昂扬,口气更是不小,在如今的形势下,竟然还不放弃。

只是,他的提议,只是让刘循心中振奋了那么短短的一瞬而已。

旋即,这位刘氏大公子摇头叹道:“刘封是何等人物,关羽、刘备都不是他的对手,就凭我等,以此疲惫之军,如何能挽回大局。”

“大公子,你绝不能……”

张任欲待再劝,刘循却摆手道:“罢了,你不用再说了。父亲既然已降,我若轻举妄动,岂非害了父亲,大势已去,我们就认命吧。”

张任有心做最后的一搏,几番苦劝,怎奈刘循却没有那胆量,只是一心决意归降刘封。

苦劝半晌,眼见刘循毫无回心转意的迹象,张任这才意识到,现在是真的大势去矣。

“一十余年苦心经营的基业,就这般轻易拱手送人,刘公啊刘公,你一世英明,怎的却生出这般不成气的子孙……”

这个时候,灰心丧气的张任,忍不住对刘璋父子痛斥起来。

尽管张任心中一百个不愿,但刘氏父子的投降,让他别无选择,最终,他只得将兵权交付与黄权,同刘循二人一起前往成都。

雒城以北,刘备营中军大帐。

火盆中,昏黄的火焰摇曳舞动,火光映照下,刘备那张苍老的脸上,浮现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

他死死的盯着案几上的地图,眉宇间愁云密布。

孟达背叛,巫县城破,建平、巴东等郡相继失陷,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让刘备因关羽之死而变得疲惫的心更加雪上加霜。

现在,严颜投降,刘封大军径取成都的消息,让刘备的心情愈加的焦虑。

他很清楚成都现在有多空虚,他也很清楚刘封的实力,此刻,他的心中竟是隐约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倘若让刘封先一步拿下成都,自己苦心奋斗来的一切,岂非就此付之东流?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这种恐惧越来越强烈。

“张任,该死的张任!”

刘备焦虑之下,猛的一捶案几,低喝声中是深深的痛恨。

此刻,刘备对城中的那个张任可算是恨之入骨。

多少益州将领,统统都识相的投降了,可偏偏这个老匹夫,死守整整一年,用尽了各种手段,就是不肯投降。

雒城,就像是刘备宏图大业中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正是这座城,让他失去了最宝贵的时间,失去了原本将要到手的一切。

帐帘起,一股夜风窜入,火光如鬼魅般舞动。

由外而入的是孙乾,这个一直负责情报工作的儒者,此刻,他的神情是何等的惶急。

看到那表情的一刻,刘备的心中,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主公,大事不好,刘璋投降刘封了。”

风在诡异的吹动,呜呜作响如幽灵在哭泣。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一般,刘备整个人定在那里,双眼之中定格的是前所未有的失落与震怖之色。

有那么一瞬,刘备觉得孙乾是不是老糊涂了,那个刘璋,死扛了自己一年有余的家伙,怎么会这样莫名其妙的就投降了刘封那个畜生。

但很快,刘备就不得不接受这般残酷的事实。

他又一次失败了。

就像是徐州时那样,他再一次沦落为一只丧家之犬。

“主公。我们该怎么办?”满头冷汗的孙乾慌张的问道。

刘备心如刀绞,但他脸上的那种失落,却只维持了片刻,很快变为一种阴沉与冷静,他低声道:”速去请军师和元直他们来见我。”

须臾之后,诸葛亮、徐庶等一众谋士皆至。

当刘备将孙乾带回的这个消息宣布之时,大帐中立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即使如一向胸有成竹的诸葛亮,此刻,那张原本云淡风轻的脸上,也不禁流露出几分惊色。

“刘璋一降,刘封的大军很快就会进抵雒城,我军已是强弩之末,将士军心早已动摇,而且严颜的兵马正在向涪城运动,一旦后路被断……”

徐庶不敢再说下去,诸般不利的形势,连他自己都越说越觉胆战心惊。

刘备深吸了一口气,默默道:“这些我都清楚,我召诸位前来,正是想与你们商议出一个应对之策。”

群僚皆沉默不语。

刘备将目光转向了诸葛亮:“军师,你可有何良策?”

诸葛亮思索了片刻,淡淡道:“事到如今,想要挽回败局是不可能了,不过我等也不必灰心,我们手中好歹还有兵数万,梓潼、巴西二郡亦在我们手中。眼下的形势就算再坏,难道会比当年长坂兵败时还要糟糕吗?”

诸葛亮也仅仅只是安慰之词而已。

谁都知道,当年长坂虽败,但尚有转圜的余地,但现下荆州失陷,益州又没拿下,几万人和区区二郡被关在蜀中这般群山环绕的“天狱”之中,形势之险,比当年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场的都是智谋之土,对眼下的形势看得清清楚楚,又岂会因诸葛壳一番话就放宽了心。

刘备眉头微凝:”话虽如此,可现在坐守此地也不是办法,总归得有所行动才是。”

诸葛亮沉吟了半晌,暗吸一口气。”事到如今,看来我们已无路可选,只有动用张鲁这最后的一招棋子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张鲁的羁绊

“张鲁,张鲁……”

刘备默念着这个名字,神情之间,阴沉之气在弥漫。

沉吟片刻,刘备道:“张鲁此人能雄踞汉中十佘载,想来必有些手段,不知他是否会同意我依附于他。”

诸葛亮淡淡一笑:“主公放心,正如当年的吕布、曹操还有刘表,只要主公能带给他们足够的利益,对方没有理由不动心。”

刘备犹豫未决。

诸葛亮见状,又宽慰道:“主公放心,先前刘封入蜀时,亮就已经在暗中做安排,此番北依张鲁,必有收获。”

徐庶也道:”事到如今,也只能依孔明之计,主公,事不宜迟,我们要从速做决断。”

刘备思索再三,权衡眼前的局势之下,只得轻声一叹:“好吧,看来也只有如此了,传我之令,撤兵吧。”

无奈的做出决定后,雒城的数万疲惫的大军,当天便开始向梓潼北部撤去。

梓潼一郡,其实无险可守,而今刘封新得成都,声势如日中天,刘备自认难与之争锋。

因此,刘备只得放弃涪县、绵竹、梓潼城等数座平原城池,大军向北撤往葭萌关。

同时,驻守巴西郡的张飞也得到命令,令其将战线收缩,集中兵力退守位于大巴山口的巴西治所阆中,并与葭萌之刘备主力形成犄角之势。

汉中,南郑。

大殿之上,那个黝黑矮胖的中年男子,正自沉眉端详着手中那道帛书。

帛书上每一个字迹,虽无多少书法精致可言,但一笔一画间却彻露着一种粗犷豪迈。

这封帛书,正是出自于海内闻名的大汉皇叔刘玄德之手。

而且,这还是一封请求依附的求援书。

张鲁很兴奋。

那可是刘玄德啊,被曹公称为“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曹”的人物。

现如今,正是这样一个天下闻名的英雄人物,却落魄到要来依附我汉中张鲁。

一辈子没有出过这穷山沟的张鲁,虽然号为一方诸侯,雄踞汉中十余载,但实际上却没见过什么世面,手底下声名在外的可用之人没有几个。

但是现在,仿佛他的春天到了一样,先是西凉马超来归,现在又是刘皇叔。

张鲁确实有点得意了。

一个是杀得曹操差点陨命于渭水,一个是与曹操齐名的英雄,若是这俩人都成为我张鲁的部署,这将是一件何其荣耀之事。

“主公,刘玄德来归,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呀。”

阶下进言那人,满脸堆笑,眼睛眯成了一道线。

说话那人,乃是张鲁麾下谋±杨松。

杨氏乃是汉中土族大姓,张鲁虽以五斗米教治国,但他很清楚这玩意儿只能忽悠大字不识一个的寻常百姓,他之所以能雄踞汉中十余载,关键就在于他懂得拉拢当地的±族。

杨氏一族,乃是汉中头等大姓,杨松在张鲁手下为重要的谋土,其族弟杨柏则执掌兵权,杨氏一族在张鲁政权中,可谓是权势炙手可热。

一听到杨松此言,张鲁心情愈加的兴奋,忙问道:“此话怎讲?“杨松捋着枯黄的胡须道:“原因有三。其一,刘玄德乃海内英雄,若能归附,必能令主公声望剧增。其二,刘玄德目下所据葭萌关和阆中以北之地,皆是通往西川要害,如今不费灰吹之力为主公所有,对主公将来南取西川自是极有帮助……”

张鲁听着是连连点头,要知道这些年来,他日夜所思的就是攻取西川。

怎奈刘璋那厮虽然废物无能,但川北葭荫、白水、闻中等南下的重要关城皆为其所据,凭借着地利之险,刘璋轻松的抵挡住了自己的数度进攻。

倘若能得到这些战略要地,自己取蜀的道路岂非更加平坦。

…,,至于这第三点,刘玄德手中有精兵三四万,良将有张飞、赵云等辈,此等虎熊之士,若能为主公驱策,将来莫说玫取西川,就算平定天下也未尝没有可能。有此三点,主公对刘玄德的归附又有何疑?”

杨松洋洋洒洒的大侃了三条好处,只得张鲁是心花怒放,欣然道:“那依子寿之见,我是应该接受刘玄德的归附了?”

“当然要接受。”

杨松口气斩钉截铁,“刘玄德乃海内英雄,既来投归,主公也不可怠慢,以免失了人心。如今玄德既在信中说正向阳平关而来,欲亲人汉中拜会主公,主公便当亲自出阳平关去迎接玄德,如此才能彰显主公礼贤下土之风。”

当年刘备投奔袁绍,袁绍竟是亲出邺城三百里迎接刘备,以人家袁本初四世三公的尊贵身份,都能如此礼遇,张鲁便想自己也当如此。

“好,那我就亲率三千步骑,西出阳平关去迎接刘玄德。”张鲁拍案做出了决定。

话音刚落,阶下一人突然出班,大声叫道:“主公,此事万万不妥。”

说话那人,身材高大、肌肉蟠虬,雄壮威武有如猛狮。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五官配合恰到好处,漆黑打卷的头发散乱的披在肩膀上,浑身上下散发着北地男儿的粗野豪放。

这个人,正是曾经的西凉雄狮马孟起。

当初潼关一役,马超和韩遂的十部诸侯被曹操杀得大败,此后,马超虽凭借着在西凉的威望,数度复起,但最终却被夏侯渊击败。

兵败无路之下,马超只得带着从弟马岱,部将庞德等千余骑,南入汉中投奔了张鲁。

此时马超刚刚投奔张鲁不久,张鲁对这位西凉雄狮甚是欣赏,眼下还正在考虑是否该将女儿嫁与马超,以收取其心。

他主臣二人的关系,可以说正处在“蜜月”期。

一直沉默的马超,突然的一句“万万不妥”,自是极有份量,立刻让张鲁兴奋得意的表情立时紧张起来。

至于那杨松,神情却顿为不悦“孟起何出此言?”张鲁忙问道。

马超走到大殿中间,喉结蠕动,大声道:

“刘备依吕布而吕布亡,依袁绍而袁绍败,依刘表而荆州灭,每一个他所依附过的诸侯,不是败亡,就是基业反为其夺,最近的刘璋就是极好的一个例子。如此一个不祥之人,主公若是接纳其归附,岂非引狼入室?”

马超的一席话,如一瓢彻骨的冷水,当头泼在了刘璋的脑门上。

原本的那股兴奋劲,立时消散大半。

张鲁陷入了犹豫。

见得此状,杨松马上道:“孟起这都是欲加之罪也。那袁绍败亡,是因其废长立幼,致使诸子自相残杀。

吕布三姓家奴,当年走投无路,刘玄德好心收留于他,他却恩将仇报,反夺徐州,此等无信无义之徒,其死乃咎由自取,又与玄德何干。

至于那刘表,在其有生之年,玄德可谓对其忠心耿耿,后来的荆州也是从曹操手中所得,又怎能说他是背叛了刘表。”

杨松不厌唇舌,慷慨激昂的替刘备一通的辩护,不过其所说倒也确有其理。

张鲁犹豫的神情马上又坚定起来。

马超面色愈沉,话锋一转又道:“就算如此,但刘玄德终究乃枭雄,如果主公亲自与他会面,到时候他忽起歹念加害主公,夺主公汉中之基业,又当如何是好。”

张鲁刚刚才坚定起来的信念,一听马超这话,马上又重归犹疑。

杨松冷笑道:“玄德在信中也说了,只率一百亲兵前来面见主公,孟起难道是担心,刘玄德会蠢到只带一百人来就想加害主公,夺取汉中吗?”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设想,就不要再争了。”

马超与杨松私下不和,这一点张鲁也知道,他二人现在的争吵,多少也夹杂着个人的情绪,张鲁便有些听不下去。

那二人被斥,顿时都不敢再吱声。

这时,张鲁将目光转向了阶下另外一人,问道:“子茂,此事不知你有何看法?”

张鲁所询问那人,正是帐下谋士阎圃。

此人与杨氏不同,他本为巴西南充人,早年在汉中为吏,后张鲁得汉中,便成为其麾下谋土。

这个阎圃在汉中没什么复杂的关系网,平素献计行策,多能秉公而论,张鲁每遇不决之事,反倒更喜欢征求他的意见。

此刻的阎圃,一旁静听了许久的争论,心中其实早有判断。

张鲁一问,阎圃便道:“玄德来归,有利于主公,主公理应接纳。但此人乃枭雄,亦不可不防。圃以为,主公可借着出阳平关迎接的机会,顺势将刘玄德带回南郑,用富贵将其软禁于南郑,然后再借其名,徐徐吞并其1日部,而后为主公用,如此,方才两全其美之策。”

阎圃的这番话算是说到了张鲁的心坎上,说实话,他还真的有点担心成为吕布或是刘表第二。

对于阎圃之计,杨松没了意见,马超却道:“主公若真想接纳刘备归附,那此番主公去迎接刘备,超请求一同前去,从旁保护主公周全,叫那刘玄德即使心怀不轨也不敢轻举妄动。”

马超的这一份护主之心,让张鲁着实有些感动,他微微点头,欣然道:“难得孟起有此忠心,好,你就随我率三千步骑,一同出关去会一会那刘皇叔吧。”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恩师

成都。

那座曾经属于刘璋的,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此刻,高居于上的,却是年轻的刘封。

一个以奇迹般的速度,在夹缝中崛起的天下第二号诸侯。

“启禀主公,黄别驾来报,雒城刘循与张任已将兵权交割,目下正赶往成都面见主公。”

侍从报上的这个消息,让刘封和在场的新1日臣僚们均是暗松了一口气。

就连一向胸有成竹的刘封,对于张任是否会归降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位以刚烈闻名的老将,曾经的历史中,雒城被破后,可是宁死也不肯投降刘备的。

雒城一地乃成都屏障,倘若不能以和平的手段取得控制权,对于平定整个益州,只怕还要经历一番波折。

所以,张任的归降,让刘封所有的担心都烟销云散。

刘封当即下令,升张任为讨寇将军,并因刘循主降有功,为其刘氏一族增加一县的食邑,令其随父一同迁往公安城。

先前张任等将未降之时,刘封怕逼迫太紧,促使其北投刘备,眼下张任即降,刘封遂尽起成都之军,星夜赶往雒城准备大战刘备。

刘封从荆州带来的兵马不过两万,自入蜀以来,先后收降了孟达、严颜、蒋琬以及成都刘璋诸路降军,如今再加上雒城的两万降军,刘封在益州的总兵力已近八万。

尽管这其中有六万是益州兵,军心并未完全归附,但仅凭这兵马的数量,对刘备军已足以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

一天之后,刘封率成都之兵抵达雒城,会同黄权所收降的两万雒城军,总计五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向北推进。

这一回,刘备又发挥了他的专长。

当刘封大军未抵雒城时,刘备就率其主力果断的撤兵北退,一路干脆利落的放弃了绵竹、涪县、梓潼县等梓潼南部诸县,一口气退往了剑阁以北。

当刘封马不停蹄追至剑阁关时,得知刘备的主力已经退守葭萌,剑阁以北只有赵云率两千人断后,徐徐压阵而退。

直到这个时候,刘封才恍然省悟,原来刘备这老奸巨滑的家伙,又要故伎重施,准备去忽悠汉中的张鲁去了。

以刘封现下的实力,他倒是希望刘备在恼羞威怒之下,决意在成都平原上跟自己决一死战。

现实却是,刘备一如既往的头脑清醒,果断的退出平原地带,把主力集中在了白水关、葭萌关至阆中一线的大巴山脉之间,摆出一副凭险据守的架势。

刘备这么一做缩头乌龟,刘封便无计可施了。

在益州方定,人心归及抚定的情况下,动用大军去耗以时日的强攻险关,显然不符合利益所在。

何况,刘备而今北依张鲁,以汉中为后盾,若是强行攻打,反而容易引起张鲁的激烈反应,徒增一个新的敌人。

而眼下,剑阁雄关已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凭借着这座通往成都的大道上,最为重要险峻的关城,无需太多的兵马,便足以抵挡来自川北的进攻,保卫成都平原的安全。

故此,权衡再三之后,刘封决定停止进攻的脚步,集中精力恢复益州所受的战火创伤,安抚人心,巩固自己对益州的统治。

不过,在听说刘备军断后之兵的主将是赵云时,刘封灵光一闪,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锯齿般的云层无力的趴在天边,火一般的晚霞从云层的夹缝中射出,仿佛一个受伤的人正在流淌着鲜血。

如血的残阳下,赵云坐骑白马,倒提着银枪,缓缓的行走在队伍的最后边。

再一次回眸南望,他仿佛看到山峦的那一头,成都,那一座梦想之城,正在向他挥手诀别。

浴血奋战了这么久,到头来,却还是没能踏人那座城市,而且,连原本的家也一并没了。

血战无数,到头来,依然是一场泡影。

轻叹一声,赵云转过头来,继续默默的前行。

方走几步,耳膜中陡然间传来细小的动静,轻微如落地的尘埃一般,疲惫的士卒们无人听闻,惟有赵云这样绝顶无双的武者才会感知得到。

那是马蹄奔腾的声音。

是追兵!

赵云俊朗的面容,瞬间杀气凛烈,当即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列阵准备迎敌。

先前的斥候回报,刘封屯驻在剑阁的大军,已经在动身南归。

赵云根据经验,从这马蹄声中判断,正在杀到这支敌军人数至多一千余众,应当不是敌方主力。

赵云手中有兵马两千,他有这份绝对的自信战退这一支追来的小股敌军。

片刻之后,南向的道路上,果然见得尘土飞扬,从尘雾浓烈程度来看,赵云的判断并没有错。

就在赵云横枪立马,准备大战一场时,对面那汹涌的尘雾,忽然之间却停息了。

尘埃落定,一支千人左右的步骑止步于三百步外。

赵云心头立时涌起一丝狐疑。

观看敌阵,至少有三百左右的骑兵,有此优势存在,若然交战,兵法上理应借着骑兵的冲势发动攻击。

这般突然止步,不是敌将不知兵法,就是别有用意。

果然,只见敌阵中,很快奔出一骑。

那未执兵器的敌骑,近至本阵二十余步勒止,冲着这边高声喊道:“赵子龙将军安在,我家主公,益州牧、前将军欲与子龙将军单骑阵前一叙。”

此言一出,赵云神色顿时微变。

赵云万没有料到,对面率军而来的,竟然会是刘封本人。而且,他这般要求单骑会面,似乎是专程为此而来。

赵云略一沉吟,大声道:“回禀你家刘将军,我也正好有话与他讲,我与他阵前一叙便是。”

那骑士得到回应,勒马便奔回己阵。

不多时,敌阵之中,遥见一名白袍之将徐徐出阵,赵云料知便是刘封,当即也拍马而出。

旷野之中,残阳之下,两骑相隔十步,同时停止了脚步。

时隔数年,曾经长坂坡上,并肩而战的那二人,终于在这异地他乡,以这样一种方式再度碰面。

再一次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赵云心情是相当的复杂。

即使他背叛了刘备,即使他夺走了荆州,即使他杀死了关羽,即使他又一次把刘备和自己逼上了落魄无依的境地……从心底而言,赵云对刘封却没有一丁点的恨。

所有人当中,也许赵云是最了解刘封的那一个,从长坂坡开始,他就一路目睹了刘封如何被猜忌,最终被逼走上了那条“不归之路”。

但这一切,并不能改变他们成为敌人的事实。

为了不同的立场,赵云只有选择与曾经的朋友为敌。

“云叔,好久不见,你老了很多。“以一种平和的目光,凝视着对面那个对自己有传武之恩的绝世武将,刘封率先打破了沉默。

赵云淡淡一笑,“岁月无情,人终究会老。不过,你却比从前威熟了。

刘封轻叹了一声,苦笑道:”身处险境,时时刻刻担心死无葬身之地,由不得我不成熟。”

赵云未再说话,目光瞟到了刘封手上的那柄重枪。

蓦然之间,当年的诸般种种1日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刘封洞察了他的心思,遂将那重枪往马前一横,手抚着那已生锈迹的枪柄,感慨道:

“还记得当年云叔赠我这柄神兵,曾言你执此枪,三十岁之前纵横天下。如今我虽未能纵横天下,但也算小有成就,这柄神兵在我这刘封手中上没有辱没了它的威名。”

刘封确实没有辱没这重枪的威名,他就是用这柄枪斩杀周仓,击败关羽,直到今天把刘备逼到走投无路。

当年的赵云,确实对刘封充满了期望,但这结局,却并非是赵云所想要的。

人生,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如果我早料到会是今日的局面,只怕当日就不会把这重枪赠与了你。阿封,你所拥有的成就,根本就不是我当初所期望的那样,你的心中,当真就没有一丝的后悔吗?”

赵云的口气中既无奈,又有几分怨意。

刘封却表情平和,淡淡道:“我记得那天云叔深夜赶来我帐中,提醒我糜竺可能对我产生猜忌时,那时你曾经说过,我们做人要光明磊落,但求问心无愧。云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问心无愧,又何需后悔。”

听得此言,赵云也知没有必要再说这些无用之词,遂道:“好吧,反正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但不知你今日前来,只是打算和我叙旧,还是打算大杀一场。”

“当年虽未有正式的拜师,但云叔到底于我有传武之恩,我今日前来,就是想正式的向云叔道一声谢,云叔,请受我一礼。”

言罢,刘封抱拳,于马上深深一拜。

这一拜,让赵云唏嘘不已,多少1日事再度涌上心头,但到最后,却只能化为无尽的沉默。

谢过之后,刘封本欲折返而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事,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差点忘了,我这里有一封徐老夫人的亲笔书信,就请云叔代为转交给徐元直先生,顺便替我向他问一声好。”

说着,刘封将那书信凌空一甩,平飞而出,赵云猿臂一探,轻巧的将之接在手里。

“云叔,你好自珍重,就此别过。”

再无多言,刘封转身拨马,飞奔而去。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无毒不丈夫

合肥城。

距离被吴军包围,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半月。

周瑜的“老鼠”作战计划,并没有如先前预想的那样起到决定性作用。”合肥城的粮食虽然被这数万只老鼠消耗了不少,但由于张辽等及时的组织全城军民,开展“讲卫生,灭四害”活动,大部分的老鼠都及时的被扑灭,剩余的粮食,仍足够一城人支撑半年之久.,似乎,合肥的曹军又成功的躲过了一劫。

但就在张辽等人,刚刚松一口气,打算嘲笑周瑜的荒唐把戏时,真正的劫难接踵而至。

时值夏末秋初交替之际,正是疫病多发之时,城中的老鼠虽然被扑灭了,但到处都是死老鼠的尸体,城内很快就开始爆发瘟病。

周瑜算得很准,他等得就是这一刻。

在探听到城中开始发生瘟疫后,周瑜果断的借着夏末最后一波降水,掘开了淝水,水灌合肥城。

当年的刘馥把合肥城打造得异常坚固,且该城所在的位置并非低洼地带,吴人虽掘开了肥水,但也并不足以冲垮城池,城水积水,不过刚刚没到脚面而已。

若是平常,这掘肥水以淹合肥之计,根本就不会起到什么关键的效果,但在这样一个城中瘟疫爆发的时刻,作用却是致命的。

携带着瘟病的老鼠尸体,在脏水中这么一泡,迅速的向全城扩散,城中的饮水很快便被全面污染,水一被污染,瘟疫自然就跟着急速传播。

仅仅只半月的时间内,城中便有三分之一的军民被感染各种疫病,重者支撑不了几日便毙命,轻者上吐下泄,严重脱水。

一月之间,合肥城竞已变成一座瘟瘴弥漫的死城。

这才是周瑜正在的计划。

只要能攻破这座通往北方的军事重镇,即使杀光一城人,得到的只是一座空城也再所不惜。

合肥城经受着炼狱般的折磨时,寿舂方面,曹操还在加班加点的修筑芍陂堤坝。

因是夏末最后一波降水比往年更为猛烈,大水暴涨之下,将原本修补好的堤坝又冲垮了数处,曹操大军南援合肥的日期不得不再往后推。

就在曹操这边日夜赶工,抢修着堤坝时,合肥方面传来的消息却一次比一次糟糕。

最近的一次急报,则是由护军薛悌发来,言是张辽与乐进尽皆染病,无法视事,城中守军,有七成为病魔所困,基本丧失了战斗力,合肥城已是危在旦昔。

雪片似的求救急报,让曹操的心情愈加沉重,他确实没料到周瑜竟会这么狠,为得到合肥城,不惜用此等毒辣手段。

合肥方面的情况糟糕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曹操的想象,张乐二人的染病,使他意识到,恐怕合肥方面已经等不到自己这边修好堤坝,大军赶去援救的那一刻了。

在经过再三的权衡之后,曹操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下令合肥守军弃城,突围向寿春方面撤退。

围城的周瑜似乎早算到曹操会有此决定,故而在不久之前,就下令撤去了城北之围,主动的给敌人让出一道口子。

几天之后,城中的薛悌收到了曹操的密令,这道密令,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当天晚上,薛悌携着病体虚弱的张乐二将,率领着尚有战斗能力的两干部众,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的由北门而出,走陆路向三百里外的寿春撤去。

次日天明,当城中剩余的文武官吏,得知主要将领,及刺吏等高官尽皆弃城而去后,果断的打开城门,向吴人开城投降。

围城两个多月,周瑜终于将他的大旗插在了合肥城头。

合肥城中的居民,十之**都为疫病所染,对于如何处置身患瘟病的人,周瑜做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决定。

他先是下令,在城外十里另设一处隔离营,将那些未曾染病者的平民迁往隔离营,防止他们向外界传染。

对于那些已经染病的平民,周瑜则拨给他们数日的口粮,并分给他们一些陈1日的,行将淘汰的船只,驱赶他们沿肥水北上,自行前往曹占区。

周瑜这又是一手狠招,分明有逐祸北上的意思。

这数万的疫民,一旦北上寿春一线,进入到人口密集的蕾占区,必将引起相当大的恐慌,一旦他们所携带的疫病扩散,后果必将非常严重。

而这些人身为曹操治下的百姓,你曹操如果对他们见死不救,拒而不收,必将大失人心。

如果你收留了这些疫民,介时却处置不善,引得疫病在淮北一带扩散,一样要引起人怨。

无论曹操如何应对,面对着周瑜这手狠招,曹操总归要付出代价。

屯兵寿春的曹操,本待打算修好芍陂之堤后,大军挥师南下,一举收复合肥,向吴人报复血仇。

但是,陆续从合肥逃归的数万难民,却成了曹操棘手的难题,逼得他不得不放弃南下的念头。

曹操当然清楚周瑜这么做的“阴险”用心,面对着这数万如定时炸弹般的难民,曹操并没有犹豫太久,他很快就做出了一个残酷的决定。

所有难民,统统驱赶入设立在远离城市的荒野隔离营,只为他们提供有限的口粮,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为了防止这些难民逃脱,曹操下令在各处隔离营附近深掘数道深壕,原本打算南下和吴人作战的大军,严密的守备在各隔离营周围,一旦有人胆敢出逃,则一律将之射杀。

曹操当然知道,他的这般做法,势必会引起民心抱怨,甚至还会遭到那些他的反对者,用那些仁义道德标之词,利用舆论大肆的攻击自己。

但曹操也知道,那些无知的百姓,最善长的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今天,他们可以因为自己这残忍的做法而抱怨,抱怨过后,只要给点甜头,他们转眼又会对自己感恩戴德。

于是,基于这种考虑之下,曹操遂以朝廷的名义下令,减去淮南经受战乱地区百姓三成的赋税。

果然,减赋令一下,淮南民心大悦,原本溺沸沸扬扬的舆论,也因此而渐渐消沉。

只是,淮南经受连番大灾,曹操苦心经营的屯田区遭受重创,在此不利因素下,曹操只能暂时放弃南进合肥的打算,着力于恢复淮南的经济。

成都城。

州牧府中,刘封端详着案几上摆着那道,刚刚从东南方面送抵的情报,眉宇之间流露着一种感慨。

他是真的没想到,周瑜方一出山,就上演了这么一出大戏,给曹操这个几年前的手下败将又一次迎头痛击。

“想不到周郎手段如此狠辣,我们的曹公这下可是输惨了,合肥一失,不亚于当年的赤壁之败呀。”

刘封摇头感慨,心中隐隐觉得,这个“死而复生”的周瑜,似乎比先前的那个美周郎更加的可怕。

刘封自认为自己也算“不择手段”了,可是跟周瑜这招水淹淮南,疫破合肥的狠辣程度相比,他刘封已经算是十分的厚道。

“主公,合肥失守,淮南震动,此番曹操必会被拖在东南一线抽不开身。相信一时无力再威胁荆州,咱们正当趁机此时机北进,扫灭刘备张鲁,全据巴蜀,然后北攻关陇,一统天下。”

阶下进言之人,正是孟达。

作为东州士人中的一支,孟达与法正同属关中扶风土人,他们这一小撮人日夜所思的就是打回关中老家。

即使如今孟达归降了刘封,而原本的战友法正则威了敌人,但孟达的政治初衷却从未曾改变过。

“刘备已是丧家之犬,不足为虑,张鲁乃坐守之徒,二人就算同流合污,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眼下益州大战方息,满目疮癔,我以为主公当偃旗息鼓,先休养生息,积蓄实力,而后再发兵攻取汉中,到时定可马到功成。”

和孟达不同,黄权并不支持立刻北进,作为纯种的益州士人,在家乡饱受战争创伤之后,他代为益州士人的代表,自然而然要站出来维护益州人的利益。

其实刘封原本就倾向于休养生息,其中固然有益州饱受战乱所祸,并不足以支撑他发动·一场扫灭刘备和张鲁的战争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合肥之战结束后,荆州可以遭受到曹军的压力。

但是现下合肥意外的失守,让刘封又看到了机会,这个时候,对于是否向张鲁开战,刘封确实有点拿捏不定。

正自权衡之时,侍卫匆匆入内,神色凝重的将一道帛书献上。

“主公,荆州刚刚送抵的急报。”

刘封拆开那帛书一看,本是平淡的表情,瞬时间;疑固威冰。

刘墒,死了。

原以为坚硬如铁之心,在这一刻,却是一种无法克制的痛。

那个和自己有着同样不幸身世的人,那个曾经舍生忘死,替自己挡下致命一箭的兄长,那个并肩而战,杀出一条生路的朋友,就这样去了。

早在刘封离开荆州之前,刘璃就已经病体垂危,那个时候,刘封就有过心理准备,他预感到刘琦没有办法撑到自己归来的那一天。

但是,现在当预想的事实发生之时,刘封还是觉得万’分的难受。

“兄长,兄长……”

心中默念着这个称呼,沉默良久,刘封方才放下那帛书,对阶下的孟达道:”子度,看来你的北取汉中的计划要暂时隔置了,我必须马上回荆州。”

孟达神情不安的问道:“主公,荆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封轻叹一声,默默道:“子德兄长故去了。”

这一语,让在场的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本是跃跃欲试的孟达,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放弃了自己先前的主张。

荆州是刘封的根基所在,他正是借着为刘琦恢复基业为名,兴兵夺取的荆州。

眼下刘琦一死,刘封就等于失去了一面招揽刘表1日部的大旗,为了确保荆州的稳定,刘封必须回到荆州,妥善的应对刘墒之死因起的负面影响。

而刘封一回荆州,这北攻汉中的计划,自然就只有暂时搁置。

刘封是不得不回荆州,但益州方得,他在东归之前,也不得不做了相应的部署。

益州各郡太守,乃至州府的治中别驾等职,刘封基本部采用蜀人治蜀的政策,所用多为黄权这等益州本地士人。

如此,虽然有利于拉拢益州土族,但为了确保他对益州的控制,刘封又不得不采取相应的防范措施。

刘封先是以益州牧的名义,委任黄忠为梓楦太守,统兵一万镇守益州的北大门,同时,他又委任马谡为巴郡太守,统兵一万镇守江州要地。

此二郡皆处要害,刘封以信任的荆州人镇守,则可确保蜀人治蜀的同时,又不必担心他们尾大不吊,心怀不轨。

当刘封东归荆州时,一支百余步骑的队伍,却行进在北上汉中的山道上。

高头大马上,刘备灰白的脸上涌动着一种不易觉察的不安。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表情。

投奔过吕布,投奔过曹操、投奔过袁绍……算起来刘备也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但不知为什么,每一次他仍然会心怀忐忑。

“主公无需担心,一切尽在我们掌握之中。”

身边的法正洞悉了刘备的心思,低声的宽慰道。

当初密谋迎奉自己入蜀的三人小组,张松因事泄被刘璋所杀,孟达则归降刘封,对自己反戈一击,只剩下了法正,依然在逆境中追随着自己。

种种变故,使刘备对眼前这个心高气傲的扶风人并不尽信,但在眼前这般困境下,他却只能选择相信法正。

“有孝直在,我自然放一百个心。”刘备呵呵一笑,表情变得轻松了很多。

说话间,前方一骑斥候飞奔而来,报说张鲁的人马已经出了阳平关,距离只剩不到二十里的脚程。”张鲁带了多少兵马?”

“大约有三千步骑。”

“三千……”

刘备默念着这个数字,神情又凝重起来。

法正淡淡笑道:“我说过,一切尽在我们掌握之中,张鲁就算带了一万人来又有何惧。”

明明是以身犯险,而眼前的法正,却如此的自信,仿佛毫无一丝担忧。

此人,是个天生的赌徒。

刘备捋须一笑,神色恢复如常,欣然道:

“我刘备什么样的枭雄没见识过,又何惧区区一个张鲁,走吧,我们去会一会他。”

刘备拍马快行,一百多人的队伍加快了行军速度,向着阳平关的方向匆匆赶去。

此刻,二十里外,三千汉中军已扎营于旷野。

为了表示对刘备的重视,张鲁特意出阳平关前来迎接,但为了以防不测,在马超的建议下,张鲁也做了相应的安排。

阳平关上的守军此时已增加到一万,由自己的亲信杨柏统领。随行而来的,除了马超之外,还有从弟张卫,而这三千兵马,则尽皆是汉中精锐健儿。

尽管如此,张鲁也未敢出关太远,只在阳平关以南三十里扎营,等候刘备的到来,同时广派斥候进入益州境内侦察。

黄昏时分,张鲁收到了刘封即将抵达的消息,斥候回报,刘备果然如约定的那样,只带了一百余人前来。

张鲁总算是彻底的放宽了心,遂是下令在大帐中备宴,准备为刘备洗尘接风。

天黑之前,那一百余人的队伍终于抵达了大营。

张鲁在马超和张卫,以及一众健儿的环护下,亲自迎出辕门。

“久闻玄德公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oBil。”张鲁笑着迎上前来。

滚鞍下马的刘备,紧步上前,拱手道:

“张师君仁义之名,远播于天下,备现在才来拜见,还望师君恕罪才是。”

明知这是客套话,但张鲁听着还是十分受用,笑呵呵道:“玄德过奖了,若论仁义,我岂及玄德。””岂敢岂敢。”刘备表现得相当恭敬。

张鲁心中愈发得意,当下春风满面的与刘备携手入内。

入得中军大帐,酒宴已备齐,主宾坐定,张鲁高居上座,马超和张卫则分立左右,另有十余名全副武装的甲土环立帐中四周。

张鲁做这般安排,显然是对刘备不放心。

刘备斜瞟了一眼张鲁右首的马超,问道:”我看师君旁边这位将军气宇轩昂,甚是不凡,不知尊姓大名?”

“我乃西凉马超。”

马超冷冷的回了一句,口气中对刘备似乎是充满了敌意。

一听说是马超,刘备神色一震,忙道:

“原来是西凉马孟起将军,失敬失敬。“见得刘备一脸惊容,张鲁不禁面露得意。

闻名天下的锦马超,成了我张鲁的部将,大名鼎鼎的刘皇叔,也马上要入我麾下,不得意才怪。

刘备对马超似乎极为欣赏,马上举杯上前,笑道:“备久闻将军大名,今日能一睹将军风采,实为荣幸,来,备敬孟起将军一杯。”

刘备是客气之极,但马超却冷哼了一声,“超奉命保护我主,职责在身,恕我不能饮酒。”

一番好意,却碰了一鼻子的灰,刘备的脸色顿时大为尴尬。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图穷匕现

(感谢小梦、小笨、盐都和莫颜兄的打赏)“孟起,玄德一番盛情,你小酌一杯又何妨。”

张鲁知道马超对刘备存有戒心,他不想气氛变得不太和谐,便以半命令,半劝导的口气替刘备解围。

马超沉顿了一下,上前一步,将刘备手中的木杯接过,端起来仰头一口灌尽,接着又一句话不说的将木杯放回刘备手中。

看着空空如也的木杯,刘备讪讪笑道:

“孟起将军果然是北地儿郎性情,甚是豪爽呀。”

马超嘴角微微抽动,依1日一语不发,只是目光冷漠的盯着刘备。

那刀锋似的目光,让刘备有一种如芒在背的不自在。

刘备只能避开马超的目光,回到己位,又自斟了一杯,举向张鲁道:“张师君大仁大义,肯接纳备这个无家可归的落魄之人,实在令备感激不已,此一杯酒,我谢过师君。”

“今后咱们就是自家人,何必说这般客气话。”张鲁举杯,随着一饮而尽。

二人越聊越投机,这酒宴的气氛欲加的和谐,先前因马超的冷淡态度而引起的不快,似乎很快便烟销云散。

酒过三巡,刘备与张鲁旨是微醉。

这时,一旁的法正道:“主公,你不是说有东西要进献给张师君么?”

经此提醒,酒醉三分的刘备猛然想起,忙道:“备退往葭萌之时,特命人绘制了一张西川之图,内中详记了各处关隘粮库的要害,现下正好献于张师君。”

东西两川虽均属益州,但张鲁割据汉中,与刘氏父子一直处于敌对状态,彼此间防范甚严,西川的诸般军事机密,就连张鲁这个做邻居的只是粗略有闻。

现下刘备将这一幅献西川详图献上,张鲁顿时如获至宝,兴奋道:“玄德既有此图,快快拿出来让我一观。”

“来人啊,将图拿上来。”

刘备高声一喝,帐外便进入一名亲兵,果然手捧着一卷帛图。

帐中汉中武士却将那亲兵拦下,不准其再往前一步。

刘备知道张鲁心存防范,遂是向法正便了个眼色。

法正便即起身,从亲兵手中接过帛图,奉于刘璋跟前的案几上,亲自的将那巨幅的地图缓缓的展开。

“当初备入蜀之时,途经之地,将所见要害尽皆记录于此,尤其是梓潼和巴西二郡,尤为详尽。”

刘备说着凑上案几前,一副准备给刘璋讲解指点的样子。

张鲁兴趣愈浓,巴巴的瞪大眼睛仔细瞧看。

法正不急不忙,徐徐的将地图一点点的摊开。

最后一卷地图展开时,一物陡然闪现。

一柄短剑。

当那柄明晃晃的柄首,就这般全无征兆的出现在眼皮底下时,刘璋神色瞬间惊色,脑海里本能的涌现出四个字:

图穷匕现!

未及反应,法正猛的抄起短剑,低吼一声向着刘璋刺去。

文人出身的刘璋一瞬间惊得无所是从,而身旁的马超和张卫则是反应急快,一见短剑便知有诈,金属嗡鸣声中,腰间的佩剑已呼的出鞘。

“大哥小心。”

张卫惊呼示警,右手将刘璋往后一退,左手挥剑便法正刺去。

与此同时,马超的一剑同时舞出。

电光闪动。

噗~.鲜血飞溅,诺大的地图上,瞬间落满了斑斑血迹。

一件长物“啪”的跌落在案几上。

张鲁的神情骇然无比,仿佛看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最为恐怖之事。

那跌落在案几上之物,竟然是张卫的断臂!

“啊一一”

惨叫声中,张卫捂着断臂向后倒去。

此时的法正,本是刺向刘璋的短剑,半途顺势转向。

伴随着一阵骨肉撕裂声,锐利无比的剑锋,轻易的洞穿了张卫的胸膛。

“孟起,玄德,你们……”

惊变发生得太快,转眼间从弟张卫已倒在血泊中,张鲁的脑子竟还是一团乱麻。

滴血的剑锋一晃,寒刃已架在了张鲁的脖上,马超的嘴角上钩,流露着的是一抹狰狞诡异的笑。

正对面的刘备,灰白的脸上,同样是让人不寒栗的冷笑。

瞬息之后,周围的汉中武士们方才惊觉,正待扑上保护张鲁时,马超却厉声暴喝道:

“谁敢乱动一下,老子就叫张鲁人头落地。”

主公被擒,这般威逼之下,众军投鼠忌器,旨是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张鲁才总算彻底明白了一切,愤恼之下,一张脸惨白无比,整个身体都气得盲抖。

“原来你们早就密谋好的,马孟起的,我待你不薄,你因何叛我?”张鲁悲愤不已的冲着马超大Ⅱ孔。

马超冷笑了一声:“我马超堂堂伏波将军之后,岂能甘心任你一个妖道驱从,你也不撇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吗。”

“你你一一”

张鲁气得舌头打结,竟不知如何回击。

“当初我劝你趁着曹操东征之际,尽起汉中之兵北夺关陇,你这坐守之徒却只是不肯,巴巴的将大好的时机错过。我马超若再委身于你手下,何时能向曹贼报我马家的血海深仇。”

马超历数了张鲁的一番“罪行”之后,仿佛积聚心底的怨气终于开闸宣泄而出,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痛快。

张鲁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将目光移向刘备,颤声道:“玄德,我好心好意接纳于你,你为何要与这恶徒同流合污,一起来加害于我。”

“唉~~”

刘备阴沉的冷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的表情,他摇头叹道:“公祺啊,你不要怪孟起,也不要怪我。我等所做一切,皆是为兴复汉室,诸灭曹贼,不得已而为之。““你们,你们~~”

事态发展到这般地步,张鲁已是气得不知所以。

这时,法正已将短剑在张卫的尸体上擦拭干净,笑眯眯的对刘备道:“主公,你看吧,我早说过,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原来这一场投奔张鲁的戏,从头到尾就是诸葛亮与法正共同设下的陷阱。

早先诸葛亮闻知刘封入蜀之后,就预测到益州之事可能会发展开今天的地步,故而在那时起,诸葛亮就开始打汉中的主意。

诸葛亮当时听闻张鲁手下有一名叫作杨松的谋士,此人乃汉中大族,甚为张鲁所依重,而且最重要的是,此人极为贪财。

于是,诸葛亮便派人密往南郑,以巨额财货是暗中结好此人。

杨松拿了钱财,便替刘备说了不少好话,先前张鲁打算发兵倾力攻打刘备后方时,也是杨松百般劝阻。

不久前,成都失陷后,诸葛亮便又派人去给杨松送了大批钱财,声称刘皇叔想来投奔张鲁,请杨松从旁多多美言几句。

杨松岂知刘备有打算香并汉中之心,便想刘备若来投,自己得了好处,张鲁也如虎添翼,两全其美之事,何乐而不为。

因此,当时杨松便极力劝说张鲁迎接刘备入汉中,只是没想到马超会突然冒出来反对,差点就破坏了自己的好事。

只是,杨松却万万不会想到,对刘备怀有敌意的马超,原本也是刘备布下的一招棋子。

马超乃关中扶风人氏,和法正是同乡,当初诸葛亮劝说刘备取汉中时,法正便想到了利用马超这层关系来里应外合。

法正猜想以马超的雄心,必不甘心委身于张鲁之下,于是以同乡的名义,暗中与之联络,向他透露出刘备欲取汉中之意,马超当即一拍而合。

马超因是新降张鲁,恐怕张鲁生疑,当初便故意跟杨松唱反调,装出对刘备怀有戒心之意。

如此一来,反而提升了张鲁对他的信心,便能借着保护张鲁为由,跟随张鲁一起出阳平关来迎接刘备。

里里外外的联袂演出,成功的蒙蔽了张鲁,他作梦也想不到,身边这个对刘备怀有敌意,一心要保护自己的马超,竟然早已跟刘备串通一气。

当下斩杀张卫,擒获张鲁之后,刘备便将自己的一百亲兵招来,将张鲁严密的看管。

他立刻派人南去,命诸葛亮、徐庶等率大军即刻向汉中挺进。与此同时,刘备又与马超和法正,统领着收降的这三千兵马,星夜赶往阳平关,夺此通往汉中的要害门户。

阳平关本有杨柏的一万人马,若然强攻,纵然百万之兵未必能下。

但现下杨柏见来者是刚刚出关的三千汉中兵,且张鲁又在其中,便没有任何的提防,轻易放他们入关。

刘备遂以张鲁的名义,将杨柏招至近前,将之擒获,尽夺阳平关之军。

事变突然,当张鲁被俘的消息传回南郑时,已经是三天之后。

消息传开,东川一片哗然震怖。

因是忌于张鲁被俘,众文武群龙无首,皆不知该如何处置。

而当南郑的一干文武还在像热锅上的蚂蚁,焦头烂额的议论不休时,刘备以张鲁名义发出的一纸传檄之书已到,命各级±吏备安其职,改听刘备的指挥,转奉新主。

紧接着,诸葛亮等所统的两万兵马日夜兼程抵达阳平关,刘备遂挟持着张鲁,率领着数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向着汉中治所南郑而来。

阳平已失,张鲁又被挟持,汉中诸县士吏见大势已去,无不望风而降,刘备大军沿途所过,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

两天之后,刘备的大军进占南郑。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新的变局

(上一章检查的时间仓促,有几处把张鲁误写成了刘璋没看出来,对大家的阅读造成影响,燕子在此说声抱歉)襄阳城南,刘琦墓前。

刘封单膝撑地,手中的一杯水酒倾洒在墓碑之前,神情间多有几分淡淡的伤感。

“兄长,为弟没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这一杯水酒,就当是我向你谢罪了。”

酒落于地,很快便浸入干涸的泥土之中。

种种1日事浮现于脑海,想起当年在刘琦的鼓动下,和他纵游花丛,花天酒地的日子,伤感的脸上,不禁又涌现一丝笑容。

“酒色伤身,兄长啊,到了那边你可得悠着点。”

刘封竟是对着墓碑开起了玩笑,此刻,他的心情已不似先前那般悲伤。

人终归有一死,刘琦这小子前半生虽苦,但好歹阅美无数,临死前的几年,又和自己轰轰烈烈的干了一番大事业,青史留名那是毫无疑问的。

换一种角度来看,刘埔也算死而无撼了。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更应该懂得珍惜眼前。

刘封并非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最初的伤感过后,他很快就恢复了乐观与积极。

正自对着刘墒的墓自言自语时,一骑由襄阳城飞奔而来。

“主公,益州董治中急报。

刘封这才刚刚回到荆州不到半个月,董和的急报就到,刘封的神色顿时警觉起来。

将那封急报折开一看,刘封的目光中顿时闪现过一丝惊异之色。

沉吨了片刻,他立刻翻身上马。

“回城。”

一个时辰之后,襄阳城州牧府的议事堂中,庞统、刘巴、蒯良等荆襄重臣齐至。

刘封环看众人一眼,深吸一口气,高声道:“诸位,我刚刚收到益州方面急报,如果情报无误的话,刘备已经夺取了汉中。”

此言一出,堂中一片哗然。

即使如庞统这般智谋绝顶之事,此刻也感到刘封所言不可思议。

刘封遂将董和的那封书信示于众人,信中将刘备窃取汉中的前因后果详细说明,众人看过之后,这才算是恍然大悟。

“先前刘备刚刚入蜀时,刘璋也曾亲自与其会面,那个时候刘备就有机会擒获刘璋,兵不血刃夺取益州。不过那时刘备碍于仁义之名,人心未附,故而未敢轻举妄动。现在他却如此迫不及待的,用此下作手段窃取汉中,看来他真的是被逼急了。”

庞统的一番评价,将刘备的本性彻底揭露。

刘巴连连点头:“主公,刘备以此无耻手段夺取汉中,当地人心必然埋怨不服,不若趁此时机,立刻发兵进击汉中,趁其立足未稳,将之一举铲降。”

仿佛跟刘备是前世的怨侣一样,刘巴对刘备的恨可谓是“阴魂不散”,一旦有时机,他必会鼓动刘封对刘备开战。

“眼下子德州牧方故,荆州人心震动,且大战方艾,士卒疲惫,民生凋敝,即使有机会,我以为也不宜再兴兵戈。”

提出反对的意见之人,正是蒯良。

这时,刘封将目光转向庞统,在大局观上,他还是最依重这位首席谋士。

庞统似乎早就胸有成竹,只等着刘封询问,当下捋须道:“我比较认同蒯治中之词,荆州是主公的根本所在,根基不稳,其他的都不用谈。我以为现下主公最需要做的,就是尽快向朝廷上表,宣布继承荆州牧之位,以此来安抚荆襄士民之心。”

刘封的原定计划中,本就打算待刘琦死后继承其州牧之位,但意外的得到益州,又使他不得不先行自领益州牧之职。眼下若再兼领荆州牧之位,似乎有点不太妥当。

“岂有一人独领两州之牧的道理,主公若是领荆州牧,那这益州牧又当让谁来做?”

果然,刘巴很快就看出其中的不妥之处。

庞统淡淡道:“这个简单,益州一地,不再设州牧便是,主公只需委一信任之人,去往西川担任益州刺史便是。”

刺史与州牧虽均领一州之事,但权力与地位却大不相同,其中刺史专职于政务,兼领部分兵权,而州牧则可将一州军政荆刑狱之权尽握于手。

刘封私下里虽打算改领荆州牧之职,但实则不放心让任何一人去担任益州牧,而今庞统提到将州牧改刺史,无疑正合刘封的心思。

“士元言之有理,但不知士元心中可有担任这益州刺史的合适人选?”刘封欣然问道。

庞统将目光转向了身边的刘巴,笑眯眯道:“最合适的人选就在眼前,主公何需问我。”

他这是要推荐刘巴担任那益州刺史。

刘封愣怔了一下,旋即领悟庞统的用意。

刘巴是跟随自己起兵的元功之臣,而且其理政治民之才,就算庞统也自愧不如,以刘巴去担任新得未久,刚刚经历过战乱的益州一把手,正是最佳的人选。

何况,刘巴对北击曹操向来不太热衷,倒是对收拾刘备十分积极,把他调到益州,跟刚刚得到汉中的刘备做邻居,岂不是正好。

不过,刘封还从庞统的这推荐中,体察到了他另一份用心。

刘巴确有三公之才,但其人却素来高傲,先前与庞统之间已暗中有争,如今刘封麾下又加入一个蒯良这般大才,分去了刘巴相当一部分的行政权力,对此,刘巴私下里已是有过抱怨。

如果将刘巴打发到益州,一方面可以让他充分的施展自己的才华,一方面又避免了与庞蒯二人间争权。

而荆州蒯蔡庞黄四大家族关系密切,说起来庞统和蒯良间还有姻亲关系,有了这一层关系,又因为蒯良是后来才归顺刘封的原因,其对庞统的文臣之首地位自然不敢有丝毫觊觎。

庞统这算盘,还打得真是精明。

想通了此节,刘封心中暗笑,嘴上却道:

“多亏士元提醒,不错,子初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刘巴没想那么深,对于庞统提荐他做益州刺中,自然是觉得既意外又欣喜。

那可是一州刺史啊,大汉天下十三部州,加起来也只有十三个刺史而已,刘巴若能以这般年纪就担此高位,无疑将是巨大的荣耀。

更何况,益州那一片全新广阔的舞台,自己以刺史的身份去主管,便不会再受庞统、蒯良之辈从旁碍手碍脚,可以尽情的施展才能。

这一切,不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吗。

一时之间,刘巴难掩惊喜,却又忙做一番谦逊推辞。

“益州一地,除了子初,我实在不放心交给别人去打理,眼下大局为重,子初你就不要再谦逊了,这一趟益州你是非去不可。“刘封言辞决然,不许刘巴的推拒。

见得如此,刘巴也就不做过多无谓的客套,欣然道:“既然主公如此信任我刘巴,那我就只有竭尽全力去为主公治理好益州。”

敲定决策大计,数日之后,刘封遂在荆襄群臣的拥护下,在刘表与刘琦父子灵前,正式继承荆州牧之位。

不久之后,刘巴则被正式委为益州刺史之职,前往成都就任。

在刘封继承荆州牧之后,他再一次对两州的人事做了一个调整。

取蜀有功的孟达,被封以平南将军,兼武陵太守。

因是刘封考虑到孟达此人性格反复,不可重用,但又考虑到他有大功,若弃之不用恐寒人心,故而封以平南将军,位在杂号将军之上,又让他担任武陵太守,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怕他生事。

升马良为兴业将军,仍为南郡太守。升陈到为中坚将军,统兵镇守公安。升刘泌为安汉将军,仍为长沙太守。

魏延因有先前襄阳抵御曹军之功,升为镇北将军,驻军于樊城。

巫县归降的蒋琬,则被刘封征辟为簿曹从事,主管荆州钱粮之事。

蒯良则升为兴汉将军,遥领南阳太守,参署前将军府事。

至于第一谋士庞统,则升为军师将军,兼督府长史,署前将军府事。

已然就任益州刺史的刘巴,则与蒯良一并参署前将军府事。

因是刘封自表为前将军,拥有开府的权力,故而可以开设专属的幕府。

他这前将军府的幕府属官,则形如皇帝的内朝,如庞统军职虽不及魏延,但因其主署前将军府事,故而实权却远大于魏延。

其余蒯良、刘巴,皆有参置前将军府事的头衔,其实权同样大于同级官员。

与此同时,留镇梓潼的黄忠则被升为镇西将军,其余严颜、张任、马忠、张嶷、张翼等蜀将,皆被升为杂号将军。

为了确保对益州诸将的控制,刘巴就任益州刺史的同时,便命蜀中诸将皆送子嗣前来襄阳任质。

就在刘封抓紧时间恢复荆益二州经济,安抚士民之心时,刘备也没有闲着。

这位大汉皇叔,虽然用卑鄙的手段,兵不血刃的夺取了汉中,但汉中之民在五斗米教多年熏陶之下,人心温良顺从,因此汉中各地并未发生多少反抗,刘备竟是以惊人的速度收取了汉中人心。

转危为安之下,刘备的野心再度膨胀,一面加强南部针对益州的防备力量,一面派人深入陇右,利用马超的名声结连羌人,种种迹象表明,刘备对关陇地区已有蠢蠢欲动之心。

冬末春至,时间进入到第二年。

一道由许都而来的情报送抵襄阳:十五万曹军已由许都而发,正一路向关中开进。

曹操终于要对刘备动手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奸计

合肥失守,李典陨命,淮南屯田区为洪水所淹,如果这样的打击放在孙权或者是刘封的身上,必然是伤筋动骨的大伤,但对于三分天下有其二的曹操来说,却必非那么致命。

至于襄阳失守,曹仁被俘,虽然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但实际上,曹操亲自掌握的数十万中军,并未受到实质性的损失。

曹操的军事力量,依然是无可撼动的天下最强。

至于东吴,尽管攻陷了合肥,但耗时近一年的对曹作战,已使其国内经济承受着沉重的压力。

合肥之战结束后,孙权已无力再向北扩大胜利果实,故而周瑜的建议下,暂时停止北进,从江南往合肥一线大量的迁民,仿效曹操实施屯田,为以后的进取寿春作准备。

曹操方面,在未能恢复芍陂的屯田经济前,也不敢贸然南进,曹孙双方,在寿春与合肥之间,形成了一种休战的默契。

而对于刘封,曹操可以说是“又爱又恨”。

当他抄了刘备的老窝时,曹操是“爱”。

当他擒了菖仁,袭取襄阳时,“爱”变为恨。

而当刘封攻入蜀中,再次坏了刘备的取蜀好事时,曹操对他的恨,又变为了“爱”。

原以为益州那三个姓刘的,会杀得难解难分,两败俱伤,然后再等着自己抽出身来去收拾残局。

但令曹操感到惊异的时,益州的战争结束的如此之快,以至于自己还没来得及从淮南抽身时,那个令自己“爱恨交加”的刘封,竟然已奇迹般的成了雄踞荆益两州的霸主。

至于那仿佛拥有不死之身的刘备,却又死里逃生,死灰复燃般的夺取了汉中,而且还和马超那个令人恶心的西凉屠夫勾结在了一起。

刘备夺取汉中,这是曹操万万不能忍受的。

哪怕当初刘备夺取荆州时,曹操都不认为他能对自己形成威胁,但是,当刘备只得到区区汉中一郡时,曹操却感到了不寒而栗的威胁。

汉中这地方太特殊了,一旦刘备在此站稳脚跟,借着马超在西凉的声威,北出秦岭,夺取关陇之地,那对他曹操所造威的打击,简直比十场赤壁之败还要严重。

曹操之所以纵横天下,不把江南的孙刘放在眼里,靠的就是强大的骑兵。

如果刘备夺取关陇,获得了西凉的马匹,建立起一支同样强大的骑兵,再借着由西向东的俯攻之势东进中原腹地,胜负之数,谁都将无法预料。

刘封和孙权只是皮肤之疾,汉中的刘备,却是心腹之患。

曹操决定将这心腹之患扼杀在摇篮之中,所以,在合肥之败结束后不到五个月,他便亲率十五万大军西征汉中。

襄阳城,州府。

刘封手捧着这道情报,神色间涌动着兴奋。

先前之时,他自己、刘备、曹操以及孙权,虽然彼此间厮杀成一团,但大战之后,却又形成了新的平衡。

眼下曹操对汉中用兵,意味着平衡的打破。

刘封永远不会忘记庞统说过的那句话:平衡打破之日,就是机会降临之时。

现在的刘封,正是看到了机会。

“先生,你看这曹……”

刘封正想向庞统征询意见时,侍从来报,言是朝廷的使者,携着汉帝的圣旨到了。

“曹操又要玩花样了。”、刘封冷笑一声,当下便率荆襄一众文武前去迎接圣旨。

尽管眼下刘封与曹操曾经一度杀得你死我活,但名义上仍奉汉天子的刘封,对于这明知是曹操授意的圣旨,场面上的应付还是要过的去的。

而曹操的这道圣旨,却稍稍让刘封有点意外。

这位北方枭雄,不但借着汉帝的名义,正式承认了刘封自表的前将军之职,而且还加封他为江陵县侯。

除此之外,圣旨还诏命刘封,以前将军的身份,统率荆益两州之兵,从益州向汉中郡刘备发起攻击,以配合朝廷从关中对刘备的征讨。

“这个曹操,他以为给我这点甜头,就想让我从背后牵制刘备,好让他趁机渔人得利,他这算盘也打得太好了。”

打发走天使,议事堂中,刘封手拎着那道不值钱的圣旨,一脸的不屑一顾。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将计就计,将兵马尽数调往西川,做出一备攻打刘备的样子,待曹操兴兵南入秦岭,我们再坐山观虎斗,待二虎相争,杀得两败俱伤时,咱们再趁机从中渔利,或许可以趁势一举夺取汉中。”

识破了曹操的用意之后,蒯良立刻给出了一条应对之策。

“±元先生,你以为如何?”

蒯良的计策,暗中与刘封心思相合,不过他还是要征询庞统的意见。

庞统并未回应,而是接过那道圣旨,反反复复的仔细观读起来。

那黝黑的脸庞上,狐疑之色愈发的浓重。

似乎,庞统看出了什么异样。

刘封的精神立刻警觉了起来,疑道:“先生,莫非你觉得曹操另有奸计不成?”

沉吟片刻,庞统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他举起那道圣旨,反问道:“主公,你们难道不觉得,曹操这道圣旨的暗中用意,实在是太过明显了吗?”

此言一出,刘封猛然间有所点悟,隐隐约约已从中猜测到了几分。

“先生的意思是……庞统嘿嘿一声笑,不紧不慢道:“以曹操之奸险,其左右谋士之高明,当然应该会推算得到,仅凭这一道圣旨,并不足以蒙骗得了我们。对于我们而言,最好的选择就是假意迎奉,暗中坐收渔利。可是,明知如此,曹操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发这一道圣旨呢?”

刘封猛然省悟,尚未及言时,一旁的蒯良惊道:“土元,你的意思,莫非是曹操明着是想攻打刘备,暗中却是想借机将我大军引向益州,然后趁机图谋襄樊不威?”

庞统未答,刘封却已斩钉截铁道:“不用多想,曹操的奸计必是如此了。襄阳就像一根插入许洛心脏附近的根钉子,不拔除这根钉子,曹操焉能放心的对刘备用兵。”

“主公英明。”

庞统淡淡一笑,捋须道:“关陇之地虽重,但刘备毕竟只是新得汉中,仓促之间,难以对关陇大举兴兵,且去岁夏侯渊虎步关右,威风犹存,刘备不会没有忌惮。在这个时候,曹操不顾寿春、宛洛方面的威胁,却急急的去攻打刘备,他这分明是I页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经得庞统这般一说,形势顿时便一片的明朗。

蒯良叹道:“看来荆襄之地,又要经受战火的荼毒了。”

刘封却冷笑道:“曹公既然对我们荆襄这么有兴趣,那我们岂能不尽一些地主之礼,咱们就将计就计,让曹公好好见识一见我刘封的待客之道!”

当下商议已定,刘封便假意回复那天使,承诺向汉中用兵。

为了掩人耳目,刘封特意向益州发去命令,命益州诸军大造声势,摆出准备向北进兵的态势。

荆州方面,刘封也大张旗鼓走水路向益州运兵,其实开往益州的,却都是伪装威满载±兵的一艘艘空船。

汉中,南郑。

高门大殿外,那一个健硕的身形在来回踱步,端正的脸庞上,落寞与焦虑时隐时现。

他不时的展开攥在手心的那封帛书反复阅读,每一次看到那一封让他牵肠挂肚的书信时,脸上的不安与纠心就变得愈加浓重。

他几次冲到大门,想要进去时,几次却又止步于槛外。

也不知犹豫徘徊了多久,他狠狠一咬牙,强迫着自己,万般不情愿的走入堂中。

“见过徐先生。”内中侍婢们忙是行礼。

徐庶暂时收起了尽显于色的焦虑不安,轻声道:“去向主公通传一声,就说徐庶求见。”

侍婢们进去不出片刻便即出来,言是刘备请他进去。

徐庶深吸了一口气,迈着灌了铅似的脚步,慢慢的转入了内室。

在那间曾经属于张鲁,充满了道教建筑风格的大室中,刘备正负手而立,凝眉端详着那张高悬的关陇地图。

此刻,刘备的心思正在关陇广阔的大地上驰骋。

“元直,你来得正好,近闻曹操打算兴兵攻打汉中,我正在琢磨着如何应对,你正好与我参详参详。”

刘备将徐庶拉到地图前,指指点点着图上诸般要害,涛涛不绝的说着自己的战略。

徐庶却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默默的听着。

他的神情恍惚,似有心事,根本没有把刘备的话听进去一句。

“元直,你觉得我排兵之策是否可行?”

刘备说完之后,转头问向徐庶。

“嗯-”

徐庶从恍惚中惊醒,一脸的茫然,显然根本没听进去刘备说些什么。

以刘备的洞察力,岂能看不出其中端倪。

原本兴奋的神色,很快变得沉静下来,刘备正视着徐庶,问道:“元直,你似乎有什么心事,你我君臣以诚相待,不妨直言。“徐庶的表情,再一次变得焦虑起来,那般神情,仿佛内心中正在承受着何等的煎熬与折磨,逼迫着他不得不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许久之后,徐庶长叹了一口气。

他低下头,不敢正视刘备的目光,只深深一躬,拱手道:”主公,实不相瞒,我此番前来,其实是来向主公告别。”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连环计

告别?

刘备微微一怔,“眼下菖军进攻在即,我身边正需元直出谋划策,元直就不必外出巡视了。”

显然,刘备还没有理解到徐庶口中那“告别”二字的真实含义。

徐庶苦笑了一声,无奈道:“主公误会了,我不是外出巡视,我是想离开汉中,回往荆州。”

此言一出,刘备大吃一惊:“元直,你……你是要弃我而去不威?”

荆州是刘封的地盘,徐庶去往荆州,不是弃他而去又是什么。

“这是老母写给我的书信,主公请过目吧。”

徐庶将那封沾满泪迹的帛书递上。

那一封书信,确实是徐母手迹,但信中的内容,却并非是召唤徐庶回荆,仅仅只是一些家常里短的嘘寒问暖而已。

这封信,正是刘封当初特意托赵云转交给徐庶的。

信中本身内容并没有什么,但刘封的这般举动,却分明是在向徐庶有所暗示。

徐庶明知刘封不会加害其母,但他乃大孝之人,既是收到母亲的书信,岂能再置之不顾。

百般艰难的权衡之后,徐庶只能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

刘备将那信看过之后,顿时便明白了一切。

当初在长坂坡时,徐庶也曾因为老母为曹军所获,不得不离他而去,若非其母亲道上为刘封和赵云所救,此时此刻,徐庶恐怕已在曹营效力。

那个时候,刘备对徐庶的离去何等的痛苦。

而现在,这种痛苦更是有增无减。

因为徐庶现在要去投奔这人,是比曹操还要更让他深恨之徒。

如果有选择的话,刘备宁愿徐庶当初投奔了曹操,这样他所受到的羞辱与痛苦还要更少一些。

“这书信,元直是如何得来的?”刘备的语气开始沉重起来。

徐庶心神已乱,也没有多想,当即把赵云当初单骑会刘封,并将此信转交于己之信一并道出。

刘备的脸色顿时阴沉无比,不悦道:“这般事,子龙先前为何不曾与我说起。”

他的口气中,暗含着一种抱怨。

徐庶这时才意识到,他的如实而言,给赵云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便忙道:“子龙本待告知主公,但我说这只是我的家事,不必烦扰主公,所以子龙才没有向主公说。”

刘备摇着头道:“元直是我的左膀右臂,你的事岂能单只是家事。”

徐庶轻叹一声,默然不语。

“元直,这封信,多半是刘封那畜生逼迫老夫人所写,目的就是想诱骗你回荆州,你可不能轻易中了他的奸计呀。”

刘备岂能轻易的就放走徐庶,赶忙想法设法的说服徐庶改变心意。

徐庶却面色萎靡道:“刘封的用意,我又岂会看不出来。只是一想到家母身陷荆州,我这心就乱麻一般,我心神已乱,再难为主公出谋划策,还望主公能放我回荆州,成全我的孝义之道。”

话说到这份上,徐庶看来是离意已决。

刘备虽自诩仁义,但近些年来攻刘璋,夺汉中,连着做了几件不光彩的事,仁义之名受损不少。

尽管如此,但汉以孝治天下,堂堂刘皇叔,若是只因一己之私,公然阻拦臣下去行孝道,传扬出去,仁义之名便将扫地。

放徐庶走,对刘备虽有切肤之痛,但这份苦果,他却只能生生的咽下去。

长叹之下,泪水盈眶,刘备执着徐庶之手,一脸痛苦的哽咽道:“元直欲行孝义,此乃天经地义之理,备焉能阻拦。只是我与你生死与共,名虽主臣,却情同手足,眼下元直这般离我而去,我这心里……”

刘备老泪纵横,情到激动处,竟是难再开口。

徐庶此刻也已泪光盈盈,他以手指天,郑重道:“主公对我恩重如山,庶铭记于心。我对天发誓,纵然我回到荆州,此生也绝不会为刘封出一计来对付主公。”

刘备不想放徐庶归荆州,一则是因为痛惜自己少了一名绝顶谋士,二来则是徐庶对自己知根知底,若然他为刘封效力,将来岂非给自己添了一大患。

而今徐庶对天起誓,不会为刘封而对付自己,刘备的担心顿时便少了几分。

徐庶重义,言出必行,这一点刘备还是深信的。

“不知元直何时出发,我也好设下酒宴,与诸僚为元直送行。”抹了一把泪后,刘备问道。

徐庶连连摇头:“我弃主公而去,心中万分惭愧,哪里还有颜面再与同僚相别。况且我现下心中惦念老母,一刻也不敢搁耽,所以我想今日跟主公拜别之后,立刻起程东去。”

事已至此,多留无宜,还不如痛快一点,君臣间最后留下个好念想。

刘备也不再多说,遂命人将好酒拿来。

“元直,这一杯酒,我祝你一路顺风,也希望将来若有缘,你我能再把酒共饮。““嗯。”

徐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含泪将酒一饮而尽。

美酒虽好,但徐庶喝下去时,却是一喉的苦涩。

“元直,走吧,我出城再送你一段路。”

刘备对徐庶“恋恋不舍”,似乎能再多相处一刻钟,都能让他心满意足。

徐庶对刘备亦有不舍,又岂能拒绝。

于是,主臣二人,以便装出府,西出南郑,刘备一足各将徐庶送出十余里。

此时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如一支寂寞的笔,在他二人身后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徐庶勒佳坐骑,面向刘备拱手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主公,我们就此别过吧。”

分别的时刻到来,刘备心中何等酸楚,虽有千般不舍,只能无奈的拱手道:“那元直你一路保重。”

“主公珍重,庶去矣。”

强颜笑词,一句珍重后,徐庶再不留恋,勒马沿着大道,向阳平关奔去。

刘备驻马远望,目送着那一袭磊落青衫远去,一直变成天之尽头的一团黑点。

“元直,元直……”

如血残阳下,千里之外的中原大地,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正在向西徐徐而去。

明亮的衣甲反射着晚霞之光,眩丽刺目的金光,只将这长蛇般的军队映衬得更加森然可怖。

前方不远,一座小城的轮廓隐约可见。”前面是哪里了?”

马车之中,曹操忽然问道。

“丞相,快到阳人城了。”随车而行的许褚答道。

那座城叫做阳人,隶属于河南郡,是通往洛阳的必经之路。

洛阳八关,阳人城一路并不是主道,此城原本是一座不起眼小城。

不过,当年十八路诸侯伐董时,董卓名将华雄被孙坚斩杀于此城之下,正是因这一战,阳人城才让天下人所知。

“阳人城…..曹操眼睛微微一眯,诸多1日事恍然涌现心头。

那个风云际会,群雄并起的年代,尽管十几年过去了,但每一件事曹操仿佛都历历在目。

正自感慨间,忽然一骑从后奔来,行至车驾旁,一员年轻的将军压低声音,却不乏兴奋道:“丞相,荆州有情报到了。

奔来之将,正是曹家年轻一辈的杰出将才,虎豹骑的统率之一曹休。

曹操将那藏于密封竹简中的情报取出,拆开一来,神色间立时闪过一丝诡异的冷笑。

“传令大军,今日就在阳人城外安营扎寨。”

“喏。”

入夜时分,近五万人的中军在阳人城外安下营盘。

中军大帐中,曹操身裹红袍,面中带着几分得意之笑。

“文和,荆州的情报已经到了,情报中说,刘封把荆州的军队尽数调往了益州,看来该是我们动手的时候了。”

曹操将那一道情报示于贾诩。

贾诩端详半晌,捋须淡淡道:“倘若刘封真的打算配合我们夹攻刘备,就该悄悄的率军入川,他这般大张旗鼓,我看那些所谓满载人川大军的战船,多半都是些虚张声势的空船,丞相,刘封我们的计策奏效了。

曹操哈哈大笑,表情甚是得意。

“文和,你这道连环计,实在是大妙,这一回,我终于可以一雪前耻了。

面对曹操的自信,贾诩却很是冷静,淡淡道:“丞相也不可太过自信,对手麾下亦有高人,未必不能识破我们的计策。

曹操冷笑一声,傲然道:“你这条计策有神鬼之妙,我料定必能成功,文和,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贾诩笑而不语。

曹操得意之下,奋然起身,大声道:“速传密令给宛城的子廉,令他按原定计划即刻兵进新野,会同仲业之军急攻樊城。”

贾诩点头应诺。

曹操接着又道:“再传令给文则的后军,命他五万大军立刻改道,星夜兼程给我南下襄阳。”

号令即下,曹操心中是说不出的畅快,整个人神采奕奕,似乎在这一刻,他又找到了当年无敌于天下的那种自信。

五天之后,樊城。

晨光之下,这座汉水以北唯一之城,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轻纱,如羞涩的少女般静静熟睡。

北方的大道上,汹涌的沙暴却在急速的逼近,仿佛无数头饥饿的野兽,急不可待的要来撕碎这美味的猎物。

城头上,魏延如铁塔般驻立,冷峻的目光投向那汹涌而来的沙暴,嘴角上钩,一抹冷笑在闪动。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步步惊心

自曹仁被俘后,曹家第二号大将菖洪就奉命接管了南阳的防务,曹操布署在南阳的兵马,多达四万余人。

几天前,曹洪接到曹操的密令,命其率步骑倾巢南下,立刻对樊城发起急袭。

~,曹操得令,亲率三万多步骑,星夜兼程赶到新野,会同文聘所部的一万兵马,四万大军当即对樊城展开了进攻。

只是,菖军的动向,早就在荆州方面的预料之中。

早在刘封佯接汉帝之旨,假装派兵入川的同时,就秘密的令镇北将军魏延进驻樊城,不动声色的将樊城之兵增至一万余众。

当曹洪貌似强大的步骑大军,在这一天早晨对樊城发动进攻时,魏延已经在这里手痒难耐的等了他好几天。

去岁襄樊之战后,刘封为了确保樊城这座汉水以北,襄阳屏障的万无一失,就调集了大量的民夫,对樊城城墙进行了加固增高,使其城防水平得到大大的提高。

魏延进驻樊城之后,迅速的调动备军完成布防,箭矢、火油、檑木和滚石等城防器械准备充足。

在这般充分的准备之下,战斗的结果可想而止。

当天,首军从早上攻打到傍晚,几轮猛烈的攻击,在付出了两千左右士卒的死伤之后,却没能撼动樊城分毫。

强攻不利之下,曹洪只得下令停止进攻,数万大军在樊城以北十余里处安营下寨。

在曹洪军失利的同时,于禁和徐晃所统帅的五万大军,也已由洛阳折向南阳,前锋骑军日行三百里,进至樊城以西北偃城。

与此同时,原本大张旗鼓要经由洛阳,开入关中南攻汉中的曹操十万主力,同样也突然改变了行军方向,向着荆州杀奔而来。

十日之内,将近二十万曹军,对荆州大举压境而至。

襄阳城,州牧府中,刘封盯着一封封来自手各地的最新情报,脸上却在流转着犹疑之色。

“先生,我总是觉得,曹操此番的用兵,似乎有点诡异。”刘封手摸着下巴道。

庞统斜着嘴笑道:“不知主公觉得诡异在何处?”

“先生请看。”

刘封指着地图道:“曹洪、徐晃等四将所率的近十万兵马,已经集结在新野一带,对我襄樊发动进攻,曹操自率的十万兵马,也已进至宛城。表面上看起来,曹操确实是想起倾国之兵,一举吞灭我荆襄。”

“嗯,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庞统微微点头。

表面之下,往往又深藏着更可怕的阴谋。

刘封继续道:”可是,关中方面的情报,却是夏侯渊正率三万兵马,自斜谷进攻汉中,张颌的两万兵马,则自武都向阳平关进攻,且这两路兵马,都与刘备军展开了激烈的交手。”

庞统笑容之中,有几分淡淡的得意,似乎,刘封的疑惑他早有所料。

“曹操如果决意先攻荆州,那么在汉中方面,都理应采取守势。可是现在,曹操却一反常态,同时在荆州和汉中发动两线的强攻,这显然有违兵法之道。主公,这就是你疑惑之处吧。”

庞统之词,切中刘封心意。

以曹操三分天下有其二的实力,他当然是有实力同时打两场战争的。

只是,从以往曹操用兵的手法来看,此人向来是集中优势兵力,以确保一场战争的胜利。

同时打两场战争,并不符合他用兵的风格。

隐隐约约中,刘封感觉到事情并不似他想象的那么简单,曹操的背后,一定有高人在给他支招。

“先生,既然有疑,那依你之见,咱们还要不要调益州之兵入楚支援。”刘封对先前的计划有所犹豫。

庞统沉吟片刻,捋须道:“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襄樊方面所受的压力,还未到支撑不住的时候。况且汉中方面亦有战事,也许会出现我们的机会,益州之兵嘛,我以为暂时还是不必急着调往荆州。”

“嗯,先生言之有理。”

刘封认同了庞统的建议,当即修书一封发往益州,令张任、严颜等将,暂时留驻益州待命,再等后续的命令行事。

宛城。

大帐之中,气氛异常的肃然。

曹操环视着帐前那一个个年轻的面孔,冷峻的目光中又暗含着几分期许。

帐前二将,曹真、营休。

此二人皆乃曹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目下曹真职任偏将军,曹休则官至骑都尉,二人都在虎豹骑中任职。

尽管年轻,但他们已是久经战火考验,经验丰富的后起之秀。

“子丹、文烈,此次的重担就放在你们肩上了,你们都是我曹家儿郎,该是放手让你们大展才华的时候啦。”

曹操慷慨的鼓舞之词,只听的那两个年轻的将军热血沸腾。

性如烈火的曹休,立刻拱手道:“丞相放心,我和子丹绝不会辱没我们菖氏一族的威名。”

“好好好,拿酒来。”

曹操意气风发,好酒拿来,曹操亲自给他们酌上,慨然道:“来,这一杯酒我敬你们,祝你们马到功成。”

老少三个姓菖的,痛痛快快将酒一饮而尽。

“丞相保重,我等这就出发了。”

拜别了曹操,曹真与曹休大步流星出帐,当天晚时,统领着三万先锋步骑,离宛城向西,星夜兼程而去。

一天之后,曹操亲率的余下七万大军,也悄悄的由宛县出发,打着南下襄阳的旗号,却向南阳之西而去。

汉中,南郑。

左将军府中,刘备阴沉的脸上,暗含着几分焦虑。

这也难怪,兵不血刃的得到汉中,迅速的安抚了汉中近三十万士民的之心,大难之后的刘备,如有天佑一般,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奇迹般的夺取了这么一块战略要地。

按照诸葛壳给他制定的隆中之策,原本的宏图是跨越荆益,然后北夺关陇,再东进中原。

荆州的沦陷,益州的失之交臂,本来是把刘备逼上了绝路,但意外得到的汉中,却再一次让刘备看到了希望。

正当刘备意气风发,准备借着马超的威名,结连羌胡染指关陇时,却被曹操意外的抢先动手。

先前时,曹操大张旗鼓的声称要兵进关中,大举进攻汉中。

当时诸葛亮和法正就推测出,曹操多半是想借着攻打汉中为名,半途中突然折返南下,转而进攻襄樊。

荆州方面的情报表明,诸葛二人的猜测完全正确,曹操以二十万大军兵临荆州,声势极是浩大。

不过,令刘备郁闷的是,曹操在攻打刘封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召呼自己这个老对手。

由斜谷道南下的夏侯渊,还有从陈仓道而至的张颌所部,五万大军,对阳平关一线形成了夹击之势,汉中的西部的局势相当紧张。

刘备手中所握的兵马,原从之军,加上收降的张鲁军,总兵力也不过六万余人。

这其中,为了防范汉中以南的益州军,刘备不得不在葭萌和阆中一线部署了两万多兵。

这也就是说是,刘备手头可以调动的机动兵力,不过四万余人,而对手却有五万之众。

幸运的是,刘备毕竟是主场作战,在粮草补给上不成问题。再加上有秦岭之险做为依仗,顶住曹军的进攻并非难事。

只是,曹操主力尽集于荆州,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而眼下,原本打算趁机攻取关陇的刘备,却不得不与敌人纠缠于秦峻崎岖之地,眼看着时机一点点的流逝而去。

“军师,你说曹贼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明明摆出一副鲸番荆州之势,却为何又对我汉中这般强攻,这实在是有违常理。”

刘备也看出了些许端倪。此时,法正眼下正在阳平关,会同吴懿、李严、马超等抵御曹军的进攻,刘备只有征询诸葛亮的意见。

诸葛亮轻摇羽扇,神色间亦有狐疑,”曹操这般用兵,确实有点不同寻常,只是……”

话音未落,孙乾匆匆而人,满脸凝重道:

“主公,大事不妙,黄金县传来急报,东三郡发现大批曹军进驻的迹象,似乎有大举西攻汉中的意图。”

曹军出现在了东三郡!

