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修奇仙 - xp1024.com
《三修奇仙》


第一章 书生夜读

“啪啪啪~~沙沙沙~~~”

夜半,有风,鼓动院中竹枝连叶拍打在窗纸上,不知dào

哪里破漏,风顽强地钻进来,锲而不舍地摇动烛火,带得屋中晦明晦暗。

“竟然用藤纸而不用桃花纸,这店家真小气。”

宁风屁股挨着床沿,两条腿垂下来泡在木盆子里,一边泡脚,一边津津有味地翻着手上书。

他也就是批评一句,心思马上又回到书里,连头都没有抬上一下。

“啧啧啧,比目鱼吻称名器,手托莺燕古为难,真是精彩啊。”

宁风书生打扮,床边还立着一书匮,看书看得眉飞色舞本是常理,只是他嘴巴里念叨的那些东西,好像有哪里不对……

好吧,单身书生,千里远行,偶尔有点小消遣,勉强理解一下。

泡得久了,水就有些凉,宁风很是不舍地把书搁旁边,就要擦干脚再继xù

攻读。

那不知dào

哪里来的风拂动书页,把摊开的书合了上去,露出俗不可耐的土黄色封面,上面一个扭曲的宫装仕女搔首弄姿,面对的竟然是一个和尚……和尚……

恰在宁风刚刚把湿漉漉的脚抬起来放在木盆沿上,弯下腰,正要擦拭时候,他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的正对面是房门方向,紧闭的房门“哐哐哐”地作响,当他注目过去时候又回归安静。

“呜呜呜~呜呜呜~~~”

吹入房中的风声,如泣如诉。

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异声,一抹薄如纸的阴影,从门缝下一点一点地蠕蠕进来。

“啧~”

宁风不自觉地嘬了一下牙,抬头想找黄历,没找到。

几个呼吸的功夫,那从门隙下蠕动进来的阴影太半都进了房里,呈人形,就好像是一个人压平了从门缝下生生挤了进来一样。

还是个女人!

宁风眼睛都不眨地看完了这一幕,没有尖叫,没有跳起来踩翻木盆,竟然……竟然……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

黑影充气一般快速膨胀起来,变成了一个女子模样。

她抬起头,看了大胆的书生一眼。

四目对视,女人忽然动了。

“哗啦~”

头发披散下来,仿佛是无数条漆黑的细蛇不断地扭动,变长,披散到地上;

舌头吐得老长,不是丁香小舌,更像是有人拿着什么东西,硬生生地把舌头给夹住用力抽出来到极限一样。

鲜红得犹如还在滴血。

屋里的烛火,不知dào

什么时候灭暗了。

“噗嗤~”

宁风笑了,他竟然笑了。

“头发还是头发,嗯,就是有点乱;舌头还是舌头,忒长。”

“吓不倒我的。”

大胆书生一边说话,一边还施施然地拿起旁边的布,开始擦脚。

女鬼怔了一下,风中凌乱,好像有点不知dào

下面该干嘛了。

宁风两只脚全擦一遍,倒不急着穿鞋,就这么盘腿到床上,饶有兴致地看过去。

“哼!”

女鬼仿佛受了侮辱一样,动作迅猛,两只手抬起来,“霍”地一下就把脑袋摘了下来,搁到旁边桌上。

“嘭!”

闷响声后,桌子上脑袋头发披散,舌头老长,眼睛血红,死死地盯着书生。那眼珠子死鱼样地突出,瞪过来,好像在说:怕了吧?!

“有头我都不怕,没头有什么好怕的?”

宁风很是呲之以鼻的模样,瞥了一眼桌上脑袋,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望向无头女鬼。

“呜……呜……呜……”

女鬼大受刺激,天知dào

没有脑袋的她是怎么发出的声音,骑虎难下了这会儿,两只手臂张开,张牙舞爪,作势欲扑。

“来吧来吧。”

宁风抚掌而笑,还不忘拿起旁边不堪入目小书一抛,抛得很有技巧,保证那女鬼能看到封面是何等的低俗,猜到里面内容是怎样劲爆。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正可相伴,抵足而眠,聊聊……”

宁风话还没有说完呢,那女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动作,提溜回脑袋安脖子上,“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乍起,书生隐约还听见风里传来似哭非哭的声音,依稀能分辨出来,好像是:“……败兴……”

“呼~”

宁风又把架子绷了一会儿,看再没有什么异状,随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他穿上鞋袜,瞄瞄被扔出去的书,颇有不舍,起身去捡,嘴巴里面还在嘟囔着:“这屋子一定不干净,掌柜的昧了良心,怪不得独院甲字房这么便宜……”

风,愈发地大了,“哐当”一声,整个房门都被吹开,丢在地上的小书哗啦啦地响,劣质的书页散开一地。

彻底没法看了。

“休去休去,高卧大觉,明天再与掌柜的分说。”

“可惜了一本好书。”

宁风打了个哈欠,嘟囔完,端起洗脚木盆,冲着大开着的房门走去。

到门口,他看都不看一眼,“哗啦”就把洗脚水泼了出去。

反正外面是院子,便宜了门外花圃里的芷兰便是。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

今天,显然不是一般日子。

“那书生,老夫有礼……”

“阿呸~”

泼水的动作,入耳的声音,几无先后之分。

书生毕竟是书生,反应着实是一般,动作出去就收不回来了,于是宁风颇有几分尴尬地提着木盆,看着眼前被洗脚水浇成落汤鸡的老头。

那是一个身量猥琐,獐头鼠目,三两根小须挂在蜡黄下巴的老头儿。

可怜老头一身员外服不仅仅湿漉漉地,还在散发着异味,以后估摸着穿不成了。

“你……你……你……”

“我……我……我……”

老员外浑身颤抖,想要低头闻闻又是恶心,想要破口大骂又有顾忌,那个憋闷样子让宁风看了都觉得不落忍。

“噗嗤~”

一声轻笑,打破尴尬。

宁风这才注意到,在老员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女孩,十三四岁样子,圆脸,白衣服,以手捂嘴想笑又怕笑出声的样子。

书生很想跟她说:我们都听见了……别忍着,痛快地笑吧。

不知dào

怎么回事,看到这个圆脸的少女,宁风莫名地就生出熟悉感觉和亲切感觉。

“……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老员外回头瞪了圆脸少女一眼,总算知dào

手脚该怎么放了,拱手为礼道:“书生有礼了,老夫城外庄子的员外,姓苏,苏老谋的便是。”

“这是老夫不成器的孙女。”

“夜半拜访,失礼失礼。”

“那个……”宁风将洗脚盆掖到身后,让开门,向房中一引,“老员外房中说话。”

进得屋子里,无论是苏老谋还是他孙女圆脸少女,全都对房中一片遭贼似地凌乱似而不见,反倒是对角落散开的书页颇敢兴趣,还交换了下眼色。

宁风这会儿除了庆幸书页散开,油灯熄灭外,再没有其他念头了,飞快地打扫了一遍,与老员外祖孙相对而坐。

几句话功夫,老员外就把来意说出来了。

这苏老谋自称少年时候就出去做活,给人当了一辈子伙计、下人,老来攒够了钱财还家建了座庄子。

他老人家见过了世面,就看不惯家里面后辈目不识丁,愚笨不堪,寻思着找个书生,启蒙下晚辈们。

“不知dào

宁先生以为如何?束脩好说,好说。”

苏老谋眼巴巴地看着宁风,诚意昭然若揭。

不仅仅是他老人家,就是那圆脸少女也用充满渴望的大眼睛看过来,忐忑小模样让人不忍心拒绝。

宁风囊中多少还是羞涩地,不过他没有马上答yīng

,沉吟片刻,问道:“不知dào

苏老如何会选中小生的?小生不过初来乍到……”

“无妨无妨,先生胆子颇大,定能胜任。”

苏老谋开怀而笑,很有信心地说道。

宁风的耳朵就竖起来了。

“胆子大?”

“呃……”苏老谋眨巴了眼睛,补充道:“先生前里独行,也无伴当,不带童子,自是胆子颇大。又能行走天下,定是饱读诗书明行万里路者,不是那些书蠹能相提并论的。”

“先生若是同意,我们立kè

成行,明日天明就能见到家里那些蠢物了。”

老人家一阵文绉绉,结巴巴的话,听起来倒也是那个理。

“……那好吧。”

宁风侧着头想了想,拱手道:“那学生就仰仗东翁了。”

且不提苏老谋与圆脸少女露出笑容,只说宁风回转过身,收拾随身的书匮,低头一瞬间嘴角抽搐一下,向着地上一瞄,看那一老一少好歹还有影子在,稍稍松了口气。

“就凭那就能判断胆子大?”

“启蒙而已,需yào

胆子大吗?”

“是福不是祸,走着看吧。”

宁风一边腹诽,一边背起书匮,再回头时候脸上带笑,期待的笑容,阳光地道:“东翁,小小姐,走吧。”

一老一少怎一个求贤若渴了得,闻言大喜,连忙头前带路向着客栈外走去。

“先生,房钱老夫已经让人结了。”

“庄子在城外,夜路难行,先生须得跟紧了。”

“小畜生们顽皮,先生不用顾忌,尽管竹板子伺候……”

……

一路琐琐碎碎说个不停,宁风很想问一句干嘛非得夜半出行,这夜黑风高怪渗得慌,愣是没找到机会。

三人前后,出客栈,过城门,斑驳古县城被抛在身后,狂风愈发猛烈,诡异地没有电闪雷鸣,只是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

恍若,举世如清塘,乌云便是那倾泻入内的墨汁,汹涌翻腾间侵染了世界,将一切都变得乌漆墨黑。

伸手,不见五指。

“哗哗哗~~哗哗哗~~~~”

前面的少女举着灯笼引路,宁风与苏老谋跟在其后,行了小半个时辰,水声隆隆渐近,似乎是走到古城外那条大河畔。

“嗯?我昨天白日里入城,不记得河畔有人家啊?”

宁风正在纳闷呢,前面少女止步,再前方,数盏灯笼高挂,映亮了一片庄子……

第二章 老鼠搬家

“咦,昨天怎么没看到有庄子?”

宁风左看看,右看看,心里面盘算,“按脚程算,这庄子该是在城郭左近,河堤边上,可惜天色太差,不然就能看个真切。”

脚步不停,在宁风心里面各种念头闪过的这点儿功夫,一行三人入得庄子。

“轰隆隆隆~~~”

积蓄了不知dào

多久的雷霆,终于酣畅淋漓地爆fā

出来,电鞭抽打夜空,雷声震动大地,有那么一刹那,亮如白昼。

借着这微光,宁风将庄里景象尽收眼底。

庄子着实不小,屋宇错落,该有的花圃,水井什么的一个不少。

“呃~”

“怪怪的……”

宁风犯了嘀咕。

从那惊鸿一瞥看,这庄子布局实在是奇怪,看上去不像水边人家庄子,倒更有点像是足迹曾经到过的北方窑洞似排列。

“真是奇怪,不嫌难看吗?”

窑洞跟屋宇是一回事情吗?!

苏老谋在雷霆打落下来的时候哆嗦一下,好像受了惊吓,这会儿按着胸口,气息都不匀称了,还不忘郝然道:“让先生见笑了。老夫虽然也走过些地方,到底读书少,没什么见识,那个啥,贻笑大方了,哈哈哈~~~”

宁风默默点头,算是听到了。

庄园中气氛着实有些古怪,惟有一老一少热诚不减,一点时间都不想耽搁,径直就领着宁风到了私塾去。

如一般乡间情况,私塾就设在祠堂里,几排桌椅排那。不知dào

怎么通知的,等宁风进来后,前后数十个小毛头小丫头就涌了进来,各自到位置上落座。

“站起来!”

“还不拜见先生!”

圆脸少女除了一开始那声嗤笑外,一直是娴静乖巧的样子,这会儿在孩子们面前一站,长姐的气度立kè

就出来了,唬得孩子们一个个站起来,七嘴八舌地喊先生。

宁风扫了一眼那些孩子,嘴角不由得就有些抽搐。

这都些什么孩子啊?

“在苏老头没有回来前,他们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啊,看这些孩子凄凉的……”

宁风只是扫一眼,便把孩子们的样貌都尽收眼底了。这些孩子十之八九都脸型狭小,皮包骨头,一点都没有其他同龄孩子鼓囊囊,圆扑扑,红润润的小脸,看着就不似惹人疼爱的那种。

比较突出的,或许就是一个个眼睛大又明亮,好像两颗大珠子。

唯一例外就是释fàng

了长姐威风后,老老实实地搬把椅子坐在最前方的圆脸丫头了。

见过先生后,孩子们一一通报姓名,奶声奶气加七嘴八舌,宁风听得脑袋发胀,也就记住了圆脸少女一个。

嗯,她叫听雨。

苏听雨,挺好听的名字。

耐着性子等孩子们都介shào

完了,宁风眼界一瞥,竟然看到苏老头也搬了把小凳子,委委屈屈地搁着半边屁股,竟然也在角落坐下了。

“这是什么情况?”

宁风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不理会那老头,哐当一下把一直背在身后的书匮放下,揭开拢在上面的布,伸手入内。

“这是要拿书本吗?”

一水的孩子顿时把目光集中过来,那种求学若渴的样子,简直能让所有当先生的痛哭流涕,喊一声不愧是“别人家的学生”啊。

“嘭~”

一声闷响,从私塾的角落传来,宁风循声望过去,只看到苏老谋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竟是看得入神脖子伸得太长,愣是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除了宁风,没有人看过去一眼。

所有孩子都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宁风,不,是他手上提溜着的东西。

“嘎吱”一下,宁风旁若无人地把那东西张开,摆在地上,调整下方向,施施然地坐了下去。

咳咳,宁风拿出来的是一把折凳,就坐在距离孩子们最近的面前。

“话说……”

宁风两手一拍,声音像惊堂木,开口道来,便是那妖魔鬼怪,神仙佛陀。充满梦幻色彩的故事,第一时间就吸引住所有孩子,一个个听得津津有味。

“咳咳咳~”

角落好像有咳嗽声传来,不管他。

宁风正讲到兴起处,一个和尚如何持经念咒,祭起金刚伏魔神通,道士怎样不让分毫,口中飞出剑丸千里之外遥相击之……

中间不忘拿出纸笔,写出“和尚”,“道士”,“飞剑”等诸般词汇,传阅诸弟子,想来回头就是今天功课了。

“咳咳咳~~咳咳咳~~~”

咳嗽声愈响,天可怜见,那个咳的,屋顶上的灰都下来了。

宁风无奈停下,望向咳嗽声处:“老先生有何见教?”

不能不停,总担心再咳下去心肝脾肺肾都要出来了。

苏老谋脸色怪怪的,问道:“先生何不讲些四书五经?”

“四书五经?”

宁风摇了摇头,哂然一笑,“在这个神仙鬼怪到处都是的世界,四书五经只合拿来擦屁股,学来干嘛?”

“朗朗乾坤,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又有谁人亲眼见过?”

仿佛是对苏老谋这句话表示天大的不同意,“轰隆隆”声响,惊雷如要打穿了天地,紧接着“哗啦啦”地暴雨倾盆而下,密集如亿万颗珍珠滚落在玉盘。

苏老谋缩了缩脖子,看向宁风等着他回答。

天色原因,这会儿他的脸色掩于阴影,倒有些不好kàn

清了。

“我见过!”

宁风毫不犹豫,三个字掷地有声。

电光穿牗,将私塾中照得一刻透亮,宁风清晰地看到苏老谋脸色古怪,在座弟子噤若寒蝉。

“七岁那年,我见过一个大和尚,法号大怒……”

宁风真是很擅长讲故事,娓娓道来,绘声绘色,不管是苏老谋还是苏听雨,还是那些小孩子们都听得入了神:

“和尚知dào

娃娃在想什么?”

“才不信。”小宁风一点都不好骗。

“你在想和尚脑袋光秃秃的,好像隔壁那头驴啊。”

大怒禅师笑呵呵地说着,小宁风眼睛连眨,他真是这么想的。

……

“你想吃县城里的陈记包子吗?”

“……”小宁风没回答,他在忙着擦口水。

“等和尚下。”

大怒禅师一转身,出了院子,小宁风还没把口水擦干,还在懊恼着没来得及说他要两个呢,大怒禅师就又点尘不然地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两个热腾腾的包子。

那香味,一定是陈记,远在百里之外的县城陈记,刚刚出炉的大包子。

……

后来,宁风知dào

,大怒禅师在他面前表演的是佛门神通:“他心通”,“神足通”!

“先生没有拜师吗?”

下面一个小孩子满脸兴奋之色地问道。

好奇心下,长姐严厉的目光什么的,无视了。

宁风两手一摊,摇头道:“和尚不收,他只想让我敲木鱼……”

他比划了一下大小,接着道:“这么大一个铁木鱼,和尚说:只要我愿意跟着他诵经十载,敲破木鱼,无论什么世上繁华,他大和尚都会弄过来摆在我面前。”

“大和尚表演神通法术,只是要告sù

我,他有能力办到。”

“激他,躲他,骂他,和尚也不怒。”

“他,只想让我敲木鱼啊~”

宁风说这话时候,似有无尽感慨,跟之前讲各种故事的眉飞色舞,大不相同。

大怒禅师那样的大神通和尚,上杆子找到他展示神通,偏偏又不愿收徒传授,竟然只想让他敲木鱼……

多少年过去,宁风想到那到那段纠缠,一股气还憋在胸口。

苏老谋无言以对,别说是他啦,就是下面那些他口中愚笨的子孙们,都不难听出来宁风所讲的必然是真经lì



他真的见过神仙鬼怪。

“好了,我们继xù

讲故事。”

宁风随手写下“大怒”两个字传阅下去,收拾情绪道:“说完仙佛,再说鬼怪,也是先生我亲身经lì

的。”

“那年先生我登桃山,上山就遇鬼……”

私塾里面,只有呼吸的声音此起彼伏,或是久久地摒住没有声息,或是急促地起伏如紧张情绪。

故事里,宁风登上桃山,远远就看到一棵树,上面吊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至于脸,那没法看,吊死鬼的脸能看吗?

他也不想看来着,问题是不管他走到哪里,一抬头,妥妥的就会看到女鬼吊在前面。

“姑娘,小生有礼了。”

宁风无奈,行了礼,光棍地道:“姑娘你到底想怎样,直接说吧。”

他这是随口一说,谁知dào

女鬼真应啊。

“喏,这是丝带。”

天女散花一样,一堆丝带从天而降,险些将宁风给埋喽。

“我想让你把整座桃山上的每一棵树上,都系上丝带……”

……

宁风撇了撇嘴,情绪之复杂,简直没法说,对着私塾下面听得入神的孩子们说道:“折腾半天,那女鬼其实就是想让我那么干,然后呢,她好可以一天换一个地方,继xù

吊着晃荡。”

“啊~!”

下面孩子们嘴巴张大得可以塞得下小拳头,没想到女鬼不劫财不劫色,跟了自家先生半天竟然是这个目的。

他们的小脑瓜子不太够用,没联想到太多,只是觉得怎么好像有种莫名地熟悉感,跟什么东西一样一样地。

没等孩子们转过弯儿来,宁风便接着说故事的下半段。

他理所当然地拒绝了女鬼地非分要求。桃山上的桃树没有十万也有八万,真要让干那事,还不如自个儿挑一棵顺眼的,两腿一蹬吊上去,自我了断了来得轻松。

忙是不能帮的,不过这不妨碍宁风跟人女鬼聊天。

宁风兴致勃勃地跟孩子们形容起来,那女鬼是如何的官家小姐,又如何的遇到强人,受辱不过就上了吊。

官家小姐生前最爱荡秋千,桃山上不是桃子就是猴子,早看腻味了,就想着一天换一棵树吊着,当是荡秋千玩儿了。

“先生先生,女鬼长得什么样?吓人吗?”

兴奋的孩子又一次违背了长姐威严,没看苏听雨那丫头脸被气得更圆了吗?

“不看脸的话,一点都不吓人。”

宁风很认真地回答,开始讲女鬼身上衣着是如何凌乱,怎样的破成一缕缕什么都掩不住……

“咳咳咳~~~咳咳~~”

苏老谋用力地咳嗽。

“呃~”

宁风张了张嘴,略尴尬,这会儿想起这个还真不适合对孩子说。

“还是换个故事吧。”

宁风正想再讲其他呢,屋外雨下得更大了,雨滴砸在屋顶上,溅在院子里,都发出冰雹一样的声音。

“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宁风下意识抬头,望门外一看,眼睛顿时给晃了一下。

“水光?”

他刚把眼睛给瞪大呢,私塾里所有人都发xiàn

不对了,齐刷刷地往外面看去。

“隆隆隆~~~”

水声隆隆,一个大浪头,铺天盖地地打了过来。

“水淹了~~~”

苏老谋怪叫一声,原地一打滚,“啪”的一声身上员外服掉下来,一只灰色大老鼠人立而起,尖声而叫。

眨眼功夫,桌椅板凳倒了一地,数十只大小老鼠来回地窜,私塾里乱成一锅粥。

“吓~”

“这什么情况?”

宁风觉得自个儿的脑子里也塞进了老鼠,各种乱窜,什么苏家庄子啊,分明是一窝大老鼠嘛。

第三章 钓人的鱼

“什么姓苏,原来是鼠!”

宁风目瞪口呆地看着“水淹了”之后混乱一幕。

“吱~”

大灰老鼠惊声尖叫,妖风席卷,桌椅板凳都在天上飞,一只只小老鼠被妖风卷起,四肢并用地拽住自家老祖宗的毛发。

好家伙,一只大老鼠,身上挂着数十只小老鼠,桌椅板凳下雨般往下掉,蔚为壮观。

“我也闪!”

宁风看那大浪天都要淹了,哪里还不知dào

跑?

他飞快地背起书匮,至于板凳什么的就不要了,箭步就往外冲。

跑不两步,宁风看到最近的地方,有一只小白鼠好像惊呆了,抓着凳子死不撒手,随着凳子飞上去,再砸下来,眼睛里都开始冒金星儿。

“苏听雨,是那个小丫头。”

宁风脚步顿了顿,想起小丫头圆圆脸蛋,莫名地亲切与熟悉感,本能地伸手一抓连凳子带小白老鼠一起抓过来。

“还不快跑。”

他伸手一个脑嘣儿就弹在小白老鼠额头上,紧接着随手一抓,将它向着大灰老鼠那里扔过去。

苏听雨吓得呆了,一直到被扔出去才惊叫出声,手忙脚乱一阵抓,四肢并用地拽住了大灰老鼠的尾巴。

她这就算是搭上末班车了。

大灰老鼠猛地一跃,从屋里面冲了出去,过程中撞塌墙壁,开出了豁然大口子那都不算是事。

宁风那么一耽搁,浪打进来呛了好大一口水,转眼间水就淹没到膝盖处。

再不出去,就泡水里了。

宁风三步并作两步走,一边狂奔一边还伸手进后面书匮里,不知dào

在摸索着要掏什么东西。

下一刻,他站在大灰老鼠撞出来的大窟窿前,深吸一口气,向下一跳。

“呼~~”

狂风,裹挟着暴雨,伴随着惊雷,铺天盖地而来,仿佛一只大手,要将他给生生推回去一样。

好在下坠之势那只手明显力qì

更大一点,刚跃了出来,宁风就跟秤砣一样向下直坠而下。

这当口,他都无暇去想,明明是河边的庄子,怎么一跳出来跟悬崖似地往下坠呢?

宁风连回头看下的功夫都没有,摸索在书匮里的手终于伸出来了,攥着一件东西,迎风用力一兜。

“啪”地一声,一个大口袋兜风,鼓胀成一人大小。

“噗通”又是一声,宁风两只手高高举起,石头一样砸进了水里,又生生咽下了好几口水。

来不及喊“晦气”,他手忙脚乱一阵忙活,把兜风大口袋绑得紧紧地,让它成一个球浮在水面上。

“我上~,我再上……,我我我,我还上~~”

宁风鼓足吃奶的力qì

,顶着大浪一次次翻身,终于狼狈无比地翻上了浮在水面上的球。

狂风暴雨中,一人牢牢抱着一球,随着浪起浪伏而沉浮,在电闪雷鸣中时隐时现,随波逐流去。

“……又拣回一条命了。”

“晦气啊!”

宁风总算是喊出来了,“呸呸呸”地连吐几口水,回头望去,看到大灰老鼠逆着方向,死命地向着岸边游去。

它的背上一窝小老鼠在尖叫,老鼠搬家各种凄惶。

“东翁,小小姐,孩子们,就此一别,后会有期啊~~”

宁风腾出一只手来,高高地摇着,也不管在这风雨声中,他的声音一窝老鼠能不能听得到。

别人不知dào

,大灰老鼠明显是听到了,百忙中回头一望,再是一惊,险些就被一口水给呛了。

“去。”

“火浣布,墨家兜风袋。”

大灰老鼠一头浆糊,脑子里浮现出它狼奔豕突那会儿眼角余光瞄到的,宁风伸手在书匮里掏摸的样子。

“这什么书生啊,不带书,带那乱七八糟的东西……”

“书匮里到底什么没有?”

风急浪大水湍急,转眼间双方就看不到彼此了。

宁风自是不知dào

大灰老鼠搬家呢还有心思吐槽他的书匮,抬头望向刚刚跃出来的地方。

这回他算是看清楚了。

上游头顶处,哪里有什么苏家庄子,分明是斑驳老旧更胜过城墙年代的河堤。

古河堤上千疮百孔,不知dào

多少洞穴,在这暴风雨河水暴涨的当口,更不知有多少蛇虫鼠蚁往外搬家逃命。

一时半会儿,宁风分辨不出来,他刚刚到底是从哪个洞口往外蹦的?

“怪不得进那庄子就觉得怪怪的?敢情是到那地方做客去了。”

宁风没能打量多大一会儿,湍急的水流推动着大球及上面的他,顺流而下,转眼间不知dào

多少里地被抛诸身后。

同样被抛到身后的还有那夜半延师,老鼠搬家的灵异一夜。

“嘿~”

宁风苦中作乐地想着:“下次要是还有机会给人当先生,不妨讲讲这老鼠搬家的故事。话说那苏老谋变出原形那一瞬间,还真是……好玩儿啊。”

随着时间推移,宁风不知dào

漂到了下游几百里开外去,中间被灌了多少水进去更是让人不忍言,只有圆滚滚不下孕妇的肚子见证心酸呐。

再大的风雨,也有停歇的时候。

雨过天晴,天边挂着彩虹,激流到了河道宽敞处平复下来,大球托着上面的宁风,有一搭没一搭地向前。

“熬过来了……”

宁风上半身在球上扬起来,打量四周情况,嗯,主要是估量着离岸边多远,能不能游得过去,他觉得整个人都要给泡肿了。

“好像有点距离……”

宁风以手搭在眼睛上,勉强看到岸边景象。

小河堤,垂杨柳,二月风裁剪出好**,看上去是个不错的地方。

“正常状况下,游不到就得沉下去喂鱼。”

宁风很是自量地放qì

了游过去的打算。

“慢慢漂的话,至少要漂个把时辰。”他打量了四周,除了平静水面什么也没有,颇有百无聊赖的感觉,“那也太无聊了。”

宁风想了想,腾出一只手,又伸向了书匮。

天知dào

浪高浪急的,他是怎么保住书匮不落水里的。

突然——

“救命啊~~”

“谁来救救我啊~~~”

声声呼救入耳,声音绵软糯糯,听在耳朵里整个人都酥了。

“嗯?”

宁风耳朵“嗖”地一下就竖了起来,循着声音眺望过去。

那一头,水流艰难地推动着一根大树,进入他的视线范围。

大树几人都难以合抱,上面布满苔藓一类东西,枝叶青翠欲滴,难为在水里面还能浮得起来。

树身最大的树杈口上,有一个女孩子双腿并拢侧坐,高声呼救的就是她了。

看到这个女人,宁风的眼睛不由得有点发直。

跟苏听雨那小丫头一样是圆脸,不过没了稚气,显得成熟而妩媚,其身段更不是黄毛丫头身段,该凸显的凸显,该凹陷的凹陷。

这模样,俨然是苏听雨小丫头的长大版。

水光,天光,映照出她身上粉光致致,眼睛看过去就黏上去,拔都不好拔出来。

这女子路上不知dào

受了多少灾难,一身衣裳不是钩挂在树枝上成布条,就是这一个洞那一个窟窿的,穿还不如不穿。

“书生救救奴家~”

女子显然也看到宁风了,声音愈发凄婉,如杜鹃泣血,听得人心肝儿都在颤。

“奴奴,奴奴不会游水……”

“救命啊~~”

远远地,女子两只手就伸出来,上半身前倾,该露的不该露的,一个没能逃地掉进宁风的眼睛里。

可以想见,只要上前来个书生救美,那就不是掉进眼睛里,直接扑怀里了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宁风偏偏就忍了!

他一点过去的意思都没有,清了清嗓子,大声喊:“姑娘,如果你愿意把能将深山刚倒的树挪进河里,又正好让你抱住的本事教给我,我就过去。”

侧着头想了想,宁风又补充道:“别说救你,拜师都没问题。”

“呃~”

凝固!

时间,风,流水,好像一下子全都凝固了。

还有那女子。

只见她双手将那么僵在半空,“救命”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死活吐不出来,脸色要多古怪,那就有多古怪。

“看来是不行了……”

宁风无比遗憾,摊了摊手,做无奈状。

“那后会有期了。”

他刚回过头,要继xù

之前的事儿呢,一个不类人声的吼叫爆fā



“嚎~~~”

“吓~”

宁风回头望,看到女子面露狰狞,整棵深山大树连带着上面的妩媚女子一起破浪而起,跃升到了半空中。

下面,清澈的水面映照出水底下庞大阴影。

“那是什么?”

宁风眼睛差点没瞪出来。

答案立kè

揭晓。

那赫然是一条硕大无朋的大鱼。

大鱼从水底下浮了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张开大嘴冲着宁风流口水,露出上下两排峥嵘锋利的三角齿。

在这条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茹素的大鱼头顶,有一根钓鱼竿一样的肉刺。

大鱼浮出水面的同时,女子和大树无比恶心地融化了,包裹在肉刺顶端,形成珠子模样,即便是大白天都可以看到珠子放出的荧光。

想来要是在晚上,这亮得跟渔火似的,不知dào

又得骗多少人。

“向来只闻人钓鱼,今朝得见鱼钓人啊。”

宁风感慨一句,表现一下书生本色,下一刻悚然而惊,“不对,这是琵琶鱼——虽然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但就是琵琶鱼没错啊。”

他怪叫一声:“谁来告sù

我,海水里的鱼怎么跑河里来的?”

宁风喊完,压根就没有等回答的意思,更是看都不看身后一眼,连忙掉头,同时伸手从书匮里面拽出了两根前臂长短的竹竿。

“嘭嘭嘭~嘭嘭嘭~~~”

宁风不用回头,也足够他脑补出身后正在发生的景象。

那条大鱼滴着涎水,跃出水面,再重重地砸入水里,再跃出来,如是反复,卷起的水浪都扑在他身后,哇凉哇凉的。

“跑!”

宁风两只手各持一根竹竿,用力猛地一甩。

“咔嚓”数声,竹竿瞬间从前臂长短,变成比一人还要高。他手上部分最粗,后面纤细如儿臂。

说穿了不值一文钱,无法是竹竿一筒套着一筒,靠着设计精巧,手工精细弄出来的便携式撑杆而已。

“哗啦哗啦~哗啦啦~~”

宁风头也不回,吃奶力qì

用尽,在球的两侧带起浪花朵朵,噌噌噌地就往岸边去。

身后有一条明显是吃人的大鱼妖怪追着,他显然是超常发挥了,琵琶鱼虽然越追越近,但总还差着口气。

近了,近了,又近了!

琵琶鱼眼中露出凶光,嘴巴张到最大,尖锐的牙齿反射着阳光,冲着宁风的背影,狠狠地一口咬过去。

“咔嚓~”

琵琶鱼咬了一个空,上下两排牙齿来了个大力亲密接触,庞大的身躯搁浅在岸上。

差一点,就差一点啊!

“好险~”

宁风从已经冲上岸的球上滚落下来,拍着胸脯站起来。

他看着不停地挣扎,上前不能,后退不甘的琵琶鱼妖,施施然地道:

“我们再来说说你怎么从海里面跑到这里的问题。”

第四章 九窍石

“……”

“吼~!”

琵琶鱼妖变出原形后,似乎就失去了言语能力,被宁风一句话刺激得吼叫连连,疯狂地扭动身躯,尾巴高高扬起不住拍打着,岸边水域为之浑浊一片。

“怎么不能说话了?”

宁风摇了摇头,为无法沟通颇为惋惜。

“阿嚏~”

先是激流又是泡水,后面再出力划,忽冷忽热的,书生着凉了。

连打了几个喷嚏,宁风很是郁闷地解开书匮“砰”地一声立在旁边,伸手入内摸索着。

一阵翻找,一套被防水油布包裹了一层又层的衣物就出现在他手中。

要是大灰老鼠苏老谋看到,非得“呸”出一口,再次吐槽那到底是书匮还是百宝囊,除了书本里面究竟什么东西没有?!

“……那什么,你应该不真是女的吧?”

宁风一边揉着发酸的鼻子,一边自说自话,“小生失礼了。”

当着琵琶鱼的面,他施施然地开始换衣服。

“啪~”

湿漉漉的衣服被扔在地上,宁风觉得浑身舒泰,抬起头来一看,顿时眼睛连眨。

“琵琶鱼妖呢?”

数丈之外的河滩处,那片水域浑浊依旧,只是咆哮着的琵琶鱼不知dào

什么时候没了影踪。

“嘭嘭嘭~~~”

数十丈开外的水面上,水花不住地溅起,托着狰狞大鱼起伏在水面上,铜铃般的大眼睛死死地瞪过来,尖牙利齿都要给磨出火花来,怎一个咬牙切齿了得。

“呃~”

宁风瞄了一眼,立kè

回头望,看看有没有退路。

“这鱼太凶,再撩拨它万一真冲上来怎么办?”

哪里还需yào

再撩拨?现在琵琶鱼早就怒到不行了。

“吼吼吼~~吼吼吼~~”

吼叫声不绝于耳,翻江倒海般地在滔滔大河里翻滚,原本清澈的大河处处浑浊,恍若在最深河底的泥沙都被翻腾了上来。

同时,自琵琶鱼身上,不住地涌出漆黑如墨的妖气,如铅云般层层笼罩下来,掩住了整条河面。

“……”

宁风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心想:“这鱼妖这么妖,先从海里跑河里,还能变美女能钓人,这会儿河都要掩了,总会有个什么来除魔卫道吧?”

“不过……反正不会是我一手无搏鸡之力的书生。”

“还是趁着鱼妖还上不了岸,走为上策。”

宁风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做,除魔卫道这种事暂时还落不到他肩膀上。

一个转身动作来没做完,一声暴喝从上游处传来,其声如雷。

“呔!”

“兀那妖怪,也敢逞凶。”

第一声暴喝听着尚远,最后一个字入耳俨然就在耳边,震得宁风耳膜生痛,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

从远远的上游处开始,一个邋遢老道士的残影无处不在,或点水、或腾身、或转折,每一个动作都快到极致,几乎铺满了整条大河。

近了,邋遢老道士闯入妖气掩河面的区域,人影不见,只有一道剑光暴起,排开风云,破碎巨浪,直斩琵琶鱼妖。

“着!”

邋遢老道士一声喊,剑光腾空而起,又倏忽而落,“刷”地一下,落到了宁风面前。

“剑仙呀!”

宁风看着对面老道士,在他遮了大半边脸的虬髯,以及一口吞下剑丸的血盆大口多停留了片刻。

“那就是传说中的飞剑之术,剑丸吧。”

看到剑丸被虬髯剑仙吞下去后,看不到了,宁风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了。

“书生莫怕,那孽障已经伏诛了。”

邋遢老道士破破烂烂还沾着油污的袖子一甩,鼓荡起狂风扫过河面,妖气为之一散。

河面上,长达数丈的琵琶鱼妖浮起,肚皮向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就是一剑啊。”

宁风赞叹不已,那鱼妖有多妖,这剑仙就有多仙,厉害得不行。

虬髯剑仙拱手抱拳,声音粗豪:“老道燕无妄,青峰山上修行,仗剑天下,降魔伏妖,今相逢是缘,不知……”

“停!”

宁风两只手一起伸出来,指尖向上,掌心对外,直冲老道士。

燕无妄一脸茫然,弄不清楚情况。

“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什么忙?”

燕无妄点头。

“一定是小事对不对?”

剑仙愕然,吃惊地看过来。

看他脸上表情,宁风明白了,意兴阑珊:“又是这样……”

四个字后,声音低不可闻,连他自己都听不真切了。

“和尚是这样,女鬼是这样,道士是这样,神汉是这样……,剑仙,也是这样……”

一整个日夜,女鬼,鼠妖,琵琶鱼,各种常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的事情接连发生,始终显得满不在乎的宁风,在这一刻,却露出几分消沉来。

“……燕某一路斩妖,佩剑为妖气所污,须重新磨洗祭炼,故而只能以剑丸除妖。”

“书生可愿为燕某磨剑千日,再开锋芒?”

燕无妄热切地看着宁风,接着道:“只要书生你愿意相助,燕某……”

“等等!”

宁风抬起头来,出口打断,用一种很怪异的语气说道:“磨剑没问题,尊驾可以教我剑仙之道吗?”

“拜师也没问题。”

“这个……”燕无妄露出为难之色,摇了摇头。

“连资质都不用看吗?”宁风打了个哈哈,“我就知dào

。”

“那算了。”

宁风耸了耸肩,掉头就走,竟是一点纠缠的意思都没有。

“呃~”

燕无妄噎了一下,准bèi

好的解释之辞,回报的话,全落到了空处。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再说什么呢,却见宁风去而复返。

燕无妄眼中重新闪过希望之光,热切无比地看过来。

宁风走到他面前停下来,很认真地道:“我刚刚是自己跑掉的,鱼妖上不了岸追我,不是你救的,没错吧。”

燕无妄错愕,点头,事实是这样。

“嗯,那就好,我不欠你什么。”

话说完,宁风恢复了无所谓的笑容,再次耸肩,转身而去。

“那磨剑……”

“不干不干~”

宁风向后摆手,渐行渐远,消失在了燕无妄的视线范围之内。

辞别燕无妄,又过半日,在一面美丽的镜湖畔,宁风四肢张开,仰躺在湖边草地上,喃喃自语:

“敲破木鱼,抄写道藏,百八十次水陆道场。”

“挂上吊绳,画神灵像,拿一千日来磨洗剑。”

“到底是为什么呢?”

“还会有什么呢?”

“想不通啊!”

早先那一瞬间的消沉早就消失无踪,宁风嘴巴里还叼着一茎青草,跟绕来绕去的清风一样百无聊赖,嗯,最多还有点烦躁。

“我就不信了。”

好半晌,宁风霍地一下坐了起来,把草茎一吐,握拳道:“总会找到肯教我本事,而不是哭着喊着,恨不得拿整个天下来使唤我做琐事的。”

“总有一天,我会找出原因来。”

从地上蹦起来,豪言壮语一放,宁风还是觉得有点烦,漫无目的地走到了湖畔。

站在湖畔眺望过去,春风吹着斜阳给湖上染出一层橘红色,柔和又瑰丽,精致加壮观。

脚下的湖面,倒映出了宁风模样。

干净的书生打扮,同样干净的面容,更加干净的笑容,书生明澈,更甚湖水。

“折腾一天,还真是有些累了。”

“要不……”

宁风看着清澈湖水,有些意动,“……洗个澡吧。”

他直起身子,半点耽搁没有,三五下把衣服褪得跟刚出生一样干净利落,迈步就踏入湖中。

夕阳染红了湖水,更带来暖暖的温度,浸泡在湖水中,宁风浑身放松,仿佛有一个温暖怀抱,将他深深拥入。

“惬意啊~!”

席天幕地,一整个湖泊为温床,干干净净,了无牵挂地沉浸其中,如何能不惬意?

不,他的身上还带着一样东西。

“哗啦~”水声,宁风埋头到水里,再猛地站起来,站在齐腰深的水中。

在豁然站起的动作做出来时候,他自然地伸手抓着挂了脖子上的一件东西,好像生怕动作稍大就把它给甩了出去一般。

“哈,我担心什么,丢也丢不掉的货。”

宁风想起什么似地,哈哈一笑,放开了手。

失去手的掌控,挂在他脖子上的东西晃动起来,一条条水线滑落下来,在夕阳映照下泛着晶莹如玉的光泽。

那是一块淡紫色的石头。

石头浑圆,上面有一个个孔窍,细数下不多不少,正好九个。

之前那些水线,便是从那九个孔窍中滑落下来的。

这东西的确是丢不掉。

忘记是几岁来着,还是小孩的宁风在河边捡到这货,看着还漂亮,便弄回来了。

后面就奇怪了,各种丢失,又会各种跑回来。

上一天明明游泳时候掉湖里了,第二天就能在床头找到那么灵异。

“可惜你也就这点本事了,嗯,恋家,不错不错。”

宁风颇有几分遗憾地道:“要是能教我修仙就好了。”

这话说的,他自个儿都笑了。

这么多年来,这块九窍石除了丢不掉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灵异,宁风索性也就这么将就一直挂着了。

“咕噜~咕噜噜~”

估摸着是洗澡又耗费了一些体力,宁风的五脏庙开始抗议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好像快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

“肚子啊肚子,苦了你了。”

宁风摸着肚子,眼睛往水下瞄,两手张开,仿佛随时可能连手带人一起扑下去。

“咦,这么自觉?”

没花费他多少功夫,刚一低头呢,就看到一条漂亮的鱼儿摇着尾巴,游到身旁。

宁风老实不客气,两手一抓,顺手就逮了这条不怕人的鱼。

“晚饭有着落了。”

上得岸,施施然地穿好了衣服,升起了篝火,宁风一边烤着鱼,一边眺望美丽的湖泊,伴随着夕阳西下,慢慢笼罩入朦胧的薄纱里,看不真切。

“真是美丽啊。”

宁风摇头晃脑,感慨出声:“这样好湖,这样好的风光,就是有灵性成了妖怪都不奇怪呀,总比什么老树黄鼠狼之类成妖要唯美得多,嘿,湖妖。”

四下无人,湖泊沉默,只有水波晃动的声音,一如回应,一如感激。

夜,渐渐深了。

宁风吃了烤鱼,以手为枕,原本准bèi

欣赏下夜空的,许是太过疲累,星月还没有来得及冒头,他就沉沉地睡去。

做了,一个梦……

第五章 我说:花会开

“嗯?”

篝火旁,宁风忽然抬起头。

他的头顶上,星月隐没;他的身旁,篝火黯灭。

湖畔所在,浮动着淡淡的白色水气,环绕在宁风左近。

没有火光,没有星光,没有月光,本当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偏偏朦胧水光浮动,有种如梦似幻的清明。

“原来是个梦……”

宁风能感觉到四周一切的不真实感,“只是在梦里怎么会这么清醒?”

他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呢,“哗哗哗”的水声从身侧传来。水声不大,也足以在这静谧的夜里清晰得跟耳边轻语一样。

宁风转身,望过去。

那里,一个白色长裙拖地的女子,如一朵出水莲花,随风摇曳般盈盈走了过来。

“书生,奴家有礼了。”

“你是?”宁风还礼,打量对方。

女子长裙如水轻柔,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却不是那种弱柳扶风的病态之美,想相反,她有一张宁风觉得无比眼熟的圆脸。

像苏听雨,像琵琶鱼……

苏听雨带着稚嫩,琵琶鱼过于妩媚,眼前女子则每一寸肌肤都带着水润光泽,好像是水做的人儿。

“奴家生于斯,长于斯,无父无母,不见生人,从来也没有人给奴家取过名字。”

长裙女子伸出一只手指,指向镜湖方向。

“湖妖啊~”

宁风恍然大悟。

“呃。”他脱口而出后,有些歉然地道:“失礼失礼,是湖女,湖女。”

宁风心里面好像有排山倒海的巨浪在呼啸而过,做梦归做梦,他可还记得吃鱼那会儿还在想,这样美丽的湖泊要是有了灵性,化作了妖怪,也是唯美啊。

结果……

“真有湖妖,还直接跑进了我梦里来,这算不算是福祸自招?”

湖女轻笑,丝毫不觉得冒犯,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傍晚时候,奴家送到书生身旁的鱼儿,可还美味?”

“……甚是美味,惜乎刺多。”

宁风随口应着,心想:“我说呢,那鱼那么自觉地游过来,不怕人也不懂得躲,忒也好捉。”

话说完,他就反应过来,好像有什么不对……

人家好心好意地送鱼给你吃,竟然还挑三拣四嫌刺太多,这……不厚道啊。

宁风脸皮终究不够厚,连忙三缄其口,不说话了。

湖女眨了眨眼睛,不知dào

该怎么往下接。到底是说美味就好呢,还是说下次会注意点,挑刺少的?

难堪的沉默,持续了盏差功夫。

湖女确如她自己所说的,从来没有跟外人打过交道,一时不知dào

怎么开口?

宁风呢,他也不想问湖女怎么未经许可,就跑进他的梦里来。

沉默过后,湖女转身,面对湖泊以幽幽的语气开口了:

“我有一个愿望:

成为世上最美丽的湖。

可惜,湖形不够圆润,书生你看,东南方凸出一角,望之想死。“

湖女神情凄婉,伸手去拉宁风。

“好吧,一只爱漂亮的湖妖。”宁风腹诽着,起身与她并肩而立。

夜里,眺望湖泊,他本以为什么都看不到,可随着湖女一指,湖面水光荧荧而亮,好像将积蓄的月华都释fàng

了出来一样,竟是清晰地看到了湖泊东南方。

“……是不够圆。”

宁风应付着,他真心不觉得湖形不圆是什么问题,只是湖女也是女,他明智地不去争论这个问题。

“书生,奴家想请你帮一个忙。”

湖女期待地看着宁风。

宁风抬头,望天,觉得这句话分外耳熟。

“湖畔东南,有湖湾,铺陈白石细沙,细白可爱。书生若能以之填平湖之东南,使湖圆,奴家感激不尽,无有不从。”

湖女眼睛水汪汪的,让人怎么都狠不下心来拒绝她。

宁风完全没有看她,继xù

抬头望天,颇有泪流满面的冲动:“又是这样……”

他叹息一声,例行公事地问道:“可以教我修仙吗?”

“嗯,修妖也成啊。”

湖女面露为难,摇头,然后好像生怕宁风拒绝,接连不断地说着:

“湖中有湖珠,为世上珍惜之宝,取之富甲天下;

湖底有宫殿,相传是上代龙王所留,可为书生别府;

湖中有蚌女,妖娆多妩媚,乃是男人恩物……”

她不断地历数着湖里有的东西,就差在脸上写上三个字:“全给你”。

只要,宁风以白石填湖,使湖圆。

“那个……”

宁风打断湖女的话,诚恳地道:“小生从故纸堆中得知,世上有鸟,名精卫,最喜衔石填海。”

湖女水汪汪的眼睛眨个不停,不知dào

书生说这些干嘛。

“姑娘可去寻得精卫鸟,好生与它商量,说不准它就会改一改填海的习惯,反正填湖也没差。”

“那就这样,不耽搁姑娘光阴了。”

要不是手边没茶,端茶送客这种事情宁风肯定顺手就做出来了。

“书生不肯相助奴家吗?”

湖女楚楚可怜。

“不干!”

宁风摇头,斩钉截铁。

“奴家可以……”湖女前趋两步,又要许诺,天知dào

她湖里到底还有多少东西。

“停!”

宁风叹息一声,很是沧桑,“你不走是吧,那我走。”

怎么走?

湖女还没反应过来呢,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砰!”

宁风一拳头,直接擂鼻子上。

鼻血长流,仰天便倒。

……

“呜……痛……”

宁风猛地抬头,手捂鼻子。

“呃,差点忘了,那是梦啊。”

他自失地一笑,打开手看,果然半点血迹也无。

身旁篝火不知dào

什么时候熄灭了,宁风也不觉寒冷,因为——天亮了。

晨光铺陈开来,漫过湖面,在披于他的身上,暖暖的,所有的寒意都洗得干净。

“走吧走吧。”

“继xù

走,管他什么时候才是头?”

宁风站起来,理顺衣服,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湖泊上水光漫上了天,一眼望不到边,他看得深邃,好像要把整个湖泊收入眼中一样。

“古怪,我随想湖泊会不会成妖,她就真的成妖,还当晚就入梦给我看。”

“你是有意的吗?还是……”

宁风抬头望天,万里晴空,天亦不语,“……你有意的?!”

稍顷,他轻笑出声,摇头背起书匮,吟唱着无名的樵唱,向着山高水深处去。

背影渐去,樵唱依稀。

书生行踪,遍及湖海溪河,名山大川,个中多少事情,多少故事,湮灭在一载悠悠的岁月里。

这中间,有没有如老鼠延师而搬家,女鬼要挂遍桃山荡秋千,亦或是钓人的鱼,爱美的湖这样的事,或人,那就只有天知dào

了。

兴许,在某个年月,书生登台再当老师,或许会一一娓娓道来,引来惊叹一片。

时间,走到湖妖入梦的一年后。

冬去春又来,雪山皑皑,春风再似剪刀,也裁剪不了万年的冰川。

冰川下,站着一书生。

“是那样,又是那样,一直是那样。”

“没完没了。”

书生信手一扔,一副九连环被他扔到地上,“我的求道路,就是一副九连环吗?!”

“如果是这样,那我……”

“不玩了!”

宁风展颜一笑,觉得足足有两座雪山冰川那么大那么沉的东西,从他两肩上卸了下去。

“我有个想法,我要试一试!”

他深吸一口气,紧了紧背上书匮,一步步地向着雪山爬去。

转眼,又一年。

生命绝迹的地方,有一个书生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巅峰。

相传,这里便是人间的最高处。

“砰砰砰砰~~~”

须臾不离身的书匮打着滚儿掉落下去,不到一半就支离破碎,里面东西散落各处,旋即又被冰雪掩盖。

“啊啊啊啊~~~~~”

宁风站在雪山的最高处,仰天长啸,引得雪崩如怒,滚滚而下,整个天地,视线所及,都淹没在一片雪烟中。

“你们出来……出来……”

宁风大喊,好像要把十几年积郁的气,全部都随着这一声喊宣泄出去一般。

“……不出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这话一出,不知dào

是不是巧合,雪崩恰好力竭,整个天地安静下来,仿佛都被他这句话给惊呆了。

宁风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继xù

大声喊:

“我要是跳了,什么狗屁木鱼,什么狗屁道藏,自己敲去自己抄!”

这就是干脆的威胁了。

“阿弥陀佛~~”

“无量天尊……”

……

一个个人影,仿佛雨后蹭蹭蹭往外冒的笋,竟然真的不断出现,悬浮在雪峰之前的空中。

“大怒禅师,好多年不见了。”

宁风笑着打招呼。

他就这么一个个打招呼过去,有和尚,有道士,有神汉神婆,有妖魔鬼怪……

看着这些传说里跟神仙差不多的奇人们,不能不让人惊叹,宁风这过去的十几年,略充实啊。

“书生找和尚等人,可有什么事吗?”

老和尚慈眉善目,语气祥和。

“放心放心。”宁风笑得干净,还有一种轻快,前所未有的轻松,“我不是找你们求道的。”

“其实找你们也没有什么事……”

“嗯?”

刷刷刷,不知dào

多少道目光集中过来,没什么事?那是耍着他们玩吗?有那暴躁的,已经开始怒了。

“我……只是想验证一件事情。”

宁风低头,声音沉下,再抬起,恢复昂然。

大怒禅师,燕无妄等人看过来,似要开口。

宁风这次,却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深吸一口气,高声念诵:

“我要那漫天的神佛,都烟消云散。”

“啊~~”

数声惊呼,几个凭着请神之法飞天的神汉神婆们一个跟头栽下来,脑袋朝下,两脚冲天,倒插进雪地里。

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我说这雪峰之上,花会开。”

宁风声音在回荡,皑皑白雪,顷刻间生机勃勃,大片大片的姹紫嫣红铺陈开来。

生命的绝地,遍开繁花。

“原来真是这样……”

宁风住口不言,过往十余年发生的无数事,在脑海当中闪过。

当他漫步上山,想那山高水深,当有狐鬼,就真的有狐鬼;

当他直面妖魔,寻思如此妖孽,当有人斩妖除魔,就真的会有人仗剑伏妖……

“心想,就会成;

我信它存zài

,它就真的存zài



我认为当发生,它就会发生。”

“这个世界,真他妈的……假啊!”

宁风在笑,大笑,对面飞翔在天空中的奇人们面如土色。

“你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他抬头望去,伸手一指,划了一个圈子,将所有人都包括在其中。

什么敲破木鱼,什么磨洗神剑,什么填平湖泊……

宁风衣袂飘飘,烈烈有声,一如此时心境。

纠缠了他十几年的疑问,终于要解开了吗?

“阿弥陀佛~”

大怒禅师长眉颤动,叹息出声:“和尚等人,并无恶意,只是想通过那些琐事,将书生你永远地留下来。”

“天不让我辈传授超脱之道于书生,也是此理。”

“不想你离开。”

众皆点头。

宁风似有所悟,又似还有一个关键点,没有能想通。

“罢了。”

“不重yào

了。”

“我累了~~~”

宁风还在笑,笑得疲惫。

书生累了!

“我曾做过一个梦,梦里老道士一袖子展开,天都给遮了,一只舞着棒子的威风猴子‘嗖’地就被收进去了。”

“等等,为什么会有猴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展开袖子,迎风而展开。

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无论是大怒和尚,还是剑仙无妄,还是那过往十几年中曾出现的各路神仙妖魔,尽不能逃!

整个雪峰,顿时清静了。

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我还做过另外一个梦……”

空无一人的雪域,宁风独自侃侃而谈。

“……梦里有一只大猴子擂着胸咆哮,头顶一尊大佛在笑,然后巨掌就压下来。”

“等等,为什么又是猴子?”

宁风笑如大佛,一只手高高举起,翻掌而下,梵唱不尽,巨大的手掌拍落下来,如要拍沉整个世界。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巨大的轰鸣声震动天地,目之所及的一切如岛屿沉没,整个天地都黑了下来。

最后的光亮处,宁风双手张开,在雪峰塌陷的时候飞起,一身衣物湮灭。

不住地向上飞,飞往最高的地方。

“其实……”

“我还想知dào

,那块九窍石,到底是什么东西?”

宁风身后,整个世界,为黑暗吞噬,无言以对……

第六章 太阳神宫

乾洲,天都山,太阳神宫!

煌煌建筑,矗立在天都山巅,赤铜为砖瓦,红玉为栏,宫殿巍然而肃穆,俯瞰群山。

宫殿内部,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时辰快到了。”

宫殿上首处,一尊尊高达数丈的塑像脚下,一个白袍老者淡淡出声。

说话间,老者的目光凝望向前,那里有一颗晶莹剔透,大如西瓜的晶石悬浮着,不断地散发出乳白色的明亮光辉。

短短一句话的功夫,晶石光辉便又暗淡了些许,仿佛风中烛火,随时可能熄灭模样。

“嗯,师兄说得是。差不多只剩下一两息的功夫,太阳神石便要散尽光辉,应该到此为止了。”

白袍老者旁边,一个打着哈欠,看上去只有八九岁大小的女童应和着。

两人之外,尚有七八人在站立在塑像脚下,凝望着太阳神石。

他们或是正值壮年,或是老至耄耋,随随便便站着,气度森严,尽显不凡。

除了白袍老者和女童外,其他人并没有插口,而是望向宫殿的正中。

那里有数十个少年男女盘膝而坐,有的周身颤动,有的眉头紧皱,有的痴痴发笑……,千奇百怪,莫可名状,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所有人眼睛都紧紧地闭着。

在这数十少年男女外,还有二十余看上去同样年纪的少年人站立在一旁,一个个都是心有余悸,又喜不自胜模样。

他们当然值得欢喜。

自从他们自魂境中醒来,便是乾州第一宗门,天下七宗之一太阳神宫的内门弟子了,何其荣耀!

眼前这一幕,则是太阳神宗择取弟子最重yào

的一关

——洗神劫!

所谓洗神劫,便是参与弟子都通过宗门长辈主持秘法仪式,将神魂投入到魂境当中。

但凡能经过魂境磨砺,在规定时间内醒来的,就算是通过洗神劫了。

一众盘坐少年人身前,有一个门户大小,奇光汇聚旋转而成的漩涡,是为魂境。

“掌门师兄,你看!”

“又有一个!”

上首处的一个黄袍中年人突然出声,同时伸手向着盘坐于地的一个少年一指。

“咦?!”

顿时,无论是上首处的数人,还是那些站立于一旁的少年男女,尽数把目光集中了过来。

集中了所有人目光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年纪,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干净,明澈至透明般的干净。

他此刻盘坐于地,双手自然垂落在膝盖上,眉眼间有白光在吞吐,如人在呼吸一般。

“刷!”

突然,一道白光从奇光漩涡中冲出,径直冲入那个少年的眉心处。

霎时间,少年周身一颤,旋即脸上神情平复下来,有一种渡尽劫波般的安心。

“成了!”

黄袍中年人抚掌而笑,遥指着少年说道:“此子倒是幸运,于最后时刻神魂通明,洗神而出,得入宗门。”

“这便是有缘了。”

白袍老者捋着胡须点头,回忆了一下,道:“此子名叫宁风是吧,他该就是这代最后一名神宫弟子了。”

话音刚落,宁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有片刻茫然,旋即化为清明。

“原来……”

“是这样!”

宁风望着那旋转不停的奇光漩涡,仿佛可以透过漩涡,看到无数幕景象,十数载光阴,在其中流淌而过。

书生负匮,踏遍千山万水,遇尽神仙妖魔,求一传授而不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这不就是黄粱一梦吗?!”

宁风先前在半梦半醒间,并未错过上首处几人的话语,此刻脑子清明,很多讯息一下子涌了进来,什么都明白了。

他是宁风,他也不是宁风。

一十六年前的某一天,他在睡前还在一个科技发达名叫地球的地方,醒来后,就成为乾州一个生而知之的婴儿。

一开始的时候,宁风还以为这是一个类似地球古代的世界,想过攻读诗书,也想过混吃等死纨绔子弟的幸福生活。

不曾想,这竟是一个有着神仙妖魔,能长生久视,可以出入青冥的奇妙世界。

神妙的是,在魂境之中的书生宁风,完全没有这些记忆。

“在这个神仙鬼怪到处都是的世界,四书五经只合拿来擦屁股,学来干嘛?”

“原来在魂境里的那句话,我竟是有感而发啊。”

宁风回忆着过去十余年的经lì

,脸上不由得带出笑容来。

得知有神仙妖魔,怎甘生活平淡?

宁风矢志求仙,又有一个虽然以世俗眼光看来不太成器,偏偏就能倾家荡产,毫无理由地相信、支持自家儿子的父亲,终于在十三岁那年,机缘巧合下拜入太阳神宫。

外门三年,挑水砍柴,夯实根基,终于在一个时辰前,走到了最重yào

的一关:洗神关,魂境磨砺。

“三年前,外门三千六百人,能走到这一步的,竟然只有一百人。”

“现在……”

宁风抬头望一眼,站在旁边洗神而出的,竟然只有二十九人,加上他,不过三十之数。

“三千取三十,百中不留一,仙路之难,第一步就见得端倪了。”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先他一步的少年人们,最终定格在一个立于众人之前的少女身上。

少女白衣,圆脸,上一刻还一脸关切,四目相对的瞬间小脸一板,面无表情模样。

“陈昔微!”

“我说呢,怎么苏听雨,琵琶鱼,湖女……,个个都长得一张可爱圆脸,原来是日有所思,魂有所牵。”

宁风笑得愈发干净,愈发灿烂。

外门三年相处,这是他最喜欢的女孩子。

“她总是那么优秀,总是超过所有人,还好,这次我跟上了她的脚步。”

“没有被她甩远喽。”

宁风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神石,离他苏醒一个呼吸时间不到,神石暗淡,三年积蓄的太阳光辉,散得干干净净。

“……也不错了,能得三十人,不比往年稍差了。”

白袍老者冲着宁风点了点头,温和道:“宁风,你且起来,站到一旁便是。”

宁风忙起身,躬身行礼,走向陈淡宜他们那方去。

走得近了,那些压抑不住兴奋少年的说话声,依稀传入耳中。

“这次真是侥幸,魂境中我差点就没能坚持住,好悬没落选了白鸦兵。”

“我也是,不过我后来进的是黑鸦兵,真是难啊,好几次差点没有能坚持下去。”

“是了,我听宗门长辈提起过,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是这样:惟上智与下愚,能坚忍不拔。我们的魂境考核,就是磨练、体现我们的意志,只有意志坚定,坚忍不拔者,才能在规定时间内洗神而出。”

“……”

宁风的脚步,不由得一滞,尤其是看到那二十几个少年人大都被引发了谈性,小声地交流着魂境中经lì

时候。

“怎么……不一样……”

宁风咽了口唾沫。

他看得真真的,那些少年人即便没有插**流,说出魂境经lì

者,也都一脸深以为然,丝毫不以那些人的谈论为怪。

显而易见,他们经lì

的都是一回事情。

“我经lì

的,跟他们,截然不同!”

宁风再清楚不过,他经lì

的魂境洗神劫里,有大怒禅师,有剑仙有湖女,连半夜请人教书的一窝老鼠都有,偏偏就没有什么白鸦兵,黑鸦兵。

“我在魂境中的经lì

,侧重的也不是坚忍不拔,而是阻止,阻止我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会不一样?”

宁风强行收敛心神,前世二十几年,乾州十六年,再加上魂境中的十几年,他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少年人,深知事出寻常必有妖的道理,怎敢轻易显露?

在外人看来,宁风的脚步只是顿了一顿,甚至连这一点都没有人察觉,只有陈淡宜若有所觉地看了他一眼。

上首处,太阳神宫的各峰山主们交谈依旧。

“时辰到。”

“将这些孩子们唤醒吧。”

白袍老者袖子一展,璀璨的太阳神光从袖中迸发而出,裹住太阳神石纳入袖中。

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决定了剩下七十个少年的命运。

他们过去的三年外门经lì

或不白费,却注定是无缘于顶级宗门太阳神宫了。

白袍老者话音刚落,余下的山主们还没有做出反应呢,异变突生。

“轰隆隆~~”

宫殿剧烈晃动,所有人立足不稳,宁风在内的少年们措不及防下全部跌坐于地。

“隆隆隆~隆隆隆~~~”

整座宫殿不住地晃动着,好像有巨人在外双手抓住宫殿,要将它抓起掷飞一般。

震动并不是来自于外,而是发生自内部。

在异变发生的一瞬间,在场所有人便都知dào

了源头所在。

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魂境所在,那个奇光漩涡扭曲成无法言述的各种形状,个中的奇光旋转时快时慢,目光落在其上,一刹那就让人头晕目眩,有呕吐的感觉。

“这是什么情况?”

宁风大吃一惊,同时心中咯噔一下,莫名地悸动让心脏险些停跳。

毫无理由地,他就感觉这个变化,好像跟他有关系。

太阳神宫的山主们一个个更是神色大变,魂境于太阳神宫中存zài

不下万年,每一代的神宫弟子都要往其中走上一遭,何曾发生过如此情况?

纵是绝世高人,亦不由得为之刹那愣神。

众目睽睽之下,魂境不住地坍塌,向着中心处凹陷,无数斑斓瑰丽,又毫无意义的景象在其中倏忽闪过。

突然——

宁风瞳孔皱缩,在魂境的最中心处,扭曲得最厉害的地方,他看到一样熟悉无比的东西。

“九窍石!”

“魂境的最核心处,是九窍石!”

这个念头才从他心中萌生出来,下一刻,存zài

一如亘古便有,所有人都以为会永远存zài

的魂晶,如梦幻泡影般,倏忽之间,湮灭无踪。

“魂境!”

“这是怎么回事?!”

白袍老者震惊无比,原本略显佝偻的身躯一下停止,气息勃发无法自制,如太阳风暴肆虐宫殿。

宁风等少年为威势所冲,一个个身不由己地向后飞去,直撞到宫殿角落。

“这是……”

宁风终于保持不住镇定,神色大变。

不是为了白袍老者展露出来的威势,而是,他的脑子里,多出了一样东西……

第七章 心之所善,九死未悔(上)

“九窍石!”

“它怎么跑我脑子里来了?”

宁风以手捂口,就怕自个儿一不留神,惊叫了出来。

在这一片混乱情况下,他的动作倒是半点不扎眼。

在魂境崩溃,奇光漩涡坍塌的一瞬间,宁风脑子里就凭空出现了一块淡紫色,有九窍的石头。

这块石头他再熟悉不过了,魂境中足足佩戴了十几年,怎么丢也丢不掉的恋家货。

“难道……”

“是了,一定是这样!”

宁风恍然大悟,魂境中留下的最后疑云,豁然散尽。

“魂境中那些老家伙们,还有他们代表着的天意,想留下的怕未必是我吧?”

“而是——它!”

“九窍石在,魂境就在;九窍石随我而去,魂境不存。”

“怪不得了。”

宁风这会儿身边都是惊慌失措的少年们,毕竟上面那些高高在上神仙一样的太阳神宫各峰山主都跟见了鬼似的,也怪不得他们如此。

看到他们,宁风又想起一事。

“对了,我的经lì

,跟他们截然不同,定然也跟这块九窍石有关。”

“当然不同了。他们是去经lì

魂境考验,我是去夺人根基,把人命根子都给打包带走了,这待遇能一样吗?”

宁风忍了又忍,才克制住没有让笑容浮现出来。

“只是……,为什么选我?”

“万年以降,进出魂境者不知凡几,为什么会选我?”

“还有,这块九窍石,它到底是什么?”

宁风又想起该死的九连环,感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疑云伸了一个懒腰,又重新笼罩下来。

“总会知dào

的。”

想不通,只好暂时放下,他想不放下也不成,宫殿之中,轩然大波!

“申不疑,拜见老祖!”

当代太阳神宫掌教,白袍老者申不疑,冲着上首塑像,行跪拜大礼。

申不疑后,剩下的八峰山主,同样大礼参拜。

“咦?!”

宁风眼睛瞪大,惊讶地看着眼前一幕。

申不疑等人面前塑像罗列,无不高达数丈,整座宫殿周遭更是浮雕无数,或呈龙蛇,或显神魔,皆是辉煌正大,堂堂之气。

无论是塑像还是浮雕,在魂境消失,宫殿剧震的一瞬间,“刷”地一下,如太阳光在其中流淌,一一亮了起来。

亮起的不仅仅是光,还有神,恍若一瞬间,这些本当只是装饰的东西,一下子有了生命,带出了神韵。

最引人注目的,是三尊高大的塑像。

三尊塑像的头部大放光明,仿佛各自擒拿下来一颗太阳,化作冠冕带到了头上一般。

申不疑等人,大礼参拜的,就是他们。

“让开!”

三尊塑像中居左的那尊开口,宫殿剧震,申不疑等人慌忙退开。

“咔嚓咔嚓~~”

众目睽睽之下,塑像动了。

它抬起一只脚,一步踏下,宫殿为之**,不堪重负。

再抬起一脚,跟上,然后……

“轰~~”

高达数丈,通体赤铜,重达万钧的塑像,它推金山,倒玉柱——好吧,其实就是左脚绊右脚——轰然倒地。

“我去……”

宁风有整个世界都崩溃了的感觉。

太阳神宫掌教都要跪拜的存zài

,就这么绊倒了……绊倒了……

看到这一幕,申不疑等人反应迅捷,一个个抬头望天,仿佛头顶不是枯竭的宫殿穹顶,而是什么白云苍狗壮美长空似的。

“哼!”

一声冷哼炸开,偌大铜像四分五裂,每一块碎裂开来的赤铜在空中就溶解、湮灭,化光而散。

下一刻,一个同样高达数丈,通体纯由太阳光凝成的巨人,一步迈出,伸手抓向魂境消失的地方。

“厉害!”

“这肯定是修liàn

到高深境界的太阳法。”

“……”

少年七嘴八舌,震惊羡慕,宁风屏住呼吸,双手不由攥成了拳头。

“刷刷刷~”

凝光现身的太阳神宫老祖手掌间,有无数道光在来回穿梭,编织成了光的罗网,笼罩住一切,纤尘都不能逃。

“他会发xiàn

吗?”

宁风忐忑,脑子里那块九窍石要是被发xiàn

,他乐子就大了。

“掌教真人,诸峰山主,还有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神宫老祖……,这阵仗太大了,完全扛不住啊。”

“魂境竟然这么重yào

……”

神宫老祖的神光罗网探查持续了不到一个呼吸时间,宁风却觉得一辈子都没有这长。

好不容易神宫老祖收手了,宁风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他老人家竟然沉吟不语……

“……您老倒是说话啊。”

宁风嘴角抽搐,索性眼睛一闭,不去看他,爱怎样就怎样吧。

“魂境万年,神宫弟子,皆出磨砺,然世上终无亘古永恒,没了,便就没了吧。”

与之前那声“让开”如出一辙,当是老祖声音。

“魂境,寿终了。”

宁风还是闭着眼睛,听了这结论,松了口气之余,腹诽道:“那倒未必。”

这个时候,申不疑的声音响起:“老祖,那三年之后的魂境磨砺,洗神劫……”

“不疑!”

老祖声音转厉,“你是我太阳神宫,当代掌教。”

“是。”

“天下魂境,又不止一处。”

“嗯?”

宁风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睁开眼睛望过去。

“这好像话里有话啊。”

这么想的可不仅是他一人,申不疑若有所思,再问:“老祖,若对方不肯商榷,无法求取,如何?”

“尽可夺来!”

神宫老祖摆了摆手,好像在随口说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话说完,他纯由太阳光凝成的身躯猛地向内坍塌,光芒万丈,一轮太阳高悬而起,下一刻化光而散。

光风过处,偌大宫殿恍若春风吹拂,和煦温暖。

“不疑谨尊老祖谕令。”

“恭送老祖。”

申不疑脸上似乎带着笑容,其余诸峰山主,亦含笑行礼。

宫殿中的少年们,无论是宁风所在的这三十人,还是后续茫然清醒的七十个,尽数目瞪口呆,犹自沉浸在刚才所见一幕里。

“霸道。”

“太阳神宫,真是霸道的可以。”

“嘿,尽可夺来,这四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底气不是一般的足。”

宁风放下担心事后,开始与有荣焉,自家的确是进了一个了不得的宗门。

恭送了神宫老祖离去后,那些游走点亮整座宫殿的太阳光也不知dào

在什么时候悄然隐没,申不疑等人低声在商量着什么。

好一会儿,他们才反应过来,申不疑向着少年人们摆了摆手,道:“通过洗神劫者,带至偏殿,暂且安顿。”

“未过者,送去外门,去留两便。”

掌教真人说完,自有人带着宁风等人离开。

且不说那些未曾通过,又昏迷到最后弄不清楚情况者如丧考妣,就是宁风身边那些人,脸色也大都不怎么好,一步三回头,怎一个失望落寞了得。

一直到他们离开宫殿,申不疑等人都还在谈着什么,没有注意到少年们的殷切目光。

“哎,族里在神宫的老人说,往年掌教真人不是都会分别接见先行度过洗神劫的弟子,面授机宜,赏赐宝物的吗?”

“是啊是啊,听说不仅是掌教,还有各峰山主也会提点、赏赐准bèi

收入门下的。”

“真倒霉,一定是魂境寿终,他们没心思了……”

“倒霉……”

出了宫殿,没了约束,那几位当先出魂境者唉声叹气,原本期待落空,同代领先的优越感更是不用提了。

“原来是这样……”

宁风看着他们斗败公鸡的样子很是想笑。

他倒是没损失,反正表面看来,他就是一个吊车尾。

行至偏殿,一众少年入内。

偏殿里倒是没有什么装饰,地上铺陈着丈许见方的赤铜砖,零散数十个蒲团随意地拜访在上面。

偏殿的顶部还有四面,悬挂着十余个灯盏,每个灯盏上镶嵌一块光石,在不住地散发着阳光般的光亮。

没了优越感的少年们也无心去论什么座次,大家随便坐下,一开始还互相攀谈,后面无不沉默下来,默默地消化魂境中经lì

,先前震撼一幕。

宁风寻了一个角落座下,没有特意往陈昔微那边靠,脑子里的九窍石让他心始终悬着,不知祸福。

刚一在蒲团上坐定,他两手上翻,自然而然地就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这不是有意的,实在是外门三年锻炼,身体已经形成本能。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宁风闭上眼睛,不住地想着九窍石的模样,心声发问。

他能感觉到,盘踞在其脑海中不可知之地的九窍石颤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应。

“嘿,把你挂在脖子上十几年了,现在这样还真冷不丁有些不习惯。”

宁风随口说着,本也没指望九窍石会做出什么回应,不曾想话音刚落,意wài

就出现了。

他掌心朝上搁在膝盖上的手掌猛地一沉,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

“……不是吧?!”

宁风心里面咯噔一下,连忙睁开眼睛。

只见得,一块淡紫色的圆形石头,上面布着九个孔窍,就这么静静地躺在他掌心上。

“惨了……”

宁风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叫起了撞天屈,“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不用这么听话吧。”

他觉得脖子僵硬得跟落枕了一样,艰难地抬起来。

隔着七八个蒲团位置,陈昔微也正好望过来,目光碰个正着。

然后,她下巴一挑,别过头去。

附近,数个围拢着陈昔微的少年察觉到他们目光交流,各种不善地冲着宁风瞪过来。

“呃~”

宁风看看他们,再低头看看掌心九窍石,瞬间无视了那些人。

“看他们的样子,嗯,情绪稳定。”

“这么说,他们看不见你,对吧?”

九窍石默默不语,只有那温润的感觉,透过掌心传递过来。

宁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将心神集中到掌心,集中到九窍石上……

第八章 心之所善,九死未悔(下)

“嗖~!”

宁风身躯微不可觉地颤动了一下,犹如进入魂境感受重演,感觉眉心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出来,吸入到九窍石中。

须臾之间,换了天地。

“这就是九窍石里面吗?”

宁风好奇地感受了一下自身存zài

,抬头望。

这是一个封闭的,自成天地的世界。

有山,有水,有曲径通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宁风站在山脚,旁边是池塘。

“这个应该叫做九窍池吧?”

宁风看了半天,摸着下巴说道。

他旁边的池塘,一口连着一口,从只有水井大小,到最后一个大如湖泊。

这九口池塘地势由低到高,最低的是身旁那口,一如水洼;最高的在山之巅,若是水光潋滟,当跟天池差不多。

现在只有宁风身旁那口水洼里,蓄有水。

“如果水有金色的话,那也算吧……”

宁风保持着摸着下巴的姿势,在水塘边蹲下,好奇地打量。

这个池子里晃荡着满满一池金水,泛出最纯粹金光,若拿黄金的光芒与之相比,宁风上中下三辈子的经lì

加起来,也没看过纯度这么高的金子。

金光晃悠悠,给人感觉是随时可能满溢出来,涌入到下个池子里。

“嗯,看来是一个池子满了,才能给第二个池子蓄水。只是……这金水有什么用呢?”

“洗澡吗?”

宁风想起在魂境,于湖女那个湖里洗的澡,顿时觉得悠然神往,心旷神怡,很有真下去的冲动。

他正蹲着呢,伸手方便,想到便做,直接伸手下去试。

“咦?”

宁风的手直接从金水里面穿了过去,一点接触到什么的感觉都没有。

“碰不到吗?”

“那还是算了……”

宁风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望着前方的山。

山有径,曲径通幽。

“上去看看吧。”

宁风举步,上山。

整个世界静悄悄的,未免少些鸟鸣山更幽,蝉噪林愈静的雅致,又胜在无处不在洋溢的安心,安全感觉。

宁风漫步在曲径,仿佛婴儿在母亲的肚子上学步,无与伦比的感受。

“咦?!”

“这是……”

宁风蓦然止步,在他前面,有一块石碑矗立着。

石碑背靠一块古朴大石,上面空无一字,莫名就有沧桑无比,仿佛静静站在那里看破了无尽岁月的味道流淌出来。

“我敢指天立誓,刚刚山下看,这里绝对没有这么一块石碑,不然就让神宫老祖那一摔砸我头上。”

宁风自言自语,不是为别的,只是为了缓解心中紧张。

猜也猜到了,这突然冒出来的石碑,绝对非常之重yào



“呼~”

宁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伸出一只手,抚摩石碑。

“刷刷刷~~~”

手掌过处,宁风眼睛不由得眯了一下,两行金色的字迹浮现出来,晃得他眼睛疼。

“亦~余~心~之~所~善~兮~”

宁风一字一顿地念出来:“虽~九~死~其~犹~未~悔~”

“轰~”

宁风脑子里轰然剧震,一片空白,只有十四个大字金光闪闪,熠熠生辉,悬浮当空。

同一时间,整个九窍石世界剧烈地震动着,肉眼可见第一池金水水位在不断地下降。

前前后后,加起来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到,整个池子的金水见底,露出干涸的池子底部。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这十四个大字一个个从石碑上飞出,撞入宁风的眉心中不见。

不知不觉地,宁风手掌从石碑上滑落下来,缓缓跌坐。

他刚刚触碰到地面呢,心神就被抽离,陷入了一个无比诡异的情境当中……

……

漫漫黄沙路,两行脚印从这一头,蔓延到了那一头,一直去往天边。

宁风跋涉在沙漠,一步一个脚印。

走过沙漠,横穿戈壁,涉水大川,攀爬雪山……

在沙漠里倒下,在戈壁中昏厥,在大河里淹没,在雪山中掩埋……

他一次次地倒下,转瞬又会站起来,行若无事,继xù

跋涉。

永无止尽一般。

宁风忘记了跋涉的目的,忘记了要去的地方,忘记了疲惫,连回头连止步连自己,全都忘得干干净净。

只是向前,向前,再向前。

……

许久许久,宁风全身毛孔张开,汗水瞬间涌出,整个人如同刚刚自水里面捞出来的,喘着粗气睁开眼睛。

这一次,与片刻之前从魂境中苏醒完全不同。

宁风的眼中一片清澈,没有茫然,没有浑噩,清澈见底的怪异,仿佛麻木,又犹如看破了一切。

“好可怕……”

他吐出一口浊气,忙不迭地站起来,好像生怕再坐下去,又会进入那个境界一样。

在站起来的一瞬间,宁风眼前一花,似是看到曲径蜿蜒而上,上面一片片的金光升腾而起。每一片的金光里面,都蕴含着某种情境,如有生命般地在召唤。

下意识地,他一步就迈了出去。

“呃~!”

宁风一步才落地呢,就被毫不留情地推了出来。

那股力量无形无质,又不可抗拒,总而言之,不可越雷池一步。

“这是怎么回事?”

宁风挠着头,回身看到金水干涸的第一池。

“嗯?”

宁风有些明白了。

“我能走到这里,能看到这块石碑,能进入刚刚的境界,是那池水的缘故?”

“想再往上,想得到更多,就得重新积蓄金水?”

这个现在没法验证,宁风一边沉吟着,一边掉头向下。

在掉头的一瞬间,他眼角余光瞄到,那浮现出两行金字的石碑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背靠的沧桑巨石矗立在那里,分外孤独。

“跋涉最后,那种麻木不仁与失去所以意义,就好像是变成了石头。”

走回第一池旁边,宁风回想先前景象,拿手背抹着额头,真被他抹下雨水一样的汗来。

这是吓的。

“这是什么心法,把人修liàn

成石头吗?”

宁风心有余悸,只是稍稍回想此前感受到,眼神都不一样了,清澈得吓人。

与此同时,那种一路跋涉,永无止息的景象重新浮现出来。

宁风有一种明悟,终于知dào

他得到了什么:“这是一门心法!”

“心法:九死!”

他托着下巴,在干涸的池边坐下,陷入思考。

“这不是练气、筑基、金丹、元神、法相的境界,也不是具体的功法,它是一种心境修为,心境法门。”

“第一重天的心法,就是九死!”

“不知dào

以这一层心法,来辅助功法的修liàn

,会有什么效果呢?”

宁风记吃不记打的性子是改不掉了,这会儿又开始憧憬九死心境的用处来。

“想要变成石头,估计也没有那么容易……”

宁风这倒不是自我安慰,冷静下来一回想,他就发xiàn

了一件事情。

“九死心境,我压根就还没有真zhèng

悟透,连变成石头的资格都没有。”

再次明确他将那种感受牢牢地记住,随时可以再次进入九死心境后,宁风放松下来,整个人仰躺到地上,双手枕于脑后。

九窍石世界里的天一层不变,看得人百无聊赖。

“咦,好像有哪里不对?”

宁风猛地反应过来,“我现在头脑怎么这么清醒?”

他还记得先前的状态。

宁风进入魂境,不过一个时辰,然而在里面,他却是真切地度过了十几年。

清醒之后,又是九窍石事,心神崩得紧紧的,在刚到偏殿方一放松下来,整个脑子就如浆糊一般。

事实上不仅他一人,偏殿中三十个少年人,有一个算一个,脸上都有难掩的疲惫之色。

这是精神层面的疲惫。

神宫将他们先行带到偏殿安歇,本就有让他们稍稍休息,回复一下的意思。

现在呢,那种疲惫消失得无影无踪,宁风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这么精神过。

“这是九死心境带来的?”

宁风面露喜色,先前到现在,能导致这一变化只有一个。

他从地上蹦起来,活动了一下,只觉得精神饱满,浑身舒泰,很有立kè

开始修liàn

一番的冲动。

“回头出去,立kè

试验一下,如果每次都是这样,那别人修liàn

一个时辰就支撑不住了,我岂不是可以修liàn

两个,五个,甚至一整天?”

“这便宜占大了!”

宁风期待得不行,还有点得陇望蜀地眺望前面山路,想到现在还迈不出去的那一步。

“九死之后,又是什么?”

“前面还有很多东西,不过却不是我现在能得到的。”

“除了九死心境为基础外,怕还跟这金色池水有关,积蓄更多的池水,应该就能继xù

向上。”

宁风看着身旁干涸的池塘,有些苦恼,“只是……这金水哪里来的?”

“总不成是凭空生成的吧?”

“还有得研究了。”

宁风倒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感觉,反而饶有兴致,斗志昂扬。

“这才有意思!”

“走着看吧!”

宁风转身,一步向着身后踏出。

这一步抬起时候,他还身处在九窍石世界;这一步落下时候,他已身在偏殿。

面前,是陈昔微!

第九章 药师琉璃

“你在发什么呆?”

陈昔微站在宁风面前,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眉头有些皱皱的,好像有些不满。

靠得太近了,抹去两个拳头的距离,两个人脸都要贴一起去了。

宁风不用回头望,都能感觉到有一道道火辣辣的嫉妒目光刺过来。

“没什么啊,只是有些累了。”

宁风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说道。

他总没法说刚刚进去到九窍石里面溜达了一圈子,很有收获哦。

陈昔微神情缓了下来,声音转柔:“嗯,宁风,提起精神来,刚刚经香阁的长老过来通知了,说七天之后,就是扶摇会。”

“经香阁……七天后……扶摇会”

宁风经过“九死心境”,这会儿精神再健旺不过了,老虎都能打死两只,思维自不会迟钝,立kè

捕捉到陈昔微话里面的重点。

“经香阁”名字如此雅致,他听一次就不会忘记。

那里,是天下七宗之太阳神宫的重地,除了藏有无数功法秘谱外,万年修仙界多少异闻隐秘,珍禽异兽,天材地宝资料,无所不有。

经香阁长老,更是整个太阳神宫内外门弟子中的传说人物。

偌大经香阁,又是重地,却从来只有他一个人负责,相当之古怪。

有说他修为精深,不下诸峰长老,更可能是传说中的老祖;也有说他不同修liàn

,只是平常老朽的。

没有人知dào

,也没有人敢试。

经香阁虽然神mì

,但等正式入门后,定是有资格去的,宁风注意力大多集中在“扶摇会”三个字上。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扶摇会,就是宁风他们这些雏鸟们扶摇直上的日子。

每隔三年,太阳神宫开扶摇会,诸峰之主择弟子入门,并为新晋弟子亲自系上代表太阳神宫弟子身份的太阳巾。

太阳神宫有独门大法,号为“大日巡天法”,扶摇会上景象借着“巡天法”,只要修为足够能凝视大日者,都可以从太阳里看到扶摇会上景象。

换句话说,宁风等三十弟子,凭着太阳神宫威凌天下之势,在那一天,便会在天下间无数大能者目视下,拜入山门,正式成为神宫弟子。

尚未行走天下,就入各方眼界,只要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不能自已。

宁风咂了咂嘴唇,对那个七天之数颇有怨念,恨不得马上就开始。

“……等等就有杂役领我们前去休息,三天之后,才准许离开神宫。”

“宁风,你还有几天时间,可以好好计划一下未来打算主修哪一门功夫,再选好拜入哪一峰门下。”

这两句话,陈昔微是看着宁风的眼睛说的,说得很慢,咬字清晰。

宁风脑子一转,就明白过来了。

陈昔微这是想跟他说,如果有可能就活动一下,提前定好拜入最适合自己的神宫一脉,这样对以后的发展有好处。

“只是……”

宁风苦笑,他可不是什么修仙世家子弟啊,哪里能疏通得门路?

“扶摇会上,我会拜入天择峰!”

陈昔微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转身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咦,好像话里面有话。这算是暗示吗?”

“还有,这么快就确定了?”

宁风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说起来,我还真不知dào

陈昔微是出自哪一家,平日里讳莫如深,不知dào

有什么不好说的?”

收回目光,宁风暗暗对自己说:“下次再进入九窍石世界,一定要寻个无人的地方。先前竟然经香阁长老进来,宣bù

那些事情,我都一无所知。这也就罢了,若是有危险……”

想到那个结果,比如身体给豺狼虎豹什么的给拖走了,堂堂预备仙人喂了野兽,那笑话就闹大了。

正自反省间,偏殿大门被人推开,阳光倾泻而入,晃得殿内少年人睁不开眼睛。

等他们适应了光亮,便发xiàn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身材窈窕,面容清秀,服饰浅葱色的少女,在盈盈行礼。

偏殿中都是少年人,明知dào

这些浅葱少女就是引领他们前往休息的杂役,还是手足无措。忙不迭地站起来手脚不知dào

往哪里放的有,慌慌张张回礼差点把人家小姑娘当仙女拜的也不少。

宁风心中有事,只是随意地摆手,示意对方头前引路,便没有太过在意。

等他在浅葱少女的引领下走出偏殿,一抬头,才发xiàn

他与陈昔微两人竟是一起最早出来的。

宁风冲着她笑了笑,还举手打了个招呼,陈昔微“哼”地一下别过头,往另一个方向去。

“六月天,变得快,不好伺候啊。”

宁风放下手,感慨着,突然问道:“你说是吧?”

“啊?”

浅葱少女吓了一跳,左顾右盼了下,才确定是问她。

“没事,走吧。”

宁风笑了笑,笑容干净,眼神清澈,看得少女一呆,才回过神来连忙带路。

一盏茶功夫不到,便到了神宫为他们安排的临时住所。

“多谢姑娘了。”

宁风礼貌地感谢,随后就把自己关入了房中。

才踏出一步,他就“蹭”地一下将脚步缩了回来。

“啧啧啧,真是奢侈啊!”

宁风目之所及,这间静室无论是地板还是墙壁尽数铺陈着红玉,散发着洋洋暖意,仿佛是冬天漫步在阳光下的感觉。

最引人注目是一张足足有一丈长,六尺宽的红玉床,其上摆放着一方淡黄色蒲团。

无论是如此完整巨大的红玉,还是其上怎么看都不是凡品的蒲团,哪一样都不是寻常可见的。

“可惜不能长住。”

宁风遗憾地摇头,迈步走向玉床所在。

踏入静室里,他就闻到不知dào

从哪里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如兰似麝,心神不由得放松下来。

“安排这样的静室让我们休息三天,方才准许离开,应该就是为了弥补新晋弟子在魂境中损耗吧。”

“神宫真是用心良苦。”

宁风啧啧称奇,大感满yì

。这种对门下弟子的关心,对比先前听见的“尽可夺来”之霸道,让人大生归属之感。

“天下七宗,名不虚传。”

宁风很快放下这些念头,随意甩飞了鞋子,怕上红玉床,端坐在淡黄色蒲团上,自然而然地摆出五心朝天姿势。

“终于可以验证一下了。”

宁风深呼吸了数次,平缓了下心中急不可耐,开始默默运气在外门修liàn

了三年的《药师琉璃经》。

这门功法的来历,在他得知的第一天就咋舌不已,对太阳神宫之霸道有了崭新认识。

听名字就知dào

,药师琉璃经明显是一门佛家功法,虽然只是筑基所用,到底是佛门正法,绝不外传的。

偏偏,这药师琉璃经有个特性,它是天底下少数几门,在入门阶段就有洗练皮囊,打下基础,为日后转修太阳神宫正法做准bèi

的功法。

按药师琉璃经中说法,那叫做:身如琉璃,内外明澈。

就是这八个字,引起了太阳神宫兴趣。既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了,日后不正好转修太阳正法吗?最能容纳太阳神光之力吗?

那还等什么?!

为了这部入门打基础的功法,太阳神宫找了由头,跟佛门硬碰硬地做过了几次,强行将此法讹了过来。

多少年过去了,这部《药师琉璃经》一直堂而皇之地在太阳神宫的外门传授,神宫跟佛门的关系,咳咳,那也可想而知。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宁风神情安详,轻车熟路地进入到药师琉璃经的修liàn

当中。

一息,两息,三息……

十个呼吸不到的时间,他纹丝不动的身躯上开始泛出淡淡的金光。

以宁风的身体为中心,方圆丈许区域内比其他地方要明亮上一些,一点点肉眼可见的光点在不住地进入到他身体里。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宁风从定中醒来,吐出一口浊气。

“差不多到极限了。”

他揉了揉因为疲惫皱在一起的眉头,瞥向红玉床头。

那里,有一盏水晶沙漏,一颗颗地往下漏着金色的沙砾。

在进入修liàn

前,宁风就瞄过一眼沙漏,这会儿两相一对比,顿时知dào

耗去了多少功夫。

“嗯,跟平日里差不多。”

“正常情况,要再次进行修liàn

,至少要三个时辰过后。”

“现在,是试试九死心境的时候了。”

宁风很有些激动,在蒲团上扭了扭,方才狠狠地闭上眼睛。

在闭上眼睛前,他一如之前,再次注意了一下时间。

一开始,盘坐闭目的宁风眉头皱得紧紧地,好像在冥冥之中用力,要进入什么似的,过了片刻,他周身一震,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永无止尽的跋涉,又一次开始。

“呼~~~”

宁风霍地一下睁开眼睛,全身毛孔张开,腾起白气一片,凝而不散,笼罩整个红玉床。

额上的头发都被打湿,宁风顾不上汗水流淌入眼睛里带来的酸涩,向着水晶沙漏又是一瞥。

“十颗沙砾左右的时间……”

宁风自语出声,不尽感慨,“在九死心境里,简直比一辈子还长。”

他现在还没有完全从九死心境摆脱出来,明明是在感慨,眼眸中依然平静清澈但全无情感,石头一样的淡然。

“果然……”

宁风感受了一下自身状态,他是没有镜子,否则单纯从眼中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神彩便知dào

结果了。

“试一次就知dào

了。”

他毫不犹豫地再次进入《药师琉璃经》的修liàn



类似的事情,在过去的三年间,宁风不知dào

做过多少次。有些事情毕竟勉强不来,往往在精力枯竭时候强行修liàn

,坚持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便会头痛欲裂,自动从定境中脱出。

这一次……

比之前还要快,区区几个呼吸时间,宁风神态转为安详,身上再次泛出金光,周遭无数光点汇聚,涌入身体。

一时间,宁风身上呈琉璃光,有内外明澈相……

第十章 衣锦还家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过去的三天里,浅葱色服饰的侍女送了多次饮食过来,每次都没能进入房中,只是听到里面宁风用匆忙的语气说“放那吧”。

一天是这样,两天是这样,三天还是这样。

每当侍女们送来饮食,收去狼藉空盘的时候,往往都会看到有金光从房门的罅隙里流淌出来。

——水一样的坚韧,顽强地透出来。

她们能在太阳神宫核心处充当侍女,当然也不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真要论起来,现阶段宁风这些刚刚成为正式弟子者,怕还不是她们任何一个的对手。

看到这一幕的侍女暗暗赞叹,这位新晋弟子真是努力啊,天赋也是了得,竟能坚持一日两三次的修liàn



只是……,为什么非得选在饭点呢?

浅葱侍女很是郁闷,还想着趁着难得机会,与这位怎么看都大有前途的神宫弟子多多接触,,未来也好托庇其下,得到帮zhù



区区三天时间,据说就有不少侍女跟新晋弟子约好了,等他们通过扶摇会正式入门,有开府之权时候,就把她们招去服侍。

相比之下,负责服侍宁风的侍女,怎一个幽怨了得。

争分夺秒,在九死境和药师琉璃中来回冲刺的宁风,自然不晓得他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让人幽怨上了。

三天的时间,眼看就要走到尽头。

水晶沙漏里只剩下一小戳的沙砾,肉眼可见地在下降,减少。

静室当中,金光正浓。

“轰~”

一声轰鸣,震动在宁风的脑海中,下一刻,波及他全身,一身衣衫波动如水纹,似有一股澎湃之力由内而外,在不住地排散开来。

同一时间,整间静室大放光明,无数的光点凭空浮现,如蜂鸟扑向百花丛中,争先恐后地涌入宁风体内。

金光如水而流转,宁风静静地坐在蒲团上,一身皮囊散发着琉璃般光泽。

“身如琉璃,内外明澈!”

“药师琉璃经,终于小成!”

宁风睁开眼睛,面露欢喜。

三年外门,除去扫洒、砍伐之类磨练心志、体魄的功课外,其余一概不修,专攻的就是这么药师琉璃经,到了今天,终于达到经文中身如琉璃的小成境界。

再往后自有佛门大法蕴含其中,却不是太阳神宫弟子会去修liàn

的。

他们闹出大干戈,为的就是这夯实根基的一步,铸就——琉璃体!

“外门三年,三千六百余人,最后只有百人有资格参加洗神劫。这百人里,绝大多数都已经铸就了琉璃体。”

“我这个资质,嗯,中平罢了。”

宁风有些庆幸,有些欢喜,“原本还以为经过扶摇会,拜入神宫哪一脉后,还得丢人无比地老老实实把琉璃体修成,不曾想赶在这个关头,成了!”

他的药师琉璃经,本就距离身如琉璃境界只有一步之遥。这一步,按正常修liàn

,怕是得个把月的功夫,现在竟然在三天之内就修成了。

这里面有不堪回首的不眠不休,有这间静室里堪称奢华的条件,归根结底,是——

“九死心境!”

“果然神妙无比!”

宁风悠然神往,“我这还是尚未将其彻底悟透,若是能达到大成地步,不知dào

又是怎样的风光?”

“嗯?什么味道?”

宁风忽然抽了抽鼻子,隐隐地闻到静室中有一股淡淡的味道在浮动。

他抬起袖子,扯了扯领口,低头一闻,恍然大悟。

“是我身上的味道。”

“原来,铸就琉璃体,脱胎换骨,是这个样子的。”

过去三年中,宁风想过很多次铸就琉璃体后会是什么样子,传说中的脱胎换骨是排出一堆污垢,还是狂跑多次茅厕?

他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样子。

“龙脑一般的气息。”

宁风轻易地判断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好闻味道是什么了,如最顶级熏香,又带着青草般清新,干净如最纯净琉璃。

“三天了……”

他从床上站起来,舒展开筋骨,心想:“是不是可以离开了呢?”

“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知dào

我成功拜入太阳神宫,父亲他会很高兴的吧?”

想到自家这辈子的这位父亲,宁风不知dào

该笑还是该哭,他不在的日子,没人照顾,父亲日子过得还不定怎样凄惶呢。

宁风想着如何去询问是否可以离开呢,一个刻意压低,生怕惊扰什么的女子声音,从门外传来:

“奴婢奉命而来,请公子赐见一面。”

宁风一听声音耳熟,不正是那天领他前来此处的浅葱侍女们,她长得什么样子来着?

“进来吧。”

宁风一边想着,一边应声。

静室房门推开,侍女捧着一个托盘,上面用锦缎盖着,看不见放着是什么东西。

因为之前的念头,宁风不自禁地多看了浅葱侍女几眼,总算是记住人家长什么样了。

侍女察觉到他目光,嫣红爬满脸庞,坚强地挺着天鹅般的脖颈,任凭他看。

“真容易脸红。”

宁风没心没肺地想着,拱了拱手道:“多谢姑娘这几日辛苦。”

侍女脸蛋依然红扑扑,多少流露出幽怨来,要是眼睛会说话,妥妥的是这么一句:早干嘛去了?!

这都第三天了……

侍女幽怨归幽怨,到底不敢耽搁正事,将托盘送到宁风面前,说道:“禀公子,这是执事殿派奴婢给公子送来的。”

“执事殿还说,三日已至,公子可自行决定行止,只要莫误了四天后的扶摇会便是。”

说完,侍女很期待地看着宁风,就想听到他说一句“我就留这”之类的,好歹多些相处的机会。

宁风压根没注意到她目光,径直掀开锦缎,入目是一条银白色的缎带,呈环状,约莫两尺长短。

缎带上流转着白光,仿佛是最上等的丝绸,能分毫不差地反射每一缕的阳光。

“外门太阳巾。”

宁风饶有兴致地拿起,当着侍女的面,缓缓地系在额头上。

原本就是一个干净明澈少年,系上银白色的太阳巾,既是儒雅,又添了几分飒爽。

“外门太阳巾,但凡在外门修业满三年的弟子都会发放,作为神宫外门之凭证。”

“这种银白太阳巾虽不如扶摇会上由诸峰山主亲自佩上的金色太阳巾,有着各种玄妙用处,却也不是凡品。”

“这里面封存着一道太阳光术,只有一击之力,又恰好卡在琉璃体铸就后所能承shòu的极限上。”

“既是身份之象征,又有防身之用,好东西!”

宁风脑海里流淌过有关外门太阳巾的资料,同时不忘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只觉得额前暖暖的,好像时刻都在冬日暖阳的照拂下一样。

“外门太阳巾都如此,不知dào

真zhèng

的太阳巾又是如何?”

“期待啊!”

宁风抬头,看到浅葱侍女还在,心里有点奇怪,还是礼貌地道:“劳烦姑娘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可以下去了。”

他话说得礼貌,却不能阻止侍女脸上流露出再明显不过的失望之色。

“对了,我马上就离开。”

宁风随口说来,又是一击。

“戴上这外门太阳巾回去,父亲看到肯定会更高兴,得yì

地跟街坊吹嘘去吧?”

宁风心思压根就不在这,浅葱侍女注定是要失望的。

她瘪着嘴巴,幽怨地离去,至于会不会在背后说“不解风情”诸如此类的话,那就不是宁风所能知dào

的了。

他现在,就想回家。

宁风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系着太阳巾,悠然下得天都山。

山脚下,十里外,有朝阳镇。

安步当车地行来,踏入熟悉的朝阳镇,一路向着家中去。

越是靠近家门,宁风脚步不自觉地越急,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平日里要走上盏差工夫的路程,今天只用了几十个呼吸的时间。

身如琉璃的身轻体健是其一,更多的却是——思家心切。

“我回来了!”

宁风站在一处破落的小院子外,整了整身上衣服头上太阳巾,脸上不由得浮现出笑容来,推门而入……

第十一章 宁采臣

“哎呀~”

“嘭!”

宁风的双手推开门扉,两扇门张开不足三寸距离,从内里就传来压低的叫声,还有重物落地响动。

下一刻,两扇门荡开,宁风快步踏入。

对面,一个书生打扮中年人,长相清秀,留着几捋一看就颇为爱惜的胡子,正挺直了胸膛,满脸严父状地看过来。

这就是宁风的父亲,有一个很出尘的名字——宁采臣。

初次知dào

自家父亲名字时候,宁风很想问一下,是否认识聂小倩,燕赤霞,不行到过兰若寺也成啊。

很明显这是不可能的。

宁采臣小时候家境富裕,一心读书,还专读闲书,自娱自乐是够了,生计什么的自是从来没有沾过。

偏生他手面又大,于是理所应当的,在宁风祖父母过世后,家业败得其快无比。

好吧,宁风承认,这其中也有他一心求仙,老父一应纵容,山海一样的银钱全便宜了骗子有关。

后来若不是一个骗子良心不安,好心地指了条明路,他们父子两人带着不多的财产搬到这朝阳镇,又运气不错地进入太阳神宫外门,宁风的修仙之梦早就泡汤喽。

“父亲,我回来了。”

宁风躬了躬身子,然后伸手指了指宁采臣衣服下摆,问道:“那个……你不疼吗?”

宁采臣低头一看,膝盖往下,尘土沾满,跟地上的痕迹一样一样的。

“疼~”

宁采臣见瞒不住了,眉毛拧成麻花状,双手直揉膝盖,龇牙咧嘴喊疼,刚刚绷脸上的严父状顿时装不下去了。

“哎~”

宁风叹息一声,上前搀扶住宁采臣,到破败院落中一张石桌前坐下。

扫了一眼石桌上东西,宁风就明白了。

上面一壶酒,一盘豆子,一碗用了一半,半生不熟的米饭,碗筷凌乱。

毫无疑问,刚刚听到的响动,便是宁采臣慌乱地站起来,要出门迎接,直接摔了个大马趴,又麻利地爬起来作严父状。

这就是宁风的父亲——宁采臣。

“我儿啊,你入了太阳神宫?”

宁采臣神采飞扬,连脑门上瘀青看上去都形状可爱,不过中年就带出皱纹的脸上笑得灿烂。

“父亲,你知dào

了?”

宁风给父亲倒酒,微笑地问道。

“我就知dào

,我就知dào

。”宁采臣眉飞色舞,看那雀跃的样子随时有可能蹦起来,嗯,再跌上一跤。

宁风连忙扶住,生怕再闹出什么意wài

来。

“镇子上的林虎三天前就回来了,一家人脸臭得跟所有人都欠了他们钱似的,小风你没回来,为父还猜不到吗?”

宁采臣得yì

洋洋,就差在脸上写着“来夸我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端详宁风额上系着的太阳巾,啧啧赞叹:“不愧是我儿,看着就是比林虎那斗败公鸡样神气。”

宁采臣口中的林虎好歹在太阳神宫外门呆足了三年,这外门太阳巾自也是有的,同样的东西,有何神气不神气的?

宁风自不会在这个时候坏自家父亲兴致,微笑听着便是。

“咕噜~咕噜噜~”

宁采臣还要再说,肚子却咕噜噜叫了起来。

顿时父子两人的目光一起集中到他老人家五脏庙处。

宁采臣老脸一红,讪讪然道:“那个……,米饭不是煮不熟,就是煮焦了,咽不下去。”

这会儿哪里还有眉飞色舞样子,一个中年男人,神情可怜巴巴的。

宁风叹了口气,倒不头痛,他习惯了。

自从家业败落后,这三餐一应琐事,包括扫洒在内,一直都是宁风这个当儿子的在照顾父亲。宁采臣不是不想帮忙,只是帮了几次倒忙后被宁风坚决地拒绝了。

“父亲稍待,儿子去去就回。”

宁风站起来,话说完,揣了银钱就出门去了。

宁采臣习惯成自然,冲着宁风背影嚷嚷着:“今日是个好日子,切块鱼头,对,再弄只老母鸡炖汤,为父这几日口淡……”

小半个时辰后,夕阳斜照在破落院子里,余晖如水般流淌过院中两间破旧老房,再爬过主房外的大水缸,最后落在院中石桌上。

不大石桌上摆得满满的,鱼头豆腐汤,各种菜肉,旁边还架着个炉子蹲着鸡汤,香气滚滚而出。

宁采臣对自家儿子手艺骄傲得不行,逢人就吹他是厨道圣手,无师自通,别人听烦闷了又不好反驳。谁家孩子十岁不到的年纪就能煮一桌子不逊色大厨手艺菜肴,将老父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他再怎么吹嘘,别人只能听着。

宁采臣赞不绝口,手上动作不耽搁,嘴巴吞咽很利索,转眼间杯盘狼藉,天知dào

过去几日他是怎么就着豆子咽半生不熟米饭的。

“父亲,四天后,儿子就是太阳神宫正式弟子了,你不用再那么节省。”

“若是儿子不在,父亲尽可寻那好吃的点买,银钱再不是问题了。”

宁风耐心等父亲吃完,看着他眼睛认真地说道。

宁采臣少年锦衣玉食,养成嘴刁无比习惯,纵然五体不勤,连个饭都做不好,却真是没吃过什么苦的人。

为了自家儿子梦想,宁采臣他散尽家财,尚且不够,能有些卤水豆子下些酒饭,便算是奢侈的了。

难为他不以为苦,始终是嘻嘻笑笑,就是扮不来严父样子。

“好好好。”

对儿子的话,宁采臣漫口应着,伸长脖子,咽了口涎水问道:“鸡汤好了吗?”

“……”

宁风摇头,起身,向着自家房间走去。

“父亲且稍待,儿子更衣便会,到时火候正好。”

入得房间,宁风一眼扫过,见被窝凌乱,好像有人在上面打滚一样,稍稍皱了皱眉头,便打开衣箱,取出一套书生服来。

他们父子两人,本就是书生出身,家中常备的都是如此衣服。

换上书生打扮,宁风感觉了一下,不由得一笑:“本来自小习惯,也就当普通衣物,怎么魂境里走一遭,穿上去感觉竟然不同了。”

他摇了摇头,走出房门,外面宁采臣等得脖子都酸了。

鸡汤滚滚,浓香扑鼻,确是诱人。

宁风施施然上前,盛了一碗,稍稍吹了吹,递到宁采臣面前。

待他三下五除二吃完,拍着肚子喊饱,宁风微微一笑,看着宁采臣的眼睛,道:

“饭也吃了,父亲,现在你可以说说了吧?”

“说什么?”宁采臣一脸茫然。

“谁干的?”

宁风神情严厉,伸手一指宁采臣头上瘀青。

第十二章 有狐?打架!

“呃~”

“我……”

宁采臣眼珠子乱转,刚要说话,宁风又补充了一句:“别告sù

我是刚刚摔的,没有那么快起瘀。”

宁采臣到口的话咽了回去,他真打算这么说来着。

宁风好歹是上中下三辈子混过来的人,一进门就发xiàn

不对。只是事情不算严重,又不想败坏老父兴致,这才忍到了现在。

这个时候,一阵喧哗声,从院子的另外一头传了过来。

这院子破落得很,事实上还是隔壁街一间店面后院改出来的,只是在这头多开了个门而已。

宁家父子两人搬到这朝阳镇上来时候,银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能租得这样房子便算是运气不错了。

喧哗声就是从店面方向传来。

宁采臣如得了救星,屁股挪动,就想起身,嘴里面说道:“儿子,前面店里有热闹看,咱们……”

话说到一半呢,后半截就在宁风严厉的目光下低不可闻了。

这要是有外人在场,看到这一幕不知dào

该误会谁是父亲,谁是儿子了。

哪里有当爹的在儿子面前噤若寒蝉的?

这便是他们父子两人的相处模式,懵懂乐天父亲,宿慧早熟儿子,十几年早就养成习惯了。

两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宁风看到自家父亲屁股在位置上扭啊扭的,终究没站起来,便淡淡地道:“父亲不用去看,儿子采买食材时候打听了,有人要买下我们这整条街,想必是收房子闹出的纠纷。”

宁采臣单纯是单纯,他可不是笨,顿时听明白自家儿子早就看出有问题,出去买东西顺便打听情况去了。

真要有人欺上门来,宁风都不用问他,便打听出来,这会儿都找上门去了吧?

对自家儿子妖孽程度宁采臣早习惯了,倒不以为怪,压低声音道:“儿子,反正你进入太阳神宫,咱也不缺银钱了,不如搬家吧。”

“为何要搬,父亲可是住得不习惯?”

宁风望了一眼自己房间,再看一眼院里的主房,想起自己房中凌乱被窝,若有所思地道:“父亲你这几日都没有回房去睡,是在儿子房中安歇的吧?”

“这你也知dào

?”

宁采臣眼睛瞪大。

“又不曾打听到有外人欺凌父亲,父亲又提起搬家事,那么是父亲房中有问题了?”

宁风三两句说完,宁采臣除了点头说不出其他话来,还真是这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宁采臣不等宁风再问,声音压得比之前还要低,小声地道:“儿子,咱这院子里,有狐狸。”

“狐狸?”

宁风嘴角抽搐,似笑非笑。

宁采臣点头如捣蒜,道:“对,我房里闹狐狸,估摸着有狐狸精看上了咱房子,赖着不走了。”

他指着额上瘀青,苦着脸道:“为父这额头就是前日进房时候,听到狐狸叫,然后粉红光一闪,就被打出来了,好悬没昏过去。”

“估计是一只女狐仙,可惜为父早已婚娶,儿子都这么大了。”

宁采臣一脸悠然神往,听他话里意思,若不是有宁风这拖油瓶,他真有跟人狐狸诗词唱和一下,看看能不能勾搭一把的意思。

宁风深吸了一口气,不如此不足以平复心情。

什么女狐仙,这完全是自己老父书生情结犯了,他直接就忽略了过去。

“父亲,这里是朝阳镇。”

宁风平复完,看着宁采臣的眼睛,认真地道。

宁采臣点头,看眼中茫然,没明白。

“十里外,是太阳神宫!”

“天下七宗之太阳神宫!”

“朝阳镇会有狐?”

“哪家狐狸敢靠近神宫百里,抽皮扒筋,再杀上老巢一窝子全端了,这种事情太阳神宫难道干不出来?”

宁风都给气笑了。

什么狐狸胆子那么大,敢到太阳神宫眼皮底下作祟?那叫没死过。

真当太阳神宫赫赫威名,霸道作风是假的啊!

“你说没有狐?”宁采臣看看屋子,又看看儿子,眼睛眨得比什么都快。

“当然没有狐!”

宁风这五个字斩钉截铁,震得宁采臣耳朵发痒。

“父亲,你何不对人提提,神宫亦有执役弟子在镇上。”

宁采臣理所当然地道:“我儿子是神宫弟子,怎能传出自家有狐还得求救外人的事,那不是掉你面子嘛,不妥不妥。”

宁风既是感动,又是哭笑不得,敢情自家老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生生忍了这么多天?

“那……现在……”

宁采臣自然是相信自家儿子的,只是心里面还有些忐忑。

“很简单。”

宁风冷笑一声,走入厨房,取出做饭时候就准bèi

好的湿柴火,点燃,一整堆都扔到主房外。

宁采臣张大嘴巴,叫道:“儿子,你这是要烧房子啊?”

“既然闹狐狸,那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宁风声音放得很高,别说院子里,房子里,就是外面都能听得真切。

湿柴火燃烧带来浓烟,顺着门缝就钻进去,转眼房子的窗户缝隙里都开始往外冒烟。

“咳咳咳~咳咳咳~~~”

忽然,剧烈的咳嗽声从房里面传来,一个粗鲁男子怒吼声炸开:

“好狠的小畜生,想烧死老子啊。”

这声音一出,本来躲在儿子后面看热闹的宁采臣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这就是他想象中的女狐仙?

听声音就完全不可能产生任何幻想好嘛。

说话间,一把椅子从门中砸了出来,直接砸开房门,砸在冒着浓烟的湿柴火上,火星四溅。

夕阳晚照,火星溅射,将房中情况照得清晰,就是浓烟未散,宁风父子依然能清晰看到一个虬髯大汉从房中大踏步地冲出来。

“儿子快闪!”

宁采臣看对方如此威风,又想到宁风还没有正式拜入太阳神宫学得法术,如何是对方对手,就想拉开儿子自己冲上去。

临头他都没想起来,他一五体不勤老书生,能是人家对手吗?

拽了一下,宁采臣没能拉开宁风,反倒是被宁风一摆手,掩到了身后。

“父亲,你且看着就好了。”

宁风声音沉稳,目光紧紧地盯视着冲出来的大汉。

“装狐吓人搬家,当是与那要收一条街者有关。”

“被人派遣来以此手段吓唬人者,实力肯定不怎么样,顶天不过练气一二层,关键是……”

宁风目光一转,落到大汉下垂的右手上。

他左手掩着鼻子遮挡浓烟,右手垂落下来,似乎握着什么,从指缝间看去,似乎呈粉红色。

再联想之前宁采臣形容,宁风心中就有数了。

“应该是一件小法器。”

“须得注意。”

在宁风观察对方时候,大汉也在观察他。

“太阳神宫外门弟子。”

“还好,神宫外门弟子向来打基础,从来不准修liàn

法术。”

大汉心中大定,要是其他任何门派的外门弟子,他掉头就跑,绝对不敢往外冲。

没办法,太阳神宫外门弟子只打基础,专修药师琉璃经的事情,修仙界中就没人不知dào



“嘭!”

浓烟散开,火光四溅,大汉冲出房间,踢散了柴火。

——他,只有一击之力!

大汉紧紧盯着宁风的太阳巾,目露凶光。

——法器威力有限,连老父受之也没有大伤,想要发挥作用,他只能打头。

宁风瞳孔骤缩一下。

在大汉冲出一瞬间,他忽然举步,迎了上去。

“看来要打架了。”

宁风心里面一个让他自己都哭笑不得的念头,突然就涌了出来。

“话说,好像三辈子加起来,几十年没打过架了吧?”

“架是怎么打的来着?”

“啊~”宁采臣惊叫出声,当然,他要是知dào

宁风这会儿心里想法,能叫得更大声去。

“刷”地一下,大汉手掌一翻,藏在掌心的小法器显露出来。

绣球,那赫然是一个粉红色的绣球。

好好一条大汉,拿个绣球当法器!

宁风嘴角抽搐一下,毫无征兆地向着右前方,一步迈了出去。

“嗖”的一声,他耳朵发痛,鬓发飞扬,眼角余光扫到粉色绣球擦着他额角飞过。

“躲开了!”

大汉和宁风两人心中同时闪过这三个字,一个惊慌,一个笃定。

宁风跨出去的脚还没落地呢,右手两指并在一起,竖起来按在太阳巾上。

“不好!”

大汉大惊失色,如宁风之前一般,整个人绷紧,随时准bèi

闪躲。

“向左,有水缸!”

真zhèng

开始争锋,宁风完全忘记了之前关于打架的可笑念头,整个人无比沉静,沉静到所有东西都被他纳入了计算。

“是右边!”

宁风一眼将所有情况收入眼底后,手指猛地离开太阳巾,作势欲点。

大汉怪叫一声,向着一侧把自己扔飞出去。

果然是

——右边!

宁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重新把手按在太阳巾上。

下一刻,绚烂光辉从太阳巾上迸发出来,凝于宁风手指。

再一点,向右!

这一次,一道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光束从宁风手指迸发出去,毫无悬念地打在刚刚落地,还来不及爬起来的大汉身上。

“嗤~”

淡淡白烟从他身上冒出来,同时还有一股烤肉般的焦香味道洋溢着,貌似,有点惨烈……

第十三章 汝有何愿?

“儿子,他没死吧?”

宁采臣捂着鼻子,说实话,味道有些香,只是看着地上抽搐着的一坨,实在没法觉得是啥好气味。

他上前两步,伸出脚尖捅了捅,又飞快地抽了回去。

地上那倒霉蛋全身有孔的地方都在冒着白烟,一脸威风虬髯都卷了起来,露在外面皮肤赤红赤红的,跟煮熟的虾一样。

“死不了。”

宁风甩了甩手,又摸了摸额上外门太阳巾,心不在焉地答道。

外门太阳巾原本呈现璀璨银色,还有银光在流转样子,现在黯淡无光,好像是陈年的丝绸。

“外门货就是外门货,用一次就得放在太阳底下,让它自行吸收太阳光,还不知dào

要多少时间才能恢复。”

“几天后正式入门,换得真zhèng

太阳巾,便不会有这种情况了。”

宁风颇有些悠然神往的样子,真zhèng

太阳巾相传有神妙作用多种,只是以讹传讹下,不是拥有者倒也说不出清楚。

他在意到却不是这个。

“刚刚的那个,真是我吗?”

“原来,打架还是很简单的嘛。”

宁风回想起先前争锋一刹那,那种拔出来,好像旁观者般堪称冰冷的冷静,连自己都生出陌生感觉来。

“没想到,战斗时候的我,是那个样子。”

“不过……那种算尽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不错。”

想到之前的战斗,宁风不由得有些庆幸:“好在有九死心法,我提前药师琉璃经小成,铸就琉璃体,不然还真承shòu不住外门太阳巾里的所有力量。”

一边想着,他一边手还甩啊甩的,引得宁采臣侧目不已,觉得自家儿子是不是犯了什么毛病。

太阳神光从指间迸发出去,宁风到这会儿还觉得一条手臂筋脉都火辣辣的,当然,跟地上开始口吐白沫那位相比,这完全是小问题了。

“只是最基本的引出外门太阳巾中力量犹且如此,真zhèng

修liàn

了太阳神宫的太阳法,不知dào

又是什么情况?怪不得外门三年要我们心无旁骛,先铸就内外明澈,身如琉璃。”

宁风甩得差不多,觉得手又是自己的了,便上前拖住昏迷大汉的一只脚,吃力地向着门外拖去。

药师琉璃经小成,脱胎换骨,宁风连力qì

都增长不少,不然要挪动这么一条大汉,还真不是说说的事情。

“喂喂喂,儿子,你这是要嘛?”

“扔出去。”

宁风言简意赅,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嘭”的一声,大汉悲催地被直接从院子里扔了出去。

至于在外面,会不会有人管,那就不干宁风的事情了。

“……”宁采臣冲着外面探了探头,飞快地合上门,担心地问道:“我说儿子,会不会有麻烦?”

宁风摇头失笑,扶着还有点心神不定的宁采臣坐下,解释道:“不会有什么麻烦的,几天后,我就是太阳神宫内门弟子,这是神宫地盘,能有什么麻烦?”

一边安慰老父,宁风一边在想,颇有啼笑皆非之感:“这不是传说中的拆迁吗?没想到前世没能见识到,到在这里开了眼界。”

“父亲。”宁风微笑地对宁采臣说道:“他们只敢用恐xià

的手段,显然还是不想引起太大动静,惹得神宫方面注意。再说,那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罢了,伤了他不会是什么大事情。”

“至于过几天……”

宁风傲然道:“那就更不会是问题了。”

宁采臣似懂非懂地点头,反正他习惯了,家里大事,儿子做主。

“再过三天,就是扶摇会了。”

宁风起身,回屋收拾了几件衣物,同时对宁采臣说道:“我们都可以邀请一门亲属与会,父亲你也去吧。”

“去现场见证一下,儿子成为太阳神宫弟子的大日子。”

“好啊!”宁采臣神情雀跃,连宁风忽然开始收拾东西之类的举动都忽略了过去,一脑子都在琢磨那天该摆出什么样子,才不会丢了儿子脸面。

“那我们出发吧。”

“啊?”

“先在外门住上几日,免得临时慌乱……”

宁风父子两人,出得破旧院落,向着天都山太阳神宫外门方向去。

“我只有这么一个父亲,小心为上。虽然是小事情,但要是真遇到不开眼的,伤了父亲,我就是再做什么,也无法弥补。”

宁风最后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小院落,与完全没有察觉到其心思,犹自沉浸在即将发生扶摇会上风光的宁采臣一起,慢慢地将朝阳镇抛到了身后,渐行渐远……

……

时间,飞快地流淌而过,转眼就到了扶摇会的日子。

“噹~噹~~噹~~~~”

朝阳冉冉升起,霞光万道如火,将万物自黑暗中点亮的时候,一声声悠扬的钟磬声自天都山上传来。

方圆十余里地,多的是早起的凡人和修士们,以各自方式眺望天都山方向。

往日里,笼罩住整座天都山的浓雾散开,原本空荡荡的虚空中,一座座山峰如同破画而出一般,突兀地出现在所有人视线范围中。

九峰离地而飞,高数百丈,如天山仙山,点缀琼阁,可惜遥遥远远,看不真切。

“这是开山门啊!”

“三年才能一见。”

有那在天都山脚下的老人,得yì

地指点着,对着身旁憧憬懵懂的后辈在吹嘘。

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在这个日子眺望天都山,自是因为今天就是扶摇会的日子,是太阳神宫三年一度开山门,引渡新弟子。

护山大阵放开,平日掩于云雾,遮于幻阵的飞天九峰才会齐现。

九峰围拢一山,是为天都山主山。

山上悬浮起一座赤铜与红玉构成的宫殿,绽放红光,如在呼应朝阳,更像是一东一西,两颗太阳。

太阳神宫!

这是身为天下七宗之太阳神宫真zhèng

的核心重地,亦是一件镇宗之宝。

这座镇宗之宝宫殿究竟是何等级别,什么说头,却不是那些普通凡人和修士们所能知晓的了。

只知dào

很高很高,就像现在一样,好几座山那么高。

镇宗之宝连带着一大片的赤铜广场,一起高高地悬浮在天都山之巅。

广场上,有人!

“终于,开始了。”

宁风着宽袍大袖,站在新晋弟子当中。

所有人都是一样打扮,衣袂随着太阳神宫连带着赤铜广场升天而起飘荡,如一个个都要飞升而去般。

宁风有些不习惯,低头看看身上袍服。

此乃太阳袍,通体纯白,织就金丝,看上去既平和神圣,又隐现金光。若是寻对了角度望过去,金丝反射太阳光,就会变得夺目不可逼视。

“相传,在太阳神宫有一种特殊的法衣,名为金缕衣。这太阳袍的料子,仿的就是金缕衣,不过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能见识一下金缕衣是什么样子?”

宁风不无期待地想着。

金缕衣,离开他还有些遥远,那是太阳神宫一种著名的法器法衣,普通内门弟子怕是得不到手的。

这一点,恰似宁风与衣袂飘飘,高踞在宫殿之上的那九个一般。

太阳神宫掌教——申不疑,旁边略退后半步的八个人,分别是神宫诸峰山主。

“大日巡天法!”

“起!”

申不疑双手高举,遥对东方朝阳。

诸峰山主散开几步,围成一个半圆,齐声而喝。

宫殿前广场上,赤铜地面裂开,万道光芒迸射而出,升起一面方圆丈许的巨大铜镜法宝。

镜面流淌着浓郁金光,伴随着宫殿前九人举动,轰出一道绚烂光辉直冲天际,冲着天边的朝阳去。

下一刻,偌大广场,辉煌宫殿,尽数笼罩在淡淡的金光下,仿佛在煌煌大日里,有什么东西将目光投注了过来似的。

“这就是大日巡天法?”

宁风相当感兴趣,还没有真zhèng

接触修仙之道的他,还无法想象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大成就?

在广大无边世界里,任何一个可见到太阳的地方,只要眼睛能承shòu得住,各方修士便能从太阳里看到此处景象。

他只知dào

,从这一刻起,三十个新晋弟子,进入了无数修仙者的眼中。

扶摇直上九万里的第一步,迈出去了。

“扶摇会,开始!”

申不疑宣bù

之后,径直落座。

诸峰山主紧随其后,各自落座在宫殿前,居高临下地望向新晋弟子们。

新晋弟子们中一阵骚动,终究都是少年人,最关键的时候到了,一个个开始抑制不住地激动。

激动的不止是他们,在他们身后百丈开外的地方,有应邀前来观礼的,有各弟子亲属,亦是平静不能。

“陈昔微,出列。”

申不疑的声音,从宫殿外传来。

“弟子陈昔微,拜见掌教,拜见诸位山主。”

陈昔微一步步地走出来,走到众弟子身前十丈处,一个白金色蒲团前大礼参拜。

“汝可愿:入我太阳神宫,谨守神宫律条,不得触犯。”

申不疑的声音在整个广场上回荡,恍若天地在发问,直接叩问本心。

但凡听到这声音者,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回答,竟是一字无法作伪。

“弟子,愿意。”

陈昔微正心诚意,又是一礼。

“汝可能:用心修持,勇猛精进,使我神宫威名不坠?”

“弟子,能!”

陈昔微行第三礼。

“他朝同风而起,扶摇之日,汝有何愿?”

陈昔微在蒲团上周身一颤,顿了一顿,再昂起头时候,即便是只是背影,宁风依然能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那是坚持,那是执念,那是铭刻入骨髓的大愿。

在神宫长辈的目视,在同辈中人的关注,在天下修士的瞩目下,陈昔微脱口而出……

第十四章 有凤来仪,知我来兮

“我愿:

月无圆缺,有凤来仪!”

陈昔微吐出“我愿”二字时候还有些低沉,至“有凤来仪”如雏凤清声,昂然嘹亮。

她缓缓地从白金蒲团上起来,身子挺得笔直,向着上方宫阙,向着九天穹庐,昂首挺胸。

宁风隔着百来丈距离,看着陈昔微背影,仿佛是在看着一只骄傲的凤凰,展开翎羽,誓要要冲上重楼之高,我心不悔。

“月无圆缺,是家里有人离散,定要团圆吗?”

“那有凤来仪,有是什么意思?”

宁风不解,却不妨碍他欣赏前方那个孤独立在那里,骄傲如雏凤的背影。

“有志气。”

宫阙前,申不疑赞了一声,捋着胡须道:“以汝之愿,可知陈昔微你命运多舛,他朝也要艰难跋涉,辛苦良多,你可明白?”

陈昔微昂着头,雪白脖颈如天鹅,声音清亮:

“纵独上高阁,千金埋骨,亦不悔!”

字字声声,斩钉截铁,明明是清亮悦耳的女子声音,偏偏一如金铁,掷地有声。

“好,好,好!”

申不疑大笑道:“那昔微你便入我天择峰下吧。”

“果然是……”

宁风收回揣测陈昔微话里含义的心思,想到前几日她说的话,果然是天择峰啊。

“等等!”

原本还在用欣赏、怜惜目光望向陈昔微的其他诸峰山主脸色都变了,有那心急的直接叫出声来。

“陈昔微是此代弟子洗神之首,怎可私相授受?”

“我看陈昔微有大志,适合入我天命峰下。”

“胡说,上一届我们天云峰就是收到弟子最少的,这次无论如何也当让我们先选……”

“……”

下方一众弟子,后面大群观礼,无不是目瞪口呆,一脑门浆糊:这是什么情况?

想来那些在天南地北,通过大日巡天法观礼扶摇会者,此刻也是如此想法。

申不疑咳嗽一声,伸手一拂。

霎时间,灿烂如锦的光瀑笼罩下来,太阳神宫前一切尽数被笼罩,除了零星拔高的争执嗓音,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了。

不用看来不用听,只要动动脑筋想想,谁不知dào

里面在发生什么啊?

“这……这……”

宁风揉了揉脸,那是羞愧的,再抬抬头看天上骄阳似火,腹诽道:“你们好歹注意一下影响,这是直播来着吧?”

好在抢弟子的闹剧并没有持续太久,十几个呼吸时间一过,笼罩在宫殿外的光瀑散开,太阳神宫诸峰之主恢复道貌岸然样子,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衣着服饰倒是整齐,只是一个个脸上不忿,神情不甘,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申不疑轻咳两声,似是提醒他们注意影响,随后温和地道:“陈昔微,既入老夫门下,还不上来?”

陈昔微好像没有受到之前事情太大影响,一步一步地在赤铜广场上走着,脚步坚定,直上神宫。

“刷!”

一道粗如深山千年老树的光柱破空而来,笼罩在陈昔微身上,随着她步步前移,如是一道从天上注视下来的目光。

刹那之间,举世瞩目。

在陈昔微的头顶上,丈许之处,天光汇聚间,一只凤凰展翅,一树梧桐擎天,凤栖梧桐,光彩夺目。

宁风远远地看着陈昔微背影直上神宫,看着她在申不疑面前跪下,看着那只光的雏凤展翅高飞,栖落梧桐,一股明悟涌上心头。

“我辈修仙求道,一声‘我愿’,问的不是究竟何愿,而是能否坚定不移,可能执着不悔。”

“一问一答,何愿我愿,叩问本心之坚。”

在所有人或憧憬,或羡慕,或疑惑,或期待的目光中,陈昔微得申不疑亲手授太阳巾,然后站到了神宫掌教的身后。

女子淡雅如菊地站在那里,若不是亲见先前一幕,谁能知dào

她心目中栖息着一只凤凰,光彩逼人。

“曾醉墨何在?”

……

“宝玺何在?”

……

陈昔微之后,是第二个自洗神劫中超脱出来的曾醉墨,第三个之宝玺。

外门三年,他们本就是仅次于陈昔微后,一时风云人物。

一样的叩问本心,一样的光柱照人,一样的得授太阳巾,列入太阳神宫门墙。

只是与陈昔微相比,他们得到的关注未免少得太多。

宁风甚至能从身边还未上台的诸弟子神情中,感受到他们的失落。

“不失落才有鬼呢。”

“这几天的疏通,忙碌,投资,全打了水漂吧?”

宁风低下头,免得神情流露出异样来。

他冷眼观看,哪里还不知dào

,从陈昔微那里闹出争徒的情况后,后面诸峰招收弟子就好玩了,完全是按照顺序,一个山峰一个山峰地收人。

太阳神宫可是天下七宗,丢人现眼的事情一回就嫌太多。

以防相夺,不如排排坐,分果果。

这下可好,本代弟子里那些走了门路,选好相熟山峰者,念头全都落了空,那种如丧考妣的样子,着实让宁风忍不住想笑。

一个个新晋神宫弟子的大愿洪亮地在广场上响起,声声入耳。

有那要超脱彼岸的,有要长生久视的,有要锄强扶弱还朗朗乾坤者……

“我愿……什么?”

宁风听到后来,心中空灵一片,眼前诸般景象没有入眼,耳中纷纷扰扰不曾留心,一如进入魂境,好似入得九窍石一般的感觉。

一直到……

“宁风,出列。”

神宫掌教申不疑,喊出了他的名字。

宁风左右空荡,新晋神宫弟子,仅剩下他一人。

上首处九位长辈身后,或三或四,依次站着其余新晋弟子们。

扶摇会,到了尾声。

宁风深吸一口气,一步步地向前走去,走到白金蒲团前,向着太阳神宫方向,一拜。

“弟子宁风,拜见掌教,拜见诸位山主。”

他双膝触及蒲团,从膝盖下,从头顶上,融融暖意,流转全身。

“汝可愿:入我太阳神宫,谨守神宫律条,不得触犯。”

申不疑同样的话,重复了三十遍,依然字字清晰,声声回荡广场,直入本心。

“弟子,愿意!”

宁风再拜。

“汝可能:用心修持,勇猛精进,使我神宫威名不坠?”

“弟子,能!”

宁风三拜,最关键的一问也随之到来:“他朝同风而起,扶摇之日,汝有何愿?”

“我……”

宁风张了张口,空灵境界破碎,无数场景无数景象,飞花般入眼。

“我……”

宁风眼前好像看到了前世,看到自己一辈子蝇营狗苟,殚尽竭虑,做着没有选择的选择。

“我……”

他又看到,在魂境中,书生踏破千山万水,想尽万种方法,试遍亿种可能,始终不成。

在那片天地里,那段日子里,书生就好像是一颗棋子,被上天无形的手摆布,不得挣脱。

“我……”

宁风的拳头不觉间握紧,他看到自己一身狼狈,站在雪峰之巅,世界之巅,昂首而挺胸,一声花会开,雪域开遍了繁花……

不知不觉中,宁风从蒲团上站起来,一如站在雪域之巅,腰杆如枪。

诉平生之愿,本就不能俯首跪拜。

“我愿:

大逍遥,大自在。”

“我要天下人,知dào

我来过。”

宁风吐字清晰,声如洪钟,道出平生之愿后,只觉得浑身畅快,好像过去的阴霾,一下子散得干净。

以后一条通天路,等着他扶摇而上。

一步,两步,三步……

宁风一步步地向着太阳神宫走去,一柱天光,如天之凝视,洞彻九霄而下,笼罩在他的身上。

——不能止他一步。

宁风在踏出第一步时候,他头顶一丈,异象纷呈。

无数的光点汇聚,呈一柱狼烟,冲天而起。

狼烟笔直,如怒如吼,恍若在空荡荡的荒野,孤独的苍狼在嗥叫着,纵明月高悬,亦为长啸摇落。

这惊人一幕

——不能分他一眼。

宁风神情前所未有的坚定,目光有史以来的清澈,脚下一条路,直通神宫前。

“恭喜天云师弟。”

申不疑自陈昔微后,第一次赞叹出声:“此子生命之浓烈,平生仅见。”

排众而出,站在众人之前的天云峰山主天云子一扫不豫,放声而笑。

“弟子宁风,拜见师父。”

宁风带着干净的笑容,清澈的目光,拜见恩师。

天云子展开手中太阳巾,璀璨亮金,系到了宁风额上。

他一手抚在宁风的头顶,声音远远传出:“自今日起,宁风便为我天云子座下亲传,第七弟子。”

神宫掌教,一众山主,尽数抚掌而笑,齐声恭贺。

“扶摇会,到此结束。”

“散去吧。”

申不疑在大笑着伸手一拂,收大日巡天法,沉丈许铜镜。

诸峰山主互相拱手为礼,衣袖一挥,腾空而起。

刚刚站到天云子身后的宁风顿觉身子一轻,为无形之力牵引飞起,跟在天云子身后,向着飞天九峰之一而去。

倏忽之间,扶摇直上,高入九重天。

“快看,快看,那是我儿子,我儿子~”

宁风依稀听到熟悉的声音,扭头望去,广场上一个老书生再按捺不住,雀跃如孩子。

听到他遏制不住的笑声,宁风脸上不由得也浮现出一抹微笑。

第十五章 天云峰,水云间

天云峰,掩于漫天烟云。

扶摇会大幕落下,太阳神宫护山大阵重启,从天都山脚下蔓延数十里地,遥望如此盛会者遗憾地收回目光。

再想看到这般盛况,那就是三年后的事情了。

山下人看不到山上景况,宁风也看不见前面风光。

扶摇而起,牵引飞行,穿行在云中,扑面而来劲风让他眼睛都睁不开了。更有丝丝寒意,连身上太阳袍都阻挡不住,拼命地钻进骨头缝里。

好在这情况并没有存zài

多久,只是是几个呼吸功夫,眼前豁然开朗,一座青山闯入宁风的视界。

青山浮空,巍峨沉稳,有天上云彩做华裳缠绕腰间,有碧绿妆容点缀上下。

从看见天云峰,到身在此山中,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短短时间里,宁风即便是竭力地睁开眼睛,也看不完全。

他隐约看到在山脚有白鹤在浅水优雅地起舞,浮光掠影般地看到有大片大片的花田药园灵亩铺陈,亭台楼阁在青山绿水间若隐若现,有仙灵之气氤氲不散。

落地后,宁风和另外两个新晋弟子,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充盈的灵气涌入体内,不仅仅是从口鼻,还自周身百窍沁入,整个人犹如洗涤了一般。

“这里,就是天云峰吗?”

宁风死劲地回忆之前所见,好将这个日后必将长久呆着的地方形成一个完整印象。

“天云峰,据说是神宫九峰中人丁最是稀少的一脉,具体原因貌似讳莫如深,没有什么人知dào

。”

“天云师尊说我是他座下亲传第七弟子,就算是再加上记名弟子,山上也没几个人。”

“可是……”

宁风隐约有点印象,惊鸿一瞥时候,他可没少看到人。

“难道都是杂役一类的?”

宁风暂且存疑,现在也不是发问的时候。

天云子,这个宁风不过是第二次见面的师尊,徐徐转身,面对他们。

“柳意蝉。”

“木小树。”

“宁风。”

天云子中年人样貌,黄袍罩体,不怒自威,面相在九峰之主中算是年轻的,据说真实年龄也是。

他目光在三个新晋弟子身上扫过,沉声道:“从今天起,你们便是我天云一脉弟子了。本脉没有什么其他规矩,不过同门友爱四个字,但凡敢有同门相残者,为师当亲自出手,让其悔不当初。”

一番话说得声色俱厉,宁风他们三个连忙躬身表示决计不敢。

天云子点了点头,缓了神色,道:“你们也不用束手束脚,有为师在,我们天云一脉,总不至于让人欺了去便是。”

“三日后,为师开坛讲法,尔等切记前来听讲。”

“且去吧。”

话音落下,天云子一转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呃~”

宁风三人同时抬头,一脸茫然。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相同话来:这就把我们撂这了?我们该去哪?

“柳师姐。”

“木师兄。”

宁风耸了耸肩膀,且不去想那么多,笑着跟另外两个新晋弟子打招呼。

外门三年,三人或许称不上熟稔,却也是旧识了。

柳意蝉在洗神中排行前列,又是最先被天云子收为弟子,自是师姐不用说了。木小树也是同样。

两人分别在天云子座下排第五和第六亲传,都算是宁风师兄师姐。

柳意蝉点了点头,礼貌回礼。

这个女子生性清冷,往日里一身青衣不改,对谁都是淡淡的,宁风早就习惯了,也不以为怪。

木小树就不一样了。

他慌忙摆手道:“该我叫你师兄才是,宁师兄你别这样……”

木小树嘴笨,说着说着,脸都红了。

柳意蝉那么清冷的性子,见状都不由得莞尔,宁风更是摇头失笑。

这个木小树其实也是天才。

这批三十个新晋弟子当中,木小树年纪差不多是最小的。十岁入外门,今年亦不过十三。

木小树性子单纯,心思纯净,在外门时候逢人就师兄师姐叫着,这会冷不丁让宁风一声“木师兄”给吓到了。

宁风笑罢坚持,木小树那叫一个抵死不从,淳朴脸上都挤出一把汗来。

“算了算了。”

宁风笑着道:“要不这样,正式场合,我便喊你六师兄,其他时候就叫你小树。”

木小树歪着头,考lǜ

了一下,郑重点头。

随即,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平实的脸上绽放出轻松笑容,好像解决了天大事情一样。

还不等他们三个继xù

交流,一个洒然声音传来。

“三位师弟,为兄来迟了。”

宁风回头,只看到一个宽袍大袖,一脸温和,看上去三十许人的男子踱步而来。

明明迈步悠然,一句话入耳的同时,就站到了宁风面前。

“为兄沈兆轩,是你们三师兄。”

沈兆轩神情温和,语气更温和,一派宽厚兄长风范,让人不由得就心生好感。

宁风、木小树、柳意蝉行礼,介shào

不提。

“宁师弟,为兄就是你的引路师兄。”

“你且随为兄来吧。”

宁风先是好奇:“引路师兄,什么意思?”,紧接着为难地望向柳、木二人,总不好将他们抛下吧。

回头一眼,他正好kàn

到另有一男一女两人,分别走向柳意蝉和木小树。

沈兆轩看到来人,特别是看到那个女子,脸色就变了变,跟吃了黄连似的:“糟糕,是二师姐。”

“她最近心情不好,我们还是别在她面前碍眼了。”

沈兆轩一拉宁风胳膊,掉头就走,颇有点狼狈鼠窜的意思。

宁风一头雾水,只来得招呼柳、木二人一声,就被沈兆轩给拖远了。

“好在,没有正面碰上。”沈兆轩停下来,作势擦了擦不存zài

的汗,才对宁风笑道:“宁师弟,你是不知dào

二师姐心情不好时候有多难缠,真要被她逮住,日子须得不好过。”

宁风一脑门的问号,很想知dào

能怎么个不好过法?

刚刚远远瞥一眼,那个二师姐倒跟柳意蝉颇有相似之处,淡淡的,清冷的,好像倔强野花自顾自绽放,不求人欣赏赞叹,亦不求美人攀折。

“被二师姐逮住,不对练个三天三夜不算完,你说谁受得了?”

沈兆轩不寒而栗,苦笑着说道。

宁风眨了眨眼睛,再不回头看,心中不无担心。

二师姐找他对练的可能自然不大,有沈兆轩这类师兄个高顶着呢,只是万一柳意蝉学了这引路师姐的毛病,那真是乖乖不得了。

想到这,宁风猛地反应过来,问道:“沈师兄,引路师兄又是何意?”

沈兆轩这会儿恢复悠然温和模样,一边在前面走着,一边挥洒自如地说道:“就是师弟不问,为兄也要说明的。”

两人一前一后,且行且谈,不过盏差工夫,宁风就明白了。

引路师兄,这个说法天下之大,宗门林立,却是太阳神宫独有。

但凡新晋弟子入门,必有先行师兄引路,为新晋弟子安排诸事,解说不明,从生活到修行,弥补师尊无法面面俱到兼顾之处。

在同一脉中,除却师徒关系外,引路师兄与新晋弟子之间的关系,最是根深蒂固。

一饮一啄,滴水涌泉,在踏上修行道之初,引路师兄多行照顾,他日新晋弟子成长,自也当反哺回报。

这种模式,太阳神宫实行不下千年,千年以降,神宫同门关系之好,亦是其他宗门所羡慕不来的。

宁风明白后,看沈兆轩就不由得多出几分亲近,拱手笑道:“那后面就麻烦师兄了。”

他很自然地把“沈师兄”中的“沈”字去掉了,以示不同。

从今往后,同门中称呼,单纯“师兄”必然指的是沈兆轩。

“哈哈,为兄也是第一次当这引路师兄,师弟不嫌为兄懒散,不合格就好。”

沈兆轩神情欢娱,拉着宁风快走两步,转过前方一山坳,前方豁然开朗。

“师弟你看这里如何?”

他伸手向前一指,前方水光映照过来,清风拂来水汽,置身其间,心情都为之愉悦了。

宁风不太明白沈兆轩这话的用意,但还是依言向前打量。

前方不远处,有一湖横卧。

湖不大,遍开水莲花,花色粉白皆有,香气清香萦绕。

湖正中浮一小岛,形如莲花,远远望去上面似乎种植着大片的太阳花,汇聚阳光,凝结水汽,将整个小岛映照得如梦似幻。

小岛中央,有楼阁一处,白玉为基,雅致清幽。

宁风贪看了几眼,若有所悟,问道:“师兄,这是要安排给师弟的居所吗?”

沈兆轩点头,又摇头,道:“为兄寻了几处地方,反正我们天云峰人丁稀少,师弟你尽可选择。”

“此处所在虽有楼阁,其实并没有人居住过,其来历也颇有意思。”

沈兆轩指着湖心岛,娓娓道来:“昔年湖中无岛,大约在千年前,有一位祖师炼宝失败,心火难平,便将练废了的宝物直接从山上扔下来,砸入此湖。”

“祖师后来便将此事忘却,谁知百年后,湖中竟开出碧莲如罗伞,笼罩全湖,又在一夜枯荣,化作此湖心岛。”

“祖师探查后发xiàn

,竟是湖中水莲花与昔年废宝合为一体,方才有此异状。”

“而且……”

沈兆轩眺望湖泊,道:“从一夜碧莲枯荣化岛后,湖上水灵之气异变,分外浓郁,故而常有云气萦绕,恍如仙境。”

“祖师感慨昔年信手一扔,竟造出湖心一岛,便命人在湖心岛上建了楼阁,只是后来有了变故,那位祖师以降,千年以来都没有人住过。”

沈兆轩耸了耸肩,笑道:“连名字都没有取得,师弟如果看重这个地方,倒可以自行取个名字。”

他跟宁风相处不久,这耸肩的坏毛病就学得自然无比,看得宁风颇有无语之感。

“那便叫水云间吧。”

宁风脱口而出,接着补充道:“师兄,便是此处,不用选了。”

沈兆轩饶有兴致地问道:“水云间,颇为好听的名字,可有寓意?”

宁风漫步向湖畔,随口应答:“云自无心水自闲。”

“昔年之宝,后之碧莲,本不应在一起两物偏偏就合为一体,化生出此岛屿来,这不正如湖上水云一般吗?”

“天上云气,湖中之水,本来没有牵连。然水汽升腾化云,云气冷凝而降雨,又是注定的宿命。”

宁风本是随口取名,后面更是信口解释,可是说着说着,一种莫名地感觉便萦绕上心头。

“嗯,水云间,这个名字不错,就是它了。”

他回过头来,笑道:“师兄,这水云间师弟如何去?”

“总不能每次回家,都要游过去吧?”

第十六章 争渡惊鸥鹭,骑鹤下天云

“哈哈哈~”

沈兆轩伸手点了点宁风,摇头大笑。

“师弟说话真是有趣,在你未来前,为兄一年笑起来也没有今日多。”

他走到湖畔,向着水中一指,道:“师弟尚未修得我们神宫大法,不能遁光飞行之前,欲回水云间,就得靠它们了。”

“它们?”

宁风来了兴致,湖畔探头看向波光粼粼湖面。

湖面平静,偶尔清风拂细波,密密如鱼鳞,清澈足可见底,有水草萋萋,鱼儿嬉戏穿行。

“你看。”

沈兆轩毫无征兆地一步踏出,直接落足湖水。

“咦?”

宁风瞪大眼睛,为发生在眼前一幕咋舌不已。

要是沈兆轩施展什么法术,便是将一湖碧波尽数蒸腾,他也不觉得奇怪。

偏偏这位引路师兄什么都没有做,就是这么简简单单地踏上去,然后整个人一顿悬停在水面,下一刻如灵活的箭矢,在湖面穿行,身后带出白色水波蜿蜒,直上湖心岛。

“师弟还不过来,更待何时?”

沈兆轩在湖面上招呼,一句话的功夫,又滑行出十余丈距离,离得湖心岛愈发近了。

“鱼……”

宁风这下看清楚了。

敢情沈兆轩踏足湖面的一瞬间,嬉戏在湖中的鱼儿翻腾着,争先恐后地浮起,托在他脚下,向着湖心去。

“这是什么鱼?”

宁风觉得有些好笑,尤其是在沈兆轩去后,湖里面鱼儿没赶上趟的都浮出水面来,张大着鱼唇,眼巴巴地看着他。

那一双双鱼眼出奇地灵动,分明写满了“期待”两个字。

“有意思。”

宁风玩心起,更加觉得水云间这处洞府选得好,学着沈兆轩样子一步踏入湖中。

怎么都是第一次,宁风多少有些谨慎,动作些许迟疑,颇有着试水感觉,一个不对,就准bèi

缩回来。

湖中鱼儿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宁风脚掌刚刚触及水面,立kè

感觉到有一股力量自下而上托在脚心,然后就要向前冲。

他吓了一跳,要是被这力量带着于湖畔来个劈腿,那乐子就大了。

宁风赶忙放下小心,另外一只脚也踏上去。

下一刻,他整个人向后一仰,下半身在前,上半身在后,如离弦之箭,划破湖面。

“啊啊~”

“哈哈哈哈~~”

开始是惊叫,后面是欢笑。

宁风在鱼群的力量下站稳湖面,看着湖光山色抛于身后,前方掩于水云之间的楼阁渐渐露出真容。

湖心岛岸,沈兆轩负手而笑。

“哗啦~”

鱼群带起水波冲击在岛岸,宁风上岸后又前冲了数步,方才稳住身形。

回头望,他只见得方圆数丈的岛畔湖水一如沸腾,数不清楚多少鱼儿翻滚上湖面,嬉戏着,似为完成什么壮举而欢天喜地,又如寂寞几日的孩子有了玩伴。

“此鱼名渡鱼,又名惊鹭,别号恶沉,性喜渡人,本性最是厌恶有物沉水。”

沈兆轩回身指了指水云楼阁,接着道:“昔年祖师令建此别府,有好事弟子便寻来渡鱼几苗,放于湖中,千年繁衍,成此盛况。”

“走,我们去看看师弟的洞府。”

沈兆轩当前引路,宁风随后跟上。

一开始,宁风还不是回头望一湖渡鱼撒泼,后来心神便被眼前景象吸引,看得目不暇接。

湖心岛上最多的是太阳花。

太阳花一茎高高,如朝阳出山海,卓而不群,茎上托着大如盘的花朵,层层叠叠花瓣,形如朝阳花心,构成一朵通体放着光的奇花。

尚未踏入花田前,宁风看到一岛太阳花尽数向着一个方向

——太阳的方向。

“嗯,此花有向日,喜光之性,永远朝向太阳,夜则低头如沉睡,故而得名。”

宁风脑子里闪过所知的有关太阳花讯息,正感慨无奇不有呢,奇怪的一幕就出现了。

随着沈兆轩当先一步踏入太阳花田,“刷刷刷~”,周遭无数太阳花尽数转了一个方向,数不清多少花朵,一起折腰,向着沈兆轩露出笑脸来。

连远远地,够不上的太阳花也在拼命地把花茎伸长,好像要探头过来似的。

宁风看着说笑着前行的沈兆轩背影,若有所悟:“是了,一定是师兄精修太阳法,体内蕴含着浓烈的太阳之力。在近距离下,更胜过远在天边的大日,故而太阳花们将他视作了太阳。”

穿行在太阳花田的整个过程中,宁风一直看着这一幕,看着前方背影,不无羡慕。

“什么时候,我也能达到这个地步,让一岛的太阳花为我折腰,凝目?”

一岛奇花,让一直温和、可亲,完全感觉不出半点厉害的沈兆轩,在宁风心目中形象完全不同了。

能令一岛太阳花为之折腰者,想来踏出太阳神宫天云峰,亦能让一世修士为之侧目。

前方数尺,漫步花丛,时而回头说笑,生怕冷落了师弟的这个男人,绝非那池中物,更不是只为了渡人便欢喜的渡鱼。

“师弟,你看如何?”

沈兆轩在温和地笑,前方是白玉为基的楼阁。

楼前有庭院,有花丛,有假山,有流泉,淡淡的水云飘荡其间,将空间无尽地延展开来,分不清是天上,还是人间。

“好地方啊。”

宁风漫步过去,在庭院中寻得一躺椅,不知dào

是什么材料,看上去黑得发亮,如玉般的润泽。

伸手一拂,躺椅上点尘不染,宁风索性往上面一趟,“吱吱吱”的声音向前,悠然地摇荡于水云间。

“师弟喜欢便好。”

沈兆轩在旁边落座,颇有些歉然地道:“为兄为师弟选了几处居所,只来得及让人洒扫得干净,一应杂役仆从还未配上。”

“三日后,师弟回来参加师尊法会前,为兄一定将这些置办妥当,师弟直接入住便是。”

“回来?”

摇晃的躺椅停下来,宁风耳朵竖起,捕捉到沈兆轩话里面的意思。

“师尊没说吗?”

沈兆轩奇怪地问道,接着说明,“这三天时间,是让师弟安顿之用。”

“既已选中洞府,师弟回头便可下山,去收拾行装,告别亲朋,后面开始修行,未必就有闲暇了。”

沈兆轩说着说着,露出孺幕之色,道:“这是我们师尊一片仁心,为我们考lǜ

得周详。”

“嗯。”

宁风重重点头,想起扶摇上山时候,那个在广场上雀跃如孩童的老书生,脸上不由得露出温暖笑容。

再三叮咛着三日后天云子法会,无论什么事情,宁风切记要赶回,不得失期,拂了师尊一片心意。

一次两次就算了,短短盏差工夫,沈兆轩竟然重复了七八次不止,宁风听得眼睛发直,总算发xiàn

自家这引路师兄一大缺点。

这嘴,忒碎。

“好了,为兄这便先告辞了,三日后再见。”

沈兆轩叮咛了多次后,好像总算放心了,长身而起,洒然告辞而去。

宁风起身相送,一直送出水云间,这才长出一口气,颇有重生之感。

他掉头往水云间去,行不几步,忽然顿住。

“咦?”

“我好像忘了什么?”

宁风回头,见到金光一闪,沈兆轩化遁光而去,早没了影子。

“是什么呢?”

他一边挠头,一边往回走,下意识地就走回躺椅上。

“嘎吱”一声,宁风重新赖进去,让躺椅随着这股力量晃动。

他真的很喜欢这把椅子。

忽然——

宁风直接从躺椅上蹦起来,一拍脑袋:“我想起忘什么了……”

他哭笑不得,隔着一湖金鳞,眺望向山脚。

即便看不见,宁风也知dào

那里云海如怒,沸腾翻滚,整座天云峰浮于长空,环绕天都主峰。

“我怎么下去啊?!”

沈兆轩这会走远,打扰天云子这种事情宁风还不至于傻到去做,难道出去逮个杂役问问怎么下山?

宁风只是想一想,脸皮就开始抽搐。

他敢肯定,只要他这么做了,不用一天工夫,新晋第七亲传弟子不懂得如何下山,求助于杂役的消息,就能传遍整座天云峰。

“我就不信了。”

宁风向着水云间外去,几个呼吸工夫后,湖面再次沸腾,渡鱼争渡。

“我会研究不出下山的方法,一定有的。”

宁风想到山上那些杂役,多少安心一些。

总不能一些杂役上山天云峰,也要几位能飞的师兄接引吧?那就玩笑就开大了。

心中有事,宁风下山时候就没有多看,一路循着山道向下,偶尔遇到操持着各种活计的杂役远远行礼,他点头回应便是。

一炷香功夫,他走到了山脚下。

看着眼前情景,宁风原本有些焦躁的心,陡然沉静了下来。

山脚下有浅水处处,长着类似芦苇一般的浅葱色植物,其间有数十只仙鹤优雅地迈着纤长的脚,如巡视自家领地一般。

这些仙鹤都有一人高低,毛色如水墨,又在头顶、双脚处染得殷红,漂亮得炫目。

看到宁风出现,数十只仙鹤齐齐瞩目过来,好似在打量着什么。

“……我好像明白了。”

宁风想到上山时候惊鸿一瞥,那仙鹤起舞云海景象,若有所悟。

那些仙鹤打量完毕,其中一只身材最是颀长,毛色尤其漂亮的仙鹤,踱步到了他的面前,高昂着头,鸣叫一声。

宁风可不懂得鹤语,不过依然能从中听出这仙鹤的骄傲,以及隐隐地亲近之意。

他微微一笑,拱手道:“鹤兄,在下有事须得下山,往外门一行,劳动鹤兄了。”

仙鹤竟是真能听懂人言,上下点头,然后转身,打开翅膀,将优雅美丽的脊背露出来。

“失礼了。”

宁风松了口气,心知蒙对了,爬上鹤背。

下一刻,一声鹤唳,搅乱云海,宁风骑鹤下天云。

第十七章 一曲凤来仪,直抒吾仙道

“这就是飞行的感觉吗?”

宁风骑在仙鹤背上,耳听悠扬鹤唳声,一开始的紧张过后,不由得放开抓着仙鹤翅根的双手,两臂张开,如要拥bào

漫天浮云,心旷神怡。

“与前世做飞机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乘坐仙鹤尤如此,要是凭着自己力量飞上天空,不知又该是什么感受?”

宁风闭着眼睛,享shòu

着柔风扑面,烟云环绕,直觉要飘飘仙去,直上九重天阙。

之前扶摇会后,天云子带着他们一众新晋弟子也是这么飞上天云峰的,只是那时候宁风心神紧绷,完全不曾体会到这种翱翔天际,出入青冥的畅快。

此刻,高踞在仙鹤背上,飞行快感被无限放大,宁风对凭着自己力量飞起,穿入青云,顿时觉得期待憧憬无比。

又是一声鹤唳,隐约还带着些许兴奋的味道。

“嗯?”

宁风侧耳倾听,除却鹤唳声音,隐约还能听到“叮叮咚咚”的琴曲,能感受到素手在琴弦上一勾一按的波动,如直接拨动了心弦。

“这琴声,似乎有些耳熟。”

宁风睁开眼睛,发xiàn

座下仙鹤飞行平缓下来,正四处张望,如在寻找什么。

下方,大片熟悉的建筑物,正是他生活了三年的太阳神宫外门。

“是她!”

“陈昔微。”

宁风略一沉吟,回忆起来,这首琴曲他听且仅听过一次,是在陈昔微处,外界从来不曾与闻。

琴声如流水,直接将宁风带入了回忆当中:

“挺好听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宁风从林中走出来,摇头晃脑地问道。

“谁让你偷听了!”

陈昔微瞪了宁风一眼,抱起瑶琴就走。

“喂,这里本来就是我练功的地方啊。”

宁风冲着陈昔微背影喊道:“你还没有告sù

我是什么曲子?”