听得孙乾此报,不仅是刘备,就连诸葛亮也是神色一变。

那东三郡即是汉中以东,西城、上庸和房陵三郡。此三郡地势险恶,丛山环抱,四塞险要,汉水贯穿其间。

三郡因是地理上的阻隔,无论是与西边汉中,还是和东边的荆州都少有来往。

这三郡之中,上庸、西城豪强申氏兄弟,拥有数千家部曲和依附民,是当地最大的地方豪强,对内割据一方,对外则先后向张鲁、刘表和曹操俯首称臣。

名义上,东三郡效忠于汉廷,但实际上,却是半割据之地。

“曹操的大军,本在宛城,而宛城离东三郡又极近,莫非……”

’刘备喃喃自语间,神色惊变。

诸葛亮却冷笑道:“主公所言不错,看来曹操的真正目标,并非是刘封,而是主公,他这是想由东三郡奇袭汉中。”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绝望的刘备

曹操这一招够阴的。

先是大张旗鼓的声称要攻打汉中,让刘备误以为,曹操乃是想借此掩护,令刘封调兵入川,而后突袭荆州。

如此一来,当曹操大军进抵南阳宛城一线后,就会让刘备一方自以为是在预料之中,不加防备,结果,曹操却突然再生变招,大军西奔东三郡,直奔汉中而来。

“怪不得菩贼打着南攻荆州的旗号,这边却令夏侯渊强攻阳平,原来他早有算计,就等着我将兵马调往阳平,待东面兵力空虚之际,趁势急攻,这曹贼好生阴险。”

刘备怒骂不休,对自己中了曹操的奸计甚感气愤。

汉中一地,形如一枚桃核,其仅有的一片狭长平地,沿汉水两岸分布,被夹在北面的秦岭与南面的大巴山之间。

南面,有米仓道和金牛道与西川相接。

北面,自西向东分依次分布着斜谷、骆谷以及子午谷,三条谷道穿越秦岭,与关中相通。

阳平关位于汉中最西端的山隘间,由此关北上,走陈仓道,则可抵至陈仓城。向西走大道,便可出祁山,进抵陇右。若是南下,经葭萌关、剑阁关,则可直抵成都。

故此,阳平关才被称为益州咽喉。

汉中最东端,则是黄金戍,过此关顺汉水东下,便可进入东三郡。

东三郡名义上虽效忠于朝廷,但实际上却为申仪等地方豪强控制,这些豪强自保有余,对汉中却无法构成威胁。

因此,刘备原本就未在黄金戍未布署多少兵马,待到阳平关方面战事吃紧时,又将该关仅有的一部分兵马西调。

现如今驻守在黄金戍,以及汉中以东诸县的兵力,不足两千余人,面对着曹操突如其来的数万雄兵,形势之严峻可想而知。

“先前曹操兵进宛城之时,壳就觉得有点不时劲,没想到曹贼行动如此迅速,这一来一去的障眼法,倒也真是用得巧妙。”

诸葛亮现在说这些话,有点马后炮的嫌疑。

刘备的表情愈加的沉重,默默道:“刘封那厮若是知道曹操真正目的,多半会趁火打劫,若然尽起大军从益州方面发起进攻,我汉中三面受敌,岂不危矣。”

现在看来,刘备的形势确实极为不利。

黄金成被攻,不调兵增援是不行的,阳平关方面战事本就吃紧,能从那里所调的兵力自是有限。除此之外,就只有从葭荫阆中抽调兵力。但如此一来,南部防务空虚,又会被刘封趁虚而入。

沉吟不语的诸葛亮,俊朗的面容间,冷峻之色陡然凝骤。

他深吸一口气,正视着刘备道:“主公,黄金戍危在旦昔,不可不调兵调兵增援,依亮之计,不若尽调葭葫两万兵马前去增援吧。””尽调葭荫之兵?”

刘备吃了一惊,急道:“若将南部兵马尽数东调,如果刘封趁势北攻,又将拿什么来抵御?”

诸葛亮的嘴角间,浮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诡笑,他凑近刘备,压低声音,几乎用耳语说了一番话。

刘备的表情一会惊喜,一会又犹豫,似乎诸葛亮的话,让他陷入了难以抉择的境地。

心中思绪滚滚,他不得不站起来,在这堂中来回的踱步,以排解内心的彷徨难定。

“军师,你这计策太过用险,万一推算有误,岂不……”

刘备没敢再说下去,一想起那般后果,他就胆战心惊。

好容易才劫后余生,奇迹般的夺得了汉中这一片安身之处,他实在无法想象,如果这最后的根据地若是有失,他刘备又将何去何从。

“主公,现下我们四面受敌,形势已经是危在旦昔,再这样耗下去,我们不是死在曹操手中,就是亡在刘封的手中。与其这般在夹缝中苦苦的求生,何不如放手一搏。”

诸葛亮的口气前所未有的决然,竟是将刘备听得为之一震。

沉怔了半晌,刘备的脸上挤出一分苦笑:

“军师,你生平用计,无不求万无一失,怎么这一回,竟然会决定这般用险?”

刘备这一问,让诸葛亮一愣,接着,那淡若风轻的脸上,也不禁涌上一抹苦笑。

他摇头叹道:“从前壳用计求万无一失,那是因为我们并非走投无路,无需冒着全盘皆输的可能去冒险。但是现在,不用此险计,我等和主公辛苦所创的事业,就要毁于一旦,与其坐而等死,何不赌命一搏。”

好一句赌命一搏。

人生,不就是一场豪赌么。

我刘备从出道至今,哪一次不是在赌。

只是这一次,赌的将是全部的家底,失败,便将再无翻盘的机会。

沉默良久,那双褐色的眼眸中,陡然间迸射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气。

汉水之上,一场血战正在继续。

那艘高悬着“刘”字大旗的斗舰,逆着江水疾驰而上,如一道最锋利的箭头,将曹军的舰队轻易的撕乱。

说起来,所谓的曹军舰队,只不过是上百艘走舸还有临时结扎的竹筏,组成的一支让人寒酸的偷渡船队而已。

早先时分,刘封得到斥候的回报,言是三千多曹军悄悄的抵达樊城上游,水势较弱的白沙滩,企图从那里偷偷南渡汉水。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刘封果断的率襄阳水军出击,在敌方半渡之前杀到。

荆州水军的战斗力虽远逊于东吴水军,但是比起穷酸到连一艘像样的斗舰都没有的曹军来说,已经是相当的华丽。

五十余艘大小战舰,轻易的将半渡的敌军斩成两截,然后,荆州水军们就可以依倚着大船的优势,居高临下对那些匍匐在竹筏上的北方旱鸭子肆意射杀。

这是一场惨不忍睹的屠杀。

船头之上,刘封弯弓开箭,手指一松,一箭破空而出。

锋利的箭矢正中一名敌卒额头,那可怜的家伙闷哼了一声,整个人便栽入水中。

不出半个辰时,江面上已是血鲜赤染,无数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如同大红地毯上的点缀之物。

“杀~~”

“杀~~”

震天的怒啸声中,战舰逼向北岸,如雨的箭矢射向好容易爬上江滩,如落汤鸡般惶恐的曹军溃卒。

须臾间,江滩一线又是一片血腥,被鲜血染红的鹅卵石,在斜阳映照下,反射着眩丽的光泽,仿佛汉水这么玉带边镶嵌的红宝石。

刘封正准备下令登岸,再大杀一通,以挫曹军锐气时,一叶走舸由襄阳方向疾驰而来。

登上旗舰的那名士卒,拱手道:“启禀主公,庞军师有急事,请主公速回襄阳商议。”

听得此言,刘封只得收敛未曾尽兴的杀意,下令舰队折返回往襄阳。

入得襄阳城,水战胜利的消息,让一城军民为之鼓舞。

刘封大步走入议事堂,未进门便兴奋道:

“军师,你真是料事如神,菖贼果真想从上游偷渡,这一回给我大杀一场,锐气必然大挫。”

“主公,这份情报你若是看了,定然会更加兴奋。”

庞统手捋着短须,将那一道帛书递于刘封。

展将开来一看,刘封神色立变,沉顿了片刻,不禁称奇道:“曹贼这厮,竟然突然进军东三郡西攻汉中了。

这老贼,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竟是为这一招棋做铺垫,够阴,真是够阴啊……”

不令是刘封,就连庞统也是颇为唏嘘。

想那曹操,先是让他们以为要攻刘备,接着又误导他们认为是攻荆州,这时樊城打得热火潮天,那边却峰回路转,人家曹操突然又去打刘备了。

来来去去,真是把人绕得晕头转向。

刘封不得不承认,曹操这一次是把声东击西,疑兵之术用到了极致。

他仿佛看到曹操那张焦黑的脸,正在用讽刺的目光盯着他冷笑。

“这般计策,我料那曹操必然想不到,为他出此计者,多半是那毒士。”

庞统提及的“毒士”,正是贾诩。

刘封微微点头:“曹操手下能人如云,不可小视。不过眼下曹操露出了真面目,刘备腹背受敌,咱们是否也该趁机插上一脚,不能白白把汉中便宜了曹贼。”

曹操若攻下汉中,便将从益州和荆州,两线同时对自己形成威压之势,这是刘封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汉中乃蜀中屏障,落入曹贼之手后果不堪设想。不管怎样,我们现在都必须有所准备了。主公,我建议尽快下令,命益州诸军向剑阁一线集结,一旦刘备军有瓦解的迹象,立刻发兵北上,抢在曹贼之前夺取汉中。”

庞统之计,刘封深以为然,他又道:“一旦刘备兵败,那么涌入汉中的曹军就有近二十余万,单凭益州之军,恐怕无法与曹操相争,依我看,我们有必要调荆州军入川支援。”

汉中关键要害所在,刘封就算是拼得血本,也不会坐视其落入曹操手中。

荆益二州之兵,加起来有十三四万,凭借着蜀中主场优势,同曹操的二十万大军未必不能一较高下。

这个时候,庞统的表情却沉静下来,双眸之中,闪烁着某种狐疑。

沉吟片刻,庞统道:“眼下的局势,我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诡异,究竟诡异在何处,却又一时无法想通。稳妥为重,我以为眼下还是暂时不动荆州兵马吧。”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终极目的

(感谢小梦、小莫和盐都兄打赏)眼下荆襄、汉中,乃至关陇的局势,似乎已进入到了一个相当复杂,难以琢磨的时刻。

就连庞统这种绝顶聪明之土,面对着这般乱局,似乎也有些雾里看花,难辨真伪。

,刘封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隐隐感觉到,这一盘棋局已经到了一个相当微妙的时刻,每一步棋都必须小心翼翼,走错一步,就有可能造成全盘皆输的局面。

“稳妥,稳妥……”

刘封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由不得他不认同庞统之词。

二人商议停当,一纸军令发往西川。

张任、严颜等所统的益州兵马,本已进抵巴东、建平一线,准备随时东援荆襄。

这时,诸将接到命令之后,听闻汉中形势有变,便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剑阁、阆中一带。

上庸,郡府。

简朴的大堂中,曹操捋须端坐,笑呵呵的注视着那两人走入堂中。

“卑职拜见丞相。”

恭敬行拜见之礼的,正是东三郡豪强申仪和申耽兄弟。

申氏乃东三郡第一大姓,这两兄申依仗着数干部曲的实力,早在建安年间就趁机割据东三郡,明面上敬奉朝廷,实则是一方土皇帝。

朝廷方面,曹操因为考虑到东三郡环境险恶,易守难攻,不便发兵征讨,故而对申氏兄弟的割据一直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倘若申氏兄早识破曹操的真正用意,陈兵于东境,依险据守的话,曹操的大军未必能这般顺利的进入东三郡。

而此番,正是因为曹操声东击西之计,成功的迷惑了申氏兄弟,所以,当他们醒悟之时,曹真和曹休所率的先锋步骑,已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群山峻岭,直抵上庸城下。

面对这般出其不意的变故,申氏兄弟自知大局已定,岂敢再加抵御,故而当即开城,以朝廷臣属的名义迎接朝廷军队的进驻。

“尔等为朝廷镇守边疆多年,劳苦而功高,来,这一杯酒,我代陛下敬尔等。“小宴摆下,曹操的言行举止相当的和蔼可亲。

申氏兄弟忙举杯应道:“这是属下应该做的,何敢言功。”

几巡酒尽,客套话说罢。

曹操口风一变,忽然问道:“二位久居此地,对于这四周的道路应该都很了解吧。”

申仪忙答道:“属下自幼居于上庸,方圆几百里的大大小小山道,无一不知。丞相若欲攻打汉中,属下愿为向导前驱。

“很好很好,你有心为朝廷效力,这点很好。”

曹操点头表示了赞许,却又道:“不过我想问的是,你除了对通往汉中的道路熟悉之外,对南下的道路又知道多少?”

“南下?”

申仪一时愣怔,脸上顿露疑惑,但也不敢多想,忙道:“南下的话,属下知道有几条小路,翻越几百里的山道,可以抵达巫县。”

“好好,甚好,哈哈。”

听得申仪这一番话,曹操竟是大喜,连连的称好,搞得申氏兄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酒宴的气氛,一时有点诡异。

正自这时,曹休自外匆匆而入,拱手道:

“启禀丞相,汉中细作发来情报,言是刘备已经南调葭萌之军,已经在星夜赶往黄金戍的路上。”

“嘿嘿,看来刘备这回真的是急了,诚如文和所料,他连南边的安危也不顾了。“曹操捋须冷笑,似乎对刘备此番调兵早有所料。

曹休凝眉道:“丞相,黄金戍乃险关,若然等到刘备援军一到,想再攻其关就要万分艰难,我们现在应该趁其空虚之际,即刻发兵攻关吧。”

曹操微微点了点头:“你就传令给子丹,令他即刻向黄金戍发起进攻,这出戏既然演了,就要演得再逼真一点。”

“末将明白,那末将是不是也立刻率本部去为子丹助战?”

曹休求战之心甚为强烈,攻取汉中这般大功,他岂能坐看首真一人独占。

曹操抚其肩,满脸期许道:“文烈莫急,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你若能办成这件事,则我统一天下的大业,你便是首功之臣。”

统一天下?

首功之臣!

这八字,仿佛一剂鸡血注入到曹休体内,瞬息间令这位年轻的曹家小将热血沸腾。

兴奋之下,曹休慨然道:“丞相要我做什么,我营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曹操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而得意的笑容。

樊城的曹军果然撤了。

于禁、徐晃、文聘等当代名将,他们所统率的近十万曹军,在刘封收到那道情报的次日,便即撤了樊城之围,十万大军退往了新野一线。

襄樊的危机,似乎就此解除。

接下来,更多的情报接踵而至:

曹操主力进驻上庸,刘备东调葭萌守军,益州军团集结于剑阁待命……诸般的情报表明,形势似乎都在向着有利于刘封的方面发展。

只是,刘封的心中,那种潜意识当中的不安,却不知为何,反而是越发的强烈。

州府大堂中,刘封凝视着壁上所悬的巨幅地图,沉静的脸上,不时闪烁着狐疑之色。

“夫君,你在发什么呆?”

耳畔传来一声清灵的笑语,刘封从沉思中清醒过来,蓦然回首,却见夫人孙尚香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身后。

她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捧到他面前,绝美的容颜上,流露着关怀之色,轻声道:“夫君你日夜操劳,实在辛苦,这是我叫庖人熬的滋补之汤,你趁热赶紧喝了吧。”

“多谢夫人关怀。”

刘封接过碗来,大口灌下,一口气喝了个千干净净。

孙尚香见他这般狼番虎咽之状,“噗”的便笑了,按着他的手道:“慢点,又没人8艮你抢,莫要烫到。”

喝到一滴不剩,刘封打了个嗝,笑眯眯道:“难得夫人这般关心,这汤我当然要一口喝尽了。”

“怎么,难道我平素就不关心你吗?”孙尚香佯装嗔怨。

“当然不是了。”

刘封携起她一双素手,温柔的看着她那双秋水般的明眸,“这些天来,我为军务所累,家中一切都赖夫人独自操持,若无夫人做我的后盾,我焉能放心的去足艮敌人搏杀。说起来,我还要谢谢夫人才是。”

听得这般感激之词,孙尚香心中感情,亦是深情款款的望向她,柔声道:”你我夫妻一体同心,荣辱与共,何用得这般谢来谢去。””夫人……”

望着那绝美的容颜,刘封心头一荡,手指捧起她的尖尖下巴,低头便向她唇间吻去。

咫尺之间,便要四唇相触。

正在这时,孙尚香募的脸色一变,急是将刘封一把推开,捂着嘴便扭到一边干呕开来。

刘封愣怔一下,忙是将孙尚香扶住,抚着她的背问道:“夫人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马上请张神医来。”

刘封正要吩咐下去时,孙尚香却摆手示意他不必。

干呕了一阵,孙尚香方始缓过劲来,接过刘封倒来的水香下,不多时,神色便恢复如常。

“夫人,你是不是操持家务累到了身体,怎的会突然干呕不止?”刘封关怀的脸色间,又夹杂着几分疑惑。”我没事,夫君你莫要为我担心。“孙尚香说这话时,颊畔竟是暗生淡淡红晕。

她这般不同寻常的表情,岂能逃得过刘封的眼睛,狐疑片刻,猛然间心头一震。

他一把将孙尚香扶正,睁大眼睛兴奋的叫道:“夫人,你莫不是有喜了?”

孙尚香亦不回答,只是低头浅笑,微微的点了点头。

一瞬间,刘封的心为前所未有的狂喜所充斥,整个人如疯了一般,大笑着叫道:“我要做父亲了,我要做父亲了……”

“瞧你高兴的什么似的。”

孙尚香浅浅而笑,如一朵盛开的莲花。

她双目含情,看着眼前这个欣喜若狂的男人,心中亦如蜜一般甘甜。

“夫人,太谢谢你了,你真是我的好夫人。”

刘封高兴到极处,竟是像个小孩一样,把孙尚香高高的抱起,在这大堂中不停的转着圈子。

孙尚香格格笑着,那轻灵而幸福的笑声,久久的回荡在堂中。

两天之后,身在襄阳的文武,尽皆听闻了孙夫人有喜的消息。

这个喜事,为这座被战争阴云所笼罩的城市,带来了难得的轻松。

刘封身为“一国之主”,他的家事即是国事。

孙夫人若是为刘封诞下子嗣,那就意味着刘氏的基业有了继承人,这也意味着,群僚们从刘封这时得到的荣华富贵,能够从刘封的儿子那里继续的延续下去。

尽管孙夫人能否诞下一子尚未可知,但这个消息对于团结臣民之心还是起了一定的振奋作用。

在刚刚召开的军事会议上,诸僚尽皆向刘封贺喜,刘封高兴之下,当众宣布大赏群臣,大赦牢犯,以为孙夫人讨个平安。

“主公将要有嗣,我等实为主公感到高兴,不过我这里有件,恐怕不得不扰了主公的兴致。”

庞统笑呵呵的说道,但神色间却有几分凝重。

大战未兴,外患未除,刘封很快从高兴中平静下来,问道:”国事为重,哪有什么不高兴的,先生但说无妨。”

庞统遂道:“从目前的情报来看,曹操的主力已进入上庸一带,而且已对黄金成发动进攻,其攻打汉中的意图已经很是明显,我想大多数的同僚们也都是这样认为的。”

刘封从庞统的话中,听出了几分不同的意味。

诚如其言,在经历了曹操连番的疑兵之计后,现下之时,诸僚皆认为曹操已露出其最终目的,那便是全力攻取汉中,而当曹军撤樊城之后后,群僚们就更加确定了这种判断。

“曹操诸般举动,很明显是想出其不意的夹攻汉中,这已经很明显,难道士元还认为曹操有别的意图吗?”蒯良笑道。

庞统淡淡一笑道:“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只是有一点让我很奇怪。既然曹操要全力进攻汉中,就应该尽调樊城之兵前往东三郡,至少也将兵马北调至宛城,以为后续接应。

可是,曹操为何偏偏要将十万兵马放在新野,无所作为呢?”

“这……”

一席话,令蒯良无从解释。

那可是十万雄兵啊,就算曹操对刘封不放心,怕他趁其攻汉中之际兴兵北上,也用不着以十万兵马防备着他,这简单就是一种莫大的浪费。

能够解释曹操这般不合理举动的理由只有一个,那便是,曹操定然另有所图。

可是,他又在图什么?

难道,他还想一口气将刘备和我刘封一起吞并了吗?

庞统的话,让刘封陷入了深深的狐疑当中。

这些天来,刘封心中一直也有种异样的感觉,总觉得目前的形势有所诡异,今日庞统的提醒,更加让他这种感觉强烈。

目光再度转移到那巨幅地图上,刀锋似的目光游走于那山川河流之间,他的目光最终逗留在了一个地方。

蓦然间,双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

“先生,莫非……”刘封猛然转头,惊异的目光直射庞统。

此刻,庞统的表情已凝重肃然,当他看到刘封已然想透时,便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没错,主公所想到的,正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穿堂风过,刘封深深的打了一个冷战,倒吸着凉气,喃喃道:“曹操,你真是好大的胃口,厉害,真是厉害……崎岖的山道上,那一支五千人的军队,正在沿着群山峻岭间的羊肠小道,艰难的行进着。

这片人迹罕至的群山大川,乱石丛生的山脊上,一条曲折的小道蜿蜒南下,若非久居于此的土著,外人绝难找到隐藏在乱石中,几乎无法辨别的山道。

山道的最前边,那光着膀子的年轻将军,举目远望着无尽的群山,狰狞的面孔上汗落如雨。

这年轻的将军,正是菖休。

“申将军,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曹休扯着嗓门,有气无力的向着几步之外的申仪喊道。

“快了,翻过前面那片山就到了。”申仪大声答道。

与自幼长于中原的曹休不同,申仪一辈子都在跟这片穷山恶水打交道,尽管出身于当地豪族,但上山打猎是这些山中豪强子弟们的必修课。

虽说已多年没有这般长途跋涉,但比起年轻的曹休,申仪依然要轻松许多。

曹休出发时的那份豪情壮志,早已被蜀地难于上天的道路折磨殆尽,此刻的他,哪还想做什么“统一天下第一功臣”,他只盼能赶紧走完这地狱般的山路,至于能否完成曹公交待的任务,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落日余晖下,五千人的队伍,继续默默的前行。

三天之后,曹休和他疲惫的兵马,终于翻过了最后一道山岭。

极目俯视,脚下的山谷之间,仿佛有一条玉带,在云雾之间时隐时现。

那条玉带,正是长江。

在长边不远,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在灰蒙蒙的云雾中半遮其面。

五千疲惫的士卒,仿佛饥饿的虎狼,寻觅许久,终于找到了他们的猎物。

一双双圆睁的眼睛中,汹涌的杀气,正如脚下的江水一般滚滚澎湃。

曹休深吸一口气,扯起嗓门大Ⅱ孔道:“弟兄们,立功的时刻到了,曹丞相有令,先入城者,重赏千金,官升三级!”

“杀~一”

“杀一~”

五千虎狼,仰天怒嚎,阵阵杀气盲震得天地动容。

本是疲惫的身体,仿佛一瞬间注入了新的活力,曹休一马当先,五千士卒漫山遍野的向着山下那座全无防备的小城扑去。

那一座城,正是建平郡治所巫县。

由建平北上,虽有峻岭重重,但其间依然有一段数百里的羊肠小道,可以崎岖通往房陵郡。

曾经的历史当中,刘备在夺取汉中之后,正是命孟达率其部众,由宜都而发,经由建平小路北上房陵,先后攻陷了东三郡。

现如今,菖休却奉曹操之命,率军由房陵逆行南下攻打建平。

这才是曹操真正的目的。

先前的诸般种种,不过全都是曹操的障眼法而已,为的就是让刘封相信,他的大军进入到东三郡,乃是为了从东面突袭汉中。

夏侯渊所部猛攻阳平关,三番五次声东击西,不过都是贾诩的连环计中的一环而已。

而这连环计的终极目的,就是为了在刘封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出其不意的夺取建平郡,一举将切断益州与荆州的联系。

建平一郡,虽地荆益要害,但在荆州与益州都掌握在刘封手中时,却又变得不那么重要。

因此,刘封只在荆益通道两头的巴郡和宜都部署有一定的兵马,至于中间段的建平、巴东、涪陵等郡,则仅仅驻守着数量有限的郡兵而已。

这一点,贾诩早就算计在其中。

此时此刻,刘封荆州的兵马集结于襄阳一线,益州军团主力则集中在剑阁一线,两州腹地可以说是一片空虚。

只要曹休的这支兵马,能够攻克巫县,曹操后续的大军,就可以由东三郡顺利南下。

介时,无论向东还是向西,曹操的大军所面临的,将是一片空虚的荆益各郡。

曹操真正要对付敌人,正是刘封。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跳梁小丑

震天的喊杀之中,无数的曹军由山上冲下,若饥饿的虎狼,直奔巫县北门而来。

当曹休看清楚北门情况之时,沾满汗珠的脸上,不禁闪现出得意的诡笑。

眼前所在,和情报中所称的一点没错……:不到半年之前,刘封人蜀之战时,曾经利用地道,将巫县的整个北门弄垮。

自平定蜀地之后,巫县的战略地位便大不如前,而此县又是偏避小县,民丁稀少,在得不到上面的拨钱之下,县令只能慢慢的修整北门城墙。

故此,五个月的时间内,崩垮的北门仅仅只是重筑出一个雏形,无论是高度还是坚固程度,却远不如从前。

当这漫山遍野的曹军杀至时,惊慌之下的县令立刻下令关闭城门,并率几百号郡兵登城守备。

然而,这般脆弱的城墙,如何能够抵挡得住虎狼般的敌人。

曹休一马当前,第一个爬上城头,手中环首刀挥舞如风,将一千战斗力极弱的郡兵,如切菜砍瓜一般斩倒在地。

须臾之间,巫县北门攻破。

五千曹军,如决堤的潮水一般,从斩落的吊桥奔过,一举杀人城中。

这些精锐的北**汉,即使是刘封精锐的正规军都要畏惧三分,又何况是这些基本没有经过训练的郡兵。

战斗仅仅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这座建平郡的治所就此陷落。

宜都郡。

沿江而上的山道上,一支风尘仆仆的军队正在疾行。

为首那人,银枪白袍,威风凌凌。

只是,他的眉宇之中,却流露着某种忧虑。

他,正是荆益二州之主刘封。

就在几天前,刘封在庞统的提醒下,蓦然间识破了曹操的这一招阴谋之极的连环计。

刘封很清楚,一旦让曹操突袭巫县成功,将他的荆益二州一截为二,那时的后果将有多么的严重。

先不论他中了曹操的计策,将益州军团尽旨调往了剑阁一带,曹操的大军由东三郡深入蜀境,一路将无人可挡。

益州一地新得未久,如果闻知通往益州的通道被断,与最高统治者失去了联系,介时必然会人心浮动,一些跳梁小丑更可能趁势兴风作浪。

刘封虽在益州安排了刘巴、黄忠和马谡这些忠于自己的人,但毕竟数量很少,能否靠他们镇得住益州土著士人,还有浮动的人心,刘封还真的捏了一把汗。

故此,面对着这般超出意料的变局,刘封就第一时间集结了包括沙摩柯南陵蛮军在内的三万兵马,日夜不停的赶往建平。

兵马疾行不停,沿途不时的能够遇到从建平一带东逃的百姓,从这些百姓口中得到的情报,已经让刘封隐隐感到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在距离建平还有七十里时,刘封终于得到了那个他不想听到的消息:

曹军突袭建平,巫县失守。

紧接而来的情报,则是越来越多的曹军,正由东三郡方面翻山越岭而来。

当年的巫县,刘封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夺下,眼下,只因为一时的疏忽,却被菖军轻易拿下。

巫县的失守,对刘封来说是一个不小的震动。

震惊之下,刘封不敢稍作停留,当即继续催兵前进,试图夺还这座建平的治所。

只是,这一次刘封面对的并非是当年的蒋琬,而是拥有着精锐北军的曹休。

这位曹家的小将,根本就没有打算死守巫县,坐等刘封来攻,而是率四千曹军,向东出巫县二十里,主动的迎战刘封的荆州军团。

刘封的三万荆州军,虽然人数上占有绝对的优势,但这三峡一线,道路崎岖,山林密布,根本不适合大兵团展开作战,人数上的优势反倒被地理抵消殆尽。

激战三天,菖休依靠着临山面建的坚固营垒,轻松的化解了荆州军数度强攻。

刘封的大军被阻于巫县以东二十里,不得再前进一步。

就在西援受阻之时,襄阳方面的急报传来,退于新野一线的十万曹军,再度倾巢而出,对樊城重新发起了围攻,而且攻势之凌烈,越超于前次。

曹军对襄樊的进攻,同样也在刘封的意料之中。

当初,正是因为于禁等所率的十万曹军,驻扎于新野不退,才让刘封和庞统怀疑,曹操之所以这般布局,是因为他真正的企图,仍然是攻取荆州。

目下的事实,证明了刘封和庞统的猜测。

只是,曹操的连环计太过精妙,竟是连番误导了刘封他们的判断,尽管最终还是识破了曹操的诡计,但在动作上,刘封却迟了一步。

巫县的失守,一时之间,刘封的形势急转直下。

襄阳城,风雨如晦。

隔着一条汉水,城中的人们仿佛都能够听到对岸樊城激烈的交战声。

立于城头远眺,只见对岸一线,菖军的旗帜遮离天日。

连绵十数里的曹营,不但将樊城围得水泄不通,而且还虎视眈眈着对岸的襄阳,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压得一城军民喘不过气来。

城中,各种流言像雪片似的满城飞舞。

有人说益州已经失守,有人说曹操的军队已经打到了江陵,也有人说州牧刘封战死在了三峡……各色的流言,让本就为阴云笼罩的襄阳,越发的人心惶惶。

荆州一地,原本有军队近七万。

其中三万已经被刘封带走,西去攻打建平,另有两万,则部署于公安至江陵一线,防范东吴。

眼下,留守襄樊的军队,已经锐减到两万。

而此时,对岸的曹军,却有十万之众。

五比一的敌我双方比例,让这场襄樊保卫战变得异常的艰难。

州府之中,孙尚香盘膝坐于阶上,正自观摩着院中一众女兵操练阵法。

原本的这个时候,她总会舞练一番刀剑,但是现在,因为怀有身孕,刘封吩嘱她万不可再舞刀弄枪,以免动了胎气。

没办法过手瘾,孙尚香只好令女兵们对阵操练,自己过一过眼瘾。

府外的流言,樊城局势,孙尚香亦有耳闻,但她的脸上却丝毫不见一丝担忧之色。

她深深的相信她的夫君,当初的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现在的这点小小波折又算得了什么。

一轮阵法操练完毕,女兵们累得够呛,孙尚香却看着不过瘾,欲待喝令她们再演一套阵法。

正在这时,府外忽然响起了喧嚣之声,须臾间,东城方向烽烟冲天而起,似乎骤然间起了大火。

孙尚香站了起来,柳叶弯眉一凝,喝道:

“快去打探一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几名女兵正欲依令而去,这时,外面一人匆匆而来,正是庞统。”庞军师,我看外面吵闹不休,而且还起了大火,不知发生了何事?”孙尚香问道。

庞统的神色略显凝重,拱手道:“城中蔡家纠结家丁门客,忽然生事作乱,我已派人前去平乱,现调了些人手来,保夫人的安全。”

庞统口中所说的蔡家,四大家族中的蔡氏一族。

增加州府保卫,确正是荆襄蒯蔡庞黄当年的刘表时代,蔡家和蒯家是受刘表依重,荆襄齐名的两大权势显赫家族。

后曹操南侵,蔡瑁等力主降曹有功,受到曹操的重用,蔡家在襄阳一带的势力更盛。

先前刘封攻克襄阳之后,以蒯良为首的蒯家,逐步倒向了刘封,但蔡家却一直都态度冷淡。

而今,在这样一个特殊时候,一直沉默的蔡家,突然间在襄阳城发动暴动,显然,这是经过精心策划的阴谋,为的就是响应曹操。

眼下留守襄樊的两万多兵力,大部分都调往樊城,襄阳城中的守军,不过数千,这也是庞统为何会担忧孙尚香安危,这般急着赶来的原因。

“蔡家这帮狗贼,想趁着夫君不在作乱,实在是可恨。来人啊,速去给我备马。’

孙尚香号令一下,大步回往屋中,过不得片刻重新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红色的戎装,身披红袍,腰间悬剑,手提一柄银枪,甚至是威风凌凌。

庞统一见此状,不禁吃了~惊,忙道:

“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叛贼趁机作乱,若不速将之平患,必会掀起更大的波浪,我要亲自出马,杀尽这班狗贼。”

说话之间,孙尚香已是翻身上马,也不待庞统再劝,在一帮女兵的簇拥之下,便是杀气腾腾的望府外奔去。

庞统这下就有点傻眼了,他本来是带着人来保护这位孙夫人安全的,怎想到人家竟是不顾危险,欲要亲自出马杀敌平叛。

庞统心下震动,但一想这孙夫人性情刚烈,除了主公刘封,谁又能阻止得了她。

无奈之下,庞统只得对带来的百余军卒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速去保护主母,若是主母有半点差池,惟尔等是问!”

喝令之下,百余将士忙不迭的跟在一班女宾的屁股后面,匆匆忙忙的杀出府外。

孙尚香纵马提枪,犹豫一团燃烧的烈火,直奔城东判乱之处。

老远瞧见一群手持利器的仆丁们,正自四处纵火,大喊大叫,原本繁华的一条大街,烟火四起,乱象丛生。

孙尚香一声低啸,手舞银枪便杀向叛众。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出大事了

她如一团九天而下的流火,穿云而过,烧尽一切阻碍她前进的蝼蚁。

那一柄银枪,既有霸王枪的威猛,又有刘封所授枪法的诡绝,舞将开来,只见虹影重重,劲气四射。

一路所过,肢飞血溅,无人可挡。

在她的身后,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女兵,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尖叫着杀向那些叛乱的敌人。

孙尚香就率领着这一支女子军团,一路横冲直撞,将东大街的这一千叛众杀得落窜而逃。

就在孙尚香大开杀戒的同时,一支千人左右装备精良,全副武装的步骑军团,由前将军府附近的军营开出,分别向各处叛乱之处开进。

刘封离开襄阳之前,就预感到襄阳方面的亲曹的大族,很有可能趁自己不在之际,里应外合配合曹军生乱。因此他人虽不在,但却将自己一半的近卫亲军留给了庞统。

这一支亲军部队,是自夏口之时就追随自己的原从嫡系,每一名战士都是久经考验,绝对忠诚的精锐之士,其战斗力,丝毫不逊于曹操的虎豹骑。

襄阳城中,蔡氏一族的叛众近千人之众,再加上其他被鼓动参与其中的其余大族叛众,叛军总数有数千之多。

只是,叛贼虽众,但终究只是一帮仆丁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岂是这支以一敌十的宿卫精锐军的对手。

平叛之战方一开始,一城的叛众便全面受挫,每每稍一抵抗便即溃败。

精锐的宿卫军,再加上弓腰姬这员“悍将”,官军很快就占尽上风,战斗从午后开始,截止傍晚时分便结束。

数千叛众死伤大半,剩余的不到几百余众,则退回了城西的蔡家大宅中,依仗着蔡府的高门大墙,企图顽抗官军的围剿。

入夜时,千余精锐官军,再加上由樊城临时回调的一千多正规军,将诺大的蔡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以目前的绝对优势,官军若是想攻破蔡府,彻底剿灭蔡氏一党并非难事,但庞统却只下令围而不攻。

蔡家好歹是襄阳大族,尽管蔡氏亲曹,但与同为荆襄大族的庞家多少有些瓜葛,在这件事上,庞统不想做得太绝。

他是想给蔡家留一条活路。

此时,庞统驻马于蔡府之外,正在派人向蔡府喊话,令他们开门缴械投降,只要肯投降,就留他们一条活路。

蔡府中并没有动静,但也没有再用弓箭向官军回击,似乎是正在权衡要不要投降。

双方隔着一道高墙,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持。

对峙之际,一身浴血的孙尚香,带着一众女兵风风火火赶到。

血迹斑斑的银枪一指蔡府,孙尚香冷冷问道:“庞军师,为何还不下令攻门?”

“这个……”

庞统干咳了一声,笑道:“蔡氏乃襄阳大姓,若是将他们赶尽杀绝,反倒不利于稳定襄阳人心。我的意思是,不若给他们一个主动投降的机会。”

孙尚香目光陡然一凝,怒道:“你这真是迂腐之见,对待这种叛贼岂能手下留情?你即刻给我下令进攻,我要杀得姓蔡的鸡犬不鹤。”

鸡犬不留?

听到这冷酷之极的四个字,庞统背上不禁涌上一阵寒意。

他欲待再劝时,孙尚香却已容颜愈怒,喝道:“大敌当前,岂能妇人之仁,斩草不除根,若再生患祸,这个责任你能担待得起吗?”

庞统的心头猛然一震。

他虽智冠天下,拂袖之间,一个计谋1更能决定千万人的生死,但归根结底,他依然是一介文人而已。

出谋划策,让刘封去杀人,这个是他所擅长,但是,现下当他自己要决定杀伐与否时,却难免会犯文人的那种犹豫。

孙尚香虽一介女流,但却继续了孙氏一族的杀伐狠辣。

当年其父孙坚,借着讨董之名,先杀上司荆州刺史王睿,再杀同僚南阳太守张咨,原因仅仅是这俩人对自己有轻蔑之意而已。

至于其兄孙策,征讨江东之战中,对江东大族大开杀戒,但凡反对者,管你有多大的名声,照杀不误。

孙尚香有其父兄之风,当此时刻,反而远比庞统行事要狠辣果决。

震动中的庞统,想起了刘封曾经说过一的句话:

对待敌人,要像冬天般严酷;对待朋友,要像春天般温暖。

此时此刻,庞统陷入了沉默。

沉默意味着默认,但他却不愿亲自下令开杀,以免影响自己在荆襄士人中领袖地位的形象。

见庞统沉默不言,孙尚香遂也不再睬他,勒于马前,厉声道:“来人啊,用柴草将蔡府给我围起来,将这些逆贼统统给我烧死。”

杀气凛冽的号令,众军面面相视,不由得望向庞统。

孙尚香见众人犹豫,花容大怒,斥道:”我乃前将军夫人,现下代行前将军之权,尔等不从我的命令,便等于不听前将军之令,违命者,军法处置!”

这般一训斥,众军哪敢再得瑟,忙不迭的从命而行。

不多时,一堆堆的柴草便在蔡府四周堆起,随着孙尚香一声令下,无数的火把掷向干枯的柴草,转眼之间,蔡府便陷入了熊熊的火圈之中。

孙尚香还嫌不够,又令弓弩手们换以火箭,从外面射入蔡府。

外有烈火包围,内有火雨淋漓,不多时间,整个蔡府便在此起彼伏的哀号声中化成了一片火海。

大火熏烤之下,蔡府的叛众们抵抗的意志倾刻间瓦解,一个个或是开门奔出,或是翻墙而逃。

只是,他们已经错过了活下去的机会。

孙尚香不打算给他们留一丁点的活路,命令弓弩手将逃出来的叛众统统射杀。

熊熊的烈火冲天而起。

哀号之声惨绝于耳。

那一夜,诸多潜藏在暗中,心怀反叛的蠢蠢欲动者,都被蔡府这惨烈的一幕所震怖。

千里之外,汉中。

两万人的步骑,艰难的行走在碎石丛生的谷道上。

这两万人中,只有一万五千人身负携兵器,其余五千则手无寸兵,每人身上都扛着一袋粮食。这些人当中,许多连衣甲都没有穿,只为减轻一些重量,多负些粮草。

山道一侧是万丈深谷,谷道的最狭窄处,只容得下一人通过。

两万人的军队中,大约有千余匹战马,但却没有人敢骑。

士兵们生怕这畜生稍一受惊,直接跌入那万丈深渊中。故是,即使是骑兵们也会只能下马,小心翼翼的牵着坐骑前行。

虽然所有人都小心谨慎,但空荡的山谷中,仍不时的传出一声由近及远的惨叫声,那是某个倒霉的士卒,稍不留神坠入了深谷中。

最初的几天,每每看到这般惊险可怕之景后,大多数人都会震怖慌张。但时值如今,将士们仿佛都习惯了一般,再有同袍掉入谷中,他们也仅仅只是叹一口气,唏嘘几声而已。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没有太多的时间感慨,只有抓紧时间,走出这条地狱般的谷道,他们才有生的希望。

举目远望,群山之间绵延不绝的山道,仿佛是一条无尽之足各,一眼看不到尽头。

又一声惨叫打断了张飞的思绪,他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的空谷之中,一名士卒尚在空中翻转挣扎,眨眼之间,消失在黑暗的深谷中。

留下的,唯有一声沉闷的响声。

张飞的心里不禁打了个寒战,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种错觉,想象着自己就是那名士卒,这样跌落入深谷中,绝望而无助的嚎叫和挣扎。

当你意识到生命只剩下下那短短的一瞬时,会是一种怎样痛苦的感受。

张飞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再想下去。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继续艰难的前行。

七天之后,张飞看到了希望。

驻马横矛,立于三丈余宽的大道上,张飞望着山坡下那一望无际的平坦原野,黑髯密布的脸上,迸射着何等的兴奋。

经受了近半月的折磨,现在,他和疲惫的兵马,终于走出了这条难如登天的谷道。

关中平原,近在眼前。

“子岳,我等就在此分别吧。”张飞豪气迸发,微笑着向身旁那年轻的将军说道。

那白马之将,正是马超从弟马岱。

马岱脸上亦是雄涌动,点头道:“翼德将军,我祝你马到功成。”

张飞哈哈一笑:“你也一样,此战若功成,他日长安城中,我一定要与你痛饮三百大杯。”

马岱欣然笑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二人击拍为誓,相互鼓励一番。

出谷之后,两支兵马便分道扬飚,马岱率五千步骑,向东而去,张飞则领一万五千步军,望西而行。

斜谷南口,曹军大营。

夏侯渊很不爽。

曾几何时,他的骑兵纵横关陇,先是把马超打得落荒而逃,接着又割据凉州三十年的胡王宋建剿灭。

曹丞相赠他八个字:虎步关右,所向无敌。

但是现在,他的几万大军却堵在这狭窄的山谷中,就像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却穿了一件婴儿衣服一样,根本无法施展开来,憋屈的浑身上下难受。

尽管夏侯渊早就知道,自己这里是佯攻一路,但这样憋屈的处境,仍然让夏侯渊很恼火。

“传令下去,明早再发动一次强攻,我就不信我攻不破马超这个手下败将。”夏侯渊愤愤不平的下令道。

话音未落,别部司马郭淮匆匆入内,神色间尽是惶恐不安。

“夏侯将军,关中出大事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剧变

“何事这般慌张?”夏侯渊的口气有些不悦。

他这人,一向自诩临危不乱,对于下属也一向以此来要求。

郭淮抹着额头的冷汗,战战兢兢的道出了这一个,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无比的消息。

敌将马岱以五千步骑,突袭潼关。

敌将张飞,以万余兵马,沿渭水西行,攻占了郡城。

惊天的消息,如从天而落的闷雷,狠狠的击打着所有人疲惫的心。

那一瞬间,夏侯渊只觉五腑如被沾水之鞭抽击,竟有一种痛不欲生的错觉。

“怎么可能?怎会突然有这么多的敌军出现在关中?”

夏侯渊冲着郭淮大声嚷嚷,这情报太过震惊,以至于他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

郭淮面如死灰,颤声答道:“这些敌军,乃是从子午谷偷入关中平原,我们根本没有任何防备。”

子午谷?

脑海之中,无数的念头如电光闪过,陡然之间,夏侯渊想明白了一切。

先前曹操告诉他的计划,乃是用声东击西之计,让刘封将兵马尽集于襄阳和剑阁一线,然后以奇兵突袭巫县,截断荆益二州间的通道。

而后,陆续南下的大军,一路将向东抵御荆州军的反扑,一路则沿江西进,趁着益州空虚,人心惶乱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将西川攻克。

此时,刘备南线的军队,却已被吸引至黄金戍一线,葭萌一带防御空虚。

这个时候,夺取益州的军队,就可以趁虚北进,从南面对汉中发进攻击,再加上西面夏侯渊所部,以及东面的曹操大军,一举将刘备歼灭于汉中。

接着,全取益州之后,蜀中的大军顺江东击江陵,新野的曹洪和于禁所部南攻襄阳,令刘封首尾不能相顾,一举再夺荆州。

这就是贾诩为曹操所献的,扫灭二刘的连环之计。

因此,自开战之始,夏侯渊就深知自己这一路兵马的定位。

正是因此,当细作回报,言是刘备的葭萌之军向东部调动之时,夏侯渊就自然而然的认为,这支兵马乃是刘备调往黄金成抵御东三郡的进攻。

但夏侯渊却万没有想到,诸葛壳竟是识破了曹操的最终之计,来了一个将计就计。

子午谷,这条贯秦岭的谷道,是三条谷道中最为难走的一条,同时也是离长安最近的一条。

而这条谷道的汉中出口,恰恰位于东部黄金戍附近。

正是因此,刘备才能够将大军堂而皇之的东调,却不令夏侯渊产生怀疑。

尽管如此,夏侯渊也并非没有防备,在他南下汉中时,长安城方面尚留守着五千精锐。

夏侯渊相信,以长安城之坚固,即使出现某种意外,这五千精锐也足以抵御到自己的大军回援为止。

可是,他所想到的,他的敌人恰恰也猜得到。

所以,马岱的先锋骑兵,出子午谷北口后,却并没有杀奔长安,而是向东直取毫无防备的潼关,如此,便一举截断了关东援军入关的通道。

同时,张飞的兵马,则向西夺取了鄙城。

此城位于渭水北岸,斜谷北端出口附近,占据了此城,便等于断绝了夏侯渊斜谷之军的出谷之路。

诸葛亮这一招将计就计,不但是要一举夺取关陇,而且要将夏侯渊的五万关中军,统统的困死在秦岭谷道之中。

何等狠毒的计谋!

潼关失守,归路被断,夏侯渊岂能不知事态的严重性。

他只能把愤恨与懊悔暂时咽进肚子里,来不及多想,当即下令全军北撤。

巫县之东。

这已经是刘封西进的第十八天。

他的三万大军,在三峡这一片狭长的地带,被曹休的不到四千人,整整的阻挡了十八天。

这些天来,翻越祟山,从小道而归的细作不断发回消息,言是大批的曹军正从房陵小道源源不断的进入建平。

就在一天之前,刘封得到最新的情报,一支五千人左右的曹军,已经攻陷了离巫县不远的巴东郡治所白帝城,正在沿着长江西进,向巴郡治所江州挺进。

而益州方面,因为道路被隔绝,自从巫县失守以来,他就再也没有收到了成都的消息。

整个益州,已是和他失去了联系。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樊城的魏延,以三万之众,顶住了十万曹军的猛攻。而在襄阳城,庞统他们也成功的平息蔡氏一族发动的叛乱。

荆州的局势,依然稳如泰山。

只是,这却远远不够。

益州若是落入曹操之手,荆州又何以独安,若然不能渡过此次的危机,刘封很清楚,等待自己的,只有覆没的命运。

中军帐中,刘封盯着地图上那巫县二字,俊朗的面容,已为焦虑与惆怅所占据。

沉默许久,突然间,他奋然拔剑,将屏风连同地图斩为碎粉。

左右亲兵,不无震怖,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正当刘封愤恨之时,一人掀帘而入,正是孟达。

进入帐中的孟达,神情之间,竟是带着几分欣然的笑意,与大帐之中的气氛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主公,有一个好消息,你恐怕绝对不会想到。”

“好消息?能有什么好消息,该不会是曹休那厮不战自退了吧。”

刘封有些不以为然,随口说道。

孟达微微一笑:“没错,菖休的兵马,真的撤退了。”

刘封吃了一惊,不相信会有此等事,忙又派斥候前去侦察,果然回报说曹休的大军正在拔营,正向着巫县方向徐徐而退。

紧接而来的情报,令刘封更加的感到不解。

原本深入到建平,准备攻蜀的数万大军,竟然不可思议的沿着原路,又向房陵方向返回而去。

似乎,曹军方面正在迅速的撤兵北还。

占尽优势的曹军,竟然会突然这般莫名其妙的退兵,这实在是叫人费解。

一开始,刘封还以为这又是曹操的疑兵之计,但在几天之后,当他的大军重新人驻空无一兵的巫县,确认所有的曹军,都沿原路返回东三郡时,刘封才真正接受这事实。

想那曹操,费尽心机施展这连环之计,方才能如神兵天降一般,截断荆益二州,如此苦心经营的大好局面,怎会就这般不可思议的轻易放弃?

几天之后,荆襄方面发来的情报,却更加的让刘封感到惊异。

本是围攻樊城的十余万曹军,几乎在建平敌军撤兵的同时,一样撤了樊城之围,除了文聘留守新野之外,其余**万的大军,尽数向南阳方向急撤而去。

曹操这般异常的举动,使刘封渐渐的意识到,一定是北方出了什么事,迫使曹操不得不撤兵北还。

开始之时,刘封还在猜测,或许是许都发生政变,又或者是河北发生平民起义,震动了中原腹地,才逼得曹操不得不撤兵回去救火。

但数天后的一道庞统的急信,方始让刘封真正的恍然大悟。

庞统在信中声称,刘备已突袭了潼关一线,夏侯渊所部攻汉中’之军被隔断于斜谷之中,覆没在即,刘备夺取关陇只是时间的问题。

天下大局已有剧变,故是庞统催促刘封即刻还军襄阳,速做新的部署。

在得到庞统信的第二天,刘封即率全军东归襄阳,却命由江州而至的马谡军,屯驻建平,防止曹操再有变化。

当刘封率领着三万大军回往襄阳时,对岸的曹军已经撤走十日有余。

新的情报表明,曹操正率领着近十五六万大军急速北归洛阳,看来是打算由洛阳向西进攻潼关,打通这条入关的主干道。

南阳方面的曹军迅速的人去楼空,除了镇守宛城的曹洪三万步骑之外,就只剩下新野文聘所部的一万步军。

“主公,目下刘备有极大的可能夺取关陇,一旦事威,则天下的大局将有本质的改变,这个时候,我们必须有一个新的国策,来应对这全新的局面。”

州府之中,庞统对着刘封和一千重僚,用一种兴奋,却又不乏凝重的语气说道。

庞统说得没错,先前他们这些南方的诸侯,虽然和曹操斗得你死我活,但因地处南方,总是处于劣势一方。

但若是刘备夺取了关陇,这就不但意味着他夺取了凉州产马之地,而且还对曹操统治的中原,形成了从西向东的俯攻之势。

从前的三弱对一强,由南向北仰攻的局面,从此将一去不复返。

天下的局势,岂能不发生质的变化。”这个刘备,倒是真会借势,若不是曹操自作聪明,只怕刘备老死汉中也不会碰上这般天赐的良机。”

刘封口气之中,隐约对刘备有些许赞许,毕竟,偷渡子午谷,奇袭潼关这等险招,并不是谁都敢用的。

唯有刘备这种赌徒,才会破釜沉舟,不顾一切的去赌这决定生死的一把。

这时,蒯良道:“如今刘备攻入关中,曹操必然会全力对付刘备,荆襄所受的压力将一扫全无。主公,我以为,我们当尽起两州之兵,趁机攻取汉中。”

瞢刘争锋于关中,汉中之兵空虚,蒯良的计策倒也无可厚非。

不过,刘封的心里,对于蒯良这看似合理的计策,却并不太赞同。

汉中岂是那么好攻的,单只一个阳平关,只要刘备能以万余之众守住此关,就算自己倾二州之兵前去,也未必能够攻下此关。

先前之时,因是误以为被曹操三面夹攻,形势危机,所以刘封才有玫取汉中的企图。

但是现在,刘备兵出关中,夏侯渊覆灭在即,形势已是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

在刘备方面土气大振的情况下,刘封尽起大军前去攻打汉中,显然不太符合兵法之道。

况且,如果他去打汉中,抄了刘备的老窝,在关中争夺战中,就将间接的导致刘备失败。

那个时候,曹操重新的恢复对关陇的控制,天下的局势,仍然将是南北对峙,主动权还将掌握在曹操的手中。

所以,现在攻打汉中,就如同曾经历史上东吴袭取荆州一样,眼前看起来是获得了小利,但实则却是失去了长远的大利。

“士元先生,你认为如何?”刘封把目光转向了庞统。

庞统冷笑一声,断然道:“当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去趁机攻取中原,却反去取什么汉中,哪一个获利更大,这还用得着讨论吗?”

庞统决然一语表明了他的态度,显然,刘封和他的这位首席谋士又想到了一块。

“取中原?”

蒯良吃了一惊,皱眉道:“曹操大军虽然被牵制在潼关,但宛城新野一线,尚有四万多曹军,而且听说曹操还给菖洪留了五千虎豹骑,就BE显就是为了防备我们北伐中原,对手早有提防,如何又能轻易进取中原?”

若取中原,必先取南阳。

刘封若尽起荆益之兵进攻南阳,在这片局部战场上,兵力数量固然可以占据优势,但北方那般平原地带作战,曹洪那五千铁骑却有着不可低估的威力。

若想攻取南阳,又必先要破敌骑军。

蒯良不是不知取中原的好处有多大,而是没有击败那五千虎豹骑的信心。

不过,当蒯良提到曹军骑兵之利,刘封却和庞统相视一笑。

“曹贼骑兵无需担心,我早有破解之计,眼下需要担心的,却是如何把曹洪从宛城老巢调出来。”

先前之时,刘封为了对付曹操的骑兵,就已经在暗中做相应准备,这也正是他为何敢北伐中原的信心所在。

蒯良不知刘封计谋所在,仍顾虑道:“就算如此,但曹操给曹洪的命令,必定是坚守南阳,不与我出战。倘若不能在野战歼灭南阳曹军,又如何能北取中原。”

庞统捋须笑道:“此事我自有计策,不过,尚须借助另一路外力。”

“另一路外力?”蒯良面露疑色。

“正是。”

庞统一副胸有成竹之状,笑眯眯的眼睛,不觉之中投向东面。

千里之外,秣陵。

“咳咳一一”

大殿之中,那儒雅俊朗的男子,正在凝眉轻咳,沉静如水的气色中,隐隐似乎流露着几分病色。

“周都督且稍等片刻,主公稍后便至。”

侍女说着将茶奉上。

周瑜微微点头,将茶端起一饮,温润的茶水入口,肺腑间的不适渐渐有所平息。

自从去岁再度出山以来,已经过去了半年有余。

那时的周瑜,原以为经过几年的调养,身体已经恢复如初。

不过,经历过合肥一战,身心劳顿之下,他看似痊愈的身体,又开始出现不适。

周瑜依稀记得,当初张伸景为他治病之时曾经说过,他的病根植于肺腑之中,只有平心静气,闲养身心,方才能渐渐的将病毒排尽,从今往后,再不适合领兵作战,这等操心伤神之事。

张仲景的意思是,从此往后,他周瑜就当归野田园,再不过问天下之事。

只是,心怀天下的他,若真能甘心就此归隐养老,就不是那个江东美周郎了。

所以,当机会来临时,他就义无反顾的将张仲景的叮嘱抛之脑后。

合肥之胜虽然再次成就了周郎的威名,但也让几乎要了他性命的那病魔,又一次的死灰复燃。

“公瑾,怎么来得这般匆匆,也不提前报知一声,我也好亲自前去迎接你?”

伴随着亲切和蔼的声音,碧限紫髯的孙权笑呵呵的从内室中走出。

周瑜慌忙起身,拱手道:“瑜岂敢劳顿主公。”

孙权携着周瑜之手坐下,满脸欣慰道:

“公瑾为我江东大业日夜操劳,我多走几步路,亲自去迎一下你这功臣,哪里又会有什么劳顿。“主臣二人客套了过几句,孙权问道:“公瑾,你此番忽然回秣陵,莫非是有什么要事不成?”

“主公,关陇和襄阳的战事,相必你也已经详知了吧?”周瑜问道。

孙权微微点头,感慨道:“想不到曹贼自作聪明,反倒把自己弄成了现在这般局面。听闻那刘封目下正以大军围困新野,有人劝我趁机去向其索取荆州,我也正好想听听公瑾你的意思?”

先前刘封曾答应过孙权,只要他取得益州,便将荆州归还于东吴。

一向盯着荆州不放的孙权,岂能忘记这事。

周瑜却冷哼一声,不屑道:“向主公进此言者,皆乃鼠目寸光之辈,他们的话,主公根本不用理会。”

其实孙权自己也有索取荆州的心思,只不过不好明说,所以才推说是旁人进言。

这时被周瑜这般一讽刺,心中顿觉尴尬,但面上却从容道:“那依公瑾意思,眼下这盘乱局,我们该如何从中渔利?”

“这还用说,当然是尽起江东之兵,兵出合肥,攻夺合肥,一举将青徐之地纳入版图。”

周瑜言辞慷慨,杀气腾腾。

孙权却并没有被周硷的激情感染,平静道:”前次合肥虽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敌人兵少。眼下曹操吸取了合肥失利的教训,留守在寿春的兵马有五万之多,倘若硬从淮南进兵,只怕不会像上次那么容易呀。”

周瑜立刻道:“主公若能给我七万兵马,我必能在一月之内将寿春拿下。

孙权很清楚,周瑜向来不是那种乱下豪言的人,既然敢如此自信,胸中必然有十全的良策。

当下孙权精神一振,忙问:“莫非公瑾已有何妙计不成?”

周瑜嘴角斜扬,诡异的冷笑尽显于色。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秘密武器

荆州,新野。

这一座樊城以北的县城,其战略地位却相当重要。

“,由新野向北,沿淆北进兵,不出一百余里,便可直抵南阳盆地北大门宛城。

自新野沿比水向东,经比阳县可进入汝南郡,再沿汝水北上,便可绕道进抵许都。

刘表时代,一度借助南阳郡的张绣,作为拱卫荆襄的北大门。

自张绣降曹之后,新野县便成为了北阻曹军的荆州屏障。

现如今,曹操大军北归洛阳,新野则由刘表旧将文聘驻守。

数天之前,前将军刘封的六万荆州军,北渡汉水,一举将新野县城包围。

刘封想北伐中原,家门口的新野县,是他必须最先拔除的一根钉子。

新野南城。

文聘远望着几里之外,连绵数里的荆州军营垒。

如刀削般的脸庞上,涌动的是一种复杂而凝重的之色。

敌人虽有六倍于己,但文聘却并没有一丝的害怕,他时自己的能力有十足的信心,以一万之众,守住新野这座坚城,于他而言可谓易如反掌。

文聘真正担心的,却并不是能否守住新野。

一将匆匆上城,拱手道:“文将军,侦骑回报,贼将魏延统兵五千,向东占据了比津邑。”

说话那人名为邓平,其父名为邓济,原本是刘表手下部将,多年以前为曹操所擒。

邓氏乃新野大姓,曹操为了拉拢人心,便用邓济之子邓平作为文聘副将,助其守新野。

“这么快,看来我的猜测果然不错。”文聘的神色愈发的凝重。

比津邑乃是新野以东,比水边的一座小镇,是通往比阳的必经之路。

攻占这么一座小城,对于围攻新野本身并没有多少帮助,但眼下刘封却令大将魏延,以五千之众攻占此城,其用意已经非常的明显。

刘封此举,分明是有东进汝南,绕道袭取许都的企图!

眼下朝廷的野战兵马,基本上已都已部署在由西至东的备条战线上,许都方面守军数量有限,且都是些没经过什么大战的二线兵马。

倘若刘封兵进许都,就算他没有足够的兵力攻陷许都,但其此举的象征性,必然会时中原造成巨大的震撼,其影响绝不可低估。

这才是文聘真正担心所在。

“文将军,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邓平焦虑道。

文聘沉默半晌,叹息道:“许都若然有失,大势休矣。你速派人潜出重围,去往宛城报知曹子廉将军,请他速做应对。”

“喏。”

新野城北,荆州军大营。

大帐之中,刘封肃容端坐。

案几之前,几名灰头土脸,满身是血的曹军士卒,正被按着肩膀,跪伏于地。

扫视了这些阶下之囚几眼,刘封问道:

“老实交待吧,文仲业给了你们什么命令?”

“呸!”

看起来像头头似的一名敌卒狠狠的瞪了刘封一眼,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左右荆州军卒大怒,立时拳头耳光劈头盖脸而上。

“住手。”刘封及时喝止了手下,面对着这无礼的小卒,脸色反而愈加的平和。

他面露欣赏之色,微微笑道:“倒是一条汉子。其实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文仲业派你们去做什么。”

那敌卒恨恨的看了刘封一眼,依1日不语。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文仲业他已知道了我打算袭取许都,所以才派你们杀出重围,去向曹洪那厮通风报信吧。”

听得此言,那敌卒神色顿为一震。

小卒就是小卒,刘封稍稍一试探,便即露出了心迹。

刘封哈哈一笑,不屑道:“就算曹洪得到了讯息也没用,东吴周郎的大军已在攻取许都的路上,我两路大军东西夹攻,曹洪他就算有三头六臂又岂能阻止得了我们。

那小卒显然是被刘封的话给震住了,原本愤恨不平的表情,现下却渐渐变得有点惶急。

“我刘封平素最喜欢硬汉子,来人呀,给他们松绑,放他们回新野去吧。

左右亲军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给那几名敌卒松了绑。

几个本是抱着必死之心的菖军小卒,这时竟是死里逃生,刚决的神色顿时为得惊异狐疑。

刘封淡淡道:“你们回去以后转告文仲业将军,先叔父刘景升待他不薄,子德兄长生前也一直嘱咐我,说文仲业乃忠义之辈。

所以,我希望文仲业不要再助纣为虐,若能及早省悟,归顺于我,我必当重用。否则,新野城破之日,就是他文家满门族灭之时。”

刘封这一番话,诱降之余,又深惧威慑。

那几名士卒不敢吱声,只默默的出了大帐。

“先生,你怎么看?”放走了几名敌卒,刘封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笑而不语的庞统。

庞统捋须笑眯眯道:“文聘想向曹洪求救,令其率军南下新野,唯有如此,才能阻止我军绕道袭击新野,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庞统之词,正合刘封之意。

早先魏延攻取比阳邑,本就是他们商量好的疑兵之计,为的便是造成一种袭取许都的假象。

至于东吴方面,则是他们刚刚到得情报,周瑜的七万吴军兵出合肥,目-F已夺占颖口,大有绕过寿舂,顺颍水北上直击许都之势。

东吴的出兵,正是庞统先前所说的那股“外力”。

在庞统看来,周瑜究竟是否真有袭取许都之心,目前还尚未可知。但周瑜有多少决心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东吴的发兵,确实对许都造成了威胁。

这样的话,就足以营造出一种孙刘联盟合击许都的声势,这无论对于孙权方也好,对于刘封这边也罢,都是可以用这声势来大做文章的。

“曹洪有兵三万,还有五千虎豹骑,只要咱们示之以弱,必能引他南下前来解新野之围。”

刘封盯着地图,嘴角扬溢着冷笑。

庞统凑到近前,手指遥指地图,眉宇间皆是自信与诡笑,“蛇将出洞,王公,现在是该将我们的那件秘密武器亮相的时候了。’

南阳,淆水。

此水发源于南阳北部的伏牛山脉,向南流经宛城、淆阳、新野,最终在樊城以西汇于汉水。

整个南阳一郡所属,除宛城等临水而建的县城外,诸如博望、西鄂、棘阳、朝阳等诸真,多是分布于淆水东西两翼附近。

控制了淆水,就等于控制了整个南阳郡。

淆阳一县,位于淆水西岸,距新野县不到三十余里。

这一天的清晨,一支铁甲森森,旗帜遮天的军队出于在淆阳南下新野的大道上。

马蹄飞践,沙尘滚滚,急行军之下,掀起漫天的尘埃,如巨大的沙尘暴一般,向着南边汹涌奔腾而来。

那是一支两万五千人左右的步骑大军,是整个南阳郡最为强大的军队。

两天以前,当菖洪接到文聘的求救信后,当机立断,立刻率两万五千人的步骑出宛城,杀奔新野而来。

曹洪不是来救新野,而是来阻止刘封绕袭许都的企图。

眼下曹操的十五万主力被拒于潼关以东,许都的安危,全赖他这南阳军团的保护,一旦许都有危,曹洪将难辞其疚。

早在文聘求救信送抵的前一天,曹洪就收到寿春方面的情报,言是东吴的七万大军,有绕过寿春,由颍水西击许都的意图。

在曹洪看来,这是孙刘两家联手的阴谋。

寿春方面,虽有乐进的五万兵马,但经历过先前合肥之败,东南之军锐气大挫,曹洪并不相信乐进有能力挫败吴人的企图。

所以,曹洪就必须亲自出马,击退新野的刘封军。

只要刘封这一路一败,周瑜那边定然会打消独取许都的念头。

毕竟,由颍水西进许都,要经千里之距,途中还要击破曹军数道防线,而且背后还留着一个寿舂重镇。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刘封军的配合,以周瑜聪明,是绝不会冒险深入许洛地。

刘封围攻新野的荆州军有六万,曹洪此番南援之军,再加上文聘所部,兵力只有三万五千。

兵力上,敌人是自己的将近两倍。

不过,曹洪却毫无忌惮。

南阳不是南郡,淆水也不是江汉,荆州军的水军所能发挥的威力有限。而在这片平坦的地域,骑兵才是决定胜负的利器。

曹洪坚信,自己手中的五千虎豹骑,足抵十万之军。

如果不是先前曹操有过嘱咐,不到逼不得已,不可擅自出战的话,曹洪早就挥军南下,赶在刘封军渡江之前将之击溃。

奔行之中,目光延伸向南方,曹洪的眼眶中迸射着滚滚的杀气。

“刘封狗贼,这一次,我一定要替兄长报仇血恨!”

他的那个兄长,自然是“菖仁”。

当曹洪听到曹仁被俘,更被刘封残忍羞辱似的割下舌头的消息时,菖洪胸中就有冲天的怒火,他那时便曾发誓,必报此奇耻大辱。

这一次,他杀气腾腾而来,既是为了国家,也是为了一己的私仇。

正自心中激荡时,前边斥候匆匆而来,勒马于前,拱手道:“启禀将军,前边十里之外,发现贼军水师,目下正在登岸。”

荆州水军?出现在此地,莫非是想阻止我南援新野不成?

“贼军有多少兵马-)”曹洪沉声问道。

“战舰有五六十艘,兵马估摸着约有两三千人,不过先行登岸的却是一百余辆战车,还有-百多名贼卒。”

“战车?”

菖洪的神色微微一怔,对这许久未曾听到的词略感新鲜,微一沉吟,旋即明白了敌军用意。

很明显,敌方知道自己有骑兵之利,故而才想以战车来抗衡。

当年秦皇就曾以战车阵,击败了强大的北胡。在平原中对战,战车倒也确实一种对付骑兵的有效武器。

不过当今之时,骑兵的战术早就远胜于古时,对付战车这种机动性极差的笨重之物,只消一个轻松的迂回,便可以轻易的扰乱对方车阵的阵形,然后再瞅以破绽发动突击,自可一举破阵。

想到这些,曹洪便没太在意,命斥候侦察再报。

大军继续前行,不过速度却放慢了一些。

距敌十里之时,曹洪再次收到了新的情报,敌方先行登岸的车兵,摆了一个奇怪的阵形,而且还在阵中竖起了白既。

那一百辆战车,离淆水百余步布下弧形之阵,两头抱河,形似新月,每辆战车皆设置了七名持仗士卒。

“奇怪的阵形,刘封那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远观敌阵,曹洪心中愈加的困惑。

按照理来讲,就算刘封想以车阵和他的骑兵交战,理由摆出方阵,以铜墙铁壁般的防御力,来应对骑兵的冲击。可他却排出这样防御单薄的线型半圆阵,实在是有些不符兵法之道。

曹洪心中古怪,一时间摸不清敌人的用意,便下令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就在曹军迟疑的这一阵功夫,刘封率领着他的两千步军,迅速的离舰登船,同先行登岸的七百车兵会合。

这两千登岸步军,携带了大量的杖、弩、锤、槊,每辆战车再增设二十名士卒,前在车辕上张设盾牌,保护战车。阵中军士,则皆持重弩,严阵以待。

刘封所摆的这个阵,乃是叫做“却月阵”,正是刘封想出来的破解曹军铁骑的“秘密武器”。

刘封深知,虎豹骑的优势,就在于其冲击力和机动力。

每遇防御严密的步军铁阵,便以机动力迂回于侧后,待搅乱敌阵之后,再瞅以破绽发动冲击。

若是遇上普通步军,根本无需迂回,直接一个强力击冲,顷刻间便可以解决战斗。

因是刘封有制水权,所以背水列阵,淆水可以保障车阵后方及侧翼的安全,不必担心被曹军合围于视野宽广的平坦河岸。而良好的视野,又便于观察敌多双方的行动,及时掌握战场的情况。

同时,平坦的地势可使敌军失去地形优势,而荆州军却可在高大的虞船上俯瞰战场,相当于占据了制高点。

更重要的是,弧形的阵形,可以有效的分散每一点所受的冲击,而配以盾牌的战车,形如坚固的移动堡垒,则可以保护阵中的弓弩手,从容的对敌人进行远程打击。

刘封的这个“却月阵”,正是曾经历史中,大名鼎鼎的宋武帝刘裕大破北魏铁骑的阵法。

去岁得到荆州之时,刘封就将此阵拿出来和庞统商议,得到了庞统的极力肯定。那时起,刘封便开始着手建立,并训练了这一支两千人的秘密部队,为的就是在今日,这关键性的一役中,拿曹洪五千虎豹骑试刀。

如此奇怪的阵形,首次面世,纵然是身经百战的营洪,也无法看出其中利害之处。

此时的薷洪,眼前敌人后续两千援军急急登岸,便以为先前那奇怪的车阵,只是为了掩护后军登岸,妄图在滩头建立据点,以掩护更多的兵马登岸而已。

见得此状,曹洪便当机立断,下令对背水列阵的两千荆州军发动进攻。

五千重骑,在五百步外加快速度,向着荆州军半圆阵的中央突出部冲去。

面对着滚滚而来的敌骑,那些护持在最靠近战车一侧的盾手,他们的精刘高度的紧张起来。

他的脑海中,村能的浮现出一幅画面:那铁甲方能的洪流排山倒海压来,巨山般的冲击力重重的撞向他的盾牌,巨力冲击之下,他们手中的盾牌将被撞为粉碎,而他们的血肉之躯,也将被辗为肉泥。

即使他们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但毕竟都是血肉之躯,当面对着魔般一般虎豹骑冲击时,心中的恐惧仍是无法压制的攀升。

握盾之手,渐渐的松弛,他们的双腿,也在不自觉的颤动。

即使是心如钢铁的刘封,此时此刻,1日敌重逢,心中也难免会有一丝震怖。

当年,当阳长坂坡,他生平的第一战,面对的正是那传说中的虎豹骑。

当时他所率领的刘备军,同样是跟随着刘备经久的老兵,但他却亲眼目睹了几千士卒,在虎豹骑排山倒海的冲势之下,尚未接战就不战自溃的可怖情景。

那时,无奈而逃的他,心中就有一个个深深的念头:眼前这魔鬼般的骑军,是一支无敌手天下的军队,根本没有战胜他的可能。

时隔多年,在这平原之上,他又一次面对着同样的对手。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初生牛犊,茫然无助的无名之辈。

这一次,他是带着必胜的信念而来。

手中青缸宝剑,奋然出鞘,他高举着宝剑,厉声吼道:“今日一战,有进无退。敢有临阵退缩者,立斩不赦!”

临阵之时,以军法震慑军心,军卒们的精神为之肃然,畏惧之心稍有收敛。

虎豹骑如狂风一般冲来,转眼间,已至两百步之内。

战端,一触即发。

“敌人毁我家园,掠我妻儿,荆州的儿郎们,现在是我们报仇的时候了,杀一一”

洪钟般的鼓舞之词,彻底感染了麾下军犟,在这死生决战之时,所有人胸中的热血,都被这一点星星之火所点燃,瞬间便至燎原。

“杀!””杀!”

颤栗的身躯中,男儿的热血在激荡,誓死的呼声,响彻旷野。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陷阱

(感谢小莫、小梦和ih兄的打赏)喊杀之声,震天动地,几乎将嘈杂的马蹄声淹没。

敌骑越来越近,地面在为之战栗。

荆州将士的心,已被高高的吊起,年轻的眼眸中,那钢铁洪流犹如一柄锋利无比的大矛,撕破空气的阻隔,直冲而来。

“准备。”

刘封一声喝令,却月阵中,一面令旗旋即竖起。

两百名弩手立刻弯弓搭箭,寒光闪烁的箭锋向前微微仰起,形成倾斜向上的射击角度。

瞬息之间,敌骑已至八十余步。

“放箭!”

咻~~咻~~咻~~随着刘封一声厉喝,高举的令旗直指正面汹涌而至的铁流。两百支箭矢几乎在同时应音而起,如漫天的飞蝗,划过道道弧线,倾泻而下。

数十名虎豹骑应声而落,滚落余地,眨眼间便被香没在漫漫的沙尘之中。

那支巨大的战矛,丝毫未曾被撼动,依旧挟着排山倒海之势,一往无前的向前冲击。

“弩手任意射击,弓手准备。”

令下之际,敌骑已奔至五十步内。

前排的弩手退至后排,各自装箭随意射击,后排的两百早就预备待命的弓手旋即上前,在令旗落下的一刻,无数的寒光破空而出。

由于已是在五十步的近距离,弓射的角度采取的是平射,在一阵锐鸣声中,敌流正面,冲在最前边的几十名骑士立刻中箭栽倒。

人仰马翻成了障碍之物,稍稍迟滞了冲击的速度,甚至有后续的骑兵不及躲闪,直接就撞了上去。

第二轮的齐射,微微撼动了虎豹骑这支巨矛。

沙暴在浑卷,马蹄在飞扬,嗜杀的野兽已然出闸,岂能稍稍受挫便即放弃对猎物的逐杀。

损伤轻微的铁骑洪流,踏着同伴破碎的肢体,踩着那一条血路,无可阻挡的杀至近前。

顷刻间,二十步已近。

临阵不过三发,虎豹骑的冲速太快,竟是在荆州军两轮齐射过后,便已杀到阵前。

在这样一个距离,弓弩已经来不及再发射,矛与盾的撞击,眼看便将发生。

刘封的嘴角上钩,一抹冷笑浮现于色。

当先两百多敌骑呼啸而至,挥舞着手中的乃斧,嘶吼着欲要摧破战车的防御阵。

就在这时,突然之间,无数的长矛从战车间的缝隙中射出。

那长矛近有两人多长,锋利无比,皆是军中壮士,倾尽全力射出。

十余步的距离,长矛疾射而至,敌骑根本不及躲闪。

噗~~噗~一噗~~手腕多粗的巨矛,瞬间将敌骑连人带甲穿破,更有甚者,破甲之后冲击力不消,竟是连着将两三名后面的骑士穿成了肉串。

龟缩的车阵,仿佛蜷缩的刺猬一般,猛一抖动,身上的倒刺密射而出。

在这样近的距离,再加上这种投掷长矛的强大杀伤手段,本是气势汹汹,破阵在即的敌流,瞬间便是人仰马翻,乱威一团。

有人被射穿了头颅,脑浆迸裂。

有人被穿肠而过,一根根鲜血淋淋的肠子洒落于地。

也有两三人被穿成一串,模糊的血肉与内腑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惨烈的景像,直令却月阵中的荆州军都为之震怖,但他们却毫不手软,一根根的长矛不停的倾力掷出,直至手臂脱力。

却月阵的优势之一,便是距离车阵越近,敌方所到的远程打击就越密集,短短几分钟内,成百上千名虎豹骑便死在这般可怖的攻击手段之下。

遍地的人与马的伤残之躯,形成了最有效的障碍物,随后而至的骑兵,由于速度太快,收止不及,不是直接撞翻于地,便是拥挤在一团,进退不得。

这时,却月阵中的弓弩手便可从容的开箭,任意的射杀那些失去机动力的敌骑。

原本气势汹汹,无往而不利的虎豹骑,竟是这般土崩瓦解。

拥挤在其中的曹洪,此时此刻是又慌又惊,直到此时,他才恍然惊悟,明白自己竟是中了对手的诱敌之计。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个小小的车阵,竟然有如此强大的防御能力,仅仅不到两千余人,就能阻挡住自己铁骑的冲击,而且还给己方造成了自己惨重的杀伤力。

震怖之余,曹洪方才意识到,刘封的这套奇阵,根本就是专门针对他而设。

淆水之畔的这场遭遇战,并非不期而遇的意外交手,而是刘封在选定的战场,专门为他所设计的一场陷阱。

曹洪甚至还觉察到,新野的围而不攻,敌方所谓袭取许都的迹象,所有的这一切,统统都是刘封的阴谋。

“撤兵,撤兵!”