“不说。”

陈昔微的背影颤动一下,明明是清亮悦耳声音,听在耳中不知怎地平添了落寞:“你知dào

也没用,反正……”

“……我以后也不会再弹了。”

……

因为是陈昔微所弹之曲,更因为那一瞬间的落寞,宁风对这个曲调印象深刻。

他正想跟鹤兄商量一下,能不能就在这降落得了,座下仙鹤直接就冲着琴曲传来的地方俯冲了过去。

那架势,不是凤求凰,也是鸟归巢,唬得宁风赶忙重新抓紧仙鹤翅根。

幸好他有这个动作,下一刻,仙鹤带人就直接撞入后山林子里。

前方豁然空旷,仙鹤庞大身躯好悬直接挂树上,“嘭嘭嘭”数声,一人一仙鹤慌忙闪避,一起坠落到林中空地上。

“这个……”

宁风站起来,苦笑着拂去身上落叶,冲着前方抚琴的少女耸了耸肩。

少女琴曲倒是没有断,只是中间琴弦颤鸣一声,直接崩断一弦,少女素手轮转,生生用剩下的琴弦完整地续着琴曲。

不知dào

是摔清醒了呢,还是被那一声颤音惊醒,仙鹤狼狈起身后,看看宁风,又看看陈昔微,似乎很不好意思,扬了扬翅膀就算是打招呼,然后“噌”地飞走了。

仙鹤一走,宁风与陈昔微两人之间反而自然了起来。

“昔微,挺有闲情逸致的嘛。”

宁风微笑地上前,一边侧耳听着琴曲,一边打量面前少女,周遭环境。

这个林间空地,赫然便是他第一次听闻此曲的地方。

面前少女秀发略带着湿润,一缕缕地贴在圆润脸颊,少了那种清扬,多出了几分清纯与妩媚,仿佛刚刚出浴不久。

陈昔微低着头,好似还专心在琴曲上,声音循着曲调的空隙传来:

“我回外门收拾东西,看到瑶琴,就信手调了一曲。”

她解释得太过详细了,前因后果,面面俱到,听在耳中反而让宁风表情精彩了起来。

他微微一笑,取笑道:“调一曲宁郎顾吗?”

“噹~”

陈昔微双手猛地按在琴弦上,抬头怒视。

即便是在发怒,殷红如血脸庞,圆圆天然可爱的容颜,还是无法让人产生被威慑感觉。

“哼!”

她冷哼一声,深吸一口气,素手轮转重续曲调,再开口话题已经转移。

“宁风,扶摇会上,你心中大愿于大日神光下衍化出的精气狼烟,将生命之浓烈演绎到极致,我看了也深有感触。”

“只是……”

陈昔微瞥了宁风一眼,很是不屑地道:“你的大愿听起来也太过普通了。”

“普通吗?”

宁风耸耸肩,负手听着琴曲踱步,好像在想着什么。

换成平时,其他话题,陈昔微这么一说,他定会随口应下,不与其争执。

今天不知dào

怎么回事,宁风竟有一种直抒胸臆之感,或者说,在这个话题上,他不想附和任何人,哪怕是——陈昔微。

“佛门,求的是来世;

儒家,证的是己学;

魔门,寻毁灭中重生。

惟我仙道,修的是今生,是当世,是现下。”

宁风豁然止步,双臂张开,晓风残月,拥入怀中。

“那什么是今生当世?”

“我曾在魂境中,迷途深山,看到一只陆地老龟懒洋洋地爬出来晒太阳,其体型庞大,足有千年寿数。”

宁风说到他魂境中经lì

,弹奏依旧的陈昔微不由得将注意力集中过来。

“当时腹中甚饥,我便将老龟宰杀了,龟壳为锅,龟血合酒,龟肉裹腹,最后还用烧得龟裂的龟壳卜了一卦,可惜未中。”

宁风两手一摊,作遗憾状。

陈昔微噗嗤一笑,琴声险些都乱了。

杀了人千年老龟炖汤吃肉合酒的,再用人龟壳卜卦还想中,真当冤魂不散是假的吗,嗯?

“你看,山中王八,亦有千年寿。”

“什么长生久视,什么不见不闻觉险而避,若无得大逍遥大自在之人生,没有天地不能束缚的酣畅,不能让天下人侧目,让举世皆知,这仙修来何用?

再是长生久视,亦不过与山中王八,无知木石等同罢了。”

宁风双臂张得愈开,清风徐徐到这林中空地戛然而止,好像连风儿都知dào

要绕开什么。

“我心目中的仙道,便是天地不能遮挡我眼,天心亦不能左右我心,饮最烈的灵酒,吃最精之美食,做最酣畅淋漓的事情……”

“最浓烈的生命,方才不愧我来此世间一遭。”

激昂过后,宁风冷静下来,语气恢复平时的温和,笑道:“这就是好像几年前,我给你讲故事一样。不管故事里蕴含着怎样的天地至理,它至少要是一个好故事,你才能听得下去。”

“我心目中的仙道也是如此,能精彩一生,再谈长生久视,与天地同寿!”

伴着他这句话,“轰隆隆”一声炸响,雷声滚滚,如天之余怒未消。

宁风抬头,撇嘴:“你吓不到我的,再说一百遍,还是这句话。”

陈昔微看着他孩子气的动作,摇头,失笑,专注拂琴。

琴声转为激昂,正攀升到最**的部分,宁风静静地听着,如听到生命之花火,以最浓烈的方式,盛开!

不知dào

过去了多久,琴声平息了几时,沉浸在琴声中的两人清醒过来,相视一笑。

“我走了,昔微,回头神宫中再见。”

宁风洒然一挥衣袖,掉头向外走去。

出空地,穿林间,他步履轻盈,之前那一番话直抒胸臆,更似将什么东西给说得通透,于心境而言,一如当日铸就琉璃体般,有陡然轻快之感。

“九死心境似乎也有触动。”

“九死九死,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到底如何才能将它悟得透彻呢?”

宁风即将踏出林地,身后忽然传来“崩崩崩”的响动,琴弦拨动,直如弓弦。

下一刻,林中遥遥传来琴声,同一首琴曲,演绎出的是世间最绚烂之花火,浓烈得让人欲仰天长啸。

宁风静静地站在那里,闭上眼睛,从头到尾聆听。

到了尾声,伴着那一声悠扬地收调,他甚至能在脑海中还原出白皙的小指在琴弦上勾过景象。

“此曲名叫:凤来仪!”

陈昔微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宁风耳中。

随后,一片静寂无声。

“呼~”

宁风展颜一笑,吐出一口浊气,耳中听到窸窸窣窣声音,心知陈昔微已经离去,在心中默念着“凤来仪”三个字,时隔三年,他终于得知此曲名字。

“一曲凤来仪,不知dào

跟她大愿中的有凤来仪,是什么关系?”

“巧合吗?”

宁风摇了摇头,这个结论连他自己都不信。

暂且放下,他踏入神宫外门弟子居所。

行走其间,一路都有人冲着宁风行礼,招呼。

他们都是淘汰下来,外门弟子中的老人。三年一届,未能入神宫门墙,又不愿意离去的,便可以选择留在外门,但不用再专修药师琉璃经,可以修liàn

其他功法了。

多年积累下了,外门里修为不弱的弟子着实不少,但不管其资历如何,修为怎样,都不得不以羡慕的目光看着宁风,不得不行礼以“师兄”称之。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今日扶摇会过后,彼此之间身份之差,有如云泥之别。

宁风神情温和,或点头或回礼或攀谈,等见到自家老父宁采臣时候,足足一炷香功夫过去。

“父亲,我们回家吧。”

宁风上前扶住跑出来的宁采臣。

父子两人,下天都山,往朝阳镇去,背影传来对话声音:

“回去收拾东西吗?”

“不,是等人。”

第十八章 崩溃的顾掌柜

朝阳镇,旧宅,失修木门发出的声音鬼都能再吓死一次。

宁家父子两人,推门而入。

“父亲,你确定……”

宁风看着手中提着的食材,心里有些没底。

这些都宁采臣一路坚持亲手挑拣买回来了,从宁风七岁之后,这活向来是他干来着。

“那是,儿子你且坐着,看为父手艺。”

宁采臣胸脯拍得震天响,抢过那些东西,就往厨房奔。

宁风嘴角抽搐着,再默默地抚平。

从先前宁采臣忽然大包大揽地开始买菜,然后说晚上要做一顿好吃的犒劳他后,这毛病就算染上了,一时半会好不了。

刚刚那不是宁风第一次劝阻了,只是宁采臣这几日在神宫外门着实过得滋润,据他自己说是跟一个未入门前是大厨的师弟学了几下散手,这次定然让儿子吃得舌头都给咽下去云云。

看着自家老父背影消失在厨房,紧接着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类似砸锅卖铁声后,宁风嘴角抽搐得愈发厉害,默默地走出院子去,盏差工夫后返回来。

宁风进出这么一趟,心里面似乎安定了不少,在石桌边坐下。

片刻之后,宁采臣蓬头垢面,身上沾着各种污渍混一起,分不出哪个是酱哪个是油,基本上这身衣服是别想要了。

他手上托着一个托盘,上面黑乎乎几盘菜,看得宁风眼睛发直。

“父亲。”

“这……这是……”

宁风看着几盘黑乎乎东西,完全分不出它们分别是什么,筷子就有点夹不下去。

“放心吃吧儿子。”

宁采臣得yì

洋洋地道:“大厨教我散手时候示范过,为父样样品尝,味道甚美。”

“嗯?”

宁风听出点什么来,不敢置信地问道:“父亲,这是你第一次做?等等,刚在厨房,你还没尝过?”

宁采臣理所当然地点头,道:“我儿放宽心,不过几下散手,简单得很。”

“吃吧,吃吧。”

他眼巴巴地看过来,目光灼人。

宁风咽了口唾沫,迟疑地夹上那黑乎乎东西,眼睛一闭,塞进了嘴里。

咀嚼,咽下。

宁采臣揉了揉眼睛,很是感伤地道:“儿子啊,从你七岁还是八岁来着,为父就没给你做过东西吃,都是你照顾我来着。”

“这下好了,以后父亲能经常给你做饭。”

“对了,为父这一番心意如何?”

宁采臣飞快把感伤、感慨什么收起来,红光满脸,就差写着“快来夸我”四个大字。

“甜~~”

宁风眼眶泛红,声音模糊,毕竟是父子嘛,这神情与宁采臣感伤时候相差无几。

“那是,父爱如山,与他人做来终究不同。

我儿终于明白这个道理,为父这番功夫便算是没有白费。”

宁采臣哈哈大笑,辛苦半天也是饿了,豪迈地夹了一大筷子入口。

对面,宁风张了张嘴,想要阻止,愣是没来得及。

下一眨眼的功夫,宁采臣脸上表情凝固,化开后各种精彩,无法言述。

“噗~~”

宁采臣直接一口喷出来,若非宁风早有准bèi

闪避得快,刚穿了一天的太阳袍也可以不用要了。

“……甜……苦……”

宁采臣就着宁风送上来的水连漱了好几遍口,才缓过气,能说囫囵话:“怎么这么甜,甜都发苦,你怎么咽得下去?”

他话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家儿子刚刚明明说甜,看那脸色就差哭出来了,是他一厢情愿地往父爱什么的去理解。

“咳咳咳~~”

宁采臣干咳几声,挠着头道:“要不,咱还是就着卤豆子吃点饭?家里好像还剩着点豆子没吃完。”

他说着就要起来去寻摸,走没两步忽然顿住,想起什么似地回身,哭丧着脸道:“我……我……我忘记煮饭了。”

宁风一拍脑门,终于反应过来什么地方不对了,桌面上除了黑乎乎几盘子,一粒米都没有。

着实是这些菜颜色太过惊悚,味道更加奇崛,让他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怎么办?”

宁采臣可怜巴巴地看过来,至于父爱、照顾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哎~”

宁风叹息一声,拍了拍手,冲门外喊道:“进来吧。”

院门从外面打开,几个小厮鱼贯而入,到了面前揭开藤条编织的盖子,露出色香味俱全菜肴。

八菜两汤,瓜果美酒,该有的一样不缺。

宁采臣眼睛发亮之余,奇怪地问道:“这是?”

宁风微微一笑,扶着老父座下,盛上米饭配好菜,解释道:“父亲你做饭时候,我出去做了点以防万一的小准bèi

。”

“现在看来是派上用场了。”

宁采臣大快朵颐,赞不绝口:“幸好我儿聪明,不然今天我们就糟糕了,那个什么大厨教的散手一点都不管用,为父定不与他干休。”

这番话宁风听得有些吃力,毕竟嘴巴里塞满东西说话难免含糊嘛。

等听清楚了,宁风脸色就精彩了,看着自家老父全无惭愧之色,义正言辞地指责人大厨对他藏一手,一时无语。

他摇了摇头,拿起筷子,正准bèi

多少用点时候,一个尖且高昂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宁家父子可在,顾某前来拜访。”

这声音听着让人不舒服,话还算客气,如果不算上话刚入耳,人就跟回到自家似推门而入的话。

宁风一皱眉头,瞥了一眼。

一前一后,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前面一个身材浑圆肚子又圆,锦袍加身大红大绿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后面那个就是熟人了,虬髯满面一条器宇轩昂大汉,如果不是胡子又卷又黄,脸色苍白如鬼的话,还颇有些威风。

“啊~”

宁采臣惊见两人,尤其是后面那条大汉,叫了一声就被东西给噎住,宁风好一阵抚背才缓过气来。

他总算明白,下天都山时候,自家儿子那句“等人”是什么意思了?

敢情等的就是这两位。

那条大汉不就是被宁风一击打倒然后扔出去的那位嘛。

“前面这位就是收街的主使?”

宁采臣顺过气后,好奇地看过去,觉得此人如此富态,无怪有收一条街的本钱。

他也就是看看,半点没插口的意思,家里大事几年前开始,就一直是儿子拿主意。

“你便是岱山楼的顾掌柜?”

宁风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随手夹了口菜,细嚼慢咽着。

“咦,没想到宁公子也知dào

顾某人,荣幸荣幸。”

顾掌柜双手扶着大肚子,眯着眼睛看过来,结果看宁风一点都没有久仰的意思,大刺刺地坐在那里,眼中就闪过了恼怒之色。

宁风当然知dào



那天他出去兜了一圈子,既然知dào

一切事端跟收楼有关,怎会不知dào

这般大手笔幕后是岱山楼呢?

他还知dào

岱山楼的背后,站着历代侍奉太阳神宫的一个修仙家族——齐鲁岱家。

宁风摆了摆手,颇有示意这不过寻常,顾掌柜你不用荣幸之意,淡淡地问道:“不知顾掌柜有何贵干?”

顾掌柜不知想到了什么,压制住怒气,挤出敷衍无比笑容,先是拱手道:“顾某人先恭喜宁公子进入太阳神宫,前途无量。”

“另外就是……”

他伸手向后一拍,要拍那大汉的肩膀,只是肚子太大转身不便,外加个头着实有差,这动作做起来就有些为难了。

后面大汉憔悴归憔悴,却是一个有眼力劲儿的,立kè

半蹲着身子,让顾掌柜拍得顺手。

“顾某人听说手下前几日给宁公子添了麻烦,这不上门赔礼来了吗?”

顾掌柜说着作势欲踢,大汉忙道:“宁公子,小的有眼无珠,冒犯冒犯。”

“就这样?”

宁风气笑了,百无聊赖地挥了挥手,道:“那不送了。”

“你……”

顾掌柜脸色瞬间就变了,刷地涨红,羞恼无比模样。

“宁公子可别忘了,你不过是初入太阳神宫门墙,这便要不依不饶吗?”

“你可知dào

顾某人身后……”

顾掌柜话还没说完呢,宁风不耐烦地打断道:“知dào

,齐鲁岱家嘛。”

“说完了是吧?”

宁风伸手一指:“门在那边。”

顾掌柜的脸色这下不仅仅是猪肝色,彻底转为铁青了。

这段时间,他自外地调到神宫脚下,岱家的根本重地听用,这绝对是重用啊。

顾掌柜初得大任,做事难免操切,借着岱家的势在朝阳镇很是横行,多少人敢怒不敢言,生生养出了一肚子蛮横底气。

今天本就有些屈尊味道,走个过场罢了,态度才会如此敷衍,谁知dào

一个硬钉子就碰过来。

“好,好,好。”

顾掌柜恨恨出声,掉头向外走去。

他不是没想过出手教xùn

下这个刚刚入门的小子,只是宁风额上太阳巾刺眼无比,总是让顾掌柜想起“太阳神宫”四个字,胆气一下就散了。

“哼,我不能动你,岱家难道还动不了你吗?”

“你给我等着!”

顾掌柜恨得牙痒痒地在心中发狠,同时百八十个毒计生出来,无不是如何在岱家人面前搬弄是非所用。

“儿子,岱家势力很大?”

宁采臣看着两人负气而去,有些担忧地问道。

宁风很老实地回道:“不小,岱家侍奉神宫数百年,每代都有弟子入门,根深蒂固。”

“啊,这可如何是好?”

宁采臣蹦起来,忧心无比,看那架势很有去把顾掌柜追回来的心思。

“父亲。”

宁风好笑地将老父扶着重新坐下,刚要说什么,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哈,哈,哈。”

唱戏呢这是?宁风诧异地回头看,只见得刚走出去的顾掌柜迈着八字步,又踱了回来。

看那架势,螃蟹巡视沙滩亦不过如此。

“顾掌柜你又有何贵干?”

宁风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这位。

“宁公子,顾某人好意代表岱家前来,为前日小小冒犯赔礼,你却不知好歹,出言冒犯岱家,顾某人既食岱家黍米,今日势必不能咽下这口气。”

顾掌柜抬头挺胸,借着话头开始往下说,难为他中气十足,一番话说下来愣是让旁人连插口余地都没有。

总而言之,无非就是宁风蛮横无理,出言多有诋毁岱家。

“呵~”

宁风有些明白过来,摇头,失笑,就听着顾掌柜往下编,耳朵自动屏蔽顾掌柜的公鸭嗓子,目光越过去,望向门外处。

顾掌柜一口气吊着还没数落完呢,门外,一袭白底金丝袍服衬托得沉稳如山的人影,进入宁风的视线范围。

“来了。”

宁风缓缓起身,脚步不移。

“来了。”

顾掌柜耳朵竖起来,窃喜无比。

难为他嘴巴不停,耳朵竟然还灵得能分辨出来,身后渐近的脚步声沉重无比,显示其主人心中饱含着怒火。

“够了!”

一声怒喝,从门外传来。

顾掌柜连忙住口,天地良心,那声音再不来他这口气真就接不上了。

他住口,侧开身子,躬身,行礼,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庞大身躯竟奇异地形不成负担。

“少主!”

顾掌柜眼睛泛红,带着委屈喊出声来,一副主辱臣死的忠心都在里面了。

一袭太阳袍,头系太阳巾,来者看上去二十多岁,脸上线条刚硬,正怒容满面地大踏步而来。

“是他。”

“少主,就是他侮辱我们岱家……”

顾掌柜委屈、悲愤,唱作俱佳,心里面冷笑声声:“哼,进入太阳神宫又如何?你一个新晋弟子,我家少主可是入门多年,家中还有长辈在神宫中,难道还收拾不了你?!”

眼看着自家少主气势汹汹来到旁边,顾掌柜正准bèi

再添把火呢,忽然——

“啪!”

一个大嘴巴,响声干脆,听着都觉得疼。

顾掌柜原地连转了三圈子,脸颊充气般肿起来,呆若木鸡,连呼痛都忘记了。

“为什么打我?”

他心里面疑问刚冒出来,又挨了一脚,整个人横飞出去,撞在同样傻了的大汉身上滚做一团。

“不该是这样的,怎么会是这样?到底哪里不对?”

顾掌柜竭力睁开肿成馒头的眼睛,看到两个身着太阳袍的人,迎面走去……

第十九章 岱川

“岱师兄。”

宁风好整以暇地看着崩溃的顾掌柜飞出去,这才移步迎上前去。

“七师弟。”

岱师兄一脸惭愧,一脸羞赧,跟宁风拱了拱手招呼完,恨恨出声:“姓顾的,你就是这么赔礼的?”

他又转过身,歉然道:“七师弟,为兄为六师弟安顿,耽搁了时间,致此刁奴胡作非为,坏我师兄弟感情,都是为兄的错。”

“七师弟你放心,此事为兄定然要给师弟,以及……”

岱师兄冲着弄不清楚情况的宁采臣躬身行礼,“……宁叔,一个交代。”

宁风看自家老父手脚都要没处摆的样子,忙介shào

道:“父亲,这位是岱川岱师兄,与儿子同在天云师尊座下。”

岱川醒悟过来,怒得极了,竟是忘了自我介shào

,冲着宁采臣又是一礼,道:“岱川在师尊座下行四,见过宁叔。”

宁采臣这才有点回过味来:“你们认识?”

他再回头看看自家儿子,真zhèng

明白宁风之前说的“等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宁风等的压根就不是顾掌柜他们,而是这位,天云峰四师兄,同时齐鲁岱家少主——岱川。

“有过一面之缘。”

宁风笑笑,对自家父亲解释了一下。

在初见引路师兄沈兆轩的时候,他还惊鸿一瞥,见到另外两位师兄师姐。

其中,二师姐是柳意蝉的引路人,这位岱川则是木小树的引路师兄。

当时沈兆轩跑得实在太快,宁风与岱川就打了一个照面,后来在水云间花树间躺椅上闲谈时候,他自然打听了一下。

知dào

了岱川的根底,再联想到之前收楼拆房的幕后背景,后面会发生什么宁风早就心里有数了。

开什么玩笑,为了收幢楼,天云峰两个亲传弟子闹出矛盾来?

一来丢不起这个人,二来以天云子那天表现出来的态度,借岱川几个胆量,他也不敢做这种事情。

事情定会如此发展,宁风无法把握准的是其中人心。

看着对面犹自一脸羞愧神色的岱川,感受到其中赤诚,宁风微微颔首,动作间就多出了几分亲热。

这边两个同门同属一脉的师兄弟在兄友弟恭呢,那头顾掌柜恨不得昏过去。

他哪里还听不明白?但他心里面,是真的不明白。

“明明是同门而已,为什么?”

顾掌柜既崩溃,又疑惑的时候,岱川又横了他一眼,道:“七师弟,这个腌臜货,为兄会处置的。”

“他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太阳神宫!”

宁风点了点头,没有假惺惺地劝告什么,外门三年,他很明白:什么是太阳神宫!

强横,霸道,惶惶如大日,威风不可一世。

这个是外人眼中的太阳神宫,亦是神宫弟子行走天下,留给世人的最深刻印象。

神宫内部,同门之间,又是另一种模样。

朝阳之生机,夕阳之眷恋,一切和煦,一切温暖,本也源自太阳。

这,才是神宫弟子对内模样。

天下七宗,太阳神宫人丁最是稀少,能位列其中千年不能撼动,靠的可不仅仅是赫赫之太阳法!

“咦,这不是岱师兄吗?”

这边两师兄弟正谈话呢,一个声音传来。

宁风和岱川齐齐望去,只见得两个头系银色外门太阳巾的中年男子晃悠悠地走来。

“他们是神宫派驻在镇上的弟子。”

宁风一看他们打扮就明白了。

令他好奇的是,两个派驻弟子竟然长得一模一样,完全分不清楚谁是谁。

“原来是赵大和赵二,今天是你们轮驻朝阳镇?”

岱川一边招呼,一边松了口气。

在声音传来时候,近在咫尺的宁风清楚地看到岱川身子都绷紧了,好似颇为紧张,一直到认出两人方才放松下来。

“七师弟,赵大和赵二都是师尊的记名弟子,不是外人。”

岱川这么一说,宁风就明白过来他刚刚在紧张什么了。

双方上前见礼,赵大和赵二态度颇为热情,上下很是打量了宁风几眼,这才对岱川说道:“我们兄弟两人听说恩师又收了亲传,其中一人还是朝阳镇上的,便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撞上。”

“岱师兄,你们这是?”

这两兄弟说话一人一句,连得无比紧密,声线一般无二,闭上眼睛不去看的话,非得误会成一个人中气十足说话不带停顿的。

他们两人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就看出不对来。

“这个……那个……”

岱川是个老实人,一脸尴尬地把事情说出来。

“哼!”

“一个下人,竟然敢挑拨神宫同门关系,狗胆真大,大得都包了天。”

“我说岱师兄,你们岱家……”

赵大赵二欲言又止,岱川神色也有些黯然。

“这样吧,这两个狗东西,便交给我们兄弟处置便是。”

两兄弟此来就是为了跟宁风认识一下,现在目的达到,也不久留,一人一个提起吓呆了的顾掌柜他们。

“岱师兄,这次幸好是遇到我们,不然在神宫中传了开去,恩师不知该如何震怒,岱师兄你又如何自处?”

“家里的事情,还是约束下吧。”

赵大、赵二话说到这里,洒然与宁风告别,扬长而去。

“这……”

宁风隐隐听出点东西来,看向神情黯然,面带痛苦之色的岱川。

“让七师弟见笑了。”

岱川苦笑着说道:“家中老人为扩张家族,行事越来越过,为兄为人晚辈,劝又无法劝,着实为难。”

宁风摇了摇头,没有说出什么安慰话来,在现实面前,无力的言语不说也罢。

看气氛有些沉闷,宁采臣忙热情招呼:“来,坐下说,坐下说。”

他还不忘顺口问了一句:“岱川你吃了吗?要不一起吃点?”

“呃~”

宁风看着桌上被扫荡了一半的菜肴,以手捂脸,有些明白岱川之前的感受了。

“那……好。”

岱川看了看,洒然坐下,笑着说道:“在下正好饿了。”

他接过宁风递上的筷子,果然全不介yì

地吃用起来,风卷残云,丝毫不下之前的宁采臣,似乎将一腔郁闷都发泄成了食欲。

宁风看着这一幕,脸上不由得露出微笑,心想:“看来这次进入天云峰,果是一件幸事。”

沈兆轩的洒脱与温和,岱川的豪气和不拘小节,都让人觉得与之相处,如饮醇酒。

吃罢,撤下碗筷,三人对坐饮酒,不知不觉就打开了话匣子。

“七师弟,其实为兄很羡慕三师兄。”

“怎么说?”

“他无拘无束,本就是师尊捡来的弃婴,除了宗门与师尊,再无牵挂,如何能不让人羡慕?”

宁风还是第一次听说沈兆轩来历,心中好奇,分外留神。

岱川似是有了酒意,一杯接着一杯饮下,滔滔讲来:“三师兄天赋也高,一身修为仅在大师兄和二师姐之下。

师尊有一次失言,曾说若非是当年一件恨事,以三师兄之天赋和心性,怕是早就后来居上,成就金丹大道了。”

宁风默默听着,点头,不时为岱川斟满空得飞快的酒杯。

他何尝听不出来,岱川与其是在说沈兆轩,不然说是在叹息己身。

岱川对三师兄的每一点羡慕,无不是他自身解脱不得之束缚。

这一场酒,喝了足足一个时辰,酒楼的小二来回送了数趟美酒,才勉强应付了过来。

“兴尽矣。”

岱川喝干最后杯中酒,长身而起,爽朗笑道:“七师弟,为兄今日叨扰了。”

“他日请七师弟到为兄洞府来,有上等灵酒,再以大碗伺候,定然七师弟你尽兴。”

“为兄去矣,师尊法会再见。”

岱川一场豪饮,似乎卸去了不少心中块垒,豪爽大气的性子显露出来,拱手作别,长笑而去。

宁风看着一地杯盘狼藉,尤其是一堆空着的酒缸,脸色就有点发苦。

“灵酒……还大碗……”

想到这位四师兄的酒量,宁风抬头望天,心中哀鸣,“那到底是师兄洞府,还是龙潭虎穴啊?”

“这岱川,不错,酒量,要得……”

“嘭”的一声,宁采臣脸上酡红,酒意上涌,径直趴到了桌上。

“哎~”

宁风摇着头,捏着鼻子开始照顾自家老父。

“嗯?”

他刚把老父搀扶起来,便看到桌上不知dào

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檀木匣子,约两指高低,比巴掌略长。

“是岱师兄。”

宁风不用想也知dào

,会留下这个匣子在此的,除了岱川外不会有他人。

沉吟了一下,他隐约猜到匣子里会是什么了,伸手在盖子上一推。

檀木匣子打开,露出其中浅浅的几张绢黄纸张。

“这是……什么呀……”

宁采臣将脑袋从桌上抬起头,醉眼惺忪地问道。

“房契。”

宁风瞥了一眼,正如所料,乃是他所租住的这间院落,乃至前面店铺的契约。

“这是岱师兄的赔礼,又不好意思当面拿出,有意留下的。”

宁风合上盖子,心知这才是真zhèng

的赔礼,岱川匆匆而来,本就是为了此事。

原本如果没有顾掌柜那么一出的话,他或许便会当面拿出来,加上那事,又一场兴尽,岱川就觉得不好当面取出,生怕双方尴尬。

“儿~儿子~,要不要……还……还回去……”

宁采臣话含糊在嘴巴里,说得明明是“还回去”,双手却在把匣子往怀里面扒拉。

宁风见状摇头一笑,问道:“父亲想要那铺子?”

知父莫如子,宁风一猜就中。

“嗯,生意……做生意……”宁采臣脑袋一沉,彻底醉死过去,脑袋跟锤子一样往桌上砸。

宁风手伸出,垫在下面,托着老父的头缓缓而下。

下一刻,看着醉中还抓着檀木匣子的宁采臣,宁风微微一笑,轻声道:“父亲,那我们就把它留下。”

“赔礼什么且不去说它,他日孩儿再补还其他予四师兄便是。”

夜深,人静,照顾完醉酒的宁采臣,宁风的一天就过去了。

“还有两天……”

“师尊开坛讲法,我上经香阁,选第一门功法。”

“仙道之始,便在足下。”

“真是期待啊。”

第二十章 同弟子,讲道岩

时间是这世上最无从捉摸的东西。

天云山脚一仙鹤,低头优雅地清理羽毛,浑然忘了时间,一抬头,惊讶发xiàn

天都黑了。

朝阳镇上,宁风一抬头,三天时间过去了。

“父亲,我回山去了。”

宁风交代了一番琐事,接着道:“这次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回来,孩儿已经交代两位赵师兄疏通,宗门在镇上执役的弟子,会代为照看家里的。”

宁采臣连连点头,刚要摆出当父亲的姿态敦敦教诲一下,猛地一拍脑袋,想起一事:“我儿,你怎么上去?”

他冲着天上指了指,天云峰可是天上飞着呢。

宁风嘴角抽搐,这个问题他在听一曲“凤来仪”时候就反应过来,要不是陈昔微就在面前,那会儿他都有抱住仙鹤大腿坚决不让飞的念头。

“没事,孩儿自有打算。”

他这么一说,宁采臣立kè

就信了,“哦”了一声,便慈祥地道:“那我儿速去速去,莫要误了时辰。”

一边说话,宁采臣一边往屋后看,确切地说,是往那边已经姓“宁”了的店铺方向张望。

看他那样子,颇有碍眼的赶紧离开,他老人家要开始忙了的意思。

“那孩子这就回山了。”

宁风摇了摇头,有些摸不准让自家老父有事做是对是错了。

与父告别,出朝阳镇,往天都山去,他轻车熟路地到得神宫外门,拉住一个有些年纪的外门弟子,一阵耳语。

对方受宠若惊,下一刻,一道流光,直冲天云峰去……

……

“师兄,你怎么来了?”

天云峰脚下,宁风还没落地呢,一个宽袍大袖,笑容温和的身影映入眼帘。

沈兆轩,早早地就候在了这里。

宁风跟被他抓壮丁的外门弟子寒暄了几句告辞,连忙走向自家引路师兄。

“为兄闲来无事,在此看看云海,顺便迎一迎师弟。”

沈兆轩轻描淡写地说着,把着宁风臂膀向山上去。

几日不见,师兄弟两人并未生出陌生感觉,反而愈见亲切。

沈兆轩这番话,宁风要是真信了,那简直单纯得跟旁边戏水的仙鹤一个级数了。

“师兄这分明是怕我耽搁了师尊讲道,方才在此等候。”

“要是时间差不多了,我还没有到,想必师兄就会立kè

下山找过来。”

宁风对沈兆轩的用心良苦铭记在心里面,嘴上却是不提,一路行来就说这几日里发生的趣事。

如那四师兄岱川酒量恢弘,宁风对去他洞府做客很是没底;再如赵家兄弟一个模子印出来,从来分不清楚谁是赵大谁是赵二……

“嗯,师兄,我们这是……”

宁风跟着沈兆轩走到这会儿,才发xiàn

去的方向好像不对。

这不是往水云间,也不是往天云峰巅方向,更像是绕往山的背面一般。

沈兆轩神情一肃,道:“师弟,师尊讲道,自是在讲道岩。”

“讲道岩?”

“我天云一脉,历代祖师,皆是在讲道岩开坛讲法,千年以降,从未变过。”

沈兆轩一改平时温润如玉,神情庄严肃穆,有如朝圣。

“讲道岩在山阳一面,天云海中,依我们神宫规矩,除我们天云一脉,诸峰山主亦可携亲传一名前来旁听。”

沈兆轩似乎反应过来,没有跟自家师弟讲清楚情况,连忙将等会儿将出现的场面大致道来,好给宁风一个心理准bèi



“我们师尊平日里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但讲法这方面于神宫首屈一指,诸峰山主向来都不会错过。

这次又是为三位师弟妹入门而开讲,他们肯定会携看好的新晋弟子前来,师弟向来会看到不少熟人。”

沈兆轩兴许是怕宁风紧张,如此缓和着说道。

宁风心思则全不在那里,脑子里回旋的尽是“讲道岩”三个字,对这个天云一脉历代祖师开坛讲法的圣地不禁悠然神往起来。

一路走过来,从山脚开始的空荡无人,至转过山阳一面接连不断地遇到很多神宫弟子,变化之大让宁风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天云峰上有这么多人吗?”

在过去的盏差工夫里,宁风看到佩戴外门太阳巾者就不下数十之多。

“师尊有很多记名弟子吗?”

宁风收回目光,一边跟着沈兆轩脚步,一边好奇地问道。

按沈兆轩先前所言,其他诸峰山主也只能带一名亲传前来,这些外门弟子打扮者,自然就是天云峰的人喽。

“没有啊……”

沈兆轩下意识地回应,旋即反应过来,失笑道:“你说他们啊?”

他伸手一指那些匆匆而过,满脸期待之色的外门弟子打扮者,笑道:“他们可不是师尊的记名弟子。”

“呃?”

宁风还要再问,却发xiàn

那些外门弟子在看到沈兆轩时候,一个个都面露笑容,躬身行礼。

这些人倒是没有过来打扰,往往是行了个礼,便又紧赶慢赶地向前。

“师兄你很受他们爱戴嘛。”

“可有几下散手教给师弟?”

宁风打趣时候,又想起自家老父学的那几下散手,几天过去了还是有忍俊不禁感觉。

沈兆轩哈哈一笑,拍着他肩膀道:“散手没有,为兄人缘也没有那么好,他们更不是冲着为兄行礼的。”

“还有别人吗?”宁风觉得沈兆轩是在谦虚,戏谑道:“不是对师兄,难道是对我吗?”

话说完,他自个儿先笑起来。

沈兆轩很有耐性地等宁风笑完,才悠悠然地说道:“就是对师弟啊。”

“呃~”

宁风脚步一顿,差点前脚拌后脚,沈兆轩语气可不像是开玩笑啊。

沈兆轩把着宁风臂膀,继xù

向前,同时说道:“师尊近几年少有开坛讲法时候,除了我们这些师尊亲传,其他人想听到师尊讲法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次师尊收得你们三人,特意为你们开讲大法,引导你们日后修行。”

“他们方才得到机会,能赴此盛会,难道不该感激师弟吗?”

沈兆轩冲着那些外门弟子打扮者扬了扬下巴,“所以说,他们感激,他们行礼,是冲着师弟,跟为兄可没有关系。”

宁风无语了,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脚,他算是亲身感悟了。

“另外……”

沈兆轩悠悠地道:“那些人中,有师尊的记名弟子,更多的却是跟我们亲传弟子有关系。”

天云峰上为什么比想象中人多,这点宁风从初踏足此处就开始好奇,连忙收拾情绪留心沈兆轩的话。

“太阳神宫诸峰都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各大亲传弟子,皆有资格收取附庸。”

“附庸?”宁风眼睛瞪大,这个说法还是第一次听说。

外门,跟内门,果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不错,附庸。”沈兆轩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为兄最是懒散,亦有三个附庸的同弟子。”

“对了,外人对我们亲传弟子的附庸,以‘同弟子’称之。”

沈兆轩解释道:“所谓同弟子,就是这些附庸除了没有名分,不享shòu

宗门庇护和福利外,享有如同弟子一样的待遇。如居住在内门,如遇本脉讲道,可前往旁听。”

他想起什么似的,又叮咛了一句:“师弟,有关附庸同弟子的功法传授,另有规矩,师尊讲道马上开始,我们为弟子者不能比师尊晚至,就暂且不提,他日你有招收附庸打算时候,记得留心便是。”

宁风回过神来,果然发xiàn

周遭一个人都没有,侧耳向着远方听,整座天云峰都安静下来,恍若所有人都在殷切地在等待着什么。

“师尊讲道,就要开始了。”

宁风深吸一口气,对这生平第一场听道期待无比,不知该又是何等盛况,何等惊喜。

师兄弟两人转过一处繁花盛开之山坳,前面豁然开朗,有云海起伏如波浪,蜂拥拍打着天云峰阳面一块凸出的平台。

讲道岩,到了。

第二十一章 不发一言,衍化万法(上)

“这里就是讲道岩?”

宁风好奇地眺望过去。

沈兆轩很是能体谅新晋弟子心情,微笑地站在一旁,也不催促。

前方百丈外,就是讲道岩。

讲道岩似奇峰突起,从天云峰体向外凸出数百丈方圆,纵是不下数十人聚于其上,亦不显得拥挤。

天云峰阳面,本就有天云汇聚,讲道岩这一凸出便如岛礁沉浮在云海,飘飘似要破空飞去。

“讲道岩竟然是这个样子。”

宁风将眼前景象尽收眼底后,喃喃出声。

在他想象中讲道圣地,当有辉煌之建筑,厚重之积淀,说不准还会有丰碑,有人像矗立其上,上面写着某某时候,某某祖师讲道于此一类的。

看到讲道岩真容后,固然跟想象截然不同,宁风却也不会觉得失望。

讲道岩的确是一块岩石,在最中央处,有一块暗紫色石块横着,石块正中向下凹陷,如一个人常年久坐留下的印痕。

在这块暗紫色讲道石前,一字排开七块淡黄色蒲团,上面已经坐着四个人,最后两位是柳意蝉和木小树。

宁风看到路上所见那些记名弟子和附庸同弟子们,一个个都束手恭敬地立在外围,屏气敛息,连交谈声音都没有。

若不是他们神情无不显露出浓浓期待之色,宁风还以为都是泥塑木雕杵那呢。

“竟然只有我们亲传弟子有位置。”

宁风看看蒲团上四个人,空着的三个位置,再看看那些站立着等待听道者,再看那些蒲团目光顿时就不同了。

明明是寻常蒲团,在讲道岩上,无形中被赋予了某种尊贵与神圣的味道。

“师弟,你看上面。”

沈兆轩静静地等宁风看得差不多了,伸手讲道岩上方一指。

“这是……”

宁风循着他所指望去,不由得张开嘴巴,为眼前一幕感到震撼无比。

在讲道岩之上,茫茫云海中,有数不清多少块暗紫色石块漂浮着,上上下下,起起落落,如日升月落,星隐星显。

“这些讲道石,每一块上都曾有一位我们天云一脉祖师端坐其上,开讲大道。”

沈兆轩声音中满是崇敬味道,目光随着一块块讲道石沉浮而动,用充满感情声音说道:“祖师在其上讲道,讲道石自然而然就会感染其中道韵,有了自己灵性。

当祖师或飞升,或仙去后,后人便会激发讲道石中灵性,使之飞天舞空,于九霄之上,观后辈子弟讲道。

以示尊崇,以示不忘。”

宁风听在耳中,并不回头,好像沈兆轩一般,目光凝于一块块讲道石上,依稀能从中感受到不同的韵味。

“这难道就是道韵吗?”

宁风不知dào

答案,但他知dào

,看让一块石头飞起,长年累月,永不坠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讲道岩上,能看到星罗棋布的讲道石沉浮云海,只能是如沈兆轩所说的,道韵浸染,让顽石也为之点头。

“遥想前辈大能,悠然神往,真恨不得有朝一日也能登上讲道岩,开讲大道;离此人间后,更能有讲道石亘古长存,为后来者缅怀。”

沈兆轩感慨,宁风颔首,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渴望,相视一笑。

“走吧。”

沈兆轩当先一步,向着讲道岩走去。

宁风紧随其后,几个呼吸间,踏足其上。

漫天的云海似乎也知dào

这里是天云一脉神圣之地,云雾舔到边缘便会倒卷而回,拍至一半就会溃散开来,以至于淡淡烟云之气蒸腾一般,将讲道台隔绝成内外两重天。

一步之前,还在人间。

一步之后,天上宫阙。

讲道岩上没有金碧辉煌的宫阙,有的是沉淀得沧桑的古朴岩石,浑厚韵味。

宁风一步步地走过去,穿过一众记名弟子,附庸同弟子,走到七个蒲团前。

沈兆轩走向第三蒲团,宁风走到第七蒲团上,落座。

旁边,是木小树。

木小树在蒲团上扭啊扭的,看神情很是紧张,浑身都觉得不对劲。

看到宁风坐下来,他长出一口气,好像有人作伴就没那么紧张了一样。

宁风冲着他点头示意,越过木小树,看到柳意蝉也绷着一张小脸,身子挺得直直的目不斜视,不由莞尔一笑。

“嗯,大师兄呢?”

宁风想起七个蒲团上情况,在他跟沈兆轩抵达后,唯一空置的一个就是大师兄位置了。

对这个唯一尚未谋面的天云大师兄,他不无好奇,本以为这次能得见,看来是不大可能了。

这个时候人都还未到,再出现的可能就很小了。

宁风正胡思乱想呢,讲道岩外忽传来云卷云舒声音,恍若云海被什么搅动,一如沸腾。

他扭头一看,发xiàn

讲道台外,影影绰绰地出现不少人影。

“是诸峰山主,以及他们看好的一个亲传弟子。”

宁风扫了一眼,辨认出分成八拨,各据一方的众人。

其中,神宫掌教申不疑身后,是陈昔微。

宁风看过去时候,申不疑正随手施为,扯过天云揉成一团,凝成一个云床落座,陈昔微自然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她衣着打扮,跟之前没有什么两样,不过宁风眼尖,一眼就看到陈昔微皓腕上多出了一只金灿灿的手环,闪着灵光,有无法言述灵动在其中。

“看来陈昔微还挺受神宫掌教青睐的嘛,不仅带着她来参加师尊讲法,还赐了宝物?”

宁风看着看着,两人就四目相对了。

陈昔微一眼瞪过来,没好气的样子。

“呃~”

宁风摸不着头脑,“又哪里惹到她了?”

女儿家的心思不好猜,宁风耸耸肩,望向他人。

这一看,就被他看到奇怪之处了。

各自施展手段,一如申不疑般就位的诸峰山主们,其中有两个带来的亲传弟子竟然是鼻青脸肿模样。

“这两位是怎么搞的?”

宁风还想再打量,结果两位新晋弟子的师父,两位一脉之主何等人物,立kè

察觉到他目光淡淡地看过来。

天知dào

出什么事情了,总之两位都板着脸,一看就知dào

不是什么好心情。

“还是算了吧。”

被陈昔微瞪一眼就算了,宁风可不想让两位山主也来这么一下,连忙收回目光。

一抬头,在他回神的一瞬间,暗紫色讲道石上还空无一人,视线刚要一移开,讲道石上一阵模糊,师尊天云子的身影蓦然出现在上面。

天云子不曾穿着平日里惯常的黄色袍子,而是一身太阳神宫标志性的白衣金缕。

“这就是金缕衣了?”

宁风睁大眼睛,清楚地看到天云子周身上下,淡淡的白光茫茫笼罩,衬托得整个人如为光所环抱,再是夺目不过。

“弟子,拜见师尊!”

在场的天云一脉六大真传,尽数恭敬起身,大礼参拜。

天云子今天神情与往日大不相同,浑身上下充斥着淡漠、疏离、久远的味道,仿佛是从亘古悠久里面走出来。

他略略点头,屈指弹在身旁玉磬上。

“噹~”

一声悠扬,全场躬身,连高坐云端上的诸峰山主亦欠身为礼。

讲道,开始了。

宁风正襟危坐,全神贯注,盯视着天云子嘴唇,等着自家师尊开口讲道呢。

一息,两息,三息。

足足三个呼吸过去,宁风眼睛都瞪酸了,只见天云子嘴唇抿得更紧,半点没有开口意思。

宁风正要眨眼呢,天云子动了。

他动的不是口,而是手。

天云子不发一眼,一只手缓缓抬起,遥对众人。

“这是?”

宁风一头雾水,下一刻,周身一颤,神情大变。

在他的感知里,伴随着一抬手动作,讲道台上高坐的就不是天云子了,而是一轮当空大日。

大日光辉,掩盖一切。

宁风眼中看不到天云子,只能看到一只纯由大日神光凝成的大手,从太阳中缓缓地推出来。

“呼呼呼~~呼呼呼~~~”

明明没有任何声音,讲道岩上更是无风,宁风脑子里就是出现狂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他的眼前,整个天地都为之朦胧,黯淡去,仿佛被讲道石上人影夺取了一切光与热,如悬浮在无尽的夜空里。

眨眼功夫,灼热的,充斥着一切太阳神光的风迅疾地吹来。

太阳神风及体,宁风浑身一僵,除了感受到无尽的光热外,更能隐约感受到在神风中有无数的由更细微东西组成的光束,穿刺过每一寸的身体。

恍惚间,宁风觉得漫天星辰都在摇落,一切感知为之紊乱,如风中飘萍,完全无法自控。

这种感觉只是持续短短一瞬间,整个天地如褪去了夜幕,回复原本模样。

“呼~”

宁风呼出一口气,惊骇地望去。

讲道石上,天云子一脸淡漠,徐徐地收回手掌,恍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看着高坐在讲道台上师尊,宁风若有所悟,闭上眼睛,不住地回想,将之前那一刻感受牢牢地铭刻在记忆里。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宁风脑海中,洪钟大吕般声音在响起:

“师尊不发一言,衍化大法,分明是要将太阳神宫诸般大法用这种方式,让我们有切身的体悟,以便回头择一为主修。”

“怪不得这次讲道会在我们三个刚刚入门时候举行,怪不得诸峰山主会带着新晋弟子前来。”

“用心良苦,无过于此。”

宁风在确认将之前感觉牢牢铭记,不会忘却后,再次睁开了眼睛。

“刚刚那个是太阳风吧?不知dào

是神宫哪一门大法?”

讲道石上,天云子依旧盘坐,双臂在缓缓地打开。

宁风身子骤然绷紧,紧紧盯着天云子动作,不敢错过千分之一刹那。

“这回又会是什么?”

第二十二章 不发一言,衍化万法(下)

“轰!~”

宁风感觉讲道岩在剧烈地晃动,他本人更要险些要从蒲团上跌落下来。

事实上,讲道岩纹丝不动,宁风安然端坐。

在天云子双手张开,如撑天一般时候,异象又生。

这回在宁风的眼前,天云子并没有消失,而是不断地拔高,犹如古之巨人,支撑着天地。

“轰轰轰~~”

宁风恍惚了一下,无比灼热感觉侵蚀过来。

他将目光从天云子身上稍稍挪动,这才发xiàn

整个讲道岩在眼中变了模样。

哪里还有古朴岩石,听道弟子,岩外更没有云海波涛,丝丝如缕,有的是大地在不断地喷吐着火焰,仿佛一下子被挪移到了太阳表面。

宁风压抑住本能恐惧,收敛心神,再次凝望向天云子。

“啊~”

他能压抑住恐惧,却克制不住为眼前一幕惊呼出声。

太阳表面,一人顶天立地,先是血肉衣物,尽数燃烧、湮灭,惨白色的骨架依然在仰天咆哮,随后金辉汇聚,一身白骨一寸寸地染上璀璨金色。

整块讲道石连带着讲道岩尽数化作太阳表面,一切都在光与热中灰飞烟灭,惟金色骸骨屹立不倒,嘴巴开合,似在仰天咆哮。

下一刻,无数光点汇聚过来,金色骸骨血肉重塑,内外明澈琉璃一般的肉体重生。

经过这个过程,太阳表面威能再不能伤,男子站立在那里,犹如神祇。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体?!”

宁风从震撼中一点一点回神,周遭景象倏忽散去,天云子依然端坐在讲道台上,神情淡然,完全没有动过模样。

“据说太阳神宫中有一门大法,除了能将自身肉身塑造成太阳神体之外,还能以之祭炼神奴,肉身之强悍,连佛家金身,魔门不灭体,邪道金尸都要逊色一筹。”

“师尊刚才衍化的大法,应该这个,只是不知dào

这门大法何名?”

宁风不敢继xù

想下去,因为讲道台上天云子,又一次动了……

……

无尽火焰漫天焚烧,三足金乌傲然高踞扶桑树,一瞬起飞,熊熊火焰追随金乌,炼尽九霄。

……

一道彩虹,横跨长空。

从更高的地方往下望去,彩虹不是原本模样,而是七色光分开,仿佛是泾渭分明的七色长河奔涌不息,从天的这头,倏忽之间,直到那头……

……

……

宁风如痴如醉,不断地重复着沉浸其间感受,再到铭刻记忆深处,周而复始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天云子究竟一言不发地衍化出多少种大法,他记不清楚,惟独任何一种大法那种独一无二的韵味和感受,纵然再过百年,亦不会忘。

“在太阳神宫,在师尊座下,真好。”

宁风很有仰天长啸之感,相信此刻在讲道岩上的每一个神宫弟子,皆是如此。

今日听道收获,沉淀下来便是一个宝藏。

有朝一日,修为日涨,修liàn

以上任何一门大法时候,这一刻感悟涌现出来,就是天大的财富。

“怪不得散修与宗门弟子是天壤之别,原来问题压根就不是资源、庇护,而是宗门之积累,之传承。”

宁风感动过后,稍稍有些奇怪。

“嗯?这次怎么停了这么久?”

“讲道结束了吗?”

宁风抬起头来,望向讲道石上。

那里,天云子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意思,旁边玉磬亦是静静地,没有长鸣征兆。

讲道,分明还没有结束。

这次的停顿,时间分外的长。

这么长的时间,在场的神宫弟子即便不能立kè

有所收获,只是都将之前种种感受铭记于心了。

所有人都在看过来,在等着天云子动作。

“呼~”

忽然,有风动的声音。

讲道石上,天云子吸了一口气。

整个讲道岩上风气流动,牵扯云海,如要向着天云子方向塌陷过去。

一口长息,引动风云觐见。

天云子这次一动不动,连眼睛都在缓缓地闭上。

“师尊这是要做什么?”

宁风并不明白天云子意图,只是莫名地感觉有什么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韵味,自天云子身上散发出来。

“刷~!”

“轰~!”

蓦然地,天云子脑后大放光芒,所有人不由得眯了一下眼睛。

讲道岩上,有宁风这样几乎没有什么修为在身的新晋弟子,亦有修行多年,放在外面也是一方强者的筑基高手,更有神宫掌教,诸峰山主这样距离世上巅峰只有一步之遥的大能。

不管是什么样的存zài

,在这一刻都如宁风一般,不由自主地眯了一下眼睛。

这不是眼睛受不了强光的刺激,而是本能地感觉到蓬勃而出存zài

中,蕴含着无限光亮,仿佛它就是光亮本身。

“太阳神宫!”

宁风不知不觉地张大嘴巴,目瞪口呆地见得在天云子脑后喷薄而出的,赫然是一座金碧辉煌之宫殿。

宫殿通体绽放着赤铜之金,红玉之炽,无尽地火焰舔舐着,如在恭迎无上君王。

整个讲道岩,蓦然暗了下来。

不是天色昏暗,不是乌云掩大日,而是在那一刹那,一切光线尽数被吸了进去。

“太阳神宫,这一定是太阳神宫!”

宁风心中在吼叫着。

这个太阳神宫,不是天下七宗的顶级大宗门之名,不是高踞在天都山上的至宝之称,是这四个字最本源的含义。

只有太阳之上,方才能够诞生出来的宫殿。

纵然从来没有见过太阳神宫者,在看到它的一瞬间,对此便不会有丝毫怀疑。

宁风震撼之余,眼前朦胧一下,再清晰时候,不见讲道石上一切,惟有煌煌大日,位于广袤宇宙之最中央。

有太阳风呼啸而出,有日珥舔舐着火焰,有偌大空间都为太阳本身庞大威能所扭曲,引塌陷。

突然——

太阳神宫,诞生在大日最炽热地方,徐徐地浮出。

自它诞生的一刻始,无尽光,无尽热,尽数被吸入其中。

亿万年变化,在宁风眼前被浓缩成顷刻,在那短短时间里,宁风看到煌煌大日在黯淡下来,看到诞生自太阳中的神宫反过来,一口吞下了大日。

太阳神宫横亘虚空,吸入了一切光线,一切明亮,一切火焰……

偌大天地,无尽虚空,星罗棋布星辰,尽数掩于黑暗,避其锋芒,仿佛它们从来就不曾存zài

过。

太阳神宫,才是单独的闪耀,唯一之真实。

……

“呼呼~呼呼呼~~”

宁风用力地呼吸,要吐尽胸中浊气,在拼命地吸入新鲜空气。

同一时间,讲道岩上,深呼吸声音此起彼伏,遍布每一个角落。

不如此,不能从太阳神宫世上惟一的那种赫赫威压中摆脱出来。

宁风不知不觉中,汗透重衣,额上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太阳巾上,一缕缕地粘在额头上。

这个样子的他,却不觉得狼狈,一双眼睛反而无比地明亮,前所未有地明亮。

宁风抬起头看,望向自家师尊。

讲道石上的天云子,在这一刻仿佛从那不发一言,衍化神宫万法的淡漠状态中摆脱出来,同样望向自己的弟子。

柳意蝉!

木小树!

宁风!

天云子用极其缓慢的速度,一个一个地看过去。

在他们三个人中任何一人的身上,天云子目光都停顿一下,凝望一眼,这才移向下一个。

宁风位列七大真传之末,自是最后一个与师尊对视者。

四目相接,目光碰撞,宁风从天云子深邃眼眸间,真切地读出了一种感情。

这种感情,名为:

期~许~!

第二十三章 九法十三化,三问看清否

“师弟……”

“师弟……”

宁风耳中听到熟悉的呼唤,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豁然惊醒过来。

“呃~”

“师兄是你啊。”

宁风一抬头,就看到沈兆轩。

“咦?”

宁风从蒲团上蹦起来,左顾右盼,讲道岩上竟是空无一人在。

天云子、申不疑,诸峰山主,乃至于那些各脉种子,天云峰记名弟子,亲传附庸……,所有人走得干干净净。

“这是怎么回事?”

宁风眨了眨眼睛,没想到在他看来只是出神一瞬,竟是过去了许久。

“师兄……”

他刚刚要发问,沈兆轩显然知dào

宁风在疑惑什么,温和笑道:“师弟莫慌,这是好事情。”

“好事?”

宁风愈发好奇,眼巴巴地看着沈兆轩。

引路师兄等了这么久,自然也不着急了,把着宁风臂膀,与他一起走到讲道岩边缘,在烟波浩渺的云海之畔坐下。

“当然是好事。”

沈兆轩悠悠地道:“师尊衍化神宫大法,出神入化,一缕心念流露,亦蕴有道韵在其中,师弟心神为之牵引,如一梦经年,有何奇怪?”

宁风似懂非懂地点头,又有些不解地道:“那他们如何不会?”

一样的外门三年,柳意蝉和木小树兴许在天资上更胜于他,可论起来大家都是白纸一张,大哥不说二哥,一样还没入门,不当有差别才是。

没道理只有宁风一人受到影响。

“这就是为兄所说的好事。”

沈兆轩面露喜色,赞叹道:“不曾想师弟先天神魂之力强dà

,完整地接受到师尊流露出来心念,这才会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其余不论,入门时候神魂之强,师弟当在我天云一脉七子中居首。”

沈兆轩夸赞出乎至诚,宁风受起来倒不怎么有底气,心想:“该不会是与九窍石有关吧?魂境是它衍生出来的,这会儿自个儿还扎根在我魂魄里,不可能没关系吧?”

这个问题,妥妥的不能拿出来问,宁风只好闷声大发财了。

天色有些晚了,夕阳晚照燃起火烧云,师兄弟两人面前云海亦为所染,层层叠叠,丝丝缕缕,五光十色,绚烂梦幻。

“师弟。”

沈兆轩声音入耳,宁风心中一动,抬头望去。

他神情凝重,声音浑厚,与平时截然不同,常年笼罩在他身上温润如玉的气息,更是散得干净,代之的是渊渟岳峙,沉稳如山。

“看清楚了吗?”

没头没脑的五个字,沈兆轩凝视着宁风双眼,沉声道来。

宁风没有反问,缓缓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天云子衍化出来诸般大法时候景象,记忆中浮现一个个刻骨铭心感受瞬间,颔首道:

“看清楚了,只是不知师尊衍化出的是何大法?”

沈兆轩长身而起,凭风而立,足尖一寸是悬崖,面朝浩渺天云海,悠悠吟咏:

“天火浩荡太阳风。”

宁风眼前恍惚一下,似又见到天云子手掌推出,浩荡太阳风吹遍寰宇。

“九炼血阳紫金身。”

太阳之上,金色骸骨仰天咆哮,血肉重生,一如神祇般的威势犹在眼前。

“我太阳神宫,有九法十三化。”

“天火浩荡太阳风,神宫九法中,第六正法。”

“九炼血阳紫金身,第八正法。”

宁风喃喃重复着这两大正法名称,一边在心里面与天云子衍化时候异象,当时切身感受结合在一起,牢牢记住。

沈兆轩吟咏之声还在继xù

,每一个音符脱口而出,似乎都蕴含着什么力量,逼得云海为之翻滚,清风不敢吹拂。

“正火三昧,金乌炼九霄。”

“九法十三化,第十一化,金乌化。”

宁风在脑海中看到金乌展翅而飞直上九重,裹挟滔天烈焰,欲要熔炼霄汉。

“虹化七光,一气贯长空。”

“第三化,虹化,又是神宫第二遁术,化虹术!”

一道长虹,倏忽之间,从天的这边,连接到地的那头,跨越了万里河山。

……

……

沈兆轩娓娓道来,如吟唱,似咏叹,为太阳神宫底蕴之深,为诸般正法各大化术中凝结的不知多少先辈血汗。

等他话音飘散随风,宁风长长吐出一口气,额前不觉布满了汗珠。

“九法十三化!”

宁风悠然神往,“不知dào

穷极一生,不知dào

能得其中几门正法,几道化术?”

“等等……”

他猛地想起什么,豁然回首望向沈兆轩,疑惑道:“师兄,师尊最后衍化的是……”

宁风问出口同时,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一轮煌煌大日,以及天地世间惟一存zài

的太阳神宫。

沈兆轩身形不由挺直,神情肃然,一字一顿地道:“太~阳~法~!”

“太阳法?”

“不错,太阳神宫九法十三化,中第一正法,又是一切神宫法术之根源大法——太阳法!”

沈兆轩语速渐快,不觉中流露出一种狂热,一种落寞。

两种截然相反情绪杂糅在一起,让宁风对这一刻的沈兆轩记忆犹新,很多年后时过境迁还经常回忆起,无从忘却。

这一刻的他,犹如孺幕伟大父亲的孩子,既为父亲的光辉而骄傲,又为自己做不到如父亲一般而失落。

“九法十三化,以及神宫诸般大法,皆是历代祖师自太阳法中化出,冠之以名。”

“太阳法,源自:太昊金阙神章,本是天授,又有何人有资格为之取名?!”

“它是太阳法,太阳法也只能是它!”

宁风没有插嘴,只是默默地,将沈兆轩所说的每一句话,牢牢地记在心中,生怕忘记了哪一句话,忘记了里面蕴含着的骄傲。

片刻沉默。

沈兆轩在平复,宁风在铭记。

稍顷,沈兆轩再次凝望宁风的眼睛,问道:

“看清楚了吗?”

同样的五个字,除了语气声调,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看清楚了。”

宁风略一沉吟,不是在思考师兄所问,而是在回想,回想天云子端坐讲道石,一言不发,一举一动,衍化出诸般大法的景象。

“我看清楚了后面的路。”

宁风缓缓开口,从第一个字吐出开始,再无迟疑,如雨后山间的清溪流泉,轻快地流淌出来:

“举手投足,诸法生灭;是耶非耶,只在一念。”

“我要大逍遥,大自在,就要有大法力,大神通。”

沈兆轩含笑,点头,眉宇间尽是欣慰之色。

“我要这天下人,都知dào

我来过,便要如那煌煌大日,高悬于天。”

“朗朗乾坤,大日不言,谁能无视之?”

“清冷之夜,纵再漫长,世人皆知,明日太阳照常会升起。”

宁风向着天云峰巅,诚心正意,躬身行礼:“弟子拜谢师尊,指点前路。”

“好,好,好~”

沈兆轩抚掌而笑,朗朗笑声,回荡在讲道岩上,如被无形力量束缚着,久久不散。

“师弟你能看到这一点,师尊苦心,便不算白费了。”

他笑罢,第三次正色看过来,问道:

“看清楚了吗?”

四目相接,宁风觉得沈兆轩这一刻目光无比的熟悉,熟悉到如刚刚晃过了眼前一般。

的确,在不久之前,他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看到类似目光,并为那一缕心念,浑然忘我。

那是:期许!

不是沈兆轩的期许,是天云峰山主,天云七子之师尊,天云子的无尽期许。

宁风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我看清楚了。”

“看清楚就好。”

沈兆轩这次与之前不同,没有激励,没有昂然,似乎在克制着,生怕导致了什么。

他淡淡地道:“师尊一辈神宫弟子,算上当今的九脉之主,计上其他师叔师伯,再加上半道陨落的,惟有师尊一人,以太阳法为根本法。”

“其余长辈,包括掌教申不疑真人在内,都是以九法十三化中的其他正法化术入道,回头再兼修过太阳法罢了。”

“这一步之差,就是天堑。天尚且无二日,太阳法岂能屈居他法之下?”

“故而,神宫那一辈弟子,惟师尊一人,有可能将太阳法修至圆满。”

宁风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口问道:“那我们这一辈呢?”

沈兆轩眼中一黯,艰难地道:“一个,也无。”

宁风心中剧震,总算能真切地体悟到天云子那份期许的分量。

他沉默时候,沈兆轩收敛情绪,笑着开解道:“师弟你也不用想太多,尝试,尽lì

,便是。”

“其实……”

他摇了摇头,很是遗憾地道;“包括为兄在内,师尊前面所收下的四个亲传,皆是以研习太昊金阙神章起步,尝试用太阳法为根本法。”

“我们都失败了。”

沈兆轩伸出手来,将眼前云海,乃至云海外群山一起划了一个大圈子,道:“不仅仅是我们,神宫当代弟子,除了极少数,何人不是如此?”

“我们,都放qì

了。”

沈兆轩有些苦涩,有些无奈,有些怅然,旋即重新打起精神,对宁风道:“师弟,所以你也不用想太多,试了,无悔,无憾便是。”

“师尊也不想看到你因他期许,便耽搁了自身仙路。”

宁风依旧默然,缓缓点头。他没有发什么大愿,立什么誓言,只是很郑重地在点头,表示收到了这份期许,会全力以赴尝试。

这就足够了。

沈兆轩欣慰一笑,拍了拍宁风肩膀,与不知不觉中同样站起身的他并肩而立,面朝云海。

看着眼前云卷云舒,宁风脑海中依然在回荡着师兄三问。

第一问,问的是法;

第二问,问的是道;

第三问,问的是愿。

三问清楚否,共同构成了一卷画轴,徐徐展开在宁风的面前。

片刻之后,沈兆轩温和一笑,道:“师弟,我们回去吧。”

“明日为兄再亲送你上经香阁,选第一门法。”

宁风深吸一口气,面露喜色,与沈兆轩一起步下讲道岩。

“对了师弟,你看……”

沈兆轩刚起了一个话头,宁风脸色就有些不对了。

“还来……,其他的我什么都没看清楚啊……”

宁风心里面刚在打鼓呢,沈兆轩后半句话说出来:“……看见没有,天行峰的曾醉墨师弟,天机峰的宝玺师弟,他们两个鼻青脸肿的样子。”

“看见了。”

原来不是问那个,宁风松了口气,旋即想起那两位样子,现在还忍俊不禁。

他们师尊将他们作为最看重的新晋弟子,带在身边参加法会,好家伙一脸刚挨过揍,连自家师尊脸面一起丢了,回去还不知dào

怎么凄惨呢。

沈兆轩也在笑,好像觉得这么背后议论不太好意思,压低声音道:“刚刚听说,他们两个是为了天择峰的陈昔微师妹打起来,据说是争风吃醋,两位山主还有掌教真人都大为光火。”

“嗯?”

宁风脚步不由得一顿,落后了沈兆轩半个身位。

沈兆轩还没有发觉,继xù

笑道:“师弟,你说好不好笑。”

“好笑,不过我更想把他们一起揍一顿。”

宁风很淡定地说完这句,快走两步跟上。

“什么?”

这回轮到沈兆轩不淡定了,他完全能想象出现那一幕自家师尊面如锅底的样子,决计不会比三位师叔伯来得逊色。

想到沈兆轩就觉得不安,真要出这种情况,他这个引路师兄哪里有脸见恩师,忙担忧地问道:“师弟你不会当真吧?”

“当然不会。”

宁风应得干脆利落。

沈兆轩心里一松,就听到自家师弟理直气壮地补充道:“我一个又打不过他们两个。”

“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会吗……”

沈兆轩整个呆了一下,这回反倒是他落后宁风半步了。

“不管怎样,我们天云峰不像他们天行和天机一脉成为神宫笑柄就好,原因不重yào

。”

沈兆轩如此自我安慰了一番,快步要跟上师弟步伐。

刚刚靠近呢,他就从宁风背影处听到嘟囔声音:

“不过也难说,他们两个不太合,未必就打不过,要不要试试呢?”

沈兆轩前脚拌后脚,一个踉跄,要不是修为惊人,妥妥成为第一个自己被自己绊倒的筑基强者。

真要那样,他就能抢在宁风将想法付诸实践前,把天云峰的脸丢到神宫每一个角落。

“师弟你开玩笑的吧?”

“是啊。”

两师兄弟的背影冲着水云间方向去,清风送来断断续续对话声音:

“真的是开玩笑?”

“是啊是啊。”

“你确定是开玩笑?”

“……”

第二十四章 经香阁

天云峰,水云间。

朝阳恣意地挥洒,金鳞满湖面。

宁风伸着懒腰,踏出楼阁一瞬间,不禁拿手背挡了挡眼睛。

一湖碧波水光天光阳光,三光直晃眼睛。

“咦?”

“师兄好早。”

宁风从指缝间看到一个熟悉人影潇洒而来,忙放下手,微笑招呼着。

“今天可是师弟的大日子。”

沈兆轩宽袍大袖,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直接从湖上飞了过来,落到宁风面前。

“是啊,大日子。”宁风重重点头,清晨慵懒一下散得干净。

这一天,就是他第一次前往经香阁,以新晋神宫九脉亲传弟子身份,领受九法十三化任选其一的真传大法。

这一天,宁风从第一次知dào

世上有神仙鬼怪妖魔后,就一直在期待。

这一天,是他踏上仙路最重yào

的一步。

“再说~”

沈兆轩向他飞起渡湖前所在位置一指,道:“师弟这水云间若太过简陋,就是为兄这个引路人失职了。这些仆役,乃是为兄精选数日择出来的,师弟你尽可驱使,若有问题,逐之换之可也。”

宁风与师兄一起走到湖畔,眺望过去。

湖对面,足足有上百个侍女,童子,庄户打扮者,遥遥向着这边行礼,状极恭敬。

“咦,师兄这是?”

宁风眯着眼睛看清楚,奇怪地问道。

他分明看到这里面有不少拖家带口着,耄耋老者,垂髫童子,壮年汉子,农家妇人……

宁风本以为沈兆轩所说的仆役,当就是侍女、童子之类几人,那随便安顿在水云间中便是。

这一世,他生来时候宁家还算是薄有浮财,有人伺候的日子倒也不会过不惯。

只是看这情况,分明不像啊。

沈兆轩把着宁风臂膀,一步踏出,两人身后风助力,飘飘过湖泊。

带着一个人飞行,他依然行若无事,侧过头来笑道:“师弟有所不知,我辈神宫亲传,不比那些散修,孤身一人便是全部。”

“神宫亲传,有传承宗门大法,护持宗门传承,卫护宗门骄傲之责,亦有相应之待遇。”

“尤其是我们天云峰,人丁稀少,亲传不过七子,除宗门定例外,灵亩、灵植一类尤其充足。若无足够人手,如何照看得来?”

沈兆轩这么一说宁风就明白过来了,敢情是待遇太好,人手需求就多。

“可是……”宁风有些挠头,这是幸福的烦恼啊,这么多人怎么安置?都放在水云间?那

到底是仙家洞府,还是人间集市?

沈兆轩明显对这样幸福的烦恼很有处理经验,哈哈一笑,带着宁风径直向前走。

那些仆役们一边偷眼好奇地打量新主人,一边轻车熟路地跟着向前。

“师弟你看。”

前行里许,在天云峰山腰往下处,沈兆轩伸手一指,含笑说道。

宁风一看就明白了。

在前方,赫然是一座新建成的村落,无鸡鸣狗吠,又不是炊烟袅袅时候,分外显得清幽雅致,恍若人间大儒告老还乡后的养老之地般。

村外有一石碑,新凿痕迹明显,上面空无一字。

“师弟,这个村子便用来安顿这些仆役,日后师弟若收得附庸同弟子,亦可将他们安顿于此。”

沈兆轩带着宁风走到空石碑前,问道:“此村取名之事,为兄就不越俎代庖了,师弟你来吧。”

“请公子赐名。”

一众仆役,下拜行礼。

“诸位请起。”

宁风伸手虚扶,沉吟一下,想起不久前为水云间取名情景,笑对沈兆轩说道:“前几日师兄问水云间三字何解,我说‘云自无心水自闲’。”

“今日村名,便也从这里面出吧。”

“哦~”沈兆轩颇有兴致地问道:“愿闻其详。”

宁风微微一笑,吐出三个字:“闲心村。”

“云自无心水自闲,闲心村吗?”

沈兆轩将“闲心村”三个字咀嚼一番,点头赞叹:“有闲心,方有雅致,好名字。”

“谢公子赐名。”

“我们定为公子尽心效力,不敢懈怠。”

仆役们一个个面露喜色,推出几个老人如此表态。

他们未必就真喜欢这个名字,但这里面却代表着宁风一个接纳的态度。

对他们来说,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好,闲事已毕,该做正事了。”

沈兆轩神色一肃,道:“师弟,我们去经香阁。”

宁风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经香阁,位于天都主峰,是天下七宗太阳神宫真zhèng

腹心之地。

九脉诸峰,隐于阵法,环绕天都山飞行,本就有拱卫之意。神宫九脉弟子,菁华齐聚,本就胜过世间任何阵法死物。

经香阁,又在腹心的腹心,距离天都山巅只有一步之遥,外人决计无法前来,就是神宫弟子等闲亦不会出现在这里,是真zhèng

的根本重地。

沈兆轩与宁风二人,站在经香阁前。

“这里就是经香阁?”

宁风看着眼前这座于外门有无数传说的建筑,脸上尽是神往之色。

三年时间,外门三千六百弟子,最后真zhèng

有资格站在这座建筑前的只有区区三十人,宁风有幸,位列其中。

经香阁名为阁,其实是一座近乎宫殿似的建筑,入目的就是一根根几人环抱之赤铜巨柱拔地而起,支撑住顶部,气势恢宏至极。

地上铺陈白玉,水磨得光亮,漫步其上,照影其中。

偌大建筑,不设门户,只是在门外站着两个神宫弟子,检查进入者资格。

沈兆轩等宁风观察得差不多了,笑道:“师弟,这里便是经香阁,所有神宫弟子若有足够贡献,又不缺少宝物资源,往往最想来的就是此处。”

他接着耸耸肩,苦笑道:“为兄对宗门少有贡献,等闲来不得这里,可惜,可惜啊。”

宁风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就这么短短功夫,他就看到不下二十个神宫弟子进出其中。

进入者脚步快捷,满脸期待之色;离开者步履艰难,不时回头望,恋恋不舍样子。

这不下二十人里面,有一二如他一般的新晋弟子,其余不是老弟子,就是看上去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或是老者。

从看守在经香阁外弟子的态度,宁风不难猜到,那些中年人或是老者,当是上代弟子,与天云子师尊同辈的人物。

“人还真是不少。”

宁风随口一说,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一排神宫弟子在一列列书架前徘徊翻阅景象。

听到这话,沈兆轩神mì

一笑,若有所指地道:“师弟回头便知,为兄就不做那败兴事了。”

“败兴……,什么意思?”

宁风还要再问,沈兆轩却没有回答意思,径直上前与两个看守弟子交谈几句,紧接着招手示意宁风可以进去了。

看到他这个动作,再看到两个守门弟子侧让开门户,宁风心中一紧,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是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师弟自去,为兄在外面等你。”

沈兆轩拍了拍宁风肩膀,以示安慰。

宁风点了点头,感激一笑,旋即举步迈入经香阁。

“咚咚咚~”

在踏入经香阁的一瞬间,眼前黑下来,只有脚步声声,回荡在宁风耳畔。

下一刻,黑暗潮水般褪去,淡淡清幽的香气传来。

宁风第一时间睁大眼睛贪婪望去,将经香阁中一切尽收眼中。

入目,先是无数个玉匣飘飞在空中。

玉匣绝大多数都是苍玉匣,苍者,青色也,只有极少数是白玉,偶尔一两道五色光闪过,那是五色玉匣。

五色玉为材质的玉匣少之又少,宁风惊鸿一瞥后,再是要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眼前是一间宽敞的大厅,上面飘飞着的玉匣足足不下万数,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真是……奇妙啊。”

宁风不由感慨出声。

他看得真真的,玉匣不动时候还好,就是漂浮在那里。它们要是一动,玉匣上就会生出一对光的翅膀,扑腾着飘飞。

偶尔,还有彼此追逐,上下撞击,好像一群顽童在打打闹闹一样。

好在这些玉匣明显颇为结实,就是有时候某个玉匣被从空中撞落下来,砸在地上,下一刻又跟没事一样振翅飞起,重新加入嬉戏行列。

这些玉匣犹如人一般,有好嬉闹的,有好围观的,亦有远远缩在角落躲清静的。玉匣之中等级也是森然严禁,苍玉匣绝不得罪白玉匣,白玉匣会给五色玉匣让道。

“看够了没有?”

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宁风咯噔一下望去,才发xiàn

贪看天上玉匣,竟是忽略了经香阁中的一个人。

一个传说中的人物。

第二十五章 传说中人物

“弟子宁风,天云一脉第七亲传,拜见长老。”

宁风意思到这个忽略的人物是谁了,连忙上前,执礼甚恭。

这可是经香阁长老,神宫里传说中的人物!

他在行礼时候,保持礼仪之余,偷眼瞄了此老一眼。

经香阁长老一身粗布灰衣,面容清隽,须发皆白,在椅子上安坐不动地受了宁风一礼。

他不开口,便如不存zài

,宁风进入经香阁后,竟本能地将他忽略了过去。

就是现在开口了,经香阁长老也是连头都不抬,一手执笔,在案桌上奋笔疾书,不知dào

在写些什么。

宁风想看来着,奇光的是明明就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硬是看不清楚上面字迹,只是隐约感觉笔走龙蛇,苍劲有力,每一个字都好像要活着跃出纸面一般。

“原来是天云子的弟子,你是来选第一门真传的吗?”

经香阁长老继xù

头也不抬地说道。

“是。”

宁风应了一声,问道:“不知……”

经香阁长老压根没有等他说完的意思,径直道:“九法十三化,尽在此处,选择哪门自己做主,莫要问我。”

他伸手一拂,经香阁中景象大变。

天上,依然有万数以上玉匣在飘飞,在追逐;

地上,多出了二十二道门户,九金十三银,一看就知dào

它们分别象征着太阳神宫的九法十三化。

“咦?”

宁风看着眼前一幕好奇无比,事实上进入经香阁后,这种感觉就没有离开过他。

这二十二道门户,不管是金色还是银色,尽数只是门户而已。

也就是说,它们分别都只是一座孤零零的大门,侧移两步就能从背部看到门的另外一面。

“这又是什么法术……”

宁风到现在不能不生出目不暇接之感,从通过洗神劫后,经见的种种无不是神妙无比,超乎想象。

有神宫宫殿里的魂境崩溃,神像复苏;有扶摇会上的举世瞩目;有水云间的渡鱼惊鹭,天云峰脚下的仙鹤;有讲道岩上的天云子举手投足,衍化诸般大法……

其中,又以此经香阁为最。

宁风定睛望去,发xiàn

这些门户每一座都不相同,其上或用文字,或用图案,清晰无比地将门后是什么表达出来。

离他最近的地方,一尊金门上有神人仰天咆哮,傲然立于太阳表面,光热不伤。

——九法十三化,中第八正法,九炼血阳紫金身。

离他最远的所在,一尊银门上刻满了道道彩虹,如门后是彩虹的世界,进入其间,托生为虹一般。

——第三化术,遁术第二,化虹术。

宁风很有一个个看过去的意思,偏偏这时候,经香阁长老又开口了:

“九法十三化,除第一正法太阳法外,其余无论是何正法,是何化术,径直进去便是。”

宁风眉头一扬,奇怪问道:“那太阳法呢?”

“那就得等着了,里面有人了。”

经香阁长老声音淡淡地,似乎宁风会怎么选他早就知dào

了一般。

“嗯?”

宁风心中一动,想到一个奇怪的地方。

“我刚刚明明看到很多神宫弟子进出,怎么经香阁里面一个也无?”

“就算是都进门后去,那么为何除了太阳法,其余诸般正法化术可随意进去?里面没人吗?

宁风思考片刻,觉得等着也是等着,还是弄清楚为好,不然心中老是搁着事情,不留神就影响正事就亏大了。

他凑过去,恭敬地问道:“长老,宁风在阁外见得不少师兄师叔伯进出,他们怎不在此处?又是在哪里?”

经香阁长老停下笔,第一次抬头看了宁风一眼。

那是怎样的目光啊?