败局已定,再迟疑下去,他这剩余的三千多骑,拥挤于此,怕是就要被敌方射杀殆尽。

曹洪的声音,被那乱糟糟的嚎叫声所吞噬,整个战局已乱作一团,曹洪的指挥系统已然失灵。

见此形势,曹洪不及多想,只管一面拨挡着从天而降的箭矢,一面挤出乱军,望北惶惶而逃。

主将一退,本是惶惶的军心就此土崩瓦解,几千凌乱的骑军,就如溃巢的蝼蚁,各自四散而逃。

就在河岸交战之时,又一批的人马已从淆水战舰登陆上岸,这一批的人马,乃是两千骑兵。

荆襄乏马,这两干多匹战马,乃是当初收俘曹仁所部之后所缴获。

刘封就用这两千多匹战马,挑选精壮之士,组建了这支两千人的骑兵部队。

荆襄和益州之地,不是水网密布,便是山势丛生,这支骑兵难以发挥作用。当此之时,在这南阳平原上,正是其用武之地。

刘封见得虎豹骑败溃,当即翻身上马,手舞银枪,率领着两千骑兵破阵而出,向着败溃的敌军追杀而去。

这两千生力军,体力充沛,斗志旺盛,正是欲欲跃试。方一出阵,便如下山猛虎一般汹涌而动。

刘封率军沿河疾行,向北数里后,很快赶上了大批的酉军。

在悠长的号角声中,两千精锐折头向东,如一柄利剑,将几千败溃的曹军逃骑拦腰斩断。

刘封一马当先,手中银枪暴涨,流虹四溅。道道寒光左冲右突,战马所过之处,肢离破碎,鲜血横流。

这虎豹骑皆乃北国精锐,若是平时与之交战,刘封这两千骑兵未必是其对手。

但在此时,敌人士气已尽,撤退途中突然撞上这支初生牛犊般的生力军时,岂能是对手。

两军厮杀在一起,荆州军占尽上风。

乱军之中,刘封瞥到了一支特殊的骑队。

那是一支五十人左右的骑军,尽管虎豹骑惶乱一团,但这支骑军却沉着冷静,保持着坚实的阵形,一路向着北边匆匆而行。

黑色的铠甲反射着阳光,周身呈现出一种火焰外焰般的金黄光芒。伴随着雷霆般的怒吼,他们一个个雷奔电走,快马如龙,当者披靡,见人便杀。

骑军团中,刘封一眼便看到了被环护其中的那名身着金甲的中年敌将。

这样一支武力了得,临危不乱的骑军小队,内中所保护那人,多半便是主将菖洪。

刘封眼眸中凶光大作,仿佛恶虎寻觅到了猎物一般,浑身的杀气滚滚流围,一声暴喝下,率领着左右从众杀奔而去。

的卢神驹四蹄急蹬,如踏风而行一般,转眼杀奔近前。

敌众显然了注意到了那杀来的猛将,两名敌骑半途一转,急是舞刀向着刘封挡来。

银袍舞动,那一人一骑,如一团雪影一般从两骑之间驰过。

两名敌骑手中高兴的大刀尚未落下去,胸膛已被搠了一个大洞。

电光火石的一杀招,快到他们这等实力,根本不及看清人影便已陨命。

轻易斩杀二人,更多的敌骑蜂涌而上,欲要阻挡这魔鬼般的杀将。

刘封枪影如电,舞动之际,阻挡他的敌骑宛如纸糊的一般,一个接一个被捅倒在地。

踏着他们的尸体,一路所向无敌,须臾间,刘封杀至了曹洪近前。

首洪奔行之际,侧眼回视,他亲眼见识了那白袍的敌将,以何等残忍的手段,将自己精锐的亲军如切菜一般斩落于马。

那浴血的之将,杀气凛烈,威势无双,曹洪心中猛的有一种骇人的错觉。

他恍惚以为,又仿佛看到了吕布的身影。

那个曾经无敌于天下,战神一般的魔鬼,此时此刻,如同附身在那年轻的敌将身上一般。

稍一分神之际,敌人已斩开一条血路,挟着千斤之力的银枪,破尘而来,直刺向自己的面门。

敌将虽然武艺骇人,但曹洪好歹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恍惚的心神急速收敛,双手擎起长刀,急是斜挡而上。

锵~.空气中发出一声金属交鸣的暴击声,雷鸣般的声音直灌于耳,只刺得曹洪耳膜剧痛。

更令他震撼的是,自己一挡之下,只觉排山挡海般的劲力撞人身体,只搅得他五脏欲碎,气血翻滚激荡。

两马擦身而过之时,曹洪低头瞅了眼手掌,虎口竟然已被震裂,鲜血正从指缝间流淌而出。

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强悍的劲力。

曹洪心中骇然,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刘封横枪而立,刀锋似的目光直射着曹洪,冷冷道:“长沙刘封在此。曹洪,束手就擒吧。”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曹家第二将的下场

刘封!

如雷贯耳,切齿之恨的名字。

一瞬间,曹洪血丝密布的眼珠,被烈焰般的愤怒填满。

就是眼前这小子,羞辱了自己尊敬一生的兄长。

就是这个出生卑微的家伙,一再的破坏族兄孟德的大业。

国仇家恨,岂可不报。

曹洪陡然间一声厉啸,拍马舞刀,向着横枪而立的刘封杀去。

七步之外的曹洪,如被激怒的恶狼,铁塔般的身躯未至,强悍无比的刀劲,已是挟裹着凛烈的杀气当头劈至。

刘封的眼睛,迸射着一种藐视天下之色。

眼前这员名动天下,武艺卓绝的宿将,在他眼中,却只配用四个字来形容。

不自量力。

白影一动,手中银枪如电而出。

涡旋的劲气,骤然而生,卷积着漫空的沙尘枯草,呼啸而出。

锵一一旷野之中,一声最尖锐的激鸣之声。

火星四溅中,锋利无比的枪尖,如同事先丈量过一般,精确无误的刺中了当头劈至的刀锋。

刀风与枪劲如炸开的惊雷,强劲的气流四面八方的迸射开来,只将周遭乱战的军卒掀翻。

这一击之下,菖洪如被电流击中一般,巨力如锤,直震得他骨骼咯咯作响,全身的血脉都足艮着剧烈一抽。

手中那柄倾尽全力的大刀,竟是被生生的弹了开来,大有脱手飞出之势。

此人的武艺,竟以强到如此地步,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曹洪震惊之下,急是手上加力,堪堪的稳住了荡开的大刀。

此时,低啸声中,重重枪影已反击而来。

只一招之间,刘封便夺占上风,暴涨的枪影四面八方刺射而出,层层铁幕将曹洪包裹其中。

自斩关羽那一役后,刘封凭着自己的天赋资质,武道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经过一年的时间,他将赵云所授枪法,夫人孙尚香教授的霸王枪法,以及关羽那绝世无双的刀技,乃至同诸褚等多位高手过招的心得体会融会贯通。

时值今日,他的武道已达到刚柔并济的绝顶境界。

也就是说,此时的他,哪怕是面对张飞、马超、赵云这等当世绝顶之将,亦能与之一较高下,更何况是曹洪这等二流武将。

那一枪接一枪的招式,时而重如泰山压顶,时而又虚无飘渺,刚的强横与柔的巧妙运用到随心所欲的地步。

枪影包裹中的曹洪,已是拼尽全力应战,但所承受的压力却愈来愈重,几乎被逼得喘不过气来。

二十招过后,曹洪已是手忙脚乱,破绽百生。

铛~一烈呜声中,那一柄大刀脱手而飞。

重枪之锋撕破了曹洪的手臂,寸许多深的口子中,鲜血中泉水一般喷出。

“uB日——”

损折一臂,兵器脱手的菖洪,如同被逼入绝路的野兽一般,疯了似的一声狂啸,右手陡然拔出佩剑,向着刘封当头劈去。

大刀已失,区区一柄剑又算得了什么,曹洪这是在作最后的垂死挣扎。

这垂死的一击,必是生命潜能的爆发,不可小觑。

刘封不及多想,急是力集于臂,擎枪一横,欲挡开那拼死的一剑,然后再斩其首。

但就在那一剑眼看着就要劈至时,刘封的神色蓦然惊变。

那一柄袭来之剑,寒光吐露,杀气凛烈。

明明菖洪拼尽全力,但那剑锋划空而至时,却默默无声。

如此熟悉的情景,在干钧一发之际惊醒了刘封。

那绝不是一柄普通的剑。

招式未老之际,刘封不敢硬挡,身形急斜,曹洪手中的剑几乎贴着他的手臂划过。

一击未中,菖洪手腕一转,长剑又平扫而出。

在这眨眼之间,刘封左手拖枪,右手迅捷无比的拔出青缸宝剑。

一声空灵的脆响,两柄剑撞在一起,仿佛撞击的不是铁质之剑,而是两根冰棱一般。

曹洪的那一柄剑,撞上削铁如泥的青缸宝剑,竟然安然无恙!

天下之间,能抵挡得住青缸剑的兵器,刘封还从未曾见。

震惊之下,心神旋即被强行镇压。

右手以剑相抵,左手重枪已是横荡而出。

噗~-一声闷响声中,寒光从曹洪的眼前掠过。

这位继曹仁之后,曹家第二号的名将,只觉脖间一凉,接着,脖子就如同被划破的水囊一般,大股大股的鲜血喷涌而出。

再也无法拿住手中之剑,再也无法坐稳,曹洪捂着鲜流如注的脖子,圆睁着怒眼,晃了几晃便栽倒于马上。

他的躯体在地上翻滚抽搐,喷涌的鲜血将地面的泥土浸湿了一大片。

在最后剧烈的抽动了一下后,整具肮脏不堪的躯体便不再动弹一下。

曹家第二号名将,就此陨命。

刘封跃下马来,将那柄跌落的剑拾起,只是剑柄上面刻着两个细小的字一一倚天。

倚天剑!

原来这就是与青钉齐名的倚天宝剑。

这倚天剑本是曹操自佩的宝剑,但前番菖仁被俘之后,菖洪临危受命出镇南阳,那时曹操便将此剑相赠,以壮其行。

刘封当然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更没想到菖洪在失败之际,竟是妄图以倚天剑的削铁如泥,趁着刘封没有提防之际做这最后的一拼。

如果不是刘封反应机敏,此时此刻,他连枪带人恐怕已被这倚天剑削成了两截。

那个时候,躺在这里的就不会是曹洪,而是他刘封自己。

“曹洪啊曹洪,你也算为曹家尽力了,安心的去吧。”

刘封感慨了一句,对这个战死的敌将致以稍稍的敬意,接着,他便毫不犹豫的将那颗人头,用手中这柄倚天剑轻松的割下。

淆水一战,薷洪陨命,五千虎豹骑死伤殆尽。

荆州军趁胜北进,淆阳一线的两万曹军步军,在获闻主帅已死之后,旋即不战自溃。

三天之后,荆州军团直抵宛城。

南阳一郡,因为一直都是曹操支撑荆州前线自勺后方粮草基地,当地官吏和百姓早就不堪徭役之苦。

而今曹洪陨命,南阳的曹军全线溃散,故是当荆州军杀至时,宛城守将侯音便率部举事反曹,斩杀南阳太守东里衮,功曹应余,大开宛城四门归降刘封。

刘封得宛城,当即委任侯音为南阳太守,令其率军向北攻取叶县。

南阳郡各县,闻知营洪兵败身亡,宛城失陷,不等荆州兵马至,各县士吏便是望风而降。

新野县。

文聘站在城头,回望着诺大一座新野县城,目之所及,每一张脸都是无精打采,死气沉沉。

他叹了一声,走到女墙边来,举目远望,离城百步之外,那根高耸的大杆之上,曹洪的人头已经悬挂了整整七天。

那颗人头,就像是一根锋利的剑,悬在新野城每一个人的心头。

曹洪的人头,明白无误的告诉城中所有人:你们的援军已经不会来了,继续坚守下去,只有和这座城池共同灭亡。

淆阳大败,曹洪陨命,宛城失守…,诸般噩耗接踵而至,一次次的击打着新野军民脆弱的心。

就在两天已前,终于有人无法承受等待死亡的煎熬,开始越城逃跑。

最初只是普通的平民,到后来发展到意志崩溃的军人也威百威百的逃跑降敌。

尽管文聘下令增强巡城力度,对于敢越城而逃之徒,无论平民还是军人,老幼还是丁壮,一律射杀。

但是,严酷的军令依然无济于事。

“怎么会发展到这般地步,莫不是我看锚了?曹公难道不应该是一统天下的明主吗?可是现在….文聘的心中,一个声音不断的质问着自己。

正自惆怅时,一骑由敌营奔驰而至,直抵城下,大叫道:“我乃仲业将军故人,特来一叙1日谊。”

文聘凝目俯视,很快认出了来者是谁。

那人名叫王威,原本是刘表帐下中郎将,当年曾力阻刘琮降曹,甚至还向刘琮进言,趁着曹操孤军南下江陵时,纠集1日部,从背后突然一击。

便是因此,刘琮降菖之后,王威便不为曹操所喜,在诸多荆襄文武都有升赏的情况下,王威却只被调为一闲职。

几年前,王威郁郁不乐之下,便索性辞官归乡。

文聘虽与王威算不上多有交情,但同为武将,在刘表手下共事多年,也算是有一份1日时同僚之谊。

在这样一个特殊时刻,王威能越过重围,单骑前来城下求见,文聘立时便猜出其来意。

尽管如此,文聘还是下令开城,将王威放入城中。

文聘还算客气的将王威将邀入县府大堂。

宾主坐定,王威还未开口,文聘便直白问道:“子猛,你我都是武人,咱们也不用耍文人那套拐弯抹角,你直说吧,此次前来,是不是受了那刘封之命,前来说降于我?”

文聘的直率让王威一怔,他愣了一下,摇头笑道:“这么多年来,仲业你的脾气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直来直去。”

“好吧,我承认,我是奉了前将军之托,前来说服仲业。”

王威坦白道出此来目的,文聘欲待开口时,王威却笑道:“你先不用拒绝或是答应,不妨先看来此信之后再做决定。

王威从怀中取出一封帛书递上。

文聘打开帛一看,神色不禁微微一变:”这是子德公子的笔迹。”

“没错,这是子德公子临终之前写给仲业你的遗书。”王威表情黯然,默默答道。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垂死

刘琦的遗书?

文聘面怀奇色的盯着手中那封帛书,看似坚决如铁的心,此刻却是涟漪顿生。

刘琦与刘封不同,那可是刘表的长子,文聘心目中承认的1日主。

“,当年曹操南下荆州,刘琮不战而降,荆州文臣武将多在第一时间赶来襄阳以表效忠新主之心,却唯有文聘迟迟不到。后来,在曹操几番催逼之下,文聘才不得不来。

当时曹操曾问文聘为何迟来拜见,文聘泣声回答:为臣者,不能保全1日主疆土,无颜来见。

在文聘的眼中,刘表才是荆州真正的主人,如果刘琮当年决心抗曹,他必定会为刘氏死战,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刘琦的这一封书,还未看时,便勾起了文聘心中诸多的思绪。

他默默的展开帛书,神情黯然的将信中一字一句看完。

刘琦在这封遗书中,怀念了过去与文聘的交情,赞扬了他的忠义之心,在信的最后,刘瑙以刘景升长子的名义,请求他归顺于从弟刘封,继续为刘氏效忠。

文聘合上了书信,五官分明的脸上,涌动着复杂的表情。

王威知他心中已有动摇,便道:“仲业,而今南阳已失,新野城已是孤城一座,曹孟德被牵制在潼关,根本没有时间来救援。你深知兵法,应该明白继续死撑下去,结局会是怎样。”

文聘默然不语。

新野的困境,他焉能不知。只是,曹操待他甚厚,若然他就这般开城投降,世人又将如何看他。

“仲业,当年你降曹,乃是因刘琮那逆徒,背弃景升先公遗志,不得已而为之。眼下有大公子书信在此,你理应回归本志,天下人只会为你的忠义之心所感动,又岂会别有非议。”

王威看穿了文聘的担忧所在,逐一为文聘铺平台阶。

文聘听罢,站将起来,踱步许久,不禁仰天一声长叹。

这般表情,似乎已是被说服,王威不由暗喜。

这时,文聘却道:“要我归降可以,除非刘将军能答应我两个条件,否则我宁愿与新野共存亡。”

“哪两个条件,仲业请讲。”王威欣然问道。

文聘道:“新野将士,多是北方人士,女口果有人不愿归降,我希望刘将军能放他们北归,不要为难他们。”

“刘将军以仁义待人,这个条件我想他一定会满足你,那这第二个条件呢?”王威又问道。

文聘深吸了一口气,默默道:“菖公待我不薄,我是迫不得已才背叛于他。所以我希望刘将军能够答应,我归降之后,终我一生,不令我去攻打曹公。”

“这……”

王威觉着这个条件有为苛刻,自己不好擅自答应,沉顿一下道:“这个条件虽有点苛刻,不过凡事终有商量的余地。这样吧,我就将仲业所说的两个条件带回去,由刘将军来做决定。”

当下王威便起身告辞,离开新野,回往城外荆州军大营。

当王威心怀着忐忑,将文聘的第二个“苛刻”条件道出时,原以为刘封会有所不悦,却没想到他连想都没想,欣然便允诺。

刘封的痛快,令王威颇为惊奇。

在王威看来,刘封目前最大的敌人正是曹操,以文聘这样的大将,若是答应其不去对付曹操,岂非是一大损失。倘若是这样,收降了文聘又有何用。

但王威却不知,对于将来如何使用文聘,刘封却早有打算。

于是当天王威便去往新野,向文聘转达了刘封的诚意。

次日清晨,坚守了将近一月的新野城门终于打开,文聘率不到万余的守军开城归降。

按照事先的约定,对于那近一万的降卒,其中愿意北归者,刘封拨以钱粮,任由他们离去。

最终,有四千多人选择北归,而另外六千人则决定跟着文聘归降新主。

如此一来,新野六千降军,加上南阳收降的近两万曹军,此番南阳之役,刘封不但斩杀菖洪,全取南阳,而且还收降了近三万的精壮士卒,可谓是大获全胜。

斜谷,渭水南岸。

残破凄凉的曹军大营中,死一般的沉寂。

中军大帐中,夏侯渊神情黯然,心痛如绞。

就在半月之前,他还在率领着三万大军,把斜谷南口的马超军压得喘不过气来。

谁曾想到,刘备的一路兵行险招,转眼之间把他打入到了地狱。

夏侯渊和他的三万将士,被堵在了几百里狭窄的谷道里,粮道被断,信息阻绝,几乎如瓮中之鳖一样。

尽管无论对于南口还是北口之敌,他的兵马和战斗力都占据着绝对的上风,但可惜的是,秦岭不利的地形,却轻易的化解了他所有的优势。

敌人只需要几百兵力,便可轻易的把狭窄的谷口封住。这半月以来,夏侯渊不知发动了这少次的突圈作战,但却无一威功。

他现在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突围失利,粮食已尽,再精锐铁血的战士,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具血肉之躯而已。

逃跑在几天前就已经扼制不住,为了活命,成百上千的士卒或从南口,或从北口逃向敌人那边。

时至如今,三万大军只余下不到千余之众。

这饥饿难耐的一千人,是最忠心于夏侯渊的亲军战土,但夏侯渊却很清楚,再拖延几天,这些最忠心的人,也会忍受不住饥饿而背叛于他。

奋然起身,夏侯渊刀削似的脸上,迸射着——种无奈的刚毅,沉声道:“传令全军,今夜全军突围,偷渡渭水。”

渭水自西向东流过关中平原,渭水南岸这一段狭窄的地带,被夹于秦岭与渭水之间,根本无法行走。

所以,夏侯渊想退往长安,就必须先渡过渭水,走渭北的平坦大道向东去往长安。

酃城一地,正座落在斜谷口处,渭水北岸。

这也就是说,一旦夏侯渊军想渡渭水,北岸的鄙城随时都可以派出兵马半渡而击之。

黄昏时分,大批的曹军出现在酃城以东的渭水南岸地带,他们开始斩木为筏,营造出一副准备由此渡河的迹象。

一工多残余的营军,几乎部已经聚集于此,看起来,他们是想做最后一次的垂死挣扎。

但是,这一千多残众的领军者,却只有郭淮,夏侯渊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黄昏转眼即过,夜幕降临,天色渐渐的漆黑下来。

对岸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火把,显然,敌人是侦知了曹军渡口的企图,阻击的兵马已经赶到,就等着给这一千残众来一个半渡之击。

郭淮远望一眼对岸数不清的星火,神色凝重而悲壮,喃喃道:“夏侯将军,希望你能顺利的突围出去,如此,也不妄我等为你牺牲了。”

沉默良久之后,郭淮深吸一口气,沉声发出一声号令:“全军渡河!”

三里之外,渭水上游。

夜色之中,一百多个黑影从林子中悄悄而出,他们拖着早先扎好的筏子,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的移向河边。

夏侯渊凝目远望对岸,漆黑一片,不见任何动静,他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几分。

“动作麻利点,上筏过河。”

低沉的号令声中,一百多士卒,牵着被捂了口的战马上得木筏,借着微弱的星月之光,向着对岸徐徐划去。

夏侯渊很清楚,他的一举一动,根本无法逃过对岸敌军的耳目,一旦他有任何渡河的迹像,敌人马上就会做出反应。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选择牺牲他的部下。

下游郭淮所率的一千残军,不过是吸引敌人的诱饵罢了,为的便是让他有时间从上游偷渡。

夏侯渊相信,只要自己逃出升天,即使无法东归长安,也可西奔陇右,会同祁山一路的两万张颌所部,坚守陇右,配合曹操的大军夺还潼关,重入关中。

为了大局,夏侯渊只能忍痛牺牲跟随他十余载的一千亲军。

对岸依1日是静寂无声,当竹筏靠岸,夏侯渊纵马踏上北岸的土地时,他长出了一口气。

心中,一种飞鸟出笼的痛快油然而生。

一百多骑士陆续上岸,夏侯渊向西望了一眼,轻叹一声,遂是勒马向西而行。

就在他刚刚走出数步之时,蓦然间,四面炮声大作,转眼之间,无数的火把如燎原之火,骤然而起,将大河两岸照得耀如白昼。

满脸骇然的夏侯渊环顾四周,但见数不清的敌军,如鬼魅一般突然从黑暗中现身,无数寒光闪烁的箭矢,如同死神的眼睛一般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骤起的变化,瞬间把夏侯渊的心打如绝望的谷底。

原来,自己这般小伎置,早就在对手的意料之中。敌人早就在伏兵于岸边,就等着他进入圈套。

夏侯渊早就应该明白,他的对手可是张飞,他这般计策,若是能蒙骗得了此人,早就已经突围而去,又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重围的敌军中,暴发出杀气凛bij,震耳欲聋的威慑之声。

投降吗?

哼!

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夏侯渊长啸一声,挥刀纵马,向着重重围军杀去。

那一百骑士,毫不犹豫的追随而上。

喊声骤止。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间。

’然后,箭如雨下。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不得不战

淮南,颖口。

颍水发源于颍川郡以东伏牛山脉,迤逦东下,经临颍、汝阳、汝阴数县,穿越几乎整个豫州,向南在颍口汇于淮河。

许都位于颍水以东不远,而许都所在的颍Ⅲ郡,又与洛阳所在的河南腹地相接。可以说,颍水是连接淮南与中原最重要的一条水系。

往昔曹操出兵合肥,南征东吴之时,大军往往便由许都而发,经颖水入淮,转入芍陂,再经肥水进入前哨基地合肥。

因是有颍水这条水路的存在,曹军粮道运输,以及兵员的调动都相当的便捷。

半月之前,孙权用周瑜计,尽起江东七万大军,由合肥而发,北进淮南。

此时,寿春方面,张辽患重未愈,李典战死,守备寿春重镇之任就落在了乐进的肩上。

为了防范东吴的趁虚而入,曹操在离开淮南之前,特将寿春之军增加到五万。

这也是说,吴军以七万人进攻,乐进以五万人守城,在兵力对比上,乐进方面并不输太多。

尽管由于芍陂被决,淮南屯田区当年粮食产量大减,但曹操为了保障寿春的粮草供给,早先就下令从许都和梁国等数个屯田区增调了大批粮草,使寿舂所积之谷,足支数年。

除此之外,乐进也吸取了合肥失利的教训,对于东吴方面可能再使“阴招”做了充分的防范措施。

然而,就在乐进信心十足,严阵以待的准备打一场寿舂保卫战时,吴军的最新动向,却让乐进大感意外。

东吴大军进抵淮南后,并未按照乐进的设想,走水路直抵寿春城下,对寿春城进行封锁包围,而是以大军夺取了寿春以西五十里的阳泉县。

这阳泉一城位于淮水南岸,其对面颍口便是颍水与淮河的交汇之处,也就是说,吴人控制了寿春与许都之间最重要的一条水上交通线。

最初,尽管周瑜的这一举动,看似有截断寿舂与许都联系的用意,但其所起到的效果,却令乐进颇不以为然。

因为颍水水道虽然重要,但却并非是寿春通往北方的惟一交通线,寿春以东百里之处,尚有一条谯水,经谯郡、陈郡、陈留国,再经数十里陆路与许都连通,虽然距离比颍水水道远了几百里,但因是水路行舟,多出几百里的航程也算不了什么。

这也就是说,就算吴人控制了颍口,对攻取寿春也造成不了什么致命的威胁。

周瑜的用兵之法,似乎有空劳军力之嫌。

不过,就在乐进为此狐疑之时,由荆州方面传来的情报,却令乐进大吃一惊。

情报中声称,刘封的大军包围新野之后,大有避开宛叶大道,由汝南绕道袭取许都的意图。

本来荆州一线不在乐进的防区之内,乐进收到这个情报之后,就算担忧也无济于事,但联想到吴军之前的奇怪举动,却由不得乐进不为之忧心。

收到荆州情报的当天,乐进便广派斥骑,对屯于阳泉的吴军进行严密的监视,而旋即得到的最新情报,却令乐进大为惊恐。

大批的东吴战舰经芍陂进抵阳泉,由合肥而来的大批粮草,则尽数屯积于阳泉以南的安威一带,而且许多的侦察船被派出,深入到颍水以北探察。

种种迹像表明,吴军大有由沿颍水北上,袭取许都的意图。

长途跋涉千里之地,穿越整个豫州去攻取位于中原腹地的许都,这般冒险激进的军事计划,如果放在平时,乐进只会付之一笑。

但是现在,结合到荆州方面的情报,乐进立刻就判定,这是孙刘两家达成了协议,欲从东西两路合击许都。

而今曹丞相的大军尽在潼关,孙刘两家之兵分开之后并不算多,但若合兵一起,却有十五六万之众,以此大军合击许都,形势便将对己方极为不利。

考虑到这一节,乐进便无法埘东吴的用兵坐视不顾,他必须要有所行动。

“咳咳~~”船头上的周瑜喉头一痒,忍不住便咳了几声。

傍晚的风并不大,但或许此地已近中原的原因,风中仿佛有一种来自北国的寒意,周瑜本能的把披风裹紧了些。

看着一艘艘逆水北上的战舰,心中的那幅广阔的蓝图,仿佛浮现在周瑜的眼前。

他回想起了那一段和孙策并肩而战,开疆拓土的激情岁月,那个时候,他二人携手合作,几乎无往而不利。

在多少个无眠的夜里,孙策曾与他促膝长谈,勾勒着北取中原,一统天下的雄心霸业。

周瑜曾经一度相信,那个结束乱世的人就在眼前。

只是,一个无法预测的意外,却打翻了周瑜全盘的蓝图。

孙策的梦想,周瑜决意替他来实现。

只是,令他感到无奈的是,那位江东基业的继承者,无论是眼光还是气魄,都远逊于其兄。

曾几何时,周瑜几乎认为他和孙策定下的大业,此生将无法再实现。

但是现在,美周郎的心中,却再次燃起了强烈的希望。

他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预感,仿佛孙策的在天之灵,正在帮助着自己,冥冥之中的那一双手,正在把这偏离的未来,重新的推上正确的轨道。

“都督,阳泉方面有消息了,乐进那厮果然耐不住寂寞,寿春城有动静了。”

身后,兴冲冲赶到船头的,正是周瑜最器重的将领凌统。

周瑜转过身来,脸上表情并不感到惊奇,似乎对此他早有所料。

他只是问了一句:“如果我没猜错,寿春之军,应该是沿淮水南岸,向着阳泉而来。”

凌统不禁目露奇光:“都督何以知之?”

“乐进想阻止我们袭取许都,自然便想夺还阳泉,据住颍口。如此一来,不但解了许都之危,而且还把我们入颍的舰队困在了淮北。

而想夺取阳泉,不走南岸大道又能走哪里。”

周瑜轻描淡写之间,料敌先机,轻易的识破了乐进的企图。

凌统面露钦佩之色,遂道:“我们大张旗鼓的进军许都,为的就是逼迫乐进出城交战,既然现在乐进已经被引出来了,那我们是不是立刻回军阳泉,在那里与乐进决战。”

凌统已显跃跃欲试之状。

周瑜却摇头笑道:“乐进的步骑皆是北方精锐,咱1门的兵马数量亦不占绝对优势,登岸陆上与敌强行决战,未必能有十足的胜算,而且……”

周瑜一句“而且”,下文未言,但口气中却有几分诡异。

“都督,莫非你觉得乐进此番兵进阳泉,并非情报中的那么简单?”凌统立刻就体察到了周瑜的言外弦音。

周瑜面朝寿春方向,意味深长道:“乐进此人,颇有一番谋略,曹操敢用此人独镇寿春,必有其过人之处。你想想看,我们既然能猜到乐进的企图,以此人的谋略,他会料想不到吗?”

凌统的神色凝重起来,忙道:“都督的意思,莫非乐进攻夺阳泉只是佯攻,暗中却另有企图?”

周瑜笑而不语,略显苍白的脸上,隐约有几分诡异而的冷笑。

夜已深,明月如船儿一般,航行在浩瀚的天空那片浩瀚的海洋中。

月色之下,一支沉默的军队,正在匆匆的行进在泥泞的道路上。

乐进抬头看了一眼当空的明月,低喝道:

“传令下去,全军再加快一些速度。”

这一片地域,位于淮水与芍陂之间,原本是一片肥沃平坦的屯田区。

去岁合肥之战时,吴人掘开了芍陂之堤,将这一片沃野尽数淹没。后来堤坝虽然被修复,但大部分的田地尚不及恢复,时值如此都还是一片泥泞。

两万多人的步骑,就这般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的行走在这寥无人烟的泥泞之地,向着芍陂方向急行军前进。

几个日寸辰之后,乐进和他的兵马抵达了安威以北。

安威不过是阳泉县所属的一座小镇,位于芍陂堤岸之北,本只是一座不足千人的不起眼小城而已。

可就在半月之前,这一座小城却突然热闹起来。

吴人的运输船,由肥水入芍陂之后,将粮草卸于此地,再经过中转,运往阳泉前线,吴入是把这安城小镇,作为供给了袭取许都水军后勤补给站。

乐进早在数天之前,就密斥候对安成经行过侦察,当他侦知此地屯积了数十万石的粮草之后,果断的拟定了今夜的作战计划。

吴人的粮草供给能力本就不强,只要他能将安城的粮草一把火烧尽,不仅可以打碎了周瑜袭取许都的计划,整个位于淮水一线的吴军,也不得不因此而撤兵南归。

为了迷惑吴人的耳目,乐进早先专门派出一队佯军,走淮水南岸的大道,营造出一副装备攻击阳泉的假象。

而如今,乐进却率主力,穿越这片远离水岸的泥泞之地,出其不意的对安成发动奇袭。

烧粮这种事,是他们曹军最擅长的把戏。

不远的安成,静寂无声,火光闪烁。数队斥候侦察回报,均称安成一带的吴军只有五千余众,而且根本没有察觉敌人的逼近。

正是天赐的良机。

乐进热血沸腾,当即一声令下,两万多怀抱干柴的曹军步骑,便如地狱脱出的魔鬼一般,呼喊而起,从黑暗中杀向那座沉静中的小城。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一步错步步错

蛰伏于黑暗中的两万曹军,追随着乐进,如虎狼一般的杀向安成吴营。

乐进一马当先,砍翻守护在辕门处的值守敌卒,挥舞着大刀杀人敌营之中。

吴人方面对曹军的夜中奇袭显然没有太多的准备,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尽管如此,五千吴人在听闻示警之声后,立刻集结应战,顽强的抵抗住了曹军疯狂的冲击。

只是,乐进此来,并非是要歼灭这股吴军,而是为了火烧粮草。

按照事先的谋划,乐进自率万余曹军,继续对吴人进行猛攻,以压制其反击之势。其余一万多的曹军士卒,则是将干柴堆放在无数的粮仓旁边,漫营的四处放火。

火舌一起,迅速的以燎原之势,向着吴人控制的区域蔓延,片刻之间,整个大营便是烽烟四起。

乐进见大火已经扩散到无法扑灭的地步,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当机立断,下令全军迅速撤退。

两万多曹军听到呜金之令,毫不恋战,立刻撤出敌营,沿着来时的路径,向着寿春方向退去。

比及大队的人马撤出战场之后,乐进驻马回望,只见安威一线已是烈火滔天,半边天际都被烧得通红如炭。

漫漫火海之中,吴人的身影来乱窜闪烁,似乎在设法扑来大火,又似乎在逃避着烈火的烧灼。

熊熊的烈火,根本已无法再控制。

“周瑜啊周瑜,我真想看看你得知粮草被我烧个干净之后,会是怎样的表情,嘿嘿……”

乐进脸上涌动着复仇般的痛快表情,冷笑一声后,勒马回身,向着寿春方向扬长而去。

一夜的奔行,亢奋之后,士卒们的身心很快疲惫下来,行军的速度也渐渐放慢。

东方发白,天蒙蒙亮时,乐进的奇袭大军抵达了阳亭一带。

这里是寿春与安威之间一座小镇,到这里时,道路已经颇为平坦,两边田地间,皆是大片大片齐腰的稻田。

乐进并未催促士卒疾行,大胜之后,他的身心也跟着放松下来,此刻的他,正在琢磨着下一步的战略。

他在想,安成的粮草被烧,周瑜的大军不得不撤归合肥,自己是否有必要在其撤军途中,再发动一场追击战,彻底挫垮吴人的士气,令其不敢再觊觎寿春。

斜月西沉,东方的天空越来越壳。

突然之间,耳膜中似乎传出一声细细的锐鸣声,那声音,就仿佛是有什么利物,刺穿了空气,由远及近的向着这边飞来。

噗~~一声闷响,就在几步之外,一名士卒倒在m17地上。

借着晨光一看,那名士卒的脑门上,赫然竟是插着一根箭矢。

众军大吃一惊,乐进的眉头猛然一凝,急是抬头向四周扫去。

便在这时,耳边哗声四作,如同隐藏在稻丛中千万只鸟雀同时惊起一般,晨光中,无数的寒光从四面八方向着他们激射而来。

箭,那是杀人的利箭!

乐进大惊,不及多时,急是抽刀舞出一道铁幕,将自己的身体环护其下。

瞬息之间,密如飞蝗的箭雨从天而降,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的士卒如被收割的麦子一样,齐刷刷的一片连着一片栽倒于地。

是伏兵,大道两边的稻田中,早已潜藏着无数的伏兵!

直到死神降临时,乐进和他的两万得胜而归的士兵才猛然惊觉,他们竟是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敌人的埋伏圈。

只是,为时已晚。

隐藏着稻田之中的数万吴人弓弩手,如鬼魅般一般群起,那一支支如死神的目光一般狰狞的箭矢,如瓢泼大雨一般,尽情的播撒向那些毫无防备的士卒当中。

大多数的曹军士卒,甚至连反应的时间就来不及,就那般默名其妙的死在了敌人的箭下。

惊觉的幸存者,则是嚎叫着向着寿春方向狂奔逃窜。

然而,埋伏在稻丛中的敌人,仿佛无穷无尽一般,绵延数里之长,到处都是箭雨如注。

策马狂奔中的乐进发现,身边的总下越来越少,而在他的身后,尸体已将大道铺起了厚摩的一层,如注的鲜血,沿着大道向两侧扩散开来,很快便注入稻田之中。

他身上到处都在流血,已痛得分不清受了几处箭伤,几近绝望的他,直到此时才明白,原来周瑜早就料到了他的所谓计谋,安成的粮草,只不过是诱他上钩的鱼饵罢了。

可恶,可恨,可悲……此时他的心情是何等的复杂,又何等的绝望。

千鸟振翅的巨响声中,最猛烈的一拨箭雨,如天罗地网一般,无情的向他扣来。

“这就是终点了吗……”

潼关之东,曹军大营。

中军大帐中,曹操手拿着那份来自于淮南的噩报,一张老脸面如死灰。

他的手在微微的抖动。

纵横天下十数年,即使是在官渡之战那最危机的时刻,他都不曾有过畏惧。

但是现在,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人,一旦拥有太多,牵挂也就有越多。

曾经一度认为整个天下都将是自己的,而现在,似乎连本有的一切,也将被人夺去。

这才是让他感到恐惧的根源。

关中,夏侯渊陨命,张颌投降,关陇诸郡望风降刘。

南阳,曹洪战死,文聘归降刘封,南阳尽失。

淮南,乐进中伏身亡,寿春城破,吴人的水军由淮河直抵徐州,徐扬一带兵力空虚,各郡尽皆投降。

东中南三面处处失利,许都一带的反对势力借机而起,造反的造反,暴乱的暴乱,整个黄河以南已是危在旦昔。

4苦心经营的中原基业,数月之间竟要面临着土崩瓦解之势。

一切的一切,便是因为东三郡的那一步棋。

一步错,步步锗,满盘皆输。

此刻的曹操,心痛之余,更是深深的懊悔,悔不该胃口太大,想要一举吞灭二刘,结果,却落得眼前的局面。

“荀卿若在,我焉能落得此等败局……”

曹操将手中的帛书狠狠撕碎,口口声声的痛惜着荀或之亡,却浑然忘了,他的这位第一谋土,正是因为反对他称魏公,受他冷落,最终才莫名其妙的郁郁而终。

“丞相,眼下两淮尽失,南阳沦陷,许都一线人心沸扬,只怕已是难守,是该做决断的时候了。”

进言之人乃是刘晔,眼下在这最危急的关头,为他曹操设想的,反而是有着汉室后裔身份的刘晔。

曹操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痛苦悲愤,深吸一口气,默默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刘晔道:“当务之急,丞相应当即刻下令迁都洛阳,以避免在许都一带遭到刘封和孙权的两面夹击。”

眼下各处失利,数月之内,曹操的野战兵力损失达十五六万,此消彼长,曹操目前手头可用的兵力,已不足二十余万,总兵力上对二刘一孙已经处于下风。

许都一地四战之地,且又无险可守,一味的坚守此地,显然不太明智。

“嗯,迁都之事,应当立刻实行,除此之外呢?”曹操点头表现了赞同。

刘哗接着道:“吴人深入徐州,东南一带E力空虚,根本无法抵挡。我以为,目下丞相应当放弃夺还关中,率师东还洛阳,一面增兵兖州和青州,阻止吴人向中原挺进,一面以洛阳为中心,依仗八关之险设防,稳住这块中原腹心之地。

只要能保住洛阳不失,再以河北诸州为后盾,徐徐图之,相信早晚一定能够收复失地。”

刘晔的建议虽然有一点“屈辱”,但曹操亦很清楚,时代变了,现在再也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了。

曹操环视诸谋士,冷冷问道:“子扬之计,尔等意下如何。”

诸谋士默然不语,无人敢言。

曹操沉默半晌,仰天一声长叹。

荆州,襄阳。

南阳之战结束了已经七天,与此同时,关中和东南的战事也已经告一段落,许都方面也传来消息,汉帝刘协已经移驾洛阳,看来曹操确实已被逼得迁都的份上。

这个时候,刘封不打算再打了。

他的地盘直面许洛,如果大军继续北上,只会逼得曹操把大部分的兵力南调和他作战,这个时候,只会给刘备和孙权创造机会。

更何况,连续的作战,粮草已然告竭,加上突然间收降了数万降军,多了那么张嘴,再打下去,刘封就等着激起民变吧。

种种考虑之下,刘封决定暂时息兵。

原本驻守襄阳的魏延,此时则被刘封提升为征北将军,率军三万屯驻南阳,镇守宛城,刘封本人,则自率大军回往襄阳。

对于先前归降的文聘,刘封履行了对其承诺,并没有让他去对付曹操,而是改任他为长沙太守,让他去荆南防范东吴。其余如侯音、邓平等在南阳之战归降的诸将,刘封尽皆予以封赏。

益州方面,马谡和孟达所部,在曹操撤出建平之后,则奉命率军北上,趁机攻取了上庸等东三郡,马谡孟二人,先后被刘封升为安西将军和扬武将军。

就在刘封刚刚抵达襄阳,又一个好消息接踵而至。

徐庶来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四足鼎立

(感谢小莫的打赏,还有孤傲兄月票,呵呵)早在数月之前,大战未开之时,徐庶就已经脱离刘备,由汉中南下入蜀,欲经益州去往荆州。

’。不巧的是,当徐庶刚刚到达成都,正准备顺江东下时,曹操的奇兵却偷袭建平得手,截断了东西的通道,同时也把徐庶堵在了益州。

在此之后,二刘和曹操打得你死我活,益州与荆州之间乱局丛生,尽管曹操最终撤兵而去,但这一条交通线经过之地却是盗匪趁机而起。

这般情况下,徐庶自不敢东行,只得暂时逗留在威都。

其后一月间,刘封的大军在南阳与曹军血战,各地的盗匪相继被平定,荆益二州的交通线方始恢复,这时,徐庶才敢起身东归。

而当徐庶未抵达襄阳之时,便听闻了南阳之战刘封大胜的消息,这个消息,却让他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他们共同的敌人曹操,如今已是全面受挫,实力大损。

1日主刘备,更是借此机会,一举翻身,全取关陇。

忧的却是,宿敌刘封日渐强大,对刘备而说,将来必是更加难以对付。

“元直先生,你真是珊珊来迟啊。“牧府之中,刘封人未踏入堂中,欣喜而热情的声音便先到。

徐庶赶忙起身,低头不愿正视刘封,微微拱手道:“庶见过刘将军。””你我之间还客套什么,来,先生请上座。”

刘封携其手便请其上座,徐庶苦苦推拒一番刘封才作罢。

宾主坐定,刘封看着饱经沧桑的徐庶,感慨道:“夏口一别,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我与先生还有再见之日,看来先生你是注定与我有缘呀。”

徐庶苦笑了一声,只顾低头饮茶不语。

刘封知他心有芥蒂,所以态度才会这般冷淡,不过这也无妨了,人都已经在这里,感化他归顺于己,只是时间问题。

“先生,方今我坐拥两州,兵精粮足,故想兵进汉中,北取关陇,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刘封突然间抛出了攻打刘备之说,徐庶一听,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试探之词,徐庶焉能不知。

他沉默了片刻,淡淡道:“玄德方得关陇,人心未附,以将军现下实力,若发兵攻打,胜算的希望自然很大。不过我想,将军此说,只是对我徐庶的试探而己,以将军你的武略,断然不会行此下策吧。”

刘封嘴角微微一扬,笑问道:“先生这话有意思,我为什么就不能先灭了刘备呢?””天下四大诸侯,曹操虽然元气大伤,但他的实力依然是最强的。其余三路诸侯唯有联手方能与之抗衡,如果一旦互相厮杀,只会给曹操死灰复燃的机会。刘将军若起兵攻打刘玄德,得到的只会是一时之利,失去的,却是整个天下。”

徐庶也不说别的,只从天下大局来做分析,洋洋洒洒一番话后,又道:“刘将军你能有今天的威就,这其中的利害绝不会想不明白。所以你方才之言,不是试探我又是什么。”

不愧是徐庶,虽然落魄而来,但胸中所藏的那份非凡见识还是令人称绝。

刘封当下哈哈大笑,遂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先生还是和当年一样,一点都没变。不错,我确实想知道先生此番来归,究竟是抱着怎样一种打算?”

徐庶沉顿了一下,正色道:“刘将军于我有救母之恩,此恩不得不报。玄德公对我有知遇之恩,这份恩情也不能忘。所以,我只能说,我会为刘将军效犬马之劳,但若将军令我去对付玄德公,我徐庶却宁死不从。”

原来如此。

看来又是一个文聘。

一个说不去对付曹操,一个说不去对付刘备,这番忠义之心,倒也确实让人敬佩。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留着你们去对付我的那个潜在的敌人吧。

“好,我答应先生。”

刘封想也不多想,一口允诺,答应得如此痛快,反而让徐庶感到狐疑。

但接下来,刘封对徐庶的任命,便令这位智谋绝顶之士恍然大悟。

先前文聘被委任为了长沙太守,而新归顺的徐庶,则被刘封委任为武陵太守。

徐庶当即明白,刘封这是打算留着他们,为将来和东吴开战做准备。

清楚了刘封的用意后,徐庶便放下了心,在襄阳伺奉了几天老母之后,便带着刘封的任命,前往武陵上任。

经过两三年间的战争,此时的天下大局,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西面,拖了东吴和刘封的福,潼关的曹军主力东撤之后,镇守长安的钟繇被迫投降。

钟繇一降,代表着关中局面已无可挽回,随着刘备的主力兵出斜谷,三辅诸郡太守、镇将,无不望风而降。

至于陇右凉州之地,曹操对这一带的控制本来就不稳,当张颌所部投降之后,刘备便以马超、伊籍、吴懿等趁机兵出祁山。

天水、南安、安定等将一听闻马超归来,未等汉中军到达,归降的使者便蜂拥而至,刘备遂定凉州。

夺取关陇之后,刘备迅速的将自己左将军府移至长安,自领雍州牧、大司马之职。

同时,委任法正为京兆尹,主掌长安所属京兆一郡。

升张飞为镇东将军,领冯翊太守,驻军于华阴潼关一线,作为长安东面的屏障。

原益州降将吴懿,则被升为凉州刺史。同时刘备为借助马氏的威名,则任命马超之弟马岱为安西将军,令驻军于金城,镇抚凉州诸胡。

原降将李严,则被委任为汉中太守。原从之将赵云,则被提为镇南将军,坐镇间中,防御益州方面的刘封之军。

军师将军诸葛亮,则因计取关中有功,被刘备封为新丰侯,继续主署左将军府事。

其余马超、庞德等原从及益州归降的文武官吏,皆予以重赏至于东吴方面。

伏杀乐进,攻陷寿春之后,周瑜率大军长趋直如,赶在曹操的援军抵达前,攻陷了下邳,一举将泰山以南的徐州诸郡尽皆纳入东吴版图。

大喜之下的孙权,当即封周瑜为寿春侯,令其督军继续北进。

就在周瑜打算挥军北进,一举夺取青州和兖州,剑指中原之时,曹操的援军到了。

于禁和曹休所率的五万兵马,及时的赶至徐州北境,在沛国、鲁郡、梁国等兖徐交界的郡国间构建起一道新的防线。

周瑜见敌援已至,在听闻南阳方面刘封已经撤兵后,不愿以东吴一己之力对抗曹操,故而果断撤兵,七万大军分据下邳、剡国、彭城备要害,以确保对淮北的控制。

因是淮南的失陷,原属曹操的安丰、庐江及弋阳三个沿江之郡无法独守,三郡尽旨归降东吴。

而随着曹操南部防线的进一步向北收缩,陷入到东吴和荆州包围之中的汝南郡也不得不放弃,在曹军撇出之后,刘封和孙权相继派兵进入,将汝南郡中分为二,备自瓜分。

许县方面,尽管曹操已将都城由许都迁往洛阳,但鉴于颍川郡是洛阳南部的门户,且经济富饶,拥有大量的屯田区,自然不能轻易放弃。

因此,在朝廷北迁之后,曹操便留夏侯愀统军五万,坐镇鲁阳、昆阳、定陵一县,作为洛阳之南,抵御刘封的一道屏障。

洛阳以西方面,曹操则命徐晃和曹真统军五万,屯扎于潼关与函谷关之间的弘农郡,以及相邻的黄河岸之河东郡,以此作为洛阳以西,抵御刘备的屏障。

经过一番布署之后,曹操遂以都城洛阳为中心,以河北诸州为后盾,在洛阳的东南西三面重新构建起了一道半圆形的新防线。

当曹操苦新经营他的洛阳防线时,他的三个敌人也没有闲着。

东吴的孙权本就出身于淮泗次等土族,其部下新老之将,多出自于两淮一带,因此,在周瑜打下半个徐州之后,孙权就在积极的酝酿将统治重心迁往北方。

故此,在寿春刚刚打下之后,孙权就开始大量往淮南一带迁民,并征发民力,进一步修巩芍陂,试图恢复曹操在此建立的屯田基地,以淮南之粮来作为他北进中原的粮草后盾。

刘备就不用说了,关中之地,经过钟繇这位治政“高手”的多年治理,早在官渡之战时,就已经成为曹操重要的后勤基地。

前几年平定关中马韩之乱后,曹操更是往关中迁了不少丁口,本来是打算将之建成他南征巴蜀的坚实基地,结果却没想到替刘备作了嫁衣。

刘备在长安屁股还没坐热时,就下令再将汉中的五万口百姓迁往三辅,以充实关中的经济实力,作为他东争天下的后盾。

当然,刘封也没闲着,他一面对新降的三四万曹军进行整编,一面也大量迁民往南阳,不但全盘接收了曹操在南阳建的数个屯田区,而且还有所增加。

在天下混乱之后的半年多的时间里,四大诸侯一时都无心再战,都在埋头忙乎着养精蓄锐,备方在短时间内,似乎都没有再开战的意图。

4不过,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这一年初夏刚至,襄阳的刘封府上,就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对不住了,大舅哥。

襄阳,州府的后院密室。

刘封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正在揣测着此人忽然登门造访的用意。

这个年轻人叫作周峻,乃是周瑜堂兄周晖之子。

周瑜之父周异,以及其叔周忠,皆乃官至三公。

当年周晖好宾客,雄据江淮间,出入从车常百余辆,也是一方土豪。

后灵帝崩,董卓独揽朝政,周晖听说京师不安,便前往洛阳去迎父亲归乡。董卓很忌惮周晖在江淮的影响力,便使兵将之劫杀。

周晖死后,其子周峻便一直由周瑜来照顾,因周瑜有功于吴,年纪轻轻便被官拜偏将军。

按照常理,眼下的周峻,理应在寿眷伺奉他的叔父,而今却不远千里,低调的出现在襄阳,还声称有机密之事要见刘封,这本身就是件极为不寻常之事。

刘封隐隐已猜到,周瑜似乎要有什么不想让孙权知道的大动作。”不知周都督现下身体一向可好啊?”刘封不动声色,先是客套的问候。

周峻拱手道:“多亏当年刘使君出手相救,叔父的身子骨虽不如受伤之前,但也算硬朗。”

“那就好,那就好。”刘封表现得很欣慰。

周峻一脸感激道:“叔父在晚辈面前时常提起刘使君的救命之恩,一直未能向刘使君亲自道谢,实在是心中不安。故而晚辈此番前来拜访,这头一件事就是替叔父向刘使君道一声谢。”

既然是“头一件事”,那就证明还有别的事。

刘封忙是摇手自嘲道:“周都督真是客气了,当年刘备攻打临湘,城池旦昔可破,若不是周都督暗中出手阻拦,只怕也没有我刘封的今日。要说谢的话,也应该是我谢他才是。”

周峻笑道:“所以嘛,正如叔父平时所说,他与刘使君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却是神交已久的好友,天下英雄,惟使君与叔父也。”

曹操一句“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尔”,可是一手把刘备给捧红。

眼下天下大局已变,曹操和刘备似乎在周瑜眼中已是日落西山之辈,只有年轻的刘封才能与他美周郎相提并论。

能得到眼光极高的周郎这般评价,刘封自有几分得意,但他很清楚,这吹捧可不是白欧,必然是要回报的。

刘封当下淡淡一笑:“英雄我可不敢当,但说句心里话,对于公瑾,我确有几分相惜之意,只可惜呀…,.一声“可惜”,另有深意。

周峻顺势奇道:“不知使君可惜什么?”

刘封呷一口茶,感慨道:“公瑾有王霸之才,若不是受制于人,何止有今日的功业和成就。浴血沙场,拼死打出来的一片江山,却终究为他人做嫁衣,这难道不可惜可叹吗?”

话虽委婉,但意思却已明了,刘封的话直刺周瑜,还有周氏一族的痛处。

周峻的目光像被忽然点燃的火焰一般,闪烁着某种愤怒与激动。

他只犹豫了一刻,便压低声音,以一种极其郑重的口吻道:“刘使君所言,又何尝不是叔父心中所恨。实不相瞒,晚辈此番秘密前来见使君,正是为了此事?”

话说到这份上,刘封已要猜到了**分,此时,他的精神也随之肃然起来。、“公瑾他到底有什么打算?”刘封沉声问道。

周峻也不再隐讳,略显沙哑的说道:“我家叔父已决意拥兵自立,希望刘使君能出手相助,事成之后,叔父愿与使君平分江东作为回报。”

刘封神色微微一变,尽管他早已有所准备,但当他亲口听周峻说出来这“七人”的计划时,还是为之一震。

江东美周郎,终于要造反了。

这个时候,刘封不禁佩服起庞统的高明来。

当年甘宁替周瑜求医,不少人都持反对意见,唯独庞统一力赞成,认为救周瑜从长远来看,是对他有利之事。

后来之事,果然都在庞统的意料之中。

荆州四面受敌之时,是周瑜出山请战,打消了孙权攻打荆州的念头。

再到后来,是周瑜在合肥和寿春连战连捷,帮助刘封分担了许多曹军的压力。

再到如今,当孙权实力突飞猛进,眼看着就要再度超过他时,周瑜却又来了这么一出自立的大戏。

周瑜,果真是他刘封压制孙权的“神兵利器”。

听闻周峻一语,刘封先未回答与否,反而是哈哈一笑:“正所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如果我助公瑾灭掉吴侯,那将来我与公瑾是否也会兵戎相见呢?”

周峻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淡然道:“叔父有言,平分江东之后,我周刘两家可结为联盟,共同扫灭刘备和曹操,然后中分天下。至于将来之事,谁又能预料,不如将来再说。”

刘封欣然道:“好一句‘不如将来再说’!嗯,这件事我很有兴趣。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我也不能轻易做决断,还望周公子能给我一些考虑的时日。”

周峻也不急着听回复,笑道:“这般大事,刘使君理应三思。不过我也要提醒刘使君一句,无论使君你决定如何,此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许,就在此刻我与使君话之时,东南已然发生剧变。”

周峻这句话似乎是在提醒刘封,就算他不答应,也没必要费力去向吴侯告密,因为周瑜对此已经有所防范,就算你告密一切也为时已晚。

看来周瑜是铁定了心思造反。

刘封微微点头:”放心吧,给我三天的时间,我必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在结束了当天的密会,刘封遂将周峻安排到一处秘密别院休息。

当夭晚上,刘封便将庞统召入府中。

按照原本的计划,刘封是要在三家灭曹之后,再想办法除去刘备和孙权这两股势力,这其中,孙权甚至还一度排在刘备的后边。

但是现在,半路杀出周瑜这么一个变数,有点搅乱全局的意思。

在这般情况下,刘封不得不重新制定一统天下的战略方针。

不过,当刘封把整件事道与庞统,这位凤雏却丝毫没有一丁点的意外。

“先生,似乎你早就猜到周郎会这么做了。”刘封问道。

庞统捋着短须,笑道:“主公你忘了么,我可是跟了周郎很久。正如你所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当年我庞统虽然没能看清楚自己,但我却看清了周郎。”

多少1日事,如过眼云烟般浮现在眼前。

刘封轻叹一声,唏嘘道:“如此说来,周郎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当年先生劝我就救他之时,就早已算到。”

“呵呵~—这个嘛,如果主公认为是,那就是了。”

人之智谋,如果能算到这一步,那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庞统的脸皮稍稍厚了一点。

刘封微微一笑,便道:“那依先生之见,周郎要造孙权的反,我是帮还是不帮。““帮,当然要帮了。”

庞统回答的很干脆,接着眼缝中又挤出几许诡笑,“说好听点叫作’帮’,如果换一种说法,也可以叫作’趁火打劫’。”

好一个‘趁火打劫’。

凭心而论,刘封也确实早有和孙权开战之心。

目下大半个荆州虽然为他所据,但江夏一郡却大部分为孙权所占,夏口陆口等要害旨操之于孙权之手。

如果没有江夏郡的拱卫,东吴的强大的水师,随时都可以朝发夕至,直抵襄阳和江陵城下。

这也就是说,荆州最重要的两座濒水城市,时刻都处于东吴的威胁之下。

一直以来,刘封都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而前次奇袭荆州之时,孙权气势汹汹的杀奔荆州而来,更是险些把刘封逼入绝境,诸般的怨气,刘封时刻都记在心头。

“周郎虽然了得,不过他手下的那批将士,说到底也都是孙权的臣子,究竟这些人是否能铁了心跟着他造反还是个未知数。倘若我今天响应了他,好处还没来得及捞到手,那边他就被孙权所败,到时候我还得罪了孙权,岂不落得两手皆空。”

尽管刘封有复仇之心,但仍然保持着难得的冷静。

庞统冷笑了一声,“主公怕是多虑了,以周郎的谋略,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会选择和孙权翻脸吗?依我之见,他手中定然握有致胜的法宝,我们就不必要替他操心了。”

“先生莫非是说……经庞统这一提醒,刘封猛然间想到了什么。

庞统嘿嘿一笑,诡秘的表情证明了刘封的猜测。

刘封轻吐了口气,摇头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小看周郎了。既是如此,那我与孙权之仇,现下便正好一报。只是,咱们要与灭孙权,曹操和刘备二人方面也不能不作考虑。”

庞统笑道:“东南生变,最高兴的一定是曹操,我想他定会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先去收拾关中的刘备,咱们只消略施一些小计,推波助澜便是。”

听得庞统之言,刘封信心倍增,当下便下定了决心。

正当刘封热血沸腾,准备干掉孙权这个可恶之徒时,庞统却似有深意的说道:“主公,我在想,你在和孙权开战之前,是不是先要说服一个人才是。”

“说服谁?”

刘封正在兴头上,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稍迟片刻,忽然省悟。

庞统所说的这个人,自然便是刘封的夫人孙尚香了。

寿春城,侯府。

刚刚荣升寿春侯的东吴大都督周瑜,此时此刻,正闲坐在这座曾经袁术的皇宫,而今属于自己的侯府之中,闲情淡然,仿佛在享受这大战之后难得的悠闲一样。

左右环立着的,乃是潘璋、凌统、蒋钦等几员心腹之将。

这几人的神情却没周瑜这般闲然,那一张张饱经战火洗礼的脸,此刻,却时隐时现着某种焦虑。

或者,亦是某种兴奋。

“都督,建业传来消息,吴侯很快就要起程前来寿春,我们的时间不多,是该做决断的时候了。”蒋钦的口气中有几分激动。

这位寿春本地人,早年随孙策平定江东,立下汗马功劳。赤壁之战、江陵之战,乃至合肥、寿春诸战,他从征周瑜,血战无数,亦是居功不小。

和凌统一样,蒋钦也是周瑜心腹爱将。

“吴侯一到寿春,定然立刻接管整个淮南的军政大权,到时候我们就没有机会再起事了。”

潘璋也跟着催促,淮泗出身的潘璋,这些年来随着周瑜东征西讨,同样极受周瑜的信任。

周瑜依然是笑而不语。

这时,凌统却神色凝重道:“就算我们赶在吴侯进据寿春之前起事,但只怕还有一件极重要的事要解决。”

“什么事?”潘璋和蒋钦齐齐望向凌统,精神跟着紧张起来。

凌统顿了片刻,默默的道出了四个字:

“师出无名。”

潘蒋二人闻言一震。

凌统说得确实没错,说到底,无论是周瑜,还是潘蒋二人,名义上可都是吴侯孙权的臣子。

以臣子的身份,公然“背主”自立,除非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否则,何以叫士卒信服,何以不让天下人视他们为不忠不义之徒。

“这个……确实是一件棘手之事。”蒋钦皱眉说道。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周瑜,在这件事上,还得靠他们的“主谋”来做决断。

周瑜淡若浮云的目光中,闪烁着某种复杂的神色。

似乎是某种愤恨。

那是来自于对孙权的愤恨。

他自问对孙氏忠心耿耿,当年孙策去世,孙氏的基业危如累卵,是他在危难关头,力挺孙权,扶他坐稳了江东之主的宝座。

赤壁之战,又是他再解孙权倒悬之危,乃至他以身负重伤的代价,为孙权打下了南郡。

周瑜自问自己对孙权,可以说是劳苦而功高。

可是,换来的却是什么。

哪怕没有封赏,没有加爵,只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信任也好。

可是那碧眼小儿,只会玩弄权术,用那样卑鄙的手段对付我。

那时的周瑜,心灰意冷,挣扎在死亡的边缘,几乎郁郁而终,如果不是刘封的出手相救,焉能有今日。

所以,自从周瑜向孙权再度请战出山时,他就早已笃定了决心。

孙权这个短视的奸诈之机,根本不配再做我周瑜的君主。

在周瑜看来,无论是攻下合肥,夺占寿春,还是攻取下邳,他都是在为自己开疆拓土。

而今,‘孙权打算移治所于寿春,分明是打算来摘现在的果子。

到了这个时候,周瑜不得不将他的计划提上日程。

今日他召集这几位信任的将领前来侯府,为的便是商议着共举大事。

凭借着极高的威信,蒋钦等人对周瑜的忠心远高于孙权。

况且,前番借着开发淮南为借口,周瑜已不露痕迹的将诸将士的家誊尽数移居于淮南。

后顾之忧已无,诸将对周瑜的自立自然是更加放心追随。

在他们看来,周瑜是远比孙权更有前途的一位雄主。

虽是如此,但这“师出无名”四个字,却如同枷锁一般束缚着诸将,让他们放不开手脚。

看着一张张焦虑的脸,周瑜却只淡然一笑:“诸位放心,所谓的师出无名,我早有应对之策。“诸将闻言精神为之一振。

“来人啊,把我们的新主去请来吧。”

周瑜拍了拍手,心腹的家丁便闻令而去,过不多是,一名俊朗的少年便从别室传人堂中。

当蒋钦等人认出这少年时,神色间瞬间为惊喜所占据。

那少年,正是孙策之子,孙绍。

当年孙策遇刺身亡时,孙绍才刚刚出生不久。

尽管从小没有父亲,但或许是因为继承了父亲优秀的基因的缘故,孙绍自幼便练就一身的武艺,长大之后,更是生得相貌堂堂,眉宇举止之间,不乏其父洒脱俊美之风。

按照东吴的制度,兵为将有,将门之子长到一定年纪之后,便可拥有自己的部曲,征战沙场,建立功勋。

东吴诸将中,不少人的子弟都已拥有自己的部曲,为国效力。

惟独孙绍,其叔孙权却以孙绍乃其兄唯一血脉为由,坚持不让孙绍带兵上战场。

实际上,孙绍一直都处于其兄用“荣华富贵”和“叔侄关爱”,所设下的变相的软禁中而已。

孙权根本不想让孙绍建功之业,因为他怕他的这位兄长之子在江东树立威望,影响到自己权位。

毕竟,这江东的基业乃是孙策一手打下来的,当年如果不是孙绍年幼,这江东之主的位子,绝对轮不到他孙权来坐。

先前周瑜在打下徐州之时,就预料到孙权很快就要迁治寿春,故而当他从下邳南归时,便秘密派人将孙绍从建业接出,藏匿在了侯府之中。

当蒋钦等人看到孙绍的一瞬间,顿时便明白了周瑜的用意。

他们的美周郎,这是打算借着拥立孙绍来与孙权决裂。

作为孙氏江东基业开拓者的儿子,从法理上来说,孙绍拥有着比其叔孙权更合法的继承权。

只要树起孙绍这面大旗,什么“师出无名“的顾忌,统统都将是浮云。

原来,周瑜早有此妙计。

堂中诸将,沉顿了片刻,忽然间全部开怀大笑起来。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谁才是最可怕的人

月上眉梢,诺大的州府中,一片祥和宁静。

刘封站在窗外,静静的看着屋中的那一副温馨的画面。

屋中的孙尚香,正怀抱着他们的儿子,嘴里哼哼着刘封听不太懂的江东民谣,哄着那胖嘟嘟的小家伙入睡。

孙尚香原本身材窈窕,生育过后身体渐渐变得有些丰满,这时再衬上那份母性的慈爱,在刘封看来,比先前更凭添了几分韵味。

刘封轻步走人屋中,孙尚香转头见是他,浅浅一笑,又将目光移向怀中的儿子。

刘封凑了过去,但见那白白胖胖的小子,正在眯着眼熟睡,小嘴里还不时的吐着泡泡,甚是可爱。

这便是孙尚香为他所生的儿子,刘封给他取名叫作刘裕。

这一家三口,就这般安静祥和的在一起,与普通的人家一样温馨。

刘封恍惚有种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一种如梦幻一般,让人陶醉的幸福感。

又哄了一会,见得小刘裕彻底入睡,孙尚香便将儿子交给了乳母。

夫妻二人相携着走出屋外,在这宁静的夜晚,一起沐浴着月色在庭院中散步。

“夫君,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一起散步了?”

头依着丈夫坚实的肩膀,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孙尚香忽生感慨。

刘封想了想,叹道:“是有很久没有这样散步了。”

自从孙尚香嫁与刘封以来,这么多年来,刘封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东征西讨,夫妻二人可谓是聚少离多。

前番南阳之战结束以来,虽然有近一年的时间再无战事,但刘封却又忙于治理他越来越大的疆土,不时的出外巡视。

甚至,当初儿子刘裕出世的时候,刘封都没能陪在她身边。

诸般的种种,都让刘封觉得自己这做丈夫的,有点亏欠娇妻。

但是,孙尚香却从未曾有过一丝怨言。

每当刘封又一次要出外征战时,她总是会说:放心的杀敌去吧,不用惦念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家,安心的等着你凯旋而归。

刘封现在才体会到,什么叫作“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会有一个默默支持他的女人”。

孙尚香就是那个让他心存感激,独一无二的女人。

但是现在,刘封却打算对她的哥哥动手,尽管是在她眼中冷血无情的一个哥哥。

“夫君,你是不是有什么决定要和我说?”

刘封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妻子,只见她只是那么淡淡的笑着,仿佛早已做好了某种心理准备似的。

知我者,莫若妻也。

既然是被看透了心思,刘封也就不好再迟疑,于是,他暗吸了一口气,将心头之事如数道与了她。

孙尚香听罢之后,并未显得十分惊讶,只是轻叹一声:“公瑾哥哥受了那么多气,能忍到现在,也难为他了。“孙尚香非但没有惊怒之色,相反,她对周瑜还有几分怜叹之意。

“夫人,你……”

刘封颇感意外,正欲开口时,孙尚香却淡淡道:“二兄他铁石心肠,无论是谁,在他眼中只有可以利用和不能利用之分,他这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听她之词,似乎是并不反对自己出兵。

而且,那口气之中,隐隐似乎还有几分痛快之意。

尽管如此,刘封还是不得不问一句:“夫人,你真的一点都不反对吗?”

孙尚香冷笑一声:“我只不过是一个庶出,说到底,他根本就没把我当作是孙家的人,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原来如此,听得孙尚香这般表态,刘封悬着的心也就彻底放下。

现在,他已了无顾忌,心中已在盘算着灭吴之计。

而这时,孙尚香沉顿了片刻,却又道:

“他们虽然无情,不过终究与我有血缘关系,我只希望夫君答应我,能给孙氏留一条活路。”

对于妻子这唯一的要求,刘封岂能不应,当即指天为誓,应诺了孙尚香所请。

当晚“说服”了孙尚香之后,次日一早,刘封便对周峻予以回复,答应了周瑜联手起兵,中分江东之约。

打发走周峻之后,刘封迅速的展开了一系列的备战工作。

先是根据庞统的建议,刘封将刘备手下荆州文武,其扣于荆州的家誊部分予以送还,通过这种方式,向刘备表现出和解的意向。

与此同时,一道密令发往益州,命蜀将张任、严颜、张嶷、马忠等将集结蜀中军队,随时准备开赴荆州。

荆州、方面,刘封则命镇守南阳,屯驻宛城的魏延所部,大张旗鼓的调集粮草,训练士卒,营造出一副准备北伐的迹像。而借着北伐的名义,刘封又可以向襄樊一线堂而皇之的增兵。

一时之间,荆州风言起四,除了庞统、蒯良等少部分高层之外,一州士民皆以为他们的前将军刘封,再次准备足艮曹操开战。

濡须口。

巨大的楼船上,孙权负手而立,兴致盎然的欣赏着广阔的江北之景。

此时此刻,他的心早已飞往了寿舂,飞往了下邳。

孙氏一族虽出身于江东吴郡,但孙权的幼年,却是跟随着父亲孙坚在两淮一带度过。

至今想起那段无忧无虑的年少岁月,孙权都会欣然一笑。

在孙权的内心中,从未把自己当作是吴人,淮河之畔,才是自己真正的家。

现在,他扬帆北上,终于感受到了衣锦还乡的那种快感。

“父亲,我们孙氏的脚步,终于又可以踏过淮北了。”

想起已逝许久的父亲,孙权心中洋溢着一种骄傲。

忽然间,他又想起了已逝的兄长,抚髯之间,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他昂首远望着辽阔的北国,喃喃笑道:

“伯符,我记得你临终前说过,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阵之间,与天下争衡,我不如你。可是现在,我孙家的疆土已直抵徐州,现在看来,终究还是你不是我啊,哈哈……”

正自得意洋洋之际,一叶走舸从濡须水匆匆而至。

走舸靠近楼船旗帜,神色匆匆的上舰那人,正是吕范。

对于吕范的忽然而来,孙权感到有些奇怪。

先前之时,孙权已经委任这位信任的文官担任寿春令,代替暂时节制两淮文武诸吏的周瑜,前去接管这座两淮最重要之城。

屈指一算,此时的吕范早已应在寿春城,做着迎接他这车骑将军迁治寿春的准备工作。

可是现在,吕范却为何去而复返。

“子衡,你……”见得他匆匆而来,孙权正打算询问为何时,却被吕范一口打断。”主公,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吕范急步而来,走得太过惶然,甚至还差点滑倒。

孙权上前一步将他扶住,淡淡笑道:“何故这般慌张,能有什么大事,难不成曹操打回了徐州不成。”

自夺徐州之后,孙权的胆色也变大了,曾经让他生畏的曹操,如今也早就不在他眼中。

吕范吞了口唾沫,死沉着脸道:“主公,周公瑾在寿春城拥立子华公子为主,公然造反啦!”

“什么?”

孙权原本淡然得意的脸,瞬间像被雷击一般,煞白的脸上激涌着前所未有的震怖。

吕范遂将淮南之事,如实的道出。

原来他奉命去担任寿春令,人尚未过合肥之时,便碰上不少避难之民,从合肥一带南逃。

一问才知,原来竟是潘璋率军突然夺占了合肥,斩杀了先前孙权委任的县令,断绝了通往寿舂之路。

吕范惊诧之下,急是再派人打听,竟是得到了更为震惊的消息。

原来周瑜竟是与两淮诸将合谋,拥立了孙绍为主,历数孙权几大罪状的檄文已是遍传备郡。

“檄文何在?”孙权的声音也在打颤,似乎一时间不敢相信这骇人听闻的事实。

吕范哆哆嗦嗦的从怀中取出一道帛书,小心冀翼的奉上。

孙权一把夺过,扫了几眼,顿时便是气得脸红脖子粗。

帛书之上主要写了孙权两条罪状,其一便是“虐待”先兄孙策之子,其二则是听信谗言,迫害忠良。

“无耻,卑鄙,畜生一一”

孙权越看越气,一怒之下,疯了一般将手中帛书撕了个粉碎。

直到此时,孙权才恍然惊觉,周瑜不顾前番之怨,再度出山为他打拼天下,原来竟是早就“心存不轨”,为的就是今日的背叛。

孙权自诩是玩弄权术的高手,却没想到,到最后,自己竟然被玩了这么大一票。

“周瑜啊周瑜,我待你不薄,你如何能这般无耻的背叛于我。”

愤怒之下,孙权也不顾形象,对周瑜是破口大骂。

直骂到气虚力竭时,孙权方才作罢。

看着气喘吁吁的孙权,吕范从旁劝道:

“主公,现下事已至此,光发怒也解决不了问题,依我之见,主公应当速做应对之策才是。””那依子衡之见,我们该当如何处置?”

孙权这个时候也乱了心神,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吕范沉思半晌,沉声道:“两淮新得之地,周瑜想据两淮作乱,一时间人心未必能服。目下最有威胁的,其实应是上游的荆州,若是那刘封趁着我东吴内乱,发兵顺江东下,则大势危矣。”

吕范一席话,又如一道雷击中孙权。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怨念更大

在孙权的眼中,刘封一直都是弱者。

尽管当年他袭取蜀中,雄踞两州,实力一度短暂的占据了优势。

但很快,周瑜就连破合肥、寿舂和下邳,助他孙权据有交扬徐三州,以及小半个荆州。

刘封的优势只如昙花一现,直到周瑜造反事发之前,孙权还曾以强者自居,甚至在考虑是否该派人去襄阳向刘封索取荆州。

但是现下风云突变,祸起萧墙,失去了江北大片土地,以及周瑜等诸将,还有七万雄兵。

面对刘封,孙权是一点底都没有。

在他看来,现在的刘封,就像是一只盘踞在上游的大鳄,随时都可以张开血盆大开来香掉自己。

孙权生平头一次,对他那位妹夫感到了畏惧。

“目下听闻那刘封正准备对许县方面用兵,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应该抽不出兵马来趁火打劫才对。”

荆州方面的最新情报,让孙权稍稍感到一点安慰。

吕范却道:“话是这么说,但若刘封闻知江东形势有变,临时改变计划举兵东进却当如何?”

孙权心头顿时一颤。

这些年来刘封连战连捷,夺取南阳之后,他手中全部兵力不下十五六万,而且还建立了一支规模不小的骑兵,实力已是极为可怕,先前周瑜未反之时,东吴的总兵力,原本与刘封之兵不相上下。

但现在,周瑜一反,孙权一下失去了半数的兵力,倘若刘封再掺上一脚,他以手中这六七万的人马,如何能在两线同时应对刘周二人二十余万大军的进攻。

孙权的胆在颤抖,背后冷汗之流。

“主公,为今之计,莫如派人前往襄阳一趟,一则和刘封通好,二来也可摸一下对手的意图。不管怎样,就算说服不了刘封按兵不动,至少也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7小权的虽百般不愿向刘封低头,但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

权衡再三,孙权只得派吕范出使荆州,不但带了大量的礼物,而且还有孙权决定放弃借荆州1日约许诺,以此来换取刘封的按兵不动。

在吕范出使的同时,孙权当即派其堂兄孙瑜前往夏口,助鲁肃防范荆州。

因是鲁肃等西线诸将,不乏当年跟随周瑜参加赤壁和江陵之战的将领,孙瑜此番前去,名为相助鲁肃,实则是监视西线诸将。

与此同时,孙权又火速调集四万江南兵马,以老将韩当为前部都督,率陈武、朱恒、周泰等将北向合肥,欲亲自讨平周瑜的叛乱。

襄阳。

正如周峻所说的那样,这位周瑜的使者前脚刚走,后脚淮南便传出周瑜“造反”的消息。

更令刘封叫绝的是,周瑜竟然搬出了“孙策之子”这面大旗。

这一招,和当年刘封借刘琦之名起兵之事如出一辙。

刘封甚至在想,会不会是自己当年的举动,启发了江东美周郎的灵感呢。

不管怎样,在为周瑜拍案叫绝的同时,刘封对周瑜先前那“师出无名”的担心也一扫而光。

孙绍这一招,让刘封更加坚定了和周瑜联手的信心。

接下来的事态的发展,同样在刘封的预料之中。

孙权的恼差威怒,发兵征讨,孙瑜的调任夏口,诸般种种都在掌握之中。

在得到周瑜自立消息的三天后,刘封如其所料的等到了吕范的登门造访。

军府之中,刘封闭目而坐,似乎在闭目养神,对于吕范的入内浑然不觉。

“吕范见过刘将军。”

步入堂中的吕范,满面堆笑,恭敬的拱手一礼。

刘封脑袋晃了一晃,似乎是打了个瞌睡。

刘封的视而不见,让吕范顿觉尴尬,他只得轻咳一声,调高声调道:“东吴吕范,拜见刘将军。”

似从梦中惊醒一般,刘封猛的睁开了眼睛。

当他伸了个懒腰,连打了几个哈欠,然后才看到了堂下愈发尴尬的吕范,不禁奇道:

“原来是子衡先生,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

吕范知道刘封这是在故意的戏弄于他,但这苦水也只能往肚子里香。

他忙是堆笑道:“将军乃我家主公妹婿,刘孙一家,我家主公心里惦念着将军,所以就特命下官前来向将军问安。”

当年几次会面中,吕范仗着东吴势大,对刘封的态度那个倨傲啊。

而今有求于人,一张嘴脸又是何等的谦卑,前后截然相反的态度,着实令刘封觉得恶心。

刘封冷笑了一声:“真是有劳吴侯惦记了,我还以为吴侯许久不和我这妹夫往来,今日突然派子衡你前来,乃是为了向我索取荆州呢。”

刘封故意把话题往当年的“借荆州”之约上扯,想看看吕范会是何等嘴脸。

吕范当即讪讪笑道:“将军说笑了,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借不借的。其实我家吴侯早忘了有这回事,我这回前来,正是顺便向将军说一声,前番的借约,我家吴侯决定一笔钩销,这荆州本就该属于将军,我东吴往后再不会讨要。”

“我这大舅子竟然这般大方,真是难得难得。”

刘封显得颇为惊喜,感慨了几声后,忽然又道:“既然吴侯这般大方,何不如把江夏郡也一并归还于我算了。”

“这……”吕范吃了一惊,一时不知如何以应。

刘封紧接着道:“江夏郡本属于荆州,吴侯不是说了,这荆州本就该属于我的嘛,既然这样,这江夏郡不也理应奉还于我吗?”

刘封的咬文嚼字和强词夺理,让吕范心中又急又气,明知是对方有意羞辱于他,但却无可奈何。

“刘将军,江夏是属荆州不错,可是……”

郁闷的吕范不知怎么来应付,一时间急得是额上直滚汗滴。

刘封看着吕范着急的样子,回想着当年他在自己面前的耀武扬武,心中那个痛快啊,畅快之下,刘封却是哈哈一笑:“瞧子衡你急的,我只是与你开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

吕范一愣,足艮着暗松了口气,也陪着笑了起来。

尴尬的气氛似乎稍稍有所缓解。

刘封呷了口茶,话锋一转,面带忧虑道:”子衡,听说最近东吴不太平,好像是周瑜反了,不知可有这一回事?”

“确有此事,不过那只是一小撮将士被周瑜挟持反叛而已,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我家主公已率军前去征讨,相信很快就可以平定。”

提及此时,吕范只觉颜面无光,但也能强颜淡然自若,俨然周瑜之叛没什么大不了之处。

哼,还在死撑。

这时,刘封忽地面露怒色,恨恨道:“吴侯待周瑜不薄,他却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实在是可恨之极。如若吴侯同意,我愿抽出一部分兵马,立刻举兵东下,前往淮南帮吴侯平叛。”

一听这话,吕范立时神色一变。

刘封倘若是打着帮东吴平叛之名,大军顺流东下,趁此时机,突然对江夏发动进攻,却当如何是好?

畏惧之下,吕范忙是笑道:“刘将军的好意,我替吴侯心领了。不过周瑜之叛只是区区小风波而已,根本不需劳顿将军费心。“从吕范的眼神之中,刘封看到了“恐惧”

二字。

那种眼神,让刘封心中愈加的痛快。

表面之上,他却又佯装遗憾:”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多此一举了。说实话,目下我正准备尽起两州之兵北伐,还真没有多少多余的兵马可以抽调。”

刘封这话是在向吕范暗示,自己所关心的只有北方即起的战争,无心插足东吴的内部纷争。

一听此言,吕范心中顿时轻松了不少,悬到嗓子眼的心落下许多。

他呵呵一笑道:“将军放心,一旦我家主公讨平周瑜的叛乱,定然即刻发兵北上响应将军的北伐之战,我两家协手,定可一举扫灭曹贼。”

“如此甚好,那我就祝吴侯早已讨平乱贼,也好助我一臂之力。”

刘封佯装欣喜,以茶代酒向吕范一敬。

一番客套之后,吕范带着满意的答复告辞而去。

吕范一走,庞统便从后堂转入。

这位凤雏笑眯眯道:“主公,没想到你在演戏这方面也这么有天赋,难得,难得啊。”

刘封摇头一笑,自嘲道:“先生就别取笑我了,若非是你有计谋在先,我是真想当场就把宣战之书甩在那姓吕的脸上。”我知道主公现下的实力已今非昔比,不过这战争争的是最后的胜负,主公不屑于出一口面子上的恶气,却换来成千上万将士们的性命,这笔买卖划得来。”庞统不紧不慢道。

刘封微微点头:“先生之言,我岂有不知,若不然早就斩了姓吕之头祭旗了。眼下这障眼法已使完,下一步如何用兵,先生有何高见?”

“很简单,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就必是致命的杀手!”

庞统目露杀气,似乎对于这场对吴的战争,不但是志在必得,而且亦有一种复仇的快感。

刘封这时才想起,当年庞统可是一度效力于东吴。

当年周瑜和鲁肃,都曾极力的向孙权推荐过他,结果,这位碧眼儿却因为庞统长相丑陋,性格古怪,所以就不愿重用。

正是因此,庞统最终才选择投向不名一文的刘封。

“庞士元,你对孙权的怨念,恐怕比我还要多一些吧……”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鲁肃很郁闷

(感谢小莫、小梦、ih兄和男孩兄的打赏,以及无聊兄的月票,呵呵)数天之后,张任、严颜等所率的五万蜀军东出三峡,抵达江陵境内。

早先之时,刘封已由襄阳秘密的到达江陵,在会见了张任等蜀将之后,刘封才向他们道出了此番用兵的真正目的。

众将听闻竟是要与东吴开战之时,自然是无不吃惊,但想到东吴如今的内乱之势,旋即便明白了主公刘封的高明所在。

对于这场“趁火打劫”之战,蜀中诸将尽皆跃跃欲试。

毕竟,先前自刘封平蜀之后,蜀中近有两年没发生规模的战争,西川经济恢复如初,将士们养精蓄锐,一片欣欣向荣。

如今这一战,乃是蜀中将士们生平第一次出蜀作战,故而以张任为代表的益州将士们,都怀着一颗亢奋之心,打算一展身手,向天下人展示他们蜀军的实力。

随着益州军团的抵达,对吴之战正式拉开帷幕。

一纸军令发往荆州各地,备军尽皆开动。

襄阳方面,按照事先约定,由庞统率领的两万兵马,自襄阳而发,沿汉水南下,直逼夏口。

荆州南面,徐庶、沙摩柯、文聘等驻守荆南的三将,则率一万五千之众,由湘水北上,抢先一步攻取巴丘重镇,夺取长沙北面的吴昌郡。

江陵一线,刘封则率领由荆州军和益州军所组成,大约七万的混合兵团,战舰五百余艘,沿江东下,浩浩荡荡的杀奔东去。

三路兵马,总计十余万大军,直取江夏。

江夏一线,原本驻扎有两万多的吴军,但由于周瑜的反叛,再加上刘封先前的外交欺骗,在开战之前,孙权已调走五千兵马去往淮南。

这也就意味着,此时整个江夏的吴军人数,只有一万五千余众,而他们所面临,却是十万之众的敌军。

刘封大军进攻的消息传往江夏,一片哗然,刘封军尚未抵境,便有大批的平民开始逃亡。

斩关羽、擒曹仁、降刘璋、败刘备、杀菖洪……诸般的辉煌战果,已是令刘封威震天下。

而今他率十万大军杀来,江夏之人自然是闻风丧胆,那种恐惧,比当年曹操的南侵还要可怕。

夏口城,郡府大堂。

死一般的沉寂。

在看过细作刚刚送抵的情报之后,夏口诸将如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所有人都低垂着头,一副垂头丧气之状。

先前周郎之叛,已是对他们的士气造成了沉重一击,而今十万敌军压境,无疑又是一次重创。

此时的鲁肃,铁青着脸盯着壁上所悬的地图,神色中流露着的是前所未有的焦虑。

身为镇西将军,作为西线吴军的统帅,这个关键的时刻,他所做的决定,将要关乎要全局。

鲁肃不得不慎重。

此刻的鲁肃,从未曾感到肩上的担子如此之重。

直到这时,他才感受到当年的周瑜,以一己之力去扛起抗曹的重担,那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与坚强的意志。

现下的鲁肃终于意识到,他是真的不如周瑜。

犹疑了许久,鲁肃长吐了一口气,默默道:“敌人来势汹汹,我军只怕难以抵挡,我以为,现下当尽撤江夏之军,全军收缩到柴桑一线固守。诸位以为如何?”

倘若是周瑜,决定既下,自是无人不从,又何曾会征求部下的意见。

鲁肃却不敢独断专行,万一这决策造成不可估量的恶果,他可不敢独自承受责任。

此言一出,诸将神色皆变,虽然感到惊讶,但却没有人提出反对。

这时,右都督孙瑜却沉声道:“子敬,我军不战而退,似乎不太妥当吧。”

鲁肃叹道:“敌军十万之众,我军只有不到两万,兵力相差太过悬殊,不是我不愿战,而是根本无法战。”

“怎么就无法战了?”

孙瑜冷哼了一声,傲然道:“我东吴水军,纵横长江,无人能敌。当年赤壁之时,周瑜不也曾以区区两万之众,大败数十万曹军么。而今的形势,未必坏过当年,怎么就不能一战了?”

?小瑜虽然深恨周瑜之叛,但当年赤壁大胜的辉煌,却是记在自家吴军的帐上的。

“仲异呀,当年是当年,现在的形势,可是全然不同了。”

鲁肃摇头苦叹,无奈的道出了他的苦衷。

当年之时,曹操虽然挟着逼降荆州之威而来,看似所向无敌,但却潜藏着致命的失败隐患。

曹军主力旨北入,不习水战,收降的荆州水军原本就不及东吴水军精锐,当时人心不服,更是无法与东吴一争高下。

再者,当时的东吴内部,虽然文臣们大多主降,但武将们却在周瑜的感召之下,拧威一条心,皆愿死战。

士气上,吴入并未处下风。

但是现在,周瑜的反叛,因其强大号召力,已经给东吴军队系统造成巨大的分裂,土气上极为低沉。

而且,孙权目下正忙着平定周瑜之叛,根本无法抽身给予他们西线更多的后援,这与当年孙权以倾国之力作周瑜的后盾又有天壤之别。

在自身这般不利的情况下,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刘封,却又全然没有当年曹操的诸般隐患。

十余万敌军,可谓是上下齐心,士气旺盛。

作为水战主力的荆州军团,这些年来经过刘封严格的训练,水战方面与吴人的差距已经缩小很多。

而且,这些荆州军数年以来,随着刘封西征北战,皆是久经战火考验的精锐之±。

相反,驻扎于西线的吴军,多年以来一直都未经历过什么像样的战斗,士卒们已是疏于战阵。

此消而彼涨,此时的形势,确与当年赤壁之战时截然不同。

正是因为如此,鲁肃才没有跟刘封决一死战的信心。

只是,当鲁肃将诸般不利道出时,孙瑜却根本听不进去,他铁青着脸道:“江夏一地,乃我孙氏三代血战而得,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今若是不战而弃,对我军士气必然造威沉重的打击,甚至会影响到淮南的平叛之战,子敬,这一点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吗?”

这一句,问得鲁肃是哑口无言。

鲁肃是西线统率,他所要考虑的是打不打得赢这场战争。

孙瑜实质上是孙权派来监视包括鲁肃在内的西线诸将的,他考虑的,则是打还是不打,会造成什么样后果的问题。

立场不同,自然决定了孙瑜无法从战术层面来苟同鲁肃的计划。

一时之间,鲁肃不知如何来劝服这位“监军”,而诸将中也没有站出来附议孙瑜,沉默之下,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这个时候,诸将之中,一人站了出来,慨然道:“敌军虽众,又有何惧。鲁都督若然不敢战,我愿率军去与那刘封决一死战。“众人间言一震。

一双双的眼睛齐刷刷寻声望去,只见慨然请战那人,正是折冲将军甘宁。

鲁肃一见甘宁出头,眉头顿时一皱,而孙瑜却是精神为之一振。

甘宁有多厉害,当年赤壁和江陵之战中的诸般优异表现,孙瑜当然是知道的。

而这些年来,鲁肃对甘宁一直都不怎么待见,这一点孙瑜也是知道的。

甘宁在这个时候,.以鲁肃下属的身份,站出来公然跟鲁肃唱反调,明显有借机扬眉吐气的意图。

有些两点,足以令孙瑜把希望寄托在甘宁的身上。

也不多想,孙瑜当即便道:“子敬,既然兴霸有克敌制胜的信心,我看这一仗可以一战。这样吧,你自率五千兵马守夏口,我与兴霸率其余兵马前往赤壁迎击刘封的主力,你看怎样?”

江夏之军只有一万五千人,鲁肃这个名义上的西线统帅只带五千兵留守夏口,对付汉水而来的敌方偏军,主力却被孙瑜带走,很明显,这是孙瑜要借机夺取鲁肃的最高统帅之权。

只是,明知如此,但以孙瑜的身份,再加上甘宁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相助,鲁肃别无办法。

暗叹一声后,鲁肃默默道:“既是如此,一切听凭仲异决断便是。”

趁机夺了鲁肃兵权之后,孙瑜以甘宁为前部先锋,率一万吴军,两百多艘大小战舰,星夜赶往陆口,准备在此间重演当年赤壁之战的辉煌。

刘封军方面。

庞统的北路军,因为兵马较少的缘故,南下之路受到鲁肃步步为营的阻击,进展缓慢。

但在中路和南路,则是一路势如破竹。

兵发江夏五天之后,刘封所率的主力,和徐庶等南路兵团顺利的会师于巴丘。

旗舰。

“庶见过主公。”

步入船舱的徐庶,拱手道了一声“主公”,这一声“主公”,却着实令刘封感慨良多。

自从当初徐庶归来之后,刘封一直在担心,徐庶是否会上演曾经历史中“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那一出。

但是现在的事实证明,刘封把徐庶派来对付东吴这一招还是极为成功的。

“元直,刚刚得到的情报,抵达陆口的吴将是孙瑜和甘宁,并非鲁肃这个大都督,这件事你怎么看?”刘封向徐庶询问道。

徐庶冷笑一声,不以为然道:“不用多想,很明显,那鲁肃必是被孙瑜夺了军权。”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锦帆贼

“孙瑜是奉了孙权之命,前来监视江夏诸将。现下鲁肃这个左都督被留在夏口,孙瑜这右都督却统帅大部分兵马驻扎于陆口,嗯,鲁肃被夺去兵权的可能性很大。”

刘封稍加琢磨,很快便想明白其中的利害。

‘倘若是周瑜率军来战,刘封还真有点顾忌,毕竟水战不是自己的强项。

若是陆口的统帅是鲁肃,刘封同样会稍有忌惮。

鲁肃此人,虽然没有周瑜那般奇谋妙算,但其人治军严谨,若是凭借着水军之利,据险而守,刘封想要击破其军也非轻而易举。

但是现在,吴军的统帅换上了孙瑜,刘封就一点都不担心了。

孙氏一族,除了孙坚和孙策之外,其余自孙权以下,在带兵方面部是一帮饭桶,这一点,没有人比刘封更清楚。

“孙瑜这厮不足为虑,看来眼下我们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甘宁,此人跟随周郎多年,颇得周瑜所学,不能小觑。”

甘宁有几斤几两,刘封还是很清楚的。

倘若是陆上作战,仅一个甘宁,纵然其有万夫之雄,刘封也不会忌惮。

现在的问题是,刘封大军虽有十万之众,但麾下却缺乏擅长水战的优秀将领。

而这大江之上争雄,又以水战为主,一名优秀的将军将领,有时候足以影响整个战争的胜负。

徐庶沉吟半晌,五官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丝异样的笑容,捋须道:“先前我曾听闻,当年周瑜病重无治,甘宁曾经亲自前往临湘,向主公求取张仲景为周瑜治病,不知可有此事?”

刘封当然记得这件事。

当初甘宁是借着公事为名前来临湘,后来刘封为了挑拨鲁肃与他的上下关系,在一次会面当中还曾装作无意的透露给鲁肃。

后来这件事广为流传,就连市井小民都赞叹甘宁的对周瑜的那份义气。

徐庶这般绝顶智谋之士,言出必然有物,这时他忽然提到这等1日事,定然别有用意。

刘封眼珠子一转,陡然间省悟,“元直,莫非你是想……”

徐庶笑而不语。

显然,刘封猜中了他的用意。

刘封嘴角上钩,一抹诡笑跟着浮现,当下便是一撸袖子,欣然喝道:“来人啊,速速给我准备笔墨。”

三天后,书信一封送抵了陆口甘宁手上。

此时的甘宁,已和孙瑜率一万多东吴水军抵达陆口,正准备前往陆口以西不远的赤壁,在那里阻击刘封军的东进。

当年的周瑜,就是选定了这么一个不利北军的战场,完成了他威震天下的辉煌一战,彻底击碎了曹操一统天下的梦。

自赤壁之战后,吴便沿长江一线,自西向东构建了三处拱卫柴桑的要塞。

这三处要塞分别是巴丘、陆口以及夏口。

巴丘一地位于洞庭西库,本是控制湘水和长江的要害之地,但因其地无险可守,面对着刘封两路大军的夹击,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吴人只有放弃这第一道要塞。

眼下,陆口这第二座要塞,便威为保卫江夏的关键所在。

因为一旦陆口失陷,刘封主力长驱直入,第三座要塞夏口城就要面临来自于汉水和长江两路敌军的南北夹击,在这种情况下,夏口城其实根本守不住。

而若夏口一失,也就意味着整个江夏郡的沦陷。

故此,陆口乃是重中之重。

想要守住陆口,就必须将敌人阻挡于赤壁。

按照甘宁的推测,刘封军在攻取巴丘之后,理应立刻顺江而下,尽可能快的抢占赤壁,夺取地利优势。

但令甘宁感到奇怪的是,刘封的七八万水陆大军,夺占巴丘之后,竟是数天之内并无动静。

敌人的按兵不动,反而让甘宁有些摸不清意图,而此时刘封的这封书信,更是让他感到狐疑。

“哼,这多半是一道招降之信吧…,甘宁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拆开了帛书,但看过之后却颇感意外。

这并不是一封招降书,无论是从语气,还是措词来看,更像是一种老朋友间的正常问候。

刘封在信中提及了当年临湘一会,追忆了…番当日纵酒当歌的痛快,盛赞了一番甘宁的豪爽。

总之,这是一封着起来彻头彻尾的“叙1日信”,至少表面看起来如此。

“刘封,你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甘宁手攥着这封信,前后看了数遍,却仍琢磨不透这封信有何言外之意。

正自狐疑时,亲兵匆匆来报,言是右都督孙瑜到了。

“来得这么巧,快请大都督进来。“甘宁随手将那书信揣人了怀中,当下就想出帐相迎,刚想挪动脚步声,帐帘却猛然被掀开。

孙瑜风尘仆仆,大步而入,还稍稍粗喘着气,似乎来得甚急。

孙瑜的身后还跟了几名虎背熊腰的亲军,个个虎视眈眈,神情肃然。

这般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甘宁镇定心神,拱手笑道:“都督怎的不提前派人来吱会一声,我也好早些出营迎接都督大驾。”

“我也是巡视诸营,临时路过这里,顺便来看一看兴霸而已。”

孙瑜嘴角挤出几分笑容,但在甘宁看来,却有点皮笑肉不笑的味道。

甘宁不动声色道:“原来如此,不知都督可有何吩咐?”

孙瑜大摇大摆走向帐内,环视了周遭一眼,似是随意的问道:“兴霸,我适才人营之时,似乎听士卒们议论,说是刘封那小子派了人来见兴霸你。”

一听这话,甘宁旋即省悟了孙瑜的来意。

什么偶然路过,分明是安插在我营中的耳目向你报知此事,你疑心之下才急匆匆的赶来。

明白了这一节后,很快,甘宁又猛的想到了刘封那道书信的用意。

他甘宁乃是周瑜的1日将,世人皆知他感念周瑜知遇之恩,孙瑜就算要用他,心下对他也必然有所防备。

这一点,刘封想必也推测得出来,所以,他才故意写这么一道书信,表面看起来只是叙f日谊,实际上却是一出离间之计。

想通了诸般利害,甘宁的背上顿时涌起一阵寒意。

他思绪急转,未及多想,便道:“刘封确实有派人来过,不过只是送了一封书信而已,我正想把这封信送交都督,不想都督先到一步。”

“信在此,都督请过目。”说着,甘宁便将怀中的信取出,双手奉上。

孙瑜正是听了耳目的消息,恐甘宁与刘封“眉来眼去”,所以才急着赶来试探究竟。

而今甘宁毫不迟疑的将书信献上,这般坦然的举动,自然减轻了孙瑜心中不少的猜忌。

“这信乃兴霸私人之物,我岂好拆看。”

孙瑜笑呵呵的说道,态度已与之前大有不同。

甘宁正色道:“刘封乃我东吴之敌,此信虽是我私人之信,但却关乎国事,还是请都督看一下吧。”

甘宁这不以公废私的态度,暗暗让孙瑜有些惭愧,他本想就此作罢,但在好奇心驱使下,还是笑嘻嘻的接过了那信。

展开细看半晌,确实都是叙1日之词,看起来并无什么异样之处。

但就在孙瑜打算把信还给甘宁时,眼睛却忽然一动。

他发现,在信中有几处笔墨涂过的地方,而涂过之处,前后推断,似乎涉及到地名和时间之词。

陡然间,孙瑜的脸色又阴沉下来。

“兴霸,这信中为何会有涂过的痕迹?”

孙瑜沉声问道。

甘宁看了一眼,随口道:“信中原本就有的,兴许是那刘封写错了,随手涂抹了而已。”

甘宁出身武将,不通文雅,平时写信错了也就随手一涂,很少会顾及什么美观。故而在他看来,信中有涂过的痕迹也是正常。

只是,这涂痕却引起了孙瑜的猜疑。

当下他冷笑一声,指着信上涂抹之处道:

“信中写错字涂抹也没什么,可是为何涂抹之处,全部和地名时间有关,甘将军,你不觉得这也太巧合了一点吗?”

孙瑜连称呼也改了,这般一问,甘宁立时明白了他在暗示什么。

孙瑜的连番猜疑,同时把甘宁给惹怒了。

要知这“锦帆贼”可不是什么“善类”,曾几何时,他可是干过强盗的买卖,素以刚烈凶狠而闻名。

先前孙瑜在自己营中安插耳目,甘宁也就忍了,这时竟是公然怀疑自己通敌,这般做法,焉能不激怒甘宁。

当下甘宁脸色一沉,冷冷道:“我已经说过,我拿到信时就已经如此。我甘宁做事向来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孙将军你爱信不信。”

公然的顶撞,呛得孙瑜一鼻子灰。

孙瑜疑心之下,心中更是生怒。

他本待当场发作,但转念又想,这甘宁也不是好惹的角色,而且眼下大敌当前,做事岂能莽撞行事。

权衡之下,孙瑜脸色马上多云转晴,笑呵畸道:“兴霸你误会了,我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兴霸你对我孙家忠心耿耿,我又岂会不信呢。”

甘宁冷哼一声,也不睬他。

孙瑜颜面尴尬,不好再久留,遂是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以巡营为由匆匆而去。

一出甘宁营,孙瑜立时怒容满面,咬着牙喃喃道:“甘兴霸,好你个锦帆贼……“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欺人太甚

“孙瑜,你欺人太甚!”

孙瑜前脚刚走,甘宁就愤然拔剑,将帐中的案几砍成两截。

此时此刻,甘宁甚党委屈,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在黄祖手中效力的1日事。

那个时候,自己屡立战功,但那黄祖就是不信任,处处的压制着他。

正是因为受不了这份憋屈之气,他甘宁才投奔了东吴。

想当初,周瑜对他器重有加,赤壁和江陵之战中,不但多次听取自己的建议,而且每战必委以重任,更是多次的向吴侯为他表功。

作为一个从荆州投奔而来之将,甘宁能在东吴占有一席之地,凭着的就是周瑜的那份知遇和提携。

即使是鲁肃,虽然对他甘宁有所芥蒂,但也不敢太过欺凌。

但是现在,仿佛一夜回到解放前,孙瑜这厮,竟然敢这般对待自己。

甘宁的心头,如即将喷涌的火山一样,杀气已是积聚到临界之点。

“将军,孙氏既然不信将军,咱们何必再受这份气。既是周都督在淮南反了,咱们不如前去投奔周都督去。”

身边的亲信焉能不晓甘宁的冤气,便是小心翼翼的提议道。

甘宁的精神顿为一振。

周郎对他信任器重,倘若此刻自己在周郎的帐下,定然会毫不犹豫的跟着周郎反了。

当他在夏口听说淮南之事时,本是想前去投奔,但却顾虑到孙权总算也待自己不薄,就这样背叛孙权,似乎有些不义。

但是现在,孙瑜这般疑心自己的做法,已是将他的那点顾虑一扫全无。

甘宁确实是想去投奔周瑜,但他还要面临着新的难题。

江夏距淮南有千里之遥,途中诸郡尚都效忠于孙权,而忠于自己的部曲不过七八百人。

以这点兵力,想要穿越重重的阻隔前往淮南投靠周瑜,无异于送死。

甘宁没那么傻,稍稍兴奋之后,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淮南离此太远,投奔周都督很不切实际,该怎么办才好……‘甘宁踱步于帐中,思绪陷入了难以决断之中。

这时,亲信压低声音道:“将军,既不能投周都督,那何不退而求其次,咱们向西去投奔那刘将军昵?”

“刘将军?”甘宁神色一震。

“听闻那刘将军发兵攻打东吴,乃是打着响应周都督的旗号,说不定他和周都督早已联手,那咱们投奔刘将军,岂不就跟投奔周都督一样。”

甘宁原本凝重的表情,现下忽然间又兴奋起来。

其实一直以来,他对那位刘将军的印象都很不错,当初刘封肯派张仲景去救周郎,甘宁对此更是感激不尽。

细细一权衡,似乎投奔刘封,也是眼下他惟一的出路所在。

甘宁并非那种犹疑不定之辈,权衡片刻之后,他旋即有了决定。

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甘宁喃喃道:“既是如此,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孙瑜,你别怪我心狠手辣!”

###########是夜,月黑风高。

陆口中军帐内,烛火通明。

右都督孙瑜踱步于帐中,神色时而愤恨,时而焦虑。

“甘宁,甘宁……’

他口中不时的念叨着这个名字,每每想到白日里甘宁的那份嚣张之气,就是气的咬牙切齿。

正自愤慨之际,帐帘掀起,一员披甲中年之将匆匆而人。

来者,正是吕岱。

这吕岱本为徐州广陵人,当年为避北国战乱,遂南渡长江,投奔了孙氏。

此时,执掌江东的已经是孙权本人。

吕岱先后被孙权封为吴丞、余姚长、昭信中郎将,为东吴开疆拓土屡立战功,此人亦为孙权亲信之将。

“定公,你来得正好。”

孙瑜一见吕岱焦虑的神色立时好转许多。

吕岱拱手道:“都督深夜召我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孙瑜遂将甘宁帐中所见所经之事,尽数向吕岱道来。

说罢,孙瑜又忧心忡忡道:“这甘宁本为周瑜亲信之将,夏口之时,我原以为他慷慨请战,乃是为表忠心,谁料他竟然暗中通敌。我急召定公前来,正是想与你商议如何处置此事。””这件事,我看还是不能草率处置。”

吕岱表情显得很谨慎,“诚如都督所说,那封信固然有些疑点,但是仅凭一封信就断定甘兴霸通敌,似乎难以让人信服,这事还当仔细调查才是。”

孙瑜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沉声道:

“若是平常,自可慢慢调查,但是现在国难当头,在这等危机关头,若是稍一犹豫,后果实难设想。”

孙瑜口气严峻,看起来似乎已有决断。

吕岱神色一变,默默问道:“那都督想如何处置?”

孙瑜面露狰狞之色,冷冷道:“我已决定明日以商议军机为名,召甘宁前来,趁机将他拿下,先将他囚禁起来,等战退敌军之后,再交由吴侯处置。

“这……大战当前,这么做,恐怕会扰动军心。”吕岱似乎不太苟同。、孙瑜却言辞决然道:“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大局为重,只能有所牺牲了。”

孙瑜身为右都督,自有临机决断之权,到了这般地步,吕岱也不好再说什么。

当下,孙瑜便准备召集心腹,以便布置明日擒拿甘宁之事。

号令未下时,忽然听闻帐外传人喧闹之声。

孙瑜和吕岱闻声出帐,只见东南方向,隐隐似有火光闪烁。

东南方面,正是粮营所以,孙瑜的心情立刻紧张起来,急喝道:“哪一营起了火?还不快去打探。”

数名亲兵匆匆而去,过不多时,便带回一个令孙瑜震惊无比的消息:

甘宁忽生叛乱,带着本部八百部曲,趁夜突袭粮营,一把火烧了粮营。

“什么?”

孙瑜惊怒无比,他是万没有想到,甘宁竟然会抢先动手。

而且,孙瑜曾想,甘宁就算是通敌,最多也就是临阵倒戈而已,怎想到他手段会如此狠辣,竟是放火烧他的粮草。

“姓甘宁的狗贼人在何处?”惊怒之下,孙瑜杀气滚滚,恨不得能手刃甘宁。

亲兵忙道:“甘宁烧了粮草一后,率部夺了十几艘战船,正离港向西逃去。”

“这狗贼是想去投奔刘封,来人啊,速去点起大军,随我去追杀此贼。”孙瑜怒气填胸。

同样惊骇的吕岱却忙劝道:”都督且冷静,而今粮营起火,若不能扑灭,几十万石粮草一烧则大势休矣,孰轻孰重,还望都督三思。”

孙瑜虽然怒发冲冠,但还没有气到失去理智,回头看着东面越来越烈的火光,权衡许久,孙瑜只得愤愤的一甩手。

“罢了,暂且放过那狗贼,速令备营之将,统统率本部兵马给我赶往粮营去灭火。”

##撑####弹##长江,荆州水师。

在那封离间之信送出三天之后,刘封便下令大军再起。

八万水陆大军,三百多艘战舰,顺着长江浩浩荡荡的向着下游陆口杀奔而去。

是日清晨,舰队抵达赤壁以西百里之地,前方哨船来报,言是一支十余艘战舰组成的小型船队,正逆流而上,向着舰队所在而来。

刘封深知吴人水军的厉害,这大江之上,哪怕只是十余艘敌舰也不敢小觑,当即便令舰队展开,准备迎敌。

不过,令刘封感到意外的是,十余艘敌舰在距本舰队数里时相继靠岸,只有一艘走舸前来,并且声称是吴将甘宁前来投奔。

旗舰的甲板上,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刘封与徐庶不禁相视而笑。

“速将兴霸将军请上舰来。”

令旗摇动,那一艘走舸通往舰队前部的警戒网,在几艘战舰的“护送”下,徐徐的向着旗舰方向而来。

“元直,看来你的计策是奏效了,甘宁一来,吴军之中再无人可畏矣。”刘封春风满面,甚是高兴。

徐庶亦是呵呵而笑。

不多时,走舸靠舰,身不披甲,不执寸兵的甘宁上得舰来。

“兴霸,许久未见,你依然是这般一身豪气呀。”甘宁才方上一舰,刘封便笑着亲自迎上前来。

甘宁趋步向上,拱手道:“甘宁走投无路,特来投奔刘将军,还望将军不计前嫌,能够收留我和我的一班兄弟。”

刘封忙将甘宁扶起,携其手安慰道:“我对兴霸早就欣赏已久,你能来投,于我实是如虎添翼,我高兴还来不及,何来‘前嫌’之说。”

刘封的热情,立时冲淡了甘宁心中的担忧,再度相见,气氛很快步入融洽。

当下刘封便在船头摆酒,以为甘宁洗尘,谈笑之间,刘封便问陆口发生了什么事。

“说起来,还都是主公那一封信,逼得我不得不如此呀。”

甘宁感慨之下,遂将陆口所发生的事,如实的道来。

听得甘宁竟然将吴军粮草烧了时,刘封心中更是大喜。

旁边徐庶道:“吴军粮草一烧,军心定然大乱,想必此刻陆口之敌已是人心惶惶。主公,我军不趁此时机发动进攻,还更待何时。”

刘封微微点头,正欲开口时,甘宁忽然间站了起来,拱手慨然道:“宁投效主公麾下,苦无寸功,主公若欲攻取陆口,宁愿为前驱。”

甘宁精通水战,骁勇无双,若是令他对吴军反戈一击,定能一击而胜。

刘封正准备答应之时,却忽然瞅见徐庶向他微微摇头。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我要证明自己

徐庶是在暗示刘封,莫要答应了甘宁的主动请战。

很显然,徐庶对这位“锦帆贼”并不信任。

‘这也难怪,甘宁在荆州没少干杀人放火的事,得罪的人很多,名声也很臭,徐庶在荆州多年,自然没少听到甘宁的恶名。

所以,即使是徐庶为刘封出了这道离间计,但他本身对这个“匪”性极重的东吴降将却没有太多好感。

对于徐庶的暗示,刘封却佯装不见,慨然道:“好,那我就拨兴霸五千兵马,战船三十艘,令你为先锋,直取陆口。”

“喏!”

甘宁热血激荡,豪然领命。

当下,甘宁便领了刘封所付兵符,率本部八百亲兵,以及新拨的五千荆州水卒,以先锋阵势,向着陆口扬帆而进。

甘宁方去,徐庶忙沉眉道:“主公,方才我有所暗示,你为何视而不见。

刘封微微而笑,一脸自信道:”我知道甘宁在荆州名声很差,不过这一次我却相信他绝对是真心来降。”

“主公何以这般自信?”徐庶却面露疑色。

刘封负手立于甲板,昂首注视着东方,冷笑一声:“用烧尽粮草做为代价,演这么一出诈降计,若是周郎,或许会干得出来。至于那个孙瑜,我可不信他有这个胆色。”

在刘封看来,孙氏一族,除了孙坚和孙策有王霸的气魄之外,其余皆乃自守之贼。

倘若甘宁不烧粮草前来归降,刘封或许还会有所提防,但恰恰因为他烧了粮草,所以刘封才确信其降是真。

刘封的一席嘲讽之言,顿时让徐庶恍悟。

这时的徐庶,再无多言,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雄主,由衷的为他那般不思议的识人之能而折服。

恍惚之中,徐庶内心忽然产生一个强烈的怀疑:莫非,我真的是选错了辅佐的对象,眼前这人,才是真正能够终结这乱世的雄主吗?

神思之际,百舸急流,千帆招展,浩浩荡荡的舰队,向着赤壁方向汹汹而去。

###样######淮南,巢湖。

相传在遥远的神话时代,这一片碧波万顷的大潮并不存在,而是一片丘陵起伏的岗地,名为古巢州。

此州土地贫瘠,既没有蓄水的湖泊和塘坝,也没有引水灌溉的河流和沟渠,世代耕种于此的农民,常年饱受着干旱的折磨。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却将整个巢州淹没,形成了一个方圆数百里的大湖。

尽管大水淹死了许多当地百姓,但幸存下来的人们,却再不用为干旱担忧,从此过上了风调雨顺的生活。

巢湖,因此而得名。

此时此刻,一场决定许多人命运的大战,却即将在这碧波无垠的湖面上演。

天空阴沉的就像是一张厉鬼的脸,狰狞而浑黑。

翻滚卷积的云团间,似有万千野兽在咆哮。

0上嚎~~一道惊雷破云而下,白炽的电光如利爪一般,轻易的撕破了昏沉的天地。

电光照耀下,一望无际的湖面上,两支规模空前的舰队,正在徐徐的驶向对方。

那是周瑜统率的淮南水师,还吕蒙统帅的长江水师,总计约干艘的战舰,欲要在这巢湖上决一死战。

自赤壁之战后,东吴的水军就在不断的扩张,至周瑜夺下徐州时,东吴已拥有一千五百余艘的庞大舰队。

这其中,五千多艘战舰部置于淮河一线,三百多艘布署于江夏,其余七百余艘则分布于江夏至建业的千里长江备军港。

孙权在听闻周瑜造反之后,便迅速集结了长江一线近五百多艘战舰,率四万水军由濡须口进入巢湖,准备进攻合肥,平定周瑜之叛。

周瑜方面,本来拥有-万吴军精锐,但由于要防备青兖一线的曹军,有三万人要留守徐州,一万左右的兵马镇守新得未久的两淮诸要害。

因此,用于对付孙权征讨的兵马,只有三万左右。

尽管兵力上处于劣势,但周瑜却根本没打算采取守势,反而是亲率三万精锐,以五百艘战舰南下巢湖,主动的与孙权的主力寻求决战。

周瑜知道自己拖不起,只有迅速的灭了孙权,夺取整个扬州的控制权,结束东吴的分裂状态,方才能免遭周围敌人的趁火打劫。

楼船巨舰上,吕蒙扶剑而立,眉宇之中,流露着前所未有的兴奋。

时至今日,他终于获得了和周瑜鲁肃平起平坐的地位,尽管得到的方式有点戏剧性,但他却根本不在乎。

我吕蒙不像你周郎,或是鲁肃,身于衣冠望族,自幼从授良师。

我吕蒙出身寒微,曾几何时,大字都不识几个。

你周瑜,尚未出仕时,便名声在外,轻易便可居高位。

而我呢,尽管我有不世的才华,却只能从…名小卒艰难的做起,如果不是我当年耍了点小聪明,可能吴侯一辈子都不可能注意到我这个下贱的武夫。

但是现在,我却是吴侯最信任的人,所有东吴人都坚信,只有我才是你周瑜的对手。

这一天,我等了太久。

思潮滚滚,激动的神情尽显于色。

紧攥着拳头,他咬着切齿,喃喃自语遵:

“周瑜,今天这一战,我就要向世人证明,我吕蒙才是东吴第一将。你,必将是我威震天下的垫脚石!”

########饕#风吹抚着鬓丝乱舞,那张俊美的脸上,沉静如冰湖一般。

额头上感觉到一丝凉意,周瑜伸出素白如玉的手,很快,掌心便落满了点点的湿润下雨了。

他抬起头,极目远望,数里之外,那熟悉的旗帜,熟悉的战舰,渐渐的映入眼帘。

周瑜似乎能够感觉得到,迎面而来的风中,充满了浓浓的杀气。

“吕子明,你等这一天,一定等了很久吧。”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正在这时,忽然感到胸口一阵的难受,周瑜急是捂着嘴干咳起来。

身旁的凌统忙道:“都督,此间风大,不如回船舱中去吧。”

周瑜微微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但那咳嗽起来的难过之状,却让身边这个最信任的爱将感同身受一般难受。

过了好一会,周瑜才缓过劲来,抬起头起,雨点已经滴滴答答的倾落下来。

凌统一挥手,左右忙举着伞盖上来,欲要为周瑜遮雨。

周瑜却一把将伞盖推开。

凌统一怔,忙道:“都督,你身体本就欠佳,若是给雨淋到就不好了。”

周瑜淡淡道:“三军将士皆沐雨而战,我岂能独自遮风躲雨,要被雨淋,我和将士们一起被淋。”

周瑜的话,令左右士卒大为感动。

而在此时,他更是走上最高一层的甲板,俊美的身姿昂然而立。

当三军将士们看到他们统帅的身影,和自己一样承受着大雨的击打时,士卒们感动之下,热血为之沸腾,“万岁”的喊声如潮而起,由近及远遍传全军。

雨越下越大,顷刻之间,周瑜便浑身湿透。

雨水浸泡,再加上冷风一吹,那种寒意极是难受。

尽管如此,周瑜却巍然不动,依1日傲然的屹立在大雨之中。

敌舰越来越近,一千余艘战舰,各自以锥形之阵,如两柄巨硕无比的大矛,贴着水波荡漾的湖面,相对射去。

沉默许久的周瑜,猛然拔剑,寒锋直指敌阵,大喝一声:“全军进攻!“雷鸣般的战鼓声骤起,令旗在风雨中摇动,无数的艨冲、斗舰和楼船轰然而出,向着敌阵扑去。

成败,在此一战。

##########濡须口。

孙权站在坞壁之上,手搭凉棚,神情焦虑的远望着巢湖方向。

濡须口距巢湖有数十里之遥,站在这里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但每隔一会,孙权还是忍不住的要张望一下,仿佛他能看得到正在进行的战斗似的。

孙权的内心,有种深深的恐慌,因为他很清楚,这一战若是失败,他将失去一切。

如果有可能,孙权宁愿自己率军去和周瑜一战,亲手宰了那个无耻的叛徒。

但是孙权没有,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他很清楚玩弄权术是自己的强项,若论打仗,十个自己加起来也不是周瑜的对手。

或者说,整个东吴,都没有人是周瑜的对手。

韩当这等老将虽然忠心,又有威信,但忠心和威信这玩意,并不和打仗的才能成正比。

至于陈武和董袭等诸将,尽管刚勇善战,却只配做一军之将。

算来算去,孙权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资历最浅的吕蒙身上。

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将领,孙权本是打算培养他,将来用以取代周瑜和鲁肃的位置,但是现在,孙权只能提前让他挑起这大任。

说实话,他虽然很欣赏吕蒙,但对其能否击败周瑜,却并无十足的把握。

孙权别无选择。

“吕子明,我孙氏的兴衰,全都在你的手上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孙权极力的维持着平静,但在心中,却在忐忑不安的祈祷着。

日升日落,雨起雨歇。

这一天,孙权经受了度日如年般的折磨。

傍晚之时,他终于看到了一叶走舸由北而来。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天才与凡人

不知何时,大雨停歇了。

混沌般的天空,悄然澄清。

片片撕裂的云层间,几缕金黄色的夕阳射向了大雨洗礼过的大地。

湖水重新回归平静,但却是清澈不在,一层鲜红的血纱,自南向北,罩盖了方圆十余里的湖面。

一眼望去,整个巢湖犹豫血池一般可怖。

到处是漂浮的尸骸和战舰的碎片,死一般的静寂中,侮尔会听到几声凄惨的号叫声。

那一面破裂的“吕”字大旗,在血腥的水面上时卷时浮,很快,一艘巨舰经过,便将之辗压于船底。

“周”字的大旗,尽管被洞穿了数个箭孔,此刻,却依然在迎风飘扬。

那旗帜之下,周瑜以剑撑地,如一棵青松一般,顽强的扎根在船头。

西沉的阳光映着那张苍白的脸,俊朗的面容间,终于浮现出一抹笑意。

释然,却又无奈的笑。

“放开我!放开我!”

在一阵愤怒的吼叫声中,浑身是血,已断一臂的吕蒙被凌统拖至周瑜跟前。

周瑜微微抬手,示意将这个手下败将放开。凌统哼了一声,方才松开铁钳般的手掌。

“子明,今日一战,你可输得心服口服?”

尽管周瑜以胜者自居,但言语却平淡之极,毫无那种胜者的得意,俨然这一场战斗,只是一盘无关痛痒的棋局而已。

捂着断臂,晃晃悠悠的立在那里吕蒙,此时此刻,他的脸上流露着的,是一种万念俱灰的痛苦。

那种痛苦,就像是平凡的人,梦想着付出十倍的努力,能够超越所谓的天才。

但到最后,他却绝望的发现,天才终究是天才,无论你付出十倍或是百倍的努力,都永远无法改变失败的事实。

那种痛苦,比死还难受。

“哈哈一~哈哈~~”

突然之间,吕蒙仰天大笑起来,悲凉的笑声中,更有几分嘲讽之意。

周瑜眼眸微微一动,问了一句:“有何可笑?”

笑声骤止,布满血丝的眼球中,充满了讽意,他死死的盯向周瑜,冷冷道:“你看看周围吧,就因为你的野心,无数的东吴将士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原本强大的东吴,就这样衰落下去,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这一场水上血战,双方死伤总数达三万之多,即使是作为胜利一方的周瑜军,也是损失惨重。

东吴的精锐,在这战中遭受重创。

周瑜环看了一眼遍湖的尸骸,神色间闪过几分不忍。

旋即,他却冷笑一声:“我的野心?那我倒要问一句,你吕蒙的野心又是什么?”

这一句反问,令吕蒙神色一怔,顿时语塞无言。

迎着那一缕绚烂的晚霞之光,周瑜淡淡笑道:“我周瑜,宁可像这晚霞一样,绚烂之后即逝,也不愿一生苟活在孙权那种人的羽翼下,这就是我的野心,吕子明,你能明白吗-”

如晚霞一般,短暂的绚烂…在这一刻,吕蒙的心中陡然产生了某种深深的震撼,忽然之间,他似乎开始懂了。

而在这时,当他再次抬头去看那俊美之人时,却恍然发现,原来自己离他仍然那么远。

“原来如此,嘿嘿,周瑜,你赢了。”

许久之后,吕蒙长吐了一口气,那一声叹息中,仿佛隐含着某种释然。

周瑜微微点了点头,问道:“子明,既然已经服输,可愿做我左膀右臂,你我重建东吴的辉煌。”

吕蒙哈哈一笑,慨然道:“周郎,你是那耀眼的晚霞,我吕蒙也不是黑夜中的萤虫。忠臣不事二主,我这颗人头,你拿去吧。“听闻此言,左右凌统等辈,原是对吕蒙怀有恨意,这时也不禁为他的慷慨赴死而动容。

周瑜再次审视着眼前这断臂的对手,眉宇中流露出几分可惜之色。

沉默许久后,周瑜转过身来,微微摆手道:“把他带下去,成全了他吧。”

“多谢。”

吕蒙亦不用别人拖拉,自己捂着断臂,摇摇晃晃,步履蹒跚的走下了甲板。

片刻之后,只听一声”咔嚓”的脆响。

周瑜长长的吐了口气。

突然之间,他只觉胸中气血骤然翻涌,一时难以忍住,张口便喷出一蓬血箭。

#####撑####”巢湖战事如何?”坞壁上,孙权面怀期待的问道。

那名斥候,却是神色黯然,低头不语。

见得斥候这般表情,孙权的心头咯噔一下,一股凉意透心而起。

他猛上前一步,狠狠的将那斥候抓住,厉声问道:“说啊,到底是谁胜谁负?”

左右文武将校,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一般。

“我们败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斥候默默道出了这结果。

这噩报,如惊雷一般,将所有人的心顷刻间轰为粉碎。

这一刻,孙权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的灰暗。

他的心,犹如被利刃千刀万剐,那种痛苦,简直是痛不欲生。

“D嗣~~”

孙权突然一声大叫,接着便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

##########赤壁,长江。

大江之上,无数的战船在熊熊燃烧,火船之上,不时的有着火的士卒嚎叫跳入江中。

一艘艘荆州军团的战舰,无情的从那些落水的吴卒身上辗过,庞大的舰队,迅速的穿过这片曾经让吴人创造辉煌的战场,向着陆口汹汹杀去。

关键时刻,甘宁的归降,一举改变了整个江夏之战的进程。

当初孙瑜在甘宁叛逃,粮草被烧之后,仍然以一万水军强行出战。

江东诸将个个都是水战的好手,尽管孙瑜的水战能力差甘宁一截,但比起荆州军诸将来说,还要是高出一筹。

正是仗着这点优势,孙瑜仍然坚持率一万水军,前往赤壁迎击荆州军。

只是,令孙瑜没有料到的是,刘封竟然会如此信任甘宁,委任一名降将做开路先锋。

当孙瑜发现,他所面对的敌人是甘宁之时,他就知道自己败了。

身为东吴的名将,甘宁对东吴那套水战打法可谓滚瓜烂熟。

半个时辰之内,战斗旋即以吴军战败收场。

吴军被歼之敌达三千之多,甘宁更是身先士卒,以艨冲登上敌舰,亲手斩杀了吴将吕岱。

孙瑜在兵败之下,只得率领残部,向着陆口方向仓皇逃去。

一战得胜,荆州军士气大振,刘封率领全军急进,尾追吴军杀奔陆口。

黄昏时分,甘宁、张任、严颜、文聘等将,率领四万多荆州军,在陆口三面登陆,对逃至陆口的吴军形成了合囤之势。

陆口一地,原本只是一座镇,丁口不足千余。

当年赤壁之战后,周瑜便在陆口筑起城池,后经鲁肃多年经营,建立起一座以为陆口城为核心,周围分布着诸多水陆营寨的要塞。

孙瑜带着不足三千的溃军逃还陆口,因是兵微将寡,只得弃却四围水陆备寨,将兵力退入陆口城,企图据城死守。

####≠≠#群撑#围城三日,陆口城摇摇欲坠。

因是吴人的战略方针是据敌于长江之北,所以在吴人看来,长江是最坚固的一道铜墙铁壁。

因为这般原因,所以吴人一直都在疯狂的建设水军,对于城池的建设反而不那么重视。

正是因此,陆口城并非那么坚固。

三天以来,刘封以四万大军,十倍于敌的兵力对陆口城展开狂攻烂炸。

第四天的午后,陆口南门城破。

城头之上,甘宁身先士卒,率三百死士最先登上城头,为后续的兵马打开了登城的通道。

越来越多的荆州军,奋不顾身的冒着箭矢爬上城头,士气低沉的吴卒,一个个被砍翻在地。

随着一声巨响,甘宁亲手斩断了吊桥,诺大的桥板轰然而落,无数的荆州军如潮水一般穿过吊桥,只用了片刻间就将城门撞破。

此时的孙瑜,依然在城头上垂死挣扎。

手中的枪不知折断了几支,死在他脚下的敌人数不胜数。他的身上背着数枝箭矢,鲜血在如注般流淌,但他却浑然不知。

乱军之中,孙瑜如同一只不肯服输的野狗,左冲右突,似乎想挽回这败局。

而吊桥轰落的那一声巨响,却如重锤一般,击碎了他最后的希望。

耳边尽是嚎叫与厮杀之声,鲜血糊涂的眼睛,穿过那涌动的人头,孙瑜寻找到了那个赤着上身,大发神威的叛将。

“甘宁狗贼,拿命来~一”

一声咆哮,孙瑜枪舞如风,辟开一条血路,向着那切齿的仇人斩杀而去。

此时此刻,甘宁也看到了孙瑜,一腔的怨气如岩浆般涌喷而出,手中大7]舞成一团铁幕,挟着力敌千钧之势,向着那可恶的故主辗去。

两个人都杀红了眼,他们的视野之中,只有对方。

阻拦着他们的去路者,无论是敌是友,统统都被他们无情的斩杀。

城头上,两条血路飞速的迫近,撞击的那瞬间,两人齐声暴喝出一声闷雷般的咆哮。

锵~.空气中,发出一声剧烈的金属交呜声。

然后,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两个锚身而过的人,动作都定格在出招的那一刻。

几秒钟后,甘宁长吐了一口气。

当他转过身时,孙瑜的人头,已然滚落到脚下。

那一张狰狞的面容,至死都保持着切齿的恨意。

甘宁冷哼了一声,一脚将那血淋淋的人头,如皮球一般踢下城去。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狼狈的大舅哥

孙瑜和吕岱相继被杀,入夜时分,陆口吴军彻底放弃抵抗,荆州军完全控制了这座军事要塞。

夺战陆口次日,刘封即命张任与严颜,率一万步骑精锐,沿陆水小道,绕过江夏直取柴桑。

刘封本人,则率七万大军,继续沿江而进,以迅雷之势进抵夏口城南。

赤壁一战,东吴在荆州的主力损失殆尽,仅存有鲁肃昕率的五千夏口军。

陆口之战发生时,鲁肃正率部在夏口以北的汉津一线,抵御着庞统部的汉水偏师。在听闻陆口失陷的消息后,鲁肃急急忙忙的率军撤回夏口。

此时,刘封的大军已截断长江,把鲁肃所部堵绝于江北。而庞统所部,在鲁肃南撤后也顺利南下,几天之后,十万大军对夏口完威了合围。

一座孤城,五千人心惶惶的兵马,重围之中的鲁肃,已是走到穷途末路。

刘封原本可为下令大军攻城,以二十倍于敌的兵力,将夏口城踏为平地,但刘封却没有这么做。

鉴于鲁肃在东吴军中的影响力,刘封觉得有必要招降此人,鲁肃一降,对于孙权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夏口城,军府中。

愁眉苦脸的鲁肃枯坐在堂内,手捧着刘封的那一纸修书,此时的他,心情是何等的复杂。

当年,就是他为了迎合吴侯,扳倒功高震主的孙权,所以才力主借刘封来制衡刘备。

当年也是他,再三的阻止孙权伐楚,致命刘封这条困龙出渊,一发而不可收拾。

而现在,正是他一直以来力保的那个人,摧垮了他苦心经营的江夏防线,也就整个东吴逼上了穷途末路。

神思之间,鲁肃笑了。

那是苦涩的笑。

再一次审视刘封这封劝降信,鲁肃脸上的复杂表情似乎少了很多,那闪烁不定的眼神中,渐渐的吐露着某种决意。

凭心而论,刘封的这封信相当的客气,并无半分胜利者的颐指气使。

刘封在信中不仅盛赞了鲁肃,而且还表达了强烈的仰幕,希望鲁肃能够做自己的“萧何、张良”。

思索良久之后,鲁肃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他站起身来,望着堂外阴沉的天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两天之后,东吴西线大都督鲁肃开城归降。

########饕#鲁肃的投降,对东吴的打击是巨大的,消息传出,整个东吴西部诸郡人心瓦解。

收降鲁肃之后的刘封,当即率大军顺流而下,沿将东吴守军无不望风而降,刘封的大军几乎不血刃的就夺取了重镇柴桑。

夺取柴桑,进军建业的大门顿开。

在柴桑休整三夭之后,刘封分兵三路,展开了对东吴的全面进攻。

北路,以张任、马忠率军两万,攻夺江北庐江等郡。

南路,以文聘、张嶷率军两万,南入鄱湖湖,攻取鄱阳、豫章等江南诸郡。

刘封本人,则率徐庶、严颜,连同新降的鲁肃,六万大军,顺江东进,直取建业。

当刘封的中路军进抵皖口时,收到了周瑜在巢湖大败吕蒙的消息。

吕蒙虽然有两把刷子,但相比周瑜还是嫩了一点,这场巢湖之战的结果,本就是刘封的意料之中。

令刘封感到意外的是,周瑜刚刚“造反”

不久,就主动的南下寻求和孙权的决战,似乎这位美周郎想要尽快的夺取江东,以避被他刘封“蚕食”过多。

也许周瑜同样没有料到,江夏的吴军会败得这么快,他刘封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是轻易的深入了江东腹地。

为了赶在周瑜之前夺取建业,刘封遂下令舰队星夜兼程东进,试图抢先一步夺取濡须口,断绝周瑜水军入江的通道,把周瑜阻绝在江北,使其无法与自己瓜分胜利的果实。

刘封只是这么想而已,巢湖距濡须口不过数十里,理论上,周瑜本可以轻松的抢在他前头夺取此地。

但事实却是,巢湖水战得胜后的周瑜,并没有趁胜追击,南入长江,而是逗留在巢湖呈现出一种观望的势态,坐看着刘封后来居上,夺取了濡须口。

周瑜的举动不由令刘封大为困惑,甚至让他一度认为,周瑜并不打算夺取江东,仅仅只是想割据两淮而已。

但是刘封很快就打消了这种念头,他很了解这位江东美周郎,其人心比天高,志在一统天下,放着这般大好的机会,岂能轻易错过。

在暂时无法猜透周瑜的意图之下,刘封只能分兵两万,据守濡须口,以警戒周瑜军的动向。

同时,他本人则率四万兵马,继续向着建业开进。

####徉#####丹阳郡。

孙权狠狠抽击了一下胯下战马,这气喘吁吁的畜生,载着已然发福的孙权,拼命的向前奔驰。

左右足艮随着的,不过百余骑亲军卫队而已。

巢湖一战,韩当、陈武等尽旨战死,吕蒙被俘,最后的几万家底全部赔了进去。

身在濡须口的孙权,得知巢湖兵败的消息后,“当机立断”,立刻放弃了濡须,星夜不停的向着建业逃去。

因为害怕周瑜的兵马从水上追来,在离开濡须后不久,孙权就弃舟登岸,丢下几千步军,独自在西余骑军的护送下,走陆路向建业退却。

尽管主力精锐尽丧,但江东诸郡还在他的手里,孙权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活着逃回建业,迅速征调吴中丁壮,再做最后一搏。

举目远望,石头城虎踞龙蹯的巍然轮廓已在不远之前。

孙权提心吊胆的心,渐渐的放松下来。

此时此刻,他痛恨周瑜之余,又有些庆幸自己的明智选择。

幸亏他没有自大到不把周瑜放在眼里,那一战,如果是他亲自统帅吴军,此时此刻,恐怕自己已经在巢湖里喂王八了。

正自庆幸之际,忽然之间,孙权的眼睛陡然一睁。

碧色的眼珠之中,道道烽烟映入了他的眼帘。

烽烟乱起的方向,分明就是建业所在。

孙权吃了一惊,急是催马疾行。越来越多的慌乱的人群出现在大道上,孙权一问之下,不禁心神大骇。

原本,就在数天之前,中郎将陆逊秘密的联合了几名掌军权的江东藉将领,在听闻巢湖兵败之后,便借着建业人心惶惶之际,突然发动兵变。

建业之中,仍不乏诸葛瑾这等忠于孙权的将领,在兵变之初,仍然据兵顽强的抵抗。

但是,因为事变的突然性,叛军抢先据住了武库等要害,诸葛瑾等抵挡不住,只得退出建业城外。

此时此刻,以陆逊为首的叛军,已然完全控制了建业。

孙权正自骇然无措时,忽见大道之上尘埃大起,一军正向这边杀到。

孙权还以为是叛军杀来,正欲退避时,斥候却探知,来者乃是诸葛瑾所率的千余败军。

孙权这才松了口气,驱兵前去与诸葛瑾会合。

君臣相见,诸葛瑾带伤上前,伏地愧然道:“陆逊等叛贼作乱,瑾未能守住建业,还请主公恕罪。”

听得诸葛瑾此言,孙权才彻彻底底的相信,陆逊是真的叛变了自己。

陆家乃江东大族,当年孙策平定江东时,曾经杀害了陆逊的叔父陆康,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陆家与孙氏有着血海深仇。

孙权当初继位之时,为了拉拢江东世族,便将孙策的女儿嫁给了陆逊。

他以为,通过这一桩婚姻,可以化解彼此间的仇恨,但陆逊和其代表的陆家会不计前嫌,效忠于自己。

但孙权却没想到,人家陆逊只是将仇恨深埋在心底,一直部在隐忍不发,等的就是今天这个绝佳的机会。

“陆伯言,陆伯言,你这忘恩负义之徒,你不得好死!”

想到此节,孙权是愤懑填胸,不禁破口大骂。

左右士卒,尽竭黯然低头不语,一个个神魂落魄,惶然无措。

直骂了大半晌,孙权累得气虚力竭,方才住口。

诸葛瑾这时方才劝道:“主公,眼下建业已失,此地不宜久留。我以为,不如先退往丹阳县,然后向东绕道前往会稽,收吴郡和会稽之兵夺还建业。”

建业发动兵变的,明显都是吴中大族,此时的吴郡和会稽二郡,是否还忠于自己尚未可知。

诸葛瑾之计,显然有点冒险的嫌疑。

虽是如此,但事到如今,孙权已无路可走,只能听从了诸葛瑾之计。

##########历阳。

此地乃是建业上游最后一座军镇,刘封的大军在清晨时分攻陷此地,兵锋距离建业已不足两百里。

就在刘封打算马不停蹄,继续向建业挺进时,一名来自于建业的使者,却让刘封惊喜不已。

来者,正是虞翻。

这位来自于会稽郡,余姚县的士族名士,带来的是江东世家大族,恭迎刘封接掌江东诸郡的盛情。

刘封是真心没有想到,陆逊这等江东大族会在这个时候背叛孙权。

不过想想也对,孙氏对江南大族们屠戮不少,这份仇人家私底下可是都记着的。

当你孙氏可以保全他们的利益时,他们可以忠于你,而当你孙权现下兵败如山倒时,人家群起叛你也是正常。

欣喜之下的刘封,当即厚待虞翻,命大军继续向建业挺进。

而在听闻孙权已退往丹阳县时,刘封当机立断,亲率三千骑兵,走陆路星夜前往追击他的这位狼狈的大舅哥。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好大的落差

天阴沉沉的,看不到一线曙光。

起伏的丘陵道上,孙权和他的数百残众在匆匆而行。

离开丹阳县已经过了三天,先前之时,孙权的亲军,加上诸葛瑾所率的一千多败军,再加上临时收拢起的一些散兵游勇,孙权还勉强的能拼凑起一支数千人的军队。

但是现在,人心离散,士卒偷逃,时至如今,身边的兵马已不足五百。

此地距会稽郡最近的县尚有四五百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士卒们饥饿疲惫,人心惶然。

而在他的身后,那支汹涌的骑兵却在不断逼近。

到了这般地步,孙权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逃,就算他能活着逃到会稽,他也很清楚,大势已去,他根本再无复起的机会。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到一个月时间,自己就从雄据三州的一方霸主,沦落到这般众叛亲离,无家可归的境地。

兴起,何其之难。衰败,却如此之快。

这般天到地的巨大落差,直到如今,孙权也无法接受。

他不敢去想,一想到此,他的心就如刀绞般痛苦。

“主公,大家急行军大半天,都累得不行了,不如暂时休息一下吧。”诸葛瑾喘着气请求道。

“哦。”

孙权只是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旋即勒住了胯下战马。

五百气喘吁吁的残众,默不作声的坐在路边休息。

没有人说话,气氛死一般的沉寂。

“主公,喝口水吧。”

诸葛瑾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将水囊双手奉上。

孙权无精打采的接过来,胡乱的灌了一口,发了片刻的呆,忽然问道:“子瑜,你说我们还有回天的机会吗?”

“这……”

诸葛瑾愣怔了一会,轻叹一声:“主公就不要多想了,先到了会稽再见机行事吧。”

诸葛瑾的话虽在宽慰于他,但实际上,那黯淡的语气,却是在委婉的默认了大势已去。

话音刚落,只见西面大道上,沙暴般的尘土飞扬而起。

紧跟着,地面开始隐隐颤抖,那是大队骑兵正在快速迫至的征兆。

诸葛瑾吃了一惊,急是大步流星的爬上一处高地,喘着粗气极目远望,只见大道的尽头,果然有黑压压的骑兵阵铺天盖地而来。

历经三天三夜,敌人终于追到了。

诸葛瑾神色大变,跌跌撞撞的从丘坡上奔下来,大叫道:“主公,敌人追至,我们快撤吧。”

孙权尚未有反应,士卒们却已如电击一般,个个一跃而起,慌慌张张的就准备拔腿而逃。

这个时候,坐在树荫下的孙权却一动不动。

他神情呆滞,目光无神,仿佛三魂-魄丢了一半,整个人只是麻木的枯坐在那里,对即将逼近的危情毫不理会。

“主公,敌人的骑兵马上就到,再不走就走不了啦。”

诸葛瑾急得什么似的,就差没有撸袖子亲自上手把孙权从地上拖起来了。

迟疑了片刻,孙权缓缓的站了起来,呆滞的神情褪却,取而代之的,似乎是某种决然。

他看了一眼这些仍不离不弃的将士,仰天一声长叹,摆手道:“敌人要到了,尔等都各自散去逃生吧。”

众人一怔,一时没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诸葛瑾立时惊觉,他知道,孙权这是打算放弃抵抗,束手就擒了。

想到此节,诸葛瑾咬着牙,哽咽道:“主公,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你大可不必如此。”

孙权苦笑一声:”大势已去,我也不想再自欺欺人,做那无谓的挣扎。不用再多说,我意已决,你们不用再管我,散了吧。”

话说到这份上,士卒们面面相觑,很快有人恐惧之下,拔腿先退。

一有人带头,其余犹豫不决之辈跟着便走,几百人的队伍轰然而散,转眼间走得一个不剩,只余下诸葛瑾一人仍陪在他跟前。

孙权见诸葛瑾不动,便道:“子瑜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那弟弟是刘备课主,刘封必然深恨之,你留在这里,只怕刘封会迁怒于你。”

诸葛瑾无奈一笑,叹道:“刘封半壁江山到手,我还能躲到哪里去昵?是生是死,我与主公一起面对便是。”

众叛亲离,时值穷途末路之时,身边却只余下一个诸葛瑾。

此时的孙权,凄凉之余,心中多少也得到了几分安慰。

就这样,他主臣二人如石像一般驻立在道旁的树下,静静的注视着那铁骑的洪流奔腾而近。

##########纵马在江东的土地上奔驰,刘封此时的心情,只能用一个“爽”字来形容。

当年他第一次踏足江东,是为了保命,低声下气的前来求孙权。

这一次,他却是以征服者的身份,肆意的驰骋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

他的这一支骑兵所用的战马,皆是从曹操那里缴获的北地好马。这一支三千人的骑兵,虽不及虎豹骑那般精锐,但纵横江南已是无人能匹敌。

惟一令他稍感恼火的是,他的那位大舅哥,似乎是当年跟刘备接触太多,为其所染,逃跑的功夫丝毫不逊于那位有名的长跑健壮,刘封的铁骑狂追三天,竟然仍没能追到孙权。

孙权虽然大势已去,但孙氏经营江东多年,余威仍在,倘若给他逃往南方诸郡去,征讨起来还要费些功夫。

刘封此时的目光已转向北方,他并不想在剿灭孙权这只丧家犬上浪费太多的精力和时间。

正自神恩之际,忽然,他的眼眸为之一亮。

大道的正前方,那两个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其中一人看起来是相当的面熟。

很快,视野中的影像越来越明显,陡然间,刘封准确无误的认出了那人。

孙权,道旁站立的那人,正是那碧眼紫髯的家伙。

在认出孙权的那一刻,刘封心中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整个江东真正属于自己了。

纵马而上,转眼即至。

几千奔腾的骑兵围着树下那二人环奔不休,践起的飞尘直呛得孙权不得不掩起口鼻。

刘封银枪一招,他的骑士们很快勒住战马。

尘埃渐落,大地重归静寂。四千双狰狞的眼睛,如寒锋一般,冷冷的注视着围阵中的那二人。

环阵开出一道口子,刘封驱使着他的的卢马,缓缓的走上前来。

他的大舅哥就在眼前,这是他们生平第二次的会面,但是场合和彼此的心情,却已天壤有别。

这时的刘封,仿佛能够感受到,他的血液之中,有一种叫作”痛快”东西在流淌。

此时的他,浑身上下,皆是无法言表的畅快。

“仲谋兄,别来无恙啊。”

高踞马上的刘封,以一种居高临下,藐视的姿态正对着孙权。

孙权的脸上涌动着复杂的表情,难堪、羞愧、愤慨、失落……诸般种种的情绪,如根根利针刺在他的心头。

嘴角勉强挤出一抹冷笑,孙权故作泰然道:“托你这妹夫的福,我还有一口气在。”

那一声“妹夫”,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刘封故作惊讶道:“我差点忘了,我原来是仲谋兄的妹夫呀。不过,当初仲谋兄的大军,气势汹汹的杀至荆州,差一点就逼得我要投降葺操,那个时候,仲谋兄怎么就没有想起我是你的妹夫呢?”

“你一一”

1日事重提,立时把孙权呛得无言以应,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这时,旁边的诸葛瑾忙道:“刘将军,事已至此,我家主公已决定将这江东拱手相让,刘将军何妨宽容大度一些,那些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你是何人?”刘封目光向旁一移。

“在下诸葛瑾。”回应之声,诸葛瑾神态平静,言语不慌不忙,倒是一副临危不乱之状。

怪不得如此淡定,原来是诸葛亮的哥哥。

刘封拱手见礼,神情中多了几分礼贤之意,笑道:“原来是子瑜先生,久仰久仰。”

接着,他又将目光转向孙权,淡淡道:

“既然子瑜先生开口,我岂能不给他这个面子。只要仲谋兄愿归降我,前嫌1日事,我都可以一笔钩销。但不知仲谋你是否真的愿归降我刘封?”

刘封死死的盯着孙权,就是要亲口听他说出俯首称臣之词。

孙权那个难受啊,作为曾经的江东之主,一方霸主,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俯首称臣这四个字。

明知刘封是要撕掉他最后的尊严,可是他却别无选择。

在性命与尊严之间,他只能选择一样。

扭捏了半天之后,孙权只能垂着头,低声的道了一句:“我愿意归降刘将军。”

“什么?我没听见,麻烦仲谋你能不能大点声。”刘封倾着耳朵,故意装作听不到。

孙权脸色已胀如充血,只得咬着切又道:

“我孙权,原意归降刘将军。”

刘封还没玩够,仍道:“你的声音太小,我还是没听见。”

在这般羞辱之下,孙权简直快要疯了,此刻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羞辱难当之下,孙权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扯着嗓门大声道:“我说,我孙权,愿意归降你刘将军。”

这一回,周围的三千将军尽皆可闻,不禁都因孙权的丑态而笑。

刘封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昂首道:“好吧,我刘封接受你的归降。来人啊,速送仲谋起程,连夜将他送往荆州吧。”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天下掉馅饼?

巢湖。

巨大的楼船上,“周”字的大旗依然在迎风飘扬。

船舱之内,气氛却是异常的沉重。

周瑜躺在床榻之上,气息奄奄,神色灰暗。

他不时的会大咳一番,每一次都仿佛在消耗着他残存不多的生命。

那一场洗刷怨屈的一战,他以病躯在雨中苦撑了数个时辰,尽管他笑到了最后,但那一场大雨的侵袭,却也让他身体遭受重创。

左右诸将,皆环立于榻边,默默不语。

就在几天之前,他们还满怀着追随周郎,成就大业的热血。

而此刻,热血却被周郎的倒下尽旨扑灭。

周瑜就是他们的希望,希望灭了,他们的前途又将在何方?

又是一阵大咳之后,周瑜昏昏沉沉的思维似乎被震醒。

他在侄子周峻的搀扶下,靠着床栏挣扎着坐了起来,看了众将一眼,有气无力的问道:”江东战事怎样了?”

凌统上前一步,默默道:“禀都督,陆逊等辈群起迎降刘封,吴侯走投无路,已经投降了刘封,现在整个江东已是都是他的了。”

“这么快……嗯……看来我果然没看错这个刘封……”周瑜似乎并不觉着惊讶,仿佛今日事态的发展,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先前巢湖之战得胜后,他本有希望率军急入长江,抢先一步夺取江东。

然而,正是因为他病倒的原因,数万吴军群龙无首,只能停驻在巢湖,眼睁睁的看着刘封“窃取”了他们的胜利果实。

“叔父,你现在身体不适,不如咱们暂且退回合肥,待你养好身体之后,咱们再南下争夺江东。”侄儿周峻面带忧色的劝道。

周瑜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命不久矣,只怕已经撑不到回合肥了。”

“都督……”众将一惊。

周瑜摆手示意他们休言,接着喘着气道:

“我一死,刘封必起大军北攻两淮,尔等不许再做无谓的抵抗,统统归降他便是。”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失色。

凌统急道:“我等拥两淮之地,数万之众,怎能不战而降?”

周瑜凝眉道:“当今天下,除了我之外,已无人是那刘封的对手,尔等若是顽抗,只能是无谓的牺牲。”

这一番话后,众将尽旨沉默了。

他说得一点都没锗。

关羽、曹仁、鲁肃、菖洪…多少当世名将,都败在刘封的手下,而今这个年轻的雄主,更是雄据江南半壁天下,连曹操和刘备对其都望而生畏。

凌统他们,虽自认骁勇,若追随着周瑜,尚有几分底气。周瑜没了,他们当中自是无人敢自称能挑起大梁与刘封一战。

凌统恨恨的握拳,关节都在吱呀呀的作响,他皎着牙道:“就算如此,但若就此俯首称臣,我等不甘,不甘啊!”

这时,侄儿周峻也道:“叔父,莫非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挽回的余地……”

气息奄奄的周瑜,沉眉半晌,叹道:“如果你们实在不甘心,我这里倒是有一计,可让你们做最后一搏。”

众将的情绪,立时为之一振。

周瑜精神愈发的低沉,他只能强撑着道:

“只是这一计能否成功,还要看天意。不过你们要答应我,如若计策失败,千万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向刘封俯首称臣便是,我相信以他的胸襟,绝不会为难你们。”

“我等谨记都督叮嘱。”凌统代表众将向周瑜承诺。

周瑜这点微微点头,摆手道:“你们都附耳过来吧。”

群#####样###濡须口。

四万荆州军,文聘、张任等宿将尽集于此,刘封是打算在这里,跟巢湖的周瑜军打一场恶战。

虽然双方之前约定,共讨孙权,平分孙权。不过,谁都知道,那只是一纸权宜之约而已。

如果互换位置,刘封相信,周瑜也会这么做。

只是,刘封猜不透的却是,周瑜和他的大军,为何会这般长时间的停留在巢湖,不战亦不退。

“周郎啊周郎,你这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濡须坞中,刘封满腹狐疑。

正当这时,亲兵来报,言是周瑜的使者,其侄周峻到了。

“看来周郎终于坐不住了。”刘封笑看了一眼左右,摆手道“请他进来吧。”

过不多时,那个和刘封有着一面之缘的年轻人徐徐步入帐中,当刘封看清他时,心中不禁微微吃惊。

眼前的周峻,身着素服,臂缠黑纱,神情黯淡悲伤。

如此神情装束,不仅是刘封,左右诸将无不是面露异色。

“公严,你这是……”刘封奇道。

周峻拱手躬身,用沉重的口吻道:“公瑾叔父数日之前病逝,峻特奉叔父遗命,前来向刘将军告衷。”

周瑜!

死了!

诺大的军帐,瞬间沉静无声。

这个消息,确如晴天之雷,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刘封的脸上,亦难掩惊讶之色,他忙把周峻扶起,面带伤感之色,叹道:“我正想与公瑾把酒言欢,纵论天下,谁想上苍竟是这般无情,唉……人死不能复生,公严还请节衷吧。”

当年江陵之战时,周瑜身负箭伤,亦是假扮病死欺骗过曹仁。

眼下,在这样一个微妙的时间点上,周瑜突然病故,这不得不令刘封产生了怀疑,但在周峻面前,这伤感的戏份还是要做足的。

周峻宜起身来,叹息半晌后,又道:“叔父临终前留有遗命,言是刘将军乃真命之主,故命我等旧部,以两淮之地归顺刘将军,还望刘将军不弃,能够收留我等。”

这个消息,比刚才那个更加劲爆,刘封兴奋得差点的就要笑出声来。

两淮之地D网,就这样白白的拱手送给自己,这简真是天下掉下个超大的馅饼。

倘若这事是真的,那刘封就不仅不费一兵一卒,轻易的将疆界延伸至徐州,可以同时从徐州和南阳对洛阳形成夹击之势。

而且,他还无故得到了四五万的东吴精锐之师,还有凌统、蒋钦等东吴宿将。

周瑜,你真是对我刘封好了,临死之前还给我留了这么一笔大遗产,这都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刘封的心中,何其的兴奋,但这并不能影响到他的冷静。

极力压制着内心的兴奋,刘封佯装吃惊道:“我何德何能,焉能受周郎如此重托,公严,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呀。”

周峻忽然伏地,诚恳万分道:“这是叔父临终遗命,我岂敢拿这事开玩笑。叔父还说,他希望刘将军能够为子绍公子留有一席之地,若能如此,他在天之灵也就安息了。”

周峻提到的“子绍公子”,即是孙策之子孙绍了。

临死之前,还不忘为故友之子保住一份安生富贵,周瑜对孙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眼见周峻这般诚恳悲伤,话说到这份上,刘封不由得不相信。

他一把将周峻扶起,正色道:“既然是公瑾的临终之托,那我只有恭敬不如从命。我现在就下令,以江东七县做为子绍的食邑,若是我不能保他一生一世荣华富贵,我刘封必遭天打雷劈。”

听得刘封这一番的保证,周峻的表情这才安心下来,遂是拱手郑重的道了一声:“多谢将军。”

当下,刘封便将周峻安顿好,接着便派陈震前往巢湖吴军,一面商议归顺事宜,一面顺道查探一下,周瑜是否是真的死。

享≠###撑享≠##群#几天之后,陈震归来。

“恭喜主公,周郎的确归天了。”

陈震是怀着兴奋喜悦之色,将周郎已死的消息道来,说出之后,才觉这用词有些不妥,遂是讪讪一笑。

刘封精神为之一振,问道:“你可看清楚了吗?”

陈震点头道:“我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还趁着拜祭之时,悄悄试探过那遗体的脉博,周郎确实已死。”

听他这一番话后,刘封长松了一口气。

当他确认周瑜已死后,兴奋之余,心头却也有几分唏嘘。

倘若不是互为不同的阵营,刘封相信,他绝对可以和周瑜成为知己。

只可惜,世事无常,很多事,也仅仅只能是美好的愿望而已。

陈震接着道:“东吴的凌统,护送着周郎的遗体先行南下,回往江东安葬,其余吴军将士,将暂时留在巢湖,听候主公后续的收编,目下运送遗体的船已在路上,几天后就可以抵达濡须坞。”

刘封点头道:“介时丧船若到,我一定要亲自上船去拜一下周郎。”

无论是收揽人心,还是出于个人对周瑜的敬佩,这么做都是十分必要的。

“那我现在就再去一趟,先行和凌统等安排一下介时的诸般事宜。”

陈震当即告辞而去。

此时,帐中的诸将,皆是兴奋振作,唯有一年轻人,却是神情沉寂,似乎若有所思。

那人,正是陆逊。

先前陆逊据建业迎降之时,刘封大喜之下,当即封其为安北将军。

不过陆逊毕竟新降,刘封对其无法给予所有的信任,故而借着对抗周瑜为名,将陆逊带在身边。同时,并临时委任庞统兼任扬州刺史,令他去建业主持安抚收降等诸般事宜。

陆逊的不同常人表现,自然逃不过刘封的眼睛,他便问道:“伯言,莫非你对此事尚有疑虑不成?”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死周郎

三天后。

整个濡须坞一片素白,为了表示对周瑜哀悼,也为了收揽江东人心,刘封下令全军为周瑜举衷。

将近黄昏时分,那一艘孤零零的战船,出现在了天水尽头。

顺着濡须之水南下,挂满白幡的战船,很快的进入了视野之中。

几艘荆州巡逻船旋即出动,“护送”着那条战船向着坞港驶来。

与此同时,濡水以及长江中的舰队,在收到刘封的密令之后,皆进入战备警戒状态。

陆上,侦骑已北上二十余里,严密的监视着巢湖方面的动向。

周瑜太过厉害,就算是他人已经去了,刘封依然不得不防。

没有任何异状,承载着周瑜的那艘战船,顺利的驶入了濡须港,徐徐靠上栈桥。

桥板放下,栈桥上身着素衣的甲兵左右分立,二十余名精锐的亲兵先行上船,在不太张扬的确认过船上没有异常之后,刘封方才穿过栈道,走上战船。

最下层的甲板上,周瑜的棺木静静的安放在那里,左右跪伏着其子周循,以及凌统、潘璋等亲信的1日将,还有几十名亲兵。

这些人皆只着素衣,身上没有任何兵器,而且先前刘封的亲兵也检查过,整艘船都已经卸去了武装。

刘封面带着伤感,迈着沉重的步迈走到周瑜棺前,左右的周瑜旧属,尽皆匍匐于地,不敢仰视这位雄据半壁江山的霸主。

来自棺前,刘封敬上一炷香,然后深深的一鞠躬,周瑜其子周循哭泣着在旁磕头还礼。

战船之上,泣声连连,悲伤的气氛感染了整个坞港,栈桥上候着的严颜等将士,不禁也为之动容。

刘封并来说话,只是望着周瑜的灵位,摇头深深一叹,然后便转身欲要离去。

方才走出没有三步,突然之间,整个船晃了一晃。

本是匍匐在地的凌统猛的一跃而起,几步冲到舷边,将那通往栈桥的桥板奋力掀翻。

与此同时,其余吴人也一跃而起,将周瑜的棺木一下子推翻。内中所放的,竟然并非是周瑜的遗体,而是满满一棺材的兵器。

惊变突生。

刘封大惊失色,左右亲兵急拔兵器,迅速的将刘封环护其中。

吴人们仿佛经过事先演练一样,迅速的抄起兵器,数十号人将刘封等人包围其中。

栈桥上的严颜等辈,眼见突发变故,惊骇之下,当即便欲冲上战船救驾。

这时,固定船身绳索的却突然尽断,战船竟然是在不起帆用桨的情况下,迅速的马史离了岸边。

严颜等冲到桥边时,赫然发现,那水面下竞早已潜伏着十数人,在水中推动着战船在移动。

很显然,这是一场精心策划好的圈套。

诸将见刘封被困船上,无不震撼,坞壁内顿时乱成一团,一艘艘战船纷纷追击而出。

战船上,凌统冷视着重围中的刘封,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周瑜的遗计,果然效奏了。

周瑜早就算到,刘封为了收拢人心,必定会亲自来他的棺前祭拜,这个时候,就是他们动手的绝佳时机。

一艘战船,身处在无数的荆州军中,这本身就可以让刘封放松警剔,而且,对方做梦也不会想到,凌统他们居然会把兵器藏在周瑜的棺材之中。

眼下,虽然成百的敌舰正在追来,但在这一艘船上,刘封身边不过十余名亲兵,凌统他们却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刘将军,我们并不想加害于你,我们只是想拿回原本属于东吴的一切而已。”重围之外,凌统大声说道。

刘封一言不发。

凌统表情渐渐肃厉起来,沉声道:“我知道刘将军你武艺高超,但还请你看清楚现在你所面临的形势,我劝你还是放弃抵抗,乖乖的与我们合作吧。”

重围中的刘封,依1日是沉默不语。

凌统有点被对方的沉默逼火了,步迈一动便要动手,这时,潘璋却一把将他肩膀按住。”先慢着,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军帐中,周峻在来回的踱步,神色间的焦虑与不安时隐时现。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原本的平静骤然而破,喧嚣吵闹之声大作。

周峻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他掀开帐帘便欲出去看个究竟。

就在他刚刚要出去时,几名荆州军却冲了进来,为首的一名小都尉冲他喝道:“我主有令,未得他的允许,你不得擅离此帐。“周峻神色一变,遭此无理对待,他的心中反而一喜。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我出去,你家刘将军在哪里,我要见他。”

周峻佯装惊怒,迫切的想要知道刘封是否安好。

那都尉也不理会他,向左右交待了一声便大步离去。

“他们不敢回答,那就意味着刘封现在极有可能无法见我,难道凌将军他们成功了……”

周峻精神大为振奋,想到此节时,他反而是不急了,索性坐了下来,脑海中,已经开始勾勒属于他们年轻一代的蓝图。

外面的越来越热闹,似乎荆州军已是大乱。

听着那喧嚣吵闹之声,周峻的心情却是愈加的欣慰。”‘死周郎亦能擒活刘封’,叔父不愧是叔父,你这一招遗计,实在是大妙呀….正当周峻大赞他的叔父时,帐外脚步声再起,帐帘被轻轻的掀开,一人扬长而入。

周峻抬起头来,当他看清入内之人是谁时,整个人瞬间被石化。

仿佛,他看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之事。

“公严,你不是一直吵着要见我么?怎么现在我来了,你反而有点吃惊呢。”

俊朗的面容上,浮现着一丝诡秘的笑,说话那人,正是刘封。

周峻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口中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不是已经……”

刘封看了一眼帐外,淡淡道:“你说被你们绑架的那人吗?那只不过是我临时找来的一个替身而已。”

当周峻听到“替身”二字时,整个人如同坠入到无底的深渊一般,瞬间变得心灰意冷,腿脚一软,无力的便坐倒在地。

刘封冷笑了一声,扭头走出了帐外。

大帐之外,早就恢复了秩序,先前喧嚣吵闹,只不过是刘封故意让士卒们演给周峻听的。

周峻做梦也不会想到,当他在窃笑之时,刘封却在暗中,用嘲讽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自以为是。

帐外的陆逊一见刘封出来,忙是微微的躬身。

刘封拍着他的肩叹道:“伯言,幸亏你的提醒,若是我被那死去的周郎给算计了,这脸可就丢大了。”

“是主公英明决断,逊只不过是略加提醒而已。”陆逊毫不居功,淡淡而言。

先前,当刘封打算亲自去拜祭周瑜时,他就看出陆逊似乎有不同的见解。

刘封问其何故,陆逊只说了一句话:周郎若就这般静悄悄的死去,就算不得江东美周郎了。

正是这一句话,让刘封意识到,自己绝不能太过大意。

权衡之下,刘封便挑了一个形容跟自己有几分神似的人去拜祭周瑜,在他看来,只要不去跟那些吴人接触,自然便不会存有风险。

至于凌统等人,竟然会以那种形式突然发难,这倒是刘封事先未曾料到的。

此时,刘封远望着濡水上的那一艘白色战船,不禁感慨道:“周公瑾,看来你我终究只能做敌人……”

##########战船上,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潘璋的那一句“有点不对劲”,让凌统心里着实咯噔了一下。

额头上一滴冷汗滚落,凌统低声道:“哪里不对劲了?”