宁风瞳孔骤然收缩,他分明在经香阁长老眼中看到无尽的生灭,无尽的悲欢,好像这世上过去,现在,未来,发生的事情都在这双眼睛之中。

“他们就在这里。”

经香阁长老淡淡地道:“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宁风咽了口唾沫,老人家这回答还不如不回答,若不是在魂境中见多了古古怪怪,宁风这会儿汗毛能都给炸起来。

“这里是经香阁,经香阁可不仅仅是这里。”

“你懂就懂,不懂就不懂了。”

经香阁长老一番话说完,信手一指,道:“你既是天云子的弟子,想来不尝试一下太阳法是不会甘心的,那便等着吧。”

“闲来无聊,可去多了解了解宗门大法。”

话说完,他低头执笔,又开始奋笔疾书,彻底当宁风不存zài

了。

宁风也无暇去管哪些,全部心神都被经香阁长老那句“这里是……不仅仅是这里……”占得满当当的。

稍顷,他露出恍然之色,脱口而出:“这经香阁难道是……”

宁风脑子里浮现出在经香阁外,沈兆轩神神mì

秘说的那句话,恍然大悟。

“这座经香阁,竟不是单独的存zài

。”

“每一个神宫弟子从大门中走来,进入的都是经香阁,又不是经香阁。”

宁风想起小时候宁采臣最爱买给他吃的千层糕,这一刻明悟之后,经香阁在他眼睛里就是一块硕大无朋的千层糕。

一层层,叠的不是糕点,而是空间,是世界。

从同样的门走进来,踏入的是不同层面的经香阁。它们都是经香阁,它们都不是经香阁。

真zhèng

的经香阁,横跨诸多层面,其真实形态,里面蕴含的无尽仙道伟力,只是想一想,宁风就觉得山一样沉重,长空一般恢宏的存zài

压在心头上,呼吸都为之困难。

“这是怎样的力量,如何的奇妙?!”

宁风感慨之余,心中忽然咯噔一下,“刷”地扭头望向经香阁长老。

“他……他……他……”

宁风眼中的经香阁长老,依然是奋笔疾书的寻常清隽老人模样,然而看着这个老人,宁风压抑不住胸中不住喷涌出来的感受。

——可怖可畏!

经香阁可以跨越无数层面,以澎湃浩然之力,生生将自身变成世间最伟大的千层糕,这个宁风可以理解,可以接受。

毕竟这是天下七宗太阳神宫之根本重地,历代加持,无数祖师出力,无上大法,旷世存zài

,有什么不能造就?

经香阁长老呢?!

无论是在外门还是内门,所有有幸来过经香阁者无不众口一词,说在经香阁中仅有经香阁长老一人而已。

这就吓人了。

不是仅有一人吓人,而是进来的每个神宫弟子分明在不同层面,却能看到同一个经香阁长老,这才吓人!

能做到如此事情,对经香阁长老用“可怖可畏”四个字,还算是轻忽了。

宁风神色复杂无比,心想:“原本以为他们认定经香阁长老是一个传说中人物,理由还不够充分,现在看来是我太过天真了。”

“察觉到,了解到经香阁真zhèng

存zài

形态者定不只是我一人,他们当然能如我此刻一般,明白这个经香阁长老到底有多恐怖!”

经香阁长老仿佛能感受到宁风心中的震撼,第二次抬头,看了他一眼,颔首道:“悟性不错,不是榆木疙瘩,希望天云子能侥幸一回。”

“好了,你在经香阁中时间有限,别浪费在我老人家身上,去吧。”

话说完,经香阁长老没有等宁风回应的意思,继xù

低头,写字。

宁风躬身一礼,真的就收敛情绪,向着离他最近的金门走去。

“这座金门上是第八正法:九炼血阳紫金身,先了解一下也好。”

宁风信步停在这座金门前,抬头看去。

“咦?”

他这下靠得近了才发xiàn

,在金门之上,悬着一个灿金色的小巧铃铛,不高不低,正好一人上下。

宁风左顾右盼一番,发xiàn

除了代表“太阳法”的那座金门之外,其余金银门户上,都悬挂有这么一枚铃铛。

“这是做什么用的?”

宁风看经香阁长老没理会他的意思,遂伸出手来,握住了那枚铃铛。

下一刻——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不住地响起,宁风意识恍惚了一下,似是见到一枚大得多的铃铛悬浮在那里,随着铃声响起,无数音符化作字符,流淌入眉心之中。

这铃声并不存zài

,经香阁中安静一片,惟有经香阁长老笔尖滑过纸面发出的“沙沙沙”声不止。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握着铃铛僵立在那里的宁风打了一个寒颤,清醒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

宁风放开铃铛,径直盘坐在九炼血阳紫金身大门前,回想方才接受到的讯息。

原来,这铃铛借着铃声传入他脑海中的不是别的,正是有关九炼血阳紫金身的一切讯息。

其来龙去脉,其功法特点,其修liàn

特性……

“真是……恐怖啊!”

宁风好半晌睁开眼睛,脸色不由变得惨白。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家师尊衍化出来威风凛凛,仿佛煌煌大日都熔炼不得的金身神体,修liàn

起来竟是恐怖如斯,让人不寒而栗。

九炼血阳紫金身,其功法的母本,本是源自太阳神宫的死对头,已被神宫攻破山门,灭去传承数千年的太阴神教。

太阴神教功法传承,与太阳神宫走的是截然相反路子,膜拜太阴星,借用的是太阴星力。

其中有一门镇教功法,名为:太阴炼形法。

太阴炼形法,引太阴星力如体,将自身体质转为为太阴神体,威能如何,随着太阴神教覆灭,已不可考。

只知dào

太阳神宫灭人宗门后,很理所当然地褫夺了对方镇教神功,然后借鉴其原理,改引太阳神光入体,走的是太阳法路子。

这也就罢了,无非是出一个太阳炼形法罢了。

数千年前的神宫强者却不满足,又去与魔宗做过一场,生生灭了魔宗一支传承,抢来了他们传承的功法“血魔大法”。

血魔大法残酷无比,为了练成其中血神子神通,要将自身皮肤生生剥落下来,中间杂以金针刺激,血力淬炼等等,无比痛苦,足以使人疯魔。

很明显,数千年的神宫强者比他们还要疯。

本源太阳法,脱胎太阴炼形法,借鉴血魔淬体,最终就有了现在太阳神宫九法十三化之第八正法:九炼血阳紫金身!

“……”

宁风咽了咽唾沫,仰望上方数万玉匣来回追逐嬉戏,开始怀疑起它们来历。

好家伙,一门大法,下面躺着太阴神教、魔宗一支两个宗门的累累尸骸,字里行间动不动就是灭其宗门,夺其传承,做过一场……

“啧啧啧,太阳神宫,果然是……霸道啊!”

宁风摇头晃脑了一会儿,颇有与有荣焉之感。

他站起来,正想走向下一个金门,去看看其他大法下面,是不是也有这么激烈的故事,忽有一个莫名地感觉涌上来,好像是什么无形的波动扫过其身体一般。

“难道……”

宁风止步,回望。

经香阁长老抬头,伸手一指,道:“无极间开启,你可以进去了。”

“无极间?”

宁风深吸一口气,不去深究,一步步地走向藏有太阳法的那一座金门。

“我来了!”

第二十六章 太昊金阙神章

“无有一极,又无有不及。”

“无边界,亦无中心。”

“无极间原来是这个意思。”

宁风悬浮在空中,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空间,席卷咆哮的混沌气流充斥着毁灭力量,上下左右前后,六合八方,全无边界。

一个呼吸之间,宁风还在经香阁里,他手刚刚触及金门便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就到了此处。

身前一丈,是太阳法!

在那个位置上,一枚五色玉函悬浮在空中,散发着五色朦胧之光,迷离而梦幻。

这些五色光辉,完全掩盖不住玉函当中勃发出来的金光,恍若一轮大日被人装载到了玉函里,随时可能喷薄而出,如日之东升。

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宁风就敢确定,这里面装的必然就是太阳法真传。

“我终于要拿到,我在这个妖魔鬼怪,神仙佛陀都存zài

的世界上立身之本了。”

‘我终于要得到,我要在这个世间,在天下人心中留下印记的本钱了。”

宁风深吸一口气,一步跨出,飘飞过丈,手按到五色玉函上。

“刷~!”

玉函盖子滑开,浓郁金光喷涌而出,映照在宁风脸上,将其一并染成了金色。

在这一瞬间,他本能地屏住呼吸,目光如遇磁石,被玉函中东西牢牢地吸引住。

“太昊~金阙~神章~”

金光中,宁风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

他所念的是五色玉函里,一张金色残章上显现出来的字迹。

残章看上去非金非帛,边缘布满焦黑痕迹,沧桑烙印,恍若穿过了无数空间无数劫难,今日方才能静静地躺在那里,享shòu

片刻安宁。

“太昊金阙神章吗,想来太阳法就是源自其上吧?”

宁风目不转睛地看着,残章上六个字迹隐去,下一刻在上面有密密麻麻,繁杂无比图案浮现出来。

这些玄奥无比的图案,凝成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图案。

“太阳神宫!”

宁风脱口而出,紧接着不由自主地,他的手缓缓地伸过去,按在太昊金阙神章上。

“轰~~”

无数金光如找到了宣泄口,涌入他体内。

宁风周身剧震,保持着一只手按在太昊金阙神章上动作不变,静止在那里。

在他脑海里,一座煌煌大日神宫轰然成型,开天辟地一般排开一切,绽放出亿万道金光。

它并不是静止不动,光芒万丈之余徐徐地转动着,将每一个细节展现无遗。

粗如千年古树的巨柱一根根拔地而起,不似宗门中神宫以赤铜铸就,而是象牙色石质。一时间数不清楚有多少根巨柱一起将神宫支撑,只能依稀感受到上面传来的远古、悠远韵味。

与此同时,一个苍老的,恍若是虚空中另外一头传来的声音,直接从宁风心中响起:

“观想太阳神宫,得接引神光法,紫府凝就神宫,凡体铸就太阳骨……”

宁风恍惚一下,旋即仔细聆听,不敢错过一个字。

这个声音回荡在整个无极间,里面没有任何情绪,任何波动,不住回响着,叠成浩瀚广袤的声势,就好像是无极间本身的意识在说话。

简略的概述之后,就是字字珠玑的口诀。

一遍,两遍,三遍……

开篇名义,再加上口诀心法,这个声音不住地重复着,好像要一直述说到世界尽头。

“是了。”

“这个讲法声音,当是神宫哪一代的大能留于此处,传法于后辈。”

“只要五色玉函打开,受太昊金阙神章上力量一激,这声音就会响起。”

宁风记忆着实不错,只是听了三遍,便将整片经文全数记忆了下来。

紧接着,他一点时间都不敢浪费,将全部心神凝于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太阳神宫上。

“太昊金阙神章上所有的便是这个根源太阳神宫图。”

“以其显露出来的玄奥莫测来看,怕是不可临摹,不可复制。欲修太阳法,就要先看太昊金阙神章。”

“以太阳法上口诀,这门根本大法的第一步,便是在脑海中观想出太阳神宫来,以接引太阳神光入体。”

宁风既然想明白这些,哪里还敢耽搁时间,全身心地体悟太阳神宫的每一处细节,好在日后观想时候,能分毫不差地重现出来。

他全神贯注其上,完全没有留意到时间流逝,不知不觉中从脑海中浮现出太阳神宫,到此刻为止,已经盏差工夫过去。

宁风脸色变得苍白,双目却炯炯有神,精光外放。

他要是能知dào

其他神宫弟子得到太昊金阙神章传承,往往支撑不到十个呼吸时间,脑海中太阳神宫就会崩溃,便能知dào

自己有多幸运了。

根源太阳神宫形象,能在脑海中留存多久,以供仔细观摩,日后观想,是以修士的魂力强弱来决定的。

宁风得九窍石后,魂力之强,在同辈中人中不做第二人想。

他就是知dào

这一点,这会儿也绝对不会去分心得yì

的。

即便宁风不曾浪费一点时间,他脑海中的太阳神宫形象也开始缓缓地朦胧,模糊,眼看就要淡去。

见状,宁风他心中一紧,愈发紧迫,抓紧时间仔细观摩,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同时,随着一遍遍太阳法要诀重复念咏,太阳神宫之前,一个光影人形渐渐凝出。

光影信手一挥,太阳神光洞穿天地,再散成罗网,最终挥洒自如,遮天蔽日的神光净化、湮灭一切。

——铺天盖地的神光当中,宁风如能看到山岳被洞穿,湖海为干涸,神光过处,无所不破。

光影一步踏出,双臂张开,以其为中心,百丈区域,尽成光的海洋,属于自身的光域。

——光域之中,一切太阳神光之外的存zài

,都如被整个天地排斥。

——光域之中,宁风看到有大妖桀骜咆哮,化为齑粉;看到剑仙剑qì

如虹,切割破碎;看到巨龟驮大陆飞天而起,在神光下一起湮灭成飞灰……

光影聚散自如……光影化虹飞遁……光影燃尽八荒……光影吐息摧枯拉朽……

神光过处,天地无dí



在根源太阳神宫前,光凝成的身影,在不住地演绎太阳法之刚猛霸道,之浩瀚如海,将其无尽威能显露无疑。

“有朝一日,太阳法成,能如此人吗?”

宁风看得聚精会神,除开按在太昊金阙神章上的手掌,另外一只手仅仅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好像手中攥着什么无比珍贵的东西一样。

“轰~”

无声的轰鸣,震荡在宁风眉心往下,紫府之中。

光影消散,神宫隐没,那浩瀚如海的威能,天地惟一的至高,消逝得无影无踪。

宁风睁开眼睛,眼眸间好像还在上演着之前一幕幕,耳中无所不在的念咏声音戛然而止。

“咔嚓~”

一声脆响,五色玉函的盖子凭空飞起,盖回了远处。

浓郁的金光重新被封锁入玉函中,太昊金阙神章消失在宁风眼前,下一刻,无形的排斥力量作用,宁风倏地一下,被弹出了无极间。

经香阁内,金门之前,宁风的身形重新出现,踉跄一下站稳,连忙闭上眼睛,将之前所得一点不拉地在脑海中回放数遍,确认牢牢记住后,才松了口气。

“太阳法!”

“得到了。”

宁风这个时候,才有余暇感觉到亢奋,感觉一身的血液都在奔涌,如要冲出体表化作烟花灿烂。

“修liàn

,修liàn

,修liàn

!”

“我若能练成太阳法,有朝一日,未必不能如演法光影,移山填海,净化湮灭,尽在翻掌之间。”

此刻心境,让宁风半点时间都不愿意耽搁,冲着奋笔疾书的经香阁长老躬身一礼,快步踏出了经香阁。

同样黑暗的几步之后,刺眼的正午时分阳光洒在身上,恍若给宁风披上了一件灿金色的法衣。

“师弟。”

沈兆轩猛地转身,快步两三下,来到宁风面前把住他的双臂。

“师兄。”

宁风微微一笑,他能感觉到加诸于他臂膀上的力量,比平时大出几倍,大到铸就的琉璃体都在隐隐作痛。

沈兆轩张了张口,似有什么脱口而出被生生咽下,最后只是有些干涩地道:“回去?”

“回去。”

宁风笑容愈发地灿烂,干净明亮又不刺眼,蓬勃朝气似清晨的太阳,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我要开始修liàn

了。”

“嗯!”沈兆轩脸上也露出笑容,重重地点头。

师兄弟两人边走边行,片刻后回到天云峰,水云间前,沈兆轩连进去都没有,干脆地掉头就走。

目送着沈兆轩的背影远去,宁风微笑着,心想:“师兄这是怕给我太大的压力。”

“不过,天云师尊,还有师兄,不管你们如何想的,太阳法,我一定要修成!”

“一定!”

宁风掉头回返,水云间楼阁的大门紧闭在他背影后。

只是片刻,花田中的太阳花成片地轻轻颤动着,花朵似是疑惑,如在倾听,不觉间倾向了某个方向……

第二十七章 铸就太阳骨,使神宫永驻(上)

“太阳神宫!”

宁风五心朝天,静坐在楼阁最高的一个房间,头顶七尺地方,大块完整晶莹剔透的水晶为顶,倾泻炽烈阳光而下。

沐浴在阳光中,宁风开始第一次修liàn

太阳法,第一次观想太阳神宫。

一息,两息,三息……

十余次息的时间里,宁风双目紧闭,呼吸渐渐均匀下来,周身缓缓放松,洋洋暖意流转,仿佛安睡。

下一刻,“轰”的一下,他眉心剧烈跳动一下,一个淡淡的光之印记浮现,又隐没。

在宁风脑海里,无数光线在汇聚,凝成了一座太阳神宫形象。

每一根撑天巨柱,每一处精细雕琢,任何一个细节,如水落而石出,飞速地清晰起来。

随着一声轰然,神宫成型,煌煌大日之威,天地惟一的霸道,蓬勃而出。

太阳法根本中的根本,太昊金阙神章中记载的太阳神宫,宁风一次成功地观想出来了。

“喝!”

宁风豁然睁开眼睛,眼中迸发出金色的光。

他周身上下,肌肉剧烈地颤动,抖动一身太阳袍如怒海波涛。

“引!”

宁风掐指成诀,下点丹田,上竖紫府,最后手臂如剑如枪,直指于天。

同一时间,他脑海中太阳神宫迸发出赫赫之光,无法言述的强dà

吸力迸发出来。

“刷!”

一柱天光,穿透宁风头顶水晶,笔直地落下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正午时候,阳光酷烈得能点燃头发,何况此刻浓郁无比,仿佛汇聚了无数阳光精华的奇光。

这便是——太阳神光!

观想太阳神宫,接引太阳神光!

太阳法修liàn

起始的两步,宁风一气呵成。

多少神宫弟子,多少天纵之才,在这两步上蹉跎时光无数,就这么被他轻轻地迈过。

一根根头发,一寸寸皮肤,淡淡的白光从宁风头顶开始蔓延,仿佛如流水倾泻全身,一直到最后他自然搁置在膝盖上的双手都在放着毫毫白光。

时间在推移,天光愈浓,宁风身上白光愈浓,恍若阳光凝成的人,轻轻抖动的睫毛都在发散出光屑来。

就是在这一刻,水云间外太阳花迟疑出结果,齐刷刷地向着楼阁方向弯腰,低头,如在朝拜着初升之朝阳。

突然——

宁风眉头一皱,全身上下洋溢着的那种舒泰,几乎要化光羽化,要融化其中的安详散去。

“喝!”

又是一声大喝,宁风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传承自无极间的太阳法要诀,通过太阳神宫,驱动体内太阳神光,自然而然地抬起手臂,向着身前一点。

下一刻,“嗤”地一声,一条细如女子尾指的光束,从宁风食指迸发出来。

方离手指,就穿墙壁!

这座楼阁别是别府,这个房间与其说是用来修liàn

,倒不如说是观星之用,自然结实不到哪里去。

光束尽数没入墙壁,从楼阁外望去,即便是在正午时候,依然能看到一线明亮,冲天而起,最后和光同尘,已是数十丈外高处的事情了。

这样的一指,与当日对付大汉时候,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情。

若是中了这么一击,怕是直接一个透明窟窿,其中蕴含的太阳神光之力,更是会将一身血液尽数蒸腾,哪里还有命在?

“呼~呼~呼~~”

粗重的呼吸声,在房间中回响,宁风在迸出光束的短短时间里,汗出如涌泉,顷刻间全身湿透,额前头发被打湿,一缕缕地贴在额头上。

他点出神光的那只手不断地颤抖着,无力地垂落下来,好像被抽取了骨头一样。

“……痛~”

宁风嘴唇发白,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来。

他何止是痛!

痛哪里足以形容这一刻的感受。

宁风觉得整条手臂里,由内而外地,如有千万把小刀,从骨头一路锉出来,锉开骨骼,锉断经脉,锉破皮肤……

类似感觉,在朝阳镇旧宅,在第一次引出外门太阳巾全部力量时候,他曾感受过一次,不过那时感觉只有此刻之万一。

宁风抬起相对比较好的手臂,捏了捏痛到麻木的右手,再按了按身上其他地方,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不仅仅是手臂,全身上下,各处筋脉,全到收到影响,就是没有受伤,短时间内也再经受不起一次。”

“右臂伤势尤重。”

宁风倒抽一口凉气,对在外门时候,无数弟子怨声载道的专注药师琉璃经修liàn

这回事情,举起双手双脚表示支持。

开玩笑,他都药师琉璃经小成,铸就琉璃体了还是这么一个结果,不过勉强承shòu,若是不然呢?

宁风额头上,汗一下就下来了。

如果没有这个扎实的根基,就刚刚那么一下,太阳神光还没有迸发出去,怕是就先将自己给结果了。

那个乐子就大了。

“还好,还好。”

宁风一边庆幸,一边不由自主地拿情况比较好的那只手,揉着眉头。

他不是要将眉头皱处揉开,实在是头痛欲裂,好像脑袋一下子空了,那种空乏引起的头痛,怎么都无法忽视。

“观想太阳神宫将精神消耗殆尽了。”

宁风苦笑,很有倒头就睡,一直睡到三四天后的冲动。

想来,太阳神宫无数弟子,在修liàn

到这一步时候,感受都不会比他好多少。

这个时候,在宁风脑海里,那一座好不容易观想出来的太阳神宫,正在化作无数的光点,飘散!

倏忽之间,散于一空。

宁风感受到那一点,空荡荡,怅然若失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由得握紧拳头。

随即,他眉头抽搐,这是痛的。

“嘶~”

宁风抽着凉气,抖着手,死命地发散思维,将注意力从身体剧痛上转移开来。

“太阳法中提到,具体修liàn

过程,无非是观想太阳神宫,接引太阳神光入体,然后借之洗练身体,铸就太阳骨。”

“只有到第一截太阳谷铸就,我身体才能够承shòu足够太阳之力,神宫中方才能够积蓄足够太阳神光,以使观想所得神宫常驻不灭。”

“怪不得了……”

在修liàn

太阳法的过程中,身体就像是木桶飘荡在江河,外面明明有无量的水,却限于自身承shòu能力,只能得一桶。

宁风摇头,感慨,终于知dào

为什么包括沈兆轩在内的神宫亲传们,明明有如此无上大法在手,却没法以之作为根本主修大法,只能退而求其次。

“要达到第一步,铸就第一截太阳谷,使得太阳神宫永驻,才算是将太阳法初步修liàn

成功,能继xù

精进,不至于蹉跎了岁月,影响最终仙道成就。”

“可要达到那一步须得多久?日日如此修liàn

,日日煎熬这般痛苦,想来很多人可以做到,至少师兄一定可以。”

“但是……,要几年?或者,几十年?”

宁风到了这个时候,彻底地对那些颓然放qì

的弟子们当时痛苦感同身受了。

“好在,我有九死心法!”

宁风调匀呼吸,平复心情,心神沉浸入九死心境当中。

跋涉……跋涉……跋涉……

九死境中,宁风跋涉在黄沙,浮渡过死海,蹒跚于歧路……,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地站起来,隐隐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同。

在其中过去了不知dào

多少时光,宁风豁然抬头望天,“轰”地一声,他从九死境中脱出,双目明亮得如天上晨星。

“噼里啪啦~~”

宁风下意识地握拳,全身骨节都在脆响,如是欢呼,为重新活得活力。

他脑袋都要爆掉的精神空乏之苦,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清明与轻快。

“我的九死心境感悟,更进一步。”

宁风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来。

刚刚在九死境中,他就感受到了不同,更能体悟到九死犹自跋涉,一次次倒下还在坚持的感受。

这个感受不是他的,是透过太阳法为媒介,看到那些苦苦坚持,那些颓然放qì

之神宫弟子们的。

“再来!”

宁风深吸一口气,再次进入太阳神宫的观想。

水云间楼阁外,太阳花们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如一阵清风吹过,一起朝向楼阁方向。

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了三天。

在这三天中,闲心村的仆役们多少次前来要拜见自家公子,却始终得不到回音,又不敢打扰,只能交集地等待。

在这三天中,沈兆轩一次次地到来,驻立花丛良久,又默默地离去。

在这三天中,从天云峰巅处,总有一股强横的意念每日里扫过整座天云峰,经过水云间时候总会有意无意地停顿一下。

在这三天中,诸峰九脉,新晋弟子中,大半放qì

了太阳法,转修其他九法十三化中真传,有时而就有喜讯传出……

水云间,三天沉默。

恰似,暴风雨前,最安静的等待。

第二十八章 铸就太阳骨,使神宫永驻(下)

三天的时间,倏忽而过。

“呼~”

宁风身下汗水成洼,疲惫地抬头,只见得头顶大块完整水晶龟裂,接引来的太阳神光连水晶都承shòu不住了。

只是透过太阳神光的水晶犹自如此,一滴不差地全部承shòu下来的宁风呢?

“若不是有九死心境,我……”

宁风很怀疑,没有九死心境不住地修复其身体,不住地充盈其精神,按他这种三天不停歇地修liàn

法,这会儿身体连破麻袋都不是,直接在太阳神光中净化了吧。

“太阳骨,太阳骨,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铸就?”

这种茫然,只是在宁风心中停留了一瞬,旋即为新的念头所取代:“不管坚持多久,用多长时间,我一定可以成功!”

“铸就太阳骨,使神宫永驻。”

多少日来多少次跋涉在九死心境,宁风已经受到了影响,只是不自知罢了。

以前的宁风,可不曾心志坚定如此,一如磐石。

“不知dào

九窍石里面怎么样了?”

想起这段时间不住进入的九死心境,感受到其好处,其帮zhù

,宁风心血来潮,忽然想再进九窍石中走上一遭。

“出来。”

他手掌一翻,玩心起喊了一声,意念所至,九窍石浮现出来,落于掌心。

宁风精神凝于其上,下一刻好像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抽离,神魂进入到了九窍石中。

“咦?!”

“怎么……”

宁风看着身边第一池,原本干涸的池子,这会儿竟然荡漾着纯粹的金光。

“……满了!”

一池金水如要溢出,不知dào

是不是宁风的到来惊动了什么,金水晃荡着,泛出的金光柔和得如在招手。

“我最近做什么了吗?”

宁风完全摸不着头脑,这金水怎么就满了呢?

距离上次进入九窍石境,得九死心法,这段时间里,他参加了扶摇会,听了师尊讲道,选了太阳法真传,苦练了三天累如狗……

“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啊。”

宁风挠挠头,想不到只能暂且放下,他在金池边蹲下,伸手去捞,一如之前,金水仿佛不存zài

似的,压根触碰不到。

“哎,洗澡又不能洗,登山似乎也不能登。”

宁风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抬头望像前方青山,崎岖山道。

不用尝试,仅仅一眼望过去,他就能感受到一种隐隐地抗拒,就好像某个小丫头一眼瞥过来,眼波会说话:你还差得远呢。

“你能做什么呢?”

宁风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能帮我铸就太阳骨吗?”

他说完自个儿都笑了。

宁风在这里莫名地就无比放松,仿佛在对人打招呼一样,回头摆了摆手,就要离去。

“呃~!”

“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金池中金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水位骤降。

宁风张大的嘴巴还没有合上呢,一池金水尽干涸。

“难道……”

宁风想到了某种可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个转身,一步踏出,在九窍石境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水云间,楼阁中,穹顶水晶不堪重负破碎,无数晶莹的碎屑扬扬洒洒地落下,在半空中就被净化成纯粹光点,落及宁风头顶前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太阳神光凝为光柱,其间光点生灭,一切光亮聚焦在一个人的身上

——宁风的身上!

他此刻脸上神色精彩无比,不敢置信,欣喜若狂,震撼莫名……,一个接着一个地闪现出来。

“不能分心,太阳神宫!”

宁风感受到体内无法言述的饥饿感觉,就好像是饿了七天七夜一样,再加上头顶太阳神光自然凝聚,不要命地往体内钻,他哪里还不明白?

观想太阳神宫,接引神光入体。

三天之内,重复了无数次的流程熟练到极致,只是一个念头的功夫,太阳神宫被观想出来,又一个呼吸不到,倾泻在宁风身上的太阳神光百倍浓郁。

这次不仅仅是一柱天光,而是无穷无尽的太阳神光从破碎水晶处涌入,充斥整个房间,向着是盘坐在中心处的宁风疯狂地涌来。

“刷刷刷~~刷刷刷~~~”

宁风咬着牙,不断地承shòu着,恍惚间似是听到了激流在不住地冲刷着河床的声音。

冲刷的不是激流,是无穷无尽的太阳神光。

被冲刷的也不是河床,那是宁风铸就的琉璃体,是一身骨骼在被太阳神光飞速地同化。

突然——

宁风周身一震,不由自主地跃起,长啸出声。

房间中近乎无穷的太阳神光一个膨胀,一个收缩,尽数塌陷入宁风出体内。

这些太阳神光经过太阳神宫,紧接着为太阳法要诀调动,疯狂地涌向一个地方。

右手,食指!

“轰~”

宁风脑海中一声轰鸣,心神被吸入体内,清晰地看到右手食指最前端的一截指骨,慢慢地转为纯粹的白色,好像玻璃种的翡翠,又如纯净到剔透的白玉,还浮动着淡淡的金色毫光。

不知dào

多少太阳神光的涌入,铸就此小小的一截

——太阳骨!

“啊啊啊~~~”

宁风不由自主地长啸到最高亢处,那一截太阳骨好像吃饱了,不再吸收太阳神光,涌入的神光在经过它的时候豁然畅通,急速迸发而出。

他下意识地抬手,“嗤~”地一声,两根手指粗细的太阳神光束迸发出去,轰在墙壁上,无声无息,一墙坍塌。

光束在楼阁外冲天而起,天上最低处的一朵浮云,豁然洞穿出一个大大口子,于是更多的天光倾泻而下。

这一击,是牵引、积蓄而来的太阳神光尽数爆fā

之结果,一击之后,贼去楼空,宁风跌坐回盘膝。

“铸就太阳骨~!”

“使~神宫~永驻~!”

宁风一字一顿,字字清晰,恰似脑海中观想出来之太阳神宫。

默运太阳法,接引又一柱太阳神光倾泻而下,宁风盘坐在光柱中,引动无数太阳神光,凝成辉煌之宫殿。

一座永驻的,不会再消散的,独属于宁风之

——太阳神宫!

……

“师弟!”

“成了,竟然真的成了!”

沈兆轩一个闪身,径直出现在水云间花田间,站在楼阁前,望向坍塌的那一面墙壁,欣喜若狂。

塌陷的墙壁内,太阳神光喷涌而出,恍若有一颗新生的朝阳,在宣示着自身存zài



“师尊,你看到了吗?”

“不孝弟子没做到的事情,师弟他做到了。”

沈兆轩冲着天云峰巅,喃喃自语,他脸上有遗憾,也有满足,更有一种敞亮亮的感觉,仿佛笼罩很久的阴霾,在这一刻散得干干净净。

……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爽朗的笑声,在天云峰巅响起,远远回荡,久久不散。

无尽欢愉,尽在这一声大笑中。

……

天择峰,天机峰,天行峰……

在沈兆轩遥问师尊可看到,在天云子长笑满山巅的时候,太阳神宫诸峰九脉的最高处,各有一道道目光凝视过来。

这一切的一切,似在为宁风贺,贺他:

铸就太阳骨,使神宫永驻!

第二十九章 要友爱地夺第一

“成了!”

“终于成了!”

宁风长身而起,要不刚刚长啸得嗓子发哑,恨不得再来上一次。

前后之差,明显得想要感觉不到都不可能,更胜药师琉璃经小成时脱胎换骨感觉。

宁风不用凝神去看,就始终能感觉到右手食指那一截晶莹透明的指骨,仿佛是纯由太阳神光凝成;

他不用专门去观想,脑海中自有一座太阳神宫煌煌存zài

,如在镇压着大日,在吸尽寰宇之光。

无时无刻,不有洋洋暖意,从太阳神宫流转到太阳骨,再循环回去,仿佛他永远地浸泡在太阳神光化成的温泉当中,舒泰到极致。

“哈哈哈,神宫永驻,这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更重yào

的是:洗练肉身,凝练太阳骨!”

想到发生在九窍石境中的一幕,宁风又有长啸的冲动了。

有一就有二,今日九窍石助他踏出一步,那日后保不齐就会有第二步,第三步……

“原来,九窍石给我带来的并不仅仅是九死心法,那金水本身,才是最珍贵的。”

宁风此刻太阳法入门,欣喜之余,头脑分外清明。

原来,九死心法,只是九窍石的冰山一角;

原来,金水之用,不仅仅是用来开启心法,它真zhèng

的作用才是神妙万方。

“随口一句,一池金水洗练,成就一截太阳骨。”

“那要是不仅这一次,不仅一池,又能将我的太阳骨推到什么地步?”

“金水能洗练肉身,助我成就太阳骨,那么其他的呢?它还能做什么?”

宁风想到那随口一句,引出的种种变化,不由得庆幸无比,不然真不知dào

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明白九窍石真zhèng

的核心是什么?

“只是……”

宁风脚步猛地一顿,挠头,“这金水到底是哪里来的呢?”

“自然生成吗?”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前世今生,不同世界不同身份不同的人生,惟独有一点对他是一样的。

宁风从来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是理所当然为他准bèi

的,有什么渴望会有人双手奉到他面前。

一切的一切,都要为之付出努力,去争取;

所有的所有,皆有它的由来和代价。

宁风不害pà

付出努力,不恐惧付出代价,更愿意去争取,问题是:“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想得脑袋发疼,不由苦笑,自嘲出声:“总算知dào

无头苍蝇是什么意思了。”

金水如何得来,这个问题再重yào

,既然不是一时能得到答案,宁风也只好暂时放在一旁。

旋即,他脸上苦恼之色散去,重新挂上欢喜笑容。

若不是只是初窥门径,在修仙路上他还只是一个门外汉,宁风真想直接从坍塌的墙壁跃下去,落入太阳花丛中,在里面打个欢脱地打个滚儿。

不如此,不足以表达心中欢喜。

“嗯,回头得让他们在水云间里修建静室,布置阵法,不然回头再修liàn

时候,不得连房子都给拆了?”

宁风哼着调子,胡思乱想,迈着轻快脚步向着楼下去。

那调子含含糊糊,依稀是一曲让陈昔微听到能气死的走调“凤来仪”。

踏出楼阁,迎面是难掩喜色的沈兆轩。

“师兄,你怎么来了?”

宁风快步迎上,笑得灿烂。

他当然高兴啊,刚刚修liàn

有成,脑子里还在闪过宁采臣,天云子,沈兆轩,陈昔微几人容颜,心想着自己没有让他们失望,其中一个就出现在面前,自然应当欢喜。

锦衣夜行,这事宁风是不干的。

他刚想跟沈兆轩汇报喜讯呢,师兄被抢先一步大笑道:“哈哈哈,师弟,恭喜你太阳法入门,做到我们几个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宁风自然谦虚一番,九窍石金水一类没法提,无非是多次努力尝试侥幸老天眷顾得以成功云云。

“对了,师兄你怎么会在此处?”

重新想起之前的话,宁风好奇地问道。

沈兆轩当然不会说这段时间,他天天都会过来看看,微微一笑道:“为兄正好有事来找师弟,不曾想有幸赶上师弟修liàn

有成,得以出关。”

他更不会说,原本想着自家师弟若是尚未出关,拼着责罚,他也没打算将其唤出来。

“咦,是什么事情?”

宁风有些好奇。虽然沈兆轩尽量不给他压力,他却是知dào

自家这位引路师兄对他能修成太阳法,究竟有多期待。

在这种前提下,还会明知他闭关修liàn

,依然寻过来,可见事情绝非寻常。

宁风隐隐有些担心,就怕从师兄嘴巴里蹦出来事情跟宁采臣有关。

沈兆轩看到他有些紧张,忙解释道:“师弟,事情的确是重yào

,因为那是掌教真人亲自布置下来的。”

听到这里宁风就放心了,只要跟自家老爷子没关系,那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兆轩说着,神色有些古怪,好像在强忍笑意一般,道:“师尊讲道那日的事情,师弟你可还记得?”

宁风点头,有些茫然。

他当然记得,当日前有天云子一言不发,衍化万法;后有沈兆轩三问清楚否,哪一个不是即便再过十年百年,还会记忆犹新的事情。

沈兆轩忍了又忍,嘴角还是弯起一个弧度,流露出忍俊不禁之色:“天行峰的曾醉墨,天机峰的宝玺,两位为了陈昔微师妹大打出手,掌教真人震怒,重重地责罚了他们。”

沈兆轩毕竟是厚道人,怎么责罚,两人是如何惨状,他就略过不提了,直接说正题:“掌教真人及诸峰山主都觉得这事情虽然不大,但影响甚坏,还需动作一番,以教诲大家同门有爱互助的道理。”

“所以……”宁风心中尽是不祥的预感,这会儿神色之古怪一点都不逊色于沈兆轩,颇有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感觉。

当然,曾醉墨和宝玺两个人的受苦受难,他个人表示喜闻乐见。

“所以……”沈兆轩耸耸肩膀,摊手表示无奈道:“掌教真人认为,宗门友爱比修liàn

重yào

,遂下令集合本代三十位新晋真传,一起完成一件事情。”

“具体什么事情,尚在商议,师尊或许知dào

了,为兄却还蒙在鼓里。”

宁风听沈兆轩说完,挠挠头,心知这事没有商量余地。尤其是他太阳法已经入门,倒也无太大所谓了。

“走,师弟,我们一起去拜见师尊。”

“师尊想来也在为师弟你高兴吧。”

沈兆轩把住宁风臂膀,带着他往山巅去。

“师尊知dào

了?”宁风吓一跳,这才多久。

沈兆轩朗声大笑,道:“何止是师尊,怕是神宫九脉,诸峰山主,全都晓得就在片刻之前,本代太阳法已经有了传人,还是出自我们师尊门下。”

“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爽朗无比,酣畅淋漓,远远地传了出去,即便是两人背影倏忽远去,笑声犹自回荡不惜。

天云峰巅,沈兆轩带着宁风落了下来。

师尊道场,以沈兆轩对天云子的尊敬,怎会飞行而入?

两人刚要步行呢,耳中传来一声冷哼,下一刻眼前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沈兆轩,宁风,拜见师尊。”

师兄弟两人慌忙行礼,将他们挪移过来,又一脸怒容,余怒未消的正是天云子。

行礼时候,宁风不忘偷瞄四周情况。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天云子洞府呢。

他们所处空间极大,不像是在山腹之中,更像是无边无际的旷野中,星空倒扣。

星垂平野阔!

看到这个,宁风眼睛就转不开了。

外面明明是朗朗晴空,这里竟然漫天繁星,还不仅仅如此,只是行礼的功夫,他就看到足足有三颗流星划破天际,向着旷野的远方坠落下去。

“真美。”

宁风在心里面赞了一声,下一刻,眼睛瞪大,星罗棋布夜空在一转眼的时间里掩上一层翻腾白云。

云遮雾罩,掩盖星空,那云卷云舒的刹那,有红日东升,仿佛有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掌,一下子扯开了夜幕般。

如此天象变化,神mì

奥妙有之,气象恢弘有之,宁风看得目不暇接,惊叹不已。

“漫天云卷云舒还可以理解,我们这一脉本就叫做天云峰嘛。”

宁风有些奇怪地想着:“那星垂平野阔又是什么情况?”

他还在纳闷呢,耳中传来天云子的声音。

“哼,老匹夫,忒不知事。”

天云子咒骂一句,瞥来一眼,终究顾忌晚辈在场,没有继xù

下去。

宁风连忙收回心神,不敢多看。

师兄弟两人一起把脑袋低下去,更不敢问“老匹夫”何人。

用脚趾头想,除了尊贵的太阳神宫掌教真人申不疑外,不会有其他人选。

等候片刻,沈兆轩估摸着自家师尊气消下去一些了,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尊,可是事情定了?”

“定了。”

天云子没好气地回道:“正值太阳果熟,本代新晋弟子,全都去爬青铜古树,采太阳果去。”

“呃~”

沈兆轩和宁风神情各异。

一个是知dào

那是什么情况,方才愕然;一个是完全没听说过青铜古树是什么。

“爬树,摘果子?这什么情况?”

宁风心里面一个个问号往外冒,张了张嘴,就想问个明白。

天云子一拂袖,冷哼一声道:“宁风你不用问,到了自己看去。”

“为师只有一句话……”

听到这里,宁风连忙做侧耳倾听状。

“同门友爱很重yào

……”

宁风点头,看天云子模样就知dào

还有下文,继xù

听着吧。

“……那就友爱地夺第一!”

“呃~”宁风的脸一下垮下来,很想高喊一声:这么高难度,弟子做不到呀~

“别做那恼人样子,看着烦闷。”

天云子又哼了一声,眼中带出笑意来,语气松下道:“为师本想着,宁风你正在关键时刻,当一心修liàn

才是。

后来想想,你太阳法既已入门,表明你先天体质极其契合,甚至比为师还要更强上几分,适当分心,多加锻炼,扎实根基,未尝不是好事情,便没与你们申师伯相争下去。”

天云子在说到太阳法入门内容时候,脸上露出笑容,毫不掩饰其欢喜,让气氛陡然放松下来。

宁风陪着笑笑,心里面一片茫然,弄不明白这为了同门友爱的活动,跟扎实根基什么的有什么关系。

“难道师尊他还有其他的打算?”

他想到这里,很是咽了口唾沫,有些不祥的预感,直觉得后面修行怕是跟想象中闭门苦修样子,大不一样啊。

“明日让你师兄领着去扶桑谷。”

“现在去吧,看着忒也碍眼。”

天云子现在心情甚好,摆手说着,打趣起自家弟子来。

沈兆轩看到他如此,脸上不由得也露出笑容来,笑着与宁风一起躬身行礼告退。

天云子甚是干脆,又是一挥衣袖,两人眼前一花,又回到被挪移前的地方。

“这是……阵法吗?”

宁风好奇地扭头看,但见得峰巅一片云遮雾罩,看不真切。

再抬头,头顶红日高悬,万里无云,晴空朗彻。

“修仙一道,博大精深。”

“我只是迈出了一步,就一步。”

宁风在心里让自己戒躁戒躁了一番,随着心情好得一路都挂着笑容的沈兆轩一起往水云间去。

一路上,见二师姐与四师兄岱山,分别带着柳意蝉和木小树向着山巅飞去。飞得匆忙,又高空掠过,没有注意到宁风他们。

“看来他们也是逃不脱啊。”

宁风顿时觉得心情好不少,笑着问道:“师兄,现在可以告sù

我扶桑谷,青铜古树,太阳果,分别是什么意思了吧?”

第三十章 天月童姥

天都山南,大山谷坐落,远远眺望过去,如火烧云彩,又似火山在爆fā

过程凝固。

偌大山谷,植遍一株株红叶树,片片落叶如火,蒸腾起的雾霭亦是烟霞灿烂,笼罩整个山谷。

“这就是扶桑谷……”

宁风行走在山谷中,清晨的山谷静悄悄,脚下“沙沙沙”都是踩在落叶上的声音,自语道:“真像是师兄说的,有些失望啊。”

——“扶桑谷啊,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当年我们太阳神宫创始人得到太昊金阙神章的地方。

神章从天而降,声势惊人,祖师第一个寻来得到,后以之为本,创出太阳法,就在旁边天都山脉开辟我们太阳神宫一脉,并把荒凉山谷取名扶桑谷。”

宁风一边打量着,一边往山谷深处去,一路所见,无不在验证着沈兆轩的话,这扶桑谷真没有什么特别的。

一路行来,他遇到好几个一样分属新晋弟子的同门,一个个都跟刚死了老子娘似的,臭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打着招呼。

任凭是谁,干劲十足地修liàn

着呢,被叫来参加什么任务,不郁闷才有鬼了呢。

扶桑谷从外面看去烟霞雾霭沉沉地,走到内部深处,反而豁然开来起来,雾霭散尽,清清爽爽的。

还没走到最中心呢,后半段路程,宁风就几乎都是仰着头在走路,一边走,一边抬头看。

“啧啧啧,好家伙,真是大,不愧是天地灵根,青铜古树。”

宁风啧啧赞叹,不亲眼看到,单纯昨日里听沈兆轩讲完全体会不到这种震撼感觉。

——“扶桑谷中原本没有树。祖师之后的神宫前辈觉得既然起名叫扶桑谷,没有扶桑树实在是说不过去。

扶桑树这种灵根哪里寻去,但其他灵根还是有的嘛。

前辈们听闻妖族有神木,名青铜古树,大如远古蛮荒时候的天地灵种,遂杀入十万大山,与众妖王做过一场,移了这古树回来植在扶桑谷内。”

宁风当时听到“做过一场”四个字的时候就有些无语了,进入太阳神宫才几天,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这天下七宗的名头该不会是“做”出来的吧?

这会儿在宁风眼前,高耸入云的巨大树木,就是沈兆轩口中的青铜古树了。

此树远远望去,连片叶子都没有,大足可数十人合抱的树干笔直,斜斜向着各方长出树枝,通体呈青铜铸造出来后摆放了千年那般青绿色。

“当真壮观!”

宁风摇头晃脑地赞叹着,前方远远已经能看到青铜古树下面,零零散散地站着的同门师兄弟。

“既气势恢宏,又妙用万方,怪不得神宫前辈要将它从妖族手中抢过来。”

单纯的大,自然称不上什么天地灵根。

宁风脑子里闪过昨日沈兆轩说完青铜古树来历,不等他追问,主动道出来的一长串……

——“青铜古树不愧是天地灵根,它有一个特性,就是能嫁接所有阳属性的植物,只要没有其他特殊要求的,都能在上面长得很好。

一种母体,可万种植株。

当年神宫前辈想着青铜古树也请到扶桑谷里了,索性再往上种些什么吧,想来想去,选中了一种奇果,名太阳果,就是这次你们要去采摘的东西。

太阳果能炼制一种灵酒,饮用能缓慢地改变体质,渐渐地往纯阳体质上去靠,对修liàn

所有纯阳属性功法者,都大有补益。

于是神宫前辈就去将太阳果的种子……,咳咳,请了回来,当时据说出了点问题,外面的太阳果都断了根,成了我们太阳神宫独有。”

昨日说到这里时候,宁风和沈兆轩两师兄弟面面相觑,然后齐齐扭头,各自咳嗽几声,一个没有再往下追问,一个也不往下说,就这么略过去了。

这实在是没法再往下说。

“啧,神宫的做事风格真是……”

宁风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不住神色古怪,最后想到自家是其中一员,这才心安理得地赞道:“霸气啊!”

“那种灵酒叫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是‘醉金乌’。”

想起这名字,宁风就觉得太阳神宫着实是尽出人才,瞧这名字取的,金乌亦可醉,那对修liàn

所有阳属功法的人来说补益之大可想而知了。

据说神宫每年出产醉金乌往外销售的配额珍贵无比,每一瓶醉金乌流落到外面都是有价无市的存zài

,每年里给神宫带来收益无数。

“咦?”

宁风来到青铜古树下,还来不及抬头欣赏呢,就觉得气压好像不对,一众新晋弟子都低着头看着脚尖,跟地上有钱捡一样。

“什么情况?”

他茫然地扫了一眼,等看明白了,心里面顿时咯噔了一下。

在青铜古树下,一个小小身影被挡在树荫里,刚刚没注意到。那是一个八九岁女童模样者,大马金刀地坐在蒲团上,神情似乎有些不善。

“吓,是天月童姥。”

宁风没想到这次负责此事的竟是这么一位。

传说中,神功九脉诸山主中,脾气最古怪,最不好伺候的天月峰主——天月童姥。

“据说这天月童姥好像跟掌教真人还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呢,宁风就赶忙把它掐灭在萌芽里。一个小女孩模样,一个耄耋老者,这两人凑一起,画面……不敢看啊。

别说看,宁风想都不敢往下想,天知dào

这些真人级别的金丹强者有什么神通,万一被窥破了心思,那乐子就真大了。

他脑子里念头闪得快,动作更快,刚一发xiàn

天月童姥就要上前行礼,被她没好气地摆手止住了。

“二十九个,还差一个谁?”

天月童姥开口了,声音稚嫩无比,听着软酥酥的,好像可爱无比的妹子在撒娇一样。

宁风嘴角抽搐,连忙低头,生怕被人看出异状来。

他眼角余光瞄过,在这一瞬间做出一般无二动作的,在新晋弟子之中至少占据半数以上。

“听说天月童姥声出童女,就是心情大糟糕;声如老妇,则是心情甚好,不知dào

是不是真的?”

宁风胡思乱想着,定了定神,偷眼扫过在场的所有新晋弟子。

只是一眼,他便分辨出来了是谁还没到了。

实在是太好认。

“陈昔微?!”

“她怎么没来?出什么事了吗?”

宁风顾不得天月童姥那边了,回望来时候入谷路,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

陈昔微是这代新晋弟子之首,何等显眼,她既没到,哪里能瞒得过天月童姥?

她正要发作呢,“噹”的一声,如环佩碰撞的响动,从她腰间传了出来。

宁风等弟子都看到,在声音传出来瞬间,天月童姥腰间一枚玉佩闪亮出鲜明的紫色,一闪一闪的,如紫色眼睛在闪烁。

“这是什么?”

宁风一头雾水,却看到新晋弟子当中几个出身世家者一脸恍然,有那城府不够的还“啊”出声来,怎么听怎么看都是羡慕的味道。

天月童姥将到口的话止住,不耐烦地拽下玉佩,贴到额头上。

下一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天月童姥脸色就沉了下来,那叫一个铁青,怎一个抓狂了得。

“欺人太甚!”

天月童姥把紫色玉佩往地上一扔,小女孩身躯都在抖,好像气炸肺了一样,尖声道:“申老匹夫,提议是你提议,违规也是你违规,姑奶奶定不与你干休。”

“啊呸,你的弟子就要闭关,我们的弟子就是闲着是吧?”

“气死我了!”

天月童姥看着有蹦起来往紫色玉佩上再踩几脚的意思,好悬忍住了,憋得脸色通红地伸手一招,被她扔在地上的玉佩飞起来落回手上。

她把玉佩拿在嘴边,一阵童音就飚了起来:“天机,天行,天云……,申老匹夫耍诈,等我这边事了,我们一起去跟他好好‘聊聊’。”

“掌教真人了不起吗?!”

话说完,天月童姥冷笑声声,将紫色玉佩挂回腰间,看着下面一脸愕然,嘴巴张大得能塞进去鸡蛋的众弟子,道:“陈昔微闭关,来不了了,就你们二十九个吧。”

宁风等人早就听明白情况,自然个个点头如啄米,一句话不敢多说,万一被迁怒怎么办?

他们一个个脑子里还在幻想着太阳神宫其他几脉山主联袂跟申不疑“聊聊”的情景呢,天月童姥三下五除二就把要他们做的事情交代清楚了。

很简单,无非是采尽现在青铜古树上的太阳果,只是数量有些多……

“十万枚!”

天月童姥目光扫过众人,冷哼着道:“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但凡还有一枚果子在树上,你们全体禁足三年,三年内在宗门里好好修liàn

,好好学着怎么友爱,哪里也不准去。”

宁风等人面面相觑,总算知dào

长辈们打算怎么让他们友爱了。

众人齐刷刷地做出同样的一个动作:抬头,望天,不,是望向古树之巅。

说实话,那跟望天也没啥区别了,古树高耸入云,任凭怎么看,也看不到最高的地方。

笼罩着整株青铜古树的,有无数细密的光点,从地上望过去,恍若无数的萤火虫一般。

之前天月童姥已经说了,那叫“太阳蜂鸟”,乃是一种与太阳果伴生的异虫,想采果子,必须得过它们那一关。

“换句话说……”宁风忍不住抬手擦了一把不存zài

的汗,“既要在高耸入云、滑不留手的青铜古树上攀爬,又得防备太阳蜂鸟,还要摘果子,更关键的是帮zhù

、保护其他的师兄弟!”

“人如果太少,三天之内,三头六臂也采不光果子……”

宁风想到众人手忙脚乱,焦头烂额,还得互相救助的样子,就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还有……”

天月童姥曲起第二根手指,冲着众人摇摇,“本座有一枚戒子不小心拉在古树最高处,乃是以太阳神石晶髓所造,谁给本座取回来,他日可来天月峰,本座亲自出手,为其打造一件法器。”

“刷”地一下,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天月童姥,身为太阳神宫第一炼器高手,犹擅长炼制专门配合神宫九法十三化的独门法器,她亲自出手打造法器,其他几位山主等闲都没有这待遇。

这作为第一名的奖励,绰绰有余了。

宁风亦是精神一振,友爱地夺第一难虽难,但也不算是纯粹的苦差。

“现在,开始!”

天月童姥显然耐心有限,将事情说清楚后,小脚往地上轻轻一踩。

“啊~~~”

宁风等人惊呼一声,一股力量自地上起,脚下大地都变得柔软和弹性十足,将他们弹飞起来,足足有百丈之高。

去势一尽,所有人手忙角落地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一根树枝,然后,麻烦来了。

“该死!”

宁风刚一抬头,眼前就是一花,一只大拇指大小,长着鸟一样翅膀,蜜蜂般身子的异虫恶狠狠地冲着他眼睛扑过来。

第三十一章 吃个果子

“太阳蜂鸟!”

宁风心中破口大骂,这才刚刚被扔上来呢,连太阳果长成什么样子还不知dào

,冲我来干嘛?

“等等,撅屁股是怎么回事?”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宁风看得真真的,冲着他飞过来的太阳蜂鸟在几尺范围外一个利落扭身,屁股冲着它,然后石头般地砸过来。

蜂鸟之速太快,太快了,宁风还没有来得及动作呢,就看到砸过来的屁股上“嗤”地冒出了一根尖刺!

准,非常之准,蜂鸟刺冲着他眼睛,瞄准其瞳孔,恶狠狠地扎下来。

“哎呀!”

宁风怪叫一声,下意识地屈指,一弹。

突然,“刷”地一下,永驻之太阳神宫在紫府中浮现,他周身有白光流转,在这电光石火间涌入弹出的食指中。

“啪~”

宁风的食指几乎就是擦着鼻尖过,将堪堪要触碰到睫毛的太阳蜂鸟弹了个结结实实。

“吱~”地一声,太阳蜂鸟打着旋儿,足足飞出去十余丈远,在空中无头苍蝇般的乱飞,好像被转晕了头。

“这该死的蜂鸟竟然还会叫?”

宁风惊魂甫定,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竟然是这种念头,好在马上恢复了正常,庆幸不已,“幸好有之前的三天……”

过去三天里,仗着有九死心境恢复精神身体,宁风施展了无数次太阳法,那种感觉铭刻入骨髓。

刚刚那一瞬间,虽然不是有意的,他体内太阳神光还是流转到了惟一一截太阳骨上。

弹中太阳蜂鸟那一刻,手指上刹那绚烂光辉,宁风这会儿想来还觉得迷醉。

即便是现在,他的手指上还是浮动着淡淡白光,看上去神圣而灵动,如有自己生命一般。

“话说回来,那蜂鸟还真是结实。”

宁风看了看终于稳住,不再跟醉酒似的蜂鸟,感慨郁闷。

他那一弹,不是充分准bèi

,没有迸发神光,但扎扎实实地落在太阳蜂鸟这种小不点上,竟然只是让它晕头转向一会儿,就没了大碍。

“咦?”

宁风原本准bèi

好继xù

周旋,或者转战的准bèi

了,不曾想那头太阳蜂鸟清醒后,悬停在十余丈外,脑袋还东歪歪西歪歪地打量过来,好像有点搞不清楚状态。

“难道……”

宁风低头看看自己犹自散发着白光的手指,若有所思。

下一刻,他以心神之力,驱动紫府中永驻之太阳神宫,“刷”地一下,四面天光汇聚过来,成一光团,将其笼罩在内。

这不是观想太阳神宫,接引太阳神光,只是简单地驱动神宫,引动、扭曲周遭光线罢了。

霎时间,宁风站在结实树杈上,看上去就跟神人一般,通体都在放着光。

“吱~”

太阳蜂鸟又是一声鸣叫,然后竟然走了……走了……

“还真是这样……”

宁风眨了眨眼睛,他分明听出来,太阳蜂鸟最后掉头就走时候的叫声,听起来分外善意啊。

“它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了?同类吗?”

这个问题,除非太阳蜂鸟会说话,不然宁风是别想弄明白了。

他也不用弄明白。

没了太阳蜂鸟的威胁,宁风顶着一团光,顷刻间就发xiàn

了第一枚太阳果。

就在距离他丈许距离的地方,青铜古树树枝上嫁接着一根翠绿色枝条,枝条顶端颤巍巍地挂着一枚果子。

果子不大,也就是太阳蜂鸟的个头,如杨梅、龙眼一类常见果子大小,通体呈赤红色,凹凸不平又光滑水润,看着就想让人咬上一口。

宁风哪里会客气,上前两步,低头弯腰,抄手摘果,一气呵成。

既然知dào

这要来是为了采果子的,他怎会没有准bèi



沈兆轩昨日里跟他介shào

完情况,便慷慨地暂借口袋一只,乍看不起眼,使劲儿往里面装东西既装不满,也不增重。

宁风刚要把果子收进袋子里,然后看看其他地方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是怎么回事呢,异变突生。

“宁师兄~~”

一个尖尖的,带着男儿变声期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师兄?”宁风有点反应不过来,貌似叫他师兄的人很少,只有……

下意识一抬头,他脸色就变了,更有劲风扑在脸上,头发都给拂乱了。

头上,赫然是木小树。

他头下脚上,张牙舞爪,屁股上钉着一只太阳蜂鸟正死命往外拔刺,叫声惨绝人寰,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我去!”

宁风扫一眼就判断出来,木小树估计会在距离他数尺之外的地方擦过去,连想都不想地,将手中太阳果一抛,拿嘴巴叼住,双手就向着旁边伸出去。

“嘭~”

木小树砸在他手上,发出一声闷响,宁风脸瞬间涨红,要不是嘴里面叼着太阳果,估计能闷哼出声来。

“宁师兄……”

木小树声音都要哭了,跟见了亲哥一样那表情。

宁风险些没吃住劲儿,刚缓过来呢,眼角余光瞥到紧随着木小树而来的五六只太阳蜂鸟,脸色瞬间铁青。

木小树屁股上还扎着一只,使劲儿地那肉厚地方扭着,看着就觉得好疼。

这种痛楚,宁风是一点都不想体验地,别说五六只,就是一只也不干。

宁风慌忙中瞥到柳意蝉就在边上不远处,形势又急嘴巴还没空,提醒都没法提醒,直接双臂发力,便将木小树给扔了过去。

亏得他动作快,再慢上一息时间,吓坏了疼哭了的木小树就跟八爪鱼一样缠上来了。

宁风将人扔出去后,五六只太阳蜂鸟就扑过来,双方距离无非就是一扇翅膀,或者是一扭屁股把自己当石头砸过来的事情。

那些太阳蜂鸟就是那么做的,嗯,后者。

宁风咽了口唾沫,尤其是在“嗤嗤嗤”一根根尖刺从那些太阳蜂鸟屁股上冒出来的时候。

他敢打赌,只要转身一跑,他屁股上就得有几只太阳蜂鸟开始跳舞一样往外拔刺。

“喝!”

宁风冒着咬舌头掉果子的风险,闷喝了一声。

紧接着,他高高举起右手,食指向前,冲着五六只太阳蜂鸟群中间位置缓缓点出去。

手指一寸寸上前,上面白光一阵阵耀眼,宁风本来整个人就跟光人似的,这会儿更是明亮得看不到人。

太阳蜂鸟沐浴在太阳神光中,一个急停,似有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犹疑。

“还好……”

宁风掩在太阳神光中,很是擦了把汗。

再慢上一个呼吸的时间,他非得掉头就跑,一屁股包好过一脑袋包不是?

最终,太阳蜂鸟们有些不甘愿,还是迟迟疑疑地飞走了。

危机解除。

宁风松了口气,扭头回望,看到柳意蝉扶着木小树,师姐弟两人都在惊异地看着他。

周遭但凡没有出状况的,这会儿一个个都如柳意蝉他们,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

刚被扔上来,就立足,退敌,摘果,救人,宁风一系列举动,想不引人瞩目都不行。

宁风被他们看得有些不自在,紧接着觉得怪怪的,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摘的太阳果还含在嘴巴里呢。

天地良心,他第一反应是想取下来来着,只是异香扑鼻,隐隐甘甜,宁风转了转眼珠子,忽然狠狠地——

一咬,一咽!

吞下去……吞下去了……

“十万果子,少一枚没人会在意吧?我这不是情急救人,一时失口嘛。”

找到说得过去的理由,宁风心安理得地品起了太阳果滋味。

甘甜,温润,入吼则如火线,到了胃里面有暖洋洋的,澎湃热力涌入四肢,有疲乏尽去,充满力量之感。

“好东西啊。”

宁风默运太阳法消化着。

下方,青铜古树荫里,天月童姥给气乐了,连翻白眼。

说笑话呢,救完人才咽的果子,真当那团白光挡得住金丹真人的眼睛?

她摇了摇头,总不能因为一枚果子跟宗门真传计较吧,天云子可是出名的护犊子。

“何况是一个入门了太阳法的犊子,啧啧啧,这要是在老身门下,谁敢过来找麻烦,我摁死他。”

“九法十三化,根源太阳法号,九法称第一,衍化诸天秘。”

“真是厉害啊。这才哪到哪,就开始占便宜了。”

天月姥姥在那感慨呢,嗯,还有羡慕天云子的好运道,就没有多看,她便没有发xiàn

,宁风足足有几个呼吸的时间,没有挪动过一下位置,动弹过一下指头。

“这……这……这是……”

宁风死命地回想,再三地确认,喃喃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语:“刚刚是九窍石在动吧?”

“是吧,一定是吧?”

第三十二章 剁手!剁手!

“你总算肯动惮一下了。”

宁风震惊,狂喜,各种情绪,无法言述。

若将奇石比美女,在之前一瞬间异动之前,便是石女,美则美矣,太过冷淡;现在在宁风眼中,立时就觉得它多妩媚,百媚千娇怎么看怎么喜欢。

“金水,一定是金水!”

宁风咧开嘴巴傻笑,若不是整个人都笼罩在光团里,看不真切,非得把人丢到青铜树顶上去。

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分明感受到了一种欢愉情绪,就好像是三伏天的夏日午睡过后,爬起来端起冰镇酸梅汤喝得酣畅淋漓一般。

欢欣,鼓舞,雀跃,还有,隐隐的**。

那种**,要是让九窍石能言,说出口的定是:呔,再来一碗酸梅汤!

“我刚才做什么了?”

“救人,就是救人!”

这会儿不适合拿出九窍石,往里面钻去看个究竟,宁风心痒难耐之余连忙去想前因后果,多少分散点心神。

“总不成是一颗小小的太阳果吧。”

“一定是救人!”

宁风舔了舔嘴唇,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虽然笃定是救人故,但这不妨碍他等等寻摸到机会,再啃一颗太阳果,一切为了验证嘛。

他正想得出神呢,一声惨叫,传入耳中,将他惊醒过来。

“啊啊啊啊~~~”

叫声凄惨,恐惧无边,宁风吓了一跳,连忙循声望过去。

只见得,在身下数十丈外的地方,一个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名字的新晋弟子正四肢乱舞,从青铜古树上摔落下来。

在那个倒霉蛋头顶不足一丈处,两个弟子呆了一呆慢半拍,徒劳地伸出手来愣是没能抓住他。

众目睽睽之下,那人直坠百丈,速度跟流星似地,用脚趾头想就这么砸到地面上,一根完整的骨头都不会有。

宁风明明知dào

太阳神宫堂堂大宗门,怎么可能让三年一代才三十个人的新晋弟子轻易地牺牲?天月童姥难道是来放个戒指,宣bù

一下规则就算是完成任务的吗?

心里跟明镜似的,宁风耳中听得惨叫声,眼中看到对方惊骇欲绝模样,还是忍不住心悸,有不忍卒睹的感觉。

“哼!”

眼看着那人就要砸得粉身碎骨,一声冷哼,传入所有人耳中。

天月童姥看都不看掉落下来那人,小脚轻轻地往地上一踩。

她姿态之轻柔,动作之舒缓,小脚之玲珑,身量之纤细,总让人感觉这一脚下去,蚂蚁都踩不死吧?

下一刻,骤然绽放出来,铺陈满整片大地的浓浓白光,无不在诉说着这一脚蕴含的强dà

威能。

“嘭,砰砰,嘭嘭嘭~”

那个倒霉蛋在白光刚刚绽放出来的时候,头下脚上,好像在倒栽葱,直接扎进了白光里。

大家眼睛都还没眨一下呢,那人又被弹飞起来,“嘭”地再砸落,接着又弹飞……

一直盯着他看的众人,包括宁风在内,一个个抬头,低头,抬头,低头……,如是者数次,等到那人终于牢牢地扎进白光里不再弹飞起来,众人才齐刷刷地出了一口气。

宁风放松下来,揉了揉脖子,都替下面那人感觉难受,这得遭多大罪啊。

“真废。”

天月童姥半点情绪都欠奉,小手掩小口打着哈欠,轻轻一跺脚。

顿时,白光散尽,露出地上四肢大张,喘气如扯风箱的倒霉蛋。

看到青铜树下模样,树上众人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成大字型的倒霉蛋附近,一个个深深的大坑曝露在众人视线人,最深的足足有一人深,最浅的活埋个把人也问题不大。

毫无疑问,这些坑分明是那家伙一个接着一个扎扎实实砸出来的。

“要是没有那白光……”

宁风连连抽气,跟牙疼似的,这是吓的。

想到要在这青铜古树上呆足三天三夜呢,万一一个不留神坠下去,下面那位就是前车之鉴。

“你们还在看什么?不想上就直接往下跳来得痛快。”

天月童姥阴测测地说着,童音悦耳,其心情可想而知了。

众人打个寒颤,再不敢往下看,一个个蹭蹭蹭地向上攀爬。

如慌不择路的野兽一头闷在树上,惊起上面蜂巢里群蜂蜂拥而出,不知dào

多少太阳蜂鸟被惊动出来,“吱吱吱”的叫声不绝于耳,同样不绝于耳的还有各种咒骂,各种惨叫。

天月童姥满yì

地点头,又打了一个哈欠。

“救人,救人,救人!”

宁风也在不断地向上,太阳法不住地运转着,激发得一截太阳骨闪闪发光。

他眼睛发的光更亮。

原本凭着太阳蜂鸟不敢近身的优势,宁风妥妥的是第一集团,采集太阳果丝毫不为难。不过几个时辰过去,他竟然在慢慢地落后,落到了中游还要往下。

他的心思,压根就不在这里。

短短几个时辰里,宁风伸手拽住了三五个失足坠落者,帮七八人驱走了太阳蜂鸟,至于各种扶一把,各种托一下,不计其数。

“这小子怎么回事?”

“天云子就这么会教弟子?以前姑奶奶怎么没看出来?”

天月童姥原本都要睡着了,这下倒来了精神,一边看着宁风四处救火,一边啧啧称奇。

宁风精神健旺到极致,兴致勃勃到顶点,脸上始终挂着笑在救人,让不知dào

多少被帮手的人到口的感谢生生吓了回去,怎么看都觉得诡异啊。

他也不需yào

这些人感谢。

宁风越救越欢喜,随着他帮人越多,九窍石接连不断地颤动,好像是一个个欢愉的信号,在鼓励他继xù

,再继xù



什么青铜古树太阳果,什么不成功禁足三年,什么友爱地夺得第一……

宁风统统地忘到了脑后,他恨不得现在马上结束,然后寻摸个没人的地方,遁入九窍石中一看金池满溢否?!

“姑奶奶我还不信了,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天月童姥倒是较上劲儿了,除了偶尔跺跺脚,救救人,顺带骂一声“真废”外,其他绝大部分心神都放到了宁风身上。

一天,两天,三天!

三天三夜,三十六个时辰过去,天亮了又黑,太阳爬上青铜古树又哧溜下去,一轮又一轮,然后——

天月童姥信了!

宁风做了足足三天的好人好事,合计二十九个新晋弟子除了他自己外,足足有一半人以上被他救过,有的还不仅一次,完全是持之以恒的典范。

终究只是新晋弟子,实力什么的提也不别提,再怎么互相救助,到底改变不了时不时地下饺子,在地上砸出一个个的大坑。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越爬越往上,离青铜古树树冠巅峰越来越近,时间,也越来越不够了。

“三年……”

青铜古树下,站着一溜儿的少年人,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样子,一个个脖子仰得老高,仰望最上面处的几个黑点。

他们心中满满不祥的感觉。

真要是失败,三年禁足,苦修苦修,这是闹着玩儿的吗?

“快点,快点。”

“不,慢点,慢点,小心第一。”

“没剩多少了,再加把劲儿。”

“……”

或是自言自语,或是交头接耳,一众新晋弟子忘掉了天月童姥的存zài

,忘掉了第一名的奖励,想的只是能完成任务。

真论起来,太阳神宫强行将新晋弟子从闭关中拽出来,参与这个活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在过去三天里,第一天或许还有些恶性竞争,到第二天开始互助得越来越多,几乎任意两个新晋弟子之间都互相伸过援手。

他们明明看不清楚最上面的黑点分明是谁,却知dào

大家的希望都在他们身上了,一个个恨不得飞上去代劳。

此刻,青铜古树下,有新晋弟子二十六;古树之上,仅剩三人!

其中之一,是宁风!

“呃~”

“时间到了,这么快?”

沉浸在救人与助人乐趣的宁风猛地清醒过来,发xiàn

竟是无人可助了。

过去的三天里,虽然不是每次出手助人九窍石都会有反应的,但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宁风还是兴致勃勃,什么都给抛到了后面。

这会儿放眼眺望,他距离青铜古树最上端已是距离不远,前面还有两人蹭蹭蹭地向上窜。

“糟糕!”

宁风脸色一变,脑海中闪过自家师尊铁青的脸。

“友爱地夺第一。友爱肯定是没问题了,第一呢……第一呢……”

“蹭”地一下,宁风窜了上去。

他有一会儿没有看到太阳果了,想来就是还有,估计也就是一两枚在树冠之巅的地方,只要还剩下一人,就能完成。

现在是竞争,是夺第一的时间了。

宁风上头,乃是一个熟人,天机峰——宝玺!

这小子也是当代翘楚之人,嗯,也是这次争风吃醋,打得鼻青脸肿,导致众人放着好好的修liàn

不修,跑到这里效仿猴子爬树的罪魁之一。

宁风看到宝玺,就想起当初跟沈兆轩从讲道岩下来时候对话,看向上面晃来晃去大屁股的目光就有些不对了。

还不等他恶向胆边生呢,一声稚嫩的女子尖叫声,从头顶传了过来。

“啊~~”

一个小小的身影擦着宝玺直坠而下。

青铜古树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宁风,宝玺之外,便是这个原本跑到最前面的女子。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宁风脑子里第一闪过的就是这么一个念头。

“宝玺这小子见死不救,也对,这丫头掉下来,他就是第一了。”

第二个念头闪过,掉下来的身影飞快地坠过宝玺和宁风之间距离,近到宁风都能真切地看到她眼中惊慌、渴求。

“她好像叫陆雪,挺好听的名字。”

宁风闪过第三个念头,记起这女孩就是这代三十个新晋弟子中,年纪仅仅比木小树还大个几天的小女孩。

干干瘪瘪,瘦瘦小小,还有些黑,闷闷的不说话,走路低低头,也没朋友多闷屋里,存zài

感淡薄得让人总会忽略了她。

没想到三天三夜的辛苦攀爬后,竟然是陆雪这小丫头爬到了第一。

三个念头,闪过只在一瞬间,陆雪眼中期翼之色黯淡下来,想来也想明白在这大局已定的时候,每个人都会跟宝玺一样,不会救她的。

“不会的……”

陆雪神色黯然下来,耳中隐约还能听到最下方传来惊呼声,想是为了局势之突变。

一眨眼的功夫,陆雪与宁风两人,间隔着七八尺的距离,就要交错。

就在那一瞬间,宁风忽然动了,他的双脚勾在树枝上,整个人荡出去,双手竭力伸出,堪堪握住了陆雪无意识乱舞的手臂。

“起!”

宁风大喝一声,以勾住树枝的脚为圆心,拽着陆雪荡出半个圆来,然后瞅准了前面树枝,借着惯性脱手将陆雪抛了出去。

到这会儿,陆雪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挂到树枝上,双手本能地抱住。

经这波折,她远远地落到了后面,别说趁机拼命往上爬离最高处只有几丈距离的宝玺,就是离重新艰难地要荡回原处的宁风,都有着不近的距离,第一无望了。

陆雪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些,或者说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怔怔地看过来,眼神中黯然散去,浮出鲜活,浮出灵动来,眨都不眨地看着宁风。

“谢~谢~”

她开了开口,声音低如蚊蚋。

宁风自然听不到,他正懊恼着呢:“这不是手贱嘛,哎,这三天救人救习惯了,本能反应。”

“这下第一没戏了。”

当然没戏了,宁风还没荡回原位呢,上头的宝玺已经爬到了最高处,激动得浑身颤抖,一只肥如猪蹄的手伸向放着灿烂白光的青铜树巅。

那里光芒太盛,宝玺伸手进去,就好像是手掌都要融化在光中一样,让人看不真切。

“不知dào

天月童姥的太阳神石戒指是什么样的呢?”

既然无望,宁风索性就不爬了,双脚勾住树枝荡来,荡去,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宝玺,就等着他将象征着第一的宝物取出来。

下面一众新晋弟子看着上面;

陆雪看着宁风;

宁风看着宝玺;

宝玺正在狂喜……

突然——

“啊~”

宝玺痛叫出声,闪电般地缩手,身子失去支撑,笔直地坠落下来。

树顶白光最盛出,一只太阳蜂鸟飞出来,耀武扬威地盘旋着。

这下兔起鹘落,出乎所有人意料,一时间树上树下,不知dào

多少声惊呼传出。

最大的一声,是宁风。

“该死!”

宝玺砸落下来,好悬直接将他砸下去,宁风先是本能一闪,接着身体本能比脑子要快,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捞,一接,宝玺那分量险些就让他给闪了腰去。

“又来!”

“剁手!剁手!我要剁手!”

第三十三章 你是一个好人!

“起!”

宁风郁闷无比,双臂发力,生生将宝玺向着下方树枝甩过去。

其实,上面有一根结实树杈离得更近一些,不过宁风脑袋有坑呢才把宝玺往那里扔。

习惯成自然地救人一接,便让他有剁手冲动了,再亲手将对方送上第一的位置?

宁风怕回去天云子能宰了他下酒。

宝玺怎么叫喊,怎么痛不欲生,宁风却是管不着了,飞快地向上攀爬。

前方一马平川,再无阻碍,那头给了宝玺从碧落到黄泉“惊喜”的太阳蜂鸟被他身上神光迷惑住后,第一已是探囊取物。

宁风在短短几个呼吸间,爬到了青铜古树树冠的最高处。

上首处,浓郁的白光充斥,置身其侧就好像是在日夜交替的地方,站在东边的天涯海角,看着朝阳喷薄而出一样。

有了宝玺教xùn

,宁风可是小心翼翼地观察过,再没有狡猾的太阳蜂鸟藏在里面,这才探身入内。

“刷~”

一探头进去,宁风就觉得眼前一花,眼睛都被闪亮的光芒晃得睁不开了。

适应了光芒后,他定睛一看。

“呃~”

“这就是太阳神石晶髓?”

宁风眼前是一枚白金色不知dào

材质金属打造的戒指,上面镶嵌着一颗半截大拇指大小,明晃晃的宝石。

宝石通体晶莹剔透,截面无数,不住流转着纯粹的光,每一道光线经过其折射都显现出迷幻般美丽。

“跟钻石好像?不,就是一个东西吧?”

宁风很是怀疑,两根手指拈起这前世能让所有女人发疯的宝物,上下端详,越看越像。

神石戒指入手,尤其是他那根蕴含着一截太阳骨的食指触碰到的地方,暖流从戒指里不住地涌来,化作最纯粹的太阳神光之力。

“据说我们神宫弟子最适合的法器,法宝,便是融入太阳神石晶髓,或者是通体由晶髓打造,天月童姥这戒指明显就是后者了。”

“真是好东西啊。”

宁风完全能想象,一记太阳神光经过这枚戒指增幅,会恐怖到什么地步。

他也就是想想,这东西离他还很远。

宁风恋恋不舍地将戒指握在手中,转身而出。这个时候,青铜古树上只有他一人,高高地站在树冠之巅。

不知dào

什么时候,陆雪和宝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宁风俯瞰下去,下面人等只是一个个勉强穷极目力能分辨出来的小黑点儿,比起平时里低头看蚂蚁还要小上无数。

此时,恰值三天三夜时间临界点上,东方朝阳冉冉升起,破开一切阴霾与迷雾,他站在最高的地方,沐浴在第一缕的晨光里。

宁风享shòu

地眯了眯眼睛,双臂张开,眼睛一闭,就打算往下跳。

“刚刚九窍石震了那么多下,不知dào

积蓄了多少金水?天月童姥一不在,我就进去看。”

宁风忍耐得快要受不了了,九窍石第一次震动时候,他就想进去来着。

可是,天月童姥这个神宫九脉山主之一的名头,金丹真人的威风,让他投鼠忌器,生怕一不留神就把九窍石给曝露了。

他只好忍着,再忍着。

现在,终于到了要揭晓答案的时候了。

宁风想到这里,顿时不觉得眼前高得吓人啦,他眼睛闭紧,一咬牙,就打算往下跳。

他真跳了。

“咦?!”

耳中劲风只是呼啸了一眨眼的功夫,旋即平缓下来,好像**低语在耳畔,说不出的温和和缓。

宁风睁开眼睛一看,浓浓的白光涌动在周身,如云朵托住他,缓缓地飘落下去。

青铜古树下众人在眼前不住地放大,数十个呼吸时间过去,他脚下感受到反震之力,平稳落地。

在他前面,就是天月童姥。

小女孩样子的童姥正在上上下下地看他,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不通似的,要是不知dào

其身份,见一个小女孩露出这等模样,非得上去捏捏脸蛋不可。

借宁风三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弟子谢过山主相助。”

宁风躬身一礼,然后摊开手掌,露出被他攥在掌中的神石戒指送上,笑着道:“山主,这想必就是您老的宝物,请收回。”

神石戒指一出现,齐刷刷地数十道目光落过来,几乎要将宁风掌心点燃。

拿出戒指的宁风,自然也就成了所有人目光汇聚的中心。

天月童姥随意地拈起戒指,戴到指头上,踮起脚尖拍拍宁风的肩膀,道:“你小子还不错嘛,连本座都走了眼,竟然足足友爱了三天,说说,天云那老小子是怎么教的你?他跟你说什么了?”