潘璋沉眉道:“你看那刘封的手。“手?

凌统面露狐疑,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刘封按在剑柄上的手。

他的手,在颤抖!

陡然间,凌统的神色一变。

没错,刘封的手确实是在颤抖。

他在害怕。

一个斩杀过关羽和蕾洪,一个从夹缝中撑出一片天,一个只身前往江东求亲的人。

这样一个人,必然拥有着常人难及的胆色,即使是面对着死亡的绝境,也一定会保持着沉稳从容。

而眼前的这个刘封,竟然却因害怕而在颤抖!

为什么?

除非……这一刻,凌统的心头如被铁锤重重一击。

他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惊恐,突然大喝了一声:“刘封!”

重围中的那个“刘封”愣怔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目光忙是转向了凌统这边。

一试之下,真相大白。

凌统与潘璋相视一眼,二人的脸上尽旨浮现出失望之极的表情。

“放下吧,都把兵器放下吧。掉转船头,回往濡须坞。”凌统无力的下达了这道命令。

周围士卒们大吃一惊,周循急道:“公绩叔,大局已操于我手,你这是做什么?”

一双双惊异的眼睛,随着周循,齐刷刷的望向了凌统。

凌统苦笑一声,指着围阵中的“刘封”,无奈道:“因为,里面的那个刘封,根本就是假的。”

假的?

震惊之下的吴人,齐刷刷的又把目光转向“刘封”。

在场的吴人,根本不曾见过刘封的长相,当荆州人都称呼那上船者为“主公”时,他们便本能的信以为真。

那“刘封”亦是吃惊不已,愣顿了一刻,却是搔着后脑讪讪笑道:“还是让你们给看出来啦,呵呵……”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最后一条路

(最近卡文卡得厉害,今日这章少了点,大家见谅吧)刘封驻马于栈桥上,注视着那一艘艘战船徐徐的驶归濡须坞。

刘封有点感到奇怪,既然凌统他们敢行此险招,势必就抱定了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

可是眼下,凌统等既然已经知道事败,却不逃不战,反而又回到了濡须坞,这就有点意外了。

莫非,凌统等辈,乃是怕死之徒?

不,应该不是。

刘封就是因为想不通透,所以才未下令水军将他们歼灭,而是容他们入港,看看他们有什么目的。

船行靠岸,数百士卒哗啦啦的便围了上去。

桥板放下,凌统、潘璋和周循等辈,皆空手低头默默的走下船来。

“主公,这些言而无信之徒,竟敢妄图对主公行凶,何不将之尽数斩杀,以儆效尤。”

老将严颜怒气不减,一脸的杀气滚滚。

凌统等辈妄图借着归降之机,诱擒自己,如此举动,若是换作平常,以刘封的性格,必定会以杀立威。

不过现在,刘封却不能这么狠。

周瑜手中有兵七万,据有半个扬州和整个徐州。

目下,刘封虽然可以杀了凌统等辈,但寿春、下邳一线的蒋钦等尚据有数万之众。

倘若此举令蒋钦等将心寒畏惧之下,北投曹操,或者是公然与自己对抗,到时岂非还要费一番功夫。

权衡之下,刘封暂压杀意,淡淡道:“先看看他们有什么话说吧。”

凌统和潘璋几人,在荆州军将士愤慨的目光逼近下,默默的走到刘封近前。”凌将军,我刘封以诚心相待,你们却这样回报,真真是叫我心寒啊。”刘封高踞马上,失望的叹息道。,凌统上前一步,单膝伏地,将一封帛书双手奉上,默默道:“这是周都督写给将军的遗书,他临终前有交待,如若我等事败,便将此书交于将军过目。”

周瑜的遗书?

听凌统这话,莫非周瑜早就料到,他这一招遗计会失算吗?

“拿来给我看看吧。”

刘封疑心之下,好奇心更起,饶有兴致的想看看周瑜对自己会有什么遗言可说。

接过那份信,展开帛书,俊秀的字迹如见其面,一个个跃入眼帘。

信的内容很简单。

一开头便是一句抱歉,抱歉临死前还设计了刘封一把。

接着,周瑜在信中声称自己这一计,只是为了平患部众的不甘而已,希望刘封能够体谅。

最后,周瑜又说凌统等辈,皆是忠义骁勇之辈,自己临死前有过叮嘱,一旦此计失败,他们就会死心塌地的转而效忠于刘封,希望刘封能够以莫大的胸襟宽恕他们。

看过这封信后,刘封不由得感慨万千。

先前他还在为识破周瑜的计策感到庆幸,而现在看到这封信,却才明白,原来周郎早就知道他的计策会失败。

刘封现在忽然有种感觉,凌统等人演的这一出“闹剧”,这时看来,倒更像是一位神交的故友,与他开了一个玩笑而已。

“我等皆愿为刘将军效死力,但若将军不恕我等之罪,大可斩了我等以解心头怒气,我等无怨无悔。”

凌统抱拳而言,语气慷慨诚然。

此刻,刘封的怒气悄然而逝。

他翻身下马,一把将凌统等扶起,微笑的注视着他们,欣然道:“能得到诸位相助,我刘封的大业何愁不成,我们就上下一心,共创一番霸业。”

##########洛阳城。

一场大雨方过,头顶依然是黑云压城,仿佛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很快又要落至。

高门大宅之中,那身长-尺,神情淡漠的中年人,正自大堂外的台阶上踱步。

阴凉的湿风,卷着几分泥土的味道,穿过庭院扑面而来。

三寸黑白混杂的胡须随风而动,宽大的衣袍,随风呼呼作响。

一阵细碎的脚步传来,他抬起头来,视野之中,匆匆向他走来那人,正是蒋济。

这蒋济本为楚国平嗣人,年轻之时曾闻名于江淮,投奔曹操之后,转任扬州别驾。

当年江陵之战时,周瑜为缓解江陵压力,故用庞统之计,请孙权率军攻合肥。

那时曹操只派汝南守将张喜率干余步骑去解合肥之援,当时蒋济便向刺史献计,诈称得到张喜书信,步骑四万已近合肥,修书三道,分遣使者入合肥告知守将。

结果,一使入城,别外两使却被吴军捉去,孙权信以为真,当天就吓得烧毁营寨,退回江南,合肥因此得到保全。

此后,蒋济屡番献计,逐渐得到曹操的认可,后经数度的升迁,时值如今,已官任右中郎将。

“仲达,南边出了那么大的事,你倒是悠闲得紧口阿。”蒋济笑言当中,暗含着几分讽意。

蒋济口中的这位仲达,正是河内司马懿。

司马氏乃河内名门望族,司马懿在土林间又颇有名声,当年曹操看重其名,屡番的征辟,司马懿不得不选择出仕。

结果,司马懿却又因有“狼顾之相”,虽出仕而不为重用,时值如今,不过为相府东曹属。

不过,这二人却是私下的密友。

司马懿淡漠的脸上顿露微笑,他携着蒋济一同入内。

宾主坐定,司马懿笑道:”近来偶感风寒,一盲在家休养,不知南边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蒋济饮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将周瑜自立,刘封灭吴,随后周瑜病死,死前将两淮送与刘封等等诸般之事,一口气全部道来。

罢了,蒋济又道:“而今刘封雄据荆、益、交、扬、徐五州之地,带甲之兵不下三十万,已然跃居天下第一大诸侯,仲达,你说这算不算是大事呢?”

蒋济在扬州为官多年,有不少1日识,故而东南发生之事,他知道的甚至比曹操还要快。”这个刘封,真是不简单,没想到刘玄德能养出这么一个好儿子……”

司马懿的回应,只不过是一句平淡的感叹而已。

蒋济扁了扁嘴角,抱怨道:“仲达,现在可不是感慨的时候,天下大势已变,你我应该要提前有所准备了。””你的意思是……”司马懿眉头微微一凝。

先前曹操趁刘孙相争之际,趁机抽出兵力来再攻潼关,欲要先灭刘备,夺还关陇。

但曹操却没想到,刘备深得关中人心,攻之不易,双方在潼关僵持数月,却无任何进展。

而就在刘备和曹操争持不下时,刘封却在数月之内,几乎全盘的鲸香了东吴的一切。

眼下的形势,刘封显然已取代了曹操的位置,成为天下第一的霸主,南北实力就此逆转,这正是蒋济所指的“天下大势已变”。

蒋济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扫了一眼外面,见是隔墙无耳,方才转身凑回司马懿身边。

他压低声音,几乎用耳语道:“刘封下一步的目标,必定是北进中原,而菖丞相被二刘东西夹击,依我之见,多半已是无力抵挡。中原易手在即,我等焉能不早做准备。”

“哦。”司马懿随口应了一声。

蒋济就不爽了,咧着嘴道:“仲达,你就别一副不愠不火的样子啦,这里又没有外人。

大变当前,你不拿主意谁拿主意。”

司马懿笑了笑,他站了起来,一手抱胸,一手摸着下巴,在这堂中徐徐踱步。

良久之后,一丝狡黠从眼中一闪即过。

#######替##潼关。

大帐之中,曹操铁青着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生平,从未感到如此沮丧过。

即使是当年兖州反叛,几乎被陈宫和吕布逼到无家可归的地步,他也从未有过灰心丧气。

但是现在,曹操却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了一种失落。

就在几个月前,他收到了来自于兖州的情报,周瑜、孙权、刘封,三个江南豪雄大有拼个你死我活的迹象。

那时,他还自信的以为,他可以趁机收拾了刘备,然后再回过头来,收拾南方那几个三败俱伤的诸侯。

但是现在,仿佛千里之堤处处崩溃,天下局势就如决堤而出的洪水一般,根本已完全的超出了他的控制与想象。

是我老了吗?

曹操看着手中那道,关于刘封一统南方的情报,内心中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质疑。

“刘封已经一统南方,尔等有何看法。”

曹操放下手中情报,环看着四周谋士,沉声问道。

无人出言。

曹操把目光投向了刘哗,刘晔犹豫了一下,只得道:“刘封一统南方之后,下一步必然会从南阳和徐州,两个方向上对洛阳进军,丞相不可不防。”

“怎么个防法?”曹操冷冷问道。

“这个……”智谋如刘晔,一时也难解这困局,他的额头间不禁汗珠直淌。

再看其他谋士,皆是低头躲闪着曹操的目光,个个面带愧然之色。

最后,曹操将目光定格在了贾诩身上,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老狐狸。

前次,正是他所出的那一道连环计,让曹操连失南阳和关陇,彻底丧失了对南方的优势。

曹操对此,自然是深为怨之。

但是到了现在,曹操也深知,除了此人之外,只怕再无人能解他的难题。

曹操的神态变得缓和了几分,和,你可有何高见。”

贾诩轻咳了一声,淡淡道:“下这般形势,丞相唯有一个选择,这困局。”

司道:”文诩以为,眼方才能扭转“什么选择?”曹操精神为之一振。

“联合刘备,共抗刘封。”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新的战略

“联合刘备?”

曹操的眼睛瞬间斗睁,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不可能之事。

那个人,可是刘备啊。

从徐州时代起,一直跟自己斗到现在的宿敌。

在曹操看来,这个世上,他和任何敌人和解都没有问题,唯独刘备除外。

更何况,还是自己主动提出和解。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岂能与那织席贩履,反复无信之徒和解。”

贾诩的计策方出,曹操便拂袖断然否定。

仿佛早料到曹操会否决自己的计策,贾诩也不再多劝一句,当即便闭口不再言语。

大帐之中,很快又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曹操激愤的心情渐渐平伏,他环视众谋臣一眼,板着脸问道:“除了联合刘备,难道就没有别的计策了吗?”

曹操的语气变得缓和许多,听其言语,似乎开始有软化变通的迹象。

这时,刘晔小心翼翼道:“丞相,其实我以为,暂时的联合刘备,倒也不失为一条两全其美之计。”

曹操眉头一皱,但这一次,他却未像方才对待贾诩时一样,断然的否决。

他沉顿了一下,不情愿的说道:“那你倒说说看,怎么个两全其美。”

刘晔暗松了口气,不紧不慢道:“两河腹地,乃是国家根本所在,刘封若是从南阳和徐州同时出兵,则我两河腹地便将直面其兵锋。

至于刘备,我们有函谷关之险,实际上其对中原并不能构成实质性威胁。所以,眼下刘封才是腹心之患,刘备只不过是皮肤之疾而已。”

刘哗的分析,曹操表面上并没有表态,但私下里却是不得不认同的。

当年他和袁绍斗得你死我活,争得不就是两河中原之地么。

而今,无论是出于政治意义,还是经济意义,他都必须誓死的保卫他的中原根基。

“说下去。”曹操的表情,此时已变得平静许多。

刘晔精神稍稍一振,接着道:”刘封杀关羽,袭荆州,夺西川,与刘备有不共戴天之仇,其必不愿看到刘封坐大。以刘备的智谋,他应该很清楚,他若再一味的针对我们,只会令刘封渔翁得利。所以说,现在的刘备,恐怕比我们更先想到化敌为友,共抗刘封。““嗯。”曹操微微点头,“刘备养虎为患,以其奸谋之术,必能预见到继续纵容刘封会是什么下场。”

刘晔顺势道:“所以,我们现在若是能暂时联合刘备,让刘备牵制住刘封一部分的兵力,如此一来,丞相便能集中优势兵力,一举将刘封击破,然后再回过头来收拾刘备,岂非两全其美之计。”

刘晔就像是一个老师一样,耐心的为曹操分析权衡了诸般的利弊。

其实,以曹操的见识,他又岂会分不清其中利害。

只是,心中虽知,但这面子上却过意不去,所以他才一时间无法接受和刘备这个宿敌和解。

经过刘晔这一番话后,曹操渐渐有了台阶下,他沉吟了半晌,便叹道:“既是如此,那就依文和与子扬之计行事吧。”

##########三天之后,一封曹操的亲笔修书发往了潼关。

在此之前,曹操为了向刘备表现出友善的诚意,主动开始将潼关之兵撤往弘农一线。

此时的刘备,正如刘晔所说的那样,他的心情并未比曹操好过多少。

尽管眼下的他,已经全取关陇,占据汉中,实力上,比当初诸葛亮所设想的跨有荆益还有强很多。

但问题时,刘封的快速崛起,已经全盘的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现在所拥有的实力,在刘封面前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故而,当曹操主动表示和解,并且先行撤兵后,刘备也率军还于长安,只留张飞率万余兵马镇守潼关。

回到长安的当天,刘备便在他的军府中召见了诸葛亮、法正等心腹谋臣。

“孔明,孝直,而今曹操许诺以朝廷的名义,承认我对雍凉二州的占有权,想和我化敌为友,共同对付刘封。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法正冷笑一声,不屑道:“曹操这是中原起火,两头难顾,所以才想借我们来牵制刘封,倒是打得好算盘。”

诸葛亮亦是摇扇笑道:“曹操能拉下脸面,主动的提出与主公和解,也实在是难为他了,依我看,主公倒不妨考虑答应他。“听得诸葛亮此言,刘备的神色立时一变。

要知他刘备自徐州之时起,无论落魄到何等程度,都一直坚定的打着反曹的旗号,正是因为这面旗帜,才使他成为天下反曹人士的精神偶像。

而现在,若是要他放弃一生的政治理念,改讨伐“汉贼曹操”,变为和“曹丞相”和作,共讨刘封,名声上的影响,刘备不得不考虑。

未等刘备开口,诸葛亮接着又道:“亮知道主公在顾虑着什么,但是事有轻重缓解,主公难道不觉得,目前这种形势,已经没有什么能比阻止刘封夺取中原更重要的了吗?”

寥寥数语,轻易的便打消了刘备的顾虑。

自从他当年靠着擒拿张鲁,兵不血刃的拿下汉中之后,似乎就放下了很多羁绊,对于”仁义”什么的看淡了许多。

所以,诸葛亮只稍稍的一劝,刘备便即放下了方才那一层的顾虑。

当下,他点着头道:“军师言之有理。”

这时,法正却道:“话虽如此,可是曹操的目的,分明是想借我们之手,帮着他对付刘封。而我们对付刘封,无非是从汉中攻剑阁,或是从长安攻武关,这两道险关皆攻之不易,到时候若是徒损钱粮,却无任何收获,反让曹操得了便宜,那就得不偿失了。

刘备的表情很快又凝重起来,目光重新转向诸葛亮:“军师,孝盲所说,也不无道理呀。”

诸葛亮俊朗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诡秘道:“曹操的如意算盘,亮怎能不知。”

诸葛亮那言语口气,似乎另有图谋。

刘备的精神顿为一振,忙问道:”军师莫非已有良策?”

诸葛亮大步走到屏前地图之前,羽扇指向地图,信然道:“主公请看,假设我们与曹操和解,使其放心的与刘封交战,那么曹军的主力必会调往兖州和颍川一带,以防刘封从徐州和南阳方向的夹攻。”

刘备和法正一起走到地图边,静静的倾听着诸葛亮的分析。

“我们可假意的从武关攻打南阳,介时,趁着曹操主力东移时,突然移兵向东,正可坐收渔翁之利。”

绕来绕去,孔明的计策,似乎依然是抢在刘封前头夺取中原。

法正却摇头道:“孔明,你的设想是好的,可是以曹操的奸滑,即使以主力对付刘封,也不会对我们不加任何提防。只要他在函谷关一线留有少许兵,依仗险关据守,我们即使以大军突然东进,也未必能先夺洛阳。”

“孝直,我什么时候说要攻取洛阳了?”

诸葛壳笑着来了一句反问。

刘备和法正同时一奇,一时未想明白诸葛亮到底有何用意。

诸葛壳手中的羽扇,从洛阳往上稍稍一移,指向定格在河东。

“我大军东进,却并非是攻洛阳,而是由蒲坂津攻取河东,北上夺取并州,然后再向东出井陉口,绕道进入河北平原。此时曹操主力尽在河南,河北诸州已是一片空虚,我大军所过,必可轻易夺取幽冀二州……诸葛亮这全新的战略,如黑夜中的灯火一般,瞬间让陷入了思维定式的那二人豁然开郎。

未定诸葛亮说完,法正便接口道:“介时,就算刘封夺取了中原,但我们却抢占了河北,到时候关中和冀州两路出兵,从北向南,从西向东形成俯攻之势,凭借着骑兵之利,便可长驱直入,一举扫灭刘封。”

法正说到兴奋之处,竟是唾沫横飞,溅了刘备一脸。

而此时的刘备,却已浑然不觉,整个身躯的热血,都被诸葛亮全新的战略构想点燃。

目光中闪烁着激动,对着地图的他琢磨许久,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刘封,刘封,哈哈~~”

##########收降周瑜旧部之后的刘封,为了巩固东南方面的统治,遂是将他的前将军府暂时移至了寿春。

这座两淮的核心重镇,向北可钳制徐州,向南又可以威慑江东,正是坐控徐扬二州的关键所在。

江东方面,刘封虽暂时以庞统代理扬州刺史,但却仿效益州1日事,大量的重用顾雍、虞翻等土著士人,除几个重要之郡的太守之外,其余文官方面,皆以土著士人充当要害。

虽是如此,但刘封却又命蜀将严颜,率军一万驻扎于“濡须口”这一战略要地,作为控制江东的武力保障。

在完威了一系列的人事调动后,刘封便仿效曹操,大量的迁调丁口北上两淮,以寿春为核心,更大规模的兴建屯田,以为他将来的北伐提供粮草保障。

不过,就在刘封养精蓄锐,准备实现他北伐中原,一统天下的大业之时。

一道发自魏延发自南阳的情报,却给刘封平添了几分忧虑。

魏延在情报中声称,他派往关中的细作发回消息,刘备方面正在商洛集结兵马,似乎有兵出武关,进攻南阳的迹象。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母女

武关乃战国时期秦国所置,关城建于狭谷间的一块高地上,北依少习山,南临武关河,依山傍水,雄伟险绝。

此关为古时秦国之南大门,和函谷关、萧关、大散关称为“秦之四塞”。

当年秦末之时,楚怀王与众将约定,先人关中者为王。

当时项羽被章邯所牵制,分身无暇,刘邦便趁机举兵西进,他本是一路高奏凯歌,但却在函谷关前受挫。

攻坚不下的刘邦,无奈之下,便采取声东击西的战术,绕道南阳,改由武关攻入关中。

故是武关一地,虽为险关,但其坚固程度,却要稍逊于函谷。

当初刘备袭取关中时,为了防备曹操的军队由武关北援关中,故而在占领潼关的同时也抢占了武关。

曹操之所以没有选择由武关北进关中,却是因为武关道这个地方,位于关中的一段较为平坦,而位于南阳的一段,则极为崎岖。

目下魏延发来情报,言是刘备有从武关进攻南阳的迹象,理论上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伯言,刘备想攻南阳,你怎么看?“口寿舂军府中,刘封将魏延的情报示于了陆逊。

而今庞统镇建业,徐庶镇下邳,马谡镇东三郡,刘巴镇蜀中,蒯良镇襄阳,原从或是信任的谋臣,皆被委以重任,不在身边,刘封便索性把陆逊加入了自己的谋士集团。

这位儒雅之士沉思良久,淡淡道:“依我之见,这很可能是刘备与曹操达成了某种协议,二人或许已经打算联起手来,共同对付主公。“口“刘备与曹操联手?”

想象着这两个宿敌握手言和,把酒言欢的场面,刘封就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他笑了一笑:“刘备素来将曹操视为’汉贼’,自认为是反曹的急先锋,正是因此才收买了不少人心,他会这么轻易的改换旗帜吗?”

陆逊也笑了,面带讽意道:“几年前的刘备或许不会,但当年他诈取汉中时,已经彻底撕掉了伪装。依我看,现在的刘备,为了利益,已经到了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地步,又何况是区区一面反曹的旗帜。”

刘封的心头为之一震,陆逊的话提醒了他,让他一时省悟。

这些年来,他一路高歌猛进,而今实力已超越了曹操,正是因此,对于刘备似乎变得开始有些不屑。

他一直认为,刘备只是待宰的羔羊,只等他灭了曹操之后,一口气将之宰灭。

这时看起来,刘备已经从一个伪君子,变成了一条什么部可以做的疯狗。

倘若刘备真的与曹操联手,确实还是件麻烦事。

“嗯,伯言说的很对,刘备他这是怕我了,怕到不惜和曹操合作的地步。”说到此时,刘封又稍有些得意,一想要刘备畏惧自己的样子,他心中就觉得痛快。

“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暂时却无法想通。”陆逊忽然口锋一转。

刘封目光望向陆逊,问道:“伯言但说无妨。”

“刘备虽有从武关攻南阳的迹象,但南阳一地乃四战之地,可攻而不可守,除了能牵制我南阳之军对许洛的进攻外,对刘备并无任何实际的利益。与其如此,刘备何不由汉中攻取西川,或是东三郡,这般两全其美呢。“陆逊这番话,令刘封陷入了沉思。

琢磨片刻,刘封忽然眼前一亮:“伯言,你是否在猜测,刘备仅仅只是假意与曹操合作,实质上仍然对曹操有所图的吗?“口陆逊淡淡笑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不过南阳地处要害,不能仅凭我的猜测就不加防备。”

刘封微微点头,沉吟半晌,便道:“伯言,我想派你去南阳,协助文长镇守南阳,不知你可愿意?“口在刘封的战略中,将来的北伐之战,魏延将统帅南阳之军北攻颍川。那么,当魏延不在南阳时,就必须有一个得力这人,来镇守南阳,为魏延解除后顾之忧。

陆逊此人,颇有略谋,且守有余而攻不足,以其作为魏延的后盾倒是再合适不过。

魏延乃刘封手下第一大将,陆逊自然是知道的,而自己以一降将身份,威为协助魏延的一方镇将,很明显刘封有借此来栽培他的意思。

陆逊心中感动,忙道:“诚蒙主公信任,逊愿效犬马之劳。”

刘封抚其肩笑道:“很好,伯言,我很看重你,千万不要令我失望。”

陆逊拱手慨然道:“逊必不负主公重任。”

几天后,陆逊便带着刘封的任命,起程前往南阳赴任。

##########寿春一县,自袁术时代起,就是扬州最繁华的所在。

尽管被袁术大肆搜刮掠夺之后,寿春曾一度的衰落下去,但后来经曹操多年的经营,寿春城早已恢复了往昔的繁荣。

自刘封将治所迂到寿舂之后,不仅军府的文武要员及其家眷陆续迁往寿春,益州、荆州以及江东诸地的镇将,按照惯例,亦将质子或是家誊送往寿舂。

这么多的达官显贵们纷拥而至,带来的不仅是大量增加的人口,还有数不清的财富。

短短数月之间,寿春城便变成了南方的商业中心,骤起的商机,吸引了大江南北数不清的客商前来。

在刘封将治所迁到寿春后的第三个月,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孙尚香母子到了。

抵达寿春之前,孙尚香先带着刘裕回了一趟娘家,那是自她嫁人荆州这么多年之后头一次还乡。

实际上,孙尚香对她那所谓的家乡,并没有多少感情,回到建业后,她只是带着小刘裕去拜祭了已故的母亲,而后便匆匆的北上赶往了寿舂。

当天,刘封亲自往寿春南门迎接他们母子前来。

车驾入城,小刘裕趴在车窗边,兴奋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对他而言全新的城市。

他们夫妻二人,则如小别的新婚之人一般,手携着手,只是微笑的看着对方。

这对人中龙凤,心有灵犀,纵有千言有万,不需开口,便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心思。

孙尚香如水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伤感。

刘封心思细腻,妻子神色变化,岂能逃得过他的眼睛,他便抚着她的手问道:“夫人,你有什么心事?”

孙尚香叹了一声:“我是想起了公瑾兄长,想不到他就那样去了,真是上天无眼。”

孙家的诸兄弟中,孙策性情洒脱,为人坦荡,唯有他对孙尚香这个“克父”的庶妹最是疼爱。

周瑜跟孙策情同手足,意气相投,故而平素对她也多有关照,故是孙尚香对他一直如亲兄视之。

而今,周瑜病死,孙尚香焉能不为之伤感。

“公瑾所立功业,足以流芳百世,他也算无撼了,夫人莫要太过伤怀。”刘封温柔的安慰道。

孙尚香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眸一亮,“夫君,听说小乔姐姐和阿玉也搬至了寿春,你能不能陪我去探望一下她们母女?”

凌统、潘璋以及陆逊等吴中诸将的家誊,大多已迁往了寿春城。周瑜虽故,但考虑到他的影响力,故而其所遗家誊也一并被迁至了寿春。

去探视一下小乔,也算是一种收拢人心,刘封何乐而不为,当即便应允。

于是,当天他二人回府,安顿休息过一晚,次日刘封便陪他去周府登门拜拜访。

车驾去往周府时,先前收到了消息的小乔,早已率一家上下等候在府门口。

下得马车,刘封扶着孙尚香走上高阶,小乔忙是盈盈一礼。

这是刘封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二乔”之一的小乔。

此时的小乔,6一身素净的深衣,连衣缘都是淡色,整个人如同一块白玉,透着恬静。只是她的脸色不佳,虽是施了些脂粉,终究掩盖不住苍白的脸色。而且她的身体也瘦削很多,站在那里一副弱不禁风的楚楚可怜相,口U人看着就心疼。

这也难怪,先前几年,周瑜一直身患重病,小乔日夜的侯奉在身边,劳心又劳力的。

而今周瑜病故,精神上又经受创伤,曾经的美人,变得如此的憔悴也在情理之中。

刘封心中感慨之时,孙尚香已上前一步,将小乔扶起,携起她的手,目中闪烁着泪光道:“姐姐,你受苦了。”

苍白的容颜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小乔抚着她的手背,轻声道:“我衣食无忧,哪里有什么苦的。”

身为权贵的女人,当然是衣食无忧,**当然不会苦,苦的却是心里。

说罢,小乔忙将身边一少女拉过来,使以眼色道:“阿玉,还不快拜见主公和主母。”

“阿玉拜见主公与主母。”

那少女低眉上前,向着刘封和孙尚香盈盈一礼。

小乔自嫁与周瑜,只为其生下一女,便是眼前这名叫周玉的少女。

这周玉年不过十岁,但却生得眉清目秀,玲珑剔莹,端得是一副美人胚子,假以时日,必能长成一位绝世的美人。

且她年轻小小,看起来便彬彬有礼,得体大方,见着刘封也不见得生怯,想来平素小乔没少悉心调教。

看到眼前这少女时,刘封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联姻

暂时放下那一闪即过的想法,刘封遂与孙尚香,在小乔母女的陪同下,人得府中。

这一番的探视,无非是孙尚香她们姐妹叙一叙旧情,刘封问一番嘘寒问暖的关怀之词。

临走之时,刘封又留下了些布匹、金珠之类的赏赐之物。

午后时分,他们夫妻二人告辞而去。

上得车驾之后,未行几步,孙尚香忽然道:“夫君,我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刘封一怔,笑道:“这么巧,我也正好有件事想征询夫人的意见。

“什么事?”孙尚香笑问道。

“夫人先讲吧。”刘封道。

孙尚香笑眯眯道:“是这样的,方才阿玉那女娃子,你觉得怎样昵?”

刘封心头徽微一动,隐约已猜到了几分。

他当下也不点穿,想了想道:”这位阿玉侄女,相貌秀气,处事也颇为得体,一看便知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

听得刘封这般夸周玉,孙尚香神色愈喜,忙道:“我也觉得阿玉这孩子很好,既然夫君你也这么认为,那咱们何不替阿裕定下这门娃娃亲,将来让阿玉做咱们的儿媳呢?”

原来如此,孙尚香果然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周玉这小姑娘无论是相貌、品性,还是出身都属上品,小刘裕若能娶她做媳妇,必定会是一位贤内助。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而已,刘封之所以看重周玉,主要是考虑到她的家门背景。

周瑜祖上,四代之内,出了三位三公,虽然比不上袁家这等家世显赫,但也是名符其实的衣冠望族。当年,孙策与周瑜结好,也正有借助周家影响力的考虑。

刘封所从其舅之刘姓,虽乃长沙大族,号称汉室后裔,但说到底,刘封还是原本姓寇,他本人也打算过,将来夺取天下之后,要恢复他的寇姓。

然而,寇姓却并非出身于名门大族,所以,刘封必须与世家大旗联姻,在身份上与世族靠拢。

刘封虽然娶了孙尚香,但孙家本就是淮泗次等土族,而且目下孙氏已然覆灭,其影响力只会越来越小。

所以,如果能让自己的儿子与周氏望族联姻,这其中的利益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况且,周瑜在东吴军队中极有影响力,如果他与周瑜结亲,就等于给凌统等东吴降将吃了一颗定心丸,同样有利于收拢他们的人心。

如此权衡之下,这般两全其美的好事,刘封如何能不答应。

这事孙尚香首先提起,刘封却又有心想逗一逗妻子,便装出一副忧虑的表情,叹道:”阿玉这孩子好是好,可是她大了咱家阿裕好几岁,这年纪上是不是有点不相符昵。‘孙尚香当即“呸”了他一口,佯装不悦道:“当初你娶我时,我还大你三岁,那个时候,你怎就不觉得年纪不符了,巴巴的却还要跑到江东来求娶我。”

刘封故作惊讶之状,奇道:”是吗?原来夫人你竟然比我大三岁,我一真不知道啊,早知道的话……”

一听这话,孙尚香脸色刷的一变,扭着刘封的胳膊嗔道:“早知道的话怎样,难道你还想反悔不威?”

见着夫人这般着急的样子,刘封甚觉可爱,不忍心再逗下去,遂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么一笑,孙尚香立时便明白过来,不禁转怒为喜,笑斥道:“好啊,你又拿我寻开心,都是堂堂雄据五州的霸主了,还跟小孩儿似的。”

刘封收敛笑容,拱手一揖,正色道:”夫人教训的是,小生知错,小生这厢向夫人道歉了。”

“油腔滑调。”孙尚香噗哧一声笑,便是推了他一把,很认真道:“夫君,这事我是说真的,你到底觉得可不可以。”

刘封也不再戏弄她,微微笑道:“其实不瞒夫人,方才我想与夫人你商议的,正是此事。”

“真的?”

孙尚香眼眸一亮,兴奋道:“夫君你早就想给阿裕定这门娃娃亲了么?”

刘封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孙尚香大喜,感慨道:“没想到夫君你足艮我想到了一块。”

刘封轻抚着她的脸庞,笑眯眯道:“这才叫做夫妻连心,其利断金嘛……当天,他夫妻二人商定好了,次日便又亲赴周府,与小乔商议此事。

周家因为周瑜之死,周循、周峻等年轻一辈的男性尚未能威气候,所以家族的权势便受到很大的影响。

而今刘+家这意外的提亲,自然是令周家上下大为振奋。

以刘封现下的实力,问鼎天下的希望极大,就算不成,也可以成为割据半壁江山的霸主。而刘裕是为刘封的嫡长子,也就是刘氏江山将来无可争议的继承人。

周玉将来若是能嫁于刘裕,周家就相当于成为了“外戚”,如此兴旺门庭的好事,周家岂能拒绝。

于是,在经过了短暂的商议之后,周家便欣然允诺。

之后,两家选定了良辰吉日,经过简单的仪式,遂为两个尚未成年的男孩女孩定下了这门亲事。

###样######刘封扫灭东吴之后的一年多时间内,整个天下经历了短暂的平静。

刘备方面,尽管在长安以南的上洛、商县等地大兴屯田,训练士卒,营造出一幅准备经武关攻打南阳的意图。

实际上,正如陆逊所推测,刘备是声势大于实际行动,一直以来都并未有实质性的行动。

尽管如此,刘封还是不得不增加了南阳方面的驻军,使得魏延南阳至襄阳一线的兵力,达到了五万之众。

至于曹操方面,由于与刘备的联合,使其可以减轻西面所受的压力,曹操遂得以将大部分的兵力东移,在兖州、豫州、青州一线,构建了一条针对刘封的弧形防御体系。

兵力方面,原本曹操经过数度重创之后,除郡兵之外的野战兵力,已由四十万降至二十余万。

但是,由于曹操仍据有司、冀、并、幽、青五州全部,以及兖、豫二州的大部,麾下的丁口总数仍远超二刘所据人口的总和,其战争的潜力仍是无可置疑的天下第一。

因此,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内,曹操就为自己新补充了五万之多的兵力。

尽管这五万新军尚不及经过系统的训练,战斗力逊于正规军,但其兵员的巨大潜力却可见一斑。

曹操扩军之迅速,给刘封敲响了警钟。

刘封意识到,如果继续纵容曹操恢复元气,用不了多久,凭借着雄浑的人口优势,曹军的实力便将再一次超越自己。

等到那个时候,天下的形势又将是一个全新的局面,主动权亦将季回曹操的手中,这是刘封无法容忍的。

是年夏末,刘封不得不将北伐之战提前提上了日程。

除了以虞翻、顾雍为代表的一部分江东官吏外,反对的声音并不多,特别是武将系统,更是空前的一致,纷纷上书请战,欲要北伐建功。

刘封在经过与庞统、徐庶等谋士的一番商议之后,遂决定在入秋时发动北伐。

目下刘封手中的军队,益州军团有八万。

荆州嫡系集团,原有兵力,加上先后收降的关羽、曹仁、文聘、曹洪等部降将,以及沙摩柯的武溪蛮兵,以及这些年来的扩军,总兵力达十三万之众。

东吴方面,孙权原本有兵十余万之多,但因先后在巢湖、陆口之战中有所损失,故刘封敢降的吴兵,仅有六万多,加之近前在两淮一带所募之兵,扬州军团的兵力可达八万左右。

这也就是说,刘封总共可以调动的兵力,有三十余万之众。

除留守后方的兵力外,刘封可用于北伐的兵力,则达到二十五万。

在经过日夜的缜密商议之后,最终由庞统为刘封拟定了一套四道并进的北伐战略。

一路由甘宁、蒋钦率水军四万,由彭城发,经泗水北上,破敌之任城郡、东平国、济北国,经巨野泽入黄河。

一路由凌统、潘璋率水军四万,同样由彭城而发,经汴水西北而进,破敌之沛国、梁国、陈留国,自荥阳以北石门入黄河。

这两路兵马,因是要走水路,故而全部为吴中将士。

同时,刘封又以徐庶为护军,率军两万,监督这两路兵马的进兵。.中路,刘封命张任、张嶷、马忠等蜀将,率军五万,自寿春而发,沿颍水向西北而进,经汝南郡,直取颍川郡治所许昌。

南路魏延所部,率军五万,由宛城北上,经鲁阳、阳城,直取洛阳以南的辕辕关。

刘封自将兵四万,由寿春北人彭城,坐镇此地,统一调度诸军,并相机便宜行事。

四路大军,以先锋水路诸军并进,目标为合击玫取洛阳。

同时,北路水军在会攻洛阳的同时,要截断洛阳与河北诸州的联系。

一方面,刘封要阻止曹操从河北调集粮草,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把曹操和他所控制的汉帝堵在黄河以南。

这一战,刘封是要将曹操连同他的主力,尽数歼灭于洛阳一线,毕其功于一役。

几天之后,刘封大军北伐的消息传人洛阳,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终于不用打酱油了

曹操也很震惊。

刘封平定东吴仅仅一年多,就以倾国之兵,对他发起了全力的一击,这场战争的发动,多少有些仓促。

曹操旋即又明白,其实是他逼得刘封不得不提前发动北伐。

这位曹丞相原本的计划,就是西和刘备,减轻弘农一线的压力,然后最大限度的挖掘人口的优势,在三到四年间恢复四十万兵马的实力。

这一切,只不过是曹操最好的打算而已,他其实应该很清楚,刘封不是刘表,这位年轻的霸主,绝不会坐视他恢复元气。

敌人的拳头已经发出,曹操不得不应。

除去五万新募之军外,曹操能动用的兵力可达二十万之多,这个数字与刘封的北伐大军数目相差不过五万。

兵力上,曹操并不输劣势,曹操最大的劣势就在于他将才缺乏。

先前数年间的战争中,曹操先后损失了曹仁、曹洪、夏侯渊、乐进、李典、张颌、文聘、张辽等诸多当世良将。

这些将领,都是自董卓时代起就久经战阵的宿将,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损失了这些将才,比损失几十万大军还要令曹操伤筋动骨。

反观刘封,这些年来,麾下却是人才济济,将星云集。

自命麾下课士如雨,良将如云的曹操,头一次感到了人才匮乏的痛苦。

在这种情况下,曹操不得不起启用了大量年轻的小将,以曹休、瞢真、夏侯尚,以及老将臧霸,率军七万,驻于兖州一线,抵御东方的两路敌军。

许昌一线,曹操以于禁、朱灵为将,统兵四万,在许昌以东的西华、长平和汝阳一线布防,以阻挡颍水方向的敌军。

而在洛阳以南的阳城一线,曹操则以徐晃率军三万,应对魏延的南阳军进攻。

洛阳城的防务,曹操则交给了夏侯悸,令其统军三万,除守洛阳城外,还要负责洛阳以西函谷关至黾池一线的防务,以防刘备趁机违约东进。

曹操本人,则自督军三万,坐镇许昌,统调诸路各军。

整条半圆形的弧形防线上,曹操已经用上了他所有的家底,新募的五万大军,因尚未形成战斗力,则只能部署在河北诸州。

刘封的诸路大军于八月底开拔,北面两路水军进军顺利,连挫曹真、曹休等小将,迫使其连连后退,只能退缩在陈留、东平国等北靠黄河诸郡,以阻止敌方水军入河。

南阳方面,魏延一路长驱宜人,连败徐晃数阵,迫使其退守冁辕关。

惟有颍水一路,于禁、朱灵二将经验丰富,兵力上又不输弱势,在汝阳与张任等将大战数场,不分胜负。

闻知颍水之军进展不利,刘封不得不统中军由彭城南下转往寿春,沿颍水北上,支援张任等军。

曹操闻知刘封亲至,亦率许昌之兵出动,菖刘两军近二十万大军,遂在汝阳一带形成对峙之势。

#####徉#撑撑#洛阳城。

司马府中,蒋济再次登门拜访,不过这一次,他却是由后门而至。

自从刘封大军北伐以来!洛阳城就进入了高度的警戒。

曹操虽然大权在握,但朝野之中,尚存有不少的反对势力,这些人先前畏惧曹操势大,都只能假作顺从。

而今之势,刘封大军逼近,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反对势力自然是蠢蠢欲动。

自曹操率军离开之后,洛阳城此时已是暗流涌动,诸般心怀鬼胎之辈,皆在密谋算计着往后的出路。

留镇洛阳的大将军夏侯悸,为了防止有人肆机作乱,不得不加强城中的巡戒,对那些非曹操亲信的文武官吏,都加强了暗中的监视。

蒋济名义上虽属于亲曹派,但司马懿却并非“圈中人”,在这种非常时期,蒋济登门造访,自然要低调一些,以防入耳目。

密室之中,司马懿在下棋。

黑白棋子,纠缠交错。

黑子的一条大龙,四面被围,但只要冲出重围,便一发不可收势。

哗啦一蒋济抓起一把棋子,将一盘的黑白棋都搅了个稀乱。

“子通,我这好好的一盘棋,全让你给毁了。”司马懿扁着嘴抱怨道。

蒋济一屁股坐了下来,摇着头叹道:“仲达,洛阳四面受敌,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再佯装淡定了。”

司马懿微微一笑,捋须笑道:“我不是装淡定,而是真淡定。”

蒋济一怔。

司马懿边将棋子收入棋篓,边道:“我们效忠的是大汉皇帝,谁胜谁负又有何干?”

这一句话,令蒋济神色为之一震。

“仲达,你的意思是……”蒋济口气有些兴奋。

司马懿为蒋济倒了一杯茶,淡淡道:“现在的形势已经很明朗,菖公必败无疑,难道子通你还打算为曹公陪葬吗?”

蒋济眉头一皱,神色中有几分狐疑:“眼下曹公正和刘封僵峙不下,胜负之数尚未可知,仲达你焉能这么快就判定谁胜谁负?”

司马懿自呷一口茶,冷笑道:“曹公是和那位刘将军僵峙不下,但子通你不要忘了,还有一个人,如果他介入这场战争,必能决定最终的胜负。”

“你是说刘备?”蒋济猛然想起。

司马懿手指西面道:“那刘备坐拥十余万大军,一旦他全力加入到战争当中,难道不足以决定胜负吗?”

蒋济微微点头:”前番刘备同菩公达成协议,屯兵武关牵制刘封,只是一直以来都在虚张声势,似乎并不打算真的对刘封用兵,仲达你的意思,似乎刘备还是想趁机攻打菖公不成?”

“刘备一代奸雄,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做,我料他屯兵武关,只是为了迷惑曹公。只要时机成熟,他一定会背弃盟约,率军大举东进。而且,这一次,他的目标必然不会是防备严密的洛阳,而是一片空虚的河北诸州。”

洋洋洒洒一番话,令蒋济大吃一惊。

这位右中郎将思索片刻,陡然间神色一变,惊道:“仲达,你莫非是说,那刘备不会东攻函谷关,而是北人河东,想从并州人手夺取河北四州?”

司马懿一脸的胸有成竹,冷哼一声:“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出刘备有第二条扭转乾坤的路可走。”

司马懿的判断,令原本就没有头绪的蒋济愈觉头大,越来越复杂的局面变化,让他已有些失去了判断力。

“刘备若能夺取河北四州,则实力当与刘封平分秋色,这二刘我们到底投谁,似乎又是一个难题。”蒋济面露难色。

司马懿却道:“投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要有在新主麾下立足的筹码。”

“什么筹码?”

司马懿站起身来,面朝皇宫方向,嘴角露出一丝诡笑。

“汉帝就是筹码。”

##撑舞###样##大河之畔,那一员黑髯炭面的中年大将巍然而立。冷峻如电的目光扫视着滚滚的大河之涛。

昏黄的残阳之光洒在滩头,高踞马上,放眼望去,只见沿河一线,数不清的战士们都在忙碌着。

备部都在赶制着木筏,不敢有丝毫偷懒,因为他们的镇东将军张翼德有令,天明时分必须渡河,没有赶制好竹筏的士卒,就要自己涉水游过黄河。

张飞纵马奔驰于沿岸一线,一旦看见稍有偷懒的士卒,他便厉声喝斥,甚至还直接上去一顿乱鞭抽打。

数万士卒心惊胆战的忙乎着,甚至脸上的汗珠都不及去擦一下,生恐被张飞看到了,误以为是在偷懒,无故的遭受一顿鞭笞。

张飞很亢奋,同样也很暴躁,而这种暴躁,自当年关羽死后,就愈演愈烈。

他与关羽情同手足,当年听闻荆州失陷,关羽为刘封所杀之后,他就曾多番哭泣着恳求刘备发兵为关羽报仇。

甚至在刘备夺取关中之后,他还曾有过一次上书,请刘备尽发关陇之兵攻打刘封。

但是,他所有的恳求,都被刘备以“大局为重”,委婉的拒绝。

大仇难雪,心情饱受压抑的张飞,每每只能借酒销愁,而每当他喝醉之后,便会以鞭笞士卒为乐。

他是把被鞭笞的±卒,视为了刘封。

几天前,镇守潼关的他,得到了刘备的密令,命他统帅由武关秘密北归的庞德、张颌、李恢所率的五万大军,以法正为随军军师,星夜北上,由蒲坂津东渡黄河,突袭河东郡。

在得到这道密令之后,张飞兴奋得彻夜未眠,他很清楚这道密令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打了这么多年酱油的他,终于可以充当一回主角,用杀与血来洗刷内心的苦闷。

经过一夜的忙碌,天明时分,上千乘木筏赶制完毕,张飞迫不及待的率领着三千先锋军,第一拨开始东渡黄河。

远远看去,河对岸不见人烟,似乎河东郡方面的守军,根本没有防备到刘备军的突袭。

张飞的三千精锐部队,顺利的渡过了黄河,除了一百多不幸落水溺亡的士卒外,基本部安全的登岸。

河滩上,张飞下令点起狼烟,发信号给西岸的后续军队,令他们从速过河。

就在三堆狼烟刚刚点起时,忽然之间,河滩之东的旷野上,冲起了漫天的尘埃。

一支潜伏在晨雾中的敌军,突然杀至。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利器

(感谢ih兄和小莫的打赏,还有几位投月票的兄弟,呵呵)大地在震颤,旷野的尽头,一条细细的黑线正在蠕动。

朔风萧萧,刮面如刀。

张飞下意识的束紧了衣甲,虎掌紧握着那柄饮血无数的丈八钢矛,嘴角间浮起的,是一抹淡淡的从容。

蛇矛一扬,旗帜挥舞,滩头的三千步军迅速的上岸,结威了一座步军大阵,护住了身后的滩头登陆场。

战鼓声中,兵器出鞘声、0嵩息声、金属撞击声响成一片,士卒们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做最后的战斗准备。

晨光照耀着他漆黑的铁甲,反射出眩目的光泽。

张飞横矛立马,傲然立于阵中。

太阳升起,晨雾渐散,地平线上的那道黑线越来越粗。

大地的震颤越来越烈,仿佛沉埋在地下的远古巨兽,咆哮怒口孔着,欲要破土而出一般。

终于,那支来势汹汹的敌军,在一瞬间闯入了所有关中军的眼眸。

骑兵,那是一支奔腾如风的骑兵。

那一杆迎风招展的烈烈旌旗上,赫然的绣着一个斗大的“首”字。

来将姓曹!

张飞的脑海中,迅速的搜寻着那些记忆中的名字,转眼间,定格在那一个名字上面一一曹彰。

没错,就是这黄须小儿了。

此时此刻,在那浩浩荡荡的铁骑洪流中,曹彰正高举着宝剑,策马狂奔。

铁塔般的身躯之后,三千幽并铁骑如影随形般紧紧的跟随在他的身后,庞大的骑兵阵仿佛来自于地狱的冥涛,挟着摧毁一切的威压之势,向着岸滩边的关中步军漫卷而至。

与其他的兄弟不同,这位黄须儿志在做霍去病般的人物,他是曹操几个儿子当中,为数不多的有万夫不挡之雄的一个。

当年曹彰曾奉其父之命,率军出塞讨伐乌桓,曹彰率军大破敌军,斩首数千,因此一战而成名。

自那一战后,曹彰就经年驻军于幽并边疆,肩负着防御北方诸胡的任务。

一月之前,刘封的大军开始北伐,曹操不得不把二十余万精锐,尽数调往东方来抵御刘封的强大攻势。

不过,贾诩却识破了刘备的意图,这位“毒土”料定刘备会趁机东进,而且,目标将不再是洛阳,而是并州。

尽管如此,曹操却没有更多的军队去防御河东郡,所以,在贾诩的建议下,曹操便密调曹彰率幽燕骑兵,秘密的南下。

曹操的计策很简单,以幽燕铁骑的冲击力,将半渡的刘备军冲垮于河滩之上,一战挫其锐气,使刘备知难而退,不敢觊觎河东。

曹彰这一支骑兵的致胜关键,就在于出其不意。

现在看来,首彰做到的。

渡河的三干张飞军,尽皆是步军,而且因为是轻装渡河,只带了些简单的轻武器,诸如盾牌之类重装备尚在西岸待渡。

如此一支区区步军,如何能挡得住他铁流的冲击。

奔腾之间,营彰的嘴角钩起一抹诡杀的冷笑。

脚下的大地有如潮水般倒退,天地间只有健马劲蹄叩击大地所发出的轰鸣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脚下战栗。

烈烈豪情在曹彰的胸膛里熊熊燃烧,灼热了他的如刃的双眸。

父亲,我才是你最出色的儿子,今日一战后,你会明白谁才配做你的继承扔。

剑锋一指,首彰喉结蠕动,暴发出一声闷雷般的“杀”声。”杀!”

三千幽并铁骑齐声回应,数千铁蹄践起漫天尘埃,最前面的一排骑兵将直指虚空的长矛压下,数百支锋利的锐刃刺破了冷冽的朔月,化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死亡森林。

长矛之后,一排排骑兵将手中的斩马刀高举过顶,寒辉如浪,几欲将天空印寒。

三百步,两百步。

敌骑飞速逼近,三千关中军无不面露紧张之色,但他们的身躯却如扎根于地下自勺苍松一般,依然纹丝不动。

注视着那漫卷而来的铁流,张飞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号令再下,五百弩手应声上前。

临阵不过三发,区区五百弩手,何以能阻止飞奔而至的铁流冲击?

不过,张飞的脸上,却涌动着前所未有的自信。

那五百弩手,正是他破敌的秘密武器。

因为,他们手中所执之弩,并非普通的弩机,而是诸葛亮所发明的诸葛飞弩。

先前诸葛亮提出攻入河东,以并州为突破口攻取河北诸州时,法正便曾提醒,以曹操和其手下谋±的智谋,十有**亦会有所提防。

那时,诸葛亮便推测出,刘封的进攻会令曹操兵力捉襟见肘,无奈之下,他定会调会曹彰的幽并铁骑南下,妄图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为了对付那幽并铁骑,诸葛亮早在一年前便发明了这连弩。

五百连弩手,追随着张飞第一时间渡过黄河,为的便是今日这一战。

“准备。”

随着张飞一声厉喝,五百诸葛飞弩手,分列前后三排,均摆出了射击的姿势。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时机已到,张飞暴喝一声:“放箭!”

第一排的一百多诸葛连弩手,立时开始了不间断的推拉动作,他们只管埋头推拉弩机,甚至都不去瞄准敌骑。

这诸葛连弩的优势,就在于它的密集齐射而非准确度,弩手们根本不需仔细瞄准,只需保持一个大致的方向,单调的重复同一动作便可。

十五秒内,一千五百多支弩箭如飞蝗一般的射了出去。

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在不足三十余丈的冲击破上,一下子射出如此之多的箭矢,这是何其恐怖的一个密度。

冲在最前方的数百持矛骑兵,无一例外的经受了暴雨般的箭矢洗礼。

即使他们没有被射中要害,但不管是人还是马,一旦沾上这浸以剧毒的弩箭,顷刻间便丧失战斗力。

步军阵前,一片人仰马翻的惨烈之景。

如此突然的打击,神器一般的秘密武器,菖军根本就没有任何预料。当前排的先锋骑倒地之时,后面的骑兵因为冲势太快,根本无法止住前进的脚步。

就在曹操骑阵陷入混乱之时,第二排、第三排的诸葛连弩手轮番上前,一分钟之内,又射出了三千多支剧毒弩箭。

于是,原本汹汹不可阻挡的铁骑之阵,便在这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彻底崩溃。混乱之中的敌骑,不是被密集的连弩射死,但是在互相的倾轧中被踩踏而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乱军中的曹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精锐的幽并铁骑被如此蹂躏,他却丝毫没有一丁点回天的办法。

惊变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他还来不及从惊觉中回过神来,下令撤退之时,他的幽并铁骑便已陨落在这黄河之畔。

曹彰的心中,此刻涌动着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惊怖。

就在曹彰和他的残存骑兵,尚在混乱中挣扎之时,敌军阵中,炮声一响,三千步军轰然而动。

张飞一马当先,率领着他的步军杀上前来。

骑军的优势就在于他的机动力和冲击力,此刻,同时丧失了这两个最关键的优势,而且还军心惶恐,眼前的幽并铁骑,其实与待宰的羔羊并无两样。

铁臂舞动,犹如万千条银蛇在窜动,钢矛过处,肢飞血溅,无人可当。

一颗颗人头被斩落,一具具身躯被劈开,那黑面的战将,如同地狱而来的魔将,唯有热血才能缓解他心中的饥渴。

张飞杀得何其痛快,这一刻,他是把压抑于心底的无尽怒火,统统都倾泄在了这些倒霉的敌卒身上。

压抑了太多,隐忍了太多,今天,他岂能不杀个天翻地覆。

漫天飞洒的血雾,一员黄须战将踏着遍地的尸骸,飞奔而至,手中一柄嗜血的战刀当头劈来。

惨败的曹彰,欲要用敌将的鲜血来洗刷这耻辱。

杀红了眼的张飞,任何人在他眼中都如草芥一般,面对着这武艺不凡之将,他丝毫没有半分动容。

猿臂展动间,手中的蛇矛已化做一条美妙的曲线,没有带起丝毫气流、无声无息的割向来将的脖颈。

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技巧,这一击,都已至当世绝顶的境界。

叮一一刀矛交错,瞬息间,巨力如涛涛江水灌人身体,冲击着曹彰的五脏六腑,他只觉交手一刹那,全身的筋骨都为之错动了一下。

腔中热血上涌,心头更是寒气直冒。

错马而过,猛然惊觉的菖彰,再次仔细看那敌将,却才辨认出来,那人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张飞。

那个在长坂坡一声喉,便将一员曹将吼破肝胆的魔鬼之将。

思绪未及转动,只听一声马嘶,余音未消,那铁塔般雄伟的身躯,已然急速膨胀,直至填满整个视野。

狂岚骤起,刹那间,一股锋利无匹的杀气从左侧扑天盖地的冲过来。

不容犹豫,菖彰急将一身的力气灌人手臂,双手紧擎大刀舞成一片铁幕。

空气之中,再次暴发出一声雷鸣般的金属交鸣声,飞溅的火星与鲜血融合不辨。

刀与矛第二次相交,一股千斤之力从手中兵器上传来,那一瞬间,曹彰只觉双臂剧麻,几乎失去了知觉。低眼一瞟,虎口处已是血淌不止。

这就是张飞的实力吗?

菩彰心惊胆战,一身的豪气全无,他仿佛看到了死神在向他召手。

他甚至都没有过多震怖的时间,张飞那一柄蛇矛,如鬼神一般,一击快过一击,千斤之力,如层层叠浪撞踵而至。

曹彰应接越加的吃力,转眼二十招已过,他几乎已被那汹涌的攻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冷笑,蛇矛的锋刃在眼前闪现,他顺时针的旋转着,发出龙吟虎啸般的异声,在曹彰的眼中无限的扩大。

狂澜巨涛般的杀气迅速凝骤,形成一束旋转放射的涡流电射而至,矛锋未至,这强劲之极的刃风冲击下,曹彰只觉脸上的皮肤已剧痛难当,劲风竟是刺得他难以睁眼。

一声沉闷的响声过后,狂风骤止。

那一张冷峻无双的黑面,定格在自己的正前方,那微凝的眼眸中,流转着藐视天下的不屑。

曹彰低下头,只见那一柄蛇矛已经洞穿了他的胸膛,一股股的热血,正井喷般的四溢。”我……我……”

曹彰错动着牙齿,似乎想要说最后的遗言,但从舌根涌上的鲜血,却封住了他的喉管。

噗!

张飞猿臂一抖,将蛇矛拔出。

菩彰捂着那空洞的创口,晃了一晃,便从马上栽倒下去。

##群######撑五天后,许昌郊外,中军大帐。

曹操面如死灰,苍白的眉宇中,涌动着许久未有的痛苦。

那般表情,勾起了左右人的回忆。

很多年前的南阳之役,那一次,他深爱的长子曹昂,死在张绣叛乱一役中,那一次,曹操也曾这般痛苦过。

从河东而来的战报,已经让曹操整整两天不眠不休。

爱子曹彰死于张飞之手,刘备的五万大军成功东渡黄河,河东郡诸县望风而降,张飞的先锋军已经北上直取并州刺吏部太原郡,而刘备后续的大军,亦在源源不断的涌入并州。

很久以前,贾诩就识破了刘备的阴谋,在曹操看来,曹彰和他所率的幽并铁骑,足以挫败那织席贩织之徒的诡计。

但曹操万万没想到的是,敌人竟然装备了“诸葛飞弩”那般不可思议的武器。

小小的一架弩机,就这样轻松的破解了他的全盘布局。

难道,这就是因果轮回的报应吗?

从徐州时代时,一次次的逆境中,每每到关键时刻,他都仿佛如有神助一般,为他创造出一个个的机会,成功的化解危境。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他的好运气透支过度,现在,终于是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莫非,这一切都是天意吗?

从不信命的曹操,在这人心灰意冷的时候,他的信念却开始动摇了。

正自心灰意冷时,亲兵匆匆入内,将一封发自于兖州的急报送上。

东阿一战,敌将甘宁阵斩曹休,兖州军团大败,敌方北路水军,已经成功的开进黄河。

又是一道让人沮丧的噩报,又一名菖家将陨命敌手。

精神再度受创的曹操,那双灰暗的眼眸中,陡然间喷涌出滚滚杀气。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 战场

曹操陡然间跳了起来,怒目圆睁,环视着帐中的文武诸臣。

怒气在腔中翻滚许久,他沉声道了一句:

“我要与刘封小儿决一战死。”

决战!

帐中诸人,大多人的神色都为之一变。

而今河东失陷,东阿溃败,东西两线的形势危如累卵,军心士气都受到极大的震动。

这般不利的情况下,曹操竟然要选择主动与刘封决战。,众人的眼神中流露着犹疑的神色,显然,他们都以为曹操是因爱子之死受到刺激,一时间做出了这等冲动的决定。

没有人敢阻碍,正逢气头上的曹操,谁敢去斗胆惹怒他。

这时,盛怒之后的曹操,他的表情却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扫视着诸人,默默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我要告诉你们,到了现在这般地步,只有决死一战,先打垮刘封,方才能够抽身解河北之危,我1c]没有选择。

这一语后,诸臣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们都是明白人,很快就体会到了曹操之良苦用心,或者说是被逼无奈下的不得已而为之。

河北一片空虚,河南的局势也已越来越恶化,即使他们不选择在许昌一线与刘封主力决战,甘宁的那支偏军沿黄河西进,亦可绕道于他们的背后,直接攻取洛阳。

现在的情况是,他们已经无任何兵力可调,唯有选择与敌决战。

这一战若胜,善家势力将浴火重生。

若败……没有人敢去想象失败会是怎么样。

荣华富贵,地位权势,所有的一切,奋斗一生的成果,也许都将灰飞湮灭。

唯有一战。

撑#########,两天之后,一封决战邀书送到了刘封手中。

看到曹操这封亲笔所写的挑战书,刘封着实是感慨良多。

这不仅仅是一封挑战书,更是曹操的一种正式的承认,承认他刘封已经达到和汉之丞相平起平坐的地位。

奋斗了这么多年,刘封总算是走到了这一步。

尽管刘封明白,其实自己现下的实力,已然超越了曹操。

“看来我们的曹丞相已经是走投无路,想要从我这里涅盘重生了,呵呵…刘封将那战书示于众人,诸将皆是跃跃欲试,热血激荡,纷纷要求与敌决战。

庞统手捧着那道战书,捋须笑道:“刘备果然偷袭了河东,眼下河北一片空虚,若非如此,我们的曹丞相怕是不屑于跟我们一战的。”

庞统原本是以扬州刺史的身份,留镇于建业,但因前线的战事已进入到关键性时刻,为了保证用兵的正确性,刘封不得不将庞统从后方调来。

听得庞统这一番言语,刘封知道他这首席课士也赞成与敌决战,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修书一封,他曹操要战,我便与他战。”

庞统放下战书,摆手道:“先不急着回复,我们不妨先去曹操选定的决战战场去视察一番再说。”

刘封深以为然,于是,当天便率数百精骑,与庞统等前往一探。

傍晚时分,待到远方天际最后一丝血红也变得黯淡无光时,刘封他们一行抵达了预定的战场。,此时夜幕将至,侍卫们便摸出火石,将带来的火把悉数点起,火光在松油火把的顶端跳动一气,先是微弱,然后渐渐明亮起来,将方圆数百米的地方,照射的通明一片。

曹操所选定的这片战场,叫作乐嘉,是位于颍水下游,西华县之东的一片小平原。

此处位于两军对峙的中央地带,曹操把这里选做为决战地点也无可厚非。

只是,这片方圆数十里的平原地带,却有一小块的沼泽,将对阵双方的右翼与左翼隔开,无法直接交战。”老将军,你经验丰富,依你之见,我军若在此间与菩军决战,当如何排兵布阵?”刘封向身边随行的张任问道。

张任审视着这片广袤的土地,良久之后,不紧不慢的道出了他的战术。

以张任的布置。此番决战,应当把最精锐的,擅于步战的荆州军和益州军大部兵力布置在左翼平原战场,将部分不擅陆战的扬州军布置在沼泽之后。

刘封备军人数上虽占据着优势,但曹操的骑兵数量却是己方的一倍,步战较弱的扬州军团便可借着前方沼泽地形来抵挡曹军骑兵的进击,若是小股敌军前来,可以轻松将敌消来。

这般一布置,曹军的右翼就等于被废掉,只能靠左翼和集中了大部分主力的刘封军死战。

尽管平原作战,曹军的骑兵拥有着相当大的优势,但刘封军完全可以凭借着人数的优势,再加上一部分骑兵协助,抵消掉菩军的优势。

张任相信,此时的曹军士气低落,而己方却士气高涨,这一场平原大战,必定能够取得成功。,只要左翼战场得胜,则全局的战场也将在己方掌握之中。

凭心而论,张任的排兵布阵之方,深得用兵之妙,无论对于地形,还有兵力的撑控,都体现出一员老将的经验丰富。

随行的其他一些将领,尽皆也附议张任的作战计划。

刘封听过他一番分析,不禁微微点头表示赞许,虽是如此,但刘封却仍心怀一丝担忧。

乐嘉这块战场,西高而东低,但菖军身处高地,己军地处低地,虽然高差并不很大,但曹军的骑兵以高冲低,其冲击力亦会大有提升。

这样的话,纵使己方士气高涨,人数又占优,但最多也只能在左翼与曹军拼个平手。

还有就是右翼,诸将旨极为信任那片沼泽,认为曹操绝不可能自右翼突破,但在刘封的心中,却觉得诸将所认为最安全的右翼,恰恰有可能是最危险的地段。

曹操此人用兵,和自己一样,向来喜欢出奇制胜。

纵使是逼不得己下的决战,但曹操将战场选在此处,也绝不可能仅仅是想占据高地这么简单。

刘封没办法说出个所以然,他只是这般本能的感觉如此。

刘封回过头来,在人群中间,他寻找到了庞统。

他身材低矮,这般夹杂在诸多身材高大的将军和卫士中间,显得很是滑稽。

但是,那双眼睛之中,眼神却凌厉无比,锋锐如刀刃相加。

“军师,这一战你有什么看法?”刘封询问道,如此事关成败的一场大战,他如何能不听取首席谋士的意见。

庞统审视着这旷野良久,缓缓说:”主公,我以为,这一仗不能这么打。”

庞统的目眼目视着远方,夜幕低垂,几颗星星在穹空中闪烁。他的目色穿破也的静寂,仿佛能看到不远处的星空之下,那十几万蠢蠢欲动的敌人。

刘封正视着庞统的目光,从那眼神中,他似乎看到了某种不谋而合。

######撑###月近西沉,正是将士们熟睡之际。

连绵十余里的曹军大营,一片的静寂。

骤然之间,鼓声突起,如雷鸣般滚滚而来。漆黑的夜中,喊杀之声骤然而起,瞬间击碎了这也的沉寂。

数道南军骑士从也中杀出,飞奔如风,从曹营之前飞掠而过孵在一阵喊杀声中,无数的火箭如飞蝗般窜入曹营,木棚、帐营等一点即着。

正自熟睡的北军士卒尽皆被惊起,各营的将军迅速的点集兵马,准备应对敌人突然的夜袭。

大将于禁策马飞奔于各营之间,厉声口孔叫着,镇服着惶乱的人心,命备营不得擅动,只能强弓硬弩回击夜袭之敌。

过不多久,三千步骑迅速的集结完毕,于禁飞马于前,率领大军杀出营外,准备反击敌袭。

然而,当北军步骑杀出营外之时,敌袭的南军却早就隐入夜色之中,火光照映下,除了几许漫空的尘土之外,看不见半个敌人的影子。

“娘的,又是虚惊一场。”

于禁淬了口唾沫,大骂一声,下令全军回营。

鸣金声响起,刚刚冲出营外的大军,旋即便又退了回来。

离决战之期还有三日。

自从刘封答应曹操的决战之后,这些夭来,南军借助着人数的优势,分做数队,不分昼夜的袭扰曹营。白天里擂鼓,夜时就放冷箭,搅得数万北军将士难以安睡。

很明显,刘封是想在决战开始前,尽量的打击到曹军的士气。

归营后的于禁,策马直奔曹营中军大帐而去。

此时的曹操,也已被敌兵的夜袭吵醒,仿佛已经习惯了一般,他并无丝毫恼意,反而索性挑灯看起兵书来。

一人大帐,于禁便拱手愤愤道:”丞相,贼军连连袭扰,吵得我军难以安睡,我请丞相允许,让我派兵以相同的手段回击。”

“文则,你素来沉稳,怎的现在也被敌人的雕虫小技扰乱了阵脚。”曹操放下书来,微笑着说道,口气之中,实则并无责怪之意。

于禁极力的平伏下恼火的心情,默默道:

“决战在即,我只是想让士卒们在决战前能有一个饱满的精神。”

提及于此,曹操话锋一转,问道:“既然说到了三日后的决战,那我倒想问问文则你,你认为这场决战,我方有几分胜算?”

于禁沉默了片刻,直言不讳道:“恕我直言,我以为三日后的决战,我军并无胜算。”

此言一出,左右的侍卫神色均是一变,生怕于禁的坦率惹恼了曹操。

而此时的曹操,脸上却并无半分怒色,反而流露出几分诡异的笑意。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大会战

”文则何出此言?”曹操不急不怒的问道。 刀削似的面庞中,涌动着刚果之色,于禁语气平静的答道:“贼军众,我军寡。贼军士气高涨,我军土气低落。决战之场,我军一翼为沼泽所阻,无法发挥骑兵优势,只能和贼军正面相拼。有此三点,故末将以为我军胜算无多。末将直言之处,还望丞相恕罪。”

这一席话后,曹操哈哈大笑。

从那笑声中,于禁听出了些许端倪,眼眸中不禁闪过一丝兴奋,忙道:”丞相,莫非我方才之言,丞相早有所料,心中已然有应对之策?”

笑声骤止,曹操深陷的眼眶中迸射着杀机,冷笑道:“若不是有诸般不利,我又如何能诱得刘封那厮与我决战呢。”广于禁似有会意,眼眸不禁一亮:“丞相莫非是想从那片沼泽下手不成?”

曹操捋须笑道:“地形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一片沼泽虽不易用兵,但我曾去视察过,只要多备柴薪泥土,使些人力,在沼泽中填出条路来并不难。”

沼泽中填路而行,这似乎与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有相同的道理。

于禁的思维飞快的转动,他猛然间意识到曹操和他说这一番话的用意何在。

他的神情立刻肃然,拱手慨然道:“丞相既有此妙计,末将愿率此奇兵,越过沼泽突袭贼军。”

曹操和于禁说这些话,用意自然是想对他委以重任。

其实在曹操心目中,于禁并非是那种出奇制胜的将才,如果他有选择的话,宁愿选择张辽、乐进这等猛将。

只是,数年来的战争中,良将劲兵损失几近,环顾左右,能堪此重任者,也就只剩下一个于禁。

曹操站将起来,轻抚着于禁的肩,感慨道:“文则,你自反董之时就追随于我,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是我最放心的良将。眼下我们辛苦所创的基业,已是危如累卵,三日后的决战,更是事关兴亡。胜负的关键,我就全都交在你手上了。”

多少年了,上一回听到曹公这般交心似的话语,已不知是多少年前。

此刻,于禁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燃烧,千斤的重担落在他的肩上,让他感受到的不仅仅是沉甸甸的重量,更是一种渐起的浓浓战意。

为了荣耀,为了恩情,于禁必须去战。

激动之下,于禁抱拳叫道:“丞相放心,有我于禁在,曹家的天下,绝不会倾覆。”

曹操甚觉满意,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接着道:“明日一战,我将七千骑兵交给你,你率军填沼而过,出奇不意的攻敌左翼。我料那刘封必会将不擅步战的江东兵放在左翼,你必可一击而胜。只要左翼一溃,我大军趁势掩杀,定能大获全胜。”

这一战,曹操集结近一万的骑兵,如今一下子就把七千骑兵交给于禁,这就意味着,在正面战场上,刘封军的骑兵数量甚至还要多于本方。

曹操这是打算孤注一掷了。

于禁没有一丝犹豫,郑重的应道:“末将遵命。”

##########清晨,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正是大战之时。

天尚未壳时,备营中已是炊烟袅袅,厨军们杀鸡宰羊,把上好的白米下锅,过不多时,方圆十数里便已被肉香所笼罩。

对于许多士兵来说,这也许是他们此生吃到最丰盛的一顿早餐。

或者,也是他们最后的一餐。

天光放晓时,中军大营的校场上,已是人山人海,六千多名整装待发的战士,静静的站在校场的中央。

晨风吹拂着旗帜和战袍,战士们手持备式兵刃,纹丝不动,一个个如铁塔般巍然而立。

静寂的人群,突然间嘈杂起来,伴随着充满拥戴之意的欢呼声,那年轻的统帅,骑着高头骏马缓缓的走上校阅台。

他的浓眉紧压着一对鹰隼般的锐眼,那双眼睛里有一种东西,仿佛在凝视,却文仿佛在沉思,呈现出远远超越其年龄的坚毅和沉稳。

今天的刘封,依1日头戴着那顶鹰纹铁盔,银灰色的顿项软软的垂在肩膀上。

他用一只手自在的操纵着缰绳,另一只手倒提着那柄硕大无朋的银色重枪,背后斜挎着一张大弓,腰间一柄宝剑,在马鞍的左右两侧,备挂着一只巨大的箭囊。

“万岁~~万岁~~”

将士们人声鼎沸,欢呼雀跃。

他们的呼吸因兴奋而变得愈加的粗重,这也难怪,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这还是生平头一次被这位威震天下,战神一般的主公检阅。

此刻,他们目睹着刘封赫赫神威,心中不禁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兴奋,他们无不在感慨,今生能够追随这样的主公纵横天下,实在是万分的荣耀。

刘封昂起首,正视着校台之下。,一缕阳光射入他的眼内,他稍稍低下头,只见刀矛如林,战甲耀眼,一眼望去,黑压压的铺天盖地一般,气势甚是浩荡。

此时此刻,刘封只觉胸中豪气顿生,尽管他身经百战,但那擎枪的双手仍是微微的浸出了些汗渍。

他仿佛能够看到,自己轻轻的一挥手,他的十万将士一往无前,将所有阻挡他们的敌人踏为粉碎。

天下的气运,尽在今日一战。

深吸过一口气,刘封将手中的银枪猛然一挥,高声喝道:“出战!”

马蹄声如雷,鼓声与牛角声如闷雷般激荡,遍营的旗帜如波浪起伏而动,十万的将士,他们的呼吸声竟也仿佛汇聚威一处,在甲胄撞击的金属潮声中,缓缓的开出营外。

连绵十余里,一座座大营中,一队队的步骑徐徐而出,如百川之流一般,向着乐嘉战场汇聚而去,最终,在那一片旷野中,化威了一片铁甲森森的汪洋大海。

此时,日头已升,晴空万里。

苍天之下,十万人对八万人,近二十万人的庞大的阵势,隔着数百丈宽的原野形成对峙之势。

刘封举目远望,只见对面的曹军阵中,一名持着使旗的骑士飞奔而出,那应该是曹操派出的叫战使者。

那使者须臾而至,来至南军阵前,高声叫道:“我家曹丞相命我前来一问,刘封可敢战否?”

明明是约定决战,曹操还多此一举的派人来问这么一句,显然是想以挑衅的姿态,助长己方的士气。

左右望向刘封,等着他如何回应。广刘封却冷笑一声,二话不说,取下大弓,弯弓似月,箭如流星。

只见一道寒光穿过众军的头顶,一箭正中那曹家使者的额头,噗的一声,应声落马。

南军将士,顿时欢呼吼叫,仿佛热血被那一星飞溅的血光点燃,滚滚的战意熊熊而起。

这一幕,阵中的曹操亲眼所见,顿时勃然大怒。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互杀来使之事也不是没有,只是,似这般在数十万将士阵前,公然射杀使者之事,曹操还是头一回碰上。

刘封这一招,够无赖的。

更无赖的还在后头,刘封射杀敌使后,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扯起嗓门大叫道:“生擒曹操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左右数百亲军会意,立刻跟着齐声大叫:

“生擒曹操者,赏千金,封万户侯!”广几百个彪形壮士齐声一吼,声如闷雷,遍野相闻。

这般一煽动,顷刻间,十万将士便跟着一声大叫起来。

极度挑衅与蔑视的吼声,隆隆如天崩地裂一般,又如千万的野兽在咆哮,只令对面的曹军为之色变。

此时的曹操,脸色铁青,他无法再容忍这肆意的嘲讽,马鞭向前一指,低喝一声:“出击!”

中军令旗摇招,数十面大鼓隆隆而起。

助威的鼓声中,前军十几个三千人的方阵轰然而动,向着南军推去。

曹军已动,刘封岂能落后。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百面将旗迎风而动,张嶷、马忠等一个个统兵之将,将自己的命令传达下去,各级的正将、副将又依着上命,用旗语指挥着自己下属军队,直至传达到最低一级。

吼声与鼓声中,刀盾手、长矛手、长枪手、弓弩手,各式兵种组威的步兵方阵,迎着敌人缓缓推进而去。

相隔百余步时,万鸟振翅之声骤起,号角和鼓声瞬间淹没有尖锐的箭矢破空声中。

嗖一·嗖~一双方弓弩手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动了远程箭袭,飞蝗般的箭雨,在天空中交织成一道遮天的巨网,转眼间倾落向对方阵地。

凄厉的叫声顿起。、弓箭急发不停,无休无止的收割着人命,血水四溢,在生者的脚下汇集威河。

铁墙在箭雨中前行,倒地的尸骨被践踏,血水混着肉脏,被深深的踏入泥土之节,过不多时,黄尘满地的原野,便被染威一片巨大无比的红色地毯。

每个人的心部深深的为这般惨烈所震撼,但这些精锐的健儿,用他们坚强的意志,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恐怖,勇敢的迎着箭雨前行。

片刻之后,两道横亘数里的铜墙铁壁生生的撞击在一起。

两军接战处,如同绞肉机一般,瞬间卷起无数的飞肢断骨。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章 等你很久了

血肉之躯,在这大绞盘中被磨为粉碎。

长刃翻飞,利矛戳刺。

刀砍入骨肉的钝响,士卒重伤后的痛苦呻吟,马匹受戮后的嘶叫,各种各样的惨烈声,盖过了隆隆战鼓。

整个战场,有如鬼域。

除着交战的持续,越来越多的后续兵力被投入到战场当中。

高踞马上的刘封,举目远望,只见向西一线,横亘十数里,数不清的士卒纠缠在一起,大部分都被鲜血洗染,分不清谁是谁。

征战无数,杀人无数,但在此刻,看着如此规模的大混战,刘封的心头仍不免涌上几分震撼。

从清晨杀到中午,尸叠累累,血染大地,但这场大决战依1日不分胜负。

前方侧翼,尘埃骤然大作。

巢车上的哨兵急是旋动信号旗,旁边的牌兵忙道:“主公,侧前方敌人有骑兵杀到。”

刘封微微点头,战斗厮杀到这份上,也该是曹操动用他杀手锏的时候了。

“传令下去,骑军迎击。”

号令传下,黄色的令旗旋转搅动,翼侧巡游的四千骑兵闻令,迅速冲出本阵,迎着那袭卷而来尘暴杀去。

这汹汹的骑军,黑色的铠甲反射着阳光,周身呈现出一种火焰外沿般的金黄光芒。

伴随着雷霆般的怒吼,这些勇敢的骑士,一个个雷奔电走,快马如龙,仿佛是从地狱回到人间的复仇鬼神。

身处南方,没有马匹的来源,刘封能建立起这样一支成规模的骑兵,还要感谢曹仁和曹洪两兄弟。

早年的江陵一役,刘封生擒曹仁,缴获近一千良马的第一桶金。其后,又在淆水一役,大破曹仁虎豹骑,再度缴获战马数千。

正是仗着这些缴获的战马,再加上四处搜罗,刘封才能够建立起一支规模约五千人左右的骑兵。

尽管其数量尚与曹家骑兵有所差距,但对于一个立足于南方军阀来说,这已经是相当的不容易。

况且连年来曹操骑兵多番遭损,此消彼涨之下,曹军的骑兵优势已经无法成为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所在。

神思之际,那两道东西而至的铁流,已是轰然相撞。

在一波人仰马翻的惨烈之后,数千骑兵绞斗在一起。

尘埃落定,当刘封凝目远观时,却忽然发现了几分不同寻常。

根据战前的侦察,曹操应当有一万左右的骑兵,但是在此时这支交战的敌骑数量,却不足三千余骑。

而这旷野之上,敌我双方的力量分布一览无余,细细搜寻,却并不见曹军其他七千多骑兵的踪迹。

这其中,似乎另有玄机。

细观良久之后,刘封的嘴角上钩,闪现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诡笑。

##########泥泽之中,于禁和他的三干铁骑在缓缓的行进。

从昨夜开始,他和他的骑士们,就在督促着数干民夫填泽开路。

这样大规模的会战,无论敌我双方,都不可能仅仅只有表面的那么多兵力,光是为了从许昌方面运粮,曹军这一次就征集了将六万的民夫。

刘封军方面也不例外,此番乐嘉决战,同样在淮南一带征集了大量的民夫。

不过,令于禁感到兴奋的是,就在开战前不久,他刚刚收到一个令他精神为之一振的情报。

或许是为了确保左翼压倒性的优势,刘封将原本布于右翼的万余江东兵调走了一半有余,以数千民夫建起了一道简易的营垒,似乎是想借此来弥补兵力上的削减。

敌人这般的临战变化,正中于禁的下怀。

只要他的骑兵能成功的填泽而过,凭着骑兵的冲击力,便可一击冲散那些基本没有战斗力的民夫,借此溃势,可轻而易举的冲破敌方营垒,一举击垮那数干不堪一战的江东兵。

一切似乎都在按着葺丞相的预计在进行,于禁俨然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加把劲,都给我麻利点。‘念及此,于禁挥鞭大喝一声,驱使着民夫们加快填泽的速度。

日过正午,不知不觉中,渐已西沉。

耳边的传来喊杀之声,依然没有减轻的迹象,沼泽之南的主战场,血战仍在继续。

然而,探马却一次比一次焦急的赶来,带来的是本军渐已不支的坏消息,曹操更是屡次的派心腹前来,催促于禁加快动作。

于禁所能做的,只有鞭笞着民夫不停的工作。

几千民夫,从昨晚到现在,几乎就没有休息过,连喝口水的机会也没有。在官军威逼之下,他们只能如畜生一般无休止的忙碌,不堪重负,活活累死者,竟有数百。

于禁并不是残酷之人,但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他只能收起心中的仁慈,命令将民夫的尸体一并填入泽中,仍1日残忍的鞭笞着这些苦力劳作。

黄昏时分,一条贯穿沼泽,长达数里的土路,终于被填了出来。

沼泽之畔,正在加固营垒的民夫们发现了沼泽中的异状,很快便有惊恐者回营前去报信。

于禁毫不迟疑,长啸一声,率领着他的三干骑兵冲出沼泽,向着南军刚刚扎好的营垒前去。

铁骑如从天降一般,突然出现在眼前,干余民夫间时惊恐而散。

于禁的铁流毫无阻挡,铁骑踏破那脆弱的营棚,长驱直入杀人敌营之中。

就在于禁准备借着敌方溃乱之势,一举冲垮那几千猝不及防的江东兵时,他却赫然的发现,溃散的民夫之后,竟然耸立着戒备森严的南军步阵。

大旗之下,老将张任横刀而立,当他看到冲入营中的敌骑时,满是白须的嘴角,不禁流露出一丝冷笑。

几天前,当刘封接到曹操的战书,去往预定的战场视察之后,就暗自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随后,庞统透彻的分析,则让刘封恍然觉悟。

奇正相合。

这么多年来,从官渡到徐州,从徐州到关中,诸般战役,曹操无不是以奇兵致胜。

庞统根本不相信,在这样一场决定兴衰的大决战,曹操会把取胜的筹码,全部压在一场二十万人的血肉厮杀上。

奸如曹操,必有奇兵。

这一片看似无法用兵的沼泽,恰恰便是出奇兵的最佳之地。

当天,在回应了曹操的决战之邀时,刘封便和庞统定下了将计就计之策。

他根据曹操的预想,将战力较弱的江东兵排在了右翼沼泽之后,为了进一步迷惑曹操,他甚至还临阵削减了右翼的兵马,故意把一群没有战斗力的民夫派了上来。

而隐藏在这营中的,却是张任所率的五千精锐的荆益混合兵团。

当于禁和他的骑兵冲入营中之时,张任就知道,他那年轻的主公,又一次做了正确的判断。

长刀挥过,号令之下,千张良弓劲弩一时齐发,密如飞蝗,抹有剧毒的箭矢腾空而起,如天罗地网一般,向着那些收止不住脚步敌骑倾泄而去。

曹军原以为自己才是出其不意的那一方,冲入营中的他们,只想着大杀一番,猛然见到军容整齐的敌阵陈布于眼前之时,心中无不骇然。

就在他们精神稍一愣怔的一刻,箭雨已是呼啸而至。

于禁急是舞刀咯挡,而他左右后应稍慢的骑士,则是被收割的麦秆一样,齐刷刷成片威片的栽落马下。

只一轮箭射,便有百余士卒毙命。

“不许后退,给我冲上去!”

于禁厉声吼叫,逼迫着他惶恐的部下继续前冲。

此刻,明知中计,他却没有撤兵的机会,沼泽中的那条狭窄的土路,根本容不下他的骑兵迅速撤退,向后退却,只会成为敌人射杀的活靶子。

而且,如若一撤,则曹公的计谋便就此付渚东流,由此所造成的后果,实难设想。

事到如今,于禁只有拼死一试,只要能冲垮这几千南军步卒,便仍有反败为胜的最后一丝希望。

士卒们在于禁的激励下,只能鼓起勇气,迎着箭雨向前冲击。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营垒中到处都是营帐、车幔之类的障碍物,他们胯下的战马,根本无法冲起速度。

于禁这时才意识到,敌人之所以扎下营垒,根本就是要诱他冲营,借此反过来削弱他骑兵的冲击速度。

骑虎难下,无路可退。

于禁只能狂舞着大刀,驱马左闪右避,艰难的向着敌阵逼近。

身后,他们士卒们一个接一个落马,惨叫与厮鸣不绝于耳。

尚未与敌接战,死伤已是过半。

于禁的心越来越冷,仅存的那一点热血,支撑着他视死般向前。

终于,伴随着一声雷鸣般的怒口孔,战马高高跃起。

脚下,南军士卒们早已树起枪矛之锋迎接于他。于禁身在半空之际,长刀向前横扫而过,只听0上0上之声连作,一排的枪矛尽皆被削断。

于禁恍若铁塔一般,从天而降,轰然撞入敌阵。

在他的身后,残存的-八百骑军,追随着于禁,从那撕开的裂口处杀人。

五千步卒与八百骑兵,就此缠杀在一团。

阵中处,张任亲眼目睹了于禁那惊为天人的一跃,心中不禁也对这勇敢的敌将产生了几分敬佩。

随后,他冷哼一声,挥舞着手中的宝刀,向着那左冲右突的敌将杀奔而上。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章 好久不见,十分想念

老匹夫,岂敢与我争锋!

于禁不识张任,但见一员须发皆白的老将,拍马舞刀向着自己杀来,鄙视之心顿生。

反手斩下一名敌卒的首级,于禁拨马回身,迎着那一柄明晃晃的钢刀而上。

锵~~金属激鸣,火星四溅。

一招交手,张任纹丝不动,反倒是于禁,只觉一股大力由兵器灌入,直震得他浑身一抖。

这老匹夫,竟有如此强悍的力道!

震惊之下的于禁,方才知道自己有轻敌之嫌,未及多想,张任一刀强似一刀,如狂澜巨浪一般袭卷而至。

老将张任之武艺,虽未至当世绝顶,但当此高手尽皆陨命的时代,亦算得上是首屈一指。

只是他经年居于蜀中,不为中原之士所知,而今出蜀征战,自然是精神抖擞,要拿出十二分的力气为蜀中将士争荣耀。

十招一过,于禁已无还手之力,只能穷于招架,偶然偷得空隙出来,反击上一招半式,却轻易的被张任化解。

若是张任正当壮年,此刻已然令于禁授首,但眼下其年势已高,气力方面毕竟有所衰弱,正是因此,于禁才勉强与之战个平手。

首将在激战,部卒们一样在血战不休。

于禁的八百铁骑虽然骁勇,但们所面对的,却不是孱弱的江东兵,而是强悍善战的五千荆益军团。

这些年轻的健儿,追随着刘封参加了袭荆州,夺益州,下江东等诸般大战,可谓是身经百战,他们的战斗力,是那些只习水战,不精步战的江东兵所难以匹敌的。

骑军与步军绞杀在一场,诺大的一座营垒,顷刻间便化为一座血池,喊杀,惨叫之一声不绝于耳。

随着战斗的持续,一名名骑兵被从马上砍翻,于禁和张任激战百余台后,猛然发现,身边的部卒已所剩无多。

于禁的心在流血,他知道,自己败了。

尽管他已经拼尽全力,但依然无法挽回败局。

首家的天下,难道就这样覆没了吗?

一切的繁盛,曾经的强大不可一世,仿佛都如梦幻的气泡一样,就这样被刺破。

“啊~~”

心如死灰的于禁,突然之间悲啸一声,整个人如发了疯一般发起反扑。

一刀一式,都是倾尽全身之力,在最初一刻,竟让张任感受到了几分吃力。

只是,这绝地的反击,虽然疯狂,但却失去了刀法的章法路数。

十几招过后,破绽顿出。

张任毫不留情,凌烈的一刀斜劈而出,只听咔的一声闷响,锐锋无比的刀刃,切破铠甲,径直剁人了于禁的甲骨之中。

一声惨叫,剧痛之下,浑身一抖,手中之刀拿捏不住,脱手而落。

张任虎掌再度用力,刀锋向下压去,于禁整个人矮下三分。

鲜血滚滚喷射,于禁双手用力扣住肩上的大刀,试图将之扛起。

正在这时,四围的南军士卒趁势而上,十余柄枪矛利刃,几乎在同一时间戳入于禁的身体。

“nS~——”

一声最凄厉的吼叫声中,于禁整个人被刺成了蜂窝。

南军士卒们齐齐用力,竟是将于禁那血淋淋的身体挑了起来。

无数血洞,如漏斗般的身体,在半空中扑腾了一会,然后便脑袋一耷拉,再也不能动弹一下。

汗流如注的张任,仰头看了一眼这惨死的敌将,苍老的眉宇之间,不禁流露出几分敬意。

##########残阳如血。

风起了,曹操感到身体有些发冷,不禁束紧了裹身的红袍。

正前方的战场,厮杀依然在继续。

方圆十数里原野战场,已然化成了一片名符其实的血沼泽。

残存的战士们在血腥的泥泞中拼死而战,血腥蒙蔽了他们的神智,此刻,他们已经变成失去理智的野兽,心中只有杀戮二字。

这是曹操生平所经历的最惨烈的一场战斗,即使是当年命悬一线的官渡之战,也未曾有过这般的残酷。

他精锐的北军将士,已经是战到筋疲力尽,而刘封的南军,借助着人数上的优势,已逐渐的占得上风。

为了支撑到于禁突袭成功的那一刻,曹操已经不得不把他的宿卫军派上战场。

战到现在,除了身边的百余骑之外,曹操已经再无一兵一卒可以动用。

“文则,你再不动手,大势休矣….曹操神色泰然,但在心中,却在默默的祈祷。

片刻之后,他的眼眸一亮,一抹兴奋浮现于色。

战阵之中,似乎是出现了变化。

东北面,烟尘滚滚,似乎有一支骑兵队伍在急速的靠近战场。

“文则,是文则的骑军到了!”

惊喜之下的曹操,竟是忘乎所以的大叫起来。

左右将士,跟着也兴奋起来,原本忐忑不安的他们,此刻,终于看到了一线取胜的希望。

不过,就在曹操那颗兴奋的心,刚刚跳到嗓子眼去,眼前发生的那一幕,却瞬间将他的心击碎。

滚滚尘烟中,确实有一支骑兵杀到,但那支骑兵,却并没有如他所料的那样,插到南军的侧翼,给敌人致命的一击。

那支骤现的骑兵,竟然是绕往本军之后,从后方对曹操的北军发起了冲击。

血池中交战的双方,都已经达到了极限状态,任何意外的力量,都足以改变整个战局。

那突然杀人的数千骑兵,瞬间改变了战场的力量对比,后方被袭的曹军,很快便陷入士崩瓦解之势。

连绵十余里的战线上,成百上千疲惫的曹军士卒开始溃逃,须臾之间,整条战线便如大堤崩决一般。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马背上,面如死灰的曹操,神情呆滞的看着那总署如蝼蚁般溃逃而回,怆然的{[申色间,涌动的是一种前所未的绝望与痛苦。

那数千改变战局的骑兵,正是张任所率的荆益军团。

在右翼击败于禁之后,张任便以本部兵马,借助缴获的马匹,从敌人所填的土路穿过沼泽,出奇不意的出现在曹军的侧后方。

张任所统之军,并不精于骑战,但在这种局势下,这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仅仅是他这一支人马的出现,就足以瓦解掉曹军的斗志。

数百步之外,刘封亲眼目睹了张任奇兵的出现,以及菖军如何全线崩溃。

此时此刻,他一直揪着的心,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杀曹贼!”

刘封跃马横枪,高喝一声,纵马奔出中军,左右数百名宿卫步骑,杀喊着追随而上。

兵败如山倒。

七八万的瞢军溃散起来,自相倾轧踩踏就不知死伤多少,而穷追于后的南军将士,则是气势旺盛之极,刀劈枪刺,无情的收割着人头。

刘封亲自上阵,掩军掩杀之下,十万南军将士奋勇向前,如虎狼一般驱赶着溃逃的敌人,杀意浓浓,一命不留。

的卢神驹奔行如风,四蹄之下,是无数的残肢断臂。

刀锋般的目光中,数十步之外,他一眼便认出了重围中那血腥的杀神。

时隔多少年,刘封永远也忘不了那可怖的形容。

那彪形的巨汉,赤着的上身尽被鲜血所染,毛茸茸的一双虎目狰狞可怕,那肌肉盘虬的铁臂挥舞着一柄象鼻刀,刀锋过去,鲜血在飞溅,肢体在纷飞。

是许褚!

作为宿卫军的统领,曹操为了支撑下去,只能把他最贴身的虎将派上阵来。

当菖军全面崩溃时,杀至兴起的许褚竟是未能及时的察觉,依1日横冲直撞,待到他反应过来时,已是身陷南军重围之中。

身边的精锐部卒越战越少,战至此时,只余下他孤身一人。

纵然南军士卒有数百之众,但竟有挡不住许褚一人一骑的迹象,当刘封杀到时,西面一处已被他撕开一条缺口,浑身浴血的许褚正准备由此杀出重围。

宿命般的敌人,刘封岂能容他走脱。

一声低啸,刘封纵马而出。

正以为逃出生天的许褚,猛抬头间,只见一道白影破风而来,那一柄硕大无朋的重枪,挟着穿山破云之势,呼啸而来。

许褚不及多想,急是以刀背相抵。

瞬息之间,锐呜之音直灌耳膜,许褚只觉刀上有雷霆之力撞来,直震得他气血为之一滞。

这般刚猛至极的力道,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人能达到,许褚心中不禁为之一震。

就在两马交错之际,大批的南军士卒冲上前来,堵住了被许褚撕裂的缺口。

这位虎痴勒马回身,当他看清那横枪而立之人是谁时,一双斗睁的圆目中,瞬间迸射出前所未有的惊诧。

他不敢相信,发出方才那威力无比一击的人,竟然会是刘封。

那个江南半壁的霸主。

那个当年在长坂坡,被自己一刀砍得吐血的黄毛小子。

那个自己曾经不屑一顾,亲手放走的鼠辈。

纵使许褚听闻了刘封斩关羽,杀菖洪,威震天下的战绩。

但在虎痴心中,刘封永远是那个不堪一击弱者,盲至今天今时。

方才的那一击,给了他深深的震撼,此刻的他,方才真正的意识到,眼前的刘封,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儿。

重枪银袍,巍巍如战神一般的刘封,昂首斜视着惊客满面的虎痴,冷笑一声:“许褚,好久不见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 别了,虎痴

说实话,刘封还真是有点感谢许褚。

当年如果不是为许褚所伤,他南撤的速度就不会被拖延,也就不会碰见糜夫人,之后也不会因此而被糜竺猜忌,进而迫使他铤而走险。

那么,这个时候,也许他还在刘备的手底下,做那个小心谨慎的“乖儿子”,保不准哪一天就是被他那“慈父”牺牲掉。

如果不是许褚,他就不会有今天霸业。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许褚还是他的“恩人”。

今日一见,当真是感慨万千。

时值今日,刘封其实对许褚并无多少恨意,他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心态,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身处绝境的虎熊之将。

但是许褚却没这么好的心态,在这虎痴心中,始终怀有一种深深的遗撼。

多少次无眠的衣晚,许褚都曾在想,当年如果自己不是那么自以为是,如果他顺手把不堪一击的刘封宰了的话,曹家的天下,又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每当想起这些,许褚都会产生一种深深的自责与懊悔,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

眼见那切齿的仇人就在跟前,许褚那毛茸茸的双目中,顿时迸发出绝酷之极的怒焰,一声暴喝,纵马挥刀便向刘封杀来。

但见人影一顿,数步之外的许褚,已如铁塔般出现在眼前,手中象鼻刀挟着无上的威势扇扫而出。

这一招,与当年刘封初次交手时,竟是一模一样。

只是,时过境迂,刘封已不再是当年那一个,一刀被他震得吐血的孱弱之徒。

暗吸一口气,重枪如电,从肋下标射而出。

如同经过精确的计算过一般,枪锋不偏不倚的贴至刀背,暗运i5劲,以阴柔之力,顺势便将那象鼻刀带向别处。

挟着排海倒海之势的一刀,竞这般轻描淡写的被化解,如此精妙绝伦的以柔克刚之技,已属当世巅峰。

先前刘封硬挡他一刀时,许褚已极为震惊,而今自己这倾尽全力的一刀,竟被这般化解,更是令许褚深深的震怖。

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曾经的那个弱者,而今其武道竟然能够成长到这般不可思议的地步。

震怖之下的许褚,顿时恼羞威怒,便是施展开一身的手段,与刘封博死相拼。

刀法与枪枝的巅峰较量,每一次碰撞都令左右围兵胆战心惊。

双方备以十威之力相搏,战至后来,枪影与刀幕竞将他二人重重包裹,激起的气流波及周遭三丈之地,逼迫得那些围兵步步后退,生怕一不小心被殃及池鱼。

时至如今,以刘封的战力,已是堪堪和许褚打个平手。

若是放在平常,二人若想分出胜负,必在千招之后,而且很有可能是两败俱伤。

但眼下却是,刘封正当青春壮年,气力绵长悠远,而许褚却已人过中年,体力上有所不及。

再则,许褚在先前的大混战中血战多时,虽然杀得兴起,但也消耗了不少体力。

此消彼长,百余招一过,许褚便开始显出疲态。

旗鼓相当的高手对决,在某些时候,最终的胜负,拼得就是谁能撑得更久。

两百招……三百招……四百招……随着厮杀的继续,体力不及的许褚,终于被拖入了下风。

待到战到五百招时,这野兽般的战士,已是汗如雨下,气喘如牛。

而刘封,尽管同样汗水浸湿了战袍,但他的呼吸却显然要比对手要轻松许多。

震惊、愤怒、焦虑、绝望…一招招的交手中,许褚的心态在不断的变化,此时此刻,他已经失去了取胜的信念。

一声声的粗喘声中,他仿佛看到那些曾经的战友,正在向他发出召唤。

威震天下的虎侯,就要这样,和曹家的天下一样,默默的陨落下去吗?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绝望的深渊处,最后一丝的信念被点燃。

陡然间,许褚怒啸一声,如被逼至悬崖边缘的野兽,疯狂的做出最后的挣扎。

滚滚如潮的刀劲,如决堤之水奔涌而出。

漫天的尘埃被卷起,围观的众兵胆战心惊的步步后退,但见尘雾中人影晃动,却根本无法看清内中的形式。

噗!

一声低沉的响动后,金属交鸣声骤止,雾中的人影,仿佛一瞬间凝固了一般不再动弹。

迷雾渐渐落下,当尘埃落定时,所有人部长松了一口气。

那沟壑重重的圆圈之中,两骑静止而立。

许褚高举的刀的,在刘封的面前三寸之地悬滞不下。

而刘封的重枪,却已洞穿了他的胸膛。

许褚狰狞的面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那种迷茫与痛苦的表情。

鲜血从他的口中大股大股的涌出,他整个人僵在那里,再无力气动弹一下。

气喘吁吁的刘封,凝视着眼前这不世的战将,许久之后,他长吐了一口气,默默道:

“许褚,安心的去吧,死在我手中,你不冤。”

言罢,他手中用力,将重枪狠狠的抽出。

许褚整个人剧烈的抽搐了几下,旋即滚落下马。

刘封横枪立马,傲然而立。

左右的将士们愣怔了半晌,突然暴发出雷鸣般的“万岁”之声。

隆隆的欢叫声,在这一片血腥般的战场上空回荡。

##########乐嘉一役,曹军大败。

败逃的曹操一路狂奔,身后的南军却是穷追不舍。

曹操心知许昌不保,遂不敢稍有逗留,折返北上进入陈留国,日夜不停的逃了两天两夜,直到与前来接应的夏侯尚部会合,方才松了一口气。

曹操驻军于陈留,收拢败兵,计点损失,方知八万大军被杀得只剩下不到一万。

先是于禁战死的消息,让曹操痛苦不已,接着,几天之后,他又收到了许褚陨命的噩耗。

兵马损失殆尽,信任的将领尽皆战死,在重重打击之下,曹操头风病复发,竟是当场昏绝。

大帐之中,曹操幽幽转醒。

他试着想从床上爬起来,但动了几下,却觉虚弱无力。

“仲康,你……”

在曹操休息的时候,中军大帐中,除了许褚之外,就算是曹氏的宗族亦不得入内。

这时的曹操,本能的便想唤许褚将他扶起,但话到嘴里,却猛然想起,那位最信任的宿卫将领,此刻已然命归黄泉。

茫然呆滞的曹操,心中又是一阵的痛楚。

痛惜了一会,曹操强撑着坐了起来,颤声叫道:“来人啊。”

帐帘顿时掀开,夏侯尚和几分侍卫慌忙而入。

一见曹操转醒,夏侯尚忙是上前问安。

“我没事,敌人已经到哪里了?”曹操有气无力的问道。”回丞相,刘封的主力已经攻占许昌,贼军甘宁的水军刚刚夺取濮阳,正在向洛阳开进,贼将凌统攻陷了睢阳,暂时没有进一步动作,估计是想与刘封军合击陈留。”

夏侯尚默默的将各个战场的不利消息报上,原以为曹操会怒不可遏,不过,和他想象的相反,曹操却很平静。

曹操坐在那里,思绪越来越沉静,这一次的头风发作,仿佛让他清醒了很多。

此时的他,似乎一夜之间,又回到了那个创业起兵的艰难时代,他必须收起自己的那份自大,重新以卑微的姿态,来面对那些比自己强大的敌人。”徐公明军如何?”曹操忽然问道。

夏侯尚愣了一下,忙道:“徐将军正与贼将魏延苦战,只有他这一路尚未失败。”

曹操神色间略显安慰,又问道:“刘备军现在打到哪里了?有没有攻入冀州。”

夏侯尚指着地图道:“据最新的情报,刘备军刚刚攻下了太原郡,尚未有向冀州进军的迹象。”

曹操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各路皆败,但形势还未到山穷水尽的一刻,幽、冀、青三州尚在自己掌握之中。

河南各路之军,相加起来至少还可以拼凑出一支十万左右的兵马,如果现在放弃洛阳,将这些兵马撤回河北,那么,南据黄河,西阻太行,未必不能守住这最后的基业。

倘若自己能守住河北,那时便可坐看二刘在中原争锋,到时候从中渔利,依然有反败为胜的希望。

想通了这一节,曹操忽然感到心里边舒服了许多,仿佛许久以来纠结的一块心病,这时候终于痊愈了一般。

长吐一口气后,曹操默默道:“河南已不能守,传令下去,各军退往河北吧。”

当天,一道道密令由陈留而出,发往各条战线,命各军向洛阳方面退却,待掩护朝廷北迁邺城之后,由此北渡黄河,退守河北。

密令发出的当天,曹操便率陈留方面三万左右的兵马,向着西面的洛阳退却。几天后,当这一支残军抵达虎牢关时,又遇到了夏侯愀所派来的一万步骑。

镇守洛阳的大将军夏侯懒,在听闻曹操主力在乐嘉兵败的消息后,大为震惊,生恐曹操有失,便从洛阳守备军抽调了这一支兵马,前来支援曹操。

得到这一支生力军的援助,曹操心思渐渐感到安稳,遂命备军暂驻于虎牢关,待聚集更多的备线败军人关之后,再行西退。

就在曹操刚刚喘了一口气时,这一日清晨,一道十万火急的加急快报由西而来。

洛阳城出大事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 逃出魔掌了吗?

东方发白,天色将明。

洛阳城北,小平津。

这座位于孟津东北的临河小镇,属于洛阳八关之一,也是洛阳以北最重要的黄河渡口。

小平津的对面,便是河内郡地面。

高踞马上的刘协,望着那人流跃动的渡头,他的记忆,恍惚回到了儿时。

这是他生平第二次来到小平津。

当年,父亲灵帝驾崩,兄长刘辨即位,何太后临朝称制,以大将军何进为首的外戚和士人集团联手,同内宫宦官们为争夺朝廷大权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走投无路的宦官,设计诱杀了何进,劫持了兄长刘辨和自己逃出洛阳城,企图由小平津逃往河北。

那一年,刘协才八岁。

他正是在这小平津,亲眼目睹了追至的大臣i将张让等一干宦官尽数诛杀。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见血。

那时发生的事,恍如昨日,至今想起都历历在目。

一转眼,三十年快过去了,没想到自己又一次故地重游。

命运仿佛和他开了个玩笑,已过而立之年的刘协,他的人生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陛下,船只已经准备好,请陛下尽快过河吧。”身边的司马懿低声催促着。

刘协没有回应,而是转身向洛阳望去。

熊熊的大火照壳了半边天际,虽然相隔数十里,但城中那哭喊喧嚣之声,依然隐约可闻。

夜色中,一队人马飞奔而来。

司马懿立刻警觉起来,喝令身边由门客家仆组成的军队,保护皇帝,准备应战。

“仲达,是我。”

是蒋济的声音。

司马懿紧张的心情顿时平伏下来,示意部下解除警戒。

不多时,一身戎装的蒋济,带着百余名全副武装的正规军人奔至近前。

司马懿上前问道:“子通,夏侯愀可有上当?”

“仲达你的妙计,夏侯懒那厮怎么可能不上当。”蒋济面带得意,故意大声道:“夏侯懒误以为陛下向西而去,欲出函谷关投奔刘备,已经亲自带着大队的人马前去追击,我们现在有充足的时间过河。”

蒋济这一席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刘协的表情,却依然闷闷不乐。

今天的这场出逃,正是眼前这两个±族名土一手策划。

司马懿调任相府主簿,有伪矫曹操相令的机会。

蒋济任东中郎将,隶属于光禄卿,而光禄卿又负责宫中宿卫,也就是说,蒋济掌握羽林军的部分军权。

昨天晚上,先是司马懿伪造曹操之令,骗夏侯愀调走了洛阳北门的守军赶往虎牢关,同时,派合谋者在城中四处放火,营造叛乱的假象。

而这个时候,蒋济则趁着轮值之便,将献帝劫持出富,趁乱由洛阳北门而出,一路赶往小平津。

司马氏是河内郡的名门望族,当地诸多文武官吏,都与司马家有着“良好”的关系。

而今曹操在河南屡战屡败,刘备的大军又攻入并州,河内郡亦是人心惶惶。

司马懿的计划,便是将皇帝劫往河内郡,借着司马家在当地的影响力,据河内而自守。

刘协从不曾相信司马懿是个忠臣,他很清楚,司马懿所谓的救驾,其实是想把他这傀儡皇帝,当作是投效新主的筹码。

而今刘封一统黄河以南之势不可阻挡,而刘备亦在迅速的鲸番河北,曹操的覆没却是无法扭转。

面对这两大新的霸主,司马懿和蒋济一党,想凭一己之力与二刘争雄,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河内一郡,正好夹在河南与河北之间,很明显,司马懿把他刘协“迎奉”到这里,正是抱着坐观形势,肆机择主而投的打算。

刘协识得破司马懿的阴谋,但他却无力反抗,他这个皇帝,从登基的那一刻起,就时时刻刻处于身不由己中,这一点,他非常的清楚i暗叹了一声后,刘协拨马向马,淡淡道:

“走吧,过河。”

洛阳的形势一片混乱,夏侯懒被骗向西面函谷,司马懿一党,遂是“保护”着汉帝,从容的由小平津北渡黄河。

河内郡太守本为曹氏忠臣,听闻汉帝北渡的消息,当即便打算派兵夺回。

只是按照惯例,郡守虽为朝廷信任之辈,但自功曹以下诸吏,却皆由当地豪强郡望担当。

于是,这些豪强身份的官吏,便响应司马懿的号召,斩杀太守,河内诸县望叛曹。

比及留守洛阳的大将军夏侯愀察觉上当,急急忙忙的赶回洛阳之后,汉帝刘协已经渡过黄河有两日之久。

惊怒万分的夏侯懒,只能一面派人飞马向虎牢关的曹操报告,一面率军打算追至河内夺还汉帝。

只是夏侯愀的手中留守之兵本就不多,再加上司马懿等过河之后,将小平津一带的船尽以及渡头一把火烧尽,在此不利的局面下,夏侯懒一时间只能望北兴叹。

##########虎牢关的曹操,再一次遭受重创。

此刻,他的心里除了懊悔之外,还是懊悔。

他早应该想到,以司马懿为首的土族高官,这些入本来就跟自己不是一条心。

当自己一手遮天之时,这些士人为了利益,不得不选择臣服于自己的麾下,但在他们的心中,却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这“阉丑遗祸”。

时机一到,他们群起而叛亦是情理之中。

气得吐血的曹操,几次三番的差点又昏死过去,只是在夏侯尚的苦劝之下,曹操才勉强的支撑下去。

万般无奈之下的曹操,已是顾不得再收拢败军,当天便星夜率三万兵马赶往洛阳,只留夏侯尚率军一万守虎牢关。

刚刚夺下许昌的刘封,本来打算稍适休整,再大举进军洛阳,但当他听闻汉帝逃奔的消息后,当即下令全军向洛阳急进。

汉帝逃走的消息,很快便从洛阳城传出,原本就惶惶的人心,更是一石激起千层之浪,人心解体形成了连锁反应,导致各地望风而叛,刘封的大军几乎未遇到任何抵抗便进抵虎牢关下。

几天之后,凌统所部于荥阳以北进入黄河,与甘宁、徐庶所率的水军会合,近十万的水军逆河西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截断了洛阳与河北的联系。

乐嘉之战结束的十五天后,曹操和他的六万残军,被刘封的二十五万大军,包围在了以洛阳为中心孤隅之地。

}≠###撑#####并州,太原郡。

这座并州中部的大郡,西侧是吕梁山重峦叠嶂,吕梁之西,更有黄河天险环绕。

其东则为太行山,有井陉险关可通冀州中部。望北连接雁、代,中隔雁门险关。西南是河东,外有龙门和蒲津险要。东南则连上党,有夭井关和滏口等重要关隘。

太原一郡,四围均有屏护,同时又足以应接四方,可谓“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为河东之根本,诚古今必争之地”。

这样一处雄险之郡,却在几天前,被刘备兵不血刃而得。

晋阳城的牧府中,刘备端详着壁上所悬的河北地图,灰白苍老的脸上,流露着前所未有的得意。

你刘封不是很嚣张吗,可是你以倾国之兵,损钱粮无数,才能一步步的向北推进,每得一地,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而我刘备,汉中、关陇、并州,甚至是当年的荆州,我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而得,你的智谋,究竟还是差老子我一筹啊。

刘备很得意,他确实有得意的资本。

按照这个速度,他用不了数月,便可鲸香河北诸州,而且还是以最小的价价。

而那时的刘封,虽然夺取了河南,但却必是负出了惨重的代价。

刘备相信,据以未遭战火荼毒的河杯诸州,和刘封那饱经战乱洗的河南诸州争夺天下,胜算必在自己之手。

正当刘备神思飞舞,遐想连连时,大殿之外,脚步声响起,一人大步而入。

刘备转过身来,看到的正是法正。

“孝直,我正在琢磨,咱们是由井陉攻取冀州,还是先走雁、代,先夺幽州,你来得正好,快与我参详参详。”刘备兴致勃勃道。

“主公,形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只怕我们的战略要临机做些改变了。”法正的说着,将手中的那道帛书奉上。

那是来自于河南的最新情报,内中不但记载着颍川之战的结果,还有汉帝北逃河内,这个令刘备更加震惊的消息。

“天子竟然逃出了曹贼的魔掌?”刘备惊诧道。

法正微笑点头:“是的,千真万确,主公,这可是一件意外之喜呀。”

法正这一语,令刘备心头为之一震。

一直以来,刘备都羡慕极了曹操能够挟天子以令诸侯,作为大汉皇叔的他,其实作梦都想把他那皇帝侄儿据为己有。

但刘备又很清楚,曹贼那厮,就算是走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天,他宁肯抱着汉帝同归于尽,也绝不会将之让给他人。

但是现在,在这个天下大局风云突变的关键时刻,汉帝竟然脱离了曹操的控制。

而且,汉帝所在的河内郡,与自己刚刚攻占的河东郡,仅仅只有一山之隔。

生平头一次,那棵摇钱树离自己这般触手可及。

刘备无法不动心。

眼眸中跃动着兴奋,他激动的踱着步迈。

良久之后,刘备抬头冷笑道:“孝直你说得对,这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要改变战略,尽起大军南下河内,一定要赶在刘封之前,把皇帝抢到我的手中。”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天下

洛阳城。

曹操艰难的立于城头,透过女墙,他看到的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敌营。

二十余万敌军,将汉帝国的都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无数面“刘”字大旗,迎着寒风在飘扬,一眼望去,犹如连绵起伏的波浪一般,浩瀚而雄阔。

那旗帜,如一柄柄的利刃,刺痛着曹操的心。

城中可用之兵尚有六万余众,所屯之粮亦可足支一年,光纯战术角度看,守住这样一座坚固的城池,根本不在话下。

但悲剧却在于,整个曹氏集团的统治核心,全部被困在了大河之南的这座孤城中。

曹家几乎所有的正规军,仅剩的良将谋臣统统在此。

洛阳之外,再无任何人能向曹操施出援手。

围城五日后,军土越城叛逃之事开始发生。

先是个别的士卒,趁着夜间之时用绳索顺着城墙爬下,在之后的几天,叛逃愈演愈烈,甚至开始出现威建制的,上百的士卒在军官的带领下,集体叛逃出城事件。

军队方面面临着崩溃的边缘,城中的平民因此更加人心惶惶。

许多反曹的官吏,借着这个机会,大肆的煽动叛乱。

另外一些本是拥曹的达官显官,他们不想和曹操守着这条即将沉没的破船陪葬,便也加入到了叛乱的行列。

开始之时,曹操尚能用他的权威,对城中的暴乱采取残酷的打击,一定程度上稳定了些许局势。

但接下来,城外的刘封很快发起了强大的心理战。

数天的时内间,南军向洛阳城中射入了几万份的公告,声称此番兴兵,只为杀菖贼,兴复汉室,洛阳城中,但有人能杀曹操者,必赏万金,封万户侯。

诱赏之外,刘封还在公告中严厉的警告,但凡顽固不化,一心助贼者,城破之后,必夷其三族。

这几万份的公告,把矛头直接指向了曹操。刘封还嫌不够,在厚待那些叛逃的降卒后,又把这些人派回到洛阳城外,令他们组团的喊话招降。

心理战展开的同时,刘封也不忘展示他的武力,投石机、强弓硬弩、不分昼夜的向着洛阳城轰击。

内外交困的曹操,面对着刘封的强大攻势,根本一点办法也没有。尽管他的身边尚有不少智谋之士,但到了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显然已非人之智力所能改变。

围城第十五日,刘封的双重攻势终于起了效果。

城中反曹的权贵,成功的策反了一部分守城军队,一支由军人和大族门客组威的叛军,突袭上东门得手,并迅速的与刘封取得了联系,请其派军相助。

闻知消息的刘封,当即令老将张任率一万军队做试探性的进攻。

张任率军星夜杀奔上东门,正撞上叛军和前来夺门的官军激战,张任的一万步骑大杀一场,彻底的夺取了上东门。

确认这并非是曹操的诱敌之计后,刘封自然是大喜过望,当即尽起大军,向洛阳发起总攻。

成千上万,密如蚁群的南军,从洛阳城东的上东门涌入城中。此门附近的步广里和步和里,聚居着大量的达官显贵,得知南军成功入城后,大大小小的反曹势力迅速的由暗转明,协助刘封的大军一同展开了对曹军的围剿。

此时的曹操,闻知上东门失陷,惊异之下,急调南城的徐晃,率军一万前去夺还。

屯兵于洛阳以南的魏延,在得到刘封的急令后,立即尽起所统之三万兵马,对洛阳以南的津门、小苑门、开阳门等发起猛攻。

稍晚一些得到急令的甘宁,亦率所部两万兵马,对城西的上西门、广阳门一线展开了攻击。

除了北面之外,南军数十万大军,对洛阳发起了总攻。

战事从夜中杀到天明,尽管涌入城中的南军数量在不断的增加,但徐晃利用着街道狭窄,兵力不利于展开的弱点,率一万兵马,苦苦的支撑着,与数倍于己的南军进行着血肉的巷战。

##########北富,龙云门。

那一袭苍老的身苍,扶立在女墙上,默默的注视着数条街之外的激烈巷战。

熊熊的烈火映红了他苍白的脸,隆隆如雷的喊杀声,震得他耳膜发颤。

此时的曹操,面如死灰,一身说不出的凄凉。

此间所在,乃是皇城之北宫。

汉之洛阳城有内城与外城之外,内城即为宫城,又分南宫与北宫。

当初董卓迁部长安之前,一把火把洛阳城烧得千干净净,壮丽的皇城亦被付之一矩。

曹操自迎献帝定都于许昌之后,洛阳城原本就失去了其帝国统治中心的意义。

但是,自官渡之战后,曹操就开始有意识的命人着手修葺洛阳宫城,自其夺取冀州之后的数年间,更是数度大规模征调民力重修南北两宫。

几年之前,按照汉时旧式,巍峨壮丽的北富落威。

理论上,北宫即威,汉帝理应从许昌还都与洛阳,但曹操却从未曾暗示过有迁都的打算。

聪明的人很快就猜想到,这一座华丽的宫城,曹操多半是为自己修的,他更愿意做这座新富城的第一位主人。

现在,曹操站在这座属于他的宫城,默默观望着城外的激战,他心中清楚,多年来的辛苦经营,原来竟是为他人做了嫁妆。

真是一个夭大的讽刺啊。

想到这些,曹操摇头苦笑了一声。

就在曹操神思之际,视野之中,大街上的战斗已经发生了变化。

借助着人数上的优势,南军终于冲破了本军的防线,大批的敌人,正在向着北富方向冲杀而来。

曹操明白,最后的抵抗失败了。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却并未因外城的失利而绝望苦恼,相反,他还的表情甚至还有一点轻松。

左右惶惶不安的亲军随从,皆为曹操这般“反常”的表现感到奇怪。

曹操走下了龙云门,骑着他心爱的战马,徐徐的向着南边朝堂方面而去。

未行多远,数骑飞奔而至,来者,正是徐晃。

这位气喘吁吁,浑身浴血的战将,策马奔至曹操跟前,一脸沉重的喘说道:“丞相,末将无能,没能挡住贼军的攻势,步和里的防线已溃,大批的贼军正向北宫杀来。

曹操的脸色未见喜忧,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公明你辛苦了。”

徐晃一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忙又道:“丞相,贼军很快就要杀到这里,不如末将保护丞相突围吧。”

“突围?”曹操摇头而笑,叹道:“事到如今,还能突到哪里去呢。”

徐晃跟随曹操多年,无论是何等逆境,他都从未见过曹操有灰心丧气过,而现在,他不仅仅看到的是灰心的曹操,更是隐然听到他有放弃的意思。

徐晃的心头一惊,急道:“我观北城之敌较少,我们若能集中兵马,拼死一战,未尝不能杀出一条血路。到时候再想方设法北渡黄河,只要能回到冀州,就一定还有翻盘的机会。”

徐晃虽然是热血激昂,但其实连他自己都知道,他方才所说的,几乎是一个不可完成的计划。

先不说突破北城之围,就说那滚滚黄河,此时已被刘封的强大水军截断,他们就算能突到河边,又焉能渡过此天险。更何况,河对岸的河内郡,此时已在叛贼司马懿的掌握之中。

“公明,你熟知兵法,难道看不出来,北城那边,是刘封故意示弱给我的吗?”

曹操一语反问,顿时让徐晃无法可说。

“可是,丞相,我们岂能束手待毙,无论如何,我们也要试上一试呀。”徐晃心情激动的叫道。

曹操长叹了一声,默默道:“公明,大势已去,你我心知肚明。你是艮了我这么多年,劳苦功高,我却无法给你富贵。你去吧,何去何从,自行决断吧。”

曹操不愿让徐晃去降敌,但更不愿让徐晃白白的送死,只能说一句:何去何从,自行决断。”丞相,丞相一一”

徐晃会意了曹操的意思,心中悲愤万分,但却不知该说什么好,须臾间已是热泪盈眶。

曹操也不再理会于他,转身勒马而出。

徐晃怔怔的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曹操远去。

片刻之后,曹操来至了朝堂大殿,这里是皇帝早朝的地方,也是整个北富最为庄严辉煌之地。

耳边,喊杀之声隆隆而至,想来敌兵已攻至内城。

“你们都各自逃命去吧。”曹操挥手喝道。

左右随从们犹豫了半晌,虽有不忍,但最终还是鸟兽四散。

曹操独自一人步入了那空旷的大殿,环视着那雕栏玉砌,金碧辉煌,眉宇之中,闪动着无尽的憾色。

踱步于殿中,仿佛要把这雄伟大殿的每一个细节都牢牢的记住。

许久之后,他高举起那火烛,没有一丝的不舍,将殿中的纱帘之物尽皆点燃。

烈火迅速的在殿中蔓延,很快,大殿的窗门与梁柱,尽皆已被点燃。

烟火弥漫中,曹操一步一喘,艰难的走上了御阶,端端正正的坐在了那皇座上。

他昂首注视着眼前的辉煌在火中化为灰烬,忽然之间,他仰天大笑起来。

“天下……天下……哈哈…”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章 逃生

上东门。

刘封站在城头上,俯视着城门下如潮水般不断涌入的士卒。

他们一个个亢奋到了极点,急先恐后,奋不顾身,生恐迟入一步,不能用敌人的鲜血,为自己书写最壮丽的一笔辉煌。

这可是洛阳城啊,天下之中,大汉帝国的心脏。

几百年来,能在此一战者能有几人。

目光向西延伸,步和里一线的敌人已经全面的溃退,他英勇的将士,正如冲入羊圈的野兽一般,肆意的追杀屠戮着敌人。

耳边是隆隆的喊杀声,整个洛阳城似乎都变成了一座修罗杀城。

杀红了眼的士卒,为了争得人头,搏取功赏,甚至不惜对普通的平民下手,多少无辜之辈,都不幸的成为了被殃及的池鱼。

刘封的目光再向远方延去,忽然之间,他被由北富方向出现的火光所吸引。

那西南方向的火光,先前只是一星,但转眼之间便急速的加剧,片刻便已化做冲天的烈火,将整个黑漆漆的宫城都照亮。

刘封的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同寻常的预感。

北门方向,他已经故意的示弱,为曹操布下了陷阱,如果曹操敢从北门突围,必定会被生擒活捉。

攻占皇城,将“刘”的大旗,高高的树立在帝国最高贵的地方,将宣告这座都城的易手。

刘封冷笑了一声,下得城头,纵马舞枪,指引着他浪涛般的军队,向着北宫杀去。

龙云门前的大街上,刘封与老将张任会面。

此刻,这位蜀中老将,正指挥着他的麾下的益州兵,对北宫的龙云门发动猛攻。

张任原以为曹军已是兵败如山倒,但令这位老将感到惊讶的是,龙云门的数千守军,仿佛磐石一般,在大局以定的情况下,仍然顽强的死守不退。”老将军,此门的守将可知是何人?”刘封大声问道。

张任抹着额头的汗,喘着气道:“据抓到的俘虏交待,守将很可能是徐晃。主公,再给我一个时辰,我定将此门夷为平地。”

“原来是徐晃,怪不得这般顽强。”刘封暗自感慨道。

曹氏的天下分崩离析,谋士文臣们无不望风而降,残余的将领们亦是死的死,降的降,刘封没想到的是,徐晃会是坚持到最后这一个。

正感慨间,斥侯来报,言是魏延刚刚攻破了洛阳南门一线,数万大军已杀入城中,正向着南富杀去。

刘封的精神顿为一震。

他知道皇城分为南北二宫,北宫兴建的较早,几年前就已经完工,至于南宫,却因为曹操连遭败绩,只能将修了一半的南宫停建。南北二宫相连,北宫城防坚固,而南宫数处却连城墙都还没有加筑。

刘封虽然灭曹在即,但黄河以北,还有刘备这块硬骨头要啃,他完全没有必要让他的士卒再做无谓的损失。

于是,刘封便令张任暂时不急于攻城,却命人传令给魏延,令其速以大军进占南宫,由南宫攻入北宫。

##########西城,上西门。

各门失陷的噩报不断传来,洛阳城陷落在即,夏侯懒却还在苦苦的支撑着。

没有曹操撤兵的命令,哪怕战至最后一人,夏侯愀也绝不会后退一步。

只是,面对着城墙上,犹如蚁附般密密麻麻的敌人,这位夏侯氏的元功老将,此时此刻已感到力不从心。

正在这时,一骑飞奔上城,来者正是徐晃的心腹。

来者对夏侯懒说了一句,夏侯懒神色大变,急是转头向北宫方向看去。

果然,熊熊烈火,不知何时已从朝堂方向燃起,冲天的大火,瞬间将夏侯懒年迈的心烧成灰烬。

他摇摇晃晃,几欲站立不稳。

“孟德,孟德……”

夏侯愀咬着切,一遍遍的念着那许久未曾念过的二字,两行老泪倾落而下,在鲜血浸染的脸上冲两道沟壑。

猛然间,他抬起来头。

举目望去,只见城头那边,年轻的曹丕,正挥舞着长剑,指挥着士卒们拼死的抵挡着敌人的进攻。

他大踏步的走上前去,将左右的士卒狠狠的撞开,几步来到曹丕跟着,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子桓,这里守不住了,跟我从北面夏门杀出去吧。”

曹丕怔了一下,凝眉道:“父亲未下突围的命令,我等焉能弃城而走?”

夏侯愀手指北宫方向,长叹一声道:“孟德他决意与洛阳共存亡,他已经没办法再给我们下命令了。”

曹丕心头一震,顺着夏侯懒所指望去,北富熊熊的大火立时映入眼帘。

他先是困惑了一下,但很快便明白了夏侯·墩是什么意思。

那大火,正是父亲为自己亲手所掘的葬生之墓。

英明神武,几乎如神一般存在的父亲,就这样自我了断了吗?

曹丕的心中,最后的精神支柱瞬间坍塌。

“父亲,我要去救父亲!”

眼泪夺目而出,曹丕拔腿便要下城,却被夏侯懒一用力扯住。

夏侯·暾像一头公牛~般,向着他这侄儿狂口孔道:”孟德已死,你是菩家最后的希望,你休得再胡闹逞强!”

一语喝破了曹丕的救父之心。

先前曹操意图经营以洛阳为中心的河南防线时,为了确保洛阳的安全,便将曹丕、曹植等兄弟尽数调往洛阳,委以他们官职,令他们镇守洛阳,也算是一种培养历练。

但曹操没想到的时,乐嘉一败,司马懿等大族的背叛,使他曹氏一族全部被困在了洛阳城中。

而今,城池已破,曹植等兄弟皆不知生死,作为曹操的长子,夏侯懒说得一点没错。

“可是……”

曹丕还待犹豫时,夏侯愀却不能再等,他不容分说,拖着曹丕便下了城池,以三百多精骑亲兵,保护着曹丕向北城而去。

洛阳北城有二门,一为谷门,一为夏门。

谷门距离上东门较近,夏侯愀只有往夏门而去。

令夏侯懒感到庆幸的是,正如徐晃派人传来的消息,敌军并未对北门发动进攻,而守备北门的数千兵马也都完好无损。

夏侯愀不敢多有逗留,当即聚集仅存的这三千多兵马,由夏门而出,轻装而行,向着西南方向的河阴而去。

河阴位于小平津的上游,同样是一座北渡黄河的渡口,只是距离洛阳城较远而已。夏侯愀是想刘封军未必会在此屯扎重兵,或许能从此I司偷渡黄河。

至于河对岸的河内郡,司马懿等虽反,但手中兵力不多,未必能够处处设防,只要他能够抵达北岸,或许可以骑兵连夜奔袭,逃往冀州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位年迈的盲夏侯,怀揣着仅存的一线希望,保护着他的侄儿曹丕,借着未曾大亮的天色,匆匆的奔着夏门外的旷野。

周围静悄悄一片,除了轻快的马蹄和士卒们的脚步声外,别无其他动静。

连绵数里的敌营,营中火清晰可见。

这一行三千号人,从南军备营间狭窄的地带,紧张而急迫的偷偷澎过。

半个时辰之后,敌营的火光已经远远的落在了身后。

夏侯-墩长出了一口气,似乎,他们已经幸运的突围而出。

只是,这般轻易的穿越敌人的防线,却让夏侯懒觉得有些不太时劲,不过他却没有时间却细想,只能策马一路的断续狂奔。

穿越敌营之后,尚有七|j山阻路,夏侯愀不敢走大路,恐有重兵封堵,只能捡小道而行。

渐渐的,身边的士卒越来越少,有的是气力不及被抛弃,有的是心灰意冷,悄然逃走。

夏侯愀顾不上他人的生死,只是拼命的策马,将更多的步卒抛弃在了七B山之中。

日过正午时,他的身边只剩下了最初的几百骑士,而脚下的羊肠小道却越来越荡阔,前方就是山脚,眼看着就可以走出七B山了。

“元让叔,且慢。”曹丕忽然勒住了战马。

夏侯愀不得不停了下来,回马问道:“子桓,前边马上就是山口,你何故要停下?”

曹丕冷峻的目光环视着四周的草木,凝眉道:“我觉得周围的情况有点不对劲。”

“嗯?”夏侯愀一怔。

曹丕指着周围道:“山间当有鸟雀,我们这般经过时,必会惊起鸟雀乱飞,但是这里却什么动静都没有,除非……”

曹丕话音未落,目光陡然间充血。

他的视野之中,周围的树林间,一面面的旗帜缓缓树起,寒光闪烁的兵锋森然林列,数不清的南军士卒,齐齐的现身。

转眼之间,漫山遍野,无数的敌人同时而起,一双双嗜血的眼睛,如饥饿的野兽一般,死死的盯着他们。

夏侯愀大惊失色,方才意识到中了敌人埋伏,正欲催马向着山口冲时,却见山道前方尘烟大起,黑压压的铁骑正汹汹的向他们奔来。

曹丕的心如腊月寒冰一般透骨的凉。

他的那句除非未尽之词,正是想说,除非先行到达的埋伏者,将这一带的鸟雀惊散,这正是他的疑心之处。

数里外的山顶上,徐庶扶剑而立,面色中带着淡淡的冷笑,默默注视着猎物进入他的圈套之中。

长剑出鞘,奋然一指,山顶上的信号旗狂舞而动。

山下,成千上万的伏兵倾巢而出。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双战

埋伏在树林中的无数兵马,一拥而出,向着道中那数百仓惶的敌骑杀去。

四面被围,无处可逃,夏侯愀唯有死战。

大刀挥舞,那盲眼的老将,嘶0孔着迎击着蜂拥而上的敌卒。

尽管已多年未战,但手中的宝刀却未显老,夏侯氏传家刀法施展开来,只将左右杀得肢飞血溅。

那几百骑士,皆是追随夏侯愀多年的老兵,虽处乱境,但几百人临危不乱,结成圆阵苦苦的抵挡着敌人潮水般的冲击。

圆阵之中,曹丕驻立马上,不停的开弓放箭,一次次的将破阵而入的南军士卒射倒在地。

几百铁骑,拼死而战,片刻之间,占尽优势的南军竟然奈何不了他们。

山顶上的徐庶,对山下的困兽犹斗看得清清楚楚。

这伏兵之计,本来就是他为刘封所献。

徐庶原是想借着此计,引得曹操突围,将之围杀,成此不世之功。但他没想到,曹操没引来,来的却是独眼的夏侯愀。

拿下曹氏集团的第二号人物,亦是大功一件吧。

徐庶嘴角钩出一抹冷笑,号令下达,山顶的令旗变换,再度迎风招展起来。

须臾之后,守备山口的那一支骑兵发动,如同一支疾射的利箭,向着围阵汹汹射去。

重围的南军士卒犹如浪开,纷纷退向两边,主动的让并了一条道路。

骑队的最前方,凌统仿佛最锋利的箭头,势无可挡的杀奔而来。

两名敌卒急是擎刀相抵,两柄明晃晃的刀锋,左右分攻向凌统。

凌统猿臂探伸,手中的大刀如大车轮般荡过,火星飞溅中,轻易的将敌人的刀锋咯挡开来。

刀如电光,扇扫而出,两名敌骑尚不及变招之际,便是被拦腰斩成两截。

凌统一声厉啸,纵马跃过漫天喷射的血雨,瞬间将敌方的圆形防御阵撕开了缺口。

圆阵一破,随后的南军士卒,如出闸的洪水涌了进去。

阵中的曹丕急是手措一箭射向凌统。

凌统反应机敏,但见寒光闪起时,便将手中大刀抡起,“铛”的一声将箭矢弹飞。

马蹄飞奔:刹那间已杀至曹丕跟前。

眼见这猛将来势迅猛,曹丕不及多想,急是扔掉大弓,拔出佩剑横挡于面前,欲要挡下那迎头劈至的一乃。

“喝一一”

凌统低啸一声,双臂的气力尽灌于刀,刀锋卷着血与尘的尾迹,如泰山压顶般劈下。

咔嚓~~一声刺耳的金属断折声中,挟着千斤之力的一刀,生生的将那脆弱的长剑砍断。

力道不失的刀锋,继续下落,惊骇的曹丕根本没有时间再躲闪,只听“0上”的一声闷响,那明晃晃的刀锋,已经插入了曹丕的脑门。

圆目斗睁的曹丕一动不动,鲜血和善脑浆,顺着额头的裂缝流淌而下,顷刻间将他的面目香噬。

“子桓!疗蓦然回首,夏侯愀惊见曹丕中刀,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侄儿,曹家仅存的希望,就这般栽倒于马下。

心如同被撕碎。

“nSal@——”

夏侯愀像野兽一般仰天嘶口孔,挥舞着大刀拨马冲向凌统,欲要为惨死的侄儿报仇。

独眼老匹夫也敢在我面前逞强,不自量力!

凌统心中在冷笑,臂上一用力,将刀锋从曹丕的脑门拔出,反手一刀迎击而上。

锵~.隆隆的撞击声冲击着耳膜,夏侯懒这蕴含着无尽悲愤的一刀,竞有干均之力,竟是震得凌统虎口发麻。

星火四溅,第二刀横扫而至。

凌统刀锋斜竖,手臂上青筋凸起,全身的力道尽灌于刀,堪堪的挡下了敌人这第二招。

他能感觉得到,夏侯愀这第二刀虽猛,但力道已比最初一击削减了不少。

气势虽猛,终究也只是日落西山的老卒而已。

凌统激励着斗志,硬生生的接下夏侯愀的两刀之后,旋即发起了反击。

重重刀影,如狂澜般袭卷而出,雷霆般的7]劲,只搅得空气中哧哧作响。

一刀快过一刀,那锋刃上的力道在不断的增强。

年轻的力量,正在迅速的压过夏侯愀这残躯之力。

圆阵已破,密密麻麻的南军四面蜂拥而上,刀光剑影密如罗网,从四面八方的攻向那几百残存的敌骑。

森森的{菇刃,如同巨大的绞肉机一样,无情的将这些最后幸存者绞成粉身碎骨。

鲜与汗模糊了视野,夏侯墩的耳中,渐渐的只能听到自己粗重如牛的喘息声,手臂似乎已经疲惫到失去了知觉,只是本能的在挥舞着业已生锈的钢刀。

他忽然发现,自己真的是老了。

模糊的视野中,他仿佛看到孟德在向他招手。

他恍惚看到了在谯县的年轻岁月,兄弟几个围炉喝酒,纵论天下之势。

就在他神智恍惚的那一刻,凌统手中的血迹斑斑的大刀,无情的撕碎了他眼前的美好画面。

只听得“噗”的一声闷响,锋利无比的刀刃,深深的砍人了夏侯懒的脖颈。

大动脉的血管被砍断,鲜血就像是寒冬里冻裂了的管子L样,呼呼的往外喷着。

那独眼的老将,身形晃了一晃,旋即栽倒于马下。

徉#########南宫内,魏延在策马狂奔,跟随在他身后的,是一千多最精锐的荆州军。

当他的大军抵达南宫时,这里的守军早已不战而溃,魏延现在的目标就是北宫,那大火熊熊燃烧之地。

攻克北宫,他魏延便将是这洛阳之战的首功。

此刻,仅存的几千尚在抵抗的曹军,统统都集中在了北宫的龙云门一带,南北之间的几条通道,根本没有人去守备。

魏延的人马轻易冲进了南宫,他一面派人去扑救朝堂的大火,搜寻曹操的踪迹,一面向着龙云门方向杀奔而去。

徐晃和f够千余弟兄,正在全力应附着城下张任军的进攻,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力量去防备魏延。

一刻钟后,从后杀至的魏延军登上了城头,和那一千曹军绞斗在了一团。

城上的乱战,刘封看在眼里,他知道魏延已经到了,遂命张任立刻发进强攻。

早就等得手痒难耐的张任,当即催动士卒奋勇而上。

一架架的云梯重新竖起,这一次,陷入乱战的敌人没有更多的精力来阻挡他们的登城,张任这员老将,身先士卒,竟是手提着大刀,第一个爬上了龙云门。

催动着手中的钢刀,刀锋清出一片空场,两丈之内无人敢近,掩护着身后越来越多的士卒登上城池。

张任舞刀之际,精目扫视这混乱的战场,蓦然瞅见乱军一中,一名威风赫赫的敌将,正手舞着一柄开山巨斧,痛下着杀手。

那一柄开山斧硕长无比,重有百余斤,一个横扫过去,只听得辟哩啪啦之声大作,竟是将周围敌人的手中兵器尽皆斩断。

敌军之中,能使得如此重斧者,除了徐晃还有能谁。

张任的手中,已有于禁一颗人头,怎会嫌再添一笔辉煌。

他想也不想,抡起手中钢刀,生生的砍出一条血路。

相足巨丈许之距,张任厉喝一身,纵身一跃,身入半空之中,借着落坠之势,大刀向着徐晃呼呼劈去。

徐晃听得背后风声起,侧眼一瞅,但见敌人飞身劈至,也不回身,反手一记重斧斜抡而出。

破风之声尖锐之极,巨斧扫过之处,尘屑飞卷。

斧与刀在半空相撞,发出一声响彻城头的尖声激鸣。

徐晃纹丝末动,而身在半空的张任,却惊觉无穷的反弹之力绵绵而来,竟是将他生生的弹了回去。

落地之际,反弹之势不减,张任直磨地三尺,强行用后足艮撑地,方才勉强的落稳。

抬头之际,张任神色中闪烁着震怖,他是万没有料到,这徐晃的力量竟然已强悍到这般地步。

“老匹夫,受死吧!”

一声暴喝,徐晃步迈一动,碗口粗手的猿臂一转,那开山的巨斧便当头劈至。

张任不敢硬接,足下一点,急是向后平移一步。

轰~~‘巨斧砍中地面,轰响之余,强悍的力道竟是生生的将坚固的地面劈开一道数尺深的裂隙。

张任心下愈发毛骨悚然,他实不敢想象,若是自己给这般可怖的一刀砍中,岂不当中被剁成肉泥?

思绪还未及翻滚,徐晃虎步向前一移,巨斧再度扇扫而出。

张任眉头一凝,急是用尽全身之力,大七斜侧,欲要硬接这一斧。

锵~一又是一击激鸣,巨力冲击着张任的内腑,只令他气血翻滚,脚下更是无法站稳,整个人被弹开数步,后背重重的撞在了城墙上。

这是何等可怖的力量,这厮简直就不是人,而是一个大力的魔鬼。

心神震怖芝时,徐晃的巨斧再次劈至。

此时,张任已是被逼至了死角,除了硬挡之外,再没有腾挪的余地。

只是这怪力的一斧下来,倘是硬生生的挡下,不把自己这身老骨头震散才怪。

正在这艰难的一刻,耳膜中陡然传人一声暴喝。

“徐晃,休得逞狂,拿命来!”

目光寻声射去,只见徐晃的背后,大将魏延疾扑而至,手中之刀挟着烈烈的劲风,向着后背破绽洞出的徐晃猛劈而至。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新仇旧恨

魏延从后杀至,刀风凛烈,直劈向敌人的后颈。

听闻风声,徐晃便知身后之将武技了得,不及多想,降下一半的巨斧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回旋,反手后荡而出。

又是一声激鸣。

反扫而回的巨斧,速度竟是丝毫未有迟滞,后发而先至,荡在了魏延劈来的刀上。

魏延只觉汹涌的巨力由兵器灌入,只搅得半身发麻,手中雷霆般的一击,竟是被轻易的荡了开来。

噗!

刀锋斜劈入城楼的木柱,掀起大片的木屑。

未及心惊,徐晃猿臂探出,双手擎起巨斧,一声虎啸,自右而左扇扫而出。

强劲之极的斧风,竟是卷起漫天的尾尘。

魏延心知这敌将力大无穷,不敢正面相抗,急是撤步一退。

徐晃的巨斧从他的面前三尺之距扫过,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竞将左侧城垛的女墙轰碎了大片。

徐晃欲待摧招再击时,身后的张任已从死角跳出,抡起大刀便砍向敌人。

魏延见状,前移一步,手中之刀同时挥出。

两柄大刀,猎猎的刀锋,分从前后赫赫攻至。

此二人的刀法,皆走的是刚猛的路数,尽管力道不如徐晃那般蛮悍无道,但这般夹击攻来,亦是险恶之极。

徐晃向城墙那边撤步,身形转动,双手举起巨斧向天一挡。

锵一一两刀同时劈至,叠加的金属撞击声,盖过了嘈杂的喊杀之声。

两股大力排山倒海般撞击,徐晃手中的巨斧生生的被压了下去,斧柄几乎要撞至他的面庞。

憋得满面通红的徐晃,使出平生之力,陡然间一声咆哮,臂上骨节暴涨,猛的一推,竟是将那两柄大刀呼的撞开。

车轮般的巨斧,再度横扫而出。

魏延与张任俱是心中惊愕,不敢正面与敌交锋,只能小心翼翼的应对。

其实若纯论武艺,这二人的能力未必在徐晃之下。

现如今徐晃以一敌二,竟占得上风,却是因为以刀与斧做兵器,俱是走的刚猛路数,以力为主要攻击因素,招数的精妙倒是其次。

而徐晃天生强力,再加上那柄重斧,恰恰在力道上占据了上风,因此,他二人联手竟不能胜。

不过魏延二人亦是聪明之辈,初始的惊愕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

魏延心里明白,似徐晃这般疯狂的抡动巨斧,刚开始时虽然看似威风,但对气力的消耗却远超于己,只要他们纠斗下去,不消多时,待其力尽之时,必可将之围杀。

想明白这一节,魏延便不急于正面与之交锋,每每刀锋相击,必是一触即撤。

徐晃很痛苦,曹家天下的覆没,曹公的**,令他时时刻刻都心如刀绞。

他是想以战死来为菖家天下殉葬,多杀一人是一人,死之前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但徐晃却愤怒的发现,这两个敌将竟是如此的难缠,自己使出平生的武艺,战了三四十招,竟然奈何不了他们。

汗水如雨点般洒落,徐晃的呼吸渐如牛喘,粗如碗口的手臂,每一次的挥舞,都带动着他的心脏足艮着一抽。

手中,原本如提婴儿般的巨斧,这时却感到越来越沉重。

龙云门上,成千上万的南军如群蚁般涌上城头,追随他多年的并州军卒,一个个在倒下。整面城墙,都仿佛被流淌的鲜血铺上了一幅巨大的腥红的面纱。

已经到了极点了吗,?

分神之际,魏延一刀砍来,徐晃举斧一迎。

这一次,他不但没有荡开对方的兵器,反而自退了半步。

魏延立时看出,徐晃的体力已到了分水岭,他已经撑不下去了。

魏延向着张任一使眼色,一老一少两员刀将,立刻转守为攻,将积蓄的力量,尽附于大刀之上,如狂澜怒涛般向着那垂死的敌将攻去。

一刀刀的攻击之下,徐晃步步后退,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先前那般威势,气力将尽的他,只能穷于应付。

陡然间,那两员敌将飞身纵起,手中之刀,挟着下坠之力,当头劈至。

徐晃勉力举斧相迎。

两刀同时击落,绵绵如长河般的刀力,压得他步步后退。

“啊一一”

徐晃咬牙嘶吼,运起残存之力,试图扛住这一双击。

后退之势稍稍停止,但只一瞬间,那二人同时怒吼,手上再度加力。

那疲惫的身躯,再也无力抵抗下去,连人带斧,生生的被从那城垛的缺口处推了出去。

当魏延和张任移步城边,探头向下望去时,看到的已是城墙之下,那摔的血肉模糊的尸体。

一老一少两员虎将,对视一眼,不禁都哈哈大笑起来。

#拌########整整两天之后,洛阳城的硝烟方才散尽,刘封的大军彻底完成了对洛阳城的占领。

三万大军入驻洛阳城,维持秩序,镇压那些残存的反抗之徒。

其余诸军,或进占小平津、荥阳、河阴等战略要地,就地驻扎休整。

进占洛阳的刘封,当即宣布,但凡归顺的曹氏1日臣,一律官任原职,洛阳城所在的河南尹,免赋一年,以为休养生息。

进驻洛阳之后,刘封最最关心的就是曹操的生死,但众多的情报最终让刘封确信,曹操确实**在了朝堂的那场大火之中。

“刘封,你把一代枭雄逼到这个份上,可真有你的。”

相府之中,刘封对着这富丽堂皇之地感慨自嘲。

此间曾经是大汉丞相曹操的府邸,刘封占领洛阳之后,他便将自己的军府搬入此处。

而在此后不久,刘封就自表为大将军,这丞相府也就变威了大将军府。

脚步声响起,当刘封负手转身时,看到的是欣然而入的庞统。

此刻的庞统,亦是春风满面。

看着曾经落魄的少年,在自己的一手辅佐下,成就今日的辉煌霸业,心中的那份得意自是不言而喻。

“先生,洛阳已在我手,我看咱们下一步,应当尽快挥军北上,赶在刘备之前把汉帝夺到手。”

击败了曹操之后,刘封的雄心已达到前所未有的高涨,在他看来,现在已是趁势灭掉刘备这个最后宿敌的时候。

庞统却呵呵一笑:“主公,不要急,天下终将是主公的,不过咱们要慢慢的,一步一步来。”

刘封微微点头:”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庞统捋须道:“我军虽然连战连捷,一举扫平大河以南,但将士们久战疲惫,短时间内,不宜与以逸待劳的刘备军再战。”

庞统的谨慎提醒了刘封。

当初刘封军在和曹操血战时,刘备却是兵不血刃的在并州攻城掠地,他的士卒除了行军之外,几乎没经过什么像样的战斗,无论精神上还是体力上,都要占据着优势。

庞统接着道:“况且菩军主力虽灭,但我军数月间夺占了河南大片的郡县,人心未附,心存反抗者不计其数,这个时候,更需要分调兵马,镇抚这些新得的郡县,否则大军过河,后方生乱却当如何?”

庞统的分析,让刘封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细细权衡之下,刘封点头表示同意庞统的看法,却又道:“先生虽然言之有理,但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坐视刘备夺取汉帝,在河北肆意扩张吧。”

“主公莫急,我自有计策,主公请看。”

庞统将刘封请到地图边,抬手指点道:

“目下司马懿等人,已将汉帝胁持到河内郡以东的朝歌一带,很明显,他这是想坐看主公与刘备在河内腹地厮杀,然后再视胜负投效。”

“嗯,不错,司马懿这厮奸滑的很呢。”

刘封说这话时,却想到了曾经历史上的司马懿家篡魏之事,他已经在暗暗的打着主意,将来无论司马懿是否会投靠自己,总之都要将这隐患除掉。

“根据刚刚得到的情报,刘备的先锋已经夺取上党郡,他的兵马正从上党和河东郡两路向河内挺进,兵力大约有五万人左右。所以,我建议主公即刻派一员良将率军,北渡黄河抢先一步夺取野王县。”

刘封的目光移对了河内中部的野王县。

这野王一地,北接上党,西连河东郡,是河内军西北面的门户所在,占据了野王县,正好就等于堵住了刘备的进军路线。

此等战略要地,理由抢占。

刘封遂道:“那依先生之以,当派多少兵马抢占野王?””三千足矣。”庞统伸出了五根手指。

“三千?”刘封显得有点惊讶。

刘备的先锋军就在五万之多,为了夺取汉帝,后续更多的兵马只会源源不断的进入河内。单以三千之众,如何能挡得住刘备十几倍的大军进攻。

“先生,三千兵马,是否有点太少了点?”刘封狐疑道。

庞统嘿嘿一声冷笑:“兵马若是太多,怎么能把刘备的大军引来呢。”

看着庞统那诡异的表情,刘封猛然间猜到了他的用意。

以三千兵马守野王,等于向刘备示弱,表明自己大战方息,无力再起大军北渡黄河与其决战,如此一来,刘备便会肆无忌惮的调更多的兵马人河内。

而若能以三干兵马固守野王,把刘备的大军拖在此地,一方面可以消磨刘备军的士气与体力,另一方面,又能为己方的军队争取更多的休整时间。

此消彼涨,待时间成熟时,他便可率精力恢复之师,过河与刘备决战。

庞统这分明是一招诱敌之计。

想通此节,刘封的神色中亦闪过一丝冷笑,他紧握着拳头,心中暗道:”刘备,是该把新仇旧恨一起算一算的时候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过河

清晨时分,太阳吝啬的从云缝之间挤出了一抹淡淡的晨辉。

甘宁持刀立于野王城头,静静的注视着西北方面。

视野之中,那一条细细的黑线正在蠕动。

大地也在震颤,即便是身处在这坚土所筑的城池,他亦能感觉得到那微微的颤动。

黑线越来越粗,过不多时,便填满了眼眸。

那是无数的人头在攒动,黑压压的大片直连着天边,阵势只能用铺天盖地一般来形容。

敌人终于杀到了。

就在几天前,刚刚攻破洛阳城不久,大将军刘封便单独的召见了他,交给了他这项秘密而又困难的使命。

当天,甘宁便挑选了三千精壮的士卒,北渡黄河,进入到河内郡境内。

原来司马懿借着汉帝的名义,在河内拥兵万余,严防死守着沿岸各个渡口。

不过,在听闻洛阳陷落后不久,司马懿便将沿河兵马尽数撤走,集结在了河内东面的朝歌一带。

甘宁所部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登陆北岸,兵马日夜兼程的赶往了野王县。

此时的野王县中,不过有郡兵数百,县令陡见南军突然杀至,还没等甘宁的部队杀到城下,便主动的开城出门献降。

甘宁兵不血刃的占领了野王县,遂令将附近的丁口以及粮食等物资统统迁入城内,带不走之物,就连伺房舍一样,一把火烧干尽。

他这是要实行坚壁清野的政策。

就在甘宁占领野王后的第四天,北路由上党郡而来的刘备军先行抵达,根据初步目测,以及斥候的侦察,敌军当在五万人左右,为首之将为刘备麾下第一大将张飞。

五万对三干,十七倍的兵力对比,人数上张飞军占尽优势。

五万大军把野王县围了个水泄不通,次日天一亮,张飞的大军便对县城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张飞军的进攻确实可猛,这也许是甘宁所见过最凶猛的攻城战。

那些士气饱满的敌军士卒,如潮水一样,一波接一波的攀爬上城墙,石弹、滚油、擂木以及如雨的箭矢,用尽了所有手段,都无法赫退这些立功心切的北方士卒。

甘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不过,他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自从敌人攻城以来,甘宁几乎吃睡都改在了城上。而他那三千的士卒,是他自做锦帆贼时就召集起来的亡命之徒,凭借着充分的准备和顽强的斗志,经过数天的激烈交锋,张飞军依然没有一人能够登上野王城。

几天之后,由马超统帅的两万步骑也从河东郡进抵野王城下,两员大将合流,再次对野王城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结果依1日是徒劳无功。

事实证明,作为守城的一方,只要斗志坚定,指挥得当,即使敌人的数量再多,将领再优秀,也足以令其忘城兴叹。

受挫于野王城下,使得尚在河东的刘备颇为震怒。

他原本是计划利用刘封军陷战于河南的机会,长驱直人进入河内夺取汉帝,这个计划,即使是在听闻洛阳已陷入刘封之手,依然没有改变。

因为刘备相信,在经过血战之后,刘封绝不敢轻易的率其疲惫之军过河来与自己决战。

但令刘备感到恼火的却是,他的七万大军,竟然被甘宁以三千兵马,阻挡于一个区区的野王小城。

盛怒之下的刘备,遂留万余兵马镇守河东,自率两万兵马亲赴河内。

刘备在加紧对野王进攻的同时,命马超与李严率部分兵马,向南攻取了沁水、轵县、河阳数县,陈兵于黄河北岸,以防止刘封军对其主力侧翼形成威胁。

此外,刘备还命留镇长安的诸葛亮,将更多的兵马调往河内前线,并加强潼关一线的防御,以防止刘封军西击长安,威胁到他的战略大后方。‘刘备调兵遣将的同时,刘封也没有闲着,他将十五万兵马留镇于河南尹一线,其余十余万兵马,尽皆调往备州。

撤出河南的备军,先后平定了曹操老家谯都一带的叛乱,接着又击退了青州方面臧霸等人的进攻,并迫使臧霸遣使表示愿意归顺。

臧霸、孙礼等青徐豪霸,名义上效忠于曹操,但实际上自官渡时代起,就一直处于半独立的状态。

为了维持东面的稳定,刘封便仿效曹操的手段,继续委任臧霸为青州刺史,并升其为镇东将军,乡侯。

河南方面,十余万的大军驻于洛阳附近,对于粮草供给而言,本来是一件极为不利的负担。

幸运的是,曹操苦心经营的洛阳,囤积了足支数年的粮草,在攻陷洛阳城之后,刘封遂得以用这部分粮草“以战养战”。

甘宁没有辜负刘封的信任,他以三干之众,将刘备的七八万大军拖在野王城下近有两个月。

这两个月的时间内,刘封通过恩威并施的手段,成功的安抚了河南诸州的士民之心。同时,他驻扎于河南的十五万大军,亦得到了两个月宝贵的休整期。

时值冬末春初之时,野王城的甘宁终于快要熬不住,派人杀出重围向刘封发出求救。

经过一番准备后,刘封遂以庞统留镇洛阳,十五万大军向北进军,与集结于河内的刘备军展开决战。

作为佯攻的一路,刘封以张任率军一万,西出函谷关,经由湖县向潼关方向进攻,以威胁刘备的关中大后方。以张嶷率军五千,进抵弘农陕县,嘞匕进击黄河对岸的大阳县,对河东郡形成威胁。

同时,留镇蜀中的黄忠、东三郡的马谡所部,亦起本部兵马,从南面和东面对汉中郡发进夹攻,从南面对关陇形成包夹之势。

这几路兵马,皆属偏军,尽管兵力上未必占优势,但因如蜀中和东三郡那两路兵马,一直未参与多年的大战,养精蓄锐之下,战斗力亦不可小视。

而刘封能用于河内之战的兵马,虽然仅有十五万左右,这几路偏师,足以牵制相当数量的刘备军,最终确保刘封在河内战场上,兵力数量占据优势。

主力战场上,刘封命魏延独率三万兵马,由河阴进兵,借着水军的优势,在黄河上措设浮桥,大军北渡黄河进攻河阳,对刘备军的侧翼形成威胁。

老将张住,则率军一万,于荥阳北部渡河,攻取武德、怀县等地,以警戒朝歌方面的司马懿所部,保护野王战场的侧后方。

刘封本人,则自率十一万大军,由小孟津渡河,沿沁水向西驰援野王。

诸路大军并进齐发,对刘备展开了决战之势。

##########风越来越大,战马惶恐不安的刨动着蹄子,魏延伸手轻抚着它的脖颈,他感觉到它在发抖。

震耳欲聋的雷声在头顶轰鸣,仿佛整个天穹将要崩塌下来。

风还在加强,马鬃和马尾,战士们的战袍,铁盔的黑缨,都被吹向同一方向,如一浪接一浪的黑色怒涛。

一道闪电撕破昏暗的天空,眩目的闪光顷刻间照亮了黄河两岸。

大河之上,一条三丈余宽的浮桥横亘于两岸之间,起浮不定的桥面上,一辆辆的锱重车正由南往北小心翼翼的行进。

一滴大雨点沉重的砸落在魏延的铁盔上,第二滴,第三滴,每四滴……很快便好像有人在他的头上打鼓一般,雨的韵律在旷野四周回响。

如注的大雨中,五千名战士肃然无声,仿佛一尊尊黑色的石象,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黄河的北岸。

在他们的身后,是数千忙碌的战士,正在抓紧一分一秒的时间抢筑营垒。

地面开始震颤,大雨如帘的视野中,黑压压的云团正从地平线的那头平铺而来。

悠远的号角声隆隆而来,魏延知道,那是敌人骑兵将要发动冲击的信号。

魏延极目远望,前军红色的大旗下,那一员虎熊之将,正兴奋的摆弄动着手中的大刀,似乎是追不及待的准备大杀一场。

那虎熊之将,正是沙摩柯,而这五千精锐的战士,则大部是由五溪蛮人组成的蛮军。

敌军断然不会让他轻易渡河,更何况他还要在黄河上筑一道浮桥,斥候侦知,一队七千人左右的骑兵,已由河阳城开出,向着滩头阵地杀奔而来。

很显然,敌军是想利用骑兵的冲击力,趁着他们立营未稳,没有足够的防御力时,将他们撵回河里去。

细作早已报知,驻军河阳的是西凉雄师马超,而其麾下所统的骑兵,多是由羌胡组成的西凉铁骑。

羌人好勇善战,当年,正是这样一支骑兵,在渭水差点杀得曹操送了命,魏延自然不敢小视。9所以,魏延将同样凶狠的武陵蛮军摆出来,玩了一招“以夷对夷”。

只要能挡住马超骑兵的这一波冲击,他便能顺利的在北岸立起营寨,其余的大军和物资,便能一并顺利运过北岸。

神思之际,大地的震颤已经愈发的激烈。

雨雾之中,无数黑影,如同幽鬼一样,咆哮着,嘶鸣着,向着军阵汹汹而来。

魏延深吸了一口气,长刀一横,下令准备迎战。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西凉雄狮

兵器出鞘声,士卒喘息之声响成一片。

雨雾散尽,映入魏延眼帘的,却并非想象中的铁骑兵团。

汹汹逼近的,竟然是数十个庞大的步兵所结成的鱼鳞盾阵。

这些羌人步卒手中所持的盾牌,近有一人多高,层层叠叠密不透风,数十个盾阵向前推进,直如一道铁壁平推而来。

这般军阵,莫说是沙摩柯,就连见识丰富的魏延也是头一次见到,五千蛮兵尽皆惊奇错愕。

魏延的眉头微微一皱,心中顿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隆隆如雷的步迈中,敌方盾阵稳稳的向南推来,不多时便进入到弓弩的射程。

魏延急令放箭,千余精锐的弓弩手弯搭搭箭,令旗摇动下,密如飞蝗的箭雨划出一道道的弧线,如天罗地网一般向着敌阵倾泻而去。

只是,箭袭的效果却令魏延大感意外。

马超这鱼鳞军阵所用之盾牌,不但高大,而且极厚,南军所用普通的弓箭,根本无法洞穿。

倾泻而下的箭雨撞击在大盾上,叮叮铛铛的纷纷被弹落,却几乎没有给马超军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伤。

如此诡异的场景还是头一回看到,即使是以凶狠斗勇著称的五溪蛮军,眼见这般坚不可摧的敌人,高昂的斗志也不由得有些动摇了。

“娘的,刘备狗贼耍得是什么鬼把戏!”