她很认真地看着宁风,瞧那意思,颇有点取经回去教弟子的味道。

宁风能说什么呢?说天云子要让他友爱地夺第一?还是曝露一下九窍石的存zài

?哪个都不成啊。

他只能低着头,作腼腆状。

“算了。”

天月童姥也就是这么一问,看宁风为难,便放过了他,目光扫了众人一眼,道:“算你们运气好,过关了。”

“哼,再出现之前的事情,那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她一边说着,严厉目光分别落在宝玺和曾醉墨两人身上,看得他们恨不得地上有个窟窿,径直就往下蹦把自己埋了算了。

看过来的可不仅仅是天月童姥,觉得这回吃了苦头的新晋弟子们,一个个都瞪过来。

要不是有这么一出,大家深知dào

要“友爱”,不然一顿围殴这两位怕是跑不了。

宁风着实不是什么大方人,看两人成了那众矢之的,各种开心。

“还有你。”

天月童姥话锋一转,看向宁风。

“又关我事?”宁风心中咯噔一下,好悬没脱口而出,幸好反应过来生生咽下。

“这次活动,以你居首,本座之前诺言,自会兑现,日后你觉得有合适可打造为法器者,就直接上天月峰来吧。”

“另外……”

天月童姥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宁小子你既为此次魁首,按我神宫惯例,可得一月假期,能自行出入宗门,不受约束。”

宁风先是一喜,再喜,然后就是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原来集中到曾、宝两人身上火辣辣的目光,这会儿全冲着他来了。

天月童姥亲自出手炼制法器,这当然是吸引力巨大,然而这是早知dào

的奖励,且值得童姥亲自出手炼制的宝物,距离他们还远了点。

后面那个就不一样了。

太阳神宫规矩,新晋弟子半年之内,如无要事得师尊允许,不得私自下山。

这当然是为了弟子能够专心修liàn

故立下的规矩。

单纯这三十天放风,就让其他人嫉妒得眼睛都发蓝了。

天月童姥完全不在乎新晋弟子们脑子里转着什么念头,笑呵呵地道:“原本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得主修功法至少达到入门境界。”

“这个……”她上下打量宁风几眼,不无欣赏地道:“对你来说,自然没有意义。”

“你小子,不错!”

“刷!”

这回其他人等可不仅仅是眼睛发蓝的问题了,那目光中的热度,完全可以把宁风给点燃成篝火。

天月童姥的意思谁听不明白啊?

“宁风竟然修成了太阳法入门?!”

“这才几天功夫?”

“太阳法号称九法十三化里面入门最艰,我修的是金乌炼九霄都还没有入门,他怎么能这么快法?”

“怪不得……”

有那聪明的,顿时联想到宁风在青铜古树上表现,其中不少家族本就与太阳神宫有千丝万缕联系者更是早早猜测到这一点,只是不敢置信,现在从天月童姥口中得到证实罢了。

宁风只能苦笑了,他还能干嘛。

要不是天月童姥高高在上,言行完全是随心所欲,他几乎要以为这位真人是要将他架在火上烤了。

“架便架了,烤就烤了。”

宁风转念一笑,耸耸肩,轻松下来,“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这不是我心中大愿的第一步吗?”

念头通达,他大大方方地冲着天月童姥一礼,恭敬道:“宁风侥幸成功,不敢当山主夸奖。”

这就是承认了。

众人哄然时候,天月童姥满yì

地又打量了宁风几眼,掉头就走,娇小背影最动听童音:“你们自去吧,我们几个老家伙,要去与掌教真人,好生,聊聊!”

那销魂的断句,顿挫的语气,隐含其中的咬牙切齿味道,都让一众新晋弟子激灵灵打个寒颤,连“恭送山主”的话都晚了半拍。

天月童姥一走,宁风又一次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曾醉墨、宝玺等原本站在新晋弟子巅峰的几个人,更是如重新认识了宁风一般,好生打量着他,然后或是径直收回目光,或是寒暄招呼几句。

随后,几乎所有新晋弟子都离开了,青铜古树下只剩下宁风、柳意蝉、木小树三人。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他们三个同属天云一脉的师姐弟外,陆雪那小丫头脚步也有些迟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五师姐,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宁风看柳意蝉有意留到现在,就知dào

她是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他刚问出来呢,柳意蝉便点头,道:“宁师弟,我知dào

你……”

她顿了一顿,似在措辞,接着道:“……嗯,你是一个好人,宅心仁厚,心地善良,同门友爱也是没错,只是须得有度,不得一味的好人。”

“就像这次,若不是宝玺出现意wài

,宁师弟你得不到第一,我和小树又都早早落下,怕是师尊那里交代不过去。”

柳意蝉开始说起来还有些不会意思,毕竟是第一次当师姐嘛,一边说着一边还在脸红,还得端着苦口婆心样子,让宁风看着都觉得累,又是好笑。

到后面柳意蝉真心觉得的“你是一个好人”出来,宁风顿时就风中凌乱了。

“这……这从何说起啊……”

宁风心中在叫着撞天屈,天地良心,他只是为了九窍石的异动才“友爱”上瘾的,这个跟好人什么的没有关系。

若不是没给他机会,宁风对自己能控zhì

住不把宝玺那死胖子踹下树去,都没什么信心来着。

可这理由没法说……

宁风郁闷地点头,表示受教,道:“师弟明白了,多谢师姐。”

柳意蝉有点手脚没处放的意思,本就是清冷的女子,要她扮演好师姐这个角色,真心是为难她了。

“那……那我先走了。”

柳意蝉拽着还弄不清楚情况的木小树,埋着头就往扶桑谷外去。

“总算……走了。”

目送着两人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宁风松了口气,走到青铜树下一屁股坐下,背靠树身,摊开一只手掌在身前。

“出来!”

淡紫色的九窍石应声而出,偌大扶桑谷中,仅剩下一人,一石。

“希望我没有猜错。”

“我来了。”

宁风掌中托着只有他一人可见的九窍石,心神遁入其中。

第三十四章 洗练契合,幸甚何如

“果然!”

宁风一进入九窍石境,甫一睁开眼睛,眼前、脸上,顿时映满了金光。

身侧一步,池塘中晃荡着一洼金水,堪堪过半,微微涟漪,如清风拂过,绽放笑脸。

“哈哈哈~~~”

“总算让我找到了!”

宁风兴奋得直接蹦起来,若不是早就验证过金水不可触碰,他都有跃进去在里面好生撒欢儿的冲动。

“我做好事的时候,固然不是每一次九窍石都有颤动,但我吃太阳果时候,却是一次都没有颤动过。”

宁风想起在过去三天里,找各种说得过去的理由,足足咽下了十个太阳果来验证这一点,就觉得天月童姥没有拿这个来说事当真是慈祥了。

“只能是……做好事了……”

宁风挠着头,觉得这个结论着实有些难以接受。

就过去三天里,他被说了多少次“好人”了,难道“好人”这个牌子,要戴上一辈子吗?

想到这一点,他就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算了,回头再行验证过。现在嘛……”

宁风在金池旁盘膝座下,模仿上次的感受,在心中默念:“洗练肉身,助我铸就太阳骨。”

一遍,两遍……

“呃~”

“没反应?”

宁风足足重复了三遍,一池金水连晃都不带晃的,半点反应没有。

他挠了挠头,转而自语出声,结果一般无二。

宁风沉吟片刻,看着只有半池的金水,心想:“难道是数量不够的原因?”

再积累足够的金水,凑成至少一池,再来试过,宁风明明知dào

这才是最好选择,心中却是不愿。

“再说,上次一池金水能铸就第一截太阳骨,再来一池,却也未必足够。”

“还是看眼前吧。”

宁风深吸一口气,瞬间有了决断,对着金池朗声道:“助我洗练肉身,契合太阳法。”

话音刚落,原本水波不兴的金池再生涟漪,一阵晃动,池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地下降。

顷刻干涸!

“哈哈哈,果然是这样!”

“上次不是侥幸,金池的确有神效,有所局限,只是数量不足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宁风大笑着一跃而起,瞥了一眼见底干涸的金池,迫不及待地转身出九窍石境。

扶桑谷内,青铜古树下,宁风盘坐倚靠在树身上,周身上下放着白光,有一柱天光比古树更高,将他笼罩其中。

刚一睁开眼睛,他立kè

感觉到充盈在体内澎湃的太阳神光,稍稍一调转,便有如臂使指感觉,更有如鱼得水之感。

“我的体质果然更契合了太阳法,即便是没有一步登天,成就第二枚太阳骨,如此结果,亦足欣慰。”

宁风来不及感受体质上变化,连忙观想太阳神宫,默运太阳法,将这次的收获完全吸收殆尽。

入定的他没有察觉到,依靠在青铜古树上的后背将他们二者连在一起,流转着的光辉通过这一点,如经过一道桥梁,流转入青铜古树,再返还回流过来。

一人,一树,莫名契合,同呼吸。

这一入定,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

“呼~”

宁风从定中清醒过来,缓缓睁开眼睛,心中充满喜悦。

一个时辰入定,体质上的变化不提,原本微薄的太阳神光更是激增了不少。

“这一次的收获,足足是数月苦修之功!

宁风喜滋滋地想着,眼前突然一花,一个宽袍大袖的身影一掠而至,停在面前。

“师兄!”

看到来者是沈兆轩,他连忙起身,脸上不由得就带出歉意来。

宁风想也知dào

,沈兆轩肯定没有放开过自身引路师兄的指责,不是一直守在谷外,便是等在水云间。

久候不至下,他担心自己出事,这才会慌忙赶来。

宁风都想好了,如果沈兆轩出言责备的话,他态度一定要好,诚恳认错云云。

不曾想,沈兆轩开口第一句话便带着笑意,道:“看到师弟用功如此,为兄便觉得羞愧无地啊。”

“呃~”

宁风愕然抬头,看到沈兆轩脸上只有关怀,只有真诚,并没有其他,不禁感动。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很多东西,心照可也。

“师兄,我们回去吧。”

“回去,师尊想来等急了。”

师兄弟两人,离扶桑谷,出天都山,往天云峰。

刚刚踏足天云峰山范围,还没有往天云子洞府去呢,沈兆轩脚步突然一顿。

宁风疑惑止步,问道:“师兄,怎么了?”

沈兆轩冲着前面抬了抬下巴,宁风循着方向望去,只见得一只看上去灵动,实则身体雾蒙蒙的,只有巴掌大小的白鹤冲着他们飞过来。

白鹤飞到师兄弟两人面前,悬停在那里。

它飞行的姿态既灵动,摇头晃脑时候更是自有灵性,与天云峰脚下豢养着的那些代步仙鹤几无不同。

偏偏近在咫尺下,宁风肉眼就能分辨出来,这头白鹤身躯赫然是由云雾凝结而成的,并非实体,显然是某种法术。

沈兆轩低声道:“师弟,这是师尊的云中飞鹤传音。”

他话说完,拖了宁风一起行礼:

“弟子沈兆轩、宁风,恭听师尊教诲。”

云中飞鹤传音应声而散,熟悉的,属于天云子的声音,传入两师兄弟耳中。

“闻吾徒宁风得获第一,为师心中甚慰。”

“吾徒既于太阳法上有长材,苦修便不急于一时,扎实根基,福泽一世,为师当为筹划。”

“宁风吾徒,此后三日,你可自由出入宗门,三日后回返见吾。”

最后一个字的声音散去,云中飞鹤传音术所散开的最后一缕云气随之散尽。

“师尊这是?”

宁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侧过头望向沈兆轩。

沈兆轩直起身来,为自家师弟欢喜道:“师弟,师尊确实看重师弟,他以云中飞鹤传音而不是等我们往拜见,显然是不在山中。”

他拍着宁风肩膀,不自禁地来回周行,前前后后地不见停,晃得宁风眼晕。

“为兄入扶桑谷时候得到消息,师弟得宗门奖励,可自由出入宗门一月,不受新晋弟子限制。

师尊想来更是早就知dào

了,此时既不在山中,那当就是在筹划用这一个月的时间,为师弟准bèi

些什么,以扎实根基,打下雄厚基础了。”

宁风听着连连点头,沈兆轩的分析听起来毫无问题。

“用什么扎实根基需yào

借用的一月放风时间?还需yào

师尊亲自跑上一趟?”

宁风心中疑惑,不过更让他在意的是沈兆轩。

无论是天云子从云中飞鹤传音中表现出来的欣慰,还是亲自离山代为筹划的看重,沈兆轩对此竟然没有半点嫉妒,没有失落,只是单纯地为他而高兴。

“师兄其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行事则潇洒自若,春风和煦。”

“处事,如青天白日;待人,则光风霁月。”

“有如此人物为兄,引路,是老天厚爱!”

相比较什么好处,宁风对沈兆轩表现出来的东西,更是感念与珍视。

想到动容处,他闭上眼睛,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在脑海中流淌而过。

“有这样的引路师兄,有这样的师尊,有这样的宗门……,我竟然幸运如此。”

他睁开眼睛,看到沈兆轩脸上犹自挂着欢喜之色,还在为他感到高兴,不禁脱口而出:

“师兄……”

沈兆轩关怀望来:“怎么了师弟?”

“没,没什么。”

宁风微笑着,笑容干净如清晨第一缕阳光,缓缓地摇头,有些话的确是不用说,留待日后践行之,回报之便是了。

他抬起头,眺望着天云峰中景象,看云卷云舒,听风起风歇,感触道:“我只是觉得,我们太阳神宫,我们天云峰,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沈兆轩与宁风并肩而立,看着从小长大的熟悉地方,赞同地点头……

……

辞别了师兄,宁风孤身下山,往朝阳镇去。

既得三日假期,怎能不回家看看老父呢?

“不知dào

这段时间,父亲他过得怎样?”

宁风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就想到宁采臣那几招散手,嘴角便开始抽搐。

很快穿朝阳镇,一路走向自家院落。

这一路上,宁风时不时地驻足,与眼熟的,陌生的,各种人等招呼。

这回跟上次不同,他成为太阳神宫入室弟子的事情,传遍了整个朝阳镇。

当年同入外门者,镇上亦有不少,坚持到最后一百者,亦不乏人,唯独成为神宫入室弟子的,只有宁风一个。

朝阳镇上居民想不热情也难。

宁风微笑得脸上都有些发木了,这才走到家门口。

“嘎吱”一声,房门推开,他踏步而入,同时喊道:“父亲,孩儿回来了。”

“我儿稍坐,为父这就出来。”

宁采臣声音从里屋传出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杂乱声音,窸窸窣窣的分辨不清楚。

“嗯?”

宁风隐隐觉得奇怪。

自家老爷子什么性子他还不知dào

吗?怪怪的。

宁风等了几个呼吸时间,里屋倒是安静了下来,只是宁采臣的身影犹自不见。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里屋门打开了。

宁采臣笑容满面,手高高举起摇着:“儿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想死为父了。”

宁风上上下下看了几眼,脸上忽然闪过一抹古怪之色。

第三十五章 琅琊福地,晨曦一份

“儿子……”

宁采臣讪讪地道:“……我有什么不对吗?”

宁风点点头,神色愈发古怪起来。

这会儿宁采臣何止是不对,简直是太不对了。

他一身书生打扮利落无比,头发整整齐齐地,脸上干干净净的,面容与宁风有七八分相似,清秀外加儒雅。

这个模样,宁风看着太不习惯了。

自从家里落魄后,他看惯了宁采臣不修边幅,尤其是在自家院子里,那是要怎么邋遢就怎么邋遢,能躺着绝对不会坐着,怎么这就转了性子?

宁风奇怪地望了一眼里屋,心里想着宁采臣刚刚磨磨蹭蹭那么久,该不会就是在里面打扮自己吧?没道理呀。

他这头想不通,宁采臣则是不知dào

为什么一改平时大大咧咧,现在一副手脚没处放的样子,父子两人大眼瞪小眼呢,“嘭嘭嘭”的声音从院子后面传来。

这响动来得很是时候。

“儿子,听见没有,前头开始动工了。”

宁采臣指着院子后面,隔街店铺方向,意气风发地走过来,拉着宁风就坐到石桌旁。

桌上布着几道菜,看来宁风回来得挺是时候,宁采臣这是正要开饭呢。

“儿子,为父这段时间请托了赵大和赵二帮忙,打听了一番,终于决定要做点什么生意了。”

宁采臣说话时候脸上都在放光,偏偏硬是忍住不往下说,那神情,那抓耳挠腮,就差拿笔在额头上写上一行字:快来问我吧。

宁风摇头,失笑。

自家老父他还不了解吗?这妥妥的是在岔开话题。

宁风笑完,还是凑趣地问道:“父亲你打算做什么呢?”

“书铺!”

宁采臣总算是逮到机会了,滔滔不绝地往下讲。

一开始宁风也就是听听,反正无非是找点事情给老父做,打发时间罢了,做什么有何紧要?

不过听下去,他倒是有些动容,宁采臣这回却是真用了心思,也未必就不可行。

总结起来,宁采臣想做的并不是普通书铺,而是一间专门为修仙者,及有志修行者开办的铺子。

一来,收集各种修仙界典籍,资料,将其从玉简阅读方式,转为手抄本,让还没有开始修仙者能够阅读;

二来,购买收集各种基础的修行功法,各种残篇,只作借阅,并不出售。只要付出代价,就能直接在书铺里阅读,学习该功法。

“父亲,这是你想到的?”

宁风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上下打量宁采臣。

“当然!”

宁采臣拍着大腿,他是没尾巴,不然能翘起来,“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早就想?”

宁风这就奇怪了,他们接受四师兄岱山赔礼,得到这个铺子才几天?宁采臣怎么就能早琢磨呢?

“那是。”宁采臣说到得yì

处,就坐不住了,噌地站起来,绕着石桌转圈子,一边转一边很是感慨地说道:

“想想当初儿子你说要修仙,我可是愁坏了,神仙鬼怪什么的是听多了,可谁也没见过不是,怎么修?”

“再后来,我就想着,要是找不到师父教你,没有宗门收你,那可怎么办?”

宁采臣越说脚步越快,仿佛又回到了那些焦虑得难眠的日子里。

“我就琢磨着,不能进入宗门,那当个散修也不错嘛。

我儿子这么聪明,七八岁就比我这个当老子的强一百倍,就是当散修,也能称仙作祖,厉害得没边。

只是,没有功法,没有门路啊。”

宁采臣将大腿拍得“啪啪”响,声音都拔高了道:“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有一间这种铺子就好了。我就是去给人抄抄写写,也能赚点钱财,记下功法,回来给儿子你学不是?”

“快来夸我”那种神情又在他脸上出现了,宁采臣话说完,乐颠颠地回到石桌上坐下,一抬头才发xiàn

自家儿子神情似乎有些不对。

“儿子,你怎么了?”宁采臣担忧地问道。

“没,没什么。”宁风先摇头,后低头,深吸了一口气才重新抬起头来,微笑地看着宁采臣,道:“父亲,这个想法很好,我支持你。”

他的眼眶红红的,眼眸间,神情中,流露的尽是浓浓孺幕之色,感激之情。

宁风一直信心满满,一直是期待无比,一直向往仙神,一直没有想过放qì

……,他却没有想到,看起来没心没肺的父亲,在一个个日日夜夜里,为他辗转难眠,为他想了那么多,只为支持他继xù

前行。

现在,轮到他来支持父亲的梦想了。

这种感觉,很好。

宁风收拾情绪,正打算多问问细节,看有什么能做的,两个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宁师弟,你回来了啊。”

来的是熟人,双生子赵大,赵二。

宁风忙站起来迎接。

这两人这段时间,在他不在的时候,没少照顾宁采臣,若不是他们两个,凭着宁采臣的性子,那书铺怎么都没这么容易就开始动工。

赵家兄弟本是天云子记名弟子,按规矩称呼宁风等天云亲传七子,都该是喊师兄的,只是上次接触、相处,宁风一再表示以“师弟”称之就可以,两人才勉强改口。

那会儿双方已经混得惯熟,宁风这一迎上,赵家兄弟表现出来的神情却有些不对,嗯,是有些局促。

“这是什么情况?”

宁风有些奇怪,尤其是两兄弟其中一个还冲着他身后挤眉弄眼。

后面还能是谁?宁采臣罢了。

宁风回头望,只见宁采臣正襟危坐,似乎没什么异样,只是这后背未免也挺得太直了吧?

他心中疑惑,倒没失了礼数,一番见礼后,宁风邀请两兄弟落座,两人却连连摆手。

赵大伸手入怀,拿出一个薄薄的,也就是指甲盖粗细的玉函,双手递到宁风面前,正色道:“宁师弟,我们兄弟换班回天云峰,恰值宗门执事送来此物,沈师兄与那执事是旧识,正在把酒言欢,便让我们跑上一趟,将它交给宁师弟。”

宁风茫然接过,托在掌中两个巴掌大小的玉函仿佛没有重量,轻如鸿毛。

“啧啧啧,没想到师弟入门没几日,就有了成绩,竟被神宫允许下山行走,我们兄弟佩服,佩服。”

赵大交出玉函,就好像交卸了什么重担似的,语气都显得轻快了起来。

“这是?”宁风翻来覆去的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问道。

“晨曦!”

赵二接口,紧接着兄弟两人异口同声:“神宫弟子,初次下山行走,宗门特赐晨曦一份,以壮行色。”

宁风神色一下子就变了,郑重起来。

他听说过。

晨曦者,黎明之微光。

它不是最绚烂的,不是最耀眼的,亦不是最温暖的,但它是无尽黑暗后第一缕的光,是开启后面一切的初始。

于是最珍贵,也最重yào



太阳神宫有一个规定,但凡神宫亲传弟子,得到宗门、师尊允许,准下山行走,便赐予一些礼物,都是天下行走时候用得上之物。

因是赏赐给初次下山行走弟子者,故而神宫名之为:晨曦。

这名字里,蕴含着的看重、希翼,美好愿望,超过了礼物本身分量。

“没什么事,我们兄弟就先走了。”

赵大、赵二完成了任务,竟是连茶都不喝上一杯,掉头就走。

他们走得那叫一个利落,一个迅捷,宁风从晨曦中回过神来,想要再劝他们一声,都没能来得及。

“他们这是怎么了?”

宁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捧着晨曦回到桌边,重新落座。

“儿子,你说我们的书铺叫什么名字好?”

宁采臣一看到儿子回来落座,忙不迭地问道:“你快给想想,我想了几天,你看,头发都白了几根。”

“名字?”

宁风脱口而出:“那便叫琅琊福地吧。”

“琅琊福地?”

宁采臣停下拨头发的动作,眨了眨眼睛,虚心问道:“可有典故?”

“呃~”

宁风眼珠子转了转,摇头道:“没,孩儿就是觉得朗朗上口,易记难忘,父亲若是不满yì

……”

“不不不,满yì

,很满yì

。”

宁采臣是真满yì

,这比他自个儿想的名字强多了。

“就这么定了,便叫琅琊福地了。”

他拍着桌子,震得手掌发疼,碗筷颤鸣,脸上兴奋得通红,连疼痛都顾不得了。

宁风微微一笑,心想:“轮到我了。父亲,孩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力量,该轮到我来实现你的梦想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拿起筷子,随意地夹起菜入口。

筷子入口瞬间,宁风动作顿了一顿,旋即摇了摇头,想着:“算了,留点小秘密,也蛮好。”

他咽下菜,抬头就碰上宁采臣眼巴巴的目光。

宁风笑着夸赞:

“菜不错!”

……

入夜,月明。

宁风盘坐在房中,膝上放着玉函晨曦。

“来,看看神宫给我准bèi

的晨曦是什么?”

他伸出手掌,默运太阳法,掌心放着微光按在玉函上,一推。

“刷!”

玉函盖开,几个光团雀跃般喷涌而出,玉函本身则解体化光。

盈盈光点,萦绕一室,亮如白昼。

亦如,此刻宁风眼中在放出的光。

第三十六章 苍灵有玉,一日三变

“这些是……”

宁风后背一下就停直了,两眼放光,看着几个光团喷涌而出,又徐徐地落到他面前。

光芒散去,露出其中真容,共是三份东西。

第一份是一个木盒,檀木为料,雕工精细,四四方方,单纯这个盒子就比之前晨曦玉函要来得大许多,显然是法术作用才放得进去。

这个木盒最大,也最先落到宁风面前。

他伸手接过,手臂为之稍稍一沉,这木盒竟是分量不轻。

一经推开,木盒中迸发出青色的光,瞬间映照在宁风脸上。

“灵玉。”

盒子里面,赫然放着十方苍玉,苍者为青,一方方都在放着纯净的青光。

盒子一开,充盈灵气喷涌出来,置身其间,只觉得浑身毛孔都要张开,贪婪地多吸上几口。

显然,这些苍玉都是蕴含着精纯灵力的苍灵玉。

天地灵气,稀薄而杂乱,除非是洞天福地级别,不然修士以之修liàn

,既无效率,又有隐患。

从蕴含着精纯灵力的灵玉中汲取灵力,再以之辅助修liàn

,事半功倍。

灵玉对修仙者的重yào

,恰似肉食之于凡人,有肉食可以吃,谁愿意去啃树皮,咽观音土呢?

“这么说,这些就是亲传弟子的份例喽。”

“竟然足足有十方苍灵玉这么多,太阳神宫当真大方。”

宁风伸手在一方方的苍灵玉上抹过,心满yì

足。

亲传弟子,一季度一份例,其中最关键的部分就是灵玉和灵丹。

灵丹方面,由各自师尊依修liàn

情况发下,灵玉则是人人相同的。

“外面的散修要得到这么几方灵玉,要付出多少代价,多少血汗,多少条人命?”

宁风不是世家公子,无论是在进入神宫外门前的漂泊,还是神宫三年接触下来,他深知疾苦,更明白这一盒份例别看人人都有,季季皆发,那是在太阳神宫。

放到外面,不知dào

能让多少散修头都打破,眼睛发蓝。

僧多粥少,狼多肉少嘛。

不是所有玉料中都蕴含着精纯灵气,只有伴生灵脉之上的玉脉中,才会出产各色灵玉。

苍灵玉为最下,白灵玉为其次,五色灵玉称最上。

“一方苍灵玉,可兑百颗灵珠,只要有上几方,次一点的法器都能换到了。”

“以之修liàn

,普通练气期修士,十日都消耗不到一方。”

宁风不是第一次看到苍灵玉,却是首次拥有。

太阳神宫的外门与其他门派不同,不讲究修为,不讲究境界,不论法术,不管战力,要的就是练成药师琉璃经,成就琉璃体。

故而,对这些修liàn

资源上,宁风等人都相当之陌生。

“据说筑基期修士,平日里修liàn

当以吸收白灵玉中精纯灵气为好,金丹期最上是以五色灵玉为佳,但基本都消耗不起,无不是等而下之,退求其次。”

宁风合上木盒盖子,将精纯灵气和铺面青光重新盖住,心想:“不知dào

师兄修liàn

时候用得起白灵玉吗?还是还在用苍灵玉?”

相比较于灵玉,他还是对灵珠更熟悉一些。

当初为了踏入修liàn

门槛,宁采臣倾家荡产,以百两纹银换一灵珠的方式,才请来各路招摇撞骗者。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灵珠,连那些骗子都看不上黄白之物,骗都懒得骗你。

“购买力惊人啊。”

宁风在心中换算了一遍后,感慨无比,真是一入仙门,就与俗世再不相同。这般一盒子,放在俗世,就是滔天一般产业,现在呢,不过是一季度消耗品罢了,兴许还不够使……

这个时候,第二件东西,也散尽光芒,落了下来,紧跟着是第三件。

晨曦玉函中,共有的三件东西,全部落到了宁风面前。

“太阳袍?”

宁风将第二件东西托在掌心,略感疑惑,这不就是太阳炮吗,多发上一件换洗?

“咦,不对!”

袍子入手,他立kè

感觉到不对了,这种垂坠感,以及空气般的轻灵,绝对不是他身上这件徒有样式的太阳袍能有的。

这又明显不是太阳神宫最出名的金缕衣。

“这么说……”宁风脸上出现兴奋之色,猜测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日三变?”

外门传说,太阳神宫亲传弟子,在下山行走时候,会有一种特殊的法袍,名:一日三变。

“试试看就知dào

了。”

宁风难掩兴奋,当即脱下太阳炮,换上新的这件。

三下五除二穿好,他闭上眼睛,默运太阳法,调动太阳神宫一脉九法十三化诸般大法修liàn

出来的特有灵力,涌入法袍中。

“如我心愿,变!”

宁风轻喝出声,同时在脑海中不住地观想。

有过修liàn

太阳法,观想太阳神宫的经lì

,他对观想法熟悉得不行,轻而易举地就观想出了想要的内容。

在他脑海中,自己一身书生打扮,行走在青山绿水间……

“魂境啊。”

“这才多久,便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宁风想起在魂境中的诸般遭遇,苦苦挣扎,孜孜以求,不知dào

怎么回事,竟是有些怀念。

他睁开眼睛,低头一看,身上青色布袍,书生样式,熟悉而亲切。

求仙问道,百折不挠,一书生也。

“果然是一日三变法袍。”

宁风感慨过后,抚着身上书生袍,脑海中浮现出对一日三变法袍的各种道听途说。

此法袍上,含有一法术,名“一日三变”,吸收满太阳精华一整日,能有三般变化,凭心观想,法袍随着改换式样。

这样一来,神宫弟子出行时候,就可以按场合,视情况,看要不要亮出神宫弟子身份。

“区区一件法袍,上面就体现出神宫方面的思想和对自己的爱hù

。”

“依情况而定,不拘泥,这是神宫弟子张扬霸道跋扈之外,灵活的地方。不然一个个都跟煌煌火炬一样横行不看情况,早晚就是被人围殴的下场。”

“再来,由于是使用一日三变法袍改换的打扮,恢复原本样子,亮出神宫弟子身份,只在一念之间。”

“如此这般,无论是最后关头亮明身份登场,还是危急时刻以神宫弟子身份唬人,都很是方便。”

“煞费苦心啊。”

宁风啧啧赞叹,拿起最后一样东西。

那东西他看着眼熟无比,不就是沈兆轩在他采集太阳果时候,交予他使用的袋子嘛。

“怪不得我交回袋子时候师兄笑而不语,只字不提,颇不类他平时为人,原来根子在这里。他早就知dào

我会收到晨曦玉函,里面就会有这东西。”

“储物法器:海纳百川。”

宁风抚摸着名为“海纳百川”的储物袋子,爱不释手。

此袋子以特殊材料炼制而成,能承shòu开辟类法术“海纳百川”,故而形成巨大的空间,并无视了其中之物的重量。

修仙中人,天下行走,怎能少得了此物?大包小包搬家似的像话吗?

宁风玩心起,将“海纳百川”布袋往身后一甩,打个结系在“一日三变”法袍上,闭上眼睛再次观想,喊一声:“变!”

下一刻,布袋不见,代之的是一个熟悉的书匮背负在他身上。

“哈哈哈~~”

宁风原地转圈,恨不得有一面大镜子让他自照,缅怀一下魂境中形象。

回到当时形象,他不禁地情绪也回到了那时候。

“对了!”

宁风一拍大腿,猛地想起来,“当初我梦寐以求的那些神仙法术,现在看来,其实很多都是练气期修士就能修liàn

的小术罢了。”

“我铸就琉璃体,修成主修功法入门,按神宫规矩,就可以正式开始引气入体,进入练气期。”

“后面一段时日,以我外门三年打下的扎实根基,神宫亲传的身份,九死心境的辅助,定会突飞猛进,完全可以去经香阁选取一些练气期法术准bèi

开始修习了。”

宁风越想越是兴奋,恨不得现在就跑回宗门,冲进经香阁中去。

“等等等,等三日后,回归宗门,听候师尊安排后再说。”

“忍耐。”

宁风以绝大的克制,才忍住了冲动。

要修法术,先得有境界,有灵力。这点他倒并不担心。

太阳法中本就有整套的修liàn

功法,从练气期开始,直指法相境界,堪称是彼岸大道。

独特的太阳法术之外,太阳法本身也是此界顶尖级别的修liàn

功法。

宁风用了好半晌的功夫,方才彻底平静下来,将一日三变法袍变回原本样子,收拢所有晨曦礼物,恢复如常。

“再到九窍石境中看看。”

宁风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见明月西斜,竟是大半个夜过去。

如水月华流淌在他身上时候,他双目紧闭,气息收敛,犹如泥塑木雕一般。

才几个呼吸功夫,宁风身体颤动了一下,睁开眼睛。

“果然……”

“一点没涨!”

他摇了摇头,在九窍石境中看到金池枯竭如故,一点金水也没有,倒没有太大的失落。

“看来,还是要做好事啊。”

“嗯,必须得再验证一下。”

“只是……总觉得怪怪的……”

宁风脸色古怪无比,嘴角一阵阵抽搐,清冷的月华落在他身上,好像是温柔小手在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明日,开始,做好事……

第三十七章 今天开始做好事

次日,清晨,天气晴好。

宁风踏出小院子时候,神情古怪,脚步迟疑,脸色看着不像太好。

“青铜古树那会儿,我就记得金水了,还没有什么感觉。”

“现在怎么觉得好像要上刑场……”

宁风想到自己的身影在朝阳镇各个角落无所不在,各种好事,被无数熟人看到,他就想死。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既然只有这个办法可以增加金水,我难道还能不做?”

“干了!”

宁风一咬牙,一跺脚,雄赳赳,气昂昂,赴刑场,不,是做好事去。

只是吧,他心里面犹自嘀咕着:“怎么会是做好事呢,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方式?是什么地方不对吧?”

再没有更好的方式前,宁风还能怎样?

“一切为了金水,上!”

他好不容易坚定了心思,深吸一口气,踏出自家院落所在的巷子。

前面,有一老妇,满脸病容,脸色潮红,正在沿街乞讨,破碗烂杖,步履维艰,身形佝偻,衣衫褴褛,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悯。

在宁风踏出巷子的当口,老乞婆几次向着路人行丐,有镇上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有心地善良的小伙计……,各色人等,每一个都是摇头,叹息,绕道。

老乞婆破碗中,依旧是一个铜板都没有。

要是朝阳镇外的人,或许还会奇怪一下,最近朝阳镇中外人的确是不少,就这么片刻就好有几个人投来奇怪的目光,或是拉着镇上居民打听情况。

宁风不用打听。

他到朝阳镇都三年了,一些事情还是知dào

的。

“哎,邱婆婆又被他儿子赶出来了。”

宁风摇头叹息,不知dào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

邱婆婆的儿子,一个四十好几的壮汉,不事生产,老婆儿子都被打跑,整天狂喝烂赌成性,没了钱财就将老母亲赶出来行乞,养活于他。

朝阳镇上不是没有人看不惯,想要教xùn

于他,只是一来邱婆婆儿子死猪不怕开水烫,不管是打是骂,一概不改;二来是邱婆婆护着儿子,宁愿自己吃苦。

久而久之,镇上人即便是心有怜悯,也不愿意施舍给邱婆婆,反正到头来都是让那个混蛋买醉烂赌去。

叹了口气,宁风摸出身上碎银子,走过去,“噹”的一声放到了老乞婆碗中。

“刷刷刷~”

外来人就罢了,镇上居民一个个奇怪无比地看过来,好像不认识了一样。

宁风可不是外人,难道还不知dào

邱婆婆底细?干嘛做这傻事?

近距离下,宁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他倒不是嫌弃邱婆婆身上味道,老人家即便是出来行乞,衣服虽然破烂,还是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异味,头发也梳理得整齐,好像在努力地保持着一点自尊一样。

这样的老人家,为儿子所逼,不得不出来行乞,其心中苦痛,可想而知。

宁风皱眉的原因是,仅仅是靠近一些,便隐隐能感受到邱婆婆身上热度,更能清楚地看到她脸上潮红。

病态十足!

宁风这会儿也有些分辨不出,他明知dào

这份善心终究只会喂狗还行施舍,究竟是为了做好事而做好事呢,还是真的心生恻隐,想要让邱婆婆早点回去休息。

他叹了口气,温和地道:“邱婆婆,你身体不好,拿这点银子,寻个大夫好生看看吧。”

宁风不想看到这么老人家对他千恩万谢,话刚说完,掉头便走,飞速消失在人群中。

其匆忙,其狼狈,逃跑一般。

离了两个街口了,宁风才慢下脚步,自己都觉得好笑,没听说过做了好事跟做贼一样的。

紧接着,他又觉得轻快了不少,自言自语:

“其实,做好事的感觉,也蛮好。”

“没想象中那么奇怪。”

宁风一边想,一边走,没怎么留心前面,呼啦一下,他觉得眼前都黑了下来。

“什么情况?”

他心中一动,侧身让开,抬头就看到一个人以夸张无比的姿态,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头,落地后还滑行了丈许。

在那人落地地方,往前几丈开外,一匹白马停了下来。

白马低低头,歪歪脑袋,奇怪地看着那个还在地上翻滚的人,硕大眼睛里尽是不解。

它背上的人也差不多一个神情。

马上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白衣小少年,清秀唇红齿白,白衣配白马,一人一马都堪称俊秀。

这小少年一脸茫然,好像搞不懂那人怎么就飞出去了。

还不等他弄明白呢,“蹭蹭蹭”,刚刚还在空中飞人的那个利落爬过来,抱住马腿,开始嚎。

“啊~”

小少年慌忙跳下马来,问道:“你,你没事吧?”

“有事,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没事了,事大了。”

“你纵马行凶,赔钱,马上赔钱,不然我告到神宫巡查那里去,定不与你干休。”

马腿下,那人梗着脖子嚷嚷,一对三角眼睛闪着精光,嘴角还露出奸计得逞的笑意。

“碰瓷啊。”

宁风看到现在,哪里还不明白?

再往前的地方,人流密集,马匹压根放不开奔跑,有几个速度把人撞飞成那个德行,这三角眼是唱戏的出身吧,挺能演。

“你……你……你……”

白衣小少年手足无措,他这会儿回过味来,自然知dào

对方是想要讹诈,只是三角眼的那话,正中软肋。

但凡到这天都山脚下诸镇上的外来人,哪一个敢得罪太阳神宫,万一坏了事怎么办?

“看这小少年的年纪,应该是想要报名进入新一届的神宫外门。”

“那三角眼倒是有眼力劲儿。”

宁风哂然一笑,走了过去。

三角眼这种人在市井打滚,眼力之好比修仙者还要强多了,他一眼怕是就看出对方是想进入神宫外门的,这样哪里敢留下坏印象,生怕影响了大局。

到头来这样没根底的外乡人,还不得乖乖地花钱消灾?

白衣小少年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四面看去,想要求助,却没有人站出来。

三角眼敢做这种事情,哪里会没有团伙,万一惹祸上身就不好了。

独善其身的念头,终究还是主流。

“我……我没钱……”

白衣小少年声音都带出哭腔了。

“没钱就把马陪给我。”

三角眼大叫着,接着一手捂头,喊着:“我的头好痛,一定是被你撞出岔子来了。”

喊着痛,他还不忘伸出脏兮兮的手要去抓白衣小少年。

看到他手上长长的,不知dào

几个月没修剪过的指甲,以及里面泥垢,白衣小少年直欲呕吐,左右闪躲,哪里敢让他抓到身上。

就那么点大的地方,小小少年又没有纵马而去,真个撞人的胆量,眼看就要闪躲不开。

天知dào

三角眼是不是故yì

的,还是有什么坏心思,脏兮兮的手就要摸到小少年脸上了。

恰在此时,一个轻笑声传来:

“三角眼,你说头痛是吗?”

三角眼手一顿,抬头看去,映入眼中的是宁风脸庞,以及,硕大的拳头。

“砰!”

三角眼如被锤子给砸了,眼冒金星,口吐白沫,直接仆地不起。

“成全你!”

宁风拿着手帕很嫌弃地擦了擦拳头,再把手帕扔三角眼身上。

幸好三角眼昏得早,不然听到这话,能再给气吐血喽。

打人就打人了,不带这么说话的。

那头白衣小少年就完全是另外一种观感了,他一脸得救了的表情,眼眶红红的,泪珠儿都在眼睛里打着转,颤声道:“谢谢这位兄长,不然……不然……大白就要被抢走了。”

“大白”这两个字一出来,白马立kè

把马头凑过来,狭长马脸上都是茫然,好像在说:叫我干嘛?

“呃~”

宁风眨了眨眼睛,看看小少年身上白衣,再看看大白马,若有所悟。

“对了。”

白衣小少年推开马头,很有礼数,一丝不苟地见礼道:“小弟李白,敢问兄长名讳。”

“李白?!”

“果然是小白!”

宁风咽了口唾沫,打个哈哈,“在下宁风,些许小事,不足挂齿,他日有缘再会吧。”

话说完,他掉头就走,任凭身后李白小少年声声“兄长留步”,消失在人群中。

“啧啧啧,一个大白,一个小白,真乃绝配,就是不知dào

李青莲会是啥想法,哈哈。”

自娱自乐了一番,宁风寻到了神宫在朝阳镇上的驻点。

“赵大赵二两位师兄可在?”

他不是第一次来了,长驱直入,不管认识不认识宁风这张脸,他身上的太阳袍大家总是认识的。

自有神宫外门执役弟子上来接待,并称赵家兄弟出去巡视镇上,他们这就去寻两兄弟回来。

“他们不在?”

宁风有些奇怪地停住脚步,人已来到一间厅堂,有侍女送上香茗一盏。

“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了?”

宁风与两兄弟很是接触过几天,这两位仗着自家是天云峰记名弟子身份,怎一个消极怠工了得啊,不是天大的事情,难得见他们挪窝儿。

懒成这样,虚应故事,一心就想窝着修liàn

的兄弟两人,竟然大清早就跑出去巡视,这怎么看怎么古怪。

这话接待者就不好接了,一脸讪讪然,宁风也没有逼人说话,然后回头再看他们被穿小鞋的兴致,挥挥手就让接待者下去了。

没滋没味地饮干了茶水,宁风深吸一口气,掌心一番,心神一凝,九窍石凭空出现。

“现在呢……”

宁风脑子里闪过昨夜里进入九窍石境察看,一池尽干涸,点滴金水无的景象,收敛了心神,凝在九窍石上。

下一刻,他出现在九窍石境,金池之旁,然后整个人径直趴下去,大半个身子都要掉进了池子里,目光如狼似虎,狠狠搜看。

第三十八章 做尽的好事,难忍的恶事(上)

“有了!”

宁风就差一点点,哪怕来阵稍大些风都能把他给吹进池子里的时候,总算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在池子最底部,干涸得干干净净的石板上,有两滴金水正在碰撞,融合成……稍大的一滴。

有多大呢?

若将金水比露水,估摸着有清晨时候野草尖儿上那么大吧,嗯,指的是融合后的。

看到这滴金水,宁风很有泪流满面的冲动。

连他自个儿都分不清楚,这是惊喜呢,还是惊慌呀。

“这算是找对路了吗?”

“这次九窍石没有震动提示,只是因为数量太少吗?”

宁风看着那滴颤巍巍地,总感觉下一眨眼功夫就会被蒸发得干干净净的金水,苦恼不已,“这得做多少好事才能积满一池?”

看看池子的容积,至少两三个他在里面泡个澡什么的绰绰有余,再看小得看久了眼睛都会酸的金水珠,宁风就觉得未来被黑暗笼罩,不寒而栗。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今日,好事做不断,能有一池子吗?一碗我看都够呛。”

“不能这样小打小闹。”

宁风算清楚后,登时有了决断,这也是他来神宫于朝阳镇上驻点寻赵家兄弟的原因。

他唯一还嘀咕的是:“之前连续两池子,是怎么积蓄出来的?奇哉怪也!”

这个疑问,只能留待日后了。

宁风从九窍石境里出来,旁边茶盏中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被重新注了一盏茶汤,氤氲着水汽,茶香,让他紧绷的心弦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不疾不徐地端起来,轻轻地抿上一口,茶香在口舌间环绕,宁风抬头看,赵家兄弟前后而入。

“宁师弟,你怎么来了?”

赵家兄弟中不知dào

是赵大还是赵二热情地打着招呼,“也不知dào

知会一声,我们兄弟就在这等你了。”

这两兄弟的表现,跟昨天完全是两回事情,不过宁风无心去纠结这个,笑道:“谁知dào

两位师兄竟然不是在修liàn

,而是跑出去耍子。”

“耍什么耍啊。”

赵家兄弟分别在宁风左右落座,一听这话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吐苦水。

“宁师弟,你没发xiàn

最近朝阳镇很乱吗?”

“各种外来人都要把镇子给淹了……”

两兄弟一通说,宁风听得脑袋都要给塞住了,算是弄明白了情况。

他们说的或许有些夸张,却也相差不远。

朝阳镇等几个在天都山脚下的镇子,又不是真zhèng

的修仙者墟市,之所以会存zài

自然有其原因。

朝阳镇东,有一条小灵脉,是天都山大灵脉分支,其上有玉矿,出产灵玉;

朝阳镇西,有五峰山,五峰朝天如大手张开五指,其上植被茂密,有各种灵兽栖息其间,灵草一类多有;

朝阳镇南北,有赤铜、精铁矿,出产千年……

这片天地,皆在太阳神宫势力范围,亦属神宫产业。

神宫传承成千上万年,这些又属于窝边草,他们自然知dào

不能涸泽而渔的道理,于是便有禁牧令、禁采令等,让山林,让矿产,都有休养生息的空间。

尤其是灵脉上的东镇灵玉矿,西镇五峰山,尤其如此。

不管是灵玉矿和还是五峰山,由于其得天独厚,只要有足够的修养,都能无尽地开发下去。

问题是……

“这段时间,轮休结束,禁牧结束,各种鱼龙混杂都涌了过来,每天都有麻烦事,我们兄弟只能到处去救火。”

赵家兄弟,塌着眉头,垂着嘴角,唉声叹气,总而言之: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们没注意到的是,听到后面,宁风简直是眉飞色舞,就差高喊一声:天助我也了。

“我说,两位赵兄,小弟此来是有事劳烦两位。”

赵家兄弟听宁风这么一说,纵然正失落呢,还是拍着胸脯说没问题。

他们刚想问什么事儿呢,宁风便道出了让他们瞠目结舌的话来。

“两位赵兄,既然最近朝阳镇上庶务众多,两位不厌其烦,不如就交给小弟吧。”

宁风跟着拍胸脯,赵家兄弟直接傻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由赵大小心翼翼地问道:“宁师弟,我们兄弟托大喊你一声师弟,但不管怎么说,你是恩师亲传,我们两人是恩师记名弟子,受其大恩,能力所及照拂宁师弟这是理所应当的,何须如此呢?”

“我们两兄弟,又怎敢用庶务耽搁师弟你修liàn

?这要是被恩师知dào

了……”

赵大、赵二齐齐打了一个寒颤,好像想到了什么恐怖的结果。

“师尊有那么可怕嘛?”

宁风真心不觉得,同时啼笑皆非,晓得两人是会错意了,连忙解释道:“两位师兄误会,小弟并不是要交换什么。”

“那?”

两人一脸不信。

宁风眼珠子一转,瞎话张口就来:“师尊给了师弟我三天假期,后面就要回山听候师尊安排,似有什么差事要交给小弟。”

“小弟这不就想着,与其浪费这几天,不如找两位师兄帮忙,熟悉一下庶务,回头做师尊安排差事时候,也好不出纰漏。”

宁风站起来,拱手为礼:“请两位师兄成全。”

赵家兄弟慌忙回礼,交换了一下眼色,迟疑地应了下来:“那便麻烦师弟了。”

宁风一笑,暗道:“成了!”

他连天云子都有意无意搬出来了,这能不成吗?

宁风在心里面默念了好几声冒犯,好在没有编排自家师尊什么,也没有假传圣旨,这种程度的谎话,他的良心是从来不与他为难地。

于是乎,有了赵家兄弟允许,宁风顺理成章,鸡毛令箭,往后三天内如果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意wài

,朝阳镇上事情,就是他说了算了。

“近来有太多外人涌入朝阳镇中,难免滋生事端。他们内部纠纷,只要不闹得过分,不请托到我们面前,不予理睬,但扰民伤财事,终究是我辈责任。”

“若继xù

让朝阳镇中龙蛇混杂,有个万一,排头须得落到我们头上。”

“为防万一故,我命令:

朝阳镇中划分区域,出一独立区,让外来修士落脚安顿,摆摊交yì

,与镇民无涉。”

一盏热茶还没凉下,当着赵家兄弟面,宁风第一道命令就出去了。

赵家兄弟互相看了一眼,悬着的心放下去三分之一,还靠谱,真是想做事啊。

命令下去,招贴告示,通告双方等等事情,自然有下面人做。

宁风与两兄弟对坐饮茶,等到庶务做得差不多了,才一同外出,去坐镇这个区域划分的事情。

一行三人,着太阳神宫服饰,宣bù

新的命令。

外来修士,朝阳镇民,欢呼者有之,不满者有之,总之所有人都知dào

这是那三个神宫弟子做出的决定,不容违背。

更有不少人通过七大姑八大姨的渠道,知dào

这事不是赵家兄弟主意,是宁风的手脚。

一传十十传百,只是半天功夫,不知dào

多少人知dào

这事,再看向例行前来巡查、坐镇的三人,目光登时就不同了。

……

“赤铜矿、精铁矿恢复开采,势必污染水源,为使镇上父老喝上干净水,发动所有神宫外门执役,延请散修高手,顾问老师傅,在城中开凿清水井五十口,供镇民使用。”

宁风一声令下,不知dào

多少人跑断腿,后面的一天里,更能看到他出现在镇上各处,亲临打井现场。

……

“矿石来去,人群往来,修士法术,致使镇外道路、桥梁,多有损耗,且汰其老旧不堪使用者,翻新重建,以防万一。”

又一道命令发出,这是修桥补路的好事,宁风的身影又一次四处活跃。

一开始,赵大和赵二两兄弟,说是保护、照顾师弟也好,说是不放心也罢,虽然不发一言,却是寸步不离。

到了后面,他们看到宁风处事妥当,且跟不用休息一样,将驻地神宫外门弟子,宗门执役使唤成牛马,命令一条接着一条,顿时跟不下去了。

两人迫于形势也团团转起来,安抚手下,索要资源等等,两兄弟觉得简直比宁风开始帮手之前还要更累。

不过这回两人倒不觉得有什么好抱怨的,宁风所作所为,件件都是与民谋福利的好事。

没有两人在旁,宁风做事就更放得开了。

“你说什么?”

案牍之后,宁风抬起头来,反问道:“有两伙散修分赃不均,在镇上大打出手,导致镇民手上,房屋损坏?”

下面执役连连点头,有些奇怪不知dào

是不是错觉,刚刚怎么看到上面这位眼睛在放光呢?

宁风说完话,又重新低头处理事情。

执役等得不耐,小心地问道:“不知dào

我们……”

“两位赵师兄平时怎么处理,你们还怎么处理就好,不用问我。”宁风头也不抬地说道。

执役应了一声,浑身轻快地出去了。

这还不好办吗?敢炸毛的,落到赵家兄弟手中,再简单不过了,腿打断,人扔出去呗。

若不是看宁风最近处理事情,真个是宅心仁厚,与人为善,他们才不费这个劲儿汇报一次,这种事情那个月不发生个几起的?

等他出去了,宁风抬起头来,眼睛里真在冒着光:“喏,决定不是我做出来的,这个坏事算不到我头上吧?”

这时候房中是没有人,不然定会觉得他神情古怪,眼神更怪,怎么看都狡猾狡猾的。

半个时辰之内,两伙散修不敢反抗,全部被打折腿,扔出镇子去。

一个时辰后,宁风满面春风,一脸悲悯地带着一队大夫,大庭广众下开始行善,嗯,给散修们治伤。

……

“好事都做尽了。”

“这下,总够了吧?”

三天将过,闲来无事亦无人,宁风摩拳擦掌,准bèi

再次进入九窍石境中。

第三十九章 做尽的好事,难忍的恶事(下)

“呃~!”

“不是吧!”

九窍石境中,回荡一声哀嚎,其凄惨,直如

——龙归大海,死海;猛虎上山,童山。

死海太咸,鱼虾难活;童山濯濯,草木不生。

宁风的境况没那么惨,略好。

“就这么点……”

他趴到池子边,恨不得栽进去。

里面是什么情况呢,金水有,不多。

薄薄的一层,薄到几乎看不见的金水润了池子,宁风用力地吹,也不见得上面泛出什么涟漪来。

太浅了。

“搜刮搜刮,能有一杯吗?””

宁风跌坐在地上,看着前方青山依旧,头顶晴空原样,苦中作乐地想着,“好歹有增加不是?

是有增加没错啦,只是这增加量少到他连试着喊下洗练身体的兴致都没有。

这才哪到哪啊。

“按这么算的话……”宁风掰着手指头,“要积蓄满一池子,这天都山下所有的好事全让我做了也不够啊。”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宁风蹭地站起来,绕得整个九窍石境中都是他的影子。

“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好半晌,他无奈地停下来,拽一几句文,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当头一盆冷水下来,宁风连接着做善事的心情都没有了,再说也能做的,在过去时间里,早就让他动用神宫在朝阳镇上资源,做了个干干净净。

什么修桥补路,施粥建房,就连先让人打断腿,他再过去医治这种事情都干出来了,还能有什么?

宁风走在路上,要多郁闷,就有多郁闷。

街市喧闹,经过他这几天折腾,朝阳镇不仅没有如往年一般,受到外来修仙者冲击一派混乱,反而兴兴向荣了起来。

听着耳中传来红尘喧哗,宁风耸耸肩,心神略定,心想:“终究不算是白费,事情也不是白做的。”

正想着呢,一个破锣嗓音传来:

“老不死的,你竟然敢藏钱?想给自己买棺材嘛。”

宁风眉头一皱,心情莫名烦躁,循声望过去,下一刻,眉头瞬间就竖起来了。

在转角的巷口,一个五大三粗,敞开衣襟露出虬着胸毛的大汉,一把从一个老乞婆手中抢过碎银子,嘴巴里还骂骂咧咧的。

大汉浑身酒气,身上沾着酒肉污渍,脚步不稳,明显是还在醉酒中。

“我儿,那钱是攒着想留着给你再续一房媳妇儿的,不然我要是走了,谁来照顾你。”

“咳咳咳,咳咳咳~~”

老乞婆说着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声音断续,到最后连咳嗽声都显得微弱,好像连支撑的气力都不足了。

大汉“呸”一口,胡乱一甩臂,将老乞婆甩在地上,扔下一个破碗:“速去讨钱,我去玩两把,回来还要打几角酒喝喝。去去去,讨不够钱财就不用回来了。”

宁风扭头过来时候,正好kàn

到这一幕。

他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老乞婆身份,甚至被五大三粗汉子抢走的银子也相当眼熟,不就是几天前他给出去的吗?

老乞婆衣服破破烂烂的,却清洗得干干净净地发白,头发疏离得整整齐齐,不是邱婆婆吗?

“畜生!”

宁风一股无名火,蹭蹭蹭地就冒了出来,大踏步过去。

“站住!”

醉汉掂着银子,正要转身呢,接着银子的那只手腕如被铁钳给钳住,痛入骨髓。

“痛痛痛,放手,放手,你谁啊!”

他弯腰如虾,脸都通红了,艰难地转身过来,看到钳制他手的人,正用另外一只手将邱婆婆搀扶起来。

“痛?你这个畜生,就该痛个清醒。”

宁风怒发冲冠,喝道:“看清楚,这是生你养你的娘,你没看到她在发烧吗?”

邱婆婆艰难地伸手,似乎要让宁风放开她的儿子,只是连手抬起来的力qì

她都没有了。

布满皱纹的脸上潮红一片,隔着数尺距离就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力,毫无疑问,她病更重了。

宁风看到那点银子就知dào

了,老乞婆肯定没有听他话将银子拿去治病,而是小心地藏起来,准bèi

存得够了,给儿子续弦个媳妇儿。

有这样的母亲,五大三粗一条汉子,却整天烂赌酗酒,一次次地将病重的母亲赶出来乞讨,说他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

“干你什么事!”

大汉羞愧之色一闪而过,梗着脖子,吼吼道:“你还不是想抢钱,滚,大爷可不是好惹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举起海碗大的拳头就要捣过来。

宁风冷笑一声,手臂一抖,大汉惨叫一声,整个人被甩到了地上。

他正要再上前,老乞婆咳嗽着,抓住他手臂,满脸哀求之色:“不~不要……咳咳~”

宁风皱了皱眉头,扶着激动的老乞婆缓缓坐下。

还没等他说话呢,倒在地上的醉汉大声嚷嚷起来:“抢钱了,有人抢钱了。”

“还敢叫?!”

宁风刚刚有点消下去的火又冒上来,怒视过去,大汉却叫得更凶了:“他不是人啊,他抢了我要送老母去看病的钱啊~~”

大汉拍着地,扯着嗓,街上本就烟尘多,配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还真有几分狼狈可怜样子。

“你……”

宁风心中一股闷气,几欲爆zhà



什么叫做倒打一耙,什么叫做颠倒黑白,今天算是领教了。

大汉这一声吼声嘶力竭,顿时吸引了整条街市上的人目光。

宁风环顾左右,看到无数异样的目光投过来。

有怀疑,有鄙夷,有看热闹的,也有摩拳擦掌的。

大汉将老乞婆赶出来的这个地方,明显是有意选择,是划分出来的新区,尽数是外来人,没几个认得他们,知dào

其底细的。

他这番做作,一个大男人当街哭嚎,还真引来不少同情心。

“我倒成坏人了?”

宁风很有点哭笑不得,努力几天做好事,这大汉一声吼,就给他套上了坏人标签。

这个事情的解决办法有很多,他就是当街暴打这个醉汉一顿又如何?以他神宫亲传的身份,谁又能奈何得了他?

好事做惯了,临到头来要当个“恶人”,宁风一时间还有些迟疑。

正在这时,又有一声喊,源自街另一头。

“是他!”

“就是他打的我。”

一个瘦骨嶙峋的三角眼大声嚷嚷地过来,后面虎背熊腰地跟着七八条壮汉,无不怒视过来。

“三角眼……”

宁风抬头看天,觉得这日子实在是有些巧,都撞到一起来的。

嚷嚷的这个三角眼,不就是那天碰瓷讹诈李小白的那位吗?

“就是你打的人吗?有种打人,那就有种别跑!”

几条壮汉推开围观的人,大踏步地冲着这边过来。

“我又成打人的了?”

宁风摇头,胸中憋着的那股气成倍地增长。

李白与他的大白不在,那天亲眼看到碰瓷过程的人不在,几条大汉以苦主身份一喊,义愤填膺姿态出来,围观的一群群望过来目光愈发地古怪起来。

如芒在背一样的感觉。

“原来当恶人是这种滋味吗?”

宁风的拳头,不由得攥起。

“我在这边折腾几天,这些人竟然还不知dào

我是谁?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一群大汉,横冲直撞而来,距离十余丈;

一条醉汉,撒泼打滚在地,距离数尺。

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熟悉到极点:“儿子,你也在这啊。”

宁采臣钻出人群,一手提着叠书,一手搂个篮子,边打招呼,边走过来。

他一脸笑容,篮子挎到胳膊处,小臂使劲儿地摇,好像生怕自家儿子看不到他。

“不好!”

宁风脸色大变,宁采臣这一钻出来,正好拦在一群大汉的路上。

“让开让开!”

当头的大汉不耐烦地摆手,将拦在前面的人尽数推开,宁采臣没注意到这头,吃了大汉一撞,哎呀一声,整个人歪歪斜斜醉酒般踉跄了好几步,好悬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人是没摔倒,篮子掉到了地上,掉出了一篮子的笔墨纸砚,外带一套全新的青色书生袍。

为宁风买的新袍子。

父子两人,宁采臣偏爱宝蓝色,宁风独钟青衣。

宁采臣惊魂甫定,下一刻就开始心疼衣服,满脸肉疼之色,哎呦声不绝。

宁风先是一惊,继而平复下来,面冷如冰。

“求大家主持个公道啊,这人抢我给老母治病的银钱。”

——醉汉在嚷嚷,老乞婆咳嗽得说不出话来,气急昏厥。

“你敢打人?来,就会欺负弱小吗?跟爷爷我练练。”

——壮汉晃着膀子,仿佛刚刚连连撞开几个人犹自不过瘾头。

街市上,无数道的目光汇聚过来,众目睽睽!

“哈哈哈~”

宁风仰天打个哈哈,“忍不住,我还真就不忍了。”

“善事做多了,今天就做回恶的,又如何?!”

“今天不教xùn

你们,我念头不通达。”

宁风一步踏出,不多,就数尺,也不太准,就踩在醉汉的胸口。

脚腕一转,一碾,一发力。

“咔嚓~”

肋骨断裂的声音,即便是在喧闹的街面上,依然清晰可闻。

对面,气势汹汹而来的大汉惊了一下,停在那里,迟疑不前。

这就是三角眼口中的老好人?

看着怎么不像啊,忒凶残。

“你不是说这是医药费吗?”

宁风看都不看脚下一眼,醉汉痛得叫不出声来,吸气如风箱,“那就拿去治伤。”

他把银子一砸,正中醉汉额头,银子高高弹飞起来落地时候,一个巨大的包从醉汉脑袋上鼓起来,然后幸福地晕倒了。

“还有你们。”

宁风抬头看,对面是一群螃蟹般大摇大摆从人群中撞出来的大汉。

“你们说我当街打人是吧?”

“那我今天还真就打了。”

一步,两步,三步。

宁风一边说,一边迈步,明明就是三步,步步如奔马,每一步落地他都向前窜出一截,身后留下灰烟如龙。

一群大汉还没弄明白情况,怎么老实好人猫,转眼就吃了暴戾吃人虎呢,宁风就用肩膀,生生撞进他们一群人里。

一眨眼的功夫,“哎呀呀呀”的惨叫声爆出来,七八条大汉东倒西歪,分成五六个方向,分别被撞飞起来。

那惨叫声,那高飞状,那落地时候弯如煮熟的虾子,哪里像是人撞的,更像是被野马群给碾了。

现世报,来得快。

刚刚还在撞人,这会儿一个个全都被撞断了不知dào

多少根骨头,在地上死命地嚎。

宁风没事人一样走出来,活动着筋骨,念头通达了,搀扶着刚把东西捡起来的宁采臣,向着自家方向去。

“儿子,这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金身破了,不知dào

前面做的是不是也前功尽弃了,反正忍无可忍,那就无需再忍了。”

“……不懂。”

“简单说:好事做腻味了,做个恶事换换口味。”

“哦,懂了~~啊?!”

父子两人,渐行渐远。

第四十章 非善非恶,请出风头

夕阳西下,金色余晖洒入院子中,暖洋洋的让人不想动弹。

“哎呀,家里没盐巴吧,瞧我这记性。”

宁采臣拍着脑袋,懊恼无地的样子。

宁风想起连着做几天好事没多少收获,回过头来还当街做了别人眼中的恶事,天知dào

九窍石里是什么情况呢,没什么心情,还是耐着性子道:“孩儿让酒楼送一桌子过来便是。”

“我儿,为父挺久没吃你做的饭菜了。”宁采臣可怜巴巴地看过来。

“……好吧。”

宁风哪里受的了这个,当即投降。

“哈,不愧是我儿,就是孝顺。我去借盐巴。”

宁采臣怕他反悔一样,动作那叫一个快,哧溜一下就没影子了。

看着被他带起来的院门还在摇啊摇,宁风摇头,失笑,心里面跟明镜似的:“父亲这是看出来我心情不好,想找点事情让我做,排解排解。”

“其实,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宁风自失地一笑:“就是再没有金水,仅凭着我入门太阳法,倚仗九死境,依然能在这条仙路上,走得很远,很远。”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进去看看吧。”

宁风深吸一口气,唤出九窍石,心神沉其中。

院子上空,晚照绚烂如最美的锦缎;院子里面,宁风纹丝不动若最逼真的塑像。

突然——

天上风起,愁绪般的晚霞吹散,紧接着大片大片橙红色的火烧云笼罩天宇。整个过程如鲜花着锦,似烈火烹油,充斥着绚烂与兴盛的味道,一改夕阳之落寞。

突然——

宁风周身一颤,见鬼了一样,紧闭着双目的脸上,先是大惊,继而狂喜。

“这……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九窍石境中,宁风喃喃自语,他还不知dào

此刻表情映照到肉身上,古古怪怪。

他哪里顾得上那些?

这会儿宁风脸庞上,映照满金色的光,那是水光,是波光,粼粼而潋滟,仿佛是调皮的孩子,时而凑过来,时而又蹦开去。

金池里映出来的光。

宁风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如是者三,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在他面前不足三尺的距离,池塘里蓄满了小半池金水,晃晃荡荡,恍若一张脸,在对着他笑。

“我做了三天的好事,朝阳镇里连只猫狗丢失都是我找回来的,积累金水也就是润个池子底。”

“我成了别人眼中当街打人,强抢老人医药银钱的大恶人,反倒是满了小半池。”

“难不成,不是做好事,而是当恶人?”

宁风整个人都凌乱了,恨不得把脑袋栽进金池里清醒清醒。

“不是,不是,一定有哪里不对。”

“找出来,必须找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

宁风霍地转身,一步踏出了九窍石境,惟有充满了疑惑声音还在里面回荡着。

他睁开眼睛,眼前仿佛还能看到那半池金水映出来的光,院门打开,宁采臣走了进来。

宁采臣左手酱瓶子,右手油碟子,腋下还夹着盐罐子,喜笑颜开。

“儿子儿子,你看到没,街坊们那叫一个热情啊。”

“哈哈哈,不让走啊,硬是留为父多吃了几盏茶,都在夸你呢。”

宁风心中有事,挤出笑容,随口应道:“是因为孩儿好事做多了吗?”

“才不是呢。”

宁采臣嗤之以鼻,手忙脚乱地放下那些东西,掰着手指头道:“他们羡慕你本事大,那些人五人六的神宫杂役都能被你使唤来,支使去的。”

“哦,是吗?”宁风还是心不在焉。

“可不是嘛。”宁采臣一脸我儿子有出息,我很骄傲的表情,兴致勃勃地道:“他们使劲儿恭维,不过为父也不是白给的,听得出来,他们是嫉妒为父有个这么出风头的儿子。”

宁采臣说得兴起,没有注意到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词,宁风整个人忽然僵住了,如受雷击。

——“屁大的镇子,事情传得飞快,你刚当众打了那些王八蛋,街坊们就都知dào

了,哪个不夸你威风了得?”

——“咱们前脚刚走,神宫杂役就过来,把他们给抓起来,全都打断腿扔出去,不长眼的东西,风光呀。”

——“就是有点可惜,上次打断那些散修腿的时候不是你干的,不然这风头就出大了,整个镇子都在传。”

……

宁采臣还在喋喋不休,同时琢磨着这么多酱料,是不是让自家儿子弄点涮羊肉什么的来吃吃,挺久没尝还挺想。

宁风僵硬地转过脖子来,问道:“父亲,你刚刚说什么?”

宁采臣这会儿才察觉出他状态不对来,紧张地道:“说什么?我说了好多啊,你问哪一句?”

他挠着脑袋,第一次觉得自己嘴巴太快,哧溜一大串,怎么知dào

宁风问的是哪一句?

“父亲,你刚刚说街坊们嫉妒你什么?

还有,可惜散修们的腿不是我打断的,不然怎样?”

宁风神情有些紧张地看过来,隐隐觉得似乎抓住了什么很重yào

的东西。

“出风头啊。”

宁采臣茫然,顺口应道。

“轰隆隆隆~~”

一声惊雷,炸出天际,滚滚而来,震散了漫天的火烧云,晴天一霹雳,声震百里。

“吓~”

宁采臣蹦起来,“打雷了,要下雨了,我收衣服去。”

宁风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同的是他的脸上,他的眼中,都在放着光。

“原来……”

“是这样!”

“出风头,竟然是出风头,哈哈哈哈哈~~~~”

宁风忽然纵声大笑,眉心剧烈地跳动着,九窍石喷射而出,当空旋转,淡紫色石体上九个孔窍都在放着金光。

亿万道金光,喷薄而出。

沐浴在这只有他一个人看得见的金光中,宁风脑子里闪过一个个画面,一个个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魂境之中,几句神佛烟消云散,三字花会开,一掌天地崩,风头出得没边了。”

“扶摇会上,举世瞩目,精气狼烟,生命浓烈,这不是出风头什么是?”

“讲道岩上,位列真传,记名与附庸,尽数感激,出风头吧?”

“青铜古树,一代群英,我为魁首;三日三夜,展现太阳法,四下助人,连天月童姥都为我瞩目,自然是出风头。”

“哈哈哈哈,原来我一直是想得差了。”

宁风豁然开朗。

“非善非功德,非恶非戾气。”

“无论是之前,还是方才,金水之积累,看的是我出了多少风头。”

“无数善举,要嘛不够引人注目,要嘛我就隐于幕后,自然没有多少收获;一件恶行,当街施行,在场有凡人有散修,众目睽睽。”

“这就是区别!”

宁风心思从来没有这一刻这样通明过,几番波折后,终于抓住了三个字:出风头!

他忍不住想要泪流满面,这是激动的。

为以后不用冠上天下第一善人,或是天下第一恶人的名头而激动,至于沿着出风头这条路走下去,会被称为天下第一什么……

这个念头太惊悚,他愣是没敢往下想。

宁风清醒过来,九窍石归位,眼前出现宁采臣担忧的脸。

他也不解释什么,脸上现出干净明澈的笑容,侧着头问道:“父亲,以后儿子多多出风头,你觉得怎样?”

“好啊。”

宁采臣不明所以,还是连连点头,浮想联翩,“啧啧啧,以后柴米油盐好像不用自家买了……”

……

一夜无话,次日,宁风着一日三变法袍,负海纳百川布袋,上天都山,登天云峰,觐见师尊天云子。

萦绕在心头久矣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宁风脚步轻灵,浑身轻快,脸上更是一直挂着干干净净的笑容,看什么都觉得比平时要美上三分。

嗯,包括照例在天云山脚下,宽袍大袖,凭风而立,等着他的引路师兄沈兆轩。

“师弟你来了。”

沈兆轩温和一笑,伸手一引,“且随为兄来,师尊在等着你。”

第四十一章 化虹万里,戈壁小镇

沈兆轩,宁风,师兄弟二人,把臂而行,直上天云之巅。

“师兄,师尊他是什么时候归来的?”

宁风看着天云峰上仙家气象,尤其是云海翻滚,仙鹤起舞,心胸为之一畅。

“一盏茶之前。”

沈兆轩随口应了一声,接着上下打量宁风一眼,满yì

点头,“区区三日,师弟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更得内外明澈之真意了。”

宁风闻言一笑,点了点头,颇为赞叹自家师兄的眼光。

九窍石是他最大的秘密,更胜过生而知之,两世为人这种事情,又是他最大的修仙助力,或能扶着他直上九重。

如此大秘密里蕴含着的大疑惑,终于有了答案,宁风顿时觉得好像有一块大石头被从心头给挪开了,精气神自是不同。

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以师尊之能,三天来回,能做多少事情,犹自弄得如此紧迫……”

“不知dào

师尊会安排什么事情给我做呢?”

宁风心里面的好奇就跟一只只小手在抓挠一样,恨不得现在马上就出现在天云子面前,揭晓答案。

天云子既在等候,宁风原本想的先往经香阁一趟,学些小法术的念头只好暂时放下了。

为人弟子者,总没有让师尊枯等的道理。

片刻功夫,师兄弟两人上得天云峰巅,一触及阵法,不用通报,两人便如上次一般,被直接挪移入了洞府。

头顶上,有漫天繁星,流星陨落;有云卷天地开,朗朗乾坤大。

前方,是天云子。

“弟子沈兆轩、宁风,拜见师尊。”

师兄弟两人一起行礼。

天云子一身黄袍垂落下来,背对两人。他一只手负在身后,一只手在身前,不知dào

在做什么。

“嗯,你们来了?”

天云子转身,满脸孺幕之色抬头的师兄弟两人一起傻了。

到口的仙福永享啦,寿与天齐,万福金安等等话,顿时就说不出来了。

天云子手上拈着一块点心,正小口小口地吃着,颇为珍惜的样子,眼睛微微闭着,若在回味。

嗯,他……在吃点心。

天云子好像才察觉到两人目光,伸出袖子一拂,沈兆轩和宁风面前各自出现一个小碟子,薄如纸的青瓷上放着一块碧绿色精致小点心。

“你们尝尝,味道不错。”

天云子既然开口了,师兄弟两人还能说什么?

两人各自取了面前糕点,开始品尝。

宁风才吃了一口,眼中就亮了起来,入口甘甜而不腻,清香而不干涩,好像融化成了甜甜的清泉流进喉咙里面。

“好点心。”

宁风刚赞了一口,上首处的天云子就出声了:“自是好点心,为师好不容易寻来,就剩下这点了。”

“嗯?”

宁风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抬头望去,碰上天云子目光。

“宁风吾徒,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你就带为师跑上一趟,取些糕点回来吧。”

“啊?”

宁风险些没叫出声来,这就是天云子准bèi

三天,要让他做的,有助于夯实根基的事情?

天云子也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话说完,一个闪身,忽然出现在宁风面前,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只手从袖袍中探出来,似缓实快地按在他背上。

“刷!”

一道彩虹,迸发自天云子洞府,破空在天云峰巅,横跨不知dào

多少里疆域,直落天的另一边。

这一刻,整个太阳神宫里,如掌教真人申不疑等人,隐隐察觉到什么,抬眼望向天云峰方向,旋即微微颔首,收回了目光。

“师尊的化虹术愈见精深,弟子佩服,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能有师尊之万一。”

沈兆轩啧啧赞叹着天云子手段,对刚才发生的一幕竟是毫不奇怪。

他怎么说也是被天云子养在身边养大的,对家师尊行事方式自是了解,不若宁风一头雾水。

“小术罢了,兆轩你若是……”

天云子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沈兆轩神色一黯,低头不语,似乎很是惭愧的样子。

化虹术自不是小术,它是九法十三化中的正法,又是神宫第二遁术,能施展出来的本就没有多少人,更何况是加诸于他人身上。

师徒两人都没有在这点纠缠,沈兆轩收拾下情绪,重新现出温和笑容,道:“师尊,不知dào

这回给师弟安排了什么任务?”

他又小心地看了天云子一眼,担忧道:“师弟入门未久,还没有什么修为在身,此行可会有危险?”

“什么任务,日后你就知dào

了。”天云子脸上也现出笑容,道:“至于危险?你还挺关心他的嘛。”

沈兆轩坦然一笑,道:“弟子是师弟的引路师兄,责无旁贷。”

天云子摇了摇头,笑意愈浓,似是很喜欢他们师兄弟间有此情谊。

紧接着,他负手背对沈兆轩,悠悠的声音传来:“自古,善泳者,溺于水,力量不是唯一凭借,不可沉迷。”

“从来,决定一个能走多远的不是两条腿,而是一颗心。”

“为师就是要在宁风还没有什么修为的时候,给他补上这一课。”

……

天云峰上对话,宁风自然听不到。

“这是哪里?”

他一手捏着半块糕点,另外一只手握成拳头,似乎在攥着什么。

左近皆荒凉,胡杨树上没几片叶子,远处可见到黄沙连到天边。

近一点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镇子,卧在戈壁滩上。

“师尊到底把我送到了多远的地方……”

宁风看着戈壁滩上,恢弘气象,摇了摇头,一阵无语。

这不是十里百里问题,搞不好也不是千里万里,反正是远远地离开了神宫范围,这辈子宁风别说见,听都没有听过哪里有戈壁。

“还有……”宁风摊开攥着的手掌,“……这是什么?”

随着他手打开,五张金光闪闪的符箓徐徐地摊开在掌心,明明刚还被他攥着呢,符箓上竟是一点褶皱都没有。

每一张符箓,正中都是煌煌之太阳神宫,放射出的光芒扭曲成一个个玄奥符文,遍布整张符。

宁风太阳法入门,符箓一展开在掌中,他立kè

就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澎湃太阳之力。

“这是师尊给我用来保命,还是降魔伏妖的手段?”

宁风有些猜测,但怎么着也是被天云子用“买糕点”这种借口送出来的,哪里能猜得到,只能暂时存疑了。

“看来,线索得自己找了。”

宁风笑笑,兴致盎然。

天云子的做法,很是让人无语,又对极了他的胃口。

“这才有意思!”

宁风小心地将五张金符紧紧地贴着胸口收好,拍了拍胸膛,正要举步呢,又停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慢慢观想了片刻,轻喝出声:“如我心愿,变!”

宁风原地一转圈,再睁开眼睛一看,身上青色书生打扮,清秀儒雅,再加上背后书匮,浊世翩翩一书生。

“就是这样。”

宁风上下自己打量了一番,很是满yì

,背着书匮,哼着樵唱,走向戈壁上小镇。

如前世和魂境中曾见过的戈壁上镇子一样,道路上尘土飞扬,两侧土黄色的矮小建筑,来往的人们身背刀剑,以布掩脸,行色匆匆。

“线索在哪里……”

宁风走了半道,还是一头雾水。

“咦?”

他猛地想起一事,抬起手来,手上还拈着半块咬了一口的糕点。

初到贵地,这次的事情又太过新奇,宁风都忘了手上还拿着半块糕点。

一路行来,糕点上沾满了细细的尘埃。

“这倒是一个线索。”

宁风眼前一亮,随手将糕点一扔,就要去找人询问一番。

他刚走了两步,心中一动,回头望去。

只见得,一个五六岁大小,穿着粉红色衣服,扎着可爱双丫髻的小女孩儿,正蹲在地上,小心地捡起糕点。

小女孩脸上红扑扑的,水润润的,可爱无比,就好像刚刚从树上掉下来的大苹果。

她歪着头,迟疑着,似乎是在犹豫一口吞了呢,还是小口小口地吃。

“小妹妹。”

宁风在她面前蹲下,指了指糕点。

“大哥哥……”小女孩脸刷地红了,第一反应是把糕点往身后藏,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小手托着糕点递过来,“……对不起,大丫不知dào

大哥哥你还要吃。”

很舍不得,但还是很坚决地递过来了。

宁风微微一笑,伸手摸摸她的头,道:“大哥哥是要告sù

你,它脏了,不能吃了。”

“哎呀~”

小女孩很心疼,舔了舔嘴唇,把口水重新咽下去。

“你告sù

大哥哥,这种糕点哪里有卖的,大哥哥买给你吃。”

宁风觉得小丫头可爱极了,当然,不管她知dào

不知dào

,宁风都打算带她一起去吃。

“我知dào

我知dào

。”

小丫头高兴地蹦起来,拽着宁风的衣角就往前走。

“甘露坊,这是甘露坊的糕点,可好吃啦。”

一边拉着宁风往前,大丫一边回头,可怜兮兮地问:“大哥哥你不骗人?”