沙摩柯忍不住骂了l句,狰狞的面孔中流露出几分焦虑和茫然。

这边放箭之时,马超军阵已逼近五十余步,就在此时,敌人盾阵忽然向两边分开,转眼间从阵中冲出数干骑兵,风驰电掣一般向着南军两翼杀来。

“哼,果然是把骑兵藏在了盾阵之后,马超,我魏延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心中早就有数的魏延,果断的下令,方形的军阵稍稍变化,改作了弧形之阵。

骑兵攻击,无非是迂回侧翼,这一点魏延早有准备。

尽管马超军的鱼鳞军阵,有效的抵挡了本军箭矢的远程打击,使其骑兵能在近距离发动冲击,但魏延军却占有地利的优势。

背水列阵的南军步兵阵,两头经过稍稍的变化,便可两头抱河,形如却月,将敌人想要攻击的侧翼封死。.因是没有战车的防御,这个阵形比当年刘封所使的“却月阵”稍逊三分,但魏延相信,由大楣和长枪组成的铜墙铁壁,足以抵御马超军的冲击。

号令既下,盾兵列前,枪戟之等长兵器从大盾的缝隙出架出,犹如死亡的森林一般,吐露着狰狞的杀气。

五十步之距,敌骑转眼即至。

然而,令魏延再度感到意外之事发生了。

马超的骑兵,并未如他想象中那样,依靠强大的冲击力发动猛击。这数千汹汹的骑兵,当他们接近南军步阵十余步时,猛然间勒转马蹄,从南军阵前掠过,顺势将手中的兵器投出。

而那些投掷出来的兵器,亦不是寻常的枪矛,而是一根根细长的标枪。

那细长的标枪,.在这般的近距离掷出,青铜打造的枪头,以极强的穿透了射向南军,不禁能够轻易的洞穿南军的木楣,甚至能一并连同士卒的铠甲穿破,而从缝隙过一接穿过的标枪,更是将两三名南军士卒一齐扎穿。

被箭矢射中尚不足以致命,但给这标枪一穿,即使再强壮的士卒,也当即丧失战斗力。

马超军团以如此近距离发动攻击,命中率更是高得惊人,标枪之雨射击,两翼四五百名的南军士卒,立时便被扎威了肉串。

那些被扎面肉串的战友,一时半刻死又没死,动却又动弹不得,足艮被穿在草上的蚂蚱一样,嚎叫着,滚爬着,痛苦的挣扎。

这血淋淋的场面,这般恐怖的攻击手段,足以令任何铁血的战士都为之震怖,立时瓦解了五溪蛮兵的斗志。

溃退开始,慌乱的蛮族战士们,开始掉头向着河岸奔去。.中阵的魏延既惊又怒,他确实没有想到,马超军竟然会使出这般离奇的战术。

从长沙到洛阳,身为大将军刘封手下的第一大将,魏延几乎都是战无不胜,但是现在,他精心布置的军阵,却这般被敌人轻易击溃,魏延焉能不震怒。

盛怒之下,魏延连连喝斥,严令士卒们不得后退,但败溃之势已成,无论是蛮兵还是他的荆州军,都无法喝止。

作为一名优秀的统帅,魏延很清楚,败局已定,这一战他是彻底的输了。

优秀的统帅所必备的能力,便是能准确的判断,什么时候该进攻,什么时候该撤退,甚至是什么时候该“夺命而逃”。

此时的魏延,只愤怒了一刻,便果断的掉头而退,一路向着浮桥方向冲去。

魏延应该感到庆幸,倘若他面对的是一支传统的骑兵的话,这般败溃之势,敌方铁骑如虎驱羊般追杀而来,他和他的败兵就要面临着被全军歼灭在河滩的危险。

然而马超的这支特殊的骑兵团,所使的标枪战术虽是杀伤力强悍,但机动性却较差。

因为骑兵们将标枪投出之后,不得不回到鱼鳞盾阵内重新补充标枪,转一个来回才能继续追击敌人,而这一来一回,正好给了魏延宝贵的逃生机会。

所以,当马超的骑兵再度发起进攻时,魏延已经奔到浮桥过,数干败军抛弃了尚在筑建中的营垒,蜂拥着从浮桥上逃往黄河南岸。

当魏延明智的选择了退兵之时,前军的沙摩柯却仍在血战。

这位蛮族的大将,羞愤于自己精锐军队被敌人一波打垮,恼羞威怒下的沙摩柯,连斩数名逃军,率领着千余亲卫军,竟是逆着败溃之势,反向敌人杀去。

鱼鳞阵中,那名锦马白袍,威风凌凌的将军笑了。

笑容中,是讽刺,亦是杀机重重。

自潼关之战以来,马超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杀得这么痛快了。

今天这一仗,他本来是不打算亲自出手,他想坐观他的部下,轻易的将敌人打垮,但是,那一千顽抗的敌人,却激起了他的战意。

一声虎啸,马超手舞银枪,纵马而出。

鱼鳞阵就此破开,五千步骑一拥而上,追随着这西凉雄狮冲涌而去。

汹汹的铁流,呼啸而至。

瞬息之间,两军厮杀在了一处。

鲜血飞溅,人仰马翻,沙摩柯最精锐的部下,转眼被撞倒了两三百人。

在与迎面而来的敌骑相撞的一瞬间,沙摩柯身形微微一偏,避开了刺来的长矛,大刀顺势横出,“噗”的一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便飞上半空。

刚斩一人,随后两名羌兵杀至,长长的铁枪笔直的刺向沙摩柯的面门。

沙摩柯低啸一声,大刀往上一架,臂上用力,轻易的将敌将弹开,紧着钢刀扇扫,如风而过,将寻两名羌兵拦腰斩断。

大刀狂舞如风,将一个个的敌骑斩落于马,沙摩柯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完全不顾本方那边响起的鸣金收兵之声。

就在他杀红了眼时,眼角余光所及,陡然一个身披银铠,头戴兽面战盔的高大身影,夹杂在大股人马之中,向着自己疾冲而来。

沙摩柯虽是南蛮,但亦听闻过西凉锦马超之名,他陡见那气宇不凡的敌半杀至,猜测多半便是名动天下的马超,遂是杀气暴涨,挥刀迎了上去。

转眼之间,马超挟着一股灼热的风冲至他的面前,那巨大的兽面战盔下,追魂夺魄般的眼,令无所畏惧的沙摩柯,心中亦不由为之一震。

惊悚之际,那一柄硕大无朋的银枪,如一道银色的闪电,挟着无穷无尽的劲力扑面而来。

沙摩柯不及多想,急是奋力的将大刀举起,运起全身的劲力抗衡。

金属轰鸣声中,沙摩柯浑身剧震。

马超这一枪的霸道迅捷,竟有一种山崩地裂般的威力,相击之下引发的爆炸般的冲击力,只震得沙摩柯全身肌肉一僵,诺大的身躯险些落马。

虎口之处,更是火辣辣的生痛,不用看也知道,必然已是虎口震裂。”西凉马超,果……沙摩柯的思绪都来不及流转时,马超猿臂影动,第二枪已当胸点到,枪锋所带起的锐利风声,直刺入耳膜之中。

沙摩柯不及多想,大刀不去咯挡,反是荡向马超的肩头。

一招交手,沙摩柯便知对手武艺远高于己,故是采取了这般两败俱伤势似的拼命打法。

谁料马超变招极快,枪到半途,陡然一转,枪杆斜刺冲击,直撞向沙摩柯的肘窝。

沙摩柯心头一惊,急是撤刀回守,但刀势尚未展开,马超的第三枪已从肋下标出,直奔他的面门。

此时此刻,沙摩柯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与马超的实力有多么的巨大。

这位西凉锦马超的快枪之术,已是达到了无可匹敌的地步,每一枪使出都快如闪电,势如雷霆。

沙摩柯但见眼前枪影潦乱,仿佛无数道流虹将自己周围包裹,他根本无法看清对手的招势,只能一味的胡乱舞刀招架。

二十招过后,战团之中,便听一声惨叫。

沙摩柯如被抽打的陀螺一般,身上数个血窟窿喷射着鲜血,惨叫着从马上跌落下来。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憋屈的老将

沙摩柯滚落在地,全身鲜血四射。

他试图爬将起来,但浑身的几处筋骨尽被马超挑断,根本使不上力。

鲜血在流淌,沙摩柯越来越感到浑身的乏力,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大哥,我不能助你平定天下了,原谅我。”

沙摩柯自责之后,忽然翻过身来,仰面朝天的大笑起来,笑的是何等的猖狂与不屑。

马超面露不解,驱马上前,银枪指着地上的沙摩面,斥问道:“蛮子,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好笑的。”

沙摩柯粗旷的面庞,无所畏惧的面对着马超,嘴里吐着血道:“老子今天是要死在你的手里,不过大将军早晚会替我报仇,你们这些蝼蚁之徒,根本阻挡不了大将军一统天下的步迈,哈哈一一”

沙摩柯越笑越放肆,仿佛此时此刻,倒在这里的不是他沙摩柯,而是威风凌凌的马超。

“手下败将还敢如此猖狂,哼,老子就让你死也死不得痛快。”

话音方落,马超纵马上前,竟是直接踩到了沙摩柯摊开的手臂上。

人与马的躯体,加起来有几百斤重,这般压上去,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沙摩柯的胳膊便被踩了个粉碎。

如此重创,必是痛不欲生,然而沙摩柯却非但一声痛叫都没有,反而咬着牙依1日大笑。

纵马而过的马超越发的恼怒,他银枪一招,身后的数百骑士蜂拥而上。

无数双马蹄,无情的从他的腿脚、肩膀、腹部踩过,直将他的身躯踩得血肉模糊,犹如一团烂泥。

“痛快,痛快,哈哈一一”

沙摩柯竟是依旧大笑不止,仿佛一身的痛楚浑然不绝一般,直到他的胸膛被踩穿,那狂妄的笑声方才消失。

此刻,即使是冷血的马超,看着这个魔鬼的敌将,心中亦不由掠过一丝悚意。

大河的那一端,魏延已安全的渡过浮桥,千佘溃逃不及的部下被截断在北岸,熊熊的烈火燃起,得胜的马超放火将浮桥烧挈殳。

立于河边,远望着对岸纷乱的人影,还有横卧于江上的“火龙”,魏延的心中极不是滋味。

当魏延清点败兵,发现不见了沙摩柯时,心头的阴云更重。一四下打听,魏延方才从败军口中得知,沙摩柯已是死在了马超的手下。

听闻这个噩耗,魏延颇受打击。

尽管魏延内心中一向着不起这个蛮族之将,但自襄阳时代起,沙摩柯和他的蛮军就一直作为魏延的左膀右臂,为他立下了不少功劳。

但是现在,这员骁勇善战的蛮将,就这样因为自己判断的失误,葬身在了马超的手下,魏延心中悲愤之下,自然是有不少愧意。

收拢败军,准备再战的同时,魏延不得不合着自责,将河阴之战向野王前线的大将军刘封报去。

##########四天之后,刘封收到了这份来自于河阴的噩报。

魏延军的失利,一刘封并没有感到多沮丧,毕竟,魏延所面对是马超,而且又是地形不利的渡河战,失利也是正常。

真正让刘封感到愤怒的,则是沙摩柯之死。

说起来,沙摩柯还是自己的义弟,这个蛮族的汉子,对自己所起到的巨大功劳,刘封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当年,他坐守湘东二郡,兵少将寡,若不是沙摩柯在武陵起兵,将关羽吸引去武陵,他焉能有奇袭江陵的机会。

可以说,若无沙摩柯,便无他刘封的崛起,更不会他今日的雄霸之业。

尽管当年的结义,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一,尽管刘封对沙摩柯其实并无多少兄弟之情,但他却由衷的对沙摩柯充满了感激。

而现在,沙摩柯死了。

死在了他大业将威,太平将至之前,死在了他此生最大对头的手下。

刘封的心中,悲愤之情如烈火在熊熊燃烧。

诸将闻知河阴战败,沙摩柯战死的消息,同样尽皆愤慨,纷纷请求出战,与刘备军主力决一死战。

事实上,现在的情况时,刘备的近九万主力集结于野王西北一带,刘封的十万大军,则于野王城前下寨,双方备下十数座大小营垒,形成了两道弧形的对抗线。

无论从兵力、士气以及地利上来看,两军的实力旗鼓相当,刘封若再想复制乐嘉之战,大败曹操的那场胜利,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主公,沙摩柯将军战死虽然可惜,不过这个时候,我以为还当冷静行事,不宜因一时之怒而意气用事。”

诸将皆慷慨请战时,陆逊却冷静的对刘封予以劝谏。

对于敌我双方现在的形势,刘封当然再清楚不过,熟读兵法的他,自然也知道为帅者,不可因一战的得失而轻易该变战略。

不用陆逊提醒刘封也知道,现在决不是大举决战的好时机。

明知如此,刘封却拍案奋起,怒道:“刘备毁我爱将,实为可恨,此仇我非报不可,传令下去,明日起备军出击,对敌营展开全面的进攻。”

刘封下令出战,诸将当然皆是兴奋不已,陆逊却是心中一惊,欲待再劝,刘封却摆手道:“伯言你不必多说,我军损一大将,士气必受打击,这个时候,必须要对敌人还以颜色不可。”

刘封如此决然,陆逊心知无法劝阻,只得闭口不言,但心中却在想:“大将军向来是那种冷静的人,怎么这一次却如此冲动,实在是有些奇怪……”

##########千里之外,汉中。

征西将军,老将黄忠,自时此刻正率领着三万兵马,行军在前往阳平关的路上。

自早先刘备向河东进兵时,就不得不将守卫汉中的不少兵马调走,留给守将赵云的兵马,不过区区两万。

为了同时应对来自于蜀中,以及东三郡的压力,赵云不得不将南部防线北移,放弃了间中和葭萌一线,将南部的兵马集中在了阳平关一带。

当黄忠所部和马谡所部对汉中发动夹击时,赵云便亲率一万五左右的兵马进驻阳平关,其余五千兵马,则由李恢统帅,布署于汉中以东的黄金戍一带:以阻止马谡所部。

几年前,张任、严颜等蜀中诸将,率领着大部分的益州军团离川,现在,这些益州将士,不是在镇守江东,就是在河内的前线跟随大将军刘封血战。

黄忠所统的这三万兵马,几乎已经是蜀中最后的兵力。

几天之后,黄忠率领着蜀中大军抵达了阳平关以西。

当天扎营完毕,黄忠便前去亲自观察阳平关的地形,直到此时,他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天下险关。

这阳平关夹南北两山而建,关前地势极为狭窄,连两三千人展开都甚为不易,更何况是数万的大军。关口高出关前地面有两三丈,若要攻城,还需仰攻而上,再加上夹关的南北两山高可接天,攀爬都十分不利,更不用说从两翼用兵迂回-除此之外,敌人还在关前横山筑城,皆以坚石所建,从西到东一道接一道,差不多有三四道城墙,而且每一道都比上一道要高出一截。

而且,阳平关的城防体系又十分的高明,内城与外城构建合理,备道石墙上箭塔林立,瓮城齐备,城墙之外,还兴建了大大小小的石察,与正面主关城构成了立体式的防御体系。

如此居高临下之势,辅以强弓硬弩,只怕攻城的兵马尚到接城就死伤大半。”阳平关号称天下第一险关,果然名不虚传。”黄忠仰望着险关,不禁发出一声慨叹。

尽管如此,黄忠还是决定对阳平关做一次试探性的进攻。

立营稍适休整,次日,黄忠便率五千余众,对阳平关发动了强攻。

进攻的结果可想而知。

黄忠军虽多,但关前就那么点地势,倘若不想被敌人的檑木一砸一大片的话,每一次冲击所以投入的进攻的兵力,最多就只能保持在两千人左右。而城上的敌人,每一道石墙上,至少分布着三干余众,守城的兵力反而多于攻城的人数。

一波攻击,死伤五百余众,连关城最外的一道石墙都没摸着,黄忠见着这般情势,知道强攻下去只能徒损士卒,只能当机立断,下令鸣金收兵。

随后的十天时间内,黄忠用尽了夜袭、突击等诸多手段,但折腾了多番,阳平关却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钢铁长城一般,把黄忠的三万大军挡在汉中的西大门。

用兵不利的黄忠,只能暂时停止攻关,一面派人往蜀中催粮催兵,一面苦思着破敌之计,终想破了头皮,嘤究还是无计可施。

黄忠着实很痛苦。

这些年来,他奉刘封之命,一直镇守着蜀中。

眼瞧着刘封夺南阳,下江东,取淮南,陷中原……连张任这等蜀中降将都是大出风头,自己却憋在这山沟沟里边什么也做不了。

虽说黄忠知道这是刘封对他的信任,才让他镇守蜀中,但对于一个武将来说,这份寂寞却着实难熬。

现下好容易盼到有仗可打,有功可立的时候,却不想又破上了阳平关这块硬骨头,黄忠只能暗认倒霉。

就在黄忠苦恼之时,这一日,大将军刘封的使者抵达前线大营,带来了刘封亲笔所书的破敌密计。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定军山

刘封的密信上面只写了三个字一一定军山。

黄忠把信翻了几遍,除了这三个字外,再找不出别的。

他不禁面露疑惑,问道:“除了此信,主公还说什么没有?”

使者答道:“主公说了,决胜的关键,就在于定军山,老将军探查此地之后,自然便会明白主公的用意。”

黄忠微微点头,遂令使者下去休息。

放下手中的密信,黄忠的目光转移到了地图上,在阳平关之东,沔水的南岸,他找到了那个叫做定军山的地方。

理论上,阳平关只是锁住了进入汉中的大道,其实沿山间小路,翻越祟山峻岭,亦可绕到阳平关之东。

只是,虽有小路可走,但粮食运输却难以为继,大型的攻城器棋也无法运过去,单凭轻装的±卒,根本无法攻下阳平关。

这是表面的形势,但黄忠相信,既然大将军不远千里,将这一道密计送于他,那就必有其道理。

于是,黄忠当即派出斥候,走山间小道,绕往阳平关之东,去探查定军山一带的地势。

几天之后,斥候们带回来了关于定军山的详细地形情报,当黄忠把些情报细细的分析之后,旋即想通了刘封的用意。

原来这定军山位阳平关东南一侧,此山乃南面米仓小道通往南郑的必经之处,因是米仓道崎岖难行,‘自古以来鲜有人从米仓攻打汉中,故而定军山的地位远不如阳平关重要。

虽是如此,但若占据此山,则向东可威胁南郑,向西又可威胁阳平关的侧后方,虽然难以构成实质性的威胁,但在整个局势上,亦会令敌人造成恐慌。

定军山一地,目下仅有千余敌军在守备,倘若黄忠率一支军队南渡沔水,经小道绕过阳平,定能出奇不意的抢点定军山,时阳平之敌造成极大的震慑。

敌军畏惧后方遭到威胁,定然会前来争夺定军山,如此一来,则可将敌军从险关中诱出,肆机野战将之歼灭。

黄忠权衡之下,当即便准备发兵定军山。

当黄忠召集诸将,把自己的战术构想道出去,厉锋将军张翼却道:“定军山守敌人少,咱们出奇不意的进攻,自可一举夺之。只是,占了此山,茸然可诱使敌军分兵,但定军山一带地势狭窄,不利于进攻,若是敌人只是在山下设寨自守,不肯出战。那时我军攻之不克,粮草又不济,早晚还是得弃山撤走,岂非空劳一场。”

黄忠捋须而笑,欣然道:“这一节我先前也曾考虑过,不过根据斥候带回的情报,我想这定军山一带的山势,当是上天赐与我们的一块绝佳的用兵之地,只要能占据此山,其余皆不足虑。”

张翼等将,旨深信黄忠之将才,既见主帅这般有信心,便不再多言。

这时的黄忠,心里却在感慨:大将军远在河北,却能决胜千里之外,真乃神人也……##########几天之后,黄忠的军队出发了。

三万大军,黄忠留一万守大营,以张翼为先锋,两万宾马轻装南渡沔水,偷偷翻越米仓山,饶到了阳平关的东南面,三天后,出其不意的的出现在了定军山敌营。

当天适逢大雾,借着天气的掩护,张翼率三千先锋蜀军杀人敌营,如切菜砍瓜一般,将千余敌军杀得鬼哭狼嚎,血洗威河。千余敌军几乎全军覆没,只留下几十号人侥幸逃过屠杀,慌慌张张的逃回了阳平关。

出其不意的攻取了定军山后,黄忠便在定军山脚,东西两翼设下两座大寨,分兵据守,营造出一副准备向东和向西,同时威胁南郑和阳平关的阵势。

定军山的失守,令阳平关守将赵云颇为震动。

因是刘备在中原与刘封争雄,汉中的兵力已被抽调几空,此刻,南郑方向的守军只余下不足千人,这个时候定军山落入敌手,对于汉中的人心稳定:必然会造成相当大的影响。

探明敌人兵力,确定偷袭定军山的敌将是蜀军主帅黄忠后,赵云不敢小视,当即留五千兵马军阳平关,自率一万兵马赶至定军山。

针对蜀军所下的两个营垒,赵云也分别背靠沔水,也设下东西两座大营,试图堵住黄忠东西两面进兵的路线。

当高据定军山上,看到敌军设寨之后,黄忠笑了。

诱敌之计已然成功,张翼等诸将便纷纷请战,要求全军出击,攻破赵云所设的营垒。

很显然,赵云也知定军山易守难攻,己方兵马又少,强行夺山必然不易。

而赵云又知蜀军轻装而来,所携粮食必然不多,所以他才针锋相对,只设下两寨,守而不攻。

赵云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要耗到黄忠的粮食,逼其不得不自行撤军,如此,则定军山兵不血刃就可收复。

黄忠的两万大军越山而来,只带了不足十日的粮食,这也是张翼等将,主动请战的最主要原因。

黄忠当然知道己军的优劣之势,主动进攻是势在必行的。

不过,黄忠担心的却是,以优势兵力强行攻破敌寨并非难事,难就难在,若是敌军失利,退回阳平关去死守,自己夺取阳平关的战略目的仍然无法达到。

惟一的办法,就是将赵云在定军山解决掉,自己的大军趁着得胜之势,跟随着敌方败军一涌而入阳平关。

在对定军山一带的地形,以及敌军兵将布署等再度进行周密的侦察之后,黄忠决定采取围点打援的战术。

根据现有的情报,赵云自率七千兵马守备西营,这也就是说敌方东营的兵力仅有三千左右,防守能力相对要薄弱很多。

黄忠的计划很简单,令张翼率军八干,对敌方东营围而不攻,借此来诱使赵云西营之军前去解围。

这个时候,黄忠所率的主力,就可以埋伏于定军山下,对赵云的援军半道而击之。

赵云欲要援救东营,必须要经过定军山前的一片开阔平地,此间正是黄忠选定的伏击之所。

而定军山的主峰之后,又有一块天然的大洼地,该洼至少可以屯聚上万人左右的兵力。

且定军山顶与山脚平南之距,最多不超过两百步,这样一个高差,既不太高,也不太低,正适合山上的伏兵快速冲下。

黄忠猜想,正是这般地利的因素,才是刘封让他以定军七LU作为破敌所在的原因吧。

只是黄忠却想不明白,当年刘封攻下益州之后,只在蜀中呆了不到半年就回往荆州,相信他对蜀中的般地利都不见得很了解,却又是如何能对远在汉中的定军山如此熟悉?

黄忠当然不会猜到,刘封其实压根对定军山的地形就不了解,刘封的那道密计,根据的却是他对那段已然不存在的历史的记忆。

刘封记得,曾经的历史中,刘备夺取益州之后,倾全力发兵攻打汉中,正是在定军山一役,斩杀了曹操的大将夏侯渊,从而攻破阳平关,打通了进入汉中的通道。

当年那一役,刘备也是久攻阳平险关不下,最后才不得已将战场改在了定军山。

所以,刘封就想,既然如此,那就证明定军山地形,对于攻者一方应该有利,所以,他才密授了黄忠这破敌之计。

刘封觉f以黄忠的用兵之能,只要给他稍加提醒,必然能和当年的刘备一样,悟明这定军山的重要性。

事实证明,刘封的料想果然没有错。

计策已定,次日入夜,备军依计行事。

当夜,副将张翼率军八千,由右寨而出,对敌军东营发动了夜袭。

敌军右营守将为吴兰,兵力不过三千,因是兵少,故而在寨外方设鹿角,挖有重壕,工事构筑的也算坚固。

张翼借着夜色的掩护,多树火把,令军士四下擂鼓呐喊,营造出一副大军来袭的假象。

待到凌晨过后,夜风忽起,张翼便借看上风口,令士卒持火把攻营,将敌营西北侧的鹿角烧毁大半。

张冀的虚张声势,还有顺风的火攻,使得吴兰误以为黄忠主力来攻,心惊之下,连派数骑飞奔向西营:向赵云求援。

赵云恐东寨有失,本来打算去救援,但又担忧天色正黑,敌人行迹不明,怕是中了敌人伏兵,故是一直犹豫未决。

直到天色将亮时分,赵云连着接到吴兰的数次求救,方才决定率五千兵马离寨,直奔东营而去。

此时的黄忠,早已率他的万余兵马在定军山后的天洼中藏了一夜,山上夜寒,挨了一夜的冻,天色将壳时,他终于在山顶上瞅见了敌军影子。

举目望去,只见数干的兵马,正从定军山前匆匆而过。

显然,山顶的天洼有效的隐藏了黄忠的行迹,使得赵云派出的斤候,并未能侦知敌人埋伏,故而赵云才敢大军急行,毫无提防的从定军山前经过。

杀机渐露的目光中,熊熊的战意燃烧起来,黄忠仿佛在够感觉得到,手中那柄已然长锈的宝刀,此刻正在兴奋的颤抖。

这位老将翻身上马,手提着大刀,高喝一声:“全军出击!”

令旗招展,鼓声如雷,黄忠一马当先,冲向山下。

身后,一万精锐的蜀军,跟随着这年逾古稀的老将,漫山遍野的向着山脚的敌军杀去。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截杀

那一骑,如一道黄色的闪电,风驰电掣般杀下山去。

此时日方东升,天色并未大亮,正自急行中的敌军,陡然间听得杀声如潮,方自心惊之时,却见无数的敌人,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漫山遍野的从定军山上杀下来。

就连赵云,此时此刻也不禁心头一震。

他镇守汉中,自问对汉中,尤其是阳平关附近的地形相当的熟悉。

可是,纵使如此,赵云也万没有想到,敌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定军山藏了万余精兵,而自己派出的斥候竟是全然没有侦知。

此刻,他的数千步骑,正如长蛇般在旷野行进,无数的敌兵居高冲下,顷刻间便杀到眼前,他根本没有时间来列阵迎敌。

转眼之间,敌人杀到,汉中军被拦腰截威数段。

野外作战,最忌讳的就是阵形散乱,这般被一冲断,整支大军的指挥系统顿时便被破坏。

身处队伍前方的赵云,被两千多蜀军包困,与后面的部队失去了联系,各部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地步。

失去了指挥,陷入埋伏的汉中军,斗志很快便被击破。各自为战的他们,被来势汹汹的益州兵杀得鬼哭狼嚎,不多时就开始全面的崩溃。

身陷重围的赵云心中焦虑,他的身边只有不到三百的亲军,他凭借着这三百精兵,左冲右突试图突破敌人的包围,将被断开的几支部队重新连上。

只是,敌人很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些同样精锐的益州兵,在黄忠的指挥下,团结协作,勇敢而战,一次次的阻击了赵云的突围。

战事从清晨打到近午,大部分的汉中兵,不是溃逃就是被屠杀,越来越多的益州兵围裹上来,厮杀中的赵云一眼扫去,只见目之所及,全都是黑压压的敌人。

奇袭大胜的黄忠,眼见围阵中尚有一敌将,威风凌凌,暂且无法将之拿下,黄忠猜想那敌将必是赵云。

斩下赵云人头,自然是大功一件,但黄忠却暂时压下了这份诱惑。,比起斩杀赵云,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赵云虽败,但阳平关尚有五千多守军,倘若这些敌军闻知定军山主将失利,依1日闭关自守,等待大批的援军从关中南援汉中,那自己今日这场奇袭,依旧不能达成目的。

顾全大局之下,黄忠遂留四千余众继续围杀赵云,自己则率六千多精锐,尾随着败逃的敌卒,一路向敌军西寨追击。

这般混乱的局势下,西寨守军闻知中计,又不知主将赵云的生死,战斗的意志很快土崩瓦解,仅存的千余兵马,会同那干余败卒弃营而去,纷纷的向阳平关方向逃去。

黄忠大军破寨而入,紧追不舍。

败逃的敌军逃到沔水边时,因过河不得不放慢速度,便被尾随而至的益州兵大杀一通,数干残兵在涉水过河的途中,被岸上的益州兵当成活鞍子般肆意射杀,整条沔水都被鲜血所染。

沔水用是汉水上游走源的一段,水并不深,黄忠在大杀一通后,涉水过河,沿大路直奔阳平关。

关上的守将不知定军山战势,但见己方的士卒奔归,便打开关门,打算放败军入关。

当千余败卒,你争我抢的挤大关城大门前时,尾随而至的益州兵骤然杀到。

守军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急欲关闭城门。

只是,为时已晚。

拥堵于城门与吊桥门的败卒,眼见追兵又至,旨是不顾一切的往城门挤去,如此一来,你推我搡,反而把城门越堵越严实,根本无法关闭。

片刻之后,益州兵杀到,从吊桥一直杀到城门下,再驱赶着残存敌人,一直杀过城门,杀人阳平关中。

关城既破,区区五千军心惶乱之军,如何能敌得过黄忠手下这帮虎狼之土。

黄忠一马当先杀人关城,一直从城东杀到城西,大刀所过,血流成河。

驻扎在关西的万余益州军,但见阳平关大乱,便知是主将黄忠得手,遂尽离营寨,从关城之西发动进攻。

内外夹击之下,五千守军或死或降,当黄昏降时之时,黄忠终于是将他的大旗插在了阳平关的城楼之上。

残阳西照,苍凉的土道上,全身浴血的赵云,单枪匹马匆匆的东行。

他很痛苦。

今天发生的一切,直至此时,都如同梦境一般,让他恍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为何会中了敌人的阴谋诡计,又是如何把号称天险的阳平关丢掉。

赵云坚信,黄忠那老匹夫,若论勇武倒也勉强可与自己交锋,但说到智谋,他却决计的不相信这老小子会想出这般构思精妙的计策。

赵云隐隐觉得,黄忠的背后,必定有高人在向他支招,但他却万万不会想到,他所猜想的所谓高人,竟然会是千里之外的刘封。

天黑之时,赵云马不停蹄的退回了南郑。

一城的军民,在听闻到阳平关兵败的消息之后,无不震惊错愕。

阳平关一失,这意味着益州军不仅打通了进入汉中的大道,而且意味着掐断了关中军人汉中的最便捷的一条道路,就算关中派援兵南下,也只能走斜谷等崎岖难行的谷道这也就是说,阳平关失守,汉中理论上已经无法再守。

况且,南郑城中只余下不到三千的兵马,光凭这点兵马,光守南郑都成问题,更何况是诺大的汉中。

在这种情况下,南郑的文武都主张弃守汉中,从斜谷撤往关中,但他们的动议却皆被赵云断然拒绝。

赵云很清楚,眼下刘备的主力尽在并州,雍凉二州留守之兵屈指可数,一旦他弃守汉中,黄忠的蜀军北出秦岭,关陇一线将无兵可守。

如此所造成的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权衡之下,赵云决定以三干之兵固守南郑。

只要守住这座汉中的治所,黄忠的蜀军就无法全力出击关陇,这样的话,只要能守得十天半月,就可为刘备的主力回援汉中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赵云相信,只要刘备的大军能及时的进入汉中,必能击退黄忠,重夺阳平关。

赵云身为汉中镇将,握有兵权,又素有威信,他坚持不弃汉中,诸文武官吏自然没办法。

黄忠在定军山一役大败赵云,顺利的夺取阳平关后,两日之后,便率两万大军沿沔水大道东进,进入到汉中平原。

此时,沔阳、黄沙、褒中等县皆只剩下几百郡兵,面对着大胜而采的几万蜀兵,诸县震怖之下,无不开城投降。

黄忠兵不血刃夺取汉中西部数县,几天之后大军进抵南郑,将这座孤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舞###千里之外,野王前线。,刘封和刘备的二十多万兵马,在野王城西十佘里的战线上,整整已经麈战了近一个月。

先是刘封因为沙摩柯之死,一怒之下传令备军出击,对刘备军诸营展开了猛攻,土山、箭楼、夜袭、火攻,诸般战所无所不用其极。

刘备方面,马超的大胜鼓舞了其军土气,他以冷静而老练的态度,沉着的应对下了刘封军持续十日的猛攻,并抓住时机,果断的采取反击。

十几天的战斗,双方互有得失,损兵备有数千,两方的战线和营垒都备有易手,但最终还是没有能改变整个战局。

十天的猛攻之后,刘封军的攻势渐渐进入强弩之末,在士气下降的情况下,刘封不得不下令停止了进攻,改以小规模的骚扰战。

至于南岸的魏延所部,在前一番的渡河战失利,损折了沙摩柯和数千的蛮军之后,.虽然又进了几次渡河的尝试,但因马超西凉骑兵强大的机动力和冲击力,魏延的数番努力都以失败而告终。

双方在河内一线,进入了僵持局面,无论哪一方,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击破对手。

刘备军,中军大帐。

“兄长,孔明军师编练的一万新军已经到了。”张飞兴冲冲的从帐外而入,大声叫道。

帐听刘备精神为之一振,向旁边的法正笑道:“孝直,我军凭添了这一万的生力军,依我看,现在该是我们发动反击的时候了。”

连连化解了刘封军的进攻,经过十余天的偃旗患鼓,刘备和法正已经酝酿着以一场反击来结束河内的战事,把刘封彻底的赶回黄河以南。

刘备之所以一直未采取行动,正是在等待着这一万的生力军。

法正捋须笑道:“刘封屡战受挫,眼下已是强弩之末,我军土气正盛,又新添一万兵马,依我看,现在确实到了反击的时候。”

听得此言,张飞血脉喷张,囔道:“兄长,这一万兵马就交给我吧,这次我要杀人刘封的中军,亲手斩了那狗贼,为我二兄报仇。”

提起关羽的仇,刘备的脸上立刻愤色涌动。

“好,我便命……’

刘备正准备慷慨下令时,忽然外面一名亲军急匆匆入内,将一道帛书呈上:“启禀主公,汉中急报,阳平关已失,南郑被围,孔明军师请主公速率大军回援。”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不甘心

不仅仅是刘备,就连法正亦是大惊失色。

阳平关的失守,汉中的沦陷在即,这是刘备万万也想不到之事。

在刘备看来,汉中之兵虽少,但有阳平关天险在,即使蜀中之敌有雄兵十万,亦撼不动阳平关分毫。

刘备惊愕之下,急是询问阳平关之战的经过。

当他听了整个战役的经过后,整个人从惊愕变得沉默下来。

“主公,汉中若失,关陇有危,看来这河内之战是没法再打下去了,我们必须从速退兵才是。”法正不安的进言道。

“胜利近在眼前,我不甘,不甘心啊!”

刘备愤恨之下,拳头恨恨的捶击着案几。

刘备当然不甘心了,在他看来,击败刘封是近在眼前之事,此战若胜,即使不能一战定成败,亦足以将刘封的兵马驱回大河之南。

这样的话,他不仅仅能够夺取汉帝这面政治大旗,而且还可以一举荡平河北诸州。、但是现在,若他就此退兵的话,不但是等于把汉帝拱手让给了刘封,而且等于把冀幽等河北诸州一并相让。

倘若让刘封再夺取河北,那么双方的实力对比便将急剧的拉大,仅仅据有凉雍并三州的他,焉能与据有十州的刘封再相争雄?

然而,若不回军,汉中一失,则关陇的根基便要动摇,根基若失,即使他在河内击败刘封,即使他夺取了汉帝,那又如何呢。

这一道情报,转眼间让刘备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退兵,还是不退?

刘备踱步于帐中,苍老的脸上,诸般复杂的情绪尽显于色。

“主公,形势逼人,瞬息万变,我们拖不起呀。”法正焦急的催促着,试图令刘备尽快的做出决断。

忽然间,刘备停下了脚步,目光中闪烁出几分兴奋:“孝直,汉中不可不救,但眼前的大好机会更是一闪即逝,岂能这般拱手放过,依我看,我们何不放手一搏。”

“主公的意思……”法正心头微微一震。

刘备冷冷道:“我在想,我们可以表面上营造出一副准备回师关中之势,那刘封知道我们汉中失利,定然不会怀疑,多半会因此而放松警剔。然后,我们就趁其松懈之时,全军出击,发动一场致命的夜袭,一举将之摧垮。那个时候,我们再兵分两路,一路回援汉中,一路继续夺取汉帝,进军河北,如此岂非两全其美。”

刘备是决定拼一把。

他的计划固然看似美好,但风险却在于,倘若没有一战击垮刘封,不仅耽误了回援汉中的时间,而且,待到对方觉察到他意图之后,必会紧紧的牵制住他们,使其无法抽身回援汉中。

风险,往往和收益成正比。

自从袭取汉中以来,刘备就一直在豪赌,看来他现在是赌上了瘾,这一次又在赌。

倘若是诸葛亮,或许此时会规劝刘备以稳行事,但现在留在刘备身边作为谋主之人,怡恰是法正。

此人,同样是一个赌徒。

沉吟良久,权衡良久后,法正微微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唯有一试。好在汉中失利的消息,尚不及扩散全军,将士们的军心还没有受到打击,在这个时候倾力一击,我看胜算的希望还是极大的。”

法正这话,当是赞同了刘备放手一搏的意图。

两个赌徒一拍即合,当天刘备便传下密令给备军的主将。

在接下来的三天内,刘备军的进攻基本停止,各军备营部开始收拾行囊,部分靠西的营寨,有的已经开始陆续的拔营。

刘备营的变化,自然逃不过近在眼前的南军侦骑,一道道最新的侦察情报送往大营,种种迹象都表明,刘备军似乎在打算拔营撤兵。

这个时候,阳平关大胜的消息已经遍传全军,南军的高层文武们,对于汉中方面的胜利,感到兴奋的同时,又觉得颇为惊奇。

直到这个时候,陆逊才明白了刘封的真实意图。

先前,这位大将军不顾自己的劝告,在折损了沙摩柯之后,因怒而强攻敌营。

原来,大将军的所作所为,并非单是因为愤怒,而是想借此将刘备军的注意力和兵马牢牢的吸附在野王一线,从而为蜀中的黄忠宾进汉中提供间接的帮助。

事实证明,刘封确实做到了。

“原来主公心里早就对黄老将军这支偏军寄于厚望,只是逊有一事不明,阳平关天险之地,守将赵云又是稳重之辈,主公何以对黄老将军有如此信心?”

这的确是陆逊的心里话,他的这个疑问也憋在心里很久。

刘封淡淡一笑道:“汉中乃益州门户,早年我夺取益州时,就打算对汉中用兵,所以对阳平关一带的地形曾派人多番探查,当时便知定军山乃用兵之地,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放弃了攻取汉中的计划。

“原来如此。”陆逊若有所悟。

刘封接着又道:“赵子龙确实一员稳重的良将,他在定军山的诸般应对手段,其实也没没有什么漏洞,只可惜子龙稳重有余,用奇却不足,故而才会被黄汉升以奇兵破之。“陆逊对刘封的识人之能深钦佩,不禁叹道:“刘备一心想夺取河北,却忘了给赵云身边安排一名得力的谋土,汉中之败,实属其咎由自取。”

刘封冷笑了一声,摆手道:“汉中之事先不提了,咱们先说说眼下的形势吧。”

陆逊的思绪从感慨中回来,忙道:“诸般侦察表明,刘备军似乎正准备大举撤兵,我想多半是汉中危机,逼的他不得不退兵。”

“嗯。”刘封点了点头,问道:“那依伯言之见,我军是否该趁势追击,就算不把刘备一举扫灭,也要将他的大军拖在河北?”

陆逊沉吟半晌道:“兵法云归师莫追,且刘备若退兵,必走箕关入河东,箕关一线山势险峻,易守而难攻,我军就算追击也未必能有什么好的结果。”

,伯言的意思是……陆逊继续道:“依我之见,刘备去就让他去吧。我军则可东向将汉帝拿到手,再夺取幽冀二州,将来以十州对刘备三州,稳步西进,再扫荡刘备不迟。”

陆逊主张求稳,这倒也符合他的用兵套路。

只是,刘封却有不同的见解。

因为他对刘备太了解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感觉到,刘备这一次,绝不会那么简单的,灰头土脸的撤兵而归。

“伯言,你的方略,完全是建立在刘备打算撤兵西归的前提下,但你有没有想过,刘备现下的撤兵迹象,会不会只是表面的假象而已?”刘封的话锋突然一转,似乎有深深的言下之意。

陆逊神色一震,微一沉吟便听明白刘封言下之意,忙道:“主公莫非是担心,刘备表面上是假意拔营,实际上,却是想麻痹我军,待我军放松警惕之际,突然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陆逊所言,正是刘封的担心。

设身处地,换位思考,如是自己是刘备,面对着这般上风的局面,会甘心情愿的空手而归,把汉帝,还有河北的大片土地,这般拱手让给那个切齿之恨的“逆子”吗-)不,绝不会,如果是这样,他就不叫刘备了。

刘封的脸上,渐渐的涌现出一种决毅。

他的目光转向了地图上,忽然问道:“文长方面如何了?”

刘封指的是河阴方面的战事。

陆逊道:“魏将军自前番为马超所败,曾多次试图渡河,但因那马超防范甚紧,故而一直未有成效。”

“陕县之军昵?”刘封又问道。

先前之时,刘封曾命张嶷率军五千,进驻弘农郡黄河南岸的陕县,由陕津渡口向北威胁北岸刘备所控制的大阳县,进而威胁连接并州与关中的交通枢相河东郡。

这一路兵马数量有限,而河对岸有吴懿所部近七千的守军,所以只作为佯攻一路,并不能对敌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刘封这时忽然提起,陆逊隐约感到这位大将军的心里,正在酝酿着某个大的计划。

“张将军驻军于陕县,虽然大造木筏,扬言要渡河,但一直并未有主动进攻。”陆逊答道。

刘封的目光在诺大的地图上游移,忽又问道:“石门之敌大约有多少?”

石门一地位于刘备军的侧后方,沁水、以北,根据情报,是刘备屯集粮草的所在,由河东运抵的粮草,大多都经石门运抵前线备营。

陆逊想了一想,答道:“石门敌营的守军,大约有五千左右,守将叫做费观。““五千,嗯,不算太多。”

刘封的脸上浮现起了某种诡秘,他捋着下巴思索了良久,忽然道:“传一道密令于文长,让他一面假装准备北岸黄河,一面暗中移军于陕县和张嶷军会合,对大阳之敌发动攻击,攻占大阳之后,立刻轻军北上,袭取解良。”

刘封的这道命令,似乎是想攻入河东,截断刘备回往关中之路。

陆逊心有疑问,还未待言时,刘封却又道:“传令各营,严加戒备,我料那刘备在近日之内,必会发动全面的夜袭。还有,将四千精骑拨给甘兴霸,令他随时待命,一旦刘备军发现突袭,便令他率骑军绕往敌军之兵,给我奇袭石门,尽烧刘备之粮。”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 烧粮

夜已深,星月光空。

那一队骑兵,犹如幽灵一般,在黑暗中匆匆的前行。

甘宁回头望了一眼东边方向,只见野王方向,火光冲天,耀如白昼。

马蹄声掩盖不住那隐隐灌入耳膜的喊杀之音,甘宁知道,一场激烈的血战,正在连绵十余里的野王一线进行着。

两个多时辰前,假意要撤兵西归的刘备军,突然间从北南中三个方向,对野王一线的本军发动了突然袭击。其中,直接攻击大将军刘封所在的中军大营的敌军,数量达到三万之多。

野王城上的甘宁,清清楚楚的目睹了那激烈的交锋。

旋即,他和他的四千骑兵就接到刘封的密令,令其按照计划行事。

甘宁不敢有一刻耽搁,当即率四千骑兵出城,轻装而行,从北面绕过交战双方的正面战场,借着夜色的掩护,直插刘备军防线的后方。

两个多时辰过去了,此刻距敌石门粮营已不过二十余里。

如果是放在平时,甘宁的这支轻装骑兵,断难如此轻易的绕过刘备军的耳目,穿插于敌后。

恰恰是在今日,刘备将所有的精力,所有的兵力都用于这一晚的夜袭,在他看来,这是一场让刘封根本没有防备的突击。

正是刘备的志在必得,反倒给了甘宁创造了将计就计的漏洞。

马蹄飞奔,沿途但遇刘备军游骑的盘问,甘宁不是谎称本军蒙骗过去,就是直接将盘问之敌围杀。

当天色蒙蒙亮时,四千骑兵,终于看到了粮营的影子。

沁水之畔,连绵数里的营垒依稀可见,一座座山包似的粮仓很突兀的矗立在营盘之中。

正如事先所料,守营的敌军并没有防备。

寨门未关,营四周的鹿角设置也不密集,远远观之,除了零星的巡逻队在营四周游走外,看不到任何如临大敌的迹象。

甘宁双眼中,闪烁着狰狞的杀机,他没有迟疑片刻,一声暴喝,拍马杀向敌营。

四千轻骑,如黑色浑浊的潮水,倾泻而出。

战马的四蹄已被布包裹,四蹄虽然在飞奔,但所造成的震动却远不如平时那般响亮。

直到了这四千骑兵杀至营寨百余步时,那些守值和巡逻的敌卒,方才从脚下的震颤中觉察到了异状。

猛然惊觉,目光寻声扫去时,无数杀气腾腾的幽鬼已从黑暗中冲出。

金鼓之声立起,沉睡中的士卒皆被惊起,来不及穿戴好衣甲,便被军官们喝斥着赶出营帐。

数千敌卒直奔营边,场面无比的仓促,尚不及结威守御阵形时,数百先头敌骑已破营而入。

甘宁一马当先,刀锋过处,将那些列阵不及的敌兵无情放倒,身后的大批骑兵,冲破鹿角,或是高举着火把,或是挥舞着兵器,呼啸着涌入石门粮营。

四千轻骑,分为三道,从东北南三路同时对敌营发起进攻,借助着骑兵的速度,以及夜色的掩护,他们成功的打了敌人一个出其不意。

数千的刘备军卒,不是被斩杀,就是狼狈四散,突袭成功的甘宁,遂命士卒四下放火,一座座粮仓中,堆积如山的粮草尽被付之一炬。

天色大亮之时,整个石门粮营已化成一片火海。

##########野王一线,刘备正在指挥着他的大军,对南军大营发动猛烈的进攻。

他所正对着的,乃是刘封的中军大营,营外掘有丈许深的沟壕,并设四重鹿角,是所有敌营中最坚固的一座营垒。

刘备以三万精兵,从正面对这座坚固的营垒发动了强攻,这三万兵马中,还包括从关中新调往前线的一万生力军。

这一万兵马,皆是新近从西凉招募的勇土,又经过孔明近一年的训练,其战斗力绝不逊于刘备的百战精兵。

而且,双方原本的军队,在野王一线僵持许久,士卒们皆已有所疲惫,这一万刚刚参加的兵马,足以称得上是整个战场最强悍的所在。

只是,令刘备感到焦虑却是,尽管他斗志昂扬的战士,对敌营发进了最猛烈的攻击,但效果却差强人意。

攻击持续了整整半夜,敌营外围的四重鹿角只被攻破了两重,他的士卒们仍然在冒着漫天的箭雨,奋力的砍剁着剩余的两重鹿角,而敌营中的箭矢反击力度,却似乎一点都不见减弱的迹像。

不仅仅中路此处,根据陆续传回来的战报,其余诸路突袭部队,同样也在第一时间就遭遇了敌军顽强的抵抗,没有一种能够达到突袭成功的效果。

似乎,敌人方面,对自己的夜袭计划,早就有所防备。

天色渐渐放亮,一旦天光大亮,视野打开,敌军弓弩的杀伤力便将大为提升,那个时候,也将意味着这场全线出击的夜袭失败。

此时,一骑飞奔而来,正是三弟张飞。

“全军精兵交付于你手,为何此时还不能破营!”刘备有点火了,用斥责的口气向张飞沉声喝道。

张飞这时飞奔而来,本来是打算向刘备抱怨敌人顽强,想再索些兵马的,但被刘备这般一喝斥,顿觉颜面无光。

羞愧之下,心中陡生愤怒,遂是蛇矛一扬,叫道:“大哥放心,一个时辰之内我不攻破敌营,我张飞的名字就倒着写。“说罢,他只拱了拱手,拨马飞奔而去。

回归本阵,张飞遂率三千中军精锐尽出,亲自加入了攻营的战团。

那一面的“张”字帅旗,如风一般由后方驰至前线,军旗猎猎,方圆数里尽皆可见。

帅旗代表着主将的所在,士卒们一看见那面旗帜,便意识到张飞将军已经亲临前线了。

如此一来,众将士的士气大受鼓舞,斗志激励之下,攻势愈加的猛烈。

此时的南军大营中,刘封正驻马而立,静静的观看着两军在营门一线的交锋。

刘备军攻势之凌裂,的确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自益州交锋之后,刘封已有多年没有和刘备有过正面交手,在他进军河内之前,他对刘备军的印象,还只是停留在争夺蜀中那时。

出乎意料的是,刘备自夺取雍凉之后,军队数量不仅仅在短时间内大肆的扩充,其战斗力也比先前上了一个台阶。

诸葛亮的那一套练兵之法,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眼下,第三重鹿角已破,敌军破营而入已是片刻之间的事情,看来,一场事关成败的生死肉搏战已再所难免。

“拿我的枪来。”

刘封手往出一伸,左右亲军将他的重枪奉上,他握紧那沉重的银枪,束紧了衣甲,已经准备进行一场血战。

天色愈明,第四重鹿角已破,越战越勇的敌卒,正跟随着那面“张”字大旗汹汹向前。

就在这时,刘封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诡绝的冷笑。

明亮如星的眼眸中,隐隐约约有火光在闪动。

在这片战场的西边,在天的尽头,冲天狼烟与烈火之光,正在冲天而起。

刘封知道,那是甘宁的奇袭军烧粮得手了。

见此这信号,刘封银枪高举,厉喝一声:

“全军,出击!”

进攻的鼓点声隆隆而起,中军的大旗直指营外之敌。

本是处于防守一方的南军,见得进攻的信号,两万多士卒顿时热血沸腾,不待敌人攻来,皆争相奋勇,破营而出。

此时,营外之敌正狂攻而来,却没想到一直苦苦据守的敌人,突然间竟然离营而出,主动发起了反击。

张飞虽觉意外,但敌人的反击,在他看来不过是垂死的挣扎而已,正合他的心意,遂是挥军掩杀,三万多精锐如狼似虎般扑卷而上。

双方五万余士卒,在中军大营一线厮杀在一起,这时,刘封灵机一动,遂命几百号亲军一声大声齐呼:“敌粮已烧光,刘备已败逃。”

这几百号人虽然人数不多,但同时节奏,憋着嗓门齐齐发声,盲如闷雷一般,顿时盖过了整个战场的嘈杂,无论敌我方法之兵,无不听闻。

战场之上,以这种方式扰乱敌军士气的手段也不算新鲜,刘备的部属也不是白痴,自然不会如此轻易的就上当。

但是,当他们听得敌人这般喊叫时,本能的还是会忍不住向着本军粮营方向看上一看。

这一看不要紧,他们看到的可是西北方向,冲天而起的烟火。

尽管他们无法看清楚后方的大火发生在何处,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知道,粮营的方向正在西北。

军心,瞬间大乱。

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一般,迅速的在全军蔓延。

很快,不仅仅是中路方面,就连攻击其他营的部队也尽皆看到了西北方面的大火。

原本高涨的斗志,转眼间便动摇。

眼见敌军战意消沉,刘封当机立断,下令各营全线出击,对敌人发动最致命的反击。

刘封本人,则是跃马提枪,亲率中军数千亲军加入战场。

战场的形势戏剧性的发生了逆转,眼见本方落于下风,此刻的刘备不由得大为惊疑。

当他听到敌军的齐呼声后,忍不住也回头看去。

当刘备看到西北方向那熊熊的烈火时,整张老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合击之战

后方起火了。”怎么回事,火势来自何方?”刘备惊问道。

左右未及前去探查,一道接一道的求救急报便飞传而来。

敌骑偷袭石门得手,守军不知,费观战死,石门之粮尽被付之一炬。

“怎会这样……”

那一道道的急报,如同锥子一般狠狠的刺着刘备的心,让他有一种生不如死的苦楚。

刘备抬头观望前方战场,己方的军心已乱,败溃之势似已无可挽回。

再看看身后,漫天的大火,欲与初升的旭日争辉。

两相权衡之下,刘备顾不得多想,高声的喊了一句:“传我之令,全军撤退。”

命令还未出口,刘备便已巴巴的调转马头,向着西面策马而去。

主帅的将旗一动,尚在支撑的数万关中军将士,他们的斗志瞬间便被击垮,连绵十余里的战线旋即溃散。

无数的溃兵,如惊慌的蝼蚁一般,望着西面漫野鼠窜。

刘备在四千亲军的护卫下,勉强保持着队形,向着沁水县方向退去。

未及行出十里,忽见前方烟尘大作,一队打着“甘”字旗号的骑兵正汹汹而来。

那是烧粮得胜之后的甘宁,趁势从背后向敌人发起夹击。

刘备大惊失色,眼看敌人来势甚快,避之不及,他只能急令左右将他的“刘”字大旗弃去。

甘宁的轻骑冲杀而至,对这四千惶惶的敌军一顿乱杀。

如果甘宁知道这军中藏有刘备的话,他定会穷追不舍,只是混乱之下,甘宁并未太过留心,一波冲击辗过去,斩杀了千余敌众之后,也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向着野王方向冲去。

乱军之中,刘备凭着他多年逃生的经验,机敏的避过了敌人正面的冲击。

比及和敌人擦肩而过时,他的亲军已死伤大半,身边保护着他的,只不足八百余骑。

夺路而逃的刘备,把他的将士尽数抛在了身后的战场上,而这个时候,张飞正是杀红了眼,他万万也没有想到,在后压阵的刘备,竟然会毫无迹象的先行逃走。,苦战的关中军土崩瓦解,纵使张飞有万夫不敌之勇,亦阻止不了全军的败溃之势。

眼见形势已无法挽回,一身浴血的张飞,也只能加入到了溃退的行列。

他手提蛇矛,纵马西奔,方才走出不到数里,便与甘宁所部迎面撞上。

张飞虽败,但那份傲气却犹在,就算是败逃,他的“张”字大旗也始终高高飘扬在战场上空。

当甘宁瞧见那“张”字旗时,他意识到自己多半是截住了溃逃的张飞,如此一条大鱼,岂能放过。

纠缠的厮杀代替了一波的重击,甘宁纵军左冲右突,将张飞和他的几千部下死死的拖住,使之无法快速的抽离战场。

血雨腥风中,张飞手中那一柄蛇矛,如同死神之手,所过之处,一切的生命都被他无情的夺去。

曾经那些耀眼的绝世战将陨命殆尽之时,张飞仿佛正在以一种藐视天下的气魄,傲然屹立在这武道的最巅峰。

蛇矛再度探出,两名敌骑尚未看清矛影时,他们的胸膛便被矛锋穿破。

张飞拍马而过,欲要冲破围阵,杀出一条血路去。

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的旋风呼啸而至,一柄血色飞舞的大刀迎面劈至。

刀势凌烈,未及交手便知来将非同小可。

张飞却丝毫没有一丝的顾忌,一声暴喝,不避不闪,手中的钢矛平刺而去,直撞向甘宁的面门。

后发而先到,甘宁若不回挡,敌人的矛锋便要抢先一步刺中自己。

他眉头一凝,趁着招势未老之际,急是大刀一扬。

铛!

空气中爆出一片火花,二人壮硕无比的雄躯,同时为之一震。

张飞手臂震颤之际,心中更是大怒,猿臂一探,蛇矛搅着血雾反手旋扫而出。

甘宁大刀斜扫而出,使出平生劲力,两柄嗜杀的兵器再度相撞。

这一击,张飞用出了十成的力道,饶是甘宁亦觉胸中血气激荡,勒马退出一步,喘着气叫道:“燕人张飞,果然是了不起的人物,今日一见,真叫我甘兴霸大开眼界。”

甘宁,果然是他。

当年荆州之时,刘备与周瑜合力破曹操之时,张飞便曾听闻周郎麾下有一将,乃锦帆贼出身,名为甘宁,颇有些才华与武艺,只是当年未能一见。

今日,在这生与死的战场上交手,张飞方知当年的传闻并非虚言。

“挡我路者,唯有一死!”张飞蛇矛一横,以一种傲慢的口吻威胁道。

甘宁拾起衣角,拭去了刀上的鲜血,明晃晃的钢刀向着张飞一指,冷笑道:“张飞,你就算有万人之敌,如今也已穷途末路,乖乖投……””放屁!”

张飞用一声粗鲁的暴喝打断了甘宁的劝降,人与骑,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挟着滚滚的劲气狂扑而至。

甘宁亦无所惧,举刀相迎,两位当世绝顶的战将,再度厮杀在一团。

这二人的武道之高,俱是世所罕见,须臾之间岂能分的出胜负。

只是眼下的形势,张飞军败,/甘宁方面的南军正处胜势,越来越多的南军围杀过来,将张飞和他的孤军一层层的裹在其间。

张飞与甘宁的厮杀虽不分胜负,但最终的大局,却已然定格。

当张飞与甘宁战至一百余招时,他的部下已被分割包围威数段,残存之数不足千余。

突然之间,一道白影,如同闪电一般冲破围阵,那银枪化出千百道白虹,四面激射而出,虹影过处,张飞的残部被杀得鬼哭狼嚎,肢离破碎。

张飞挥矛荡开甘宁一刀,猛觉背后滚滚的劲风压迫而来,不及多想,急是撤矛回挡。

旷野之中,一声如惊雷般的撞击声。

泰山压顶般的力道轰然撞击,在交手的一刹那,张飞竟是被那强大的力道搅得血脉喷张。

圆目怒睁,看向杀来之敌。,当张飞看清来者是谁时,一双虎目之中,瞬间几欲胀破。

瞳孔之中映着的那张脸,正是刘封。

那个杀害二兄关羽的凶手,那个无耻背父的恶徒。

“张翼德,好久不见。”

刘封的眉宇之中,吐露着充满了讽刺的冷笑,臂上再度用力,轻易的便将张飞的蛇矛荡开。

“这恶贼,武艺竟已如此了得!”

一招交手,张飞对刘封的武道境界已探得清楚,心中的愤恨很快被震惊所取代。

他的震惊尚不及回昧之时,身后的甘宁狂刀已然劈至。

刘封不及他丝毫喘息的机会,重枪舞动,夹攻而上。

刘封的武艺,在斩杀许褚之后,已是攀至了当世绝顶的地步,此时的他,虽不敢自称天下第一,但也足以傲视群雄。

张飞的武艺,光与甘宁交战已不分上下,这时加入了一个刘封,所受之压力顿时倍增。

几招之内,张飞便全面的落了下风。

原本威风凌凌,横扫八方的蛇矛,此刻却只能乱舞于周身,手忙脚乱的抵挡着那两刀高手的夹击。

初始几招,尚能勉强挡下,但二十招一过,张飞已是败象频露,破绽而出。

“张翼德,刘备大势已去,你何必还为这个伪君子卖命,识时务者为俊杰。”

刘封并不急于拿下张飞,他出招之际,还能轻松的对张飞进行”精神打击”。

“无耻之徒,你他娘的放屁,老子一一”

张飞气急之下,反唇相击,只是这般一分神,甘宁的刀锋便穿透了他的防御,狠狠的从他背上抹过。

锋刃破铠而入,立时切出一条血肉模糊的深壑。

张飞一声嘶叫,突然间像是发了疯的蛮牛一般,手中的蛇矛狂舞如风。

刘封与甘宁皆知,这是张飞在逆境之下的垂死反击,其所发挥出的战力,要远超于平常,纵使他二人合力也未必能够压制。

见得张飞发狂,他二人明智的选择暂避其锋芒,只管以偏招相击,却不与其正面交锋。

十数招过后,张飞的气力泄尽,招式的杀伤力顿时大减。

强弩之末!

刘封和甘宁对视一眼,一刀一枪,再度倾力攻出。

鲜血在飞舞,绝望的嘶叫隆隆入耳。

刀影与枪虹之中,张飞铁塔般的身躯被削破,被洞穿,那曾经如钢铁般不可撼动的身躯,此时却如一棵被拔了根基的老树一般摇摇欲坠。

几秒钟后,战斗停止。

错马而过的那二人回过身来,并肩而立。

锋刃之上,鲜血淋漓。

而张飞,整个人却如被血池浸泡过一般,浑身一下尽是赤红。

“天亡大汉,天亡大汉啊一一”

他仰天悲啸,突然间汹涌的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

生死在飞快的流逝,悲啸半晌,张飞那被鲜血所污,几乎不堪入目的躯体,晃了几晃,旋即栽倒在马下。

刘封轻吐了一口气,驱马走上前来,低头看去,只见断了气的张飞僵直的躺在那里,两个眼珠子几乎要爆裂出来,充满了悲愤,似乎仍在死死的盯着他。

“不值得呀……”

刘封叹息了一声,抬起头来向西望去,沉默片刻,高声道:”全军出击,活捉刘备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 又是他

刘备在夺命的飞奔,没有一丝停留。

虽然年势已高,但这门逃命的绝学,他却一点都没有耽搁下来。

一路不停,刘备一口气逃回到几十里外的沁水县,得到池城所依仗之后,刘备惊慌落魄之心才稍有安稳。

他一面在此间收拢败军,一面下令给河阳一带的马超,令其放弃北岸防御,立刻率所部万余步骑赶往沁水会合。

两夭之后,马超带着这一万完好无损的兵马赶到,刘备的心情越加稳定。

各路败溃之兵听闻刘备仍在,遂又蚁附而来,刘备聚拢败兵,又得三四万兵马,加上马超这一万兵马,勉强凑够了五万。

十万大军,一战折半,余众又心惊胆战,难以再战。

刘备心知无法再与刘封抗衡,遂决定会合张飞之后,果断放弃河内,残存兵马退往河东郡,依仗箕关等险要之地据守并州。

刘备在沁水等了两天,等到的是刘封的大军不断逼近的急报,但却始终等不到张飞前来会合。

刘备的心头愈加的焦虑,他隐约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四天,刘封的追兵前锋已距沁水不出二十里,就在这一天,刘备终于等到了张飞战死的噩耗。

听到这个噩耗的瞬间,刘备几乎晕厥过去。

关羽和张飞,如同刘备的左膀右臂一般,几年前关羽的陨命,几乎让刘备痛不欲生,眼下张飞又死,双臂尽失,对刘备打击之沉重可想而知。

大哭半日之后,刘备只能心怀着悲愤之情,下令全军西退几天后,五万残军全部退入并州,刘备遂留吴懿率军一万镇守上党郡,留李严率军一万镇守河东郡,自率三万残兵向关中退却。

河东方面,尽管刘封先前已给魏延发有密令,令其率本部向黄河上游运动,试图击破北岸的大阳,攻取河东截断刘备的归路。

但刘备在河东方面的防御做得还是相当的到位,魏延所部渡河未果,待到刘备退入河东郡后,这一路的作战计划只能宣告失败。

河内方面,刘封以主力在野王大败刘备,沿途斩杀收降敌军达五万之多,比及杀到沁水县时,刘备却已退往并州。

考虑到陕津一路魏延北渡黄河不成,退往并州的刘备又有太行山、中条山等群山之险,攻之不易,再加上连番作战,自己的兵马业已达到精神与体力的极限,诸般权衡之下,刘备遂放弃了继续追击。

野王大胜之后,刘封对他的兵马又做了重新的部署,以魏延率军三万,驻于弘农,向西防备潼关,以甘宁率军两万,驻守于河内野王与沁水一县,抵御并州之敌。

刘封本人,则自率五万兵马,改道向东,一路杀奔朝歌而去。

朝歌城位于河内郡最东端,是河内进入冀州的门户所在。

司马懿、蒋济等辈挟持汉帝刘协移驾于朝歌之后,便将此地改为行都,并将所能控制的大部分兵力,都部署在了朝歌以西的汲县一带。

司马懿等众所能控制的兵力,最多一万五千,而且其兵力构成,不是河内一带的郡兵,就是大族家仆佃户们,正规军人出身只占一小部分而行。

这样一支拼凑而成的军队,焉能抵御刘封的百战之师。

倘若不是先前刘封被刘备所牵制的话,如果他可以,随时都可以将这股意外中出现的新力量消灭。

现在,刘备已经被灰溜溜的赶出了河内,没有负担的刘封,自率五万大军,挟着先灭曹操,再败刘备之势汹汹而来。

一切的判断都和当初庞统预料的差不多,当刘封的兵马刚刚抵挡获嘉县,前锋距离汲县敌军尚有百里之遥时,司马懿派出的使者就到了。

这名使者,说起来算是刘封的老朋友了。

此人,正是蒋干。

多年以前,周瑜攻克江陵之时,曹操就曾派蒋干前去说降周瑜,但被周瑜果断的拒绝。

再到后来,刘封挟湘东二郡造刘备的反时,曹操又派蒋干来游说,试图劝说刘封归顺,但亦为刘封委婉的拒绝。

两次出使的无功而返,使得蒋干这位江淮名±,在曹操阵营中威了可有可无之人,自从长沙归来以后,便被曹操所闲置。

先前洛阳之役时,蒋干正担当着司马懿老家温县的县令,司马懿挟汉帝反曹,也不知蒋干是对曹操怀有怨意,还是早已看清形势,果断的站了司马懿这一边。

当年的蒋干长沙之行,虽然无功而返,但与刘封的那一面之缘却留下了一个好印象,此次的出使,他正是自告奋勇,主动请缨。

中军大帐之内,武士林列,刘封高踞于上座,手扶宝剑,目光肃厉如电。

片刻之后,帐帘起,蒋干手持节杖,信步而入。

见到威风凌凌,气势慑人的刘封,蒋干仍无半点惧色,只将手中那卷轴高高举起,朗声道:“大汉皇帝陛下御旨在此,刘封还不跪接圣旨。”

又是这一套,当年长沙时也是这般,这个蒋干,倒还真是有意思。

刘封冷笑一声,昂首道:“恕臣甲胄在身,无法行跪接之礼。”

当年曹操强敌环伺,尚敢不把汉帝放在眼里,何况而今之刘封。

这一次,蒋干倒也没再多摆天使的谱,即然刘封不肯跪,他也就不再勉强,便将那圣旨展开,大声宣读道:“大将军刘封剿灭曹贼,有匡扶社稷之功,特加刘封为大司马加侍中,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睢阳县公…,原来如此。

这一串的头衔,等于汉帝将军政大权,一并都交给了刘封统领,尽管这些大权,刘封本身已拥有,但汉帝的这道圣旨,却让刘封的权力得到了法理上的承认。

汉帝之旨自然是司马懿的意思,这样看起来,司马懿此举,已经是表明他打算归顺自己的意思。

听得蒋干将那一大堆的封赏名号说完之后,刘封遂微微拱手道:“臣谢陛下隆恩。”

左右将圣旨替刘封接了,蒋干的表情这时已变得非常的温和,拱手笑道:”蒋干在此恭喜大司马了。”

“呵呵一一”刘封笑了笑,摆手道:“蒋使节过奖了,来人口嗣,为蒋使节看座。“蒋干下首落座,酒食果品奉上,刘封道:

“陛下命我辅政,还允我剑履上殿,那么陛下是打算南归洛阳,还是打算让我率大军去朝歌辅政呢?”

刘封这是试探性的威胁。

蒋干明白刘封的意思,忙道:“陛下已与仲达等众臣商议过了,既然乱臣已诛,当然是要还都洛阳。此时此刻,想必仲达等人已护着陛下起驾前来,相信不出数日便可抵达此地。”

司马懿既借汉帝之手,给自己封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头衔,又主动的将汉帝送来,看来他的归顺还是极有诚意的。

刘封微微点头:“既然陛下愿意还都洛阳,那我立刻派人着手去修整北宫。不过为了确保陛下的安全,我打算几名得力的将领,前往朝歌接陛下还都,不知司马仲达意下如何?”

蒋干并无半点犹豫,马上道:“仲达有言在先,大司马接旨之时起,军国重事皆听凭大司马决断便是,无需再听旁人的意见。“刘封这才满意,当即便命自己的亲军统帅陈到,以及老将张任,率军两万前往朝歌“迎驾”,同时,又命司马懿等“护驾有功”的众臣,先行一步回往洛阳,以准备迎驾还都的诸般事宜。

司马懿到底是老谋深算,尽管眼下自己大权在握,但谨慎考虑之下,刘封还是决定先把司马懿等大族名臣们和汉帝分割开来,直接将这批人纲入自己监视之下。

“子翼先生,当年长沙一别,没想到今日还有再会之时,真是造物弄人,世事难料呀。”大事定下之后,刘封心情甚好,便与蒋干这位故人叙起了旧。

蒋干淡淡一笑道:“自大司马据湘东二郡起事以来,世事便皆在大司马的掌握之中,何来难料之说?”

蒋干的这一句反问,似乎是在暗示,他在长沙之时,早就看出刘封怀有雄心壮志,所以才会一步一步的谋图至今。

“哈哈一一”

刘封欣然大笑,举杯豪饮。

几杯酒下肚,刘封忽然将左右不相干的人屏去,目中流露着几分诡秘,问道:“子翼,你和那司马仲达也算有些交情,我倒想问你一句,你觉得此人如何?”

蒋干心中飞快的揣测着刘封的言外之意,旋即答道:“曹操虽乃奸雄,不过我觉得,他对司马仲达的评价倒是中肯。”

曹操曾评司马懿有“鹰视狼顾”之相,必然是心怀不凡之辈。

蒋干这话,似乎是在暗示司马懿眼光敏锐,手段狠毒。

刘封佯装没听明白,笑道:“司马懿护驾有功,又这般识时务,他立下这般大功,待陛下还都洛阳之后,我打算重用于他,不知子翼以为如何?”

史上司马家篡曹,尽管现下历史已然改变,但刘封对司马懿依然有顾虑。

而今蒋干是作为司马懿一伙的代表前来,刘封此言,自然是在试探蒋干。

倘若蒋干出言环护司马懿,这也就意味着蒋干选择了站在哪一队。

在和谐的气氛中,蒋干轻咳了一声,低声道:“大司马英明神武,莫非忘了曹操的前车之鉴了吗?”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章 “人生赢家”

“曹操之先例?”

刘封微微一怔,旋即省悟。

先前曹操虽然对司马懿那“狼顾鹰视”之相颇有些疑心,但为了拉拢土族,也为了证明自己求贤之心,终究还是重用了司马懿,令其做到相府的主簿。

正是曹操对司马懿这份看似微不足道的信任,最终却给了此人可趁之机。

本来乐嘉之战的那场大败,并不足以令曹操彻底失败,但洛阳之叛,却给了曹操致命的打击,并且断了曹操北归之路。

曹操对司马懿的“信任”,所酿成的苦果近在眼前,蒋干所指,应当正是如此。

这般前车之鉴,其实不用蒋干提醒,刘封也一样心中有数。

蒋干的这一番话,则是向刘封表明,他跟司马懿并不是同一阵营,之前的联手,只不过是权宜之策而已。

“子翼,你这一番话,却似乎是有负仲达对你所托呀?”刘封笑道。

蒋干一派自若,欣然道:“司马仲达等辈,皆乃中原名门望族,对我这等江淮之士,本就心怀不屑,若非是他知道当年我与大司马有过一面之缘,也不会让我来走这一趟,所以嘛,我与仲达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路人。”

原来如此。

刘封沉吟半晌,问道:“而今中原已定,天下一统在即,最迫切要做的,就是聚集天下的贤士,共治太平,但不知子翼有何见解。”

蒋干亦不避讳,坦然道:“两汉以来,外戚、宦官和士人相互争斗,虽然对国家祸害不浅,但换而言之,三方制约也避免了一方独大,祸及皇权旁落。而今外戚和宦官已灭,土族独霸天下,诚若大司马只为匡扶汉室,自可与士人共治天下,但若大司马另有雄心,只怕就要有所提防,免得辛苦所创之基业,最终却为他人做嫁衣。”

蒋干这一番话,却是说到了刘封的心坎上。

早先他刚刚来到这个时代时,其实对这个时代的背景必不深知,但这么多年来,他的见识早已远非当年可比。

诚如蒋干所言,自己辛辛苦苦的打下这片大好的江山,若是最终落得个曹魏的下场,岂非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刘封笑了一笑:“那依子翼之计,我若不用士人治天下,又能用谁?”

蒋干忙道:“治天下要用贤才,而贤才又多出于士人,这一点是回避不了的,我的意思是,大司马可以换一种用人的手段。”

“什么手段?”刘封顿生好奇。

蒋干不紧不慢道:”中原土人势力庞大,根基深厚,若用他们这些人治理朝政,将来必会为祸,我以为,大司马当重用荆扬士人来治天下。”

拐来拐去,终于拐到了这里。

刘封呷了口酒,问道:“子翼此言又有何道理?”

蒋干兴致勃勃道:“大司马崛起于荆楚,荆楚士人对大司马自然更要忠心。而大司马又曾与孙氏有联姻的关系,这一节,又令扬州士人对大司马倾心归附。再者,荆扬地处南方,土族们的实力远不如中原土族强大,大司马重用荆扬士人,便不用担心大权旁落。有此两大好处,不知大司马以为如何?”

蒋干这计策倒也不无道理,但刘封很快就看出,蒋干此语,可并非全是为他刘封所设想,恐怕这其中也颇有些私心。

蒋干此人,乃是九江人氏,他本身就是扬州名士。而今他又建议刘封重用扬州士人,很明显,他这是在为自己家乡的士人们争取利益。

刘封不傻,蒋干的这份私心,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子翼所言固然有理,但我倒要问一句,若是我重用荆扬士人以治天下,百年之后,荆扬土族的势力膨胀到无可制约的地步,那岂不是与今日所面临的局面一模一样吗,子冀所顾虑之事,依然无解。”

蒋干怔了一怔,欣然道:“天下之事,周而复始,此乃常道。大司马能定下百年之计已属不易,至于百年之后的事,谁又能预料呢。”

百年之后的事,谁又能预料……沉吟许久,刘封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卓≠####撑####三天之后。

根据刘封的命令,司马懿如约解散了朝歌一线的一万多杂牌军,顺利的将汉帝移交给了陈到等将的手中。

司马懿、蒋济、王朗等参与洛阳之变的一千名±大臣们,同样乖乖的先行赶到了刘封的大营,以向新主展现他们的效忠之心。

同样在中军大帐中,刘封盛情的招见,并摆下大宴招待了这一千“有功之臣”。

刘封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生赢家”司马懿。

从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一个并不怎么出众的普通男人。

司马懿的一言一行,都是那么的恭谦,从这个人的身上,几乎看不到半点的锋芒。

而且,司马懿在与刘封的对话中,由始至终都在盛赞着刘封的英明神武,全然不提自己半点功劳,俨其在刘封灭曹操,得汉帝的过程中,根本没起过半点的影响力。

一个谦逊、低调的人,这就是刘封对司马懿的最初印象。

不过,刘封却很清楚,这一切都是表面的伪装,在那张恭谦的脸下,隐藏着的则是一颗谁也揣测不透的城府之心。

刘封自从见到司马懿的第一刻起,他就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绝不能被这个人的表面假象所欺骗。

几番客套之后,刘封笑着问道:“久闻仲达足智多谋,眼下天下一统在即,负隅顽抗者,只余下一个刘备,我很想听听仲达有何高见。”

司马懿忙拱手道:“大司马过奖了,下官哪有什么高见,一些愚见倒是有的,只怕说出来让大司马见笑。”

刘封摆手笑道:“仲达过谦了,但说无妨。”

司马懿这才道:“下官以为,大司马现在当做的,应是一面迎奉陛下还都洛阳,一面派兵北上,收取冀、幽二州,北慑胡虏,南抚夷越,内安士民。休养个一年半载,待将士斗志恢复,粮草聚足已足,再出兵七路讨伐刘备,必可一举攘定天下。”

“七路讨伐刘备?”刘封的兴致忽然大起,“不知是哪五路?”

司马懿站了起来,走到悬挂的地图之前抬手指点。

“这第一路,当由幽州发兵,南下雁门,从北面对并州发起进攻。第二路,则当由冀州发兵,由井陉一线直插并州心脏太原郡。第三路,当由河内西进,攻取河东郡,此三路大军夺取并州之后,再会于河东,由蒲坂津从北面向关中挺进。”

司马懿顿了一顿,接着道:“第四路兵马,应由弘农攻打潼关,从大道向关中发进正面进攻。第五路从宛城而发,由武关攻打关中。这两路兵马是为中路军,应是灭刘的主力军。”

他洋洋洒洒一番,渐渐说得兴奋起来。

缓过一口气,又道:”至于这第六路兵马,则由汉中而发,或经斜谷,或走陈仓故道,北攻关中。第七路军,则走祁山大道,攻取陇右,切断关中与凉州的联系,令其首尾不得相顾。这两路兵马是为南路军,因是蜀地山势险恶,攻之不易,当属牵制敌军兵力的偏师。这七路大军,从北中南三面,以弧形之阵对刘备发动进攻,相信以刘备区区三州之兵,根本无法抵抗,大司马一统天下,当不在话下。”

刘封被他这一番战略所感染,忍不住也站了起来,在地图面前端倪半晌,不禁拍手叫好:“好一个七路伐刘备,实乃绝妙之计,仲达你这哪里是什么愚见,分明是不可多得的高见才是。“司马懿淡淡笑道:“下官只是信口妄言,其中必有疏漏之处,让大司马和诸位同仁见笑了。”

司马懿虽然谦逊,但却又不失时机的在刘封面前“秀”了一把,以此来展现自己的才华。

这也难怪,做臣子可是低调,但你不能表现的没用,倘若司马懿闭口不言,一味的装愚卖傻,非但不会让刘封时他安心,反而会让刘封认为他是在故意隐藏。

毕竟,倘若是一个愚鲁之辈,又怎会在那么关键的时刻,做出背叛曹操,劫持汉帝之事呢。

司马懿的七路出兵之计,刘封记在了心里,于是,当场便许诺委以司马懿光禄卿之职。

这光禄卿乃九卿之一,原则上是掌握着京城的守备部队,刘封这一委任,允分的表明了他对司马懿的器重。

除了司马懿之外,诸如蒋济等“有功之臣”,刘封同样也大行封赏,当天便派人草拟了圣旨,飞骑送去给汉帝刘协盖章。

司马懿等人投奔刘封,为的自然利益,刘封的这番封赏,自是令他们心满意足。

尽管这帮人先是谦逊的推辞,但在刘封坚辞之下,众人还是“恭敬不如从命”的谢恩接受。

大宴两日之后,刘封亲自送司马懿等人出营,令他们先行回洛阳,与庞统准备迎接汉帝还都的诸般事宜。

临别之时,诸臣均已上路,蒋干也欲上路,却被人暗中留了下来,说是刘封尚有话要与他讲。

蒋干止步于营门,驻马片刻之后,刘封策马徐徐而归,蒋干迎上前去,问道:“不知大司马还有何吩咐?”