“不骗。”

“太好了。”

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在昏黄色调的镇上拉得老长,一直拉到了镇子的那一头。

那里有一家糕点铺子,叫:甘露坊。

第四十二章 甘露镇上愁云惨

“这糕点还真是甘露坊产的。”

宁风带着大丫一到此处,扫了一眼,立kè

有了判断。

甘露坊只是一处小小店铺,后面是店家院子,前面是简陋铺面,外面排开几张桌子供人食用时候休憩。

更多的是行色匆匆,买了便走。

从那些桌子上摆放的糕点,一块块青翠欲滴如玉,宁风就知dào

没找错地方了。

“大哥哥……”

大丫来到这里就走不动道儿了,含着大拇指,声音含糊,小脑袋先抬起满怀期望地看着,又羞怯地低下去。

“坐吧。”

宁风微微一笑,拉着这个小丫头,在空出的桌子上坐下。

一大一小两人刚刚坐下呢,一个粗布荆钗的少妇就从铺子里快步出来,站在桌边问道:“这位公子,你想要些什么?”

“拿手的糕点上吧。”

宁风随口答着,凝望少妇一眼。

这铺子既然跟天云子安排有关,就是被当成登徒子他也不能不仔细观察。

少妇看上去二十许人,容貌清秀,素面朝天,眉头蹙着,似乎有什么难言的事。她在等候宁风回答时候,在其他客人招呼时候,依然时不时地抬头望向镇口方向,掩盖不住惶急之色。

也幸好如此,登徒子名头没落到宁风头上,少妇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目光,听到回答后便匆匆而去了。

“幼娘,上份甘露绿玉糕。”

“幼娘,外带的点心呢,家里老娘就好这口,你且快些。”

“幼娘,你再不过来,我家姑娘要把你桌子给掀了,老汉我可是不赔的。”

“……”

声声呼唤,名叫幼娘少妇的身影遍及甘露坊每一个角落,面对客人或催促,或善意,或取笑,或责难,她都应付自如,但随着日渐西沉,清秀脸上悲戚之色愈浓。

“铺子里就她一个人忙碌?”

宁风看到现在,愈发地觉得自家判断无误,天云子师尊打的哑谜,便着落在甘露坊上。

他不自觉地自语出声,对面是满嘴塞满了糕点的小丫头,呜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看她比划着手脚,要把糕点从嘴巴里抠出来又是舍不得,不然又说不出清楚的着急样子,宁风就觉得好笑,心情都好了。

他伸手擦了擦小丫头嘴角糕点屑,又递上一碗水,拍拍她的背,总算给顺下去了。

“幼娘姐姐,还有两个大哥哥,一个老爷爷。”

大丫一能说话,立kè

有模有样地掰着手指头数给宁风听。

“他们人呢?”

宁风眉头一挑,再联想到幼娘脸上掩不住的悲戚之色,似乎把握住了什么。

这个问题,就不是小丫头能回答得了的,她一脸茫然地摇着头,有听没有懂。

宁风又给她叫了一盘糕点,然后起身,向着旁边桌子上食客走去。

斯斯文文的书生,客客气气地打听,他用了没有一盏茶功夫,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打听清楚了。

“幼娘姓韩,是这韩家的童养媳,长大后配给了韩家大儿子。”

“甘露坊是韩家家传的产业,家中有父子三人,守着一口甘露井,以其特殊水质加上他们历代研究,甘露绿玉糕闻名四方。”

宁风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又闪过零碎打听来的,有关于韩家父子的情况。

韩家的甘露绿玉糕,除了缺不得一口甘露井外,还需yào

戈壁深处的某种绿玉藤为主材,韩老汉前日就去采取一致未归。

今天,韩家一大一小两儿子慌了手脚,也入了戈壁寻父去了。

说到这里时候,一众食客唉声叹气,似乎对他们结局很是悲观。这些人聚在这里,与其说是嘴馋糕点,倒不如说是在等消息的。

“不过两三天而已,为什么他们似乎就认定韩老汉死定了,连两个韩家小子的安危都不乐观?”

宁风心中疑惑,要再问,这些人却讳莫如深,不肯再提了。

他没有强问,若有所思地回来坐下,对面小丫头好像都没察觉他溜达了一圈子,还在跟糕点战斗着呢。

大丫肚子都给吃得圆鼓鼓的,犹自大口小口,吃得香甜,一脸糕饼渣滓,像一只小花猫般。

宁风看着好笑,时不时地给她擦下,放松心神与这小丫头交谈,时间一点一点地流淌出指缝。

日愈西斜。

“师尊一记化虹术不知dào

把我给送出了多远,路上又耗费了多少时间,我竟是全都茫然不知。”

宁风眺望着镇口方向的落日,下意识地伸手捂胸,那里,五张金符在散发着温温热度,好像揣着一块暖玉般。

金丹真人境界,太阳神宫大法,在那一推,一送,长虹跨越天地的时候,显露无遗。

宁风思之,悠然神往。

这会儿,甘露坊中人渐稀少,韩幼娘不再那么忙碌,清秀脸上挂满忧愁,守着门口,望着镇口。

宁风正想上前套套近乎,看能不能再打听出什么呢,忽然——

“爹啊!”

“爹啊啊~~我们回家了。”

“我送您回家了,你再睁开眼睛看看啊~~~”

粗糙的嗓子,闷闷的嗓音,哭天抢地,悲伤溢出,听在心中都堵堵的声音,从镇口方向传来。

宁风霍地站起来望去。

镇口处,一个木讷汉子,弓着身,后背背负着另外一个人,向着甘露坊方向跑来。

木讷汉子背着的那人一动不动,苍苍白头靠在汉子肩膀上,恍如一个破布袋。

“啊~相公,爹~!”

韩幼娘大喊着迎上去,木讷汉子狂奔到甘露坊门口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周遭还没走的食客呼啦一下全围了上去。

宁风本也想上前,心念一转,移了下位置,挡在大丫跟乱糟糟一片之间。

“大哥哥别挡,呜呜,别挡。”

小丫头舞着沾满糕饼屑小手,很是不满yì

的样子。

“那不是小孩子该看的。”宁风摇头,一边注意那头动静,一边对小丫头柔声说道:“来,剩下的糕点你装着回家吃,别在这里呆着了,家里该担心了。”

大丫嘴一扁,倒是乖乖地听话,把剩下的糕饼——话说也没几块了,向着衣服下摆一倒,两只小手兜着糕点,向着外面走去。

做这动作时候,她嘴巴里面还在嘟囔:“大哥哥,老爷爷是不是也睡着了,大丫看过的,好多人都睡着了。”

宁风听到这声,瞳孔骤缩,隐约把握住了什么,恍然为什么韩幼娘眼中带着悲戚,为何食客们那么悲观。

他忍住追问的冲动,目送着一手珍惜地兜着糕点,一手挥舞着手臂,恋恋不舍告别的小丫头离开视线,这才回转过来,向着人群中去。

宁风铸就琉璃体,在修仙路上不过一小步,其体魄却已远不是凡人所能比拟的,不着痕迹地向里,没费多少功夫就挤到了最里面。

那里,韩老汉已经被放下来,垫在一张有年头的羊皮褥子上,整个人干瘪瘦小,四肢如鸡爪,嘴巴大张着,隐约可见灌满了黄沙。

“这是脱水而死的。”

宁风一眼就看出来,这韩老汉好像在戈壁酷烈太阳下晒了几天,分明是干尸模样,再无生机可言。

“只是这肚子……”

他目光一转,落到韩老汉尸身的肚子上。

干尸肚子圆鼓鼓的,仿佛是几个月孕妇,与周身干瘪脱水形成鲜明对比,想要看不到也不能够。

“程老爷子来了,大家让让,大家让让。”

宁风还在琢磨着韩老汉肚子里到底是什么呢,一阵喧哗从人群外传来。

人群裂开一条缝隙,一个拄着拐杖的耄耋老者蹒跚而来。

同一时间,镇子上四处有哭声,更有白幡高挂起来,数不尽的悲哀、痛苦、绝望氛围,笼罩在这个日暮的镇子上。

“什么情况?”

宁风先是愕然,再一寻思,便明白了过来,“是了,估计发xiàn

的尸体不止是韩老汉一人,只是韩大一路奔跑,先行回转罢了。”

他脑子里浮现出来刚刚大丫所说的话,“……老爷爷是不是也睡着了,大丫看过的,好多人都睡着了……”,童稚懵懂声音里面,透露出来的是一家家破败、孤零的大绝望。

“程老爷子以前是县里面出名的老仵作,他老人家看的绝对不会错的。”

“哎,程老爷子一把年纪,回来本是颐养天年,谁知dào

会遇到这种事情。”

“这都第几拨了?”

“……”

宁风耳听周遭议论,眼看着程老爷子走到韩老汉尸身前,艰难地蹲下去,伸手按了一按,又探到其嘴边看了看,摇头叹息而起。

“老爷子,我爹他……”

韩大憨厚的汉子,话到口却说不出来,不住地抹着眼泪,旁边韩幼娘亦是梨花带雨地哭着。

“跟他们一样。”

程老爷子叹着气,道:“就停了三天,又来了。你爹是生生晒死的,肚子里塞的都是沙子,造孽啊。”

“最近是怎么了,我们甘露镇到底招惹了哪路妖魔,除了过去三天的平静外,不是晒死人,就是冻死人,肚子还尽是沙子。”

程老爷子顿着拐杖,声音里有无法护卫乡梓的痛,对妖魔的恨。

“晒死……冻死……沙子……”

宁风在心中默记着,看着愁云惨雾的甘露镇,任务、历练什么的想法从脑子里淡去,代之的是破解谜团,降妖伏魔,解民倒悬,还一家一镇之安乐的心思。

从周围人的议论,哀叹当中,他渐渐地弄清楚了情况。

原来,从十几天前开始,甘露镇上就陷入了麻烦当中。时不时地就会有人在戈壁上发xiàn

尸体。

这些尸体,全都是围坐成一个圈子,或是如韩老汉般生生晒死,或是生生冻死。

往年里,戈壁沙漠上,由于白日黑夜温差太大,偶尔出现这样的尸体并不为怪,可是这次持续多日,死者众多,有外来人,亦有镇上民,整个镇子难免陷入了恐慌。

“既无外伤,再呈围坐异状,再是接连出现,怕真是什么妖魔所为了。”

宁风刚刚有了判断,耳中忽然传来惊呼的声音。

“什么?!”

韩大从亡父的悲哀中大叫出声:“你说小弟还没回来?”

在他对面,韩幼娘弱弱地点头,默默地抹泪。

“啊!”

“不行,我去找。”

韩大叫了一声,就要掉头向外冲,跑不出两步软倒在地上,他早已透支了体力与精力。

韩幼娘哭着扑上去抱住自家丈夫,一句话也不说,死也不放开。

周遭镇民皆叹息:“造孽啊,韩二还没回来,估计回不来了,惨,真惨,连死两人,这韩家算是破了。”

镇民自是不缺同情,只是如此情况,谁敢再出镇子?

“死了吗?倒也未必。”

宁风心中闪过程老爷子所言的停歇了三天,想起自家师尊消失的三日,若有所悟。

他沉吟了一下,也就是眨眼功夫,豁然抬头,排开众人,向着镇口走去。

夕阳挣扎在沙漠尽头,最后余晖将宁风的影子长长地拉出来,从镇子的这一头,一直到那一头……

第四十三章 围坐篝火冷如霜

“还真是……冷啊!”

宁风行走在荒凉的戈壁上,夕阳早就冷得缩回了窝里,皎洁明月洒落的似乎不是清辉,而是彻骨的寒风。

短短一两个时辰,他便经lì

了周遭似火炉脚下烙铁,到四面尽寒风如入冰窖的差别。

戈壁滩上,黄沙漠里,昼夜温差之大,宁风算是体会了。

走了一路,他看得最多的就是那些一片叶子也无,干枯的胡杨树。

这些胡杨树东一棵,西一棵,全然无法给人生机感,尤其是在夜里面,感觉更像是一个个无力地向上天伸出双手,挣扎在泥泞中一般。

“怪不得有人会冻死。”

宁风一边走着,一边搓着双手。这还是他体质强dà

,身上一日三变法袍有一定保温能力,不然会冷成什么样子着实无法想象。

夜,渐渐地深了。

行走在夜的戈壁,感受着刺骨寒风,宁风不由得有些着急。

“过去三天之内,妖魔之所以没有作恶,怕是师尊的缘故。”

“那韩老汉应当是在那之前,就已经死了。”

“师尊会将我送来甘露镇,想来是发xiàn

,并震慑了那妖魔。可要是我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出妖魔并解决,再有人为之丧命,那……”

宁风想到这里,心中冰冷一片,更胜过外面刺骨寒风。

“……便是我的责任!”

有些东西,事不关己时候,谈资罢了,降妖伏魔说起来得yì

且轻易,可要是将这些负担在肩膀上,便会发xiàn

名为“责任”的担子,不是那么容易挑的。

“妖魔因为我,而活到今日。”

“那不管是为了甘露镇上人,还是为了对得住师尊的期望,我就让你活不到明日!”

宁风在发狠,尤其是想到甘露镇上一个个像大丫那样的小丫头,痛失亲人,或者自身冻死,或晒成干尸,他就觉得不能忍。

“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什么妖魔?还有,在哪里?!”

宁风漫无目的地沿着所有看似有过人迹的方向,沿着出镇子时候打听来的,往来镇上必经的地方去。

夜的风呼呼地吹来,扑在他的身上,竟有丝丝温暖感觉。

“咦?暖意?”

宁风心中一动,向着风来处眺望。

那里,漆黑的夜中隐现火光。

“是篝火,有人。”

宁风大喜,倒不是为了有地方能够烤火——虽然他实在是冷——主要是走了一夜,他连只鬼影子都见不到,有人总可以打听一二。

他快步向着篝火方向去。

在夜里一马平川的戈壁上,径直走过去就是,倒不用担心迷途什么的。

走了片刻,远远望去只有一点红光的地方,终于完整地出现在宁风面前。

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篝火堆,旁边围坐着七八人,一个个或是搓着手,或是默默地烤火,或是瑟缩着身子往火堆边凑。

一圈子人围坐篝火,还有两三个空位。

看到眼前景象,宁风咯噔一下,脚步略缓。

“不对劲。”

他想到之前镇上人的说法,心中警惕,重新举步走过去。

一边走着,宁风一边凝神观察。

围坐在篝火旁的七八人,均是一般无二脸色,白里泛青,青中又透着黑,周身都是冷气,好像都要冻成了冰。

戈壁的夜里,冷成这样子再正常不过,话说在还没过来前,顶着夜风行走的宁风也没好到哪里去。

“还是怪怪的。”

宁风心里面嘀咕着,寻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在坐下来的同时,他扬手招呼:“天有些冷,借个位置烤烤火,不介yì

吧?”

“当然,柴火我也会去拾的。”

众皆不语,不过也没有人去驱赶他。

“是了……”宁风在话出口的时候,恍然知dào

哪里有问题了。

从他出现,到落座,至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抬头看过他一眼,说过一句话,这未免太过古怪了。

要是一个寻常在寒风中冻得半死的人,定然是一屁股坐下再说,或许不会想太多,可是宁风则不然,当即就发xiàn

怪怪的了。

一息,两息,三息……

十余个呼吸时间过去,宁风一样在搓着手,一样在烤着火,目光在之前的七八人身上扫来扫去。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左侧,离他最近位置的一个青年身上。

青年人目光呆滞,冷得佝偻着身子,双手不住地搓着,却带不来半点温度。

与其他人相比,他的脸色没有那么差,在宁风落座时候,他的眼珠子似乎还转动了一下。

更关键的是,在这个人脸型上,宁风隐约看到了那个背着老父尸体狂奔哭嚎入镇的韩大影子。

“他就是韩二!”

宁风有八九成把握,于是不着痕迹地向着他挪了过去。

距离三五尺,宁风就感觉到从韩二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仿佛这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块寒冰一样。

“哇哈哈哈,有救了,有救了,观世音个如来佛的,冻死爷爷我了。”

不等宁风出言试探呢,一个大呼小叫声音,从远处传来。

宁风刚循声望去呢,便看到一个身影如奔马,在戈壁上带出烟尘滚滚甩在身后,狠狠地扑到了篝火旁,就坐到了他刚刚挪出来的位置上,与他比邻。

“符!”

宁风眼睛眯了一下,双方距离太近了,第一时间他就看到在那人坐下时候,身后一张符箓飘飞而起,落地成灰烬。

那人一坐下来,就冷得浑身哆嗦,一边嘴里面骂骂咧咧贼老天,该死天气什么,一边自来熟地拿着旁边备好的柴火扔进篝火里。

“轰~”的一下,火焰蹿高了一些,围坐成一圈子的众人不由自主地向内靠了靠。

“大家怎么不说话啊?”

那人好像觉得暖和点了,奇怪地问道。

他干瘪瘦小,顶天了五尺高下,山羊胡子,贼眉鼠眼一小老儿,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模样。

这等人物,要是在市井里面行走,一看到他,登时就会让人本能地去捂钱包,生怕一不留神就让他给摸了去。

“敝人姓舒,绰号百灵,舒百灵的便是。”

“诸位,有礼有礼了。”

舒百灵抱拳四面,竭力地挺直胸膛,给人的感觉还是猥琐,还是想捂钱包。

宁风看了他一眼,若不是坐得近,看见那张飘飞下来的符箓,怕是也会觉得这就是一个百无一用老混子,溜门撬锁一贼头。

说来也怪,他本来想与这舒百灵说上几句的,话都到口边了,忽然觉得百无聊赖,更觉得浑身发冷,懒洋洋地就不想说话了。

一片沉默,篝火旁无人开口。

舒百灵半点不觉得尴尬,叽里咕噜一大堆,从镇子上怎么个鸡飞狗跳,呆不住了准bèi

换地方,到这戈壁上天气要人命,下次死也不来了等等。

不知dào

什么时候,他也渐渐沉默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凑近篝火,浑身发抖,脸上泛青,没了开口的兴致。

一群人,默默地围坐,只有篝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个不停。

“在篝火旁都这么冷,外面不是更冷?”

宁风觉得yì

识有些迟钝,好像要睡着了一般,连忙寻个由头,死命地想着:

“这种气温,要是走出去,没有篝火,怕是连我都支撑不住,别说韩二了。”

“怎么可能这么冷?”

宁风不自觉地伸手,想往篝火里添柴火,伸手却摸了一个空,原来篝火旁准bèi

的柴火都被舒百灵给添了个干净。

想起之前来时候路过的胡杨树林子,宁风深吸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

“这位兄弟,陪我一起去捡些柴火吧。”

宁风伸手摇了摇旁边韩二,大声地说道。

韩二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有些不清醒,有些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

宁风压根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伸手一搀,拖着他的胳膊搀起,两人向着不远处胡杨林去。

整个过程中,除了舒百灵似乎要站起来跟随,旋即瑟缩一下,又觉得冷,重新往篝火那靠,其他人全无反应。

好像,一尊尊冰做的人像。

“好冷,好冷,好冷……”

宁风搀着韩二,感觉无尽的冷意不住地往骨头里钻,冷得受不了了。

“一定有哪里不对,肯定有问题,到底是什么?!”

“我怎么会这么忍不住冷?”

宁风神情平静,心中却有声音在吼叫着,要响彻整个戈壁滩。

韩二走着走着,仿佛活动开了身子,眼珠子里多了几分灵动,喃喃自语:“捡柴火,捡柴火,好冷啊。”

胡杨林就在旁边,枯枝张牙舞爪的,好像无数抓向天,表示无尽不甘的枯手。

短短时间,两人轻易地各自捡满了一怀的枯枝。

宁风看着韩二,想说他家中情况,想说就这样带他离去,但不知怎么回事,觉得有无比的寒冷侵蚀入体内,竟是无比地渴望回到篝火旁。

“他这么不清醒,未必会跟我走。看这韩二,一把枯枝似乎都比老父要重yào

,完全忘记了出来的目的。”

“还有,如果不能解决那妖魔就这样离去,就是救了韩二,还是会死更多的人。不行,我得找出原因,找出妖魔真身来。”

宁风摸了摸胸膛前的金符,怕是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究竟是真的如此想呢,还是屈从对温暖的渴望,找着借口回到篝火旁。

“好冷!”

两人脚步都被冻得蹒跚,重新回返。

“咦?”

“有多了一个人。”

走到不远处,宁风发xiàn

在舒百灵旁边,又坐着一个人。

虬髯大汉,身背长刀,典型的戈壁上刀客打扮。

他在爽朗地大笑着,在不断地说着话,手上有一个大大的酒袋,传递在篝火旁所有人手上。

即便是只闻到酒香,便能让人感觉到其浓烈,想象到喝到肚子里的温暖。

舒百灵则如片刻之前的宁风,一张鸡屁股般的嘴巴,竟然闭上了,任凭虬髯大汉在那说话,自顾自地沉默烤火。

大汉自称老刀把子,是这戈壁上常年往来的刀客,夜路寒冷,看到篝火过来叨扰。

宁风回来,落座后,从老刀把子自己口中得到了这些消息。

他与韩二,舒百灵与老刀把子,一个接着一个地往篝火中添着柴火,火焰向上舔出了一人高,众人却还是觉得寒冷。

一波波的冷意,如潮水般地涌来,好像要把所有人,打进海的最深处。

“不能睡!”

宁风咬了一口舌头,端坐坐姿,摆出五心朝天,用了绝大的毅力,才完成平时再简单不过的观想。

——九死,心境。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

重新睁开眼睛的宁风,嘴角隐隐有血迹在流下来,那是咬破了舌尖流出来的血。

他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清明。

“必须离开!”

“在呆下去,我的意志会薄弱到不敢离开,舍不得离开。”

宁风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

篝火旁的所有人,就好像是冬夜清晨时候拥被醒来,如何也没有足够的意志掀开被子,走出去。

等着他们的,是冻死。

“怪不得他们说会有一圈子围出的冻死,晒死,就是眼前这种情况吧。”

“一时的贪恋温暖,就再没有勇气离开。”

宁风目光扫过,不说那些早早就在篝火旁的众人,就是他与舒百灵,老刀把子三人,都显得迟钝麻木,一语不发。

“那些人,怕已经是冻死鬼了。”

宁风看向那些从他出现,到目前为止,连眼珠子都没有转过,只是机械地烤火,机械地搓着手的众人,缓缓摇头。

“走!”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抓住韩二的胳膊,再次大声地喊:“不行,太冷了,一定是柴火不够。”

“老舒,老刀把子,走,一起去捡柴火,我们两个捡不了太多。”

听到他的话,脸色发青,一改之前滔滔不绝的老刀把子和舒百灵都迟疑地望过来,似乎有些不舍得离开篝火的温暖。

“不捡,会冷!”

宁风吐出最后四个字。

这四个字仿佛击中了什么,两人互相搀扶地起来。

刚站起来,曝露在呼啸寒风中,四个人都打了一个寒颤,冷得骨头都在发寒。

“走!”

“就在旁边,马上就能回来。”

宁风大声喊着,拽着韩二,后面跟着舒百灵和老刀把子,四人蹒跚地向着胡杨林子处去。

第四十四章 止步妖(上)

胡杨林,大片干枯的胡杨徒劳地向天伸手,好像在最后时刻苦苦哀求,降下甘霖。

天却不语,任由枯死。

类似的情景,在戈壁上随处可见,一如风过吹尽黄沙,曝露出来的一具具白骨一般。

戈壁上便有了一个传说,每一棵干枯的胡杨,下面都埋着一具尸骨,当它枯死时候,向天伸出的枯枝就如枯骨生前最后姿势。

宁风脑子里闪过这个让人毛骨悚然的说法,与老刀把子、舒百灵、韩二,互相搀扶着,踏入了胡杨林中。

说来也巧,正当此时,一整个夜里基本上都被乌云掩盖的明月摆脱了纠缠,探出头来,于是清辉遍洒,有洗涤般的愉悦。

沐浴月华里,舒百灵惬意且清醒了一些,犯懒不想拾柴,又不好明着偷懒,假装俯身寻找柴火。

百无聊赖地,他目光从胯下,回望向篝火处。

“啊~”

一声尖叫,响彻胡杨林,惊得宁风等人心脏险些蹦出来。

“老舒,你在干嘛?”

老刀把子怒喝一声:“不怕把鬼给招来吗?”

舒百灵依然保持着那个诡异姿势,就好像把脑袋埋进裤裆,说不出囫囵话来,整个人抖如筛糠。

“鬼……鬼……鬼……”

宁风原本就拿拾柴当成幌子用罢了,半天手里也才一两根柴火,琢磨着怎么把大家一起弄出去呢。

这会儿听到声,咯噔一下,立kè

回头。

老刀把子骂归骂,还是下意识地做出了一样动作,惟有韩二依然迟迟顿顿的,没有反应过来。

这一眼望过去——

“哪里来的鬼?”

老刀把子觉得被耍了,怒喝道:“不都是人嘛。”

宁风也觉得疑惑,篝火还是那个篝火,围坐依然还是那些人围坐,哪里来的鬼?

舒百灵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声音里都带出哭腔来:“鬼,非常鬼啊。”

“啪~”

老刀把子抽出大刀,冲着舒百灵屁股横着就拍过去。

“哎呀~”舒百灵痛叫一声,要不是脑袋从胯下缩回得快,说不准就被拍进腹腔里去了。

至于屁股肉厚,痛过就算,倒没多大事。

他揉着屁股,骂骂咧咧,一抬头,声音戛然而止。

“不可能的……”

舒百灵冲着篝火方向揉揉眼睛,毫无疑问,他看到的东西跟宁风和老刀把子全无二致。

“你说,哪来的鬼?”老刀把子还不解气,挥舞着大刀,“人吓人吓死人的知dào

不?”

舒百灵缩了缩脖子,还是不服气,忽然一拍脑门:“我知dào

了。”

他蹦起来,背对篝火,俯身,脑袋伸到胯下,向后面望。

“吓~”

舒百灵身子又开始抖了,带出颤音来:“鬼,有鬼,非常鬼啊。”

宁风和老刀把子面面相觑,紧接着同时明白什么,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许多的,两人转身做出与舒百灵一般无二的姿势。

目光自胯下望过去,感觉总是有一些不同,这个不同说不出来,反正颠倒是没颠倒,角度总与平时大不一样。

“啊~”

宁风的目光从胯下望向篝火,一声惊呼,不可抑制地从喉咙中冲出来。

“我的妈呀。”

“观世音个如来佛啊。”

旁边老刀把子和舒百灵哭爹喊娘,宁风整个人在发寒。

他们围坐了一个晚上的地方,自胯下望过去,完全是另外一个模样。

篝火还是篝火,不过火光不是赤红不是橘红,而是苍白色的火焰,又带出点幽蓝来,更像是荒坟乱葬岗上飘荡着的鬼火。

熊熊火焰下面,压根就不是胡杨枯柴,赫然是一根根苍白的骨头,不住地往外舔出来冷冷鬼火。

篝火旁,围坐的那一圈子人,脑袋、手臂全都垂落着,死气沉沉,哪里有半点活人样子。

什么不住地搓手,什么往篝火边蹭,敢情都是骗人的!

“吓,我刚刚就在那鬼地方烤了一夜火?”

宁风整个人都不好了,刚想蹦起来呢,又想到了什么,同样自胯下,望向周遭胡杨林。

人同此心呀,老刀把子和舒百灵几无先后之分地做出了同样举动。

下一刻——

“妈呀~~”

惨叫声响彻胡杨林,宁风脸色从来没有这么白过。

哪里有什么胡杨林,他们所在的地方,赫然是白骨森森林立,或是人骸,或是兽骨,皆呈痛苦挣扎状。

“呕~”

想到自个儿在累累骸骨里面挑挑拣拣,这根好燃,那根干燥,再抱到篝火旁扔进去,宁风就觉得胃里面在翻滚。

“走!”

三个面色苍白的齐声大喝,同时觉得要是如韩二一般浑浑噩噩的,该有多幸福。

“咔嚓~咔嚓~~”

不知dào

是被他们的声音震动呢,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周遭胡杨骸骨林异响声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活转过来一样。

“用这个!”

舒百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掏出了四张符箓,往自己身上,往宁风等人身上贴去。

“观世音个如来佛,俺老舒这是下血本了。”

“走马符,匹马走天下!”

“疾!”

舒百灵嘴巴里噼里啪啦一窜窜往外冒,咬破食指,分别在几张符箓上点了点。

下一刻,宁风立kè

觉得两条腿不是自己的了,“噌”地一下,整个人就向前窜了出去。

其他人等,亦是一般无二。

慌忙中,宁风只来得及伸手抓住韩二,带着他一起狂奔去。

倏忽之间,远出百丈。

宁风回头望,见胡杨林依旧不甘地伸手向天,篝火旁围坐搓手如故,完全想象不到,真实完全是另外一个模样。

他冷不丁地响起一个问题,大声地喊道:“老舒,怎么停下来?”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又是数百丈出去,纵然在一马平川的戈壁上,熊熊篝火小成了一个针尖大的红点。

“根本~~停~不下来~~~”

舒百灵喊得声嘶力竭,宁风和老刀把子齐声咒骂。

这是要跑到天边去吗?

叫骂声,惨叫声,在空旷无人的戈壁上远远地传出,随着呼啸的风,扭曲如张牙舞爪的胡杨,传遍每一个角落……

东边的天,蒙蒙地有些亮了。

“嘭嘭嘭~~”

几个身影呼啸而来,轰然而倒,扑到了黄沙上,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眨眼功夫,宁风爬起来,“呸呸呸”几口,方才吐尽嘴巴里的沙子,郁闷地道:“老舒,你那走马符能走不能停,哪里买的伪劣货色?”

旁边老刀把子扶着韩二起来,一脸深以为然。

舒百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洋洋得yì

:“这是俺老舒自己画的,厉害吧?”

宁风眉头一挑,心想:“没看出来,这贼眉鼠眼又碎嘴胆小的老舒,还真有点本事。”

他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呢,舒百灵忽然惨叫一声。

有之前的经验在,宁风和老刀把子立kè

警惕起来,若不是看舒百灵没有什么动作,他们几乎又要把脑袋埋到胯下四处张望起来。

“我的符?!”

“好贵的符,完了完了,折本钱了。”

舒百灵哭丧着脸,从地上捡起掉落的符箓,拎都拎不起来,手一碰就化灰了。

他眼巴巴地看过来,宁风别过头,没傻到接这个话茬,同时默默地把刚刚的评论重新收了回去。

“我有些内急,你们估计也差不多吧?”

宁风眼珠子一转,忽然开口说道。

舒百灵嘟囔着“你就岔开话题吧”,同时不由自主地夹紧了腿。

生理反应也好,吓的也罢,大家还真都需yào

去方便一下。

宁风站起来,拽着老刀把子一起,到后面沙丘解决去了,背影处传来声音:“两人一组,别分开了,那妖魔搞不好还跟着我们呢。”

舒百灵抖了个激灵,忙也拽着韩二方便去了。

片刻后,四人重新围坐在一起,夜依然冷,四人还是觉得冻得不行,冷意一阵阵地钻入骨髓,完全不能忍。

他们默契地,没有一个人提篝火这个茬。

“天就要亮了,我们等一会儿再走。”

“镇子,估计不远了。”

宁风紧了紧身上衣服,声音出口,不觉间有些发颤,冷的。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怕冷过,明明只是普通寒风,怎么扑在身上就跟刀子一样。

老刀把子和舒百灵齐齐地点头,有着之前一出,他们也没有走夜路的心思了。

一直浑浑噩噩的韩二,理所当然地被忽略了。

宁风为了不让自己睡着,强撑着开口道:“谁知dào

那是什么妖魔?为什么会让我们变成这个样子?”

傻子也知dào

在篝火旁时候的意志薄弱,现在的惧寒,全都有问题,根子就着落在那妖魔身上。

老刀把子沉默,摇头。

宁风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耳中忽传来舒百灵声音:“我想,我应该知dào

它是什么玩意儿?”

“嗯?”

“是何方妖魔?”

“止步妖!”

舒百灵兴许是今晚惨叫得多了,声音沙哑无比,透着股苍凉的味道,娓娓道来那止步妖的传说,竟是分外合拍。

“在荒凉的戈壁上,无数年来无数人往来,又有无数的人,埋骨葬身,再没能走出来。”

“生死由命,成败在天,偏偏有一种人,怎么都看不开。”

“他们跋涉到精疲力竭,困顿到萎靡在地,寒冷到相拥取暖,酷热到血液粘稠……,他们止步,他们倒下,他们坚持不住了。”

“这一停歇,就鼓不起气力,坐等死亡。”

“或是在死后,或是在弥留时候,他们发xiàn

,原来——

只要再往下挖上一尺,就出了水;

只要再走上片刻,就有遮蔽寒风的地方;

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走到了绿洲;

只要再多行两步,就出了戈壁……

他们,没有!

他们,止步在成功的前夕。”

不甘,不忿,不散的怨化成了妖魔,是为:

止步妖!

第四十五章 止步妖(下)

“不甘,不忿,于是乎,也不想其他人能走出去是吗?”

宁风坐在上风处,风裹挟着声音,声音里掺着风吟,显得飘飘忽忽,又难掩愤nù



舒百灵说完止步妖的传说,宁风和老刀把子,连带着舒百灵自己,便确定之前遭遇真是止步妖所为了。

寒风的夜里,熊熊的篝火,让旅人止步,有篝火犹如此,无篝火岂不更冷?凭着这一点,消磨人意志,最终让本能走出去的人,生生冻死在戈壁。

那些晒死者,遭遇当也相差仿佛吧。

这种荼毒生灵的方式,比起直截了当的杀戮,更加的残忍,只是复述其过程,就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滔天怨气,无可消解。

“自己不能坚持,就要让所有人也都止步不前?”

“如此心胸,这点志气,就是化成妖魔,亦是废物。”

宁风冷冷地做出评价,一旁的舒百灵和老刀把子神色复杂,不置可否。

经过刚刚的一幕,他们现在还惊魂未定呢,可一点都不觉得对方废呀。

“我听说过另外两个故事,与这止步妖有些许异同,结局却大不相同。”

宁风这句话说出来,舒百灵就来了兴致,凑过来道:“来,说说,说说,我们反正都要喘口气。”

一边说着,舒百灵一边望向东方天际,依然是蒙蒙亮,还没有破晓的意思。

他将畏惧夜路说成要喘口气,理直气壮,半点不好意思神色都没有。

宁风微微一笑,也不戳穿,悠悠地讲起了故事:

“有一个小女孩,名叫精卫,戏水海边,为海浪所卷。

她死后化作精卫鸟,一辈子都在衔取小石头扔进海里,誓要将汪洋填为桑田,以使后来人,不再遭与她一样的下场。”

“又有一个女子,生长在海边,死于海难,英灵不散,化作海豚,救助无数渔民,为海民奉为妈祖。”

“她们,都是神祇;止步妖,只是妖魔!”

宁风语气里面是满满的不屑,舒百灵他们默然,类似的遭遇,不同的做法,一为神祇,一为妖魔,对比鲜明。

“天亮了!”

“走吧。”

故事说完,宁风扶起韩二,迎着喷薄而出的朝阳走去。

舒百灵和老刀把子面面相觑了一下,慌忙跟上。

“等等我们啊~~~”

……

朝阳刚刚破出阴霾,升出沙漠的时候,温暖得好像母亲的怀抱。

只是个把时辰的差别,戈壁天空上毒辣辣的太阳就让人恨不得拿弓箭给它射下来。

宁风等人,汗流浃背。

与昨夜情况正好相反,痛苦程度却相差仿佛。

那会儿是骨髓都给冻成了冰,这下是血液都要为之沸腾。

宁风口干舌燥,意识一阵阵地模糊,与突然就忍耐不得寒冷一样,酷热也变得如此难以忍受。

“止步妖吗?”

宁风咬了咬牙,眼中都在冒着火光。

这光要是能化成实质,怕是不知dào

在哪里,犹自能影响到他们的止步妖都要被化成了灰烬。

“这条路我走过。”

老刀把子双手扶在膝盖上,汗刚刚滴落到沙地上,“嗤嗤嗤”地就蒸腾成了水雾。

“前面不远处,有一口涌泉,小小的绿洲,我们到那喝点水再走,实在是撑不住了。”

舒百灵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艰难地拖着腿就要往那边走。

要不是他的符实在不怎么靠谱,他都想再出点血,给自己来上一张,实在是旱得冒烟了。

“不用麻烦了。”

宁风声音也显得沙哑,一把拽住舒百灵,停下脚步,汗水汩汩而出,涌泉似的。

“我们有水。”

“嘭”的一声,书匮重重地落在地上,扬起黄沙蒙蒙地一片。

老刀把子,舒百灵,全都眼巴巴地望过来。听到有水,连韩二这个丢魂一般的人,眼珠子都开始转动。

宁风掀开笼在书匮上的布,伸手入内,刚掏出一羊皮袋子呢,舒百灵一把就抢了过去。

“咕噜噜”一顿喝,等羊皮袋子离口时候,他将袋口向下使劲儿地晃,那里艰难地滴落最后一滴水他都恨不得给舔了。

“这不够啊,我们还是……”

舒百灵话还没说完呢,就看到宁风一袋子接着一袋子地往外掏,每个人都有两袋。看这情况不是书匮里面没了,而是大家没手拿了。

“这是书匮还是百宝囊?”

舒百灵怔了一下,接着什么都不管了,咕噜噜又灌下两袋子,肚子都撑圆了,才发xiàn

宁风都开始把水往头上淋。

戈壁上珍贵的水源,在他手上简直就跟无穷无尽一样的。

“他不会在书匮里面塞了一口泉吧?”

舒百灵无语了,旋即就看到宁风走向韩二,轻声问道:“韩二,你喝出来了吗?这是你们家那口甘露井的水。”

“韩老汉,韩大都已经回家了,就等你了。”

一直如木头一样的韩二猛地大灌了一口水,忽有眼泪流下来,决堤不止。

“呼~”

宁风长出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他就怕现在的韩二只是行尸走肉,那样的话,他就是将韩二救回去又如何?

能感动,能泪流,那就还是人,还好,还好。

“书生就是蔫坏,欺负人傻了。”舒百灵摸着肚子,他实在是喝不下了,腹诽道:“这哪里是什么甘露井水,分明是不知dào

哪座灵山上的灵泉。”

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上下打量宁风,又看看书匮,若有所思,好像重新认识了一样。

“喝也喝够了,出发吧。”

宁风欣慰地拍拍泪流满脸的韩二,半点都没有骗人的愧疚,起身说道。

一路无话,当日上中天时候,宁风他们终于走出了一沉不变的戈壁,前面是甘露镇。

“总算……”

宁风目光闪烁了一下,压着步子,一行四人,缓缓而行。

韩二不论,老刀把子、舒百灵两人,各自沉默,出奇地没有表现出半点急迫,任凭宁风压着步子走,慢慢地挪。

片刻功夫,甘露镇口,往来镇民,映入眼帘。

“大丫。”

宁风忽然唤了一声,在镇口玩耍的一个小丫头蹦了起来。

“大哥哥~”

大丫旁边还有一个老太太,慈祥地坐在那里看着丫头玩耍。小丫头明显对这个请她吃糕点的大哥哥印象极好,雀跃地蹦起来,叽叽喳喳地跟着老太太说着什么。

宁风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大丫,去甘露坊,就说:韩二回来了。”

站在他身后的韩二浑身颤抖,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然而不断涌出的泪水,足以表现出其激动了。

小丫头清脆地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向着甘露坊方向去,一路过留下一路的笑声,引来一路的人。

书生入戈壁,救得韩二回。

这个消息,顷刻之间,插上翅膀,飞遍了甘露镇。

宁风回头,看着跟着他一路走过来的三人,背后是人渐汇集的镇口。

整个甘露镇,汇集而来镇民,俨然都成了一个布景,宁风在这个舞台上,登台唱戏。

“我必须得承认,我食言了。”

宁风声音轰然回荡,连镇口的喧哗声都掩盖不住。

在他对面,滚滚声浪迎面的三人齐齐抬头。

——韩二,舒百灵,老刀把子!

“我说了不让你活过昨日,还是让你活到了今天。”

“止步妖,做个了断吧!”

第四十六章 金符,光葬

“止步妖在我们中间?”

舒百灵唬得一跳,整个人向后面倒蹿出去,哧溜一下动作跟受惊的老鼠是一模一样地。

宁风那句话声音是那么大,哗啦啦地正在从镇子上涌出来的镇民们来了个急刹车,后面撞前面,前面狗啃泥。

不管是狼狈不堪,还是一嘴黄沙,全都惊骇无比地望过来。

目光聚焦在身负书匮的书生背影上。

“开玩笑的吧?”

一开始的震惊过后,这个疑问在很多人心中浮现出来。

“不可能吧?”

舒百灵左看看,右看看,韩二浑浑噩噩依然,老刀把子低着头,默不作声。

“难道……”

“是他?!”

他的目光移到老刀把子身上,打了一个寒颤,向着旁边小心翼翼地挪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好像生怕一不留神就惊动了什么似的。

宁风感到如芒在背的目光,满yì

地点了点头,将垂落在腿边的右手抬了起来。

这个时候,被他话惊得不行的舒百灵、镇民们才赫然发xiàn

他食指在放着白光,不住地变得明亮,好像点了一颗小太阳在指尖。

“咦?”

舒百灵、老刀把子,同时把目光集中到了一个地方。

在老刀把子的后腰位置,大片与宁风指尖相似的白光蓬勃而出,其最明亮处,隐约成一张符箓形状。

太阳金符!

舒百灵是从老刀把子的侧后方望过去,那还没什么,老刀把子呢?他竟然极其自然地将脑袋转过一百八十度,在后背上低头望下看。

“妈呀,观世音个如来佛,竟然真是他。”

舒百灵觉得自家裤裆有点湿漉漉,暖和和的,吓尿了。

他可是这货毗邻而坐了一整个晚上,互相扶持地走了大半个白天,一起喝酒一起喝水,除了放水没有一起外,其他时候都在一块儿啊。

要是在那里面随便选一个时间,老刀把子玩出这么一手狼顾的手段,张开血盆大口来这么一下,他脑袋还在不在了?

舒百灵伸手摸脖子,确定吃饭家伙还在,这才略微放下点心。

“什么时候?”

老刀把子伸手把脑袋正回来,沉着声音问道。

他想要举步向前,白光织成罗网,笼罩全身,竟是移半步不能。

“是了,那个时候……”

无论是老刀把子,不,是止步妖,还是舒百灵,脑子里闪过的景象都是同一个。

天蒙蒙亮,刚脱出虎口远离篝火时候,宁风突然说要方便,还说要两两一起,他没有带着韩二,也没有抓舒百灵,而是跟老刀把子一同的。

“竟然在那个时候就……”

舒百灵咽了一口唾沫,绝对对面那个全身都开始沐浴在白光当中的书生也有些像妖怪。

“竟然在那个时候就……”老刀把子一开口跟舒百灵心声没两样,似乎不敢置信似地摇着头,“知dào

了?”

不知dào

是不是错觉,自从被宁风指证出身份后,止步妖的每一个举动,在镇民也好,舒百灵也好kàn

来,都古怪得不行,就好像是……

舒百灵想起的是从胯下望过去时候,围坐在篝火旁的一个个冻死鬼,充满了阴森味道。

“我不知dào

。”

宁风摇头,摊手,“我就是这么一猜。”

“猜的?”

舒百灵险些将眼睛瞪出来,镇民中不少狗啃泥般的刚站起来呢,又给吓回去了。

“也不全是猜。”宁风微微一笑,道:“那天晚上,我带着韩二从胡杨林中出来时候,看到你掏酒出来,众人传递。”

“那时候,我就在想……”他还是在笑,只是笑容中没了暖意,显得冰冷无比,“那些不管是晒死的,还是冻死者,他们肚子里的沙子,哪里来的呢?”

“总不能是有人塞进去的吧?”

宁风说着说着,目光下移,落到了老刀把子腰间悬着的羊皮袋子上。

昨夜里,正是这个袋子里酒传过了一轮。

“呕~”

舒百灵脸色大变,捧着肚子就开始呕,哗啦啦地从他嘴巴里涌出来的——全是沙子。

不是他自己想吐,而是宁风一点破,就好像破去了什么法术般,他立kè

感觉到肚子里沉甸甸,怀着胎似的。

舒百灵吐得酣畅淋漓,惨不忍睹,止步妖和宁风都没有望向他一眼。

止步妖被点破身份后神色本就怪异,现在更是望之不似人类,他仿佛不敢置信般地问道:“就凭这你就确定了我的身份?”

“没有啊。”

宁风干脆地摇头。

“那你还……”止步妖伸手勾到身后,要去触碰那张金符,“嗤”的一声,烤肉般的香味传出来。

不仅仅是金符部位,不仅仅是触碰的手,止步妖全身上下都在嗤嗤有声,都在冒着烟,就好像——熟了。

“呕~”

舒百灵连滚带跑地望旁边挪,吐得更欢了。

宁风皱了皱鼻子,很诚恳地道:“猜错又无所谓,再揭下来就好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止步妖却突然暴怒,吼叫一声,迈步要向前。

只是一步,白光大作,如红日坠落沙漠,以止步妖为中心,亿万道白光迸发而出,若要将一切都净化。

镇口处,无数声惊呼声传来,镇民们刷刷刷地齐退数步。

只有宁风的声音,依然平静地传了出来:“一直到戈壁上,你说知dào

前面有绿洲,有泉眼,我才确定,你就是止步妖。”

“为~什~么~?”

止步妖不甘地,痛苦地叫声,从白光最炽处轰然传出。

“我一直在想,冻死者是因为意志被你影响而薄弱,畏惧寒冷而止步在篝火旁,最终生生冻死。

那晒死者呢?”

宁风不退反进,一步重重地向前踏出,声音随之朗朗而出,传入所有人耳中。

“在酷烈的太阳下,灼热沙漠上跋涉的旅人,看到有绿洲,上有甘泉,围坐避暑者,取水而饮。

在你恶毒的影响下,与寒夜围坐鬼火周围者有什么区别?因为畏惧而止步,最终活生生地曝晒至死。”

宁风所说的话,镇民们只是恍然大悟,还没有太深刻的感受,舒百灵则不然。

“还好他带了那么多的灵泉,不然……”

舒百灵想起那一幕,再捧着还没吐干净沙子的肚子,不寒而栗又庆幸无比。

想也知dào

,所谓的泉水,一定又是沙子。

真到那地方去,喝一肚子沙子,现在不晒死也涨死了。

“老二……老二你快过来。”

这边正在剑拔弩张呢,一个焦急沙哑的声音,从镇口方向传过来。

是韩大。

他大跨步地跑出来,浑然忘记了这边还有一个妖怪,只是想接回为之痛哭了一夜最后亲人的兄弟。

“……哥……哥~~”

韩二全身上下都在颤抖,艰难地吐出一声后,仿佛什么膜被捅破了一样,大叫着,拔腿就跑,迎着自己兄长去。

舒百灵也想跑,没吐干净起不来。

对此,无论是宁风,还是止步妖,都没有望向一眼。

全身上下不住传来烤肉声音的止步妖,死死地盯着宁风,嘶声道:“你忍到现在,就为了这个?”

他伸手一指,方向正是抱在一起,一同痛哭,一并往回跑的韩家兄弟。

“你就是想让我看到,我要杀死的人,你最终把他救回去了?”

“还是想要那些人看到,我这个妖怪已经被降服了?”

止步妖吼叫声夹杂着痛苦,又有不尽的不甘心,仿佛听不到答案他死不瞑目一样。

他是真要死不瞑目了。

宁风依然是一副诚恳模样,耸耸肩膀,道:“没有呀,我只是为了出风头,你想多了。”

这话他声音不高,也就是他自己,止步妖,外加舒百灵听得到。

且不提舒百灵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压根不信好不,止步妖是愤nù

到不成,怒吼道:“你耍我。”

“吼~”

怒火似乎真能提升力量,激发潜力,止步妖吼叫着,原本老刀把子的躯壳忽然炸开,一个黑漆漆人形从其中钻了出来。

“啊~”

舒百灵吓得把脑袋一埋,妥妥的鸵鸟。

一直到把脑袋埋入沙子里那一刻,他心里面还在嘀咕: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忍到现在?什么出风头明显是骗人的,书生就是奸猾云云。

宁风要是听到这心声,非得叫冤枉,说真话没人信了都。

不过他显然不会读心术,心思也不在那里。

止步妖现出真身后,宁风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饶有兴致。

躯体像是人,只是多了一条足足比人还长的尾巴,天知dào

是怎么塞进去老刀把子躯壳的。它的两只手如利爪,比起常人的腿还要长,嘴巴裂开一根根倒三角形的尖牙缝里滴落涎水,落在沙地上嗤嗤有声。

看这样子,无论是一扑,还是尾巴一甩,宁风连跑都来不及。

无数声担忧惊呼从镇口那头传来,唯独面对暴怒现出原型止步妖的宁风沉稳如山,他还有闲工夫叹了口气,道:

“要是生气有用,那还要修liàn

干嘛?”

他将右手高高举起,重重挥落,轻叱一声:

“疾!”

“刷”地一声,一个金色的符箓形状光影,自止步妖黑漆漆原型的后腰部分浮现出来,飞速涨大,恰好到将它整个人都笼罩其中大小。

下一刻,“嗤嗤嗤嗤~~”无数道如利箭般的光线从止步妖体内迸发出来,其密集,其光亮,犹如一颗太阳在那里蓬勃而出。

“吼~”

止步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吼叫,连一个眨眼功夫都没有能支撑过去,净化在这无尽太阳神光当中。

是为:光葬!

宁风微微一笑,摊了摊手,摇头自语:“你以为蜕个皮就有用吗?天真。”

他徐徐地转身,当正面镇口云集的镇民时候,身上书生袍沐浴已经在无尽神光当中蜕变成华丽的太阳法袍。

片刻的压抑,下一刻爆fā

出来的是无尽欢呼声音,献给傲然而立,如煌煌大日般的男子。

没有人注意到,宁风露出了幸福无比的笑容。

因为,众目睽睽,欢声雷动,九窍石剧烈地震动起来,如饥,似渴,若雀跃。

第四十七章 善亦有瘾,一池金波

“恩公!”

“恩公在上,请受我们阖家一拜。”

韩大、韩二、韩幼娘,韩家仅剩下的三人彼此搀扶,在宁风面前大礼参拜。

他们将脑袋扣入黄沙里,情不自禁地痛哭流涕。

一家三口,尽数摇摇欲坠,精神恍惚,气色暗淡,在感谢同时也将这一段时间的积郁尽数宣泄了出来。

看到险些破败,死伤殆尽的一家人跪在自己面前,宁风先是觉得所做的一切都有了价值,继而有些窘迫,连忙要将他们搀扶起来。

韩家三口不起,硬是在镇上所有人面前,三次跪拜,次次叩首入黄沙。

宁风阻止不了只能受了这个礼。

他算是看出来了,要是不受他们的礼节,这淳朴一家子怕是连安心都不能够。

窘迫之余,宁风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除了天云子师尊安排的历练,不计出风头所得之金水,只是单纯地降妖除魔,单纯地帮zhù

水深火热者脱离苦海,这种感觉其实也蛮好。

“怪不得有人一辈子除魔卫道,乐此不疲,敢情做这种事情是有瘾头的。”

宁风一边想着,一边终于将韩家三口子给搀扶起来了。

“恩公,我们没有什么能报答的……”

韩大一个憨厚汉子,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把脑袋再埋进沙子里,一脸羞愧无地。

“其实有的……”

宁风帮他拍拍身上黄沙,这会儿镇民们看妖魔伏诛,除魔英雄在此,也都汇聚了过来,恰好听到这句话,无不一怔。

有那机灵的镇上宿老,开始琢磨着全镇子上下摊派些银钱下去,收上来说不准也可观,想来大家不介yì

出这个银钱。

宁风当然不是要钱。

他的下文立kè

就出来了,笑着说道:“不知dào

你们甘露坊最好的甘露绿玉糕可还有吗?”

“啥?”

不管是聚龙过来镇民,韩家三口子,还是刚刚确定没危险把鸵鸟脑袋拔出来的舒百灵,有一个算一个都有掏耳朵的冲动。

“有……”

韩大连连点头,不明所以。

“那就给我来些。”宁风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神色,接着道:“我师尊他老人家好这一口。”

韩家三人面面相觑,还能说啥?

韩大应承下来后,觉得好像这样还有些不够诚意,木讷汉子不会说话,掉头就往家里一溜烟地跑去。

他要去做什么,自是不言自明。

宁风想要喊住说不用着急,他还要在镇上呆一晚上呢都没来得及,只能心中暖暖地,摇头而笑了。

正笑着呢,一个沙子不住往下抖落,最上面还趴着一只弄不清楚情况蝎子的脑袋,从旁边冒了出来。

宁风定睛一看,才认出是舒百灵。

舒百灵信手把张牙舞爪的蝎子从脑袋上摘下来往旁边一扔,谄笑道:“宁兄弟,老神仙还好这口呢?啧啧啧。”

宁风上下打量他一眼,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这舒百灵态度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没搭这话,舒百灵也不觉窘迫,又往前凑着,腆着脸问道:“宁兄弟你看这止步妖也除了,你什么时候出发离开甘露镇?”

“咦?”

他问这个干嘛?宁风有些奇怪,还是老实地答道:“不知dào

。”

“呃,不知dào

?”舒百灵这回笑不下去,抓耳挠腮,“这怎么会不知dào

,能不知dào

呢?”

宁风摊摊手,表示他也无可奈何。

他是真不知dào



甘露坊糕点,这个线索指向的止步妖已经伏诛,然后呢?

宁风用脚丫子想也知dào

,天云子目的不可能是让他除了个妖,接着徒步走回天都山太阳神宫吧?

一辈子时间能不能走过那一长虹跨越的空间,宁风心里面都没有数。

“五张金符,不可能是单纯为止步妖而准bèi

。”

“如此妖物,祸人心神为主,战力不过尔尔,用上一张,已是浪费。”

宁风有些心疼为求万一用掉的金符,隐约有了猜测:“五张太阳金符,我这回要面对的,估计是五种妖物。”

“这有些不好办啊。”

他琢磨了一下,才发xiàn

甘露镇外戈壁上止步妖魔,兴许只是这一回的开胃菜罢了。

后面更大难点是,宁风如何确保利用好五张金符,将所有妖魔尽数消灭。

不然要是提前用光了符箓,面对妖魔抓了瞎,被追得满山跑,这人就丢得大了,天云子估摸着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幸好,幸好。”

宁风最庆幸的是斩杀止步妖时候,它实在是死得太快,不然还没有想通这一点的宁风,搞不好会多用上几张,放上一个大大的光葬烟火,让风头出得更足一点。

那样的话,妥妥的呜呼哀哉啊。

宁风忍不住抬起手,拿手背擦了擦额头,冷汗都下来了。

“其实……”

舒百灵的脑袋冒进视线,好像是三寸丁的身材一下子长高了。

宁风唬得一跳,退了半步才看清楚,敢情这老小子是掂起了脚尖这才闯入了视线。

“我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走。”

舒百灵在脸上堆出悲哀之色,手背在眼睛上抹过来,抹过去,可怜手上都是沙子,眼皮都给磨破了还没抹出眼泪来。

“想我舒百灵一辈子学贯百家,无所不通;行遍南北,无有不至,如今年过半百,一无所成,还漂泊不定,是一个无根的人呐。”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使劲儿地睁着揉得通红犹自干巴巴的眼睛偷看宁风反应。

宁风能有什么反应?

真要说的话,顶了天就是学贯百家这个说法有待商榷,至少戏曲家就没学好,看这表演业余的。

宁风没能弄清这老小子意图,暂时也没兴趣跟他磨蹭,呼啦啦镇民围上了各种感谢都快把他淹没了。

戈壁上淳朴小镇子,就是那些常年背着刀的刀客都说不出几句囫囵的感谢话来,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句,个中诚意却是不容抹杀的。

宁风耐着性子,受着窘迫接着,忽然觉得衣服下摆被拽了拽。

他低头看,入目就是一个双丫髻,然后是一张红扑扑苹果般的小脸蛋。

“是大丫啊。”

宁风蹲下来,脸上露出干净笑容,捏了捏这小丫头脸蛋,笑道:“小丫头干嘛拽我?想要糕点了吗?”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声对不住,师尊你老人家少吃两口没事吧?就准bèi

把等等韩大专程送来的绿玉糕跟小丫头分润分润。

不曾想,小丫头咽了口唾沫,接着坚决地抵御住了糕点**,蹭过来在宁风耳边小声说道:

“大哥哥,晚上大丫来找你。”

“呃~”

宁风眨了眨眼睛,看着小丫头一脸小大人般的正色,有点反应不过来。

当然,要是这小丫头年纪再大个十岁什么的,他说不准会会错意,这怪不得宁风,没看到镇上还没出阁的丫头们一个个满脸桃花地望过来嘛。

现在嘛,宁风会错意是没有,好奇心倒起来了,拍拍小丫头脑袋,道:“好,晚上大哥哥等你。”

这小丫头能有什么事?宁风好笑之余,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大丫还有点不放心样子,估摸着要说出我们拉钩上吊之类的话来,还没来得及呢,一个慈祥苍老声音传来:

“孙女,回家了。”

小丫头瘪着嘴,跟宁风挥手告别,便被那远远时候宁风就看到过的老太太给领走了。

临走的时候,老太太还慈祥地对着宁风笑,很有修养的老人家。

宁风这头刚跟小丫头告了别,那边气喘吁吁,上半身全湿了一身汗的韩大就跑了回来。

片刻功夫,镇子这头到那头,手捧着他们韩家的一片心意……

……

“总算……”

甘露镇上最大客栈的最好房间里,宁风今天不知dào

第几次擦汗了。

玉盘挂在天宇,竟是入夜了。

一直到这会儿,他才把热情的镇民们送走,得了清静。

“是时候看看这回的收获了。”

宁风原本还想等着小丫头前来,现在看没有动静,心痒难耐顿时就忍不住了。

“反正用不了多少时间。”

他一转念,手掌翻过,淡紫色的九窍石就出现在掌心。

刚要沉入心神,进去里面呢,宁风轻咦一声,在上面发xiàn

异状。

九窍石的九个孔窍里,有一个在泛着淡淡的金光。

金光极淡,若不是月华如水,一灯如豆,柔和全不扎眼,他还发xiàn

不了。

“难道……”

宁风觉得心跳都快了一倍,连眨眼功夫都不想耽搁,心神沉入其间。

下一刻,熟悉的九窍石境,出现在他眼前。

“哈哈哈~!~”

宁风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就忍不住在笑,大笑,笑得一池金水,涟漪震荡。

池子,满了。

第四十八章 止步不尽,身边就有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宁风喜滋滋地趴在池子边上,想着上一次看到一池尽满是在什么时候。

“是了,是铸就第一截太阳骨,入门太阳法的时候。”

“那种感觉……”

宁风不由得闭上眼睛,回味无穷表情。

稍顷,他睁开眼睛,脸上就是犹豫之色:“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

宁风觉得好像有七八只猴子,把他的心当成桃子一样,使劲儿地挠着,心痒难耐有没有。

“忍了!”

“一定忍住!”

宁风几乎是用咬牙切齿的决心,方才狠狠地别过头去,不去看一池金波荡漾。

“我既已铸就第一截太阳骨,后面无非是循序渐进的事情,再说一步比一步为难,这一池的金水,也未必能够令我更进一步。”

“忍了,耐住,存下。”

宁风眼睛都在冒着金光,又生生地忍了下去。

反正这地方没人,他也不用怕人笑容,生生屁股着地,赚了一百八十度圈儿,从正对金池,到屁股对之,来个眼不见为净。

“等第二个,第二个金池。”

宁风拳头都握起来了,方才坚定了心思。

“这回在外历练,便全心完成师尊安排下来的任务,不分心神,当然,风头是要出的。”

宁风掰着指头在算,“等我回到天云峰,多的不敢说,两池,总有吧?”

“到了那个时候……”

他已经可以想到以两池为消耗,他的太阳法,或是开始的练气期修行,可以突飞猛进到什么地步?

“到时,一定能让所有人大吃一惊,顺带再出一个大风头。”

“嗯,就这么决定了。”

宁风霍地站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步踏出了九窍石境。

不为别的,再呆下去受不了**……

“呼~”

盘坐在床上的宁风睁开眼睛,接着如避蛇蝎般将九窍石收好,就差学着舒百灵来句“观世音个如来佛”佛号来清心了。

想到舒百灵,宁风就有些好笑,这厮从哪里学来这句话,也不怕菩萨跟佛陀被强扯下去气不过,一指头摁死他?

“哒哒哒~”

突然,有个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敲门声传了进来。

宁风一听敲门声传来的位置,顶天就在他大腿高低,哪里还不明白来的是谁?

不知dào

为什么,想到大丫小嘴巴里面塞满了糕点呜呜呜,还有一手兜着衣服糕点,一手挥舞着告别的样子,笑容就不自觉地爬上他脸庞。

宁风开门,进来的果然是大丫。

她贼忒兮兮地钻进来,“啪”地一声掩上门,小手拍着胸膛,长出一口气的样子。

看着小丫头做贼似的,宁风又忍不住想笑,揉着她脑袋问道:“怎么啦,小丫头你找大哥哥有什么事吗?”

大丫扭着头,摆脱魔掌,好像在生气大哥哥弄乱了她发型撅起了嘴巴。

小丫头脸蛋圆滚滚跟包子似的,生起气来一点威势都没有,宁风没忍住,又多揉了几下。

“大哥哥。”

大丫看逃不了,索性就不挣扎了,神mì

兮兮地道:“你会法术的是吧?”

宁风点头,这是真话,虽然还很菜。

“你会打妖怪的哦。”大丫挥舞着莲藕般的胳膊,加强着说服力,“人家看到了。”

“嗯!”

宁风配合地重重点头。

大丫立kè

放心了,凑过来,小声地道:“大哥哥,我奶奶可能遇到妖怪了,你会帮我吗?”

“妖怪?”

宁风收起了原本玩笑心思,凝神问道:“什么情况,大丫你说来听听。”

大丫摇着小脑袋如拨浪鼓,道:“大丫也不知dào

呢,奶奶从县里面回来,都跟大丫睡呢,天天做梦,喊妖怪,妖怪,把人家都吵醒了呢。”

她抱住宁风的胳膊,用撒娇、恳求的语气道:“明天奶奶就要跟卖东西的队回县城去了,大哥哥你要救救她,大丫不要让奶奶被妖怪吃掉。”

说到最后,小丫头声音都带出了哭腔:“最多,最多,大丫以后不闹着吃糕糕了。”

宁风听到这里,眼睛一点一点地在发亮,嘴角甚至弯出了一个笑容。幸好双方身高有差,不然小丫头看到他这表情,就是年纪小也会觉得所托非人吧。

“线索来了。”

宁风心想:“就是没有大丫,估计也会有其他的方式,我能知dào

这个事情。”

“我就知dào

,师尊那等人物,布置下的局想挣脱都不容易,别说找不到线索了。”

心情大好之下,宁风对着小丫头诸般许诺,终于把她哄得破涕为笑。

小丫头小归小,一晚上呆他房间也不是事,见哄开心了,宁风就送着大丫出门。

出得房门,大丫小大人似地不放心,各种交代,只是年纪实在还小,翻来覆去,就那点东西,听得宁风耳朵都要生出茧子来了。

“啊~”

两人刚走出去呢,大丫惊呼一声,紧接着捂住嘴巴,垂头丧气地走过去。

前面,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先是瞪了小丫头一眼,继而又对宁风福了一福,依然是修养十足的老人家样子。

既然小丫头的奶奶出现了,宁风乐得不用送到家,远远告别。

借着月光,宁风隐约能看到老太太收拾得很整齐的脸上,有抹不去的疲惫,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得心里难受夜不能寐般。

“看来果然有问题。”

宁风目送着祖孙两人离去,走得远了还能看到老太太低头说着什么,小丫头垂着脑袋一副听训的样子,不由莞尔。

等她们走出视线范围了,宁风看到一个贼头贼脑的人冒出来,冲着他挥挥手,又哧溜一声没了影子。

“舒百灵……”

宁风眨了眨眼睛,“他想干嘛?”

他看得真真的,这老小子冒出来的地方不是别的,就在窗台下面。

舒百灵临去挥手时候那个奸计得逞,且等消息的表情,不用想也知dào

刚刚他跟小丫头的对话,决计一个字不少地被他听去了。

“管他的,明天就知dào

了。”

宁风没想明白,只能作罢了,摇着头回到房间。

一夜无话。

第二天,当他打开房间,睡眼惺忪时候,舒百灵又跟鬼一样冒出来。

宁风吓得一跳,尤其是看到舒百灵眼睛红得跟兔子明显一晚上没睡,脑袋乱成鸡窝不知dào

钻了多少地方时候,险些以为遇到了妖怪,一张金符好悬就贴了过去。

舒百灵凑过来,一阵叽里咕噜,宁风神色一点一点变化,最后看他的目光都完全不同了。

“竟然是这样吗?”

宁风此刻露出来的表情,跟那晚在篝火旁,看到舒百灵出现然后背后掉落符纸一张相差仿佛,总结起来四个字:刮目相看。

“边走边说。”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转眼出了客栈,径直往镇西头去。

还没走到镇口呢,宁风跟舒百灵就交流完了。

原来,大丫的奶奶是常年在县城里呆着,即便是在县城,她老人家也是最出名的稳婆之一,最擅长照顾怀了孕的女人。

从女子怀孕,到最后生产接生,老太太都是行家里手,怪不得慈眉善目得厉害,兴许是接引得太多新生命,也救了太多难缠的母子,积了功德故。

她老人家这回据说是不知dào

什么原因受了惊吓,这才回转回镇上。

这呆了没几天,又被县里面雇主人家唤了回去,这才临时决定今天早上成行。

“原来是这样。”

宁风看着前面镇口,尤其是镇口收拾妥当,正要启程的商队,综合之前的内容,对舒百灵一个晚上竟然能把事情打听得如此清楚,不由得大为佩服。

同时,他也明白了天云子的安排是什么了。

想来,宁风如果没有能认识大丫,又没有舒百灵这等“能人”相助,凭着舒百灵一个晚上就能打听出来足以证明这个事情怕是早就流传开来了。

即便是他今天没有赶上商队,回头听到消息,一样会赶过去,没有什么区别。

宁风一边想着,一边往镇口去,对面老太太和前来送别的大丫都看到他,大丫蹦起来,欢叫着,挥手着,接着被疑似其母的女子一巴掌打在脑袋上,老实了。

走了两步,宁风发xiàn

舒百灵退后半步紧紧地跟在他身后,跟屁虫似的,奇怪地问道:“你跟来干嘛?”

舒百灵一怔,紧接着跟死了老娘似的,哭丧着脸道:“那啥,老舒我是无根之飘萍,无源之流水,飘到哪里,流到哪里,说不定就死在了哪里……”

“说重点……”

宁风深吸了一口气,才忍耐住没去捂他嘴巴,当然,那一口烂黄牙也是重yào

因素。

“去哪里不是去,不如跟着宁兄弟走走,看看兄弟英姿呀。”舒百灵胸膛一挺,补充道:“再说我老舒学贯百家,无所不通,还是有用的。”

说到最后,那个可怜巴巴,就好像一只老猫在摇着尾巴。

“擦~”

宁风又有擦汗的冲动了,摇摇头,继xù

走。

舒百灵嘴巴立kè

咧开笑了,这不就是默许嘛,他懂。

以宁风在甘露镇的声望,与商队同行自然没有问题,老太太依然是远远地行礼,只是目光有些深邃,慈祥的脸上带着歉意,似乎猜到了什么。

闲话不提,宁风、舒百灵两人,跟随着商队,辞别了送行者,向着县城方向去。

沐浴在一点都不毒辣的晨光下,很快甘露镇就成了渐渐变小的布景,再走上盏差功夫,怕是看见都不能够了。

宁风若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正看到镇子沐浴朝阳晨光,如被镀上了一层金边,跟他初来时候凄风苦雨完全是两个模样。

“幸好有宁兄弟你除去了止步妖,甘露镇才能这样。”

舒百灵有感而发,天地良心,这回是真话。

宁风看了他一眼,又深深地凝望了甘露镇一眼,感慨地道:“止步妖,是除不完的。”

“自身止步在成功的边缘,不甘、不忿、不思己过,反而要让所有人都跟他们一样止步不前者,会一直出现。”

“兴许,它们会在其他的地方,换上其他的名字,不叫止步妖,而是:老成、持重、睿智、谨慎……”

“无数个面目,改不了本质,止步妖是除不尽的,或许你我的身边就有。”

一番话后,宁风沉默,舒百灵沉默,各自想着心事,随着商队向着远方的县城去。

第四十九章 错看与怜悯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总算……到了。”

宁风从马车上下来,脸色有些难看。

他刚刚在甘露镇上出了一个大风头,商队方面客客气气,各种特殊待遇,这才有得马车坐。

整个商队里,寥寥几人有这待遇罢了,除了商家自己以及宁风,就剩下两个人:一个是老太太,一个是死皮赖脸非蹭上宁风马车的舒百灵。

“呕~”

宁风干呕两声,望向身后马车目光真是怎么看怎么像看一堆柴火,恨不得劈了烧一般。

三天时间,各种颠簸,各种折腾,他算是知dào

在古代社会里面,所谓行万里路到底是多么地艰难。

一开始时候,宁风还在思念上辈子各种轮胎各种避震的车子,到得后来,他颠簸得狠了,咬牙切齿发狠,必须要学会飞行。

不说如天云子师尊一记化虹万里,不提剑仙出入青冥朝游北海暮沧溟,至少能代个步不是?

宁风干呕了数声,这才有点缓过气来,脸色恢复几分红润。跟他正相反,紧随其后下来的舒百灵打着哈欠,精神焕发,一脸睡得好饱。

看着他的样子,宁风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几日忍得难受而不是睡过去的,这厮一路跟打雷似的打鼾绝对脱不了干系。

舒百灵搞不好鼻子也是属老鼠的,看宁风脸色立kè

知dào

风不对,原本要上来溜须拍马帮抚胸口的手连忙放下,作左顾右盼状。

“宁兄弟你看。”

他跟发xiàn

了新天地似的,冲着侧前方一指。

宁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知这老小子在转移话题,还是循着他所指望去。

那个方向,老太太从马车上下来,满脸为难之色,深吸一口气,冲着他们走过来。

宁风神色一振,身上难受劲儿一下就过去了。

过去的三天里,同在一个商队中,他不是没有想过去接触一下老太太,了解下情况。

不曾想,老太太的态度却跟他想象的大不相同。

前面一两天是躲着他,整天躲在马车里面,压根没有冒头的意思。最后一天好上一些,也只是掀开帘子露个头。

在这一天里,她不是没有跟宁风视线对上过,每一次她都是极其有修养地欠身,歉笑,慈祥脸上时常闪过挣扎之色,似乎有什么事难以决断。

“这下可以知dào

目标了吧?”

宁风刚如此想着呢,老太太就走到了面前,隔着数尺距离停下。

她打扮得干净清爽,一个老人家没有半点邋遢随意,花白头发梳理整齐,朴素衣服上连一个褶皱都看不到。

惟独老太太神色,比起前几日,愈加憔悴了。

“老妇夫家姓李,也没有个称呼,他们都叫老妇李氏。”

老太太先自我介shào

了一下,然后歉疚地道:“老妇知dào

大丫找宁先生说过一些事情,其实是小孩子不懂事,劳动先生辛苦数日,白跑一趟,老妇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了。”

这什么情况?

宁风愕然,跟想象的未免差太远了吧?

舒百灵在后面忍不住,插口问道:“李老夫人不是在县里面受了惊吓,这才返回去修养的吗?”

“到底是什么惊吓?”

他伸手往县城方向指了指。

这会儿,夕阳西下,晚照移出县城,落向商队所在地方。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整个县城恍若一头蹲伏在地上的凶兽,城门则是大张着的巨口,随时可能把所有人一口吞下去。

“没~没有。”

老妇人一辈子没说过什么慌,有点慌张地闪开宁风目光,小声地道:“那是老妇老眼昏花,看得差了。”

她有些窘迫,觉得对面年轻书生目光好像能把什么都给看得透透的,纵然一把年纪,李氏还是觉得有些应付不来,忙道:“总之对不住宁先生了,老妇告退。”

“是这样吗?”

宁风洒然一笑,挥手止住了还要再说的舒百灵,不在意地道:“老夫人言重了,在下本就要往县城一行,不过同路罢了。”

李氏闻言放心了一些,歉然一笑,冲着两人又是一礼,这才慌慌张张地离去。

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看着她在城门口被一个看上去三十许人,衣着不错料子的男子接上另外一辆马车,入了城门,宁风和舒百灵才收回了目光。

“老舒,你信吗?”

宁风摇头,失笑,突然开口。

“我看着像棒槌?”舒百灵连翻白眼,脖子都梗起来了,就好像在说:你可以侮辱我的容貌,不可以侮辱我的智商。

“哦,那你怎么看?”

宁风哈哈一笑,状似随意地问着。一边说话,他还一边遥遥地冲着忙碌着进城的商队管事抱拳行礼,告别。

虽然这路上的体验着实不怎么好,但总是一番盛情,不能连礼数都失了。

“嘿嘿。”舒百灵等着宁风施完礼,迈步向着县城去,这才冷笑几声,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我哪天要是去买烧饼,正付钱呢,包得严严实实,味道香喷喷的烧饼被旁边一个孕妇给顺走了,我肯定破口大骂。”

“然后呢?”宁风依然是一副有听没有见的样子,随口应对。

舒百灵无奈,紧赶两步跟上,继xù

道:“我正骂得痛快呢,要是有人要扯那孕妇见官,我肯定改口说烧饼是我送的。”

“就这么回事。”

宁风脚步一顿,上下打量舒百灵一眼,摇摇头道:“没看出来啊,老舒你还是个善心人。”

舒百灵就跟吃了人参果似的,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冒着一个“爽”字,就差翘尾巴了。

“你的比方打得很好,怜悯啊。”

宁风还在摇头,心中完全认可舒百灵判断。

李氏早先的惊吓是真的,回去甘露镇养病是假躲避为真,没几天又要回县城,这就是动了恻隐了,等想到随行的是会降魔伏妖之“宁先生”,那就彻底变成了怜悯。

于是乎,就有了前面的“看得差了”。

什么情况下,能让李老夫人生出怜悯之心,不忍心“妖”被降服呢?联想下老夫人赖以为生的手段,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说话间,宁风和舒百灵过城门,入得县城。

县城称不上繁华,不过比起甘露镇自然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足够供两辆马车并行的道路,林立的铺子之类,所在多有。

两人寻了一处小铺子坐下,舒百灵很自觉地张罗了一下吃食酒水,然后也不坐下,凑过来道:“宁兄弟,那老舒我先去打探打探?”

“有劳。”

宁风举杯,舒百灵笑得咧开嘴巴,拍着胸脯说“在我在我”,“去去就回”,一溜烟儿就没了影子。

“这个舒百灵……”

宁风缓缓饮尽杯中酒,还是有些看不透,弄不明白这老小子目的何在,殷勤如此,不过不能否认,他还挺有用。

宁风丝毫不怀疑,舒百灵此去,用不了一盏茶功夫,李氏想要维护的“人”,就会跟被扒光似的摊开在面前。

线索实在是,太明显。

果然,宁风随意地夹了几筷子,抿了两口浊酒,舒百灵就跟小旋风似地冲了回来。他浑身上下带着一股热气,哧溜一声先把面前的酒水干了,脸上带出得yì

之色,把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先前城门口,接走老妇人的就是她雇主,在县城中一家商行当个不大不小管事的木离。

木离从十三岁当学徒,再到伙计,一路到现在管事,慢慢地三十几岁人了,总算混出了模样,在县城中一处不大不小宅子,去年还娶了媳妇。

正是木离某次偶遇,砰然心动,爱之如宝贝的媳妇儿怀孕了,他才请了李老夫人专门看顾。

“这么说就是他们喽?”

宁风微微一笑,眼中却带出冷意。

舒百灵完全能理解,这哪里是“他们”,分明是“她”,那个木夫人相当之可疑。

有了舒百灵,果然省事无数,两人会过帐,舒百灵立kè

头前带路,那个熟悉劲儿,就好像他是县城里土生土长大的一样。

宁风乐得清闲,连木家具体位置都不问,一路看着黄昏县城里气象,悠然地跟着走就是了。

“咦?”

他突然止步,前面舒百灵没刹住车又溜出去小一丈距离这才反应过来,疑惑地返过身问道:“宁兄弟,怎么……”

舒百灵话还没问完呢,顺着宁风目光望过去,立kè

知dào

他止步的原因了。

街角处,有一个问卦摊子,摊子前坐着一个假模假样的道士。

这个问卦摊子也没有挂上什么“十卦九不准”之类东西,老老实实四个字:铁口神算。

关键不在这个摊子,而是在摊前晃悠的那个人。

很眼熟,不能更眼熟了,不就是在城门口接走李老夫人不久的木离吗?

这个眼看就要当父亲的男人,一脸愁苦,一脸犹疑不决,在那摊子前左三圈,右三圈的,时不时地偷眼去看道士,等道士望过来或者有人经过时候,又装作路过样子目不斜视。

他这个样子,有眼睛的人都知dào

他是想问卦,又犹疑,没看那摊位主人正襟危坐,摆出仙风道骨状都半天了吗?就等他自动上钩呢。

等了又等,宁风他们两个站住看都有几十个呼吸时间了,道士觉得腰酸背痛,准bèi

不扮清高神仙开口揽生意了,却见得木离一咬牙,一跺脚,走了。

这就……走了……

道士“哎呦”一声,怎个悔且不提他,只说宁风两人互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蹊跷”两个字来,连忙快步跟上。

距离不远处,就是木家宅子。

宁风和舒百灵尾随木离赶到的时候,宅子前传来“嘭嘭嘭”的声音,有几个衙役打扮着正拿着铁尺敲打着门。

“好像有情况。”

“看来来得正是时候嘛。”

宁风神色一动,悄无声息地跟上神色大变,慌忙跑上去喝问阻止的木离。

第五十章 木夫人,破庙夜

“你们干什么?”

木离慌张张地冲到自家门前,大声地喝问。

当着管事的人,习惯了八面玲珑,衙门里面的爷爷更是向来要客气,只是想起里面怀胎九个月有余,眼看就要生产的夫人,木离什么都不顾了。

若不是两个捕快退开得快,他搞不好要拿胳膊去挡铁尺了。

“木管事是吧?”

两个捕快中老成一些的那个,抬手止住年轻一些捕快到口的喝问,温声道:“敝姓徐,是城中捕头,来找木管事有些事询问一下。”

木离胸膛剧烈起伏着,刚刚把他吓得够呛,冲着徐捕头行了一个礼,就要慌忙先开门。

不等他掏出钥匙呢,“嘎吱”一声,门打开了。

门开的一瞬间,宁风的目光瞬间为之一凝。

从门中走出来两个妇人,老的自是李老夫人,她扶着那个便是木夫人了。

只见得木夫人捧着即将临盆的大肚子,素面朝天却依然清秀可人,脸上还挂着亲切笑容,仿佛是来迎接自家夫君一样。

“这是妖?”

舒百灵直接脱口而出,宁风脑子里浮现出来的也是这三个字。

木夫人容貌清秀,气质干净得如莲花一般,笑容中带着一股宁静味道,抚摸着肚皮手势柔和,如同在爱抚着沉睡的孩子。

这种一眼看去就能让人平静下来,心生安宁、港湾感觉的女子,会是妖魔?

那一头,木离看到自家夫人出来,上前一步搀扶住,上下打量好像在看她有没有事,等到全然看不出异样来,他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木夫人怯生生地看了两个捕快一眼,道:“奴家最近嗜睡,刚听到响动以为是夫君回来,故出来迎接,不知他们是?”

“没事没事。”

木离先安慰了一下夫人,转过身来,面对徐捕头他们,脸上挤出笑容,礼貌地问道:“两位差爷,可是有什么事情?”

“要不先进来舍下奉茶?”

确认了自家夫人没受到惊吓,木离商家管事的本能立kè

上来了,前后态度完全不同。

“奉茶就不必了。”

徐捕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木夫人,毕竟是老捕快,见多了各种穷凶恶极,那目光如刀,登时看得木夫人瑟缩了一下,切切地缩到后面。

刚刚她由自家夫君扶着,李老夫人理所当然地退到了里面去。

她的角度还看不到宁风和舒百灵凑过来,就在不远的地方,将木府外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地。

“其实我们来,主要是有一起命案,要询问一下……尊夫人。”

徐捕头说到后半句,话锋一转,目光如箭,直指重点。

“命案?”

木离先是吓了一跳,普通人听到命案哪里有不怕的,紧接着脸色大变,喊道:“徐捕头,你们别信口雌黄,我家夫人娇娇弱弱的,如何杀得了人?”

他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面对徐捕头冷厉目光,年轻捕快脸上怒容,底气不足地道:“我与你们刑房的李司吏有些交情,你们莫要想抓人顶罪,李……李司吏会帮我出头的。”

木离的色厉内荏哪里能瞒得过徐捕头这样老捕快的火眼金睛?他一听就知dào

,这个木离跟李司吏顶天就是一起吃过饭的交情,对方记不得有这么一号人还得两说呢。

不过他倒不是来抓包顶嘴的,没人会抓这种娇柔少妇去顶命案,他就是敢做,也得有人信才成。

徐捕头再次阻止了冲动的年轻捕快,摇头道:“木管事误会了,徐某可没说尊夫人是凶手。”

木离稍稍放心,又有些不信,狐疑地看着徐捕头。

徐捕头目光越过木离,径直盯着木夫人,沉声道:“事实上,凶手昨天就到衙门里自首了。”

“呃~”

木离看不出徐捕头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愈发狐疑,凶手都自首了,那还问什么?画个押,秋后问斩不就完了吗?

别说是他了,就是在一旁听得认真的宁风和舒百灵都面面相觑,弄不懂徐捕头壶里卖的什么药。

徐捕头不用想也知dào

木离他们想法,依然不顾礼法地盯视着木夫人,口中不停,娓娓道来那个凶犯自首后说出来的事情……

……

八个月前的一天下午,距离县城只有几步路的一个村外,风雨如晦,雷声阵阵,没一会儿豆大的雨水落下来,风雨宰割天地。

一个地痞本在附近闲逛,忽然看到一个少妇为避雨入城外破庙。

“好机会。”

地痞看为避风雨四下无人,顿时就起了淫心,“这是老天爷看俺下面痒痒,特意送来给俺快活的吧?”

淫笑着,地痞潜入了破庙。

因为天色故,他倒是没看清楚少妇容貌,只是依稀记得少妇身材婀娜,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衣裳。

外面风雨如晦,寒风阵阵,地痞身体里却好像有一团火,立kè

扑上去亲哥哥亲妹妹地叫唤着纠缠。

“不要……不要……我有孩子了,求求你,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绕了我吧。”

少妇抵死不从,不断地挣扎着,口口声声都是求饶,都是孩子。

地痞哪里管得了这个,“撕拉”一声扯开少妇的衣服就要扑上,嘴巴里还在叫嚣:“有娃更好,来,让俺进去,好让娃儿跟他干爹亲热亲热。”

他说得混话,急吼吼地上,一个不留神被少妇拔下发钗,胡乱扎去,错有错着,扎到了某处要害上。

“啊啊啊~”

地痞惨叫出声,又见少妇呼叫着要逃,恶向胆边生,抽出随身的解牛刀,刷刷刷地就是几刀。

那几刀划在什么位置,因为天色及急怒攻心故,连地痞都不清楚,只是看到少妇惨叫着倒下去不动,地面很快很快晕出一摊子血。

“杀人了……杀人了……”

地痞惊得连痛都忘了,掉头就跑,一口气冲入风雨中,一路狂奔回了家。

他就是一个地痞**,说敲**门,斗殴敲诈什么的干过,杀人的事情想都没敢想啊?

地痞狂奔出去后,惊雷划破天地,如天亦为之怒……

……

“然后呢?”

徐捕头停下来,木离忍不住追问。

在提起事发日子时候,他神色就有些不对,再提到鹅黄色衣服之际,木离脸色都变了,最后说到发钗,他嘴唇开始发抖。

木离几乎是强忍着,才没有回望夫人,向着徐捕头发问。

“嗯?”

宁风神色忽然一动,没有去仔细听徐捕头说什么,目光如炬,直落木离和笑得僵硬的木夫人身后。

在那里,徐捕头两人视线不及,宁风和舒百灵可以看到的地方,李老夫人忽然双手捂住嘴巴,踉跄退后两步,若不是扶住身后东西,险些坐倒在地。

“她看到了什么?”

第五十一章 窥浴

宁风的目光,移到了木夫人身上。

李老夫人从木夫人身后,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以至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一眼望去,他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木夫人很不对劲。

她脸色“刷”地惨白,连原本娇艳的嘴唇都变得没有半点血色,放在裙边的双手拳头紧握,握成了苍白颜色。

木夫人整个人都在抖,似是痛苦,又如惊吓。

她反应,除了注意到李老夫人异状的宁风和舒百灵两人外,其他人并没有觉得有多大异常。毕竟徐捕头所讲的完全是常人接触之惨事,她一个柔弱女子受不住惊吓再正常不过。

徐捕头继xù

望下说着情况:

“……地痞当日淋雨,受了寒气,病卧了两天,刚能下床他就跑回了破庙,想要毁尸灭迹,结果压根没有看到尸体,只看到一小滩血,还有一小块布料。”

徐捕头顺手拿出来一块染血布料,鹅黄色衣料上有褐色血迹。

“地痞还以为尸体被发xiàn

报官移走了,连县城都不敢进,连夜逃窜到了隔壁县一个游侠儿家中,一躲就是八个月。”

“在这八个月中,地痞提心吊胆,日日噩梦,梦到鹅黄衣服女鬼怀抱婴儿,前来索命,只是几个月时间弄得形销骨立,眼看撑不下去了,不想埋骨他乡他才回来投案。”

徐捕头说到这里,一直冷静的脸色才显露出古怪来,摇头道:“我们,压根就不知dào

有这么一个事情,更没有人来报过案。”

“刑房书吏调过卷宗,确定这段时间我们县城里没有任何妇女失踪。”

“那就怪了。”徐捕头看看木离,看看木夫人,道:“地痞十分肯定,女子是本县口音,且本捕头询问过打更的瘸老二,他说曾看到当日风雨停时,有一个身上带着血迹的鹅黄衣服女子,进了左近一家院子里。”

“瘸老二当时没有能看清楚是哪一家,不过徐某人查访过,附近有年轻女子的就那么几家,然后在当天,尊夫人似乎是到城外省亲去了吧?”

“不知dào

,木管事,木夫人,你们有何教我?”

徐捕头一步上前,气势陡变,仿佛从一头家猫,变成了一只猛虎。

木夫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踉跄后退两步,背靠到半开的门上,好像受不住惊吓,眼看就要昏厥过去。

“夫人。”

木离大惊,哪里顾得上其他,连忙就上前搀扶。

李老夫人也匆匆赶过来,一边抚着木夫人腹部,一边柔声安慰。

远远地,他们声音又低,宁风只能勉强听到李老夫人在不住地重复着“深呼吸深呼吸,别动了胎气”云云。

这下,徐捕头铁面上都浮现出尴尬之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毕竟没有什么扎实的证据,就这样威逼一个眼看就要临盆的少妇,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徐捕头,你们回去吧。”

木离转过来,挡在自家妻子前面,隔断了徐捕头目光,大声喊道:“这件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别再来烦我们了,送客。”

徐捕头摇了摇头,没有坚持,拉着年轻捕快离开了,临走时就抛下了一句话:“木管事,如有疑问,你可上衙门来寻我,告辞。”

两人一走,木管事和李老夫人扶着孕妇回到院子里,“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几个呼吸后,宁风与舒百灵站到了门前。

“老舒,你看到了吗?木夫人那目光。”

宁风看着紧闭的大门,突然开口问道。

“啧啧啧,怨毒啊。”舒百灵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了两个捕快离去,大门合上一瞬间,木夫人望向捕快离去方向的最后一眼。

只是脑子里回想一下,他就觉得头顶六块顶阳骨都打开,寒气嗖嗖嗖地往里面灌,从骨头里冷出来。

宁风点了点头,上前两步,伸手在暗红色的门上一按,一抹。

舒百灵好奇地凑过去,问道:“宁兄弟,你在干嘛?”

宁风这姿态明显不是要敲门的节奏嘛,再说要是现在敲门进去说要降妖除魔,对方能给好脸色看就有鬼了,大扫帚赶出来差不多。

说话间,宁风把手从门上收回来,放在眼前一看,脸色就有些不对了。

“掉色了吗?”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将手掌摊开。

舒百灵伸长脖子一看,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在宁风掌中,分明殷红一片。

木门掉色什么的自然是笑话,舒百灵立kè

想起李老夫人惊骇欲绝的表现,木夫人踉跄后退时候依靠在大门上弱柳扶风的姿态,什么都明白了。

“进去看看。”

宁风将手上血迹擦去,沉声说道。

此时日已西沉,木家院子隐于黑暗当中,仿佛一张大口,等人上送去,再咬住吞咽一般。

“跟我来。”

舒百灵抖擞精神,拉着宁风就绕到院子后面。

天知dào

他从哪里打听来这边墙比较低,搞不好就那点探查时间里他还亲自来踩过点儿。

看看四周无人,院墙低矮,再适合翻墙入户不过的所在,宁风看舒百灵目光都有些不对了。

“宁兄弟,我脸上有什么?”

舒百灵在那沉腰坐马,双手叠在丹田处,脸都憋红了,摆明要让宁风踩在他手上借力翻墙。

“没……没什么……”

宁风摇头,他只是觉得舒百灵跟着他鞍前马后真是屈才了,溜门撬锁界的一大损失。

这话没法说,人正卖力呢。

他摆摆手,道了声“不用”,紧接着伸手在墙上一按,临空一翻,就翻过了墙去。

落地时候,宁风还屈了屈膝盖,缓冲了一下落地无声。

对这个动作他相当之满yì

,心想:“当年半夜翻墙出学校的功夫倒没有荒废,现在铸就琉璃体,体魄远过常人,做起来当真游刃有余。”

正想着呢,宁风回头,正看到舒百灵头下脚上,从墙上“游”了下来。

整个动作看上去,就好像一头蝎子在爬墙一般。

落地后,舒百灵洋洋自得,不等宁风发问就把底子亮了:“宁兄弟,咱这手蝎子倒爬墙不错吧?江湖秘传手段,要不是老舒我学贯百家,还施展不出来。”

宁风咽了口唾沫,点头,愈发觉得这老小子不去溜门撬锁,妥妥的神偷界一大损失。

舒百灵意犹未尽,刚要接着显摆这门手段的了不起,宁风忽然神色一正,竖起食指在嘴边:

“嘘”

“有动静。”

两人静下来,果然听到某个方向传来“咔嚓”落门栓的声音。

这会儿他们所在的地方已是后院,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向着声音处摸了过去。

“哗啦啦~哗啦啦~~”

隐约有水声传来,宁风和舒百灵绕了一圈子,寻到了声音源头处,一看,两人都傻了。

那是院后一个小房间,两人所站方向是窗外。

想来是因为这个方向压根就没有人居住的缘故,又是夏日贪凉爽,窗户并没有关上,宁风他们往里面看去一览无余。

房中一个肩膀高低的大木桶,上头盈盈水汽萦绕。

大木桶后是一个屏风,上面披着一件外裳,染着血迹,看上去鲜明突兀无比。

要是换在平时,宁风和舒百灵绝对会在衣裳上多看几眼,顺便琢磨着好好的衣裳怎么就染血了呢?

可是这会儿,两人完全做不到……

在大木桶前面,一个婀娜的背影,一手扶着大木桶,一手探入桶中划动,似在试着水温。

先前水声,想必就是这么来的吧。

“木夫人……”

看背影,再看屏风上披着那件外衣,宁风两人自然地就分辨出了背影身份。

两人神色,都有几分尴尬了。

木夫人这会儿就穿着一件**,显然是正要入浴。

宁风看到这一幕,本来第一反应就是要抽身退去,再怎么着,他也不至于窥探孕妇入浴这么下作。

他刚要拖着恋恋不舍的舒百灵离去呢,诡异一幕突然出现了。

木夫人将手从大木桶中抽回来,挺直了身子,背上**上本就染着的血迹开始飞速晕开。

“咦?”

宁风瞳孔收缩了一下,这样的情况只可能是伤口在撕裂,在喷涌着鲜血。

他杂念全数消散在晕开的血痕上,反倒不急着走了,定睛望向里面。

木夫人背影在剧烈地颤抖着,好像痛得无法承shòu,艰难地抬头,解下来**。

“啪~”

**滑落下来,吃透了鲜血,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木夫人这回连弯腰捡起,披到屏风上的力qì

都没有,两只手用力地撑在木桶边缘才没有倒下。

“嘶~”

窗外,宁风和舒百灵,倒抽了一口凉气。

**除去后,木夫人白皙如玉的后背彻底曝露在两人的视线下,事实上如果龌龊一些,只要换个角度,什么东西都可以一览无余。

宁风是完全没有这想法,舒百灵搞不好有,不过为眼前一幕震撼,一时间没想起来。

木夫人背上,纵横三四道伤口,在不住地撕裂,张开,露出内里鲜红红一片肉色,更有鲜血喷涌而出。

美丽的曲线,丑陋的伤口;白皙的皮肤,殷红的鲜血。

对比之鲜明,犹如佛寺里面壁画,飞天之于夜叉,和谐地共存,彼此地衬托。

这,仅仅是开始。

宁风和舒百灵在窗外,不自觉地摒住了呼吸,他们亲眼看到伴着木夫人的喘息声,那一道道的伤口,在飞速地收口,又绽开,再收口……

十余个呼吸过去,原本丑陋的伤痕完全看不见了,连点新鲜愈合的痕迹都没有。

木夫人整个后背光滑无比,若非是鲜血未洗,简直让人觉得之前一幕是否幻觉。

“呼~”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伸手去解亵裤,因为即将临盆故,动作未免艰难。

宁风别过头去,一把捏住舒百灵的脖子,拽走。

“呃~再看看呀~”

舒百灵不甘心地低声叫着,脑袋不住地向后转,无可奈何地被拖走。

两人离去数丈外,隐约还能听到房中传来“噗通”地入水声音,箫管般的**,不知dào

是不是水温有些太高了……

第五十二章 一尸两命,金符重如山

“宁兄弟……”

舒百灵欲言又止。

宁风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院子后面,小小花园,整整齐齐的盆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照顾得不错,或是怒放,或是待放,即便是青绿的枝条,也一根根骄傲地昂着头。

看着它们,便不难想象细心地女主人每天早上哼着歌儿,一盆盆浇灌过去的样子。

置身其间,宁风和舒百灵,面面相觑,不知dào

怎么评价刚刚的那一幕。

“不是人吧?”

舒百灵小心翼翼地出声。

宁风翻了一个白眼,这不废话嘛。

“妖魔?”

“鬼怪?”

“还是……活死人?”

胡乱猜测到最后,舒百灵自个儿干呕起来。

活死人,又称活尸,就是明明是死去的,偏偏执念驱使,还能行动,一如生前。

这种活死人一般是肉体早就腐败溃烂了,看上去跟生前一样纯粹是法术作用。舒百灵是想到刚刚对着的如果是一个活死人,那他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种种不干净念头,不能说的景象,简直恶心到家了。

宁风连白眼都懒得翻,没好气地道:“她身上的生气比你还旺。”

他不是信口开河,修liàn

太阳法入门后,固然引气入体进入练气期勇猛精进这回事情,由于这次奉命出外还没开始,但太阳法的奇妙已经开始显现出来。

对生气的敏锐,便是其一。

太阳,本就是天下万物万灵的生机根本,天然对生气就分外敏感。

“那就好,那就好。”

舒百灵明显对宁风判断相当之信任,闻言立kè

活转过来,也不干呕了,还频频回头望,作留恋状。

宁风这会儿也懒得跟这个死不悔改,记吃不记打的家伙多说,摸着下巴,陷入踟蹰。

“棘手。”

他眉头都不由得皱了起来,想道:“师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宁风不得不揣摩这一点。

一张太阳金符出去容易,造成的后果,却再不可改易。

“师尊想让我除掉她?”

宁风脑子里浮现出来的是初见木夫人时候,她捧着大肚子,充满母性的安宁,全身上下好像在放着微光的样子。

“即便木夫人是妖魔,她腹中的婴儿……”

宁风咬着牙,犹豫着没法决断。

“难道,这就是师尊想要告sù

我的东西吗?”

他这是纯猜测,至于天云子要是知dào

了是颔首赞许还是翻白眼骂个狗血淋头,就只有天知dào

了。

时间在两人的面面相觑中溜走,还没等宁风有个决断呢,“嘎吱”一声,门开了,木夫人着新衣,浑身清爽地走出来。

她头发湿润,隔着远远地都能闻到皂角一类清新的味道,仿佛是出浴的水莲花,如果不是看到入浴前一幕,怕是怎么都没法将她跟妖魔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宁风和舒百灵对视了一眼,点头,两人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前院,木家的主卧里,木离来回踱步眉头紧皱,木夫人推门而入。

宁风两人故技重施,寻了一处没有合紧的窗户往里面窥探。

“这都第二次了,我们这是做贼来的吗?”

宁风自嘲地摇头,屋里面传来了动静。

“夫人,你没事了吧?”

木离看到木夫人进来,连忙上去紧张地扶住。

木夫人摇头,脸色还是有些发白,笑容却亲切灿烂,一边笑,一边伸手抚向木离的脸。

突然,她的手顿在空中,木离脑袋一侧,躲开了。

“夫人,我有话问你。”

木离犹豫着,迟迟疑疑地问道:“八个月前,你省亲回来,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衣服,说是摔了一跤,背后还有血。”

“你记得吗?就是拦着不让我找大夫,然后告sù

我说你有孕了。”

木夫人贝齿咬着没有血色的嘴唇,缓缓点头,不自然地别过头去,道:“夫君,奴家不是次日就好了吗?你看到了呀。”

“奴家自己知dào

是轻伤,所以才不让你叫大夫的。”

木离摇了摇头,道:“那刚才呢?”

“刚才?”木夫人有点吃惊,睁大眼睛看着自家夫君。

“我刚刚看到了。”

木离指了指木夫人身后,道:“你的背后上有血,位置跟那天……一模一样。”

“哪里有。”

木夫人不自然地笑,然后原地转了一个圈子,笑道:“夫君你看奴家这不是很好吗?”

她转圈时候,木离还是担心,伸手扶住。

“可是……可是……”

木离始终无法释怀,徐捕头的话,自己所见的,一幕幕印证下来,看着爱如珍宝的夫人,竟是觉得有说不出的恐慌和陌生感觉。

朝夕相处的枕边人,木夫人如何看不出来,她低了低头,再抬头,一笑,道:“夫君,你刚刚是眼花了,不信你看。”

以宁风和舒百灵的角度,清楚地看到木夫人脸上浮出殷红色,侧过身子,背对木离,缓缓解开了衣服。

“不是吧……”

“又脱!”

宁风和舒百灵齐齐咽了一口唾沫,这个场景有点熟悉啊。

木夫人上衣滑落下来,卡在腰肢上,露出如刀削的肩膀,中间凹陷的脊背,如玉的肌肤,完美而无瑕疵。

不知是冷了,还是羞涩,她皮肤上冒出一个个细小的疙瘩,紧接着又浮出粉红色,瑟缩了一下。

“夫君……”

她轻声地唤着,舒百灵眼神都迷离了,差点出口答yīng



就差一点儿。

若不是宁风反应快,一巴掌捂住这厮嘴巴,一把拽了下来,让他离开窗口清醒清醒,这个乐子就大了。

宁风半点都不想成为太阳神宫第一个窥视闺房之事被抓的亲传弟子,那妥妥名垂修仙史,几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的事情,还是留给别人干吧。

他刚拿手背擦了汗,就听到房中传来木离迟疑的声音:“可是……可是,你的伤怎么可能好得那么快?”

“哪里有一天就好的道理。”

听到这里,宁风点头,舒百灵呜呜呜地从他魔掌中挣脱出来,点评了一句“还不算太傻”。

“因为伤得很轻嘛。”

木夫人柔柔地回了一句,用脑子想,也能想象出她现在定然是手捧着肚子,蹙着眉头,让人怎么都无法忍心责问的姿态来。

“可是……”

木离还想再说什么,房中忽然传来一声痛呼。

“哎呦~肚子好痛。”

宁风和舒百灵噌地站起来,从窗口处向里面望。

第一眼望去,宁风总算放下心,他就怕木夫人还在“以身示夫”的节奏,那非礼勿视什么的就谈不上了。

这会儿,木夫人捧着肚子,软倒在地上,阵阵地呼着痛。

“夫人且忍耐,忍耐,我马上去找李老夫人。”

木离慌了手脚,刚刚问的什么都给忘了,慌忙往外跑去,刚出得门口呢,就一声声“老夫人”地喊着。

他慌,宁风和舒百灵半点不慌。

实在没法慌,没法担心,木离看不见他们两个可是看得真真的,木夫人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眼睛里尽是狡黠之色。

“妖精啊。”

舒百灵感慨评价。

宁风点头赞同。

拿这招对付木离,有一百次,就得成功一百次,自家怀孕待产的媳妇儿都在地上打滚了,还“可是”什么?

“走吧。”

宁风看着木离带着李老夫人慌忙进房,又是搀扶,又是照顾的,摇了摇头,带着舒百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后面怎么进展,他们不用看也心中有数。

不了了之呗。

想来,木夫人拿这招对付木离,决计不是第一次了。

出了木府,重新寻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子,卖的是羊腰子,配上点小酒,在清风习习的夜里,不失为享shòu



两人都没啥心思动筷子,舒百灵憋了一路了,忍不住问道:“宁兄弟,你打算什么时候下手?”

“下手?”

宁风不置可否,反问一句。

“用那金符啊。”舒百灵一脸着急相,总让人怀疑他会不会蹦到椅子上来,一只手还不忘做出一个两只手指捏符箓的姿势来。

宁风斜眼看去,总觉得像是小偷在夹钱袋子,嫖客在解肚兜子,不是猥琐就是淫贱。

“人才啊。”

宁风叹了口气,能将仙家释fàng

符箓正大光明手法演绎得如此奇葩,如何算不得人才?

有他这么一打岔,宁风心情倒是轻松不少。

“再看看吧。”

宁风沉吟了一下,还是摇头,“再看一天,不着急,不能急。”

“一尸,两命。”

这四个字重如泰山,舒百灵张了张口,愣是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只得闷闷地一口酒灌下去。

当时明月被乌云遮掩,似乎也不想面对这四个字,这个选择。

一夜无话。

次日,宁风索性呆在客栈中,继xù

琢磨着事情,而是让舒百灵去继xù

打探。

既然选择还做不出来,他泡在木府也是无用。

宁风利用这难得的闲暇,将记忆中太阳法有关引气入体,练气期修liàn

的功法在脑子里一遍遍地过着,在想象中一次次地演绎。

越到后来,一股立kè

开始修liàn

的冲动就愈发地喷薄而出。

若不是场合和时间都太不合适,他恨不得立kè

就开始。

傍晚时分,宁风正打算出门去吃点东西呢,比如昨天的羊腰子就不错,“哐当”一声,房门被推开了,舒百灵气喘吁吁地闯进来。

“出事了。”

第五十三章 母爱

“出事?出什么事了?”

宁风神色一变,慌忙问道。

他也想镇之以静,但是做不到的。

昨日里一直到现在,放任的决定是他做下的,其中因果,也当落在他的身上,再不是旁人家事。

舒百灵喘着粗气,道:“木离一大早就去了衙门,入了刑房,见徐捕头,密谈了一整天,出来时候神情恍惚,一连撞了几个人,被人撞了几个跟头都没有感觉,拍拍屁股就起来了。”

“他在外面晃荡一天了,还没回去。”

听到这个,宁风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同时,他也明白舒百灵将这当成一个事情来说的原因。

“看这情况,木离怕是已经信了徐捕头的话,知dào

自己的内人非人。”

“如此一来,木夫人手段怕是不能奏效了。只要他下定决心回去,双方摊牌,结果便难以预料。”

“我必须在场。”

宁风的手在袖口里暗暗捏住,手上露出金符一角。

“还有……”

舒百灵气终于顺过来了,脸上带出惊吓般的神色。

“还有什么?”

宁风一股气就涌上来,不带这么说话大喘气的。

“木府出问题了。”舒百灵听出味道不对,连忙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木府当中,因为女主人心慈,养的鸡鸭不舍得杀,要吃从来都是买外面杀好的,故而家中鸡鸭成群,一只只养的膘肥体壮,都要成了精。

每日里,鸡鸣鸭叫唤,一片喧嚣。

今天,舒百灵跟着木离看他到处转悠没个头,心中实在不耐,便赶到木府准bèi

来个蹲点,跑得了和尚难道还跑得了庙吗?

他就不信木离一辈子不回来。

不曾想,到木府后舒百灵立kè

就发xiàn

不对的地方,整个木府静悄悄的,平日里鸡鸭吵闹尽数不闻。

舒百灵好奇之心,入府查探,至于其中几分是为了再看到昨天景象,那就只有天知dào

了。

他进去一看,其中景象连他这个老江湖都吓了一跳。

一后院子死鸡死鸭,不在其他地方,就是昨日里他们翻墙进去地方的左近。

这些鸡鸭全都是被拗断了脖子,偏偏地上却没有太多的血,唯独在断口处有着牙齿印,以及肌肉诡异地扭曲。

看到牙齿印和鸡鸭脖子断口处的样子,舒百灵脑子里立kè

浮现出了两个字:吸吮。

这种样子,分明是有人在吸血啊。

这里是木府,那这么干的人还能是谁?

宁风彻底面沉如水了。

能吸血鸡鸭,难道不能吸人血吗?这问题已经严重了,再犹豫不得。

舒百灵咕噜噜一口气将桌子上一壶水喝干,抹着嘴巴说道:“好在那些鸡鸭都是死在后院,李老夫人一整天都在陪着那妖怪,没到后院去,不然要是让她看到,非得把老人家吓出个好歹不可。”

“好像是那妖怪呼痛一整天了,天知dào

是不是生东西吃多了闹肚子。”

舒百灵自觉幽默,说完嘿嘿地笑个不停,见没人答呛才反应过来不对,抬头就看到是宁风脸色铁青。

“不能等了。”

宁风将袖中的金符都要握出了水来,当先一步,推门而出,“去木府。”

“等等我啊。”

舒百灵连忙跟上,两人穿行街市,到木府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木府外,不知dào

是什么情况,门户竟是虚掩的,连栓都没落下,门洞静悄悄地,恍若择人而噬的大口。

“难道来晚了?”

宁风神色一变,不敢耽搁时间再玩什么翻墙的把戏,带着舒百灵径直推门而入。

穿门过户,登堂入室。

两人轻车熟路,直到院中的主人房外。

距离还有数丈呢,他们就听到内里嘈杂杂地,还带出一声尖锐地惨叫。

宁风脸色一变,顾不得身后舒百灵,一个箭步就跑到最近的窗外。

“呃~”

本以做好最坏打算,准bèi

第一时间出手的宁风,当即愣在那里,下一刻,脸色鲜红,如要滴血。

“什么情况?”

舒百灵两只手上各抓一把符箓,小心翼翼地蹭过来,看宁风纹丝不动,才从他后背那里探出头来,望房里们窥探。

“我去……”

只是一眼,舒百灵脸色跟宁风差不多,手上符箓随着心慌,洒落一地。

“晦气,呸呸呸。”

舒百灵反应之大,跟入了**,兴冲冲上,摸到的却是光头,定睛一看还是和尚,相差无几了。

宁风这回没有翻白眼,他自个儿心思也差不多。

房里面什么情况呢?

木夫人仰卧在席子上,两腿曲起,八字张开,全身大汗,脸色惨白,一次次地深呼吸使劲儿;

木离蹲坐在旁边,握着自家夫人的手,六神无主,泣不成声;

李老夫人身旁放着一盆热水,上面搭条毛巾,整个人都要钻入木夫人两腿间,不住地帮手,不住地鼓劲儿。

那一声声入耳“用力”“使劲儿”“快出来了……”,听得窗户的两人面红耳赤,恨不得地上有一个洞,让他们好钻进去。

这算什么事?

他们心急火燎地赶过来看人生孩子吗?

这比看人行房还要下作啊,万一传出去,这人还做不做了?

宁风和舒百灵做贼心虚,先是面面相觑,继而左顾右盼,生怕冒出个人来喊抓淫魔。

好在,没这么个人。

两人松了口气之余,心中咯噔一下,想起了同一个事情。

“咦,木夫人衣服全褪下来了,那不就是说……”

因为惊鸿一瞥,两人立kè

红着脸转开目光,当时没注意,现在全想起来了。

正在生产的木夫人全身上下,片缕也无,以他们的角度一览无余。

这个不是关键,关键是木夫人身下,鲜血不住地晕出来,整条席子都成了血红颜色。

“这不是什么都暴露了吗?”

“木离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宁风想着这事,也顾不得避讳,扭过头来向着窗中望。

“夫人……夫人……”

木离泣不成声,帮着木夫人侧身。

他手上拿着大块的布在自家夫人背上擦拭,只是一抹间,整条布就被彻底染红。

一块,两块,木离身旁这样的布条成一堆。

常人放尽身上血能不能有这么多,还是两说的事情。

趁着木离慌忙扔掉手上血布,回身去拿其他干净布的时候,宁风一眼看得真切。

木夫人身后裂开的伤口,比起昨日所见,还要深上许多,长上许多,好像伤口在长大,在加深,在变得愈发地狰狞恐怖。

“没用的,夫君,没用的,不用擦了。”

木夫人虚弱的声音传过来,木离哪里顾得上其他,连忙趴过去,俯身到自家夫人耳边,就想让她能省几分气力。

两人之外,李老夫人一下下地抹着泪水,老泪横流。

“夫君,你听我说。”

不知dào

怎么回事,木夫人此刻声音听起来有着说不出的宁静,与坚持。

“夫君,我一定会坚持住的,我不能死。”

“宝宝,你也要坚持住,娘亲一定要把你生下来。”

“宝宝,娘亲已经撑了八个月了,你知dào

吗?那天知dào

有了你,娘亲有多开心吗?娘亲想让你爹爹一样开心,于是就匆忙赶回来,想让他有个惊喜?”

“谁知dào

,在破庙……”

“不过没关系,娘亲什么都可以忍,忍了八个月了,娘亲一定可以再忍一会儿,忍到把你生下来……”

“生下来……生下来……生下来……”

说到最后,木夫人意识似乎模糊了,声音也微弱下来,听不真切,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声的坚持,一声声地渴望,一声声属于母亲最后的愿望。

“竟然是……”

宁风握着金符的手在颤抖,嘴唇也在颤抖,说不出后面话来;

“……这样。”舒百灵从他身后站出来,呆呆地看着房中,神情一改往常,流露出的分明是敬佩。

短短几句话,足以在他们脑海中勾勒出清晰地图景,知dào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日,木夫人省亲,然后得知有孕,惊喜下连忙回赶,想第一时间让自家夫君知dào

这个好消息。

谁知dào

天有不测风云,遇到暴风雨拦路,避雨到破庙,再遇到地痞,发生了之前徐捕头所说的那一幕。

不同的是,木夫人没有死,她不能死,她不愿意死,她不愿意腹中的婴儿来不及看到世上美好,爹爹娘亲……

她苦苦支撑,她强颜欢笑,她隐瞒一切,一直到今日。

“应该还不到生产的时候啊。”

宁风喃喃自语,不知dào

为什么会浮出这个想法,同时不由自主地,重新将目光投向房中。

旁边的舒百灵,亦是如此。

木夫人已经无力再做她坚持了八个月的事情,背后的伤口不住地加深,不住地延长,再不能收口。

鲜血倒是不再流淌,仿佛流得干干净净,再没有一点一滴。

出奇的是,纵横的伤口落在宁风和舒百灵的眼中,却不觉得有半点的丑陋,反而感觉就像是一张笑脸,刚刚生下孩子,温柔、慈祥,充满了母性的笑容。

木离将木夫人重新放平,一边痛哭,一边抓住她的手,擦着永远都擦不干的汗水。

“夫君,我要把宝宝生下来,生下来……”

木夫人的声音,模糊恍惚,隐带哭腔,渐趋微弱。

她现在全身上下,连点遮掩都没有,就这么曝露在宁风和舒百灵的眼中,然而这个时候的他们,再没有半点闪躲,更没有半点污秽的东西。

木夫人全身上下,似乎都在放着光,圣洁的,属于天底下每一个母亲的光芒。

“母爱,一至于此吗?”

舒百灵喃喃自语,旋即脸上闪过不忍之色,看着宁风道:“可惜……”

两个字吐出来,以他的百无禁忌,竟都说不下去了。

不说宁风与他两人,即便是房中的木离和李老夫人都能看出来,木夫人做不到了,她已经油尽灯枯,她已经不可能把孩子——生下来。

木夫人的气息不住地微弱,起伏不定的胸膛渐渐平稳,仿佛连呼吸的力qì

,都要失去。

“可惜……好可惜……坚持到现在,这样的母爱……”

舒百灵不忍心看那个结果,别过头去,正好kàn

到宁风面露决然之色,双手托着空气,徐徐地抬起。

遥遥地,宁风双手成虎口,正对眼看就要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木夫人。

“他要做什么?”

第五十四章 天能坐视,我不坐视

“母爱吗?”

“一至于斯的母爱,怎能空掷?”

“天能坐视,我不坐视。”

宁风深吸一口气,成虎口状正对木夫人的双手间,迸发出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金光。

下一刻,淡紫色的九窍石浮现出来,滴溜溜地旋转在双掌间,渐渐清晰起来,无形波动散发着,引得空气都生涟漪。

舒百灵明显看出了什么,偏偏不管他如何睁大了眼睛,都看不真切,本能地感觉到有东西,眼睛却告sù

他没有。

“这是什么情况?”

不管舒百灵如何一头雾水,宁风面露决然,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

他,想要尝试一下。

“九窍石,随我心愿,以金水为凭,满足这个伟大母亲的最后愿望吧。”

宁风默念着,一遍,又一遍。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着,在这个关键时刻,每一点滴的光阴,都贵得值上一条生命。

在这一刻,宁风忘却了金水的珍贵与重yào

,忘却了值得与不值得,只是单纯地不想让那个伟大母亲的伟大坚持,在最后的关头,付诸流水。

房中,木夫人整个上半身拱起,嘴巴大张着,痛苦着,不甘着,发出极重的,前所未有的喘息声。

一声吊起,长长地吊着,久久不愿呼出。

每一个有过生离死别经验的人都知dào

,只要一个念头那么短的时间,这口气上不来,就是一条生命永远地消逝。

突然——

宁风霍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他整张脸庞,整个人都被映照在浓郁的金光当中,恍若从太阳中走出来,伸出去的双手更如在送上什么。

那是生机,是生命。

金光如柱,直落到木夫人身上。

奇迹,发生了。

“宝宝!宝宝!”

木夫人全身绷紧,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重新有了气力,手紧紧地抓住自家夫君,用出最后的气力。

“哇~~~”

一声啼哭,响亮得要掀开屋顶,感动得能让人落泪。

这是瓜熟蒂落,这是母爱苦苦挣扎苦苦坚持最后结出来的硕果。

宝宝,生出来了。

“夫人,夫人,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小千金!”

木离又哭又笑,乍起乍落下,连他都分不清楚悲喜,只知dào

第一时间将光溜溜的孩子抱过来,放到脸色惨白的母亲怀里。

“好漂亮,宝宝还漂亮,是吗夫君。”

木夫人不知dào

哪里来的力qì

,支撑起来,将宝宝抱在怀中,迫不及待地喂她第一口奶水。

“是啊,很漂亮,长大后肯定跟她妈妈一样漂亮。”

木夫人满足地看着初生的女儿,每一声的啼哭,都如天籁一般。

“夫君。”

她抬起头,看着木离,深情地说道:“奴家撑不住了,夫君你要代我爱她。”

木离重重地点头,只有泪流,说不出话来。

“宝宝。”

木夫人将孩子恋恋不舍地放到李老夫人怀中,纤细的手指在孩子嫩滑的脸蛋上划过,声音微弱:

“宝宝,娘亲告sù

你哦,你也要:代我爱他。”

话说完,木夫人软软地靠在席子上,生机飞速地湮灭,两眼望向屋顶,脸上挂满了满足的笑容,喃喃自语:

“我~做到了~”

四字落下,生机断绝。

木夫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屋中,哭声冲天,木离的,李老夫人的,连刚出生的女婴哭声都变得嘹亮,仿佛能明白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她,就失去了娘亲。

一个伟大的母亲,逝去了。

窗外,宁风缓缓放下双手,他没有去看九窍石中少去了多少金水,这不重yào

了。

他徐徐吐出一口气,丝毫不悔。

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是属于木家人,是他们的悲喜,他们的生活,宁风与舒百灵不约而同地移步,把这个地方留给他们。

走出院落,行走在黄昏中的县城里,两人久久不语。

“宁兄弟。”

许久,舒百灵才说出第一句话来:“你果然好手段,厉害。”

“能生下来,真好啊。”

舒百灵感慨着,难得一句话从他嘴巴里冒出来,没有溜须拍马味道,充满了真诚。

宁风点头,不语。

他神情沉静得可怕,好像在蕴含着什么狂风骤雨一般。

舒百灵犹自沉浸在母爱的伟大当中,之前的种种偏见,此刻都变成了无限的敬佩。

“看来没有什么妖魔,只有一个伟大的母亲。”

“我们都是白忙活。”

“不过也好,能看到这么伟大的母爱,白跑一趟又算什么,你说是吧?”

舒百灵没有得到回答,扭过头奇怪地望向宁风。

宁风依然沉默,一步一步地向着夕阳落下的地方去。

“怎么了?”

舒百灵莫名地觉得慌张,快走两步跟上。

“你知dào

,什么是悲剧吗?”

两人前后,一路走出了县城,宁风抬头,似乎在辨认方向。

“嗯?”

舒百灵不明所以,一头雾水,摇头如拨浪鼓。

“你喜欢看戏吗?”宁风辨明了方向,举步继xù

向前。

“喜欢。”

舒百灵老实地应着,他到现在还不知dào

宁风是在说什么,是在往哪里去?

“能动人的戏,多是悲剧。”

宁风边走边说,前面渐渐传来“哗哗哗”地水声,似乎有河流在流淌。

“既然喜欢看戏,那你肯定能明白,所谓的悲剧,是将先将美好的东西摆在你面前,再毁灭给你看。”

宁风用的明明是很平淡语气,听在舒百灵耳中,却不寒而栗,仿佛是揭开美女画皮,露出其中丑陋狰狞。

“母爱,当然伟大。”

“但是,木夫人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觉得这是一个凡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宁风止步,回过头来,看着舒百灵的眼睛,将一路所想尽数道来,语速之急似乎蕴含着相当之愤nù

,不容任何人插口,打断。

“一个母亲,苦苦坚持到最后,燃烧尽了母爱,只为把孩子生下来。”

“这是美好吧,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然后呢?”

“明明未足月,木夫人却提前生产了;明明坚持到了这个时候,偏偏就缺了最后一口气力。”

“这就是悲剧,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你看。”

“哈!”

宁风最后一声笑,不尽讥诮,不尽愤nù

,如火山即将爆fā

,毁灭一切。

“啊!”

舒百灵捂住嘴巴,失声惊叫。

他听懂了。

宁风住口,还有未尽之言,不过不是在现在,在这里说。

“走吧。”

“我们去好好会一会,搭戏台的那一位。”

宁风迎着夕阳,迈步而行。

前面,是破庙!

第五十五章 悲剧文丑

夕阳西下,河畔破庙。

大河奔涌着,夕阳如要坠入河中,给河面染上一层绚烂的晚照光辉。

不知dào

是不是巧合,这暖暖的光止步在破庙外,残破庙宇盘踞着阴暗。

刚刚靠近呢,舒百灵就哆嗦了一下,似乎感觉到寒冷。

“鬼气森森的,不是好地方。”

他嘟囔着,开始真心地相信宁风的判断了。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舒百灵一边亦步亦趋地跟在宁风的后面,迈过了破庙的高高门槛,一边敲了一下自个儿脑袋,懊恼地想:“我就在那傻感动,却不想想,这里面是不是有别的原因,险些就放过了真妖魔。”

他懊恼过后,眼珠子开始转,不是为破庙中景象,而是琢磨着,若不是宁风在前的话,他还是宁愿想不到的好。

“破庙里的妖魔,不知dào

是怎样的存zài

?”

破庙里面没什么好kàn

的,黑漆漆一片,破瓦烂墙蛛网高挂,原本朱红色的柱子斑驳掉漆,充满了荒凉与沧桑感觉。

“嚓~”

宁风拿火折子,点燃了香案上残烛。

天知dào

哪一年留下来的残烛竟然还能点亮,眨眼功夫,破庙里亮堂堂一片。

地面上,稻草凌乱地铺陈着,还有篝火痕迹,凌乱而狼藉,想来在很多时候,这个荒废破庙都是乞丐、地痞等人物活动的地方。

周遭情况宁风他们两个一眼扫过便罢,下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香案上。

破庙里,惟一保存完整的就是一尊塑像了。

再是乞丐地痞,终究对神祇有几分敬畏之心,即便是这样怎么看都不是正神的野神淫祀。

“这是什么神?”

舒百灵挠着头,“怎么看着有些像……”

“小丑!”

宁风淡淡地将他未尽的话补完出来。

香案上的神像,看着不就正像是小丑嘛。

寻常神像,不管是木雕泥塑,讲究的都是庄严肃穆,堂堂皇皇。这个呢?瘸腿、驼背、塌肩、畸臂、独目……,脸上涂满了油彩,鼻子上一个红色小方块,俨然是戏台上丑角打扮。

舒百灵不知dào

“小丑”是什么,但他知dào

丑角啊,一拍大腿道:“着啊,就是丑角。”

“嗯~~”他接着品头论足,“看这个样子,应该是丑角中的文丑吧。”

戏台上的丑角,分成文丑和武丑两种,宁风对之不怎么熟悉,舒百灵说是文丑,那便是文丑吧。

文丑塑像前,宁风一手背在身上,一手拿起一支残烛,高举照亮文丑塑像,口中道:“老舒,不知dào

你有没有发xiàn

一件事情?”

舒百灵越看那文丑塑像越觉得瘆的慌,心知宁风的话怕不是讲给他听的,捧哏地问道:“什么事情?”

“伤口。”

宁风拿着残烛的手没有半点抖,脸上神色却是阴晴不定起来,若在愤nù



“我们第一次看到,最后一次得见,木夫人身上伤口都在明显地变深,变长。”

“啊~”

这回不是配合,舒百灵回想了一下,发xiàn

确是如此,同时隐约猜到了宁风想说什么。

这个猜测太过惊悚,也让他太过不想去细想,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在萌芽,只留下“应该不会吧”五个字在飘荡。

“我不禁在想,八个月前的那一天风雨中,破庙里,地痞剧痛下慌乱地舞刀下,木夫人究竟伤得有多重?”

宁风摇了摇头,重新将残烛放在香案上。

火光摇曳,映照得文丑神像脸上明灭不定,亦如神色在变化,瘆得人浑身寒毛卓竖。

宁风负着手站在那里,先是对舒百灵交代了一句什么,这才抬头,望向文丑神像。

舒百灵听完不敢置信地望向宁风,嘴唇颤抖着,似要问个为什么。

宁风却不理会他,沉着声音道:“不久之前,木夫人死了。”

“不过她死的很安详,孩子平安地生了下来,是一个小千金,很可爱,长大会跟她的母亲一样美丽。”

“最后,别奇怪,是我做的。”

宁风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引动了什么,“轰隆隆”的一声,天上惊雷炸响,乌云翻滚如怒,向着破庙上空,大河之畔沸腾而来。

舒百灵在宁风话音落下时候,一咬牙,掉头跑出了破庙。

他回头望了宁风在文丑神像前挺得笔直的背影,似有迟疑,还是下了决心,按着宁风吩咐,狂奔而去,转眼间消失不见。

“……是我做的……是我做的……是我做的……”

宁风喝出的最后四个字伴着闷雷滚滚,在破庙中回荡,引得烟尘扬扬洒洒地落下来。

他就站在那里,任凭烟尘落在他的头发上,衣服上,死死地望向文丑神像。

宁风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从牙齿缝里面迸出来的,有一股说不出冷意:

“她~本来~不必死。”

“对吧!”

宁风大喝出声,一手指出,直指文丑神像,如在厉声质问。

哪里有人,蠢到质问神像?

雕工再好,色彩再艳,木雕泥塑就是木雕泥塑,难道还能开口说话吗?

手指神像,岂不是大不敬?

这些乡间光屁股小儿都不会做的事情,宁风偏偏就做了。

然后,文丑神像,真就答了。

“对!”

一个字,如常年不开木门长久不开,骤然打开发出的刺耳声音。

宁风瞬间面沉如水,他最不想看到的答案,得到了证实。

他稍稍闭上眼睛,再张开。

只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宁风脑子里还原出了就在这个地方,就在八个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地痞剧痛下,慌乱下,挥刀乱砍,木夫人身中数刀在后背,痛得半昏厥过去,更是流出一大滩的鲜血。

破庙气氛阴森恐怖,当时有雷霆电闪,闷雷滚滚,地痞疑心生暗鬼,以为杀人,于是夺路而逃。

这样的伤,怕是流血,都未必能流死人吧?

木夫人不知dào



她苏醒过来,背上还在剧痛,兴许还动了胎气,肚子里也在疼痛。一心只为了保住孩子,将她生下来的木夫人,对着文丑神像,许了什么愿望……

“哈哈哈~”

宁风仰天打了一个哈哈,明明是在笑,偏生让人感觉不出半点笑意来。

“明明伤不至死,你这邪神,却趁机动手脚,引诱她燃烧生命,燃烧母爱,真zhèng

要了她的性命。”

“你毁了一个家庭,让一个男子丧发妻,让一个婴儿失生母,让一个伟大母亲付出了生命。”

“你知dào

你做了什么吗?”

宁风声声质问,目光炯炯,从中宣泄出来的尽是愤nù

。怒火如果有了实质,早就点燃了那一尊破木烂雕,成熊熊火焰。

“你知dào

,你做了什么吗?”

同样的内容,从高高在上的文丑神像身上传来。

“嘎吱~嘎吱~~”

文丑神像一点一点地动着,好像沉睡了多时的人,在活动着手脚一般。

“你毁了我一件杰作。”

“杰作?”

宁风重复一遍,愈加的愤nù

,厉喝道:“那些在你看来,就是一出戏是吧?”

“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这就是你的杰作?”

文丑神像点头了,脸上斑驳的油彩不住剥落下来,看上去愈发地阴森恐怖。

“我叫文丑丑。”

“你是我的知己,我告sù

你名字。”

“不过,你还是要死!”

“轰隆隆~~”

一声巨响,文丑神像长身而起,双臂一震,破庙先是屋顶飞起,当空溃散开来,无数的瓦片,破裂的梁柱,如雨而下。

“隆隆隆隆隆~~”

又是几声巨响,四面墙壁如被大象撞过,轰然倒塌下去。

四面烟尘滚滚当中,一神像,一书生,正面相对。

“快看,大家快看!”

“快来看妖怪啊。”

“……”

四面喧哗声音,四面点点火光,火把在黑夜中点亮出一条条的火龙。

破庙四周,汇聚而来数百临近村民,陆续而来的更是不知凡己。

文丑神像顿住了,他好像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怔住了。

破庙除了地面全数毁去,里面的宁风和文丑丑能看到外面情况,外面的村民自然也同样能看得真真切切。

“嘶~”

倒抽一口凉气之余,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村民最前方,是舒百灵。

完成了宁风交代的任务,他在缩入人群,还是向前冲两个选择里面挣扎了一下,还是一咬牙,一跺脚,冲了。

“俺老舒,来也!”

舒百灵闷头向前冲,一边冲一边从怀里往外掏符箓,左手一把,右手一把,明明手里攥得满满的,脚下踉跄一下,口中惊呼一声,手里面符箓来了个天女散花。

“这个……那个……”

舒百灵傻了,想要蹲下来捡符箓,风一吹,有一张算一张,全吹进旁边大江里,漂没了。

他欲哭无泪,进退不能,站在文丑神像与宁风、村民们之间,真是前进不是,后退不是。

其实,用不着他了。

“死?”

宁风摇头,失笑,一只手从袖中伸出来,两指间夹着一张金色的符箓。

“我跟你说这么多,只是想确定一下,别浪费我了一张太阳神符。”

“很贵的。”

宁风淡淡吐出最后三个字,豁然抬头,举臂,无论目光还是手,齐齐对准文丑神像。

“轰~”

他脑海中轰然剧震,太阳神宫破开阴霾观想而出,体内太阳神光喷薄而动,恍惚间,似能看到一座辉煌的神宫,悬浮在他脑后。

更璀璨的,是太阳神符。

“太阳神宫!”

文丑丑惊呼出声,“又是你们!!!”

他的声音里有无尽的慌乱,有掩盖不住的怒火,好像什么伤疤被揭开了一样。

“为什么说又?”

宁风脑子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紧接着洒然一笑,没有寻根问底的意思,夹着太阳神符的手轻轻一挥。

“嗤!”

大腿粗细的一道白光迸发出去,顷刻之间,照亮了方圆数百丈。

一个念头的功夫里,抽尽了宁风一身太阳神光,他整个人恍若暗淡了下来,轰在躲避不及的文丑神像上光柱,却光亮得黑夜里一轮红日。

“啊啊啊啊~~~”

文丑神像在惨叫,无数细小的光柱从神像内部迸发出来,每一道小光柱都会带落一块块或木,或石。

几个呼吸不到的功夫,光葬之下,文丑神像解体。

惟有一个充满了怨毒的声音,回荡在重新暗淡下来的夜空:

“我们还会再见的。”

“只要世上还有一尊悲剧文丑像,我们就一定还会再见的。”

“下次见面,我要让你在最光辉的时候陨落,当时肯定又是一件~~杰作!”

声音飘散,数百村民鸦雀无声,惊骇欲绝地看着场中。

那里,文丑神像轰然倒塌崩溃,宁风身上书生袍在强光中变成太阳法袍,他随意地耸耸肩,摊手,淡淡出声:

“我等你。”

第五十六章 踏月来,掩月谷

破庙不存,明月出云。

宁风周身沐浴在渐渐散去的太阳神光下,一步步踏出破庙废墟。

随着他移动,光亮随行,甩在身后的破庙为黑暗吞噬,再不可见。

一步步走出来,宁风身上服饰随之变化,再次从太阳法袍蜕变成了书生打扮。

“神仙啊!”

“活神仙啊!”

“总算遇到个活的了……”

数百村民在不知dào

哪位带头下,纳头便拜,边拜边喊。

宁风觉得那第一个喊出来的声音相当之耳熟,极似舒百灵那家伙尖着嗓子声线。不过他没心思去寻根究底这个,脚步一顿,窘得不行。

数百村民,有老有小,宁风可不想被人当成神来拜,忙不迭地拱手道:“在下不过一修行者,路见不平,铲除邪神,可不是什么神仙,诸位莫要错认了。”

宁风解释着,神色有些古怪。前面那些内容也就罢了,那个“总算遇到个活的了”是什么意思?听起来怪怪的。

亲眼看到他大展神威村民们哪里肯信,叩拜得愈发勤了。

一片狂热当中,总算他们还留着一点理直,没把火把都给丢了,不然一场山火妥妥地跑不掉。

宁风脸上火辣辣,红扑扑的,跟火把相差不大。

这地方不能呆了。

他上赶两步,将笑得跟偷到油老鼠似的舒百灵一把抓住,寻个空隙,就往外面跑去。

抱头鼠窜啊这是。

村民们反应过来,再想追上去就来不及了。

宁风远扬而去的背影处,传来了一个声音:“此庙所供乃是邪神,切勿再造像膜拜,切忌切忌。”

声音入耳时候,他的背影早就跑得没了踪迹,村民们稀稀落落地应着也不知dào

他听没听到。

……

“总算,跑出来了。”

一条清澈溪流,倒映明月,宁风一屁股坐在溪畔,气都喘不匀称了。

“宁兄弟你跑什么呢。”舒百灵捂着胸口,被宁风拉着跑得气都快要没有了,抱怨道:“要是留下来,至少混顿肚圆没问题,总好过在这吃风。”

“你喜欢被人当成神仙拜?也不怕折了寿数。”

宁风没好气地说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褪下鞋袜,卷起裤腿,将两只脚伸入小溪里面。

脚踩着鹅卵石,冰凉清澈的溪水漫过脚背,里面还有几条透明鱼儿绕着宁风脚几圈,玩得挺开心。

明月高悬,清溪流泉,月下濯足,倒也惬意。

兴许这清幽的景象让舒百灵这货也不忍破坏,他老实地安静了片刻,还有样学样地把臭脚丫伸到溪水里,很是熏晕了几条小鱼。

好在他识相,自觉地是在下游,不然宁风就不只是翻白眼的问题了。

“我明白了!”

突然,毫无征兆地,舒百灵一声大叫,险些将宁风惊个跟斗。

“你明白什么了?”

宁风没好气地问道。

“我说呢。”舒百灵一巴掌拍大腿上,道:“我总算知dào

你为什么要在那个关键时刻让俺老舒离开,去召唤那些村民过来。”

“为什么?”宁风神情有些古怪,天色问题,倒不明显。

“你是早就料到那个什么悲剧文丑是没那么容易杀死的,只要神像还有,他就会一直复生。所以叫村民过来,让他们看清楚这是一个邪神,这样一劳永逸,对不对?”

舒百灵骄傲地挺着胸膛,一副你很厉害,俺老舒也不差的样子,看着就想让人把他摁溪水里面清醒清醒。

“咳咳咳~咳咳~”

宁风开始咳嗽,连抚胸口好悬呛过气去。

“你想多了。”他摇着头,哭笑不得。

“其实,我只是为了出风头罢了。”

宁风说这话时候,声音压得很低,除了恰好游到脚边的小鱼儿,不担心会有其他人听到。

至少,舒百灵就没听清楚,不甘心地凑过来连声追问。

宁风懒得回答他,摆了摆手,两只脚还泡在溪水里,整个人仰躺下来假寐。

“说话说半截,这不是欺负人嘛。”舒百灵嘟嘟囔囔地,终究不敢拽他起来,只好一个人缩旁边生闷气。

清幽的夜,随着习习的风,缓缓推着溪水流淌而去。

半梦半醒间,宁风猛地想起了一个问题:“等等,接下来呢?”

“接下来的线索是什么?”

他霍地一下坐了起来,挠着脑袋,觉得这下麻烦大了。

“难道是再回到县城里去?”

宁风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可能,但除此之外,再无线索。

“呼噜噜~”

旁边不远地方,舒百灵衣服都撩开来,一边无意识地在敞开的肚皮上挠着痒痒,一边呼噜声不止。

看到他这个样子,宁风明智地放qì

了找他商量一下的想法。

忽然——

一个熟悉的,温和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师弟,原来你在这里躲清闲,让为兄一阵好找。”

“这声音是……”宁风面露惊喜之色,连忙循声望去。

“师兄!”

沈兆轩踏月而来,第一个字入耳时候还在山的那边,最后一个字已然当面。

踏着月色,踏着溪流,一路走到宁风面前,无论是空气还是溪流,在他身后留下一长窜的涟漪。

如此手段,要是让那些村民们看见,神仙中人绝对没得辩解。

“师兄,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宁风激动地上前把住沈兆轩臂膀,如是问道。

沈兆轩上下打量他一下,似乎是看他无恙,松了口气,摇头道:“不是。”

“呃~”

宁风必须承认,这个答案让他挺失望。

只是离开了不长的时间,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感觉像过了很久很久,不由得开始想起了家。

“为兄是受师尊谕令而来。”

沈兆轩神色一正,道:“宁风外出历练,天下行走,亦不能耽搁修行,他日为同辈所笑。”

“着令掩月谷修行。”

天云子的谕令代传完毕,他重新现出笑容,拍着宁风肩膀道:“师弟,师尊可是很看重你的,外出历练还怕你耽搁了修行。”

宁风有气无力地应着,腹诽道:“关心修行何必一下子放养这么长时间呢。”

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他心中有数,这次历练,经lì

的每一件事情,对他日后都会有帮zhù

,更何况这些事情本身对其的触动,更是无价。

无论是止步妖,还是母爱如天,悲剧文丑,这些经lì

,都不会白费。

“掩月谷在我们神宫势力之边缘,昔日是一位长老的别府,后来空置下来,依然不失为一处洞天福地。”

“师弟你去得那里,好生修liàn

一番,另外……”

沈兆轩话还没说完呢,宁风眉头就挑起来了,心想:“我就知dào

没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沈兆轩下文一出,立kè

印证了其想法。

“原本师尊是安排了另外的历练与师弟,只是掩月谷离天都山虽远,却也是我神宫势力范围,其左近居民亦是神宫所管辖。”

“今日,有神宫外门弟子后人传回消息,说掩月谷外刘家庄子里有怪事发生,师弟修行完毕,就顺带一起解决吧。”

沈兆轩和宁风一个说着,一个听着,两人都没有轻忽的意思。

宁风心里跟明镜似的,引气入体,修liàn

一番固然是真的,但真zhèng

的重点,怕是在那件事情上。

“这回又会是什么事情呢?”

他不由得好奇,脑子里浮现出止步妖,浮现出木夫人之母爱,悲剧文丑的**,不自觉地,竟是有一种期待的感觉。

“师弟,我们出发吧。”

沈兆轩一手把着宁风臂膀,一手掏出一块火红色的玉佩,作势就要捏碎。

“劳烦师兄了。”

宁风微微一笑,躬身以谢。

沈兆轩“啪”的一声,捏碎了玉佩,一道奇光迸发出来,如虹七彩,笼罩在两人身上。

“呃~”

“我好像忘了什么?”

宁风猛地想起来,似乎把什么给忘掉了,冷不丁地还想不起来。

“别抛下我啊啊~~~”

一个声嘶力竭的叫声,从旁边爆fā

出来,宁风扭头望,只见得舒百灵不知dào

怎地清醒过来,两手两脚蹭蹭蹭地爬过来了,扑起来,一把抱住他大腿,不放了……

“这……”

宁风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呢,低头就看到舒百灵可怜巴巴样子,心中一软,还真说不出口了。

“哈哈哈~~”

沈兆轩见状大笑,七色光辉迸发出来,横跨了天际。

当虹光远去,当笑声消散,溪流畔空空荡荡,只有一只散发着咸鱼味道的破鞋掉在地上,孤零零地可怜。

第五十七章 虹外留影,桃花落英

“师兄,这就叫是掩月谷?”

宁风一阵头晕目眩,立足不稳,还是身边沈兆轩伸手搀了一把,不然一屁股坐到地上怕是难免了。

他一边问着,一边极目四望。

掩月谷,顾名思义,这是一处山谷。

除了山谷这一点外,眼前所见的一切,宁风之前连想都没有想到过。

头顶上,山谷四面山壁向着中间合拢,留下的空隙一如坐在枯井里面望天一般。四面山壁上长出了嶙峋怪石,奇树横生,仿佛是一只只手,要把天都给掩住了。

这何止是掩月,遮天都只是差一点。

纵然是月亮升上中天,途经头顶,势必也会被各种遮挡,掩得严严实实地。

“啧啧啧,原来是这么一个掩月法。”

宁风注意力转移到地面上。

掩月谷最奇特之处便展现在他面前

整个山谷中,四面生出一块块或一人大小,或大楼阁的剔透水晶。这些水晶或是纯白,或是粉红,或是翠绿,或是青蓝,绚烂夺目的美丽。

再远一点,植满了一谷的桃树,正值桃花盛开,粉红烟霞雾霭笼罩着,如在迷梦,又如迷途。

宁风就很怀疑,置身在那桃花烟霞层层笼罩的桃林中,他能不能走得出来?

“掩的不仅仅是月,还有月华……”

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彻底明白掩月谷到底“掩”得有多彻底。就是如水月华千辛万苦地倾泻入山谷当中,经过无数水晶折射流转,不知dào

改换过多少色泽,变幻出怎样瑰丽,联系都联系不到月光本身上。

“师兄……”

宁风反过来把住沈兆轩搀他的臂膀,刚想说什么呢,神色忽然一动。

“不对。”

他猛地反应过来,握住的臂膀触感不对,固然是实实在在的存zài

,却没有温度,没有本能的反应,好像是一截木头一样。

“师兄你……”

宁风豁然扭头望,只见得沈兆轩温和地笑如以往,摇头道:“师弟你发xiàn

了?为兄现在还在天云峰上,被师尊勒令苦修化虹术。”

提到“化虹术”,他笑容有些苦,哀叹道:“也怪为兄一时口滑,赞了师尊化虹无双,便被师尊勒令苦修,无有成就,不得出关。”

“那师兄你现在……”

宁风眨着眼睛,要不是看沈兆轩笑容温暖旁人假冒不得,他都要怀疑遇到的是不是何方妖怪了。

“虹外留影,有彩虹的地方就有我。”

沈兆轩微微一笑,两手摊开,伴随着这个动作,他的身影飞速地朦胧,无数虹彩光点飘散出来,恍若无数彩虹虫在嬉戏中散逸。

宁风下意识地伸手一抓,却抓了一个空,这个时候的沈兆轩已非实体。

“那个……舒百灵呢?”

宁风这回总算把他给记起来了,只是貌似有些迟,他到掩月谷里都多大一会儿了。

“掩月谷是一方灵地,师弟且用心修liàn

,炼气小成,自然能觅得出谷路径。”

沈兆轩声音随着身形,也显得飘忽了起来。

“至于舒百灵……,为兄将他扔在外面了……”

话音落下,沈兆轩最后展颜一笑,整个人彻底散开,下一刻,无数的虹光升天而起,在掩月谷上空回复成了一道彩虹模样。

彩虹跨过山谷两端,如沈兆轩弯着眉毛在笑的眉眼。

掩月谷能掩住月影月华,却掩盖不住这一刻虹桥之绚烂。

“扔在外面了……扔在外面了……”

宁风收回目光,摇了摇头,为舒百灵默哀一下,便作罢了。

“也好,以老舒的精于世故,等我出得掩月谷,那刘家庄中事情,想必打听得差不多了。”

宁风索性将外面事情尽数抛开,周行数步,寻了一个好位置,盘膝坐下。

盘坐在山谷里,放眼望去,无数水晶无数光彩,一个个倒映出来的自身景象,仿佛有千千万万个宁风在此盘膝,修liàn



宁风深吸一口气,直觉得浑身毛孔都张开,贪婪地一起呼吸,不由得周身惬意。

“果然是一个修行的好地方,灵气充盈,又无外魔干扰。”

“那就在这里,炼气小成吧。”

宁风缓缓闭上眼睛,脑子里开始流淌开来太昊金阙神章当中,神宫前辈高人留下的太阳法真经。

在太阳法里,除却观想太阳神宫,铸就太阳骨的真传大法外,有关于练气、筑基、金丹等等突pò

境界,直指大道的法门,亦是此界顶尖。

“练气期,一分为十,一至三层为初期,四至六层为中期,七至九层为后期,十层大圆满。”

宁风想到在外门时候打听来的,相关于练气期境界之分,再联想一下之前沈兆轩的话,哪里还不明白。

“所谓的小成,就是突pò

到练气期三层,圆满炼气初期。”

“啧啧啧,练气初期,在师兄,在师尊看来,不过一个炼气小成,这个说法,真心霸气啊!”

不得不承认,宁风很喜欢这样的说法。

他这辈子到目前为止,于神宫之外所见的散修,几乎没有一个是超过初期。在无可计数的散修大军当中,这个境界内的人也是最多了。

这,却不过是某些人眼中,无足轻重,理所当然的小成罢了。

“背靠大树的感觉,蛮好!”

宁风笑笑,沉下心神,将全部注意力都凝到了太阳真经当中,有关于练气期部分的行功之法上。

慢慢地,有桃花飘落,随风而来,落在他头上、肩上、膝上,带来香气芬芳,缤纷落英,皆无所觉。

“呼呼呼~~”

淡淡的风声,蓦然而起,卷起一切落英,又不远去,形成一个漩涡,环绕在宁风周遭。

风无形,无色,无质,若非裹挟着片片飘落的桃花花瓣便目不可见。

此刻,混入那些粉红色娇嫩花瓣,又渲染上各色水晶光晕,宁风周身环绕的灵气漩涡,美丽缤纷得胜过晚照时候天上霞云。

置身其间,宁风神态安详。

一天一夜的时间,过去了。

在这段时间里,宁风身上书生袍一次次鼓起,又一次次地憋下去,时而左右扯动,动不动扭曲如漩涡。

若不是一日三变法袍而是寻常服饰,怕是这会儿早在无数蜂拥而入的灵气作用下,破碎成一身布条了。

引气入体!

铸就琉璃体,锻造太阳骨,永驻神宫,流转神光,之前一系列的积淀,在这一刻尽数爆fā

出来。

凡人踏入修行路的第一个难关,于宁风而言,不过一朝迈过,脚下门槛一般,都不需yào

多看上哪怕一眼。

“轰~!”

十二个时辰的临界点过去,灵气漩涡豁然塌陷,无数桃花落英为无形的力量,紧紧地压在宁风身上。

一身书生袍,缀满桃花瓣。

练气期第一层,突pò



宁风眼皮颤动了一下,似要睁开,下一刻,他就感觉到有更多的灵气蜂拥而入,体内早就扩充开来,经lì

过太阳神光磨砺的经脉如干涸河床,如饥似渴。

不由自主地,他体内灵气开始沿着太阳真经练气第二层的路线运转。

“那就,继xù

!”

一个心声闪过,宁风心湖重归平静,颤动的眼皮平复下来,一如沉睡。

无数桃花瓣,有原先落下的,有新飘来的,继xù

点缀成一个桃花与光晕的漩涡,环绕不休。

转眼,又是一天。

“轰~”

全盛时候,比上一次庞大过一倍的灵气漩涡再次塌陷,置身在最中间,以一身承shòu住了无数灵气涌入的宁风,终于睁开了眼睛。

“啊~~”

宁风不由自主地,**出声。

“修liàn

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真是……舒服啊!”

突pò

到炼气第二层,如久旱逢甘霖,干涸的经脉,空旷的丹田,贪婪地吞噬着灵气,那种从神魂到肉体都在涌现出来的满足感觉,无法言述,胜过世间任何享shòu



发出如此销魂声音,宁风老脸一红,环顾左右,好在没人。

“怪不得怪不得,他们修liàn

时候都要闭关,屏退一切人等,自家亲朋都没面子讲。”

“本以为是为了安全起见,现在看来……是丢不起这人啊。”

宁风想起一个个道貌岸然,仙风道骨,前辈修士,一世强者,突然发出销魂**之声,脸色顿时精彩得不行。

“……打住,这个太不敬了,坚决打住。”

他深吸一口气,准bèi

再接再厉。

“看来,我的基础的确打得扎实无比,外门三年,太阳法入门,这个雄厚基础远远不到底,外加掩月谷得天独厚环境,不修liàn

到练气小成,如何有颜面见师兄师尊?”

宁风念头还没有转完呢,便再次闭上眼睛,太阳真经练气第三层的心法,同时在脑海中,在经脉里,流转。

修行无日月,这次耗费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之前。

转眼间,宁风进入掩月谷,已是七天。

第七天,朝阳破开迷雾,万丈金光强横地冲入掩月谷,洞穿每一块水晶,将一身桃花瓣的宁风生生染成金色的人儿。

掩得住月,又哪里掩得住煌煌大日,不可一世。

“啊啊啊啊~~~”

第一缕晨光洒在宁风身上的时候,他霍地睁开眼睛,长身而起,长啸出声。

站在掩月谷中心的他,一如海眼,又如风头,吞吐灵气形成狂风,震碎一身落英。

练气期第三层,突pò



“小成!”

宁风握住拳头,止住长啸,那一刻的酣畅,久久都不能忘。

依仗着雄厚积累,凭借着巅峰大法,身处掩月洞天,七天时间,直破三层,成就练气小成。

这只是第一步,宁风却从中看到一扇大门在开启,看到仙路上一座座辉煌的门户,从云巅天边露出峥嵘一角。

恰如,掩月谷边缘,桃花烟霭,在灵气震荡下层层散开,露出一条蜿蜒的小径一般。

“可以出去了。”

宁风微笑,举步。

一身桃花落英散尽,一日三变法袍纤尘不染,书生负书匮,踏出桃花源。

一路走出掩月谷,经过最后一株花树,宁风回头望,但见得烟霞雾霭重新笼罩下来,迷迷蒙蒙,仿佛梦的源头。

“公子啊~你总算出现了~”

一声道不尽悲惨凄凉的叫声入耳,下一刻,一个人影饿虎扑食般扑了过来。

第五十八章 初探刘家庄

“老舒!”

宁风吃了一惊,这人还没到呢,就一股味道扑鼻而来,险些将他熏个跟斗。

要不是认出了舒百灵声音,他脚都抬起来了,好悬没有踹出去。

“你这是什么情况?”

“还有,你刚叫我什么?”

宁风那个抬脚的动作还是让舒百灵收敛了一些,至少没有直接扑过来抱住大腿开始嚎。

“公子?”

宁风看着一身狼藉,还在脸上挤出谄媚笑容的舒百灵,神色不禁有些古怪,“这就长身份了?”

“之前还叫宁兄弟来着。”

舒百灵讪讪然地摸着脑袋,关于称呼的问题他直接来个有听没有见,诉起苦来:“公子你是不知dào

,俺老舒在这鬼地方兜着转了小七天功夫了,愣是找不到你。”

说这话时候,他那个表情怎一个哀怨了得,就好像是被抛弃扔出家门的小狗一样,楚楚可怜。

想到这个形容,宁风都快吐了,脸色愈发古怪,看着舒百灵这身狼狈的,再加上那味道,他真信了。

“你就一直没离开?”

宁风多少有些失望,本以为出来就能弄清楚刘家庄情况,现在看来还得亲自去打听一番。

“就去了一趟刘家庄,一个时辰都不到。”

舒百灵大大咧咧地说着,又要凑过来,仿佛怕宁风又给丢了一般。

“打住!”

宁风慌忙一拦,道:“咱还是找个地方清理一下吧。”

“我知dào

地儿,我知dào

。”

舒百灵自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头前带路。

片刻功夫,溪水潺潺的声音入耳,跟在后面的宁风看着舒百灵脸色就没好过,早干嘛去了,这是有意表忠心呢,还是干脆就懒惰成性,连自个儿都不愿意打理。

舒百灵要是知dào

这诛心之论,怕是能再嚎出来。

在他被赶下去清理的当口儿,宁风不禁琢磨:“老舒这是想做什么呢?态度转得忒快。”

“不过……”

他想起在甘露镇那时候,太阳神宫弟子身份还没有曝露,舒百灵就表现得有些古怪了,现在自然是变本加厉。

“如果真是我想的那个目的的话,这老舒的眼光还真是毒,不能小看了。”

宁风正想着呢,舒百灵浑身清爽地出现在面前。

他的手上,还提着两尾鱼儿,不住地弓着身子,张着嘴巴,还新鲜着呢。

两尾鱼儿都有一斤上下,在小溪里面能逮到这样的鱼儿也算是不易了。

看到它们的第一时间,宁风的肚子就开始“咕噜噜”地叫唤。

“呃~”

宁风手捂着肚子,多少尴尬,五脏庙叫得太欢实。

“之前修liàn

时候感觉不到,原来……我都七天滴米未尽了。”

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在过去的七天时间里,他渴则饮自带的水,饥饿的感觉却全然没有出现过,以至于他自个儿都忘了需yào

吃东西这回事。

“是了,怪不得他们修liàn

时候,都要服食辟谷丹,原来修liàn

时候产生的感觉,会蒙蔽身体自身反应,不使修liàn

被打断。”

宁风心有余悸:“这要是闭关个个把月,不直接饿死,也皮包骨头了吧?”

打了一个寒颤,在五脏庙叫声,他逼人目光下,舒百灵极其自觉地开始泡制,片刻后两根树枝串着两尾鱼儿,开始在篝火上翻滚烤得香气扑鼻。

味道好坏,是不是够熟,宁风还没品出来呢,两尾鱼就进了肚子,徒自留下舒百灵幽怨无比地看着一地鱼骨头。

“老舒,以你的能力,既然在刘家庄子里绕了一圈子,想必没有什么能瞒过你眼睛了吧?”

宁风缓过了那口劲儿,关心起正事来。

“那是。”舒百灵幽怨尽去,挺起胸膛,雄鸡似的。

“那有妖吗?”

“有妖,非常妖。”

在宁风倾听下,舒百灵一五一十地将他所知的情况道来。

“刘家庄子里最大的一户人家,相传祖上是太阳神宫外门弟子,传到这代倒是没有什么人有潜质修liàn

了。他们的老祖宗,就是这刘家庄子的创始人。”

“出事的就是这一家子人,尤其是以家主刘茂才刘老爷子为重……”

事情得从一周前说起。

刘茂才老爷子仰慕祖上风采,虽然小时候就被验证过没有修行潜质,他却是不信,一味的寻仙问道,都到了走火入魔地步了。

别说庄上其他人家,就是自家儿女,好几房妾室,十天半月见不到他一面都是寻常。

一周前,因有事找他,刘家人才发xiàn

自家家主瘫在床上,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动。

整家人顿时慌了,各种延医问药不提。

从那天起,怪事就出现了,刘家人,乃至整个刘家庄子上,经常出现撞鬼的事情,不少人夜半时候给唬出了毛病,病卧到床上。

刘家怎么说祖上也是神宫外门弟子,且当年被派驻到此处还是负着任务的,家里有传下来传讯联系的方式,慌了手脚的刘家人连忙联系神宫。

这,才有了宁风与舒百灵的到来。

弄清楚前因后果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在了刘家庄子里。

小小一个庄子,上下百来户人,太半刘姓,夹杂十来户外姓人,堪称是鸡犬相闻,与一个村落差别不大。

“这个,就是刘家?”

宁风伸手一指,前方有一处整个庄子里最大的几进院落,堂皇也是他家所无。院落外,有一株大桑树高大粗壮,散开的枝叶密密如罗伞。

桑树下,罗伞树荫中,一群孩童正在嬉戏。

“就是这家。”舒百灵声音之中,不无羡慕,“不知dào

几百年前有一位祖上是太阳神宫外门弟子,竟然到了现在还能联络求救神宫,神宫还真的回应。”

“啧啧啧,太阳神宫,不愧天下七宗,佩服,佩服。”

宁风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也懒得与他分说天下七宗,怕是只有太阳神宫会如此。对内对外,神宫态度,本就与世上宗门大不相同。

两人正说话间,大桑树下传来孩童稚嫩的嗓音:

“他日我为天子,此为车盖!”

一个孩童站在木马上,一手指上,一手插腰,大声地说。

“啥?”

宁风很有掏耳朵的冲动,咽了一口唾沫,问道:“老舒,这孩子叫什么?”

“孩子叫什么?”舒百灵险些没反应过来,问一孩子姓名干嘛,他一头雾水,顺着宁风所指看了一眼,摇头道:“他是出事刘老爷子的嫡亲孙子,小名叫刘狗蛋,还没大名。”

宁风顿时放心了,不叫刘备便好。

紧接着,他便对舒百灵刮目相看了,赞道:“不容易啊老舒,如此一个顽童的姓名你竟然也能知晓。”

“那是,整个刘家我都溜达了一圈子,上上下下,惯熟。”

舒百灵得yì

了,他是没尾巴,不然能翘起来。

“嗯?”宁风反倒好奇了,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他本以为这舒百灵是如之前一般,溜门撬锁,翻墙入室的手段打听消息,现在听起来不怎么像。

“我报名了。”

舒百灵理所当然地道。

“报名……”

宁风顿时心生不祥预感。

“是呀,太阳神宫弟子,奉命查探,他们自然配合,容易,容易。”

舒百灵做出一副谦虚样子,又装不像,酒糟鼻子红的,额头上写着“速来夸我”,看得宁风直想往他脑袋上闷上一拳头,解恨!

“哎。”

“可有收获?”

宁风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懒得多什么,总之神宫弟子的形象,算是毁在这厮身上了。

舒百灵有点摸不着头脑,老老实实地答道:“刘府里面没有,不过外面有。”

“嗯?”