刘封冲他诡秘一笑,淡淡道:“子翼,你莫非忘了前日你我的那番谈话了吗?”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为什么

“这个……”蒋干怔了一下,”我当然记得,其实我见大司马对那些人大肆封赏,心中还有些奇怪,只是不知该开口。

蒋干先前提醒刘封要提防着司马懿等一干中原士人,而刘封却对这些人大加重用,无不委以高官,故是蒋干误以为刘封把自己的那番话当作了“耳旁风”。

刘封笑道:“子翼的真知灼见,我岂能忘记。我把你留下,正是为了奖励你的那番直言进谏。”

刘封话中似有玄机,但任凭蒋干如何聪明,却总是悟不透其中含义。

“大司马,恕我愚鲁,我有点听不明……”

未等蒋干说完,刘封摆手道:”子翼无需多问,就当是多留几日,我们再好好叙一叙1日吧。”

蒋干深深的感觉到,眼前这刘封的城府,已与当年大不相比,他摸不透刘封的想法,只得拱手道:“但凭大司马吩咐便是。”

##########当蒋干被不引入注意的留下来时,司马懿等一干名士大臣,却已意气风发的上路。

几天之后,这一行几十号人,在刘封亲军的护送上,浩浩荡荡的抵达了孟津。

大河的对岸,即是洛阳北郊的小平津渡口。

司马懿驻足于河岸,不由得想起了不久之前发生的旧事。

就在几个月前,他和一班“志同道合”之土,凭借着天衣无缝的计谋,给予了老谋深算的曹操沉重一击。

司马懿很清楚,正是自己这一击,才提前了曹操的灭亡。

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为刘封立下的功劳,当今之世无人可比。

当初离开洛阳时,自己只是一名小小的相府主簿,而今回归,却已是九卿之一的光禄卿。

如此年轻便威为九9即,我也算是给司马家族争光了吧。

码头上,来自于江南的战舰井然有序的进出,司马懿等人被安排乘坐两艘斗舰渡河。

今日晴空万里,风和日丽,船行滚滚的黄河之上,颇为的平稳。

斗舰上只有几十名士卒,都在忙着操船过河,司马懿便和蒋济“不经意”的在船头碰面。

二人驻足于船头,望着涛涛的河水,均是一副春风满面之状。

蒋济捋须道:“仲达,看来你这一步险棋是走对了,我等中原土族,果真是获益匪浅呀。”

司马懿目光中流露着几分得意,微微笑道:“我早说过,无论是效忠于曹,还是效忠于刘,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土人利益能够得到最大化。”

蒋济跟着点头道:“说起来这位刘大司马对咱们还真是不薄,你我等人,尽皆身列权势显赫的位置,我等士人所受到的重用,远远要超过曹操。嗯,这笔买卖做得划算之极。”

司马懿笑而不语。

兴奋的蒋济从旁又道:“当年的曹操有夏侯和曹氏宗族依靠,而今这刘大司马家族人丁单薄,相信在其有生之年,难以形威势力,这样的话,这天下,早晚都将是我们士人的天下。”

蒋济的雄心勃勃,并没有将司马懿感染,他敏感的向后望了一眼,确认没有什么耳目,方才谨慎道:“这种话,我们心知肚明便是,以后还是少说为妙。那位刘大司马能有今天的成就,可不是一位容易对付的人。”

司马懿这般一警告,蒋济忙是噤声,二人只是相视而笑。

谈笑风生之间,斗舰已过河心。不知不觉中,另一艘斗舰已经快抵南岸,本舰的速度似乎慢了一些。

忽然之间,司马懿觉察到有些不对劲。

船上的士卒,水手等人,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似的,皆是匆匆忙忙的赶往了船侧,一个个默不做声的上了挂靠着的走舸。

司马懿快步来至船侧,大声向迎面而来的一名军官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忽然换船,发生了什么事?”

那军官也不答应,只是沿着绳索向走舸爬去。

司马懿有点生气,一把将之扯住,欲待再问,却被那人很无礼的甩脱。

片刻之间,所有的军人都已下船,他们砍断了绳索,那一艘走舸很快便漂离了大舰。

“仲达,怎么回事,好像军卒们都不见了。”蒋济闻讯而来,满脸疑惑的问道。

与此同时,其他的名土大臣们也觉察到了异状,纷纷的从船舱中汇集到了甲板上来。

司马懿指着远去的走舸,沉声道:“我也不清楚,这些军卒们忽然就走了,似乎是……”

司马懿话未说完,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二话不说,一把推开身后众人,风急火燎的便奔走了船船舱。

一入舱内,司马懿便听到咕咕的水声,神色愈发的紧张,而当他下至最底一层时,整张脸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此时的底舱内已是汪洋一片,滚滚的河水,正从几处破洞在汹汹的灌人,水位飞快的在上涨。

随后赶到的蒋济,见得此状,不禁大惊失色,叫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船怎么突然就破了?”

司马懿狠狠的握着拳头,牙齿在咯略的作响。

“怪不得那些士卒忽然下船,原来是船漏水了,这些家伙怎的也不告知我们一声。”不明真相的蒋济,此时此刻尚蒙在鼓里。

司马懿指着那几处破洞,沉声道:“你看那破裂之处,分明乃是人为故意破坏,那些士卒岂会告知我们。”

蒋济心中如受重击,惊骇不已的颤声道:

“仲达,你莫非是说,那些军士是故意把船凿破,想害死我等不成?”

二人说话间,水已漫到脚下,二人不得不往上层爬去。

司马懿喘着气道:“到了这般地步,除非他们想害死我们,还会有什么别的解释。”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害我们?”蒋济似乎是有点急糊涂了,脑子还是没有转过这道弯来。

一口气爬出船舱,当甲板上的众官吏们得知这消息时,所有人都震怖无比,惊慌的人们,一时间都不知何以会发生这种事情。

满面通红的司马懿沉默许久,方才咬牙切齿的说道:“诸位皆是聪明之辈,难道现在还不明白吗。为什么……为什么……就因为那刘封想让我们死!”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两个伤心的人

司马懿一语,令在场的所有名士大臣们震怖不已。

只这一瞬间,众人都如跌入了冰寒至极的无底深渊,任凭生命在摇摇欲坠,却痛苦于无力去挽回。

沉默了片刻后,人群轰然而散。

惊慌的大臣们四处乱窜,试图寻找到逃命之法,诺大的一艘斗舰乱成一片,不时会听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只是,仅有的那一艘走舸已走,那些可恶的士卒们不但砸穿了舰身,而且还将浆舵和帆索一并毁坏。

此时,失去了动力和操控的这艘斗舰,只能随涛逐浪,一面下沉,一面向着下游旋转着漂去。

不远处,数艘战舰默默的“护送”这毁破船漂去,很显然,他们是要确信此舰的沉没。

“救命,救命oBal——”

,‘我们在这里,快来人啊!”

这些原本自诩风雅高贵的名臣,现下面临着死神的逼近,不少人却吓得脑袋糊袋,竟是趴在船舷向着想要他们命的那些人求救。

“我司马懿竟然会和这帮废物为伍,真真是讽刺啊……”

看着左右乱窜乱叫的这些同僚,司马懿无奈却又鄙夷的叹息一声,他只觉双腿无力,摇摇晃晃的挪到了船首,双手用力支撑,方才稳住脆弱的身躯。

他惨白的脸面朝北岸,目光穿过那苍茫,他仿佛能够看到一双冷峻的眼,此刻正以一种得意却又残酷的眼神,冷冷的注视着他。

刘封的那张年轻的脸,像魔鬼的面容一般,肆无忌惮的填满了他的视野,直让他感到又羞又恼,胸闷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要杀死我们?你根本没有足够的理由.,为什么,你为什么发这么做……“司马懿一遍又一遍的向着那个虚空之影厉声质问,但他却始终都无法猜透那个人的真正目的。

咔嚓一声,汹涌灌人的河水将破洞越冲越大,舰船因为水流急剧的灌入,不但下沉速度加快,而且船头开始上仰。

司马懿本能的抓住了船首。

那些乱窜的名臣们感到了船身的变化,纷纷的向船首涌来,但却你推我挤,绝大部分的人来不及爬到船首,顺着渐渐斜起的甲板滑向了船尾。

这些滑人船尾的人,不是直接撞入河中,被滚滚的激流所香,就是直接撞得粉身碎骨,撞击而亡。

“仲达,今日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腿快的蒋济,死命的凑到司马懿身边,将自己落水的时间又拖延了片刻。

司马懿低头望着那些不断丧命的同僚,此时,他的心在滴血。

人谁无死,他司马懿并不怕死,真正让他感到难受的是,自己竟然被刘封耍弄之后再以这种耻辱的手段杀死。

背叛曹操,一心想讨好新主,但却被新主如破鞋般遗弃,这般身败名裂的结局,简直比将他千刀万剐还难受。

“刘封,我司马懿就算做鬼我也….话音未落,整艘船从中断裂,高耸出水面五六丈高的船首,轰然砸落入河水中。

只一瞬间,司马懿那脆弱的血肉之躯,便被那滚滚的涛流番没。

两天之后,刘封赶到了孟津。

当他听闻司马懿等一千中原名士,在由孟津南渡黄河时,因为意外的沉船事故,有近一半人都不幸溺水而亡之后,惊骇不已的他,就日夜兼程的赶到了出事地点。

根据赶去“救援”,却又迟了一步的几艘战船上的目击者称,几乎所有的乘客都随着船沉入河底,有部分第一时间没有沉没的人,经不住黄河滚滚激流的卷击,往下游漂了没多远就尽数溺沉。

除了少数漂到河滩的尸体被找到之外,其余如司马懿等人尽旨确认死亡。

得知了这个沉痛结果之后,刘封自然是大为痛惜,他当即上书给尚在南归路上的汉帝,对这些不幸丧身的大臣们加以追封,对他们的家眷大加安抚。

刘封为了表达对死者的哀思,还择了一日,亲自在北岸边摆香设案,遥祭这些葬身于黄河之中的亡魂。

在祭奠仪式上,刘封当着三军将士,以及诸多文武官员的面,声情并茂的宣读了那一份,由蒋干捉笔的祭词,情真意切之处,令听者无不为之动容落泪。

仪式的最后,刘封将片片冥纸撇入河中,然后端着一樽水酒,向着滚滚江水大声道:

“诸位忠义贤士,你们为大汉所立的功勋,必将流芳百世,你们虽已故去,但却将永远的活在我们的心中,你们的在天之灵,安患吧。”

步入河边,一杯酒尽数的散入风中。

水酒倾落之时,刘封却发出一声无人可知的感叹:“司马懿,别怪我心狠,死在我这个穿越者的手中,你不冤,安心的去吧。“##########就在刘封在黄河岸边祭奠司马懿的同时,另一个伤心的人,同样也在这座华夏血脉之河边,默默的祭奠着自己死去的兄弟。

这个伤心的人,正是刘备。

·半月之前,刘备率领着三万败军回到了长安。

此时,南郑的赵云依然被围,而刘备莫说是夺还汉中,他甚至连派兵前去救出赵云的能力都没有。

灰心丧气的刘备,只能派人前去通知赵云,令他放弃南郑,率众突围北归。

当赵云得知河内大败,张飞授首的消息后,确实也是大吃一惊,无力回天之下,只得率千余部众趁夜突围。

黄忠和马谡军团,总兵力在五万人左右,先前为了防备关中的敌军,不得不分了相当数量的兵马,前去占据汉中北通关陇的各条通道。

便是因此,他们对南郑的包围,并不算做铁桶无缝,赵云便凭借着自己的勇猛,生生的杀出了重围,只带着百余骑走骆谷逃回了长安。.赵云的成功突围,多多少少让刘备稍稍有几分安慰,毕竟,在众多元从1日将战死之后,赵云已经是为了不多硕果仅存之一。

好容易稳定了关中浮动的人心,在确定刘封一时无力西侵的情况下,刘备这才敢抽出时间,来到蒲坂津祭拜他的三弟张飞。

面对着滚滚黄河之水,刘备灰白的脸上,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愤恨,他咬着牙,默默道:”三弟,你放心,你的仇,我刘备一定替你报,若不亲手斩下刘封那狗贼的人头,我刘备誓不为人!”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章 建国

刘备恨得是咬牙切齿,但恨归恨,就连他自己也清楚,眼下自己的实力,勉强自保都威问题,更不用说为三弟报仇了。

祭拜过张飞后不久,刘备就对他手头现有的兵力做了重新部署。

野王一战,损兵竟有五万,且多是久经战阵的老卒,目下刘备合三州之后,勉强只能拼凑出七八万的正规军。

并州方面,刘备命吴懿与马岱分别驻军于太原郡和河东郡,仅有军不到两万,试图依仗着并州之险来勉强保住此州。

雍凉方面,刘备又令李严和李恢分别率军五千,驻军于陈仓和祁山,防备汉中之敌。

潼关方面,刘备命赵云率军一万驻守,以此作为长安东面的屏障。

如此分派部署之下,长安方面所留有的机动兵力,只余下不到三万左右。

为了弥补兵力上的缺乏,刘备不得不下令在雍凉并三州大力的募兵,同时又对西凉的羌胡许以重利,向其借以骁勇的胡骑。

当刘备在艰难的恢复兵力时,刘封也没闲着。

由于河内之战的胜利,以及司马懿的归顺,整个河北几乎已无敌人。

这般情况之下,刘封便令凌统、潘璋等将,各率其军,约四万的兵马,分数路向河北进军,几路兵马长驱直入,所过郡县无不望风而降,两月之内,幽冀悉平。

刘封北伐大获成功,疆域得到空前的开拓,尽管他的地盘很大,但将士百战疲惫,新得诸州人心未抚,短时间内倒也无法再大规模的兴兵。

于是,刘封分派诸将镇抚备州的同时,自己则率十万兵马回归洛阳,正式以大司马的身份辅理朝政。

刘封打仗是有一套,但治政却非他强项,这一点,他倒也有自治之名。

故而在回归洛阳之后不久,刘封就以汉帝的命义,拜庞统为尚书令,令其代自己全权处理诸般政务。

同时,刘巴、蒯良、顾雍等诸般文臣,或是元从有功之臣,或是归降的有名望有实力的新臣,刘封也不吝惜封赏,令他们名列九卿,备尽其才。

至于武将方面,刘封也大肆的封赏,魏延、黄忠、甘宁、马谡等将,分任前后左右将军,其余陈到、徐庶、文聘、孟达、潘璋、凌统等新1日之将,亦备有升赏。

汉帝还都后三月,青州臧霸等半割据半独立等势力,眼见刘封已坐稳中原,大势已定之下,不敢再有犹豫,纷纷的将家眷送往洛阳为质,而臧霸本人亦自请卸青州刺史之职,入朝为官。

刘封趁机便准臧霸之请,封其为镇北将军,调其入朝为官,并改任蒋琬为青州刺史,令其接替臧霸之职。

青州之事一解决,东方便已无忧,中原战争创伤在慢慢的医治,吏民之心也在逐渐归附,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面发展。

这一年舂,有人开始不安份了。

第一个不安份的人就是马谡,他公开上表朝廷,大肆的颂扬大司马刘封的功绩,请求汉帝封刘封为国公,以表其功。

两汉以来,称国公者唯有王莽一人,世人皆知称国公便是向篡取帝位迈出的第一步。

当年曹操之时,朝廷中也曾一度掀起一股支持曹操称魏公的舆论,当时曹操是采取默许的态度。

本来汉帝已经被逼无奈,打算封曹操为魏公的,只是后来连战连败,搞得曹操无心再去想此事。

眼下刘封所处的环境,与曹操相比一个夭上一个地下,在实力剧增的同时,刘封当然也希望自己能够得到相应更高的权位。

于是,在刘封的默许下,继马谡之后,庞统、蒯良、刘巴等重臣,纷纷向汉帝上表,继而则是备州备郡的地方大员,亦是群起而效仿。

雪片似的上表飞向朝廷,汉帝刘协没有理由,也不敢拒绝,无奈之下,只得下诏,封刘封为宋公。

刘封自然是学着当年曹操的样子,上表自谦,婉拒了汉帝的封赏。

汉帝也知刘封是在走过场,于是只有再度下诏。

三让之后,刘封不再推辞,遂欣赏接受了汉帝的封赏,正式称宋公。

在刘封的暗示下,刘协不仅封了刘封为宋公,而且还赐以他象征权位的九锡之物,并划谯郡、梁国、沛国、陈郡、山阳郡、济阴郡、汝南郡、陈留国、彭城国,总计九个郡国,作为刘封宋国的封地。

刘封称宋公之后,以陈留为其宋公国国都,并立子刘裕为世子,同时,对朝廷文武大臣,多授予了宋公国的官职,将朝廷的军政处置机构,逐步的转入自己的公国体系中来。

刘封坐拥荆益交扬等十一州之地,三分天下已有其二,称公建国也是顺理成章之事,反对之人自然是有的,但也都是一些蚍蜉撼树之辈,根本无法逆转大势。

不过,刘封的称公建国,却让西边的刘备坐不住了。

就在刘封升格为宋公后不到三个月,刘备就派使者前来洛阳,向汉帝表奏自己为关中王。

刘封好歹是先称公,而刘备这厮,盲接就奔着王爵而去,这味口还真够大的。

不过这也难怪了,先前无论刘备对刘封有多恨,但二人反曹的立场却都是一致的。

而且,刘备是汉帝亲口承认自勺皇叔,并拥有着朝廷所封的左将军头衔,至少在名份上,他要比刘封这个“野军阀“要高很多。

但是现在,刘封将汉帝夺到手,不但从法理上获得执掌军国大权的资格,而且竟然是称公建国,这般的地位,一下子不止将刘备甩出了几条街去。

刘备岂能咽得下这口气,为了盖过刘封一头,也为了能够找到一个为手下封官加爵,拉拢人心的理由,权衡再三之后,刘备决定称王。

刘备的表奏抵达洛阳之后,刘协自然是看不到的,而是直接的送到了刘封的手上。

看到刘备的这道表奏,刘封笑了。

自称宋国公以来,刘封就一直在盘算着西征刘备,一统中原的计划,现在,刘备的称王,正好给了他十足的借口。

三天之后,汉帝下诏,削去刘备皇籍,斥其为谋逆叛贼。

朝野上下的大臣们很快就嗅到了火药味,群臣纷纷上表,斥责刘备逆贼,自立为王,请求汉帝下诏发兵讨逆。

汉帝自己是做不了主的,他在派人征询了宋国公刘封的意思之后,确定刘封准备攻灭刘备,方才敢下诏,命刘封以大司马的名义,统帅全国的军队,讨平刘备逆贼。

调兵的命令很快由宋公府中发出,全国的各地的军队迅速的开始集结,一个月之内,备军相继集结完毕,刘封遂以讨贼的名义,下令西征。

灭曹之后,经过一年多的经营,刘封手中所掌握的正规军将近有四十余万,此番为了一举灭刘备,除镇守京师洛阳,以及诸要害之地外,刘封总计调动了多达三十五万的兵马。

至于刘封攻灭刘备的战略,正是采用了司马懿临死之前所留给的那条“灭刘遗计”。

河北方面,刘封以前将军魏延为北路军统帅,令其统兵十万,兵路三路,分别由雁门、常山和河内三郡向并州发起进攻。

南路方面,刘封委任黄忠为统帅,会同马谡、孟达将兵五万,分别从陈仓和祁山方面进攻关陇。

中路方面,刘封自统二十万大军,其中以文聘统兵五万,自南阳对武关发起进攻,从东南面威胁长安。

刘封自将十万步骑,由洛阳而发,经弘农军正面进攻潼关,并以甘宁率五万水军,沿黄河逆流西进,同刘封的十万步骑水陆并进。

三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而发,从北中南三个方面,对刘备所统治的三州展开了半圆形的进攻。

刘备方面似乎已经料到他的称王,会招致刘封的军事打击,所以在其大封群臣的同时,也在紧锣密鼓的布署着诸路的防御。

经过一年多的恢复,刘备已经将兵力勉强的扩充至了十万,刘备的计划是,依靠着关中四塞之固,山河之险,谨守不攻,以持久战逼退刘封的进攻。

至于并州方面,能守则守,不能守便放弃,兵马丁口退回关中,集结全力退保雍凉二州。

正如刘封事先预料的那样,北路魏延军自开战以来,连战连捷,先后攻取常山、乐平、雁门、新兴等郡,兵锋直带并州刺史部太原郡。

刘备见并州形势不利,遂将并州五万户丁口迁入关中,三万兵马撤入关中,驻宇于蒲坂津一线,以阻挡刘备军由此地西渡黄河。

敌军弃守并州之后,魏延所部长驱直入,半月之内扫灭并州,除留部分兵马驻守之外,八万精锐南入河东郡,摆出一副准备西渡黄河的态度。

除了北路魏延军之外,其余两路进兵都受到了阻碍。

黄忠的汉中军团就不说了,凭借着秦岭天险,刘备方面只凭一万的兵马就堵住了黄忠的北进。

至于中路,刘备亲率五万精兵坐镇潼关,刘封的主力军团,水陆十五万大军,一连强攻半月都没有任何进展。

夏末秋初之季,双方在潼关一线陷入了僵持。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章 潼关

、潼关,又称桃林塞。

传说在上吉时代,巨人夸父逐日不得,口喝而死,他的手杖失落在华阴至弘农一带,化为了一片茂密的桃林,桃林塞因此而得名。

当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后,为了防备关中的西凉军阀,便在函谷关的另一端新建了潼关潼关所处之地,北邻渭水与黄河交汇之处,南依险峻巍峨之秦岭,在这高山大河之间,有一块东西宽约四五里,高约百余丈的天然台地,称为麟趾原,因其大部分位于潼关关城之南,又称南原。

这南厚顶面较为平坦,但其西、北、东三侧则均为陡峭绝壁,是极适于驻军的天然险要。

由于千万年来的风雨侵蚀,原面碎裂,又被冲刷出数条深沟,成为关中与关东之间来往的天然交通要道。

潼关关城,便座落于这南原之东,行人或是军队如要过关,必要先走一段长约十五里,车不方轨黄巷坂到达远望沟口,再顺沟涧逆势登上南原,进入潼关关城,然后再下关沿关城西面的金沟北行到达渭河南岸,再沿渭河河岸西行才算进入关中。

整条路线就如同一个倒放的“几”字一般,其中远望沟、金沟沟底与南原原面的落差都高达七八十丈,中间又极狭窄,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山岗之上,刘封正遥望潼关关城方向,在那里,一场激烈的攻城战正在进行。

指挥攻城者,是征西将军张任。

沿关城一线,张任部署了约有三百余辆霹雳车,以石弹对关城进行强击。

、由于潼关诸沟狭窄难行,大型的攻城器械无法运进来,故而刘封此番西征,还带了近干名工匠随行。

他的大军进抵潼关主关城下,安营扎寨之后,便令这些工匠就地伐木,连夜赶制出了三百余辆霹雳投石车。

此地相距潼关相距不过里许,刘封甚至能够隐约看到飞上天空的石弹击中关城土城时的情景。

依山而建的潼关,关城高厚,异常的坚固,霹雳车轰击数轮,仅仅只是给关城挠痒痒而已。

轰击不奏效,张任遂发动了强攻,威百上千的士卒,或扛钩梯,或驱冲车,勇敢的迎着关城上飞蝗般的箭雨前进。

很快,一架架的钩梯搭上了城墙,士卒们如蚂蚁般攀附而上。

、守军方面准备很充分,擂木与飞石,箭矢与铁水,轮翻的向着那些勇敢的登城勇士攻去。

嚎叫之声起此彼伏,一个个年轻的躯体从半空中跌落,一架架钩梯被撑杆又翻,数不清的士卒被翻倒的梯子活生生的压死。

攻城半晌,城下尸叠成山,始终未有一名士卒能够成功的登上敌城。

观战许久之后,刘封知道再攻下去除了徒损士卒之外,再无什么意义,于是扫兴的下令停止进攻。

这已经是半月以来的第三次进攻,刘封再一次领教了什么叫作潼关天险。

刘封忽然在想明白了,为何当年的刘备奇袭潼关得手,能够仅仅凭数千兵马,便将曹操的西援大军阻于关下。

计点战损,方才的一战,损死精锐不下千余,这样打下来,就算刘封家大业大,也很快就会吃不消的。

回到中军大帐中,刘封的情绪并不怎么高,他环看众谋士,大声问道:“潼关天险难攻,我军连攻十余日无果,不知诸位可有何破敌妙计?”

庞统要以尚书令的身份,替刘封主持洛阳政事,至于徐庶,因为刘封答应过不会使他对付刘备,故而亦只能留其于京。

眼下刘封身边,最重要的谋士当属陆逊,不过,还有一个人,刘备也一并将他带上了。

这个人,便是贾诩。

此时,这位年逾-旬的“毒士”,依1日是神采奕奕,眉宇之中淡若浮云。

当初因为奇袭巫县,断绝荆益二州联系的计策最终失败,使得曹操对其颇为恼火,故而在那之后,便鲜有再用。

、刘封在乐嘉和曹操大战之时,贾诩却被留在了洛阳,再到后来司马懿发动兵变,曹操陨命洛阳,诸般的大变故,贾诩都幸运的躲过劫难,直到刘封进入洛阳,成为中原的新主公。

对于这位当年一计差点要了自己命的”毒士”,刘封倒也没太记恨,他执掌朝政,称公建国之后,还封其为太中大夫,职掌言议,顾问应对,也算是秩干石的高官。

贾诩这人倒也真是适应能力强,刘封没怪罪,他便大大方方的在刘封手下做起了官,不过却依然保持着他那“你不问,我不言”的作风。

刘封素知贾诩胸有奇策,若论机谋,恐怕不亚于庞统,故而此番西征,便把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一并带上。

“潼关易守难攻,我军就算再多十倍,只怕也未必能够攻下。如今并州既已拿下,此番西征也算有所收获,依我之见,不若就此收兵,与民休息,教习士卒,将来择机再战。”

陆逊劝刘封退兵,这位年轻的江东谋士,其实最初就不太赞威发兵灭刘备,在他看来,休养生患才是当务之急。

仗已经打到这个份上,刘封可是抱着志在必得的信念而来,这一次,他不灭刘备绝不退兵。

对于陆逊的建议,刘封只是付之一笑。

他随后将目光转到了贾诩身上,问道:”文和,不知你可有何良策?”

贾诩轻咳了一声,不紧不慢道:“陆伯言所说确有道理,潼关易守难攻,我军兵马再多也施展不开,长久鏖兵于关城之下,我看并非明智之举。”

刘封以为贾诩也赞成撤兵,正等不悦时,这位七旬谋士却又话锋一转:“不过国公此番灭刘封,势在必行,也不能轻易就半途而废。

依诩之愚见,国公何不仿效当年汉高祖攻灭秦之旧事。”

刘邦灭秦。

当年秦末之时,刘邦率军进攻关中,最初走的也是潼关大道,但因关城险恶,难以攻下,后来便不得不改变了战术,改走武关,从东南面进入关中。

这一节1日事,刘封又岂会不知,不然他也不会派文聘率一路兵马进攻武关了。

听他此计,刘封略感失望,摇头道:”文和此计尚可,只是你却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难题。”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五章 诡计

贾诩面色一滞。

“刘备那厮奸诈的紧,如今我大军尽集于潼关,一旦撤兵而去,关城上的刘备探知,必然会推测出我军会改走武关道,武关与潼关相距无多,一旦他移兵武关,坚兵死守,我军还不是一样难以逾越。”

刘封道出了他的顾虑,倘若能瞒过刘备的耳目的话,他早就用了贾诩此策。

贾诩微微而笑,捋须道:“原来国公是担心此事,其实我倒有一计,或许可以助国公瞒过刘备的耳目。”

贾诩有计!

刘封素知位“毒士”,除了前次那场失策之外,几乎是算无遗策,眼见他似乎满面自信,刘封的精神顿时为之振。

“文和果有良策,愿闻其详。”

、贾诩当下便不紧不慢的将自己的计策道出,刘封静静的听罢,眉色之间,不禁流露出几分狰狞的笑意。

##########潼关。

关城之上,面色苍苍的刘备,正自翘首远望着关下敌营。

尽管如今他已自称关中王,但此时的他,却并没有多少荣升王爵的自信与得意。

并州已失,大敌当前,宿将损失几尽,这一切的损失,都是区区一个关中王的头衔无法换回的。

如果让刘备选择,他宁愿用这关中王的名号去换回曾经失去的一切。

城外是刘封十五万的水陆大军,而他手中仅仅有兵不到五万,但对刘备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若是连这天下第一雄关都守不住,他刘备可以直接抹脖子上吊了。

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自信,刘备还是有的。

两军交战二十余天,他亲自指挥打退了刘封数度强攻,杀伤敌兵多达七八千之众。

刘备的自信,正在随着刘封军的一次次退却而与日俱益。

现下,距离上一次敌人的进攻,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

三天以来,刘封没有再敢派兵来攻,而是分兵四处伐木,逐次的将各营的帐篷改建威了木屋。

似乎,刘封打算扎根于此,准备打一场旷日持久的鏖战。

“哼,你想耗,那就我跟你耗下去。“刘备冷笑了一声,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说实话,其实刘备最希望之事,就是刘封久攻不下,恼羞成怒,将主力大军死皮赖脸的纠缠在潼关这里。

反正我有险关在手,只要不出松懈,就算你再攻上个一年半载又能奈我何?

相反,刘封起倾国之兵而来,久攻不下,国内人心浮动,久而久之,必然生变,这却正好就给了刘备趁势反击的机会。

所以,眼下刘封伐木建屋的举动,正中刘备下怀。

“大王,南阳方面有新的变化。“口不知何时,法正上得关城,将一道武关方面发来的情报奉上。

刘备展开一看,神色间略有几分疑惑。

情报中称,原本进攻武关的文聘所部,近日来忽然后撤三十里,削弱了进攻的力度,而根据细作的侦察,发现部分的文聘军,似乎正在向东三郡方面运动。

、“刘封这小子分南阳之兵入东三郡,莫非他想增兵汉中,妄想从南线攻入关中不成?

“这是刘备第一时间的反应。

法正先未回答,却将另一道情报奉上:”祁山方面亦有战报,言是近几日来,汉中敌军变换战法,将大部分的兵力部调往祁山,正自日夜不停的攻打我祁山大营。“口刘备狐疑道:“敌军强攻祁山,想来是想攻人陇右,只是这一条进军路线虽然道路平坦,但却太长。况且汉中之敌乏马,就算他攻陇右,我军只消派一支骑兵前去,断其粮道,便能逼其不战自退。刘封这小子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刘备有点猜不透对手的用意。

法正却冷笑一声:“刘封在潼关伐木建屋,明显是想扎根于此,将我军主力尽数拖在潼关无法抽身。汉中之敌,转而猛攻祁山,多半又是想将我南线兵马吸引往陇右。如此一来,汉中通往关中的三条谷道便守备空虚,这个时候,南阳之敌又进抵汉中,自……’

法正尚未说完,刘备神色猛然一震:“孝直,你莫非是说,刘封此乃声东击西之计,明着是想攻取祁山,暗中却是想从秦岭谷道突击关中不成?”

“正是如此,我军兵少,此乃我们致命的劣势,南线防备汉中之敌的兵马,只有一万余众,倘若尽数调往祁山,则守备三条谷道的兵马便将寥寥无几,这个时候敌军突然袭至,后果将不堪设想。”

法正的一席话,令刘备恍然惊悟,不禁感慨道:“原来刘封这小子又施诡计,若非有孝直在,我险些中了他的阴谋诡计。既是如此,那立刻就抽调潼关之兵,前往增援三条谷口的守备之军。”

、当刘备抽调兵马,不动声色的南援时,关外的十余万刘封军,却仍在忙不停的伐木建屋。

无数的木屋取代了帐篷,十几万的大军,如同在潼关一线新建了一座城池一般,站在关城上远望,一眼望之不尽的皆是房屋。

扎根已毕,每日更有百余辆粮车运抵,为了保证后勤运输,此次的西征,仅在潼关一线,刘封就征调了近五万民夫。

这些来自于南阳、洛阳一带的民夫,源源不断的将两地的粮食运往潼关,以维持这支十五万大军的供给。

五天之后,叶城。

此地距南阳郡治所宛城仅有三百余里,早先魏延攻克此地之后,便利用颍水在此间大兴屯田,待到刘封发兵西征时,这里便威继许昌之后,另一个向前线供给的重要粮食产地。

、时天色将晚,又一批从潼关返回的民夫抵达。

混迹于民夫之中的,还有一个特殊的人物,这个人,正是刘封。

他并未入城,而是低调的进入了叶城以南的一座军营,当他走进大帐之时,早已等候的那几人,立刻兴奋起来。

张嶷、严颜、陈到、马忠,诸多本该呆在潼关大营的将领,皆聚于此。

刘封环视了众将,目光中亦是涌动着一种兴奋。

他向着众将微微点头,走入上座,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各军既是皆已进入南阳,传我之命,今夜就轻装起程,备军直奔武关。”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六章 识时务者

聚集在叶县一带的刘封军,总数约有七万余人。

先前在潼关大营的伐木建屋,只不过是疑兵之计而已。

木屋取代帐篷,一方面可以向关城上的敌人示以久战之意,另一方面,当夜幕降临之时,木屋便可以有效的掩饰住里边的情况。

因为,那看似密密麻麻的木屋之内,其实根本早已空无一人。

刘封的这七万人,其实是混杂在运粮的民夫之中,瞒过了刘备的斥候与细作,大摇大摆的回到了南阳。

现在,刘封跟随着最后一批五千人的运粮队,顺利的抵达了叶城,所有的兵力都已经集结完毕,自然便是计策发动之时。

这才是贾诩真正的计策,正如法正所料,确实是声东击西,但击的却并非是汉中,而是武关。

当天傍晚,刘封以老将严颜率军两万为先锋,自己三万兵马为中军,令张嶷与马忠领兵两万为后军,轻装出发,只带十日之粮,由叶县而发,经西鄂、郦县、丹水数县,直奔武关而去。

经过三天的急行军,严颜的两万先锋,与驻军于丹水的文聘及其两万南阳军队会合,按照刘封的命令,严颜所部只经过半日的休息,于次日清晨,两军五万余众,抢先对武关发进了进攻。

两天后,后续部队陆续抵达,近十万大军,以压倒性的优势对武关展开空前的猛攻。

南阳郡与关中京兆尹之间,由一条长达数百里的丹水河连通,沿河两岸多为群山峻岭。

这武关便位于丹水北岸,关城建于峡谷间的一座较为平坦的高地之上,北依高峻的少习山,南濒险要,东西备开一门。

此关关西地势较为平坦,唯出关东行,至南阳郡一段,延山腰盘曲而过,崖高谷深,狭窄难行。此关与函谷关、萧关和大散关,并称为秦之四塞。

武关虽险,但跟潼关相比显然不是一个数量级。

武关一线的军事统帅是李严,刘备配给他的军队有将近一万左右,李严这个人也确实有几分能耐,先前以一万之众,轻轻松松的顶住了文聘五万’兵马的进攻。

只是,贾诩的这条声东击西之计,使得刘备误判了刘封的意图,故而在不久之前,从武关抽调了近五千兵马赶往秦岭备谷口。

这也就是说,眼下武关一线的兵力,仅仅只有五千余众,而刘封的进攻兵马,却有十万。

二十对一的比例,绝对的优势。

十万大军,以两万为一队,不分昼夜的轮番对武关城发进了猛攻。

刘封已经笃定了决心,就算拿人命来耗,也要把武关的守军给耗光。

猛攻只进行了不到两天,刘封就付出了一万多人的代价,而李严方面损失仅仅只有不到两千。

虽然只是两千,但对于兵力捉襟见肘的李严来说,这已经是非常致命的了。

焦头烂额的李严,只能一面告苦的支撑,一面派人前往潼关向刘备求救。

战斗至第三夭,刘封军忽然停止了进攻。

城头上的李严,长出了一口气,这三天以来,他几乎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此时的他,和所有的将士一样,都已经疲惫之极。

正当李严准备趁此时机,抓紧宝贵的时间休息一下时,只见关外一骑孤身而来。

那人并未披甲,更未挟带兵器,策马踏着遍地的尸骸徐徐而来,片刻之后,驻马于关城壕前。

当李严看清楚那人的相貌之时,心中不禁微微一震。”汉平西将军孟达,特来与故人一见。”

驻马关前,大声说话之人,正是孟达。

当年刘璋时代,孟达、李严、法正等人,均属东州集团,而且彼此之间都十分相善,志同道合。

可惜的时,法正与李严追随了刘备,孟达则在宜都归降了刘封,从此分属两个阵营。

刘封知道孟达与李严是故交,而且李严此人,当年有又临阵背叛刘璋的“案底”,故而刘封在发兵武关之前,就考虑到利用孟达这一层关系,劝降李严。

两夭的猛攻之后,刘封相信他已经给了李严足够的威慑压力,现在正是软硬兼施,利用孟达这一招棋的时候了。

李严见是孟达,心中已知这位故友为何而来,他沉吟了片刻,还是下令放孟达入关。

吊桥放下,城门大开,孟达一人一骑徐徐而入。

李严倒也没装什么“各为其主”的场面戏,满面笑容的亲自迎接了这位故友,并且携手入得自己的大帐。

“正方,你我多年之谊,彼此以诚相诚,我也不拐弯抹角,此番我来见你,乃是奉了宋公所托,前来劝你归顺朝廷。”

二人宾主尚未坐定时,孟达便开门见山的挑明了自己的来意。

李严用湿巾拭去了脸上的血迹,对于孟达的坦白直言,他倒也没有感到奇怪。

饮过一口水,人疲惫中稍稍缓过些劲来,李严苦笑一声,叹道:“当初你与孝直合谋迎奉关中王人川,也不曾与我先打个召呼,使我仓促之间被迫降了关中王。后来你又是自作主张,降了宋公,险些使我和孝直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现在子度你又来劝我归降宋公,我可是真有点怕了你了。”

李严的口气中,似乎有点埋怨的意思。

孟达却一脸的坦然:”正所谓世事难料,当年关羽毁败,荆州已失,刘玄德的大军又远在益州,我若不降宋公,此刻If甘已是一坯黄土。我只记得孝直曾与我们说,识时务者方为俊杰,正方你不也深以为然的么。”

李严道:“好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么,子度是坚信,那位宋公会是最后的胜利者了吧。”

孟达站起身来,指着关外方向,大声道:

“方今宋公,三分天下已有其二,麾下猛将如云,智谋之士不计其数,人心皆欲归附,天时、地利、人和已尽握于手,大势已定,我不相信以正方你的见识,会看明白。”

孟达这一语,真正刺中了李严的心怀,他的神色分明为之一变。

“我以一降将身份,如今官至平西将军,君不见,诸如文聘、甘宁、徐庶等降将,无不身居显要,宋公礼贤用能之术,由此可见。以正方你的才华,若能归顺宋公,我敢保证,你的官职必不会在我之下。”

孟达这是在以得相诱,而且他敢这般信誓旦旦的做保证,很显然之前已经是得到了刘封的首肯。

“此事事关重大,我必须要好好想想,还请子度转告宋公,再容我几天时间。”李严心有所动,一时间却又下不了决心。

这时,孟达的表情却突然肃厉起来,他直视着李严,冷冷道:“刘备听闻武关有失,岂能不派兵前来,宋公说了,正方是战是降,午后之前必须有一个答复。”

按照刘封的估算,此时李严的发出的求援信,多半已然发到刘备手中,大批的援军此刻应该已经在赶往武关的路上,最多两天之内必会抵达,所以,他自然不会给李严太多的考虑时间。

李严看着孟达,默默道:”如若我不肯归顺,又当如何?”

孟达也不犹豫,当即答道:“午后一过,正方你若还没有回复,十万大军即刻攻城,宋公会将武关城夷为平地。”

孟达这**裸的威胁,并非是危言悚听,以刘封现下的实力,他完全有能力做到。

日已高升,离正午已经不到一个时辰,留给李严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位南阳的名士,焦虑重重的踱步于帐中,正在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而饱受煎熬。

孟达却也没有再激他,而是跪坐在那里,表情闲淡的浅品香茗。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尽,李严是智谋之士,无需再讲多余的道理,一切都将由他自己来做决断。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转眼半个多时辰已过,外面亲军来报,本已退走的敌军,又开始徐徐的向着关城开进,声势比上一波的进攻更加浩荡。

这时,孟达站了起来,平静的看着这位故友,淡淡道:“正方,该是做决断的时候了,是生是死,就在你一念之间。”

李严停下了焦虑的脚步,他来到帐门外,远望着天边的阴沉沉有浮云,沉默了良久,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此时的刘封,正全身披挂,策马行进在漫漫无尽的大军之中。

尽管他对孟达报有一定的信心,但他并没有把希望完全寄托在这上面,他已经做好了用茫茫人海把武关城淹没的准备。

正午已过,就在他准备放弃和平的手段,下令动武之时,武关城上,终于树起了降旗。

所有人部长松了一口气。

关城大开,守城的三千残军有条不紊的开出了关城,李严跟随着孟达,单骑前来面见了刘封。

刘封欣喜之下,翻身下马将伏于眼前的李严扶起,抚其肩道:“正方,此番扫灭刘备,一统天下,这首功非你莫属。”

兴奋之下的刘封,当场就封了李严为征北将军,并令其统兵五千为先锋,由武关西进,直取关中腹地。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七章 畏惧

刘封当场任命李严为前部先锋,这个决定多少让诸将感到有点意外。

毕竟,李严说到底只是新降之将而已,这样委以其重任,很多人都会觉得不太放心。

文J』封却没有丝毫担心,要知道,他最擅长的就是敢用降将,他麾下的众将,除了魏延陈到之外,几乎都是降将出身,就连黄忠亦不例外。

刘封对人心拿捏的很准,李严如果想借机背叛自己的话,那他就不会将武关这么重要的关隘献上。

更何况武关已经到手,刘封的十万大军可以顺利的挺进关中,就算李严临阵背叛,也依然改变不了刘备灭亡的定局。

李严没那么蠢。

事实证明,众将的担心是多余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李严将五千步骑,星夜沿丹水西进,一路连克商县、上洛要地,穿越冢岭山后,兵锋直逼蓝田县。

蓝田县位于长安西南,距离长安城不过三十余里,此城一陷,长安城的最后一道屏障便将瓦解。

不过,就在此地,李严却不得不停止了他前进的脚步,因为,刘备的援军已然抵达。

几天前,当刘备收到李严的十万火急求援信后,他才惊愕的意识到,自己再一次的中了刘封的计策,那个可恶的小子实在阴险,他的最终目标,竟然会是武关。

惊醒之下,刘备急从蒲坂津、潼关抽调人马,并下令将开往秦岭谷口的军队悉数调回,集结了近四万兵马,日夜不停的赶往武关。

然而.就在刘备还在从潼关到武关的路上时,李严投降刘封,武关失手的消息,再度给了他重重一击。

惊怒万分的刘备,只得加快行军,试图抢在刘封军大举挺进关中之前,抢先进驻上洛商县一线,此二县虽不如武关险峻,但至少还有险可守,只要能及时赶到,就还有希望堵住刘封大军西进的脚步。

但是,令刘备气得欲吐血的是,李严这厮不但背叛了自己,而且还充当了刘封的急先锋,利用其武关一线统帅的身份,兵不血刃的逼降了上洛、商县的守将。

当刘备的四万兵马,匆匆的赶到蓝田时,李严军已经进入到了广阔的关中平原,大批的刘封军也将随后而至。

关中,已经无险可守。

刘试图依靠短暂的兵力优势,先击败李严兵团,然后再抢占冢岭山,据山口下寨,利用这唯一所剩的一点地形来抵御刘封的大军。

李严却很聪明,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刘备的对手,故而在侦知蓝田方面敌军情况后,便果断的后撤数十里,抢先在冢岭山一带下寨,等候刘封的后援。

攻不成,守李严还是有信心的,他利用五千兵马,死守不出,抵挡住了刘备四万大军两天的进攻。

两日之后,刘封所率后援大军陆续赶来。

刘备眼见形势不利,只得将兵马向蓝田方面撤退,四万兵马于蓝田以东安营,与该城形成犄角之势。

刘封的十万兵马,先后穿越冢岭山,徐徐向蓝田方面逼近,几天后,十万大军军营数里,对刘备形成大军压境之势。

安营下寨已毕,刘封遂亲笔写下一封战书,欲与刘备相约决战。

蓝田大营,当刘备看着这封挑战书时,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愤慨、懊悔、羞愧……此时的刘备,已经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但有一点他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恐惧。

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对刘封感到畏惧。

即使当年被困在益州无家可归,即使河内大败,险些没有逃出升天时,刘备都不曾畏惧过。

因为刘备坚信,那恶徒的猖狂只是一时的风光,他终究不是自己的对手。

但是现在,当刘封的十万大军横在家门口,血盆的大口已经张开,意图吞掉自己这最后的归宿之地时,刘备再也无法把持住那种自欺欺人似的自信了。

他在畏惧,他在深深的畏惧。

他的脑海中,仿佛已经浮出自己兵败被擒的场面,那个时候,自己将如何面对刘封那高高在上的眼神。

额头间,冷汗在悄无声息的滚落。

帐中死一般的沉寂,诸将皆默不作声,就连一向自诩多谋的法正,此刻也噤声无言。

事已至此,已非人之智谋所能挽回,他法正也无计可施。

“刘封已经下了挑战书,你们怎么看?”

沉默长久之后,刘备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

“敌强我弱,势难与之一战,依我之见,不若弃却长安,大军尽数退往凉州,将来借羌胡之力,或可再起。”

半晌之后,法正终于开口,但语气中却没有多少底气。

刘备没有回应,他用沉默否决了法正的建议。

这也难怪,凉州本就偏辟之地,羌胡们先前相助他刘备,那是见他一方诸侯,有好处可以给他们。

倘若如今弃关中而去,那他刘备对见利忘义的羌人来说,就是毫无利用价值,到那个时候,这些野蛮人只会为了利益将他抛弃。

退往凉州,只会死得更惨,况且,古往今来,岂有以一州之地,与整个天下抗衡之事。

帐中的气氛越发的凄凉,仿佛所有人的斗志都在消糜。

这时,马超却忽然站了出来,厉声道:

“尔等都是血性的男儿,大不了战死沙场而已,何故这般垂头丧气。”

马超试图用这般激将的口气,来鼓舞起诸将的士气,但效果却显然不怎么样,诸将的脸上,斗志依然在飞快的流逝。

倒是刘备,精神却稍稍为之一振。

他看着马超问道:“孟起如此豪情,可有破敌之策?”

马超冷哼一声,不屑道:”刘封那厮兵马虽有十万,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依我看我们未必不能胜之。”

这一句话,着实让刘备心中一动,忙问道:“孟起继续说下去。”

马超接着:“武关一带不利骑战,故是刘封此来虽有兵十万,但骑兵却不足三千,我麾下有西凉铁骑一万,只要能运用得当,冲垮刘封的十万大军并非没有可能。”

西凉铁骑!对呀,我还有一万的铁骑。

马超的这一席话,如同给刘备打了一针鸡血,那张灰白的脸色,瞬间闪烁出几分神采之色。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复仇一战

刘封步军之强,已是天下难敌,尤其是荆州军团,更是锐不可当。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强悍的步军,却在河阳一役,遭受了马超军的重创,就连大将沙摩柯亦战死在那一役中。

这是刘备和刘封数度交手中,为数不多的一次胜利,完成这次胜利的人,正是西凉雄狮马超。

所以马超对自己有信心,他深信自己能够打败魏延,也就一定能够击败刘封。

十万大军看似浩浩,但只要被他的西凉铁骑冲破一处,全线皆溃也不是没有可能。

马超的自信给了刘备希望,此刻,他眼中闪烁着激动之色,问道:“孟起,你真有信心击败刘封那厮吗?”

马超傲然道:“刘封乃我手下败将,只要大王敢决一死战,我马超必取了刘封项上人头,以报大王知遇之恩。”

有了马超的保证,刘备信心倍增,他猛然间站了起来,双目中重新燃起愤恨的复仇之火。

“我与刘封逆贼的新仇1日恨,也该是算总帐的时候了。刘封,你要战,我便与你一战!”

刘备奋然拔剑,一剑将案几劈威两截,愤然喝道:“传我之令,明日全军出击,我要跟刘封决一死战。”

刘备的斗志昂扬,多多少少在诸将心中激起了些许的波澜,这些人尽管仍心怀着不安,但见刘备如此慷慨激昂,却也不能不有所表示。

“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

众将齐声呼应,嗓门虽然没那么宏亮,却也足以稍稍的鼓舞人心。

当天,刘封的决战回书送抵了刘封大营。

刘备回复很简单,只有一个“战”字。

那一个“战”字写得苍劲有力,仿佛在彰显着对刘封的愤恨,但刘封却依稀从中看出了几分底气不足。

刘封将刘备的回复信示于众人,笑道:

“诸位,刘备已经回复明日决战,这一仗该怎么打,诸位可畅所欲言。”

刘封话音方落,文聘便道:“刘备军兵少将寡,士气低落,若以兵法而论,根本不适合与我军决战。现下刘备竟然欣然应战,以刘备之老谋深算,我想这其中必有所恃。”

老将严颜冷笑了一声:“刘备还能有什么所恃,无非就是马超那一万西凉骑兵而已。”

西凉骑兵。

听到这四个字时,刘封第一时间想起了沙摩柯,这位义弟之死,令刘封对马超深为恨之。

“严将军可不要小视马超的西凉骑兵,难道你忘了,当初在黄河北岸时,魏将军是如何败于这西凉骑兵之手,沙摩哥将军又是如何死在马超手中的吗?”

当日的那场战役,文聘也曾参与其中,只不过却是率领着水军,在江上保障浮桥的通畅。

那天,文聘在河上亲眼目睹了马超西凉铁骑,是如何轻易的冲垮沙摩柯的精锐步军,对于马超军团的威力,他至今都心有余悸。

老将严颜捋须笑道:“文将军莫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马超虽然厉害,但比起我们宋国公,却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

严颜这话,似乎有拍马屁的嫌疑,文聘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刘封淡淡笑道:“老将军过奖了,马超此人还是很有些能耐的,他那鱼鳞盾阵还有标枪的打法,威力也着实惊人,不过好在这不是我们第一次的交手。”

一听此言,文聘神色为之一振,忙道:

“国公莫非已有破解马超骑兵之策?”

刘封点了点头:“当初沙摩柯兵败之时,我就一直在想破解之策,这一次我们可是有备而来,正好将沙摩柯的仇一并报之。”

听得刘封有破敌之策,不仅是文聘,张嶷、马忠等帐中诸将,精神无不抖擞。

刘封当下将应对之策,以及明日决战的诸般事宜安排完毕,诸将各领其命。

分排已毕,刘封环视着眼前苍老的、年轻的一张张面子L,目光中涌露着决毅,大声道:

“诸位,天下能否一统,我与尔等能否共享太平,就在明日一战,希望诸位与我并肩齐心,明日我们痛痛快快的大杀一场!”

大帐之中,激昂的喊杀之声如雷鸣般晌起。

##饕#######次日天方一壳,十万大军悉数出营,徐徐向着蓝田方向推进。

数不清的斥候往来于蓝田与本军的方向,将敌人的最新动向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回来,所有的情报都表明,刘备军同样已经倾巢而出。

看来,今日刘备决一死战之心已不会改变。

十余万敌我双方的大军,在相距里许的位置停止了前进。

空如洗的晴日之下,无数的人头密密麻麻的挤在关中平原的旷野上,黄绿相兼的土地上衬托着他们黑红两色的战袍,显得分外的扎眼。

站在临时堆威的土山上,刘封向下俯视着他的士兵。

这些士兵,从叶城出发以来,他们的精神与体力就处于高度的集中。因是由南阳至武关运粮不宜,在开战之前,刘封甚至无法让他们饱餐一顿,时至如今,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疲惫二字。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长安城就在眼前,对于他们很多人而言,这将是他们士兵生涯中的最后一战。

这也就是说,这是他们最后立功的机会。

一统天下的巨大功绩,足以令每一名将士都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奋不顾死的去完成他们最后的演出。

以土山为中心,刘封摆下了他征战一生,最为完美的阵形。

三万严颜所督的荆州军团横于土山正面,组成了他的前军大阵。

第一排是五千训练有素的弩兵,第二排则是大盾手,后面数排均为长矛手。

这些长矛都是特制的,足比普通的矛超出三四尺,层层叠叠的布列,后一人将长矛搁置在前一人的肩上,形成难以逾越的钢铁丛林。

马超军团的攻击方式,乃是近距离投掷标枪,这种杀伤力极大的武器,穿透力极强,杀伤范围也极广。

为了应对马超的标枪战法,刘封早在去岁起,就开始下令洛阳的工匠,不动声色的赶制一种特殊的大盾。

这种大盾以三层组成,最外一层是牛皮,第二层是木板,隐藏在最里边的一层,则是铁皮。

刘封曾经做过多次的试验,这种三层的混合盾,足以抵御骑兵标枪在二十步之内掷出的标枪。

此外,此番所配之弩,同样是刘封下令从全国各地搜集来的最硬之弩,其弦力足以射穿铁盾,这些强弩,是刘封专门用来对付马超鱼鳞盾阵的利器。

马超西凉骑兵的作战方式与寻常骑军不动,乃是借着鱼鳞盾阵的掩护,徐徐推进至敌方阵前,然后藏于阵中的骑兵突然出击,在近距离对敌军发动标枪打击。

刘封这般强弩硬盾的安排,正好是用来克制马超西凉骑兵的两项长处。

尽管如此,但为防意餐,刘封还是做了后手的安排。

他知道,开战之后,土山所在的中军处,必然是马超骑兵主攻的方向,所以他对土山周围的防御,有更周密的部置。

中央处是马忠和张嶷所率的益州军,由无数的小方阵组成,以长矛手为主力,从中距离刺杀敌人,中间杂以刀盾手,保护长矛兵,同时再佐以少量的弓弩手进行远程杀伤。

随军而来的仅有的三千骑兵同样布置在阵中,刘封却并没让他们上马,而是每人牵着战马组成纵队,隐藏在长矛手中。

一旦时机成熟,这三千骑兵,必可对刘备军发动出其不意的致命打击。

战鼓声如雷鸣般响起,举目远望,只见对面敌阵中,军旗摇动,一万多步骑组成的鱼鳞阵徐徐向着刘封所在的中军方向推进而来。

那巨大的铁盾,层层叠叠,如密不透风的鱼鳞一般,太阳光一照,反射出耀眼夺目的银光。

远远观之,只见视眼之中,似乎数十只巨型的乌龟,正在缓缓的匍匐而来,那铁盾组成的坚硬龟甲,将所有的敌人都藏于其下。

“这就是马超的鱼鳞阵么,果然了不起……”

刘封暗赞之余,却平静的下令道:“传我之令,全军准备应战。”

中军大旗晃动,军侯斥候们来回飞奔,将主帅的命令一层层的传达下去。

十万将士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心怀忐忑,却又意志坚定的准备迎击敌骑的冲击。

三百步……两百步……西凉军团很快进入了远程武器的射程,随着战鼓声加剧,弓手拉弓斜射,第一波的箭雨呼啸而出。

和刘封想象中的一样,密如飞蝗的箭雨,根本无法洞穿敌军的铁盾,叮叮铛铛的敌盾之后,纷纷被弹落开来。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尽管刘封知道无效,但还是装模作样的令弓手发动远射,为的便是迷惑马超,使其不知自己已然有备。

一只只巨型的乌龟,迎着箭雨轻松的前行,仿佛在享受着雨点的洗礼一般。

一百步……七十步……鱼鳞阵,终于进入到了强弩的有效杀伤范围。

军旗摇动,鼓点声骤然变急。

五千弩手将早已开弦的强弩抬起,转眼之间,无数的弩矢破空而出。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 靠不住

锐不可挡的箭矢,带着千鸟齐飞的嗡呜声,向着七十步外的敌军鱼鳞盾阵倾泻而去。

那些躲在铁盾之后的西凉骑军,原以为可以和上一次的河阳一战一样,不费吹灰之力的将敌人的弩矢弹开,但是这一次,他们锗了。

那可是天下间最强的五千弓硬弩,呼啸而来,竟是生生的将看似坚不可摧的铁盾穿透,惊愕难当之下,瞬间便有数百人被利箭命中。

鱼鳞盾阵中嚎叫声顿起,军阵开始晃动,推进的节奏立时有所扰乱。

躲在阵中的马超着实吃了一惊,他确实没有料到,敌人的弩力竟然强悍如厮,这时他才猛然明白,这是敌人专门为了对付他的鱼鳞盾阵所备。

马超的信心立刻减弱了几分,但他依然抱有必胜的信心。

你刘封虽有硬弩,但别忘了,我还有标枪的必杀之术。

“不要惊慌,全军加快推进!”

马超在阵中大声疾喝,鼓舞着情绪开始有波澜的士卒继续向前。

迎面处,五千弩手不停的放箭。

原本对付骑兵时,弓弩手放箭临阵不过三发,敌骑已经冲至近前,但是马超军团的特殊战法,决定了他的骑兵必须在鱼鳞阵的保护下徐徐向着推进,这便给了敌方弩手从容放箭的时间。

当马超的鱼鳞阵,迎着箭雨艰难的前行至四十余步时,五千弩手已经射出将近四五万支利箭,马超军已有千余人被射落于地。

见得此状,刘封当即下令让弩手撤回本阵。

令旗摇动,中军盾阵分开,五千弩手迅速的退人大阵中。

而在此时,马超的鱼鳞阵也几乎在同时分开,数干手执标枪的西凉骑士,从四十步的距离向着本军发进了冲击。

按照马超的战法,他的标枪兵本来是至少要逼近三十步时才会发动,但这一次他被刘封的强弩打乱了作战计划,为了避免更多的伤亡,马超遂决定提前发动冲击。

刘封正是推测到马超会这般用兵,故而也提前令弩手退往本阵。

当马超的四五千标骑汹汹而出时,对面的弩手已退的一干二净,迎接他的是层层叠叠的巨檐,还有无数如森林般密集的矛锋。

马超在狰狞的冷笑,这一幕和当初河阳之战时何其的相似,愚蠢的敌人,你们自以为区区木盾,便能扛得住我标枪的打击吗?

马超的脑海里,俨然已浮现出敌军大溃的场面,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催军掩杀,甚至可以一举将刘封那厮斩杀。

就在他得意之际,五千标骑已经冲至敌阵之前,将及十余步时,这些精于骑术的西凉骑士,陡然勒转战马奔跑的方向,由直冲变为从敌阵之前掠过。

在从敌阵掠过的一瞬间,手中的标枪脱手而出。

无数的寒锋,如同刺猬的利刺一般,向着敌阵茫茫的落去。

矛与盾撞击的一刹那,马超原本得意的表情,瞬间变得骇然无比。

他引以为傲的标枪,竟然无法洞穿敌人的盾牌!

转眼之间,五千多枚标枪尽数掷出,除了少数一部分,几乎全部失败。

直到此时,马超才恍然惊悟,原来敌人的盾牌也另有奥秘,早就准备好克制他的标枪射杀。

鱼鳞盾与标枪,马家军的致胜法宝,如今却悉数被破,那数千无功而返的西凉骑士,此刻他们的军心已濒临崩溃。

反倒是刘封军,在忐忑不安的挡住了敌人一轮的射击后,安然无恙的将士们,顿时士气大作。

时机已到,山包上的刘封看得清清楚楚。

他缓缓的拔出宝剑,向着敌军方向一指,厉声喝道:“传令,进攻!”

战旗摇动,雷鸣般的鼓点声达到了最高峰,前军数万步军轰然而动,向着马超军团推去。

几百步外,刘备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马超西凉骑兵的失败,1也那仅存的希望,一瞬间便跌到了冰冷的谷底。

骑兵已败,敌方阵势已然发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是不能撤退的,一撤就意味着全线的崩溃。

只有拼死一战,或许还有最后的一线生机。

刘备鼓起勇气,拔剑吼道:“全军进攻。”

号令一级级传下,近四万人的军阵轰然而动,迎着对面敌人十万大军而上。

鱼鳞阵中,惊骇万分的马超,此时所有的斗志都已烟销云烟。

他回头看看己方那可怜的四万兵马,再看看敌方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的边际的十万大军,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恐惧。

这种恐惧,和当年他被曹操击败时如出一辙。

“刘备完了,真的完了,我马超岂能为他陪葬!”

心思在转瞬间变化,再抬头时,敌人的大阵已推近至二十余步,可供他犹豫的时间已无多。

马超深吸一口气,狠狠一咬牙,高声叫道:”西撤,随我往西凉撤退。

大吼之下,马超”一马当先”,拎着他的银枪便转向西面撤马奔去,万人的鱼鳞阵轰然瓦解,大多数的西凉兵都跟着马超临阵而逃。

这些西凉兵多是羌胡出身,他们之所以为刘备卖命,一方面是冲着厚赏,另一方面也是看在马超的威名。

如今马超这么一逃,他们自然也跟着群起而溃。

马超的临阵脱逃,着实给刘备重重一击,令他气的几乎吐出血来。

“马超小儿,我早该知道靠不住你一一”

此时无论刘备如何愤怒都没有用,马超带着一万精锐的骑兵逃走,这所造成的连锁反应,就是导致他的四万兵马军心大乱。

山包上的刘封,亲眼目睹了马超给自己送上的这一份厚礼,心中不禁大喜,他当即命令张嶷率一万兵马,前去追击马超,又命马忠率三千骑兵出击,从侧翼攻击刘备军。

“得刘备人头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刘封高喝一声,手提重枪,催动胯下的卢冲下山包,十万大军如茫茫洪流一般,向着对面那已然陷入了巨大慌乱的关中军平碾而去。

“莫非,真的是天要亡我刘备吗?”

看着周遭混乱的将士,看着对面汹汹而来的敌潮,刘备仰天长叹,心中是说不出的悲愤与痛苦。

(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轮你仰视我了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役。

他的将领,一个个的战死,他的±卒,一个个的倒在身边。

刘备已经感觉不到愤慨与痛苦,他似乎已经对失败感觉到了麻木。

刘备军只像样的抵抗了不到半个时辰,接着便是全线的崩溃。

十万敌军汹汹如虎,将四万斗志瓦解的关中军分割包围。

为了争取这最后的荣耀与功绩,所有的刘封军将士都杀红了眼,即使是那些投降的敌人,他们也不放过。

他们拼命的收割着人头,想为这最后一战再添一笔新功。

午时过后,蓝田一线已经是血流成河。

除了少部分零星的抵抗之外,其余战场都演变威了一场单纯的屠杀。

刘备本来是打算血战到底的,但是仗打到后来,他还是胆怯了,在三百多骑的护送下,向着长安方向退却而去。

方逃出不到里许,但见东向尘土大起,一支骑兵从侧翼横着杀了过来。

为首一将,银枪白袍,胯下神驹飞奔如风,正是敌军主帅宋公刘封。

自混战开始之后,刘封的视野就不曾离开过刘备所在。

刘封太了解刘备的遁逃的本领,他也很清楚,刘备就像是一种难以杀死的细菌一样,一旦让他逃脱,他就会很快的繁殖出一股新的势力。

杀了这么多年,刘封确实也累了,为了在这一战结束后安享太平,刘封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走刘备。

当他观察到刘备弃守中军位置,匆匆北逃之时,他便率领着八百亲卫铁骑,从侧翼迂回了上来。

这一支汹汹的铁骑,如同一支利箭,向着刘备队伍头部杀去。

刘备惊觉,未等发号令施,一百多骑便改变了方向,迎着敌人杀去,试图为刘备的逃生争取更多的时间。

一百多骑,乃是刘备最后的丹阳军,他们抱着必死的信念,想最后一次为他们跟随了十几年的主公一战。

只是,区区一百多人,又如何能阻挡住大势。

刘封纵马如风,暴喝一声,手中银枪舞如出层层叠叠的枪影,如摧枯拉朽一般,无情的将敌人斩落马下。

在一阵接一阵的惨叫声中,在肢离破碎与鲜血飞溅中,刘封只一人便撕破了敌人的阻挠,手中的重枪拖着血红色的尾迹,向着刘备直撞而去。

多少年后,刘封终于可以亲手去对付那个最大的仇敌,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

即使他风光无限,即使他大权在握,但他的心底仍保留着一份压抑。

这份屈辱与压抑,是他特意留给刘备的,为的就是今日。

眼见那浑身浴血,巍巍如战神一般的宿敌扑杀而来,刘备只觉无尽的压迫感汹涌而来,那种超越一切的威慑力,竟是让他感到无比的窒息与恐惧。

几乎是在枪锋刺到的前一刻,刘备才勉强的摆脱那种精神的压制力,本能的拔出了双股剑。

锵~-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那双股剑飞上了半空,刘备本人,在巨力的一击之下,整个人从马上飞起,重重的摔落于地。

“大王!”

残存的刘备亲卫军,眼见关中王落马,纷纷掉转马上,欲要回身施救,但不到两百号人,顷刻间便被淹没在了随后而至的敌人骑兵潮中。

“咳咳一一”

刘备嘴里咳着血,忍着剧痛,艰难的想从地上爬起来。

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而来,抬头看去,刘封已如铁塔般挡在他面前,那一张冷酷无比的面上,流露着几分畅快与傲然。

自去岁刘封与甘宁合力斩杀张飞之后,他就从张飞的矛法之中又领悟颇多,武道更是上了一个新的台阶,时值今日,他的实力自问已足可与当年的吕布匹敌,堪称当世之战神。

他本可一招之内取了刘备的性命,但是他却没有。

就这么轻易的杀死那个宿敌,岂非太过便宜了这老家伙,刘封要以一个胜利者的身份,细细品味这份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快感。

“刘备,你终于也有仰视我的一天,感觉如何?”刘封用一种嘲讽似的语气问道。

爬在地上的刘备心中极不是滋味,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刚刚直起腿来,但被刘封用重枪在背上狠狠一磕,他腿脚一软,立时又趴了下去。

这么多年来,刘备的头上一直顶着“刘皇叔”这顶耀眼的帽子,打着仁义之名,无论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敌人,都对他敬重不已,当年吕布、曹操,都曾经把这个手下败将奉为上宾。

堂堂的刘皇叔,何时受过这等赤果果的羞辱,此时的刘备,只恨不得地上能有一个地缝,好让他一头钻进去。”刘备,告诉我,被人踩在脚下,没有翻身的机会,那种绝望与屈辱,是怎样一种感觉?”

刘封一次次的用重枪将刘备磕倒,直到刘备筋疲力尽,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刘备趴在地上,愤恨的盯着刘封,气喘吁吁的骂道:“刘封,你是胜了,可是你不要忘了,我乃大汉皇叔,你这样粗野的对我,传扬出去,你就不怕世人耻笑你吗?”

刘封冷笑一声:“今日一战,天下都将是我的。枉你当了这么多年的诸侯,莫非还没有想明白,何谓成王败寇吗?世人的眼中,你只是一个可怜的败寇而已,被耻笑者,只会是你刘备。”

成王败寇…..原来如此。

明知道理如此,但刘备还是忍不住骂道:

“卑鄙,无耻!”

刘封不屑一哼:“要说卑鄙无耻,咱们大汉朝的高祖皇帝刘邦,不更是一个无耻之徒么,他不无耻,又如何夺得人家项羽的天下!”

这一语,堵得刘备哑口无言。

刘备翻身躺倒在地上,沉默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是何等的悲凉。

笑声骤止,刘备闭上了双眼,沉声道:

“要杀要剐,随你处置便是,我刘备何惧一死。”

刘封摇了摇头,冷冷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去死,我要让世人看看我是如何的大气,我也要让你亲眼看着我夺走你们刘家的天下。”

刘封这是要让他生不如死,刘备心中那个恨呀,他几乎无法忍受这般的屈辱,忽然间蒙生了自尽的想法。

“我要你活着,你就必须活着。你若敢自行了断,你的儿子刘禅,还有你的妻室,我向你保证,我必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刘封察觉到了刘备的心思,以一种冰冷的语气,向刘备发出了威胁。

这般一威胁,刘备连自杀的勇气也没有了,他只能躺在那里,闭目不眼,两行老泪从眼角悄然的滚落。

一场大胜,宣告了刘备集团的终结。

蓝田一战大胜之后,刘封一面令文聘、严颜等将,率军数万,向西追击马超,一面自率六万大军,挟着刘备浩浩荡荡的向着长安城开进。

蓝田大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长安城,此时刘备是生是死还尚未可知,但这已经足以令长安城乱威一团。

谁都知道关东之敌下一个目标必是长安,官吏们心知大势已去,不是暗中逃走,就是盘算着准备迎降,至于百姓们,则是害怕被战争波及,举家逃出城外者不计其数。

留守坐镇的诸葛亮,当他听到这个消息后,如雕像一般,整整的枯坐了两个时辰。

所有的理想,抱负,都在这一刻随风而散。

自诩深谋远虑,自诩为王佐之才,但在这一刻,诸葛亮才知道自己终究难以胜天。

只是,他忽然觉得,这一切似乎本不应该发生,冥冥之中,似乎上天与他开了一个玩笑,用一双无形的手,在某个他无法料到的环节,轻轻的拨动了一下。

然后,所有的轨迹,就改变了原来运行的方向,最终,完全的超出了他的掌控。

一天之后,刘封的大军抵达了长安城。

尽管已是人心大乱,但诸葛壳还是站了出来,指挥城中仅存的数千军队备战。

诸葛亮还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只要刘备能活着回来,那么,就还没有到万事旨休的那一刻。

但是,当刘封带着五花大绑的刘备,出现在长安城前时,包括诸葛壳在内,所有人的希望却都被击碎了。

城上,有人在衷声叹气,有人在嚎陶大哭。

作为王世子的刘禅,却如释重负般的长出了一口气,喃喃道:“终于能过安稳的日子了……”

刘禅的这一句话,着实令诸葛亮心头为之一震,他再一次审视身边这位他所认为平庸的王世子,忽然之间,诸葛亮似乎有某种开悟一般。

半个时辰后,长安城的大门四开,诸葛亮带着刘禅,还有留守长安的百官,默默的出城投降。

当诸葛亮看到灰头土脸的刘备时,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诸葛亮怀着复杂的情绪,率领着长安百官拜倒在刘封的脚下。

刘封昂首接受着众人的跪拜,接着他跳下马来,上前将诸葛壳轻轻的抚起。

看着眼前这位卧龙,刘封心中感慨万千,他忽然心念一动,凑上近前,在他耳边低声:

“孔明,如果我告诉你,我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你现在的心情,会不会好过一些。“诸葛亮一愣,以一种茫然的表情看向刘封。

刘封仰天大笑,转身翻身上马,率领着他的大军,向着长安城而去。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称帝第(大结局)

第三百零一章称帝(大结局)

擒刘备,降诸葛,兵不血刃拿下长安。".文字阅读新体验"e^看

当天,刘封遂令刘备写下手书两封,分别送去给潼关的赵云和蒲坂津的吴懿,招降此二人。

在收到招降书的当天,吴懿便解除了蒲坂津数万兵马的武装,放黄河东岸的魏延进入关中,吴懿本人则亲率军中诸将,星夜赶往长安来拜见刘封。

对于这些归降之将,刘封皆好生安抚,并令各安其职。

唯有潼关赵云,却是迟迟的不肯归降。

赵云手中虽有兵两万,更握有潼关天险,但其粮草全赖从长安运输,如此粮草一断,赵云在犹豫的之间,潼关的众军便开始鸟兽四散。

刘封本可以将赵云围杀于潼关,但他想到赵云于自己有传武之恩,当年自己在刘备麾下受冤枉时,赵云又曾多番维护,这番的恩情,刘封一直都铭记于心。

刘封向来是那种恩怨分明之人,别人敬他一尺,他便回人一丈,有感于赵云的旧恩,刘封便不想将这位忠肝义胆的战将bī上绝路。

故是,为了bī使赵云归降,刘封遂亲率三万兵马,挟着刘备东往潼关去招降赵云。

当潼关城上的赵云,亲眼看到灰头土脸,被五huā大绑在高台之上的刘备时,他才真正的接受了这残酷的现实。

当天,这位传奇般的将领,终于是大开城mén,神情黯淡的前来归降。

辕mén处,刘封亲自迎接了赵云的到来。

“罪将赵云,拜见宋国公。”

赵云翻身下马,单膝跪伏于前。

刘封一跃下马,忙将赵云扶起,看着这张久仰的英容,刘封心中是感慨万千,抚其肩道“子龙,过了这么多年,你我终于不再是敌人了。”

赵云苦笑了一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刘封又道“往昔之事都已经过去,咱们都把他忘了吧,从此往后,你我君臣共享这太平便是。”

刘封的大席,令赵云心中有所感动,他迟疑了一下,拱手道“多谢宋公的大度,只是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宋公能够允诺。”

“何事,子龙但说无妨,但凡我能做到,一定答应你。”刘封欣然道。

赵云默默道“我请宋公能够大仁大量,^看”

原来如此。

赵云不为自己求取官爵,却只为刘备求情,这份忠义,着实令刘封感慨。

刘封本来也没有打算杀了刘备,他早就准备着把刘备留着,让他一生活在羞辱与痛苦之中,生不如死。

如今赵云既是开口相求,刘封便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欣然道“子龙放心,终我在世一日,必保得刘玄德寿终正寝。”

见得刘封大度的答应,赵云这才大松一口气,遂深深的一揖“多谢宋公。”

“好好,走,咱们一起回营,我要与子龙痛饮一番,今日咱们不醉不休。”

刘封心情甚好,当下携着赵云一起归营。

高台之下被缚的刘备,看着刘封和赵云谈笑而过,心中直如针刺一般的痛苦难当。

狂风抚面,两行辛酸的老泪又悄然滚落。

刘封带着赵云重新回归长安,在这里,他一连住了三个月,一面安抚关中的人心,一面坐镇督促讨灭马超的后续之战。

关东的数路大军相继入关,刘封遂命魏延将马忠、张嶷等诸将,率军五万,向西穿越陇山,讨灭逃往凉州的马超余孽。同时,汉中的黄忠和马谡所部三万兵马,亦由祁山攻入陇右。

马超利用其在凉州的威名,重新纠结起了数万羌胡叛军,并自称为凉州王,枉图划地自守,割据一方。

刘封对于马超的冥顽不化大为震怒,遂斩其弟马岱,并尽诛其留在长安的家眷数十口,命令魏延等急速进兵,务必将马氏luàn党诛尽。

马超虽然在西凉拥有着强大的号召力,但仅凭这一点,又如何能是拥有整个天下做后盾的魏延等大军的对手。

魏延、黄忠、马谡,刘封原从的三员大将联手,先后在略阳、平襄数败马超,bī迫其放弃了陇右,向北逃入凉州。

魏延自率三万步骑,穷追不舍,接连在金城、苍松数败马超,并在武威郡治所姑臧以南将马超残部包围,经过一番大战后,遂将马超围杀。

马超一死,最后一股后抗势力就此湮灭,刘封遂令将马超首级遍传西凉,羌胡之众大为震恐,纷纷表示臣服于新主,凉州诸郡悉平。

刘封遂委任马谡为凉州刺史,令其坐镇凉州,又命魏延总督关中之兵,留守长安,三月之后,刘封自率大军东归洛阳。

此番回归洛阳,带回来的除了凯旋的大军之外,刘封还尽迁长安万户于洛阳,这万余户多为刘备原属的旧臣家眷,为了尽量减少刘备旧势力在关中的影响力,刘封特将这些人统统迁回洛阳。

因是扫灭刘备,平定天下的大功,刘封回京不久,洛阳的群臣便上表,请汉帝刘协策封刘封进位为王。

群臣的上表,再加上刘封威势如日中天,刘协岂敢不从,遂下诏策封宋公刘封为宋王,并进封相国,都督中外诸军,全权执掌军国重事。

刘封欣然奉诏,遂进位为宋王,并立孙尚香为王妃,子刘裕为王世子。

刘封进位为宋王的当年,逃往塞外的曹cào旧部趁机联合匈奴作luàn,南侵雁mén、太原数郡,大肆掳掠。

宋王刘封大怒,遂令甘宁统兵三万,自河东郡北上,大破匈奴入寇之军,斩杀胡虏达两万余口。

趁着并州之luàn为借口,刘封遂颁布了驱胡令,禁绝塞外胡人内迁,并采取恩威并施的手段,并一度南迁至幽并一带的北胡尽数驱之北迁。

与此同时,刘封又令魏延和马谡在陇右一带大兴屯田,将国内刑徒罪民的汉人尽数迁往陇右一带,意图重新确立汉人在西凉一带的人口优势,逐步将羌氐的胡人驱逐出大汉国境之外。

经过近两年的外征内抚,天下基本平定,刘封的声望已达到了顶点,在这一年chūn天,朝野群臣再度掀起了一股上表的热cháo,这一次,则是劝说汉帝刘协,将汉室江山社稷禅让给刘封。

当然,这般上表的热cháo,自然也是在刘封的授意下才掀起的。

时至今日,天下已平,人心尽抚,放眼天下,刘封已经再没有敌人。

没有谁再能够威胁到刘封的地位,他辛苦多年,终于打下了一片太平的江山,而他一手把汉朝重新统一,就是为了一手结束这个朝代。

对于汉帝刘协来说,今日的局面,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其实早在当年刘封扫灭刘备之后,刘协就曾向刘封示意,自己可以直接的把帝位禅让给他,无需再经过他进位为王这一环节。

只是当时刘封考虑到天下初平,还有许多更重要的要处置,所以暂时就没有答应。

如今时机成熟,刘封既有暗示,刘协似乎早受够了这般傀儡的皇帝生活,竟然毫无犹豫,欣然的下诏将帝位禅让给宋王。

于是,在经过一番再三的推让之后,刘封遂应天下万民之心,于是年初夏接受刘协禅让,继皇帝位,并改国号为宋,改元为永初元年,封孙尚香为皇后,立长子刘裕为皇太子,大赦天下,封赏百官。

继位三年之后,国泰民安,天下渐lù承平之相。

这一年的秋天,秋收之后,天下诸州喜获丰收,久居宫中的刘封兴致大起,遂留丞相庞统辅佐太子守洛阳,自与皇后孙尚香,在数万jīng锐御林军的保护下,摆驾南巡。

南巡的圣驾由洛阳而发,一路经鲁阳、宛县、新野、襄阳,向着江陵而去。

这一天的黄昏,南巡的队伍经过了当阳长坂坡。

夕阳斜照,晚风徐徐,一望无际的原野,到处都流转着柔和的金黄。

刘封驻马眺望着这片熟悉的景致,此时此刻,过往的旧事如烟云一般从眼前一一的浮现。

“陛下,这里便是你当年第一次上阵的战场吗?”身边的皇后孙尚香笑着问道。

刘封微笑着点了点头,指着左前方道感慨“如果朕没有记错,当年就是在那里,朕和虎痴许褚首度jiāo手,若非是子龙及时的出现,恐怕朕当时就要死在许褚的刀下。”

那惊心动魄的场面,至今回想起来,刘封都有一点余悸的感触。

孙尚香却道“可是,如果没有经历那日的生死一线,很多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或许也就不会有今日的陛下了。”

孙尚香的话,勾起了刘封诸多的遐想,诚若当年他没有碰上许褚,便也不会撞见糜夫人,亦不会救下阿斗,那便也不会引起糜竺的怀疑,或许,他便不会选择铤而走险,而若没有长沙的破釜沉舟,又何谈今朝的九五之尊。

命运,果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或许吧,不过,如果历史真的发生了改变,最让我难过的,一定是无法遇上皇后你。”

刘封说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孙尚香浅浅一笑,握得更紧了些。

他二人并肩而立,一齐远望着西沉的落日

天边云霞似火,那落日之景美不胜收,恍惚若梦。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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