宁风露出好奇之色,舒百灵不知怎地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道来。

原来,舒百灵在刘家庄子里没有发xiàn

,郁闷下四处游荡,结果在庄子里一户**人家,姓沈的便是,发xiàn

了线索。

沈**三十余岁不到四十,有个独苗儿子,少年人多少浪荡,被沈**拿着他死去的爹爹教xùn

多次,屡教不改。

这回,沈姓少年见天的白日昏睡,夜晚出行,精神日渐萎靡。

沈**担忧,斥责,沈姓少年说出了一番话,吓到了沈**,也引起了舒百灵的兴趣。

“沈家小兔崽子说,他夜里闲逛在庄子外面,一处相传有狐出没的废弃园子里,跟一个美丽妇人那个啥了。”

“云雨之后,那个美丽妇人才跟沈家兔崽子说,她本不是人,是狐仙。沈家小兔崽子好其美色,也不介yì

,就这么天天赴约,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榨取啊。”

舒百灵说得义愤填膺,宁风却相当怀疑,刚瞅着他还擦口水来着。

还有,舒百灵怎么会翻进**家里,听到这番对话的,很可疑啊。

宁风狐疑地看了他半天,直看得舒百灵面红耳赤,别过头去,闷着声音道:“宁公子,我看那狐狸很可疑,刘家庄子扎根这里几百年了,最近也没有什么外人出没,想不出其他可能。”

“头前带路,我们去那个闹狐的园子看看吧。”

宁风微微颔首,舒百灵人是不怎么靠谱,这个分析却是找不出什么破绽来。

“得嘞。”

舒百灵现在是只要不提**那茬什么都好说,麻利地就带起路来。

庄子很小,片刻功夫,日头刚刚往西边坠下一点呢,他们就出了庄子,来到一处废园。

刚来到这里,宁风的眉头便是一皱。

“果然有问题。”

第五十九章 奇葩的引狐香

“这么好的园子,就这么荒着,肯定有问题。”

舒百灵很是赞同地点着头。

宁风缓缓摇头,他说的可不是这个。

他们刚刚从林子里面出来呢,此处废园离山林不远,日照雨水都相差不多,按说废园无人草自长,即便是土壤有差,有些东西也不会相差太远才是。

可是,宁风得到园外,放眼望去,一片所见的野草、灌木、花树,全都呈现出一种暗淡,仿佛在花叶上都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

“日月精华?”

宁风摸着下巴,沉吟不语。

他在外面三年可不是白过的,多少听说过一些修仙界的传闻,如懂得修liàn

的妖怪们,除了血食、天地灵物之外,最主要的方式就是天地灵气,日月精华。

妖怪的修liàn

之道比起人族来说要慢上不少,但从吸取天地日月精华这点来说,又比人族要强上许多。

当前已知的修行宗门当中,拥有借助日月精华修liàn

法门的寥寥无几,最典型例子就是宁风所属的天下七宗之太阳神宫。

据说以前还有一个专攻太阴之力的太阴教,不过此教派绝迹修仙界上千年,宁风都没有听说过太多,只是隐约知dào

他们跟太阳神宫是死对头,相当之不和睦。

“看来是真有妖怪,是一只妖狐?”

宁风一边想着,一边与舒百灵一起,踏入废园当中。

“沙沙沙”的声音此起彼伏,废园子才有多大,一眼能望到底,没一会儿功夫就被他们两个踏了一个遍。

“什么都没有?”

宁风走回原本地方,重新眺望废园,有些犯难。

这里有妖狐栖身,当是十之八九的事情,只是妖物自有其生存之法,一时倒也不好找它出来。

“总不成放火烧园子吧?”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宁风自己就摇头了。

这个废园子离刘家庄子太近,真的放火动静未免太大了,再说……

宁风目光越过废园,望向另外一头。

就隔着一道两人高的土墙,有另外一座园子在那,从园中探出的一株红杏上修剪痕迹,不难知dào

里面是有人居住的。

舒百灵在旁边抓耳挠腮呢,好不容易找到由头,忙凑过来道:“宁公子,那里住的是一家致仕的官宦人家,虽是外姓,祖上却在很多代前就在这里扎了根。”

他指着那座红杏出墙的园子,道:“后来那个当官的致仕后,就在老屋旧址上建了这么一个园子。

当时有人劝他来着,不过那老倌儿说他读圣贤书,养一口浩然气,哪里有妖邪敢来进犯?就还是这建了园子。”

舒百灵前面说到什么圣贤书时候还语带不屑,很是鄙夷的样子,就差往地上吐吐沫了,说到最后自个儿反倒迟疑起来,不敢确定地道:“公子啊,莫非那老……老人家还真养出了什么浩然之气,不然狐狸精不去找他家麻烦,反倒是跟庄子上过不去?”

宁风微微一笑,道:“兴许吧,老舒,你倒真是了得,区区一个时辰的功夫,整个刘家庄子上,庄里庄外,还有你不知dào

的吗?”

“哪里哪里。”舒百灵这会儿倒谦虚上了,腼腆地道:“都是一些小伎俩,何足挂齿,何足挂齿。”

宁风撇了撇嘴,很想说你谦虚就谦虚,至少把嘴角得yì

的笑好生收收吧?

用人之际,宁风也不想说他什么,别过头不去看他,忍了。

“怎么找出那狐妖来呢?”

他这回是真有些苦恼了,隔壁就是那家致仕人家,浩然气什么的将信将疑且不去管他,总没有放火烧人家房子的道理。

“守株待兔?”

宁风想来想去,除了这个笨办法外,还真没有太多主意。

“不成,回去非得到经香阁恶补下修仙界中各种注意事项,诸般手段不可,天下行走,单纯凭借修为,看来不太靠谱。”

宁风现在不过练气期三层,真要论当然论不上什么修为,不过天云子太阳金符在手,真是天下大可去得,缺的是其他手段。

自觉又有收获,宁风倒不是太过着急了,守株待兔,便守株待兔就是。

正想着呢,他才发xiàn

旁边舒百灵好半晌没了动静,以其性子不当憋得住才是啊?宁风疑惑地望过去。

“呃~”

他东张西望了一番,最后在一处草丛中寻到了舒百灵翘得足足有半人高的屁股,还在那一扭一扭的,丑态不堪入目。

舒百灵在宁风望过来时候,突然间“噌”地就窜了出去,在宁风角度看来,就是一个扭来扭去屁股,猛地扭进草丛深处。

“汪汪汪~~汪汪汪~~~”

下一刻,凄厉的狗叫爆fā

出来,三五声短促,旋即转为“呜呜呜”好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巴。

又过了一两个呼吸时间,宁风张大了嘴巴,只见得舒百灵大屁股又扭啊扭地倒退出来,手上提拉着一只黑狗,整个人得yì

地笑。

宁风正反省呢,他之前把两条烤鱼一个人全吃了是不是太过分,瞧把舒百灵饿的,都开始偷人家黑狗了,虽然黑狗肉是好吃没错,号称狗肉滚一滚,神仙站不稳的就是黑狗肉了。

他正想劝告呢,那头舒百灵麻利无比地拿出刀,嗤啦一声,就在狗身上划过去。

隔得有些距离,宁风没看清楚划的是什么位置,既然木已成舟,他便把到口的话收了回去。

“公子公子~”

舒百灵一腋窝夹着狗身子,顺手捂狗嘴,一手不知dào

从怀里面掏摸出什么东西,在那接着狗血。

没一会儿功夫,他就屁颠屁颠地叫唤着跑了过来。

宁风下意识地望了一下致仕老官人宅子方向,生怕有人追出来。这算什么事,偷人家狗吃还怕主人家不知dào

吗?

“咦?”

他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呢,就看见了奇怪的一幕。

舒百灵随手一扔,那条黑狗竟然活蹦乱跳地落入草丛中,夹着尾巴就跑,呜呜呜地不敢大声叫,除了一瘸一拐外,没什么太大问题。

“不是为了吃肉。”

宁风刚明白过来,舒百灵就跑到了面前,拿着他面前一样东西开始献宝。

“公子你看。”

宁风下意识就想捂鼻子,后退半步,离那东西远点,这才仔细端详起来。

一眼他就看明白了,那赫然是一件荷绿色的肚兜。

不过这会儿它几乎就要看不出原本色泽了,荷绿色肚兜上面洒满了黑狗血,不住地往里面沁。

关键是这肚兜还有一股子浓浓的脂粉味道,配合上黑狗血的腥味,当真是熏人欲呕,难为舒百灵捧一路竟然没有半点不适。

宁风没有第一时间问舒百灵这番举动用意在哪里,而是遥遥一指黑狗鼠窜的方向,有些奇怪地道:“没想到老舒你还是一个爱狗之人,要取狗血也如此小心,没伤到它性命。”

“那倒不是。”

舒百灵一手捧着肚兜,一手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俺老舒生来长得龌蹉丑陋,老子娘都看不顺眼,刚出生就给扔了,是一条刚死了崽子的野狗给叼了喂奶,养活过来的。”

“俺老舒一辈子上不敬天,下不畏地,中间四条腿的除了板凳什么都吃,坑蒙拐骗偷啥都干过,惟独没杀过一条狗。偶尔看到野狗,还给口吃的,算是还恩。”

舒百灵说得极其不好意思,看那脑袋低的,都要藏尽裤裆里,地上有条缝,看他这样子都能变身成蚯蚓钻进去。

宁风收起了玩笑之色,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暗暗点头。

单凭这点报恩之心,这舒百灵就有可取之处。

宁风记在心中,并没有多说什么,直入正题,指着荷绿色肚兜问道:“老舒,你弄这玩意儿做什么?”

“嘿。”舒百灵来了兴致,道:“宁公子你是高门大派,有些东西不晓得也不奇怪。

这世间,诸般妖邪作祟,可不是谁家都有刘家这关系能请得宁公子这样的高门弟子出手相,只能靠得自己。

各种邪祟当中,又以狐狸精最爱媚人,民间多有苦之的。于是针对狐狸的小方子也最多。”

舒百灵扬了扬荷绿色肚兜,这会儿味道更重了,熏得宁风又连退了两步,捂着鼻子听他往下说。

“经常有人寻到了狐狸老巢,要说成精的狐狸,就是没有什么实力,多少也有几个护身的小法门,往往追到其老巢,就是狗都攆不到,寻不出。”

“后有江湖术士,想出了一个办法,便是这正阳之黑狗血,外加最有红尘味的东西,加在一起,点火燃之,能发出一股味道,方家称之为‘引狐香’的便是。”

舒百灵得yì

洋洋地,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拾掇柴火,接着道:“成精的狐狸,一闻到引狐香,除非道行高深的,不然就会神智昏昏,自行从巢穴中出来,被乱棍打死。”

宁风听明白了,柴火也聚拢得差不多,这处废园其他没有,找些引火之物还是容易的。

看着舒百灵开始点火,宁风有些好奇地看着那肚兜,问道:“这便是那最有红尘味的东西?”

“那是。”舒百灵头也不回,声音里听着也是一股自得的味道,“这肚兜在一家最红**红牌姑娘身上穿了一个月愣是没换过,红尘味得不能再红尘味。”

说到最后,他声音里透出一股恋恋不舍,好像要不是上面沾满了黑狗血,他都想再拿到鼻子前面嗅嗅一般。

“红姑娘身上……一个月……没换过……”

宁风脸色这下是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看着舒百灵开始将荷绿色肚兜扔进火堆里,回过头来嚷嚷“瞧好吧,看俺老舒手段”,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十步有余。

他一点都不想闻那味道,真的。

宁风还在想着,舒百灵是怎么弄到这种穿着一个月没换的肚兜,如此奇葩之物时候,“腾”地一股白烟,从火堆上腾起。

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开始蔓延废园。

宁风捂着鼻子,一路退出了废园,站到了上风处,才觉得整个人活过来了。

他正佩服舒百灵竟然还能在里面呆得住呢,一个尖锐的叫声,忽然针一样地刺入耳中……

第六十章 是耶非耶,狐妖月娘

“不好!”

宁风神色一变,双手捂耳,同时紧守心神,生怕这是什么惑乱心神的法术。

毫无疑问,引狐香生效,狐妖,出现了。

在尖叫声爆fā

的同时,舒百灵屁滚尿流地从废园子里冲出来,一边狂奔,一边咳嗽,时不时四脚着地,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宁风一看就明白了。

舒百灵一只腿上都是黑乎乎焦痕,上面还带着火星子,一边跑一边扑灭。

宁风脑子里还原了一下,立kè

就浮现出狐妖现身,舒百灵一脚踹飞篝火,将燃烧着的柴火连带着引狐香原料,一起踢向了狐妖。

那声尖叫凄厉如此,估摸着也与舒百灵那一脚有关。

“干得好!”

宁风上前一步,将舒百灵挡在身后,刚想道一声“稍安勿躁,宁风在此”一类的话,被感觉两条腿给抱得紧紧的,挪都挪不动。

低头一看,他看到舒百灵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哆嗦着嘴唇道:“妖,非常妖,道行好深。”

宁风一摆腿,没甩开,索性由他去了,沉下心神,望向废园当中。

那里,随着一阵不自然的大风起,笼罩着大半个废园子的引狐香浓烟散尽,一个婀娜多姿身影,款款而来。

看到这个身影,宁风就明白下面舒百灵为何吓成这个德行,面沉如水,手掌一翻,衣袖中的手里捏住了一张太阳金符。

他原本没打算动用金符的。

练气小成,外加额上太阳巾相助,宁风足以驱动太阳法,施展出三道太阳神光。

一般的小妖怪,怕是未必是他对手。

宁风本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毕竟总是倚仗外物,终究不得劲儿,降妖伏魔,到底还是看的自家手段,外物外物,别人家东西,不如自家手段可靠。

可是,一看到狐妖真面目,宁风心里顿时没有了底。

恰如舒百灵所言,这狐妖,非常之妖。

随着她渐渐走近,其样貌,其身上浓烈妖气,尽数被宁风看到,感受得真切。

外表看上去,狐妖身着湖绿色衣裳,颇具古风,下摆拖地,款款行来有摇曳生姿的味道。她一张脸亦是秀美可人,配上水汪汪大眼睛,眼睛下面美人痣,足以让任何雄性色授魂与。

问题是……

宁风咽了一口唾沫,不去看狐妖凝了冰霜的脸,目光越过其头顶,望向她身后。

那里,漆黑如墨的妖气,未曾散尽的烟气,不住地波动着,仿佛空气如湖,投石涟漪,幻化出了一头大如牛犊狐狸,在仰天咆哮样子。

啸天狐狸的头顶,尚有明月一轮高悬,呈银白色,时而泛过红光,好像它也在愤nù



“怪不得能抵御住引狐香,虽然被引出来,丝毫没有失去理智样子。”

宁风算是明白了,无论是他还是舒百灵,都小看这头蜗居在废园子里的狐狸精。

看这道行,怕是修行百年以上的大妖怪了吧。

要是早知dào

引出来的会是这么一头大家伙,宁风相当之怀疑舒百灵敢不敢呆废园子里,有多远跑多远了吧,会不会把引狐香的法子拿出来都还是两说的事情。

“池子浅不仅是王八多,他娘的还会出蛟龙啊。”

舒百灵还是在后面抱着宁风的小腿不放,缩头缩脑,嘴巴里嘟嘟囔囔的,好像不如此他就会吓得屁滚尿流,远遁千里一样。

“观世音个如来佛,收了这个妖孽吧,好好一头大妖怪,不去占山为王作威作福,要不去当个坐骑什么的也很有前途,缩在这个废园子里做什么?”

“麻子不叫麻子,这叫坑人啊!”

舒百灵说得宁风心中不耐,他是腾不出去手,不然非得提溜着这货脖子往远处扔不可,忒也呱噪。

“奴家好生生在此修liàn

,你们为何绕人清静,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定不与你们干休。”

狐妖走到百丈外,义愤填膺。

“狐妖媚人,人人得而诛之,我们是来除妖的。”

天知dào

舒百灵才哪里压榨出来的勇气,梗着脖子嚷嚷,紧接着就露了原形,又缩回了后面,极其露怯地道:“宁公子,你说是吧?”

宁风理都懒得理他,全神贯注地望向对面妖狐。

“这应该是一头有着百年以上修为,搞不好还有一定传承的狐妖。”

“眼前的女人样貌该是法术幻化,如果是真身的话那就是妖物化形,货真价实的大妖,妥妥的金丹修为。”

“真要是那等大妖怪,别说师尊一张金符,哪怕是沈兆轩师兄怕是都够呛,非得师尊亲至,才能降服。”

宁风多少定心一些。

他这是来磨砺的,不是来送菜的。

天云子既然敢安排他来,自有其把握。

这妖狐绝对厉害,但还不至于完全高不可攀。

宁风定了定心神,沉声喝问:“这位狐仙,刘家庄中事,可是你所为?沈寡~妇家中少年,可是你所魅惑?”

“如是,我们便没有找错人。”

狐妖尖声而啸,作势欲扑:“胡说!”

“我胡月娘潜心修liàn

,不沾血食,不吸元阳,你可知天天忍得多辛苦,就是想安心修liàn

,不想引来你们这些修仙者,扰我清修。”

“没想到你们还不放过我,我苦心吸收月华十载,一月之内便能玄功更进一层,现在受那引狐香所害,十载苦工,付诸流水。”

“今天,月娘绝不与你们干休。”

话音落下,狐啸四起,胡月娘头顶那头大大妖狐幻像扑出,她整个人狂奔而来,双手遥遥地抓下来。

隔着数十丈距离,她的动作与头顶妖狐幻象如出一辙,重叠在一起,四面灵气汇聚,妖气聚拢,形成一只巨大的狐爪,向着宁风和舒百灵当头抓下来。

这只狐爪子不仅仅是大,还带起劲风铺天盖地,上面每一根绒毛,每一支利爪都纤毫毕现,毫无疑问吃这么一爪子,不死也半条命。

“去,没听说做了坏事会承认的,真要那么容易,要捕快干嘛?”

“宁公子,别信她。”

“降妖~伏魔~”

舒百灵这下倒是不怕了,“噌”地一下在宁风身后站得笔直,声嘶力竭。

宁风连翻白眼的气力都没有了。

——你这么有底气,你倒是站出去啊,站我后面干嘛?喂,你还退了。

——你这么豪言壮语,有本事别瞄我手啊,你在下面抱腿时候瞄到我掏金符了是吧?

宁风用脚趾头想都知dào

舒百灵那番话底气何在,不就是角度问题,看得到他袖子里太阳金符开始放光了吗?

放光的,又何止是太阳金符。

从狐妖胡月娘出现的第一时间,发xiàn

钓鱼钓上来一条大鲨鱼后,宁风就开始沉下心神,一座太阳神宫,浮出识海,煌煌放光。

这会儿,观想神宫,运转太阳法,调动太阳神光,已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了。

“我只有一次机会!”

宁风眼中所放之光,半点不逊色于脑后浮现出来的太阳神宫幻象。

“喝!”

他深吸一口气,于间不容发之际,衣袖飘飘,缓缓地抬起右手。

“轰~”

伴着宁风动作,脑后太阳神宫放灼灼之光,整个衣袍荡开,其上的一日三变法术失效,显露出太阳袍本相,额上太阳巾亦随之显现出来,流转金光。

此时装扮,周身神光聚散,除了飞不起来外,俨然是一轮小太阳,煌煌不可逼视,再典型不过的太阳神宫弟子模样。

“太阳神宫!”

狐妖胡月娘尖叫出声,不再有愤nù

,而是充满了恐惧,那是百年修liàn

,转眼成空的大恐怖。

这是太阳神宫,数千年来位列天下七宗,历代先辈一世横行,败尽群雄竖立起来的赫赫威名,强dà

威慑。

也是,宁风的目的所在。

太阳神宫弟子,从来不是徒自强横而已,能借用的势与力,便是自己力量。

从神宫为第一次行走天下弟子送上一日三变法袍这个举动上,宁风明悟出来的神宫用意,在这一刹那展露无遗。

毫无疑问,一日三变法袍上的法术,是他有意驱散的。

目的达到,狐妖抓来的爪子明显迟疑。

她迟疑的一瞬,宁风出手了。

“喝!”

宁风手掌高举,尾指下压向掌心,夹住太阳神符,一身太阳神光十之七八经手太阳经,涌入那一截太阳骨中。

下一刻,强光迸发,他食指向前虚点,一道夺目之光从指尖迸发而出。

“嗤嗤嗤~~”

这一道汇聚了宁风几乎全身太阳法的太阳神光,瞬间洞穿了狐爪,向着胡月娘本尊电射而出。

前后只差了一瞬,宁风足尖点地,身姿变化,右侧前倾,手掌转动,“嗤嗤”又是两指。

中指,手阳明经。

无名指,手少阳经。

两道夺目不下之前的神光迸发而出,初始看来与之前一指方向相差仿佛,倏忽之间数十丈距离一掠而过,三道神光岔开,隐隐锁住了妖狐腾挪的数个方向。

宁风身后,舒百灵看得目眩神迷,就差拍掌叫好;

宁风身前,妖狐慌忙而退,太阳神宫之名,如山压得她不能喘息。

双方都没有注意到,一滴汗水,从宁风的额前沁出,擦过眉眼不敢眨,滑落鼻梁不敢拭。

“机会!”

“你……会往哪边呢,胡月娘!”

宁风前所未有的全神贯注,紧紧地盯视前方。

那里,胡月娘前扑之势太急,第一时间避之不及,不得已以手硬接了第一道太阳神光。

“嗤~”

一声异响,巨大狐爪直接溃散,胡月娘闪电般缩手,好女子形象崩溃,坠地成一只通体白毛为眉心一弯月痕的狐狸。

露出本体后的胡月娘“吱吱”有声,在宁风紧张注视下,第一时间掉头便跑。

“好!”

宁风几乎忍不住喊出声来。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第一道神光已是其全力,后面两道徒自亮眼而已,胡月娘真要接下就会发xiàn

,能灼掉她一根毛发,就算是神宫历代前辈保佑了。

宁风赌她不敢试!

胡月娘果然不敢,她跑了。

她没有注意到,那两道让她不敢触碰的神光,隐隐地锁住了两个方向,剩下给她的选择不多。

宁风,又出手了。

“疾!”

他翻掌间,一直夹在掌中几乎要为手汗沁湿的太阳神符光耀,继而迸发出一道粗如水桶光柱,直冲胡月娘狂奔方向去。

此方向,也正是她出现时候方向,当也是,其老巢所在方向。

人遇危险,第一反应是回家;妖遭危难,第一想到也是回巢。

凭着这一点判断,外加之前隐隐形成的局面,狐妖胡月娘的一切举动,尽数被宁风料中,赌中。

剩下的,就是一击!

胡月娘发xiàn

不对时候,无边无际的太阳神光,如浪潮汹涌,几乎要从后面将她淹没。

“不~~”

一只小小的狐狸当空跃起,空中转身,凄厉地叫出人声,吐出了一颗鸡蛋大小的珠子,迎向太阳神符所化神光。

“好!”

“我就知dào

,我就知dào

,任你狐妖奸猾,也要吃宁公子的洗脚水。”

舒百灵一蹦三尺高,不知dào

的还以为妖怪是他降服的,那个得yì

样子,一如巡视母鸡群的公鸡。

宁风却不如他浅薄,神情依旧凝重,一个声音在心中响起:“妖丹!果然是能释fàng

妖丹的妖灵!”

但凡修liàn

出了妖丹者,即可称之为妖兽;具有了灵智,能将妖丹外放作为最后杀手锏者,为妖怪,称妖灵!

这头狐狸精,便是一头这样的妖灵级妖怪。

之所以说是杀手锏,是因为如果妖丹释fàng

出来,固然它一身修为尽在其中,威力强dà

,可要是为外力所毁,或是被强行收走,那一身修为,也是幻梦一场,到头皆空。

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一头妖怪会做这种事情。

狐妖胡月娘,现在便是被逼到了这一地步。

太阳神宫九脉山主之一的天云子,亲手制作给亲传弟子防身之太阳神符,那是开玩笑的吗?

宁风之前以之对付止步妖等都算是杀鸡用了牛刀,此刻才算是发挥出了其真zhèng

威能。

太阳神光如汪洋大海,顷刻之间淹没了妖狐内丹,将其上凝聚的妖力层层侵蚀,推到了妖狐身边,继而连妖狐和妖丹一起包裹在其中。

妖狐胡月娘置身其间,恍若沧海中一叶扁舟,随时一道大浪过来,彻底打沉。

“上仙饶命,月娘真是无辜的。”

“求上仙看在月娘百年苦修,不曾伤得任何人命,自得灵智,戒尽血食,餐风饮露,一心只求修liàn

得道的份上,绕月娘一命吧。”

太阳神光的海洋中,一只小狐狸匍匐着,额上月痕如欲滴血,两只前爪子搭在一起不住行礼,苦苦哀求,其声凄恻,引人恻隐。

宁风抬起,准bèi

作最后一击的手,顿了一顿,面露迟疑。

“真的,不是她吗?”

第六十一章 狐不祟人,人祟人

“呔!”

舒百灵窜出来,神气活现,“兀那妖狐,还不速速交代,你是如何作祟那刘老庄主,又是如何魅惑的沈家小兔~不,小哥,若有一个‘不’字,真火炼死。”

这番话出来,先不说作揖鞠躬,苦苦哀求的小狐狸,宁风第一个侧目而视,目光里说不出的古怪。

“这番话老舒他练习多久了?还真有……味道……”

宁风赶紧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摒除掉,皱起眉头,望向在太阳神光中苦苦告饶的胡月娘。

一只小狐狸,额上顶着月牙痕,两只前爪子搭在一起,不住地鞠躬,哀求,我见犹怜。

“月娘本狐妖,性来好血食,人之精气大补益,不敌我心求道坚。”

“奴家僻居此处,就是为了少些**,能强自忍耐,不去伤天害命,免得引来上仙这样的存zài

坏了修行。”

“月娘忍得好辛苦,每次有同族来访,看她们修行之易,奴家也曾心生羡慕,但宁可违了本性,忍得辛苦,也不敢造次啊。”

“求上仙明察。”

宁风听着胡月娘的话,放眼四周废园荒凉景象,紧皱的眉头略略松开。

她说的,有道理。

会僻居在这种地方的妖灵,或许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但出来作祟为祸那么一个小庄子的几率,的确是不太大。

“真的,找错人了?”

宁风不由得有些迟疑。

这个时候,胡月娘显化而出的原形瑟缩着,发出声声哀鸣,再不能为自己争辩了。

眼看着,再过个十余个呼吸功夫,无论是她的妖丹还是本体,都会在太阳神光当中净化一空。

宁风看着小狐狸眼中流露出心死般的悲哀,流露出种种的不甘,不禁将手掌攥紧了。

掌中是犹自流转着光芒的太阳神符。

此刻,神符的威能尚在他掌控当中,一次激发则妖狐死;收敛控zhì

则又是另外一种情况。

兴许是看出宁风心有不忍,舒百灵忍不住了,凑过来,冲着胡月娘指指点点地耳语:“宁公子,切切不能手软,人、妖殊途,不管是不是她干的,公子降妖伏魔,便是有功无过。”

宁风知dào

舒百灵说得有道理,人族与妖族之间,本就是这么一个情况,是非曲直本不重yào

,你是妖,我为人,足够了。

“只是……”

宁风缓缓摇头,吐露道:“人、妖殊途没有错,但同一片天地同一个日月下,总有些东西是殊途同归的。”

“比如:一饮一啄;比如:种瓜得瓜;比如……”

说到最后,宁风说出的话朴素得与之前截然不同:“……不能让好人,没了下场!”

舒百灵哑然。

如果按这么说的话,胡月娘妥妥的算是一只好狐妖了。生而为妖,放着捷径不走,忍着本能渴望,一心只为修行,那种决心毅力他舒百灵自认没有。

这难度,比起正常男子看到花枝招展的女子而能目不斜视,不起欲念,还要难上一百倍。

“可是……可是……”

舒百灵绞尽脑汁,在想着怎么说服呢,宁风忽然一摆手,沉声道:“不用可是了。”

小狐狸似乎自觉无幸,眼珠子转动着,看遍四周一草一木,那眼神里挥之不去的是眷恋。

看到这个眼神,宁风下定了决心。

“摄!”

他轻叱一声,太阳神光倒卷,猛地将胡月娘的妖丹卷了过来,层层包裹。

宁风将海纳百川袋中取出一个苍玉盒,飞快地将妖丹连带着其上裹着的太阳神光一起收入法中。

最后,“啪”的一声,几乎耗尽了力量的太阳神符被贴在苍玉盒上。

整个盒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纵然力量消耗将尽,只差一点就要化为灰飞,但怎么说都是出自天云子之手的神符,纵然不是做此用途,镇压下胡月娘的妖丹还是没有问题的。

做完这些,宁风长出一口气,手托玉盒,抬眼望去。

对面,小狐狸趴倒在地上,眼神黯淡下来,却还不失灵动,只是失了妖丹,一身修为发挥不出来,即便是来一条野狗都能追得她满山跑。

“胡月娘,我暂且信你一次。”

“妖丹代为保管,要是证明你所言句句属实,妖丹还你,这次算是宁某人错怪你了。”

宁风这番话说出来,胡月娘先是大喜,从地上蹦起来,又无力地跌落回去,高高抬起头来,眼中全是欣喜之色。

妖丹还她的话,那百年修行,就不会付诸东流。

再听后半句,她更是不敢置信,第一次听到正道人士降妖除魔,还有错怪不错怪之说的。

宁风话说完,整个人都轻快下来,决定既下,再不纠结。

他径直上前,抱起小狐狸,再抬头张望了一下,寻了一个不那么显眼的地方,静静地坐了下来。

舒百灵刚刚看得目不暇接,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跟上来劝道:“公子,我的宁公子啊,你再想想,好好想想,要是她说谎……”

“真火炼死。”

宁风淡淡回四个字,舒百灵险些把自个儿的舌头给咬了。

这词儿,听着耳熟……

他也就罢了,宁风怀中的小狐狸浑身毛都炸起来了,不敢瞪宁风,狠狠地瞪视向舒百灵,没错,这词儿就是他整出来的。

这仇,算是结大了。

舒百灵在小狐狸针刺一样目光中浑身不自在,尤其是想到之前胡月娘出现时候那威势,觉得极不安全,连忙再撺掇:“宁公子,狐妖狡诈,万一她还有其他手段,这是缓兵之计,那……”

宁风再次摆手打断,淡淡地道:“太阳神符,我可不仅仅是一张。”

顿了顿,他意犹未尽,又补充四个字:“真火炼死。”

宁风说完自个儿笑了,伸手抚摸小狐狸皮毛,触手柔软,温暖,只是怎么在抖……

胡月娘能不抖吗?这主儿可是染上坏毛病,动不动就真火炼死啊,这说法特别有感觉是吧?很吓狐的。

两人一狐都沉默下来,各自想着自家心事,看着日落而月升,整个天地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废园子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当是蛇虫之属在活动。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宁风没露出不耐烦之色,反倒是舒百灵和胡月娘都有些支撑不住了。

一个是忍不住想要再撺掇,除了后患;一个是担心万一没办法证明清白,上仙没了耐心如何是好?

胡月娘百年以上修行的妖灵,对修仙者来说可是浑身是宝。

皮毛不错,祭炼祭炼,送给女修不失为好礼物;妖丹更好,炼成丹药,可增修为。

即便是她一身血肉,如果好好烹制,犹豫百年吸收日月精华,血肉中充满灵气,亦是上好没美味加上不错补品。

当月过中天,双方的忍耐都到了极限时候,一个身影,蹑手蹑脚地潜了过来。

人影动作小心,没发出什么声音,然而其影子在月光下拖得老长,宁风等人角度又好,想要看不到都不可能。

那是一个少年人。

明明还没有长成,却打扮得一身脂粉气,油头粉面,目光闪烁,怎么看都是一个坏得流油的家伙。

宁风从少年身上收回目光,向着舒百灵瞥了一眼。

舒百灵多机灵的人,当即会意,凑过来小声道:“宁公子,这小子就是沈寡~~妇家的小兔崽子,一个寡~~妇家多不容易,结果养出这个一个不成器的东西。”

他那个扼腕叹息,捶胸顿足的样子,让宁风很是怀疑,沈寡~~妇要是在场的话,他会不会把人家搂入怀中细细安慰。

“看来正戏开始了。”

宁风点了点头,继xù

向着废园子里望去。

沈姓少年轻车熟路地过废园,到了临墙致仕官员园子不远的地方,一处假山前坐下,低声呼唤:“娘子,小娘子,小生来了。”

一边呼唤着,他还一边左顾右盼,神情紧张又期待。

沈家少年在此幽会明显不是一次两次的,之前的熟门熟路不提,就是那座假山下都有一块石头早就被拂去了青苔,擦得光亮。

宁风神色,顿时有些怪异起来。

他还记得,先前似乎有路过那块石头,见上面没有青苔还诧异了一下,只是后来舒百灵提出了“引狐香”的法子,他才没有再深究下去。

宁风依稀记得,石头上似乎还有一些水渍干掉的印记,这会儿记忆浮现出来,立kè

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了,脸色立马不对,庆幸没一时头昏脑热在上面歇脚。

这石头的用途,分明有些广啊,怕是很多时候,还充当了床榻在使。

“来了,来了!”

舒百灵低声地道,宁风怀中的小狐狸耳朵竖起来,眼里面瞳孔皱缩,身子弓起来,摆明怒不可遏。

少年视线为假山所挡,他看不到,宁风等人却是看得真切,呼唤声刚过呢,就有一个穿红戴绿的女子从一墙之隔地方翻了过来。

下一刻,她提着裙角,绕过假山,出现在少年前面。

两人似乎还说了几句什么,隔得有些远,宁风等人便没有听清,紧接着就发生了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一幕。

这一男一女说没两句话,女子就跨坐到沈家少年身上,彼此疯狂地撕扯着衣物,竟然立kè

就要做那没羞没躁的事情。

这还了得?

天上月亮似乎都有些害羞了,扯过一块浮云挡住。

废园当中,当即昏暗了不少,不过却没有能影响两人兴致,各种亲哥哥亲妹妹的叫声此起彼伏。

宁风和舒百灵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场活把戏,一时怔住了。他们没反应,却恼了胡月娘。

“狗男女!”

先是尖锐的狐狸啸声,继而失去妖丹本不能开口的胡月娘竟然口吐人言,最后它在宁风怀中一弓身,化作一道白光窜了出去。

“啊~~~”

沉浸在男欢女爱当中的一对,被突然出现的愤nù

狐狸给吓呆了,小狐狸明明没有半点修为在身了,还是抓得两人一脸一手的血痕。

“够了!”

宁风的声音响起,下一刻小狐狸就被捏着脖子提了起来,在半空中犹自张牙舞爪,似乎对抓了对方一脸花还不满yì



她气得急了,又不敢反抗,破口大骂:“我苦苦忍耐,你们知dào

我忍得有多辛苦吗?都不敢出去祟人,你个骚蹄子竟然敢冒我名字,坏我名声,引来大祸,我……我要挠死你……”

胡月娘想到现在处境,想到百年苦修都不归自己所有,气得口不择言的同时又要动用唯一武器。

那边沈姓少年和女子早就被会说话的狐狸给吓呆了,闻言扑腾就跪下了,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原来,那个女子乃是隔壁致仕老官员的第十九房小妾。老人家年纪既大,妻妾又多,难免就有些雨露不均的问题。

女子正是如狼似虎年岁,耐不住寂寞,便如墙头红杏,做出了出墙的事情。

她怕事情败露,少年把不住口风,于是自称是狐,让少年不敢随意炫耀,亦不敢盘根问底,最终惹出事来。

不曾想,事情没惹出来,却惹来了正主。

小妾身下土壤湿漉漉一片,还不是传来滴水的声音,真是吓尿了。

宁风听完,再看沈姓少年面色青白,眼窝深陷,神情恍惚,不由得摇头不已,叹息出声:

“狐不祟人,人祟人。”

“罢了,你们去吧。”

宁风一表示,这对狗男女跑得比什么都快,少年一溜烟就窜了出去,小妾翻墙连垫脚的都不用,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舒百灵有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郁闷地问道。

“私德有亏,却是你情我愿,与旁人无碍,我们管这闲事干嘛?”

宁风摇头,想来那沈姓少年经此一事,当也知回头,其他的,就是个人福祸自招,与他无关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松手,小狐狸灵巧地落地,转身后伏在身上,两只小爪子又开始作揖,眼巴巴地看过来。

宁风哈哈一笑,拿出苍玉盒,揭开耗尽lì

量的太阳神符,取出妖丹扔了过去。

小狐狸大喜,蹦起一人高,当空就将妖丹吞了回去。

舒百灵原本还想再吹吹妖风,煽动一下云云,不曾想宁风如此干脆,连忙把到口的话咽了下去,只是没控zhì

住,还是“哎呦”出声。

下一刻,妖气升腾,小狐狸重新化作妩媚的成**子模样。

她冲着舒百灵横了一眼,旋即盈盈下拜:

“月娘,谢过公子不杀之恩。”

宁风摆了摆手,还了一礼,歉然道:“月娘你一心修liàn

,这回却是我等错怪于你,这厢向你陪不是了。”

“哪里哪里……”

胡月娘能得回妖丹,已是意wài

之喜,哪里敢受宁风歉意,慌忙道:“也是小女子失察,不曾想自家隐居之地,竟成了狗男女苟且之所在,担此污名也是应有此报。”

说着,她感慨无比,庆幸地道:“幸好小女子遇到的是公子这般信人,若是不然,百年修行,一朝尽毁,就是坠入地府,也当不与那对狗男女干休。”

宁风听到这里,感受到其中怨气,神色一正,意味深长地道:“胡姑娘,百年修持不能毁于外人,更不能损于自身。”

胡月娘感受到其中的警告之意,忙道:“小女子不敢,定当继xù

苦修,以往仙道,不敢祟人。”

宁风点了点头,摆手道:“你去吧,我们便不打扰了。”

他刚要转身离开呢,身后传来胡月娘迟疑的声音:“公子……”

“嗯?”

“小女子有时候出来吸收日月精华,偶尔一两次感觉到刘家庄方向似有阴气不散,想来公子你们想寻的妖怪,当在庄子当中才是。”

胡月娘说完,冲着转过身来的宁风再行一礼,方才拉着裙裾,转了一个身。

“嘭~”

她整个人化作一股妖气,向着废园一角处扎了下去,消失不见。

恰值云开雾散,皓月当空,废园子中一片静谧,一片清幽。

宁风沉吟一下,点头,冲着胡月娘消失的地方拱手为礼,带着舒百灵离开,向着刘家庄方向去。

一路上,胡月娘恢复修为后噤若寒蝉的舒百灵又活跃起来,甫一离开废园,他就唠唠叨叨,说那小狐狸狡猾狡猾地,之前还一口一个奴家,现在知dào

顺着公子喜好自称“小女子”了,不是好东西云云。

宁风想着还没有解决的妖邪,感慨着狐不祟人人祟人的事情,哪里有心情理他,左耳进,右耳出便是。

踏着月色,进入刘家庄子,走到刘府之外,宁风和舒百灵不约而同地驻足。

两人面前,一株三五个大汉都合抱不过来的老桑树,在月下荫出大片的影子,没了白日里顽童嬉闹,显得分外的苍凉,以及——孤独!

第六十二章 栖神物,阴殠味

“有问题!”

宁风和舒百灵异口同声。

他们所指的,也是同一样东西——那株老桑树。

在皓月下,这株老桑树与白日里完全不同。

它大如罗伞的繁茂枝叶在微微晃动着,如每一片叶子,每一根树枝,都沐浴在月华下欢呼。

这个景象与废园当中截然相反,老桑树身上每一片枝叶于月华中都在泛着微微的光,如在呼吸,如在每一片叶子上都有毛孔,在贪婪地吸收着月华一般。

“啧啧啧,白日里没看出来,这株老桑树不知dào

活了多少年头,几千年怕是少不了了,竟然已是栖神物。”

舒百灵负手绕圈,只是绕来绕去,不离宁风左近,好像有个风吹草动就要窜回来躲其身后似的,少了一些威风。

“栖神物?”

宁风疑惑反问。他虽然看出老桑树有问题,却听也没听过栖神物这个说法。

“公子有所不知了,且听俺老舒给你道来。”

舒百灵得yì

了,昂首挺胸,连踱步圈子都迈得大了,指点着老桑树道:“如这种老树,年头又足,吸收了大量日精月华后,岁月积淀,本身就是柴火,也慢慢地变成灵物了。”

“但凡植物之属,得此天地滋养,就算是没有诞生出阴神来,其自身也会变得极其适合魂体居住。”

“魂者,神也,此物能驻魂,能养魂,故名:栖神物!”

舒百灵说得清醒,宁风听完后暗暗点头。

栖神物,能栖息阴神与魂体之物,懂了。

这株老桑树底子如此之好,差不多是栖神物了,又在刘府之外,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这次妖物作祟,十之八九它逃不得干系。

宁风正打算靠近过去,趁着整个刘家庄子都已沉沉睡去,不虞有人干扰,或是误伤到他人,好好解决下这株老树问题。

突然——

“啊~~救命啊,救命啊!”

一个尖锐的女子叫声,从刘府中传了过来。

“不要过来,小少爷快跑。”

同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这次充满了惶急。

宁风听着声音,脑海里面几乎能还原出来,一个丫鬟或是乳母,惊恐之余犹自催着自家小少爷快跑。

“出事了。”

宁风神色一变,望了舒百灵一眼。

后者会意,他怎么着都来过不止一次,头前带路的活儿当然是他的。

两人一前一后,趁着一片混乱,摸入刘府,向着女子声音发出的方向去。

这会儿,刘府中处处点燃灯笼,各种嘈杂,甚至整个庄子里也有不知dào

多少人被这声音惊醒。

宁风他们行不过半,忽然“噌”地一下,有一团晦暗的阴气从他们身边擦过,直飞府外。

在那一瞬间,两人皆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好像三伏天被一桶冰水当头浇下来一样。

“是它!”

宁风猛地刹住脚步,回首望去,那团阴气见路不行,见墙不壁,径直穿墙而过,转眼消失在他视线范围。

“追!”

他低喝一声,也不及去看舒百灵有没有反应过来,有没有跟上来,匆忙向着门外追去。

重新踏出府外,宁风止步,若有所思地望向府前老桑树。

“公~公子~”

舒百灵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跟上,扶着膝盖问道:“那鬼呢?鬼呢?”

宁风摇头:“消失了。”

刘府外一片空旷,除了沐浴月华下的老桑树外,再无其他。

两人心中有数,齐齐地望向老桑树。

不知dào

是不是先入为主的错觉,亦或是真的如此,在宁风他们望过去的时候,老桑树隐隐地也在向着他们方向是张开枝叶,如在凝望过来。

“看来作祟的就是它了。”

舒百灵摩拳擦掌,左顾右盼,看那个样子,似乎是想寻个锯子一类东西,给老桑树来个断根。

“里面什么情况?”宁风目不转睛地看着老桑树,头也不回地问道。

刚刚舒百灵比他晚出来一步,府中情况当瞒不过他眼睛才是。

舒百灵摇着脑袋,道:“没事,一个小丫头受惊过度,刘家小少爷,就是那个刘狗蛋屁事没有。”

“这家人不知dào

招谁惹谁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这种事情,不是刘狗蛋就是他爹爹,要嘛就是刘家闺女,刘老爷子那几房妻妾,总之那个‘东西’,就是他们家人干上了。”

宁风眉头一挑,忽然回头问道:“没有什么人受伤吗?”

“有的,好几个丫鬟吓出毛病来,还有几个阴寒入体,怕是得大病一场。”

舒百灵这下回答得有些迟疑,毕竟这段时间刘府这么混乱,具体几人出事,轻重缓急,他还真不是太清楚。

宁风微微颔首,既不夸赞也无不满,摸着下巴,继xù

望着老桑树沉吟。

府中喧闹过后,“呼啦啦”不少人拥了出来,明火执仗,神情紧张的,不知dào

的还以为来了山贼马匪呢。

宁风忽然一皱眉,问道:“老舒,刚刚你有没有问到什么味道?”

“味道?”舒百灵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旋即反应过来,宁风问的是之前阴气擦肩而过那会儿的事情。

他侧着脑袋,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是好像有一股臭味,呕,真他妈难闻。”

“我明白了。”

舒百灵一拍大腿,道:“是了是了,那是阴殠(chou)啊。”

“阴殠?”

宁风反问出声。他是觉得那味道有些怪异,随着阴气而来,却不知dào

到底是什么东西,向着舒百灵露出探寻目光。

舒百灵嘬着牙花子,解释道:“俺老舒跟着一个老散修学习那会儿,他跟我提到过,说是怨魂阴灵之属,滞留人间不去,汇聚阴气而不纯,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臭味,名为:阴殠!”

“这味道,按老散修所说的,仅仅比死猫死狗在太阳底下曝晒三日的味道,略略好些。”

宁风腹里面也有些翻滚了。

刚为了回忆,使劲儿地回想,不由自主地就加深了对那味道的印象,后面再听舒百灵绘声绘色的,是人就忍不住。

“看来正主儿就是他了。”

舒百灵挥了挥手,似要将鼻间萦绕不散的味道驱散一样。

“我们在这说半天,那鬼怪都没有冒出来,看来是有什么局限,要不……”舒百灵目露凶光,跟吃饭时候有人往他碗里面吐唾沫差不多,一指老桑树,道:“……我们砍了它,来个断根。”

他这话刚出口呢,“沙沙沙”老桑树无风自动,剧烈摇摆,似是愤nù

,又如恐惧。

“噌”地一下,舒百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窜了回去,直躲到宁风身后,从他肩膀旁边冒出头来,胆战心惊样子。

他这会儿模样,跟之前凶神恶煞完全是两个极端,似乎那株老桑树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都让他给惊呆了,竟是停下不再摇摆。

舒百灵话刚一出口呢,鼻子就又开始抽动,宁风眉头皱了皱,以手掩鼻。

——阴殠!

两人一起又闻到了淡淡的臭味,比起之前淡了许多,但绝对是阴殠没错了。

“这下没跑了,就是它!”

舒百灵斩钉截铁地说着,兴许是心有余悸的原因,声音有点小,宁风要是耳朵背一点都听不到。

他们两个距离老桑树不远,足以清晰地判断出阴殠的源头就是这株老桑树。

虽然这会儿它又不动了,沐浴在月华下只有植物清新味道,但之前那一刻绝对是阴殠味道的源头。

这几句话功夫,从刘府中涌出来的管家、家丁们战战兢兢互相挨着,火把多得热气腾腾,向着两人靠了过来。

要不是碍着宁风在,不能喧宾夺主,舒百灵都想吆喝他们马上伐树了。

“再等等。”

“我想想。”

宁风凝望了老桑树一眼,开口说出的却不是舒百灵期待的。

舒百灵还要再说,宁风摆手止住,道:“老舒,别忘了那头小狐狸事,前车之鉴。”

“啥?”

舒百灵分分钟想歪了,心里面嘀咕着:“难道宁公子看出什么来了?这株老桑树也非常妖,要用缓兵之计,从长计议?”

想歪归想歪了,他心里发毛,到底没敢再咋呼。

宁风这时候已经转身,面向刘家众人,拱手为礼:“在下太阳神宫宁风,奉师命前来,求见刘庄主。”

听说是太阳神宫来人,刘家人呼啦啦跪倒了一地。

“公子你这是?”

舒百灵疑惑,刘庄主不就是一个活死人,连床都下不来,有什么好kàn

的。

“我再确认一下!”

宁风淡淡出声,举步向着刘府中去。

第六十三章 重千斤,约正午

“老舒,你好像很不愿意去刘庄主处?”

宁风一边负手而行,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

两人相处这段时间以来,渐渐形成了默契,宁风没有回头也知dào

下一个眨眼时间,舒百灵那个老苍头就会从哪里冒出来。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舒百灵脑袋就出现他视线范围内,还在挠着头,雪花一样的头皮屑纷飞。

“倒不是不愿意,只是……”

舒百灵叹了口气,道:“一群孝子贤孙,不是哭不是嚎,愁云惨淡的,让人呆着难受。”

宁风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答案,沉默了一下,缓缓点头,道:“我辈降妖除魔,可不只是不想做蓬篙人而已,更多的不就是想要天下人,不再愁云惨淡,万里为凝吗?”

“多看看,也好。”

舒百灵默默点头,一路无话,渐近刘庄主养病所在。

还隔着百丈距离呢,宁风就看到一大群刘家人聚在那里,相顾无言,那种愁绪,压抑,让人恨不得拔腿飞奔,跑得越远越好。

刘家管家、家丁一路上自然不敢打扰两个“仙门弟子”谈话,一路护送到这里后,总算

长出一口气,越过宁风他们前去汇报。

宁风特意等了片刻,方才带着舒百灵踏步而入。

刘老庄主养病的地方是一个独立院子,闻说仙门弟子前来,忙分列两侧,既是低头表示恭敬,又偷眼看过来。

宁风无心搭理他们,环顾左右,眉头不由得一皱。

他还没说话呢,舒百灵先叫出声来:“老庄主呢,病可曾好些了?可见我等否?”

舒百灵话里有些阴阳怪气的,刘家人一听就明白,这嫌他们没将刘老庄子弄出来迎接,院子当中顿时又是一阵慌乱,告罪的告罪,拥入房中的拥入房中。

宁风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之前皱眉是因为院子里依稀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现在则是觉得舒百灵太过小题大做了。

宁风刚要开口呢,“轰”的一声,一扇房门轰然倒塌,紧接着里面传来吭哧吭哧的声音,明显是几条大汉在那发力。

到口的话重新咽了下去,宁风摇头索性不说话了,人家把房门都给拆了,还能说什么?

下一刻,他和舒百灵齐齐做出了相同的动作——掩鼻子。

“这味道……”

宁风神色凝重起来。

“……阴殠啊!”舒百灵闷声闷气,忙想起什么似的,解释道:“宁公子,天地良心,之前我来看这老儿的时候,分明没有这味道。”

“没跑的,就是那老桑树干的。”

这回离老桑树远些,舒百灵声音可是半点不小,旁边人人侧面,一个个脸色都变了。

能不变吗?自家的孩子天天在树下耍子呢,老桑树要是成精了,那岂不是日日里在老虎嘴边上晃悠?后怕得心停跳了的都有。

“咦?”

宁风略略点头,不置可否,望向从拆掉房门中走出来的人,忽然惊疑出声。

舒百灵也看出不对,闭口不言。

怪不得要拆掉门才出得来,不是病床太大,实在是抬的人太多了。

足足八条壮汉,一个个吭哧气喘如牛,脸红得直似猴屁股,吃力地抬着病床从门洞中走了出来。

病床上,高卧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一副有气进无气出的弥留样子,倒是一双眼睛浑浊地张着,似是苏醒了过来。

“这么重?”

舒百灵暗暗咋舌不已,“看这样子千斤都有了吧?”

他附耳对宁风说道:“公子,看来这老刘头没几天活头了。”

“此言怎讲?”

宁风也觉得这一幕怪异,无论如何一个弥留老人都不当让几个壮汉抬得如此吃力才是,只是不知dào

怎么跟生死联系到了一起。

“人之新亡未久,存一个间隙,魂飞而魄离,其气将散而未散。”

“谓之聚,其分而散于百窍,盘生门,踞死关,重千斤。”

“谓之散,其困于体内,未曾散逸归于天地。”

舒百灵摇头晃脑,掉了一阵子书袋,断言道:“宁公子,这刘头分明就是处在这种状态下,跟死人没差了。”

宁风听明白了。

舒百灵的意思是,那种身重千斤的状态,其实是死者才有的,尤其是刚刚死亡的死者身上,有那一个短暂的功夫里,因为气散于窍穴,又无魂魄引导,方才导致。

对死者来说,那个时间段极其的短,寻常人等压根感觉不到,只有特殊情况如冤死者怨气不散,才会出现时间较长,最典型的特征就是尸千斤重,移之不动。

刘老庄主分明还有一口气吊着,却出现这种死者之态,所以舒百灵认定他活不长了。

“是吗?”

宁风看着几条壮汉将刘老庄主连人带着病床一起搬到他面前,慌忙地解说从昨日开始,自家老人就变成这个样子,不得相迎,失礼云云。

对此,宁风全不在意,表示无妨后略略检查,发xiàn

刘老庄主除了一对眼睛能动,浑浊中流露出祈求,似乎在求救之外,全身上下就再不能动弹分毫了。

没有什么收获,宁风示意将老庄主送回,与舒百灵两人一起转身向着府外去。

刘家人哪里看不出来,宁风身份远在舒百灵之上,明显是“仙门”大人物,救命稻草一般的存zài

,慌忙一拥而上,簇拥在左右,各种哀求不提。

宁风虚应着,一路走到了府门外,再对老桑树。

“砍了吧?”

舒百灵小声地建议。

之前那些对话为刘家人听到,这会儿早就传了开来,刘家众人群情汹汹,若不是碍着宁风一脸高深莫测,什么斧头、锯子早就一起上了。

“砍了!”

“砍了!”

“……砍啦~~~”

人群当中,一个七八岁小孩子高声叫着,正是那个叫刘狗蛋的刘家嫡孙。

这会儿他浑然忘了之前说长大他若为天子那一番话,随众稚声高叫着,脸上眼泪鼻涕的,一塌糊涂。

随着众人叫声,老桑树本来在风中随风摇动,发出“沙沙沙”之声,突然之间安静下来,任凭风再动,不能撼动分毫,恍若定格凝固在那里。

纵然是凡人,也看出不对了。

刘家人叫声渐渐小了下来,刘狗蛋哧溜一下就往丫头的身后钻去。

与他做出一般无二动作的是舒百灵,不同的是他极其熟练地缩回了宁风的背后去。

风在呼啸,人摒住呼吸,老树任他东南西北风,沉默地不动。

如云压低,似雨将至,气氛陡然压抑了下来。

“明日~”

宁风突然开口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缓步上前,在距离老桑树前十余丈的地方,自身后书匮掏出蒲团一块,席地而坐。

“尔等稍安勿躁,且待明日。”

“明日午时,集庄上所有人等于此,看我除妖。”

第六十四章 升天非升天,桑树不桑树

“宁公子,你真有把握?”

舒百灵盘坐在宁风身后,浑身都不自在。

两人在老桑树面前,间隔十丈,坐一早上了。

“没有。”

宁风摇头,很坦诚地认了。

“啥?”

舒百灵脸都绿了,差点没蹦起来。

要不是顾忌身后一群刘家人,簇拥着刘老庄主病榻;前面一大棒子人,整个刘家庄子的人几乎都在这里了,他非蹦跶起来不可。

“那为什么……”

舒百灵很想问,既然心里没把握,那干嘛要说今天正午解决问题,还把整个庄子的人都给招来了?

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太过不敬,便没敢往下说。

宁风沉默片刻,方才出声:“我总觉得事情不对,我辈修士,降妖伏魔是正途不错,但总不能糊涂办事,反过来给人捉了刀。”

捉刀?

舒百灵有点明白宁风意思,不敢置信地道:“公子,你的意思是那个妖魔还是鬼怪,不知dào

什么东西的,在利用我们?”

“或许吧。”

宁风回答听起来就给人没啥把握的样子。

“有件事情,我还想不通……”

他凝望着看了一夜外加一个早上的老桑树,皱起了眉头。

眼看着,日头就要到正午时候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外面都汇聚了整个刘家庄子的人在等着看热闹,这要是搞不定,那丢的可不是宁风一人脸面,那是整个太阳神宫的面子一起给丢了个干净。

想到这一点,宁风就觉得这出风头的代价实在太大,一不留神回去就是给天云子往死里面修理的下场。

正自苦恼间,宁风耳中隐隐飘来了嘈杂对话声音,源头便是那些汇聚过来的庄民们。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怎么可能不说话?老桑树便是那作祟妖魔鬼怪的消息早就插上翅膀,传遍了整个刘家庄子,他们的话题太半也围绕在这株老树上。

“没想到这株老桑树竟然成了祸害,我小时候还喜欢在树下玩。”

“谁说不是呢?我们刘家庄这辈儿的人,哪个没有半夜里瞒着父母溜达出来,在树下玩过升天游戏的?”

“是呀是呀,话说我们当初能玩升天游戏,是不是那时候老桑树就成了精?”

“想了也该成了,听说我爷爷的爷爷就是在老桑树下玩,这都多少年了,一头牛马活到这个岁数,早就翻了天。”

“……”

诸般对话,形形色色的都有,更不乏那事后各种英明,老早就看出老桑树不对等等的话不绝于耳。

宁风的耳朵,忽然竖了起来,喃喃自语:“升天游戏?什么意思?”

他扭头瞥了舒百灵一眼,果然这厮也没错过那些对话,耳朵竖得比起宁风还要高。

一阵以目示意,舒百灵会意地起身,向着议论这档子事的庄民们走去。那都是一些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谈论起儿童时候经lì

,一个个一脸唏嘘样子。

舒百灵何等手段,包打听都不足以形容,盏差工夫不到,宁风就看到他满脸古怪之色地走了回来,附耳叽里咕噜地就是一大段子。

听完,宁风的脸色跟他也相差仿佛了。

所谓的升天游戏,竟然是在有月亮的夜里,一个个小孩子在老桑树下坐下,然后就会屁股离地飞起来,一直飞到树冠高低,才又徐徐落下来。

看过去,就好像小孩子升天了一样,故而得名。

小孩子的嘴巴永远不可能把门,这个秘密当然也不可能永远地瞒住各家大人们,有一次就被庄中老人家察觉到,跟过来一看,魂差点都给吓没了。

说来也怪,小孩子坐那可以玩儿的“升天”游戏,成年人上去一点效果都没有,甚至孩子稍稍长大了,一样玩不成。

更怪的是,就在这事情漏了风声不久,老桑树就再没有带小孩子“升天”的效果了。

这件事情毕竟没有造成任何人受伤,慢慢地就被淡忘了去,若不是这回老桑树被认定是妖孽,是刘家庄这段时间事情的罪魁,怕是那些当年孩童今时中年,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事。

“升天吗?”

宁风摸着下巴,沉吟不语,“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老舒……”

他刚唤了一声,身后就传来一声闷响,舒百灵以飞一样的速度窜回自己位置,一屁股坐到蒲团上,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了定。

宁风一阵无语,他还不知dào

这厮?舒百灵这货就差在脸上写上“别叫我我不敢去”了。

摇了摇头,看到舒百灵指望不上了,宁风只好长身而起,缓步向着老桑树走去。

来到树下,明明是正午时分,淡淡的阴寒之意还是逼来,让人浑身毫毛不由站立起来。

老桑树实在太高,太大,枝叶也太过浓密,任凭宁风在树下如何抬头望,都看不出密密麻麻的枝叶下到底掩盖着什么。

“来吧。”

宁风想起不久前在扶桑谷,爬青铜树的精力,自嘲出声:“我这是跟爬树干上了吗?”

他双手按在树身,猛地发力,整个人借力而起,不住地按、搭在树身或者是树枝上,渐渐地引入繁茂枝叶当中。

宁风现在练气小成,与爬青铜树时候又是不同,这回至少不用手脚并用了,姿态潇洒不少,远远望去书生袍的衣角时不时地在枝叶间露出一角,身子翩若惊鸿。

片刻功夫,宁风攀至老桑树最高的枝头,无形侵入体内的寒意愈重,更有淡淡阴殠萦绕不散,绕梁不绝。

整个刘家庄子,尽在脚下,即便是山中掩月谷,亦是清楚可见。

宁风没有多看风光,先是莫运太阳法,观想太阳神宫,融融暖意接引而来,游走全身,这才感冒恢复了行动能力,阴寒之气不能侵体。

紧接着,他穷极目力,向着下面望去。

“咦?”

没有搜寻太久,宁风很快发xiàn

了异状。

“这株老桑树,竟然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

他惊奇地发xiàn

,老桑树的树心正中方向,只有站在他这个最高处角度才能看到的地方,有一个大如水缸,深不见底的树洞。

“难道……”

宁风若有所思,随手折下一枝,向着树洞入掷。

“啪~啪~啪~”

树枝碰撞声音,陆续传来,宁风侧耳听之,脸色渐渐变了。

“乖乖,这株老树外表看来枝繁叶茂,内里竟是早就被掏空了。”

宁风按照声音传来的位置估算一下,发xiàn

这株老树几乎就是空心了,最后一个微弱声音传自很深的地方,估摸着还要在地面往下一丈以上。

换句话说,空的不仅仅是树身,怕是连树根都没有能逃脱。

“它活不了多久了。”

宁**露出一种恍然之色,似乎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终于有了答案。

“至于那升天……”

他想起之前侧耳听到的树枝碰撞声中,夹杂着古怪声音,若有所悟。

下一刻,宁风突然松手,整个人从树冠最高处直坠而下。

“啊~”

不知dào

什么时候跑到树下,一个接着一个打着寒颤,脖子仰得快断了的舒百灵;看到宁风诡异举动以为降魔伏妖开始,摒住呼吸紧张得不行的庄民们……,他们抑制不住,齐齐发出惊呼声音。

宁风当然不是想不开。

在坠落时候,他不住地手攀树枝,折断桑枝无数,最终落到老桑树体空洞旁,双手一扯,整个人固定在那里,探头向着树洞中望去。

借着正午将至,明亮的阳光,宁风依稀能看到在树洞中有粗长的骸骨,直延伸到树洞最深的地方。

“这是……”

“蛇?蛟?!”

宁风无法从骸骨中看出二者的区别来,反正就是一条至少有个百丈以上长度的长虫,就那么生生在老桑树体内化作了白骨。

“原来升天是这么一回事。”

宁风在看到这具骸骨时候便恍然过来。

所谓“升天”,分明是这条长虫在打通了老桑树,几乎将它给掏空了的同时,也被卡在了里面,只有脑袋能勉强探出树洞。

这下麻烦大了,如此庞大的身量,自然有其相对应的食量,在被卡住到最后死亡那段时间里,是长虫之饥饿可想而知。

宁风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便还原出了升天的真相来。

长虫近妖,能吸收月华,有小儿于有月之夜时候坐在树下,饥肠辘辘地长虫只能探出头来,口水那个流自是不用多提。

它吸气,吸气,再吸气,想要把鲜嫩的小儿给吸上来,径直吸入口中。

这,便是升天的真相。

至于到了高处,又徐徐落下,现在长虫化骨,再没有人能知dào

它到底是力不能及呢,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大人无法“升天”更简单,毕竟体重相差太大了,长虫吸力再强,也没强到那个地步。

一次爬树,解决了宁风心中疑问,同时解开“升天”之谜,宁风心满yì

足,再次松开了双手。

这回是真的落下来了。

一路上,宁风两手按抓,足尖连点,飘然落到了老桑树前的地面上。

一上一下,短短时间里,他的精气神大不相同了,眉宇间不再是犹豫不决,代之的是眉飞色舞,似有决断。

“公子……”

舒百灵极其狗腿地迎上去,作势欲扶。

宁风一摆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自是为了之前这厮的怯懦,旋即与他一同回到原本位置上,坐下。

“什么?”

宁风刚把所见的东西及他的判断道出,舒百灵就惊叫出声,从蒲团上蹦了起来。

“这么说……”

舒百灵咽了一口唾沫,把长虫隔空吸孩童,状如升天的一幕从脑子里去掉,琢磨着道:“老桑树都落到这般田地,不是更能说明它支撑不住了,作祟惑人什么的,不是更说得通了吗?”

他说得很有道理,这点宁风丝毫不否认。

以狐妖胡月娘为例,她要是知dào

自己命不久矣,无缘大道,还会不会苦苦坚持,忍得辛苦?怎么可能?!

“我已经大致知dào

真相是什么了?”

宁风调匀呼吸,将之前的消耗略略弥补,忽然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

同一时间,太阳行到中天,放着最炽热的光,日上中天,正午时分。

“老桑树,是你自己出来,还是要我请你出来?”

宁风朗声而言,一轮红日,隐现宫殿,浮现在他脑后。

“这是什么情况?”

无论是舒百灵还是刘家人,亦或是整个刘家庄子庄民,尽皆错愕。

因为——

宁风说出那句威风凛凛话语时候,竟是背向老桑树,面向

——刘老庄主!

PS:

升天这个桥段,源自本物天下霸唱所讲的一个小故事,东流只是将其杂糅进咱的故事里面,特此声明。

第六十五章 “我想做人……”

“搞错了吧?”

舒百灵一头雾水,很想提醒宁风一下:喂,那个啥,你面错方向了。

这个念头不可遏制地冒出来,紧接着他自己都笑了。

“怎么可能?”

旋即,舒百灵回过味来,骇然地望向刘老庄主。

老庄主依然活死人模样躺在那里,依然有千斤重,抬他出来的八个壮汉到这会儿还在跟牛一样地喘气。

“我一直在想……”

宁风负手而立,对汇聚在他身上的无数道目光恍若不觉,继xù

道:“若真是这株老桑树作祟,那么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老庄主你以外,其余人等多是小事,太半只是惊吓,刘家至亲多受惊扰,几无损伤。”

“为什么?”

“它若是无怨无仇,为何先对老庄主如此,后有纠缠不休;它若是有怨有恨,怎地除了老庄主,他人皆无恙?”

“有何教我?”

宁风这么一说,一时间,不知dào

多少人面面相觑,有道理呀。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天云子之前交付给他的事情,无论是止步妖还是悲剧文丑,是给宁风的磨砺和考验没错,但天云子却从来没有无视人命,拿别人的命来给宁风磨刀过。

换句话说,若真是老桑树在作祟,那在宁风寻来之前,怕是人命都出了几条,如刘老庄主这种状态多出几个,那问题就大发了。

狐妖胡月娘的事情,也给了宁风警示。

降妖伏魔无错,总不能给人当了刀使。

宁风一番话说完,老桑树剧烈地摇摆着,似是在激动着什么;刘老庄主依然只有眼睛可以转动,静默无言。

一阵尴尬的沉默,围观者面面相觑之余,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搞错了?

宁风挥了挥衣袖,不以为杵,继xù

道:“老桑树体有洞,掏空整树,直入根系,怕是时日无多。”

“发xiàn

这一点时候,我便在想,是不是吸收日月精华,成就栖神物的老桑树应当是自身蕴出了阴神。”

“有了灵性,遂惜身,知爱命,不甘就死,于是生出了什么念头来,如:借形!”

宁风说到这里,舒百灵醍醐灌顶般打了一个哆嗦,脱口而出:“太阴借形法?!”

人族修士,修为高深者成就元神之后,若是肉身受损,可采用夺取他人身体之法延命,除了寿元无法改变之外,其余皆如本体,谓之:夺舍!

妖族,尤其是草木成妖,它们难以摆脱本体,先成就的是阴神。

阴神只能在夜间活动,受阳光一照,当即灰飞烟灭。

若是在炼化本体,能自由行动前,本体受损,它们往往会采取一种方法,便是阴神出窍,寻一人类或动物躯体,强行占据,谓之:太阴借形法。

草木之妖,先天受限,成妖后都会自然悟出太阴借形法,算是天道对它们的一种补偿。

太阴借形法对修为的要求不高,成功率相应的远不如夺舍之法,阴神与肉身的不契合时间长久,中间容易出各种问题。

事实上,当今修行界横行的大妖,几乎没有是靠着太阴借形法修liàn

成功的,即便是在数万年计的修仙史上,亦是寥寥无几。

“等等,有问题……”

舒百灵拍了一下脑袋,作为在场除了宁风外,最了解太阴借形法的非他莫属,第一时间就想到一个关键点上。

“如果说这个‘刘老庄主’是施展了太阴借形法的老桑树,那么我们昨天遇到的又是什么,现在那位主儿还在老桑树体内呢。”

舒百灵看看身后激动摇摆的老桑树,再看看流露出一股阴沉气息的刘老庄主,脑子里乱成浆糊状。

“老桑树,你太阴借形老庄主,机缘巧合之下,本当湮灭的老庄主神魂却寄托到了你栖神物的本体上。”

“于是,这才有了阴神骚扰家宅不宁,偏偏又没有一个刘家人真zhèng

受到伤害。”

“刘家人都是刘老家主儿孙,他老人家频繁现身,只是为了求救,如何会伤人?”

宁风猛地一步向前踏出,身上太阳神光大放光芒,书生袍褪去,变幻出太阳法袍本相,威势如煌煌大日,碾压过去,落在刘老庄主身上。

“老桑树,你太阴借形之后,一时无法掌控身体,偏偏刘家是我太阳神宫后裔所传,第一时间求救神宫,后来你即便能动,也不敢动了吧?”

“我说得可对?”

宁风一步步地踏出,一步步地靠近,刘老庄主四周聚拢的子孙哗啦一下散了个干净。

他们一个个既是将信将疑,又是面如土色。

试问任何一个人想到伺候了多日,为之流泪成河的,竟然是妖物,反应都不会比他们要好上多少。

刘老庄主,依旧沉默。

是耶非耶,谁对谁错?

在场所有人,都在扪心自问,亦在询问身边人。

一边是根深蒂固的想法,一边是太阳神宫弟子乍听起来很有道理的判断,该信哪个?

万一信错了呢?

宁风的判断,说到底,一面之词,并没有扎实的证据。

感觉到弥漫在刘家庄上空的异样气氛,宁风眉头一皱,心知不能这么下去。

他是来出风头的,不是来当众矢之的的。

抢在庄民们,刘家人开口质疑前,宁风断然开口道:“老桑树,你若再不出现,宁风便传讯宗门,长辈高人顷刻能至。”

“到得那时,宁风将央宗门长辈将你押回宗门,由神宫长辈进行判断,无论是什么结果,想来不会有人疑意吧?”

宁风环顾左右,众皆点头,好像生怕点得慢了,引起了误会。

谁敢不信,谁敢异议?

刘家庄子,本就是太阳神宫一个外门弟子所建,与神宫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在刘家庄长大的人自小听着太阳神宫传说,早就将神宫所在当成了神仙居所,里面都是神仙中人。

神仙做出的判断,还能有错?

宁风看压住了场面,微微颔首,继xù

道:“至于宁风本人,将会坐镇于此,镇压老桑树本体,即便是判断有错,也不至为祸。”

“给你三息时间,三息不出,宁风拼着被长辈轻视,亦要传讯求助了。”

“嗖”地一下,宁风缩在衣袖中的手举起,两指间夹着一张金灿灿的太阳神符,在阳光下散发出黄金还要璀璨的光辉。

“嘶~”

舒百灵牙疼般地抽口凉气,心中赞叹,“真是太卑鄙,太无耻了,这是欺负老桑树没见过世面,诈他呢?”

“什么传讯符,分明就是太阳神符!”

问题是,谁知dào



没有人怀疑宁风的话,明显是可行性极高,万无一失啊。

所有人连连点头,如一百只小鸡齐刷刷地啄米。

“一!”

宁风轻叱出声。

“二!”

所有人目光汇聚刘老庄主。

“三!”

话音未落,宁风作势要摇动太阳金符,一声叹息,蓦然传出。

“哎~”

“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啊~”

一时间,不知dào

多少人惊叫出声,呼啦啦地一下,刘家人散了个干净,如江心有礁石的河流,流水般分成两边,绕着宁风两人跑到庄民汇聚所在。

那声音,赫然是刘老庄主发出来的。

在所有人心脏都提到嗓子眼儿的时候,刘老庄主身上,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浮现出来。

朦胧影子呈须发垂地的老头模样,拄着拐杖,颤颤巍巍,比较诡异的是他通体流露出暗绿色光泽,垂落到地上的须发更是扎根下去,如一条条根须。

——老桑树!

毫无疑问,正如宁风判断,这段时间一直**病榻的早就被人李代桃僵,他是施展了太阴借形法的老桑树。

老桑树离开刘老庄主身体时候,满心眷恋,诸般不舍,一步三回顾,如要离开故土,且这辈子再没有机会回来的游子。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逼我?”

老桑树最终走了出来,正面宁风,悲愤地质问。

“太阴借形,夺人身体,以妖侵人,我辈修仙之人,岂能相容?”

宁风淡淡出声,不想与他多说什么,就想直接祭起太阳神符将此妖烧成灰烬。

“你很厉害,不愧是神宫弟子,老朽佩服!”

“只是,你也不是全对!”

老桑树顿着拐杖,语带悲愤。

宁风反倒了来了兴致,问道:“敢问哪里出错?”

双方都知dào

一场大战难免,只是在战斗之前,或有疑问,或想倾诉,没有马上动手罢了。

别人不知dào

,舒百灵却是妥妥明白的,没看他一退,再退,都要退入人堆里不见了吗?

“老朽太阴借形,并不是惜命。”

“哦~”

“老朽生于斯,长于斯,侥幸得千年寿,看着小小庄子从无到有,一代代人在膝下长大,老朽对他们是有感情的。”

宁风沉默,听着老桑树激动地诉说。

“百年前,有异蛇自地下出,用数十年时间,断我根系,破我躯体,最终破体而出,方才被老朽拼命限制在体内,不得挣脱。”

“它要吸取孩童为食,老朽拼命阻止,与其相争,护得一庄孩童,无一损伤,最终生生困死异蛇于体内。”

“我对这庄子,对这些人,视如家,视如儿孙。”

听到这里,众皆动容,宁风也神色微动,拱手为礼。

不管老桑树现在如何,至少在过去千年,不曾为祸;至少在数十年前,拼了命地维护着庄上人。

“只是,我不服!”

“凭什么?”

老桑树在咆哮:“刘明传他身而为人,有亲朋好友走动,有妻妾成群,有儿孙绕膝,还去追求什么虚无缥缈的仙道,对家人冷漠,半个月里连见上他一面都不能够?”

刘明传,当就是刘老庄主的名讳。

“凭什么,我渴望而不可求的东西,他能视如敝屣?”

“凭什么,我只能远远欣羡,愿意拿一切来换,他却能毫不在意地随手抛却?”

“你不珍惜,我来代你珍惜!”

老桑树怒目而视,对着停止摇摆,沉静下来的桑树本体。

桑树枝叶低低垂,仿佛是被老桑树喝问得抬不起头来,无言以对。

“我想做人……”

老桑树忽然颓丧下来,低落下来,“我快要死了,我只是想最后,做一回人。”

“我想做人……”

第六十六章 老树谢幕,宁风天论

“只是想做人吗?”

宁风摇头,叹息。

刘府之外,众皆默然,叹气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知dào

有多少人想起自己小时候,在老桑树下玩耍的景象。

时值正午,阳光普照。

中天大日恣意地挥洒着光与热,在太阳底下站得久了,就是常年干活的老农,一样会生出晒伤之感。

人犹如此,何况是施展过了太阴借形法的老桑树?

草木有灵,生为阴神,在皓月的滋养庇护下,能行走夜幕,出入自如,一旦曝露在阳光下,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老桑树的时间,不多了。

“嗤嗤嗤~~嗤嗤嗤~~”

异响声声,老桑树周身冒出漆黑如墨的烟气,又在阳光的灼烧下不住地消减,之前的呐喊声犹在耳边,他的身形朦胧得扭曲。

宁风、舒百灵,乃至在场的刘家庄人,每一个人看到这一幕都心中有数,要是再不回得刘老庄主体内,或是太阴借形在场其他人,老桑树不需别人加上一指头,自己就会湮灭。

既然逼其现身,宁风,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答案是:摇头!

从老桑树现身后说出那一番话开始,宁风就开始不断地摇头,脸上冰霜化去,心志却不为所动。

“老桑树,你的渴望,我能理解,就好像凡人渴望成为修士,修士期盼摸到仙道一角一样。”

“再比如,只见贼吃肉,却不见贼挨打;再相似,墙里觉得外面**好,墙外认为墙内风景秀。”

“一般无二。”

宁风再摇头,声音转为凝重,喝道:“再大的理由,伟大也好,动人也罢,宁风可以感同身受,还可以为你掬一把泪水,但若要为此杀人,害命,我只有两个字:

不行!”

这番话宁风放声而言,说得不快,字字千钧,句句清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不少刚刚动了同情之心者,悚然而惊。

站在老桑树的立场,扪心自问,易位而处,怕是在场几乎没有人能做到他那个地步,兴许只会更加的恶劣,更加的不堪。

可是,若是被太阴借形的不是刘老庄主,是他们呢?是在场其他任何一个人呢?

试问,那人是否还能同情得起来?

再伟大的梦想,再动人的情怀,再有说服力的理由,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一只妖,杀了一个人!

“果然是这样吗?”

老桑树苦笑,遍洒着金辉的太阳就仿佛一座无形大山,压得他背愈发地佝偻,拄着拐杖,背弯得与地面平行。

之前他的声声喝问,似乎宣泄了什么,此刻的老桑树颓丧中流露出一股淡然,就好像夕阳西下中叹黄昏的老者。

“老丈。”

宁风的声音转柔,语气平和,“放下刘老庄主肉身,暂回桑树本体栖身,宁风会禀明长辈,可是否有其他的办法,解救于你。”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老桑树身影几乎变成了透明,眼看随时可能如泡影般幻灭。

正因为如此,宁风话说到后来,不由得加快了语速,有一种迫切之感。

“来不及了。”

老桑树在摇头,同时很奇怪的,他竟然在笑,笑得慈祥:“我的本源枯竭,又施展过一次太阴借形,再曝晒于大日下,几乎魂飞魄散。”

他拄着拐杖,艰难地挺直腰,用这个动作止住了宁风到口的劝告。

“老朽知dào

,神宫高人法力无边,或有办法,然而伤势易治,道心无救。”

“老朽的道心里,只有万丈红尘气,痴恋儿女绕膝,再修不了道。”

“再说……”

老桑树依然在笑,笑得无比的满足,仿佛是**病榻许久许久的老人,在感应到时日无多时候,看着环绕左右儿孙时候的笑容。

“我渴望了一辈子的东西,我品尝过了,果然……醉人……”

“病时有人探望,有人服侍,有人问候,有人担忧……真好啊,这就是家,就是亲人的味道吗?”

“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品尝一二,已是奢望。”

老桑树动了,他的拐杖高高地举起,重重地落下。

“砰~”

一声闷响,大地震颤,不远处的老桑树本体轰然而动,如泥足巨人,就要拔足而起,踏遍六合八荒。

一团朦朦胧胧的阴气,被生生震离了老桑树本体。

“啊~”

阴气团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惊叫,继而“嗤嗤嗤”作响,似乎随时可能在阳光下消融。

从刘老庄主体内离开后,老桑树又重新拥有了法力,拥有控zhì

住本体的妖力。

那团从桑树本体中弹出去的阴气自然就是——刘老庄主。

“伞!”

宁风飞速地大喊一声,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老桑树身上。

他有直觉,老桑树不会动手,因为在场的每一个刘家庄人,都是在他的树荫下长大,在树荫中嬉戏过,亦如弥留时候,绕床的儿孙;

他不能不防,也是因为在场的每一个刘家人。

宁风身而为人,修的是仙,纵有千般理由,万般道理,什么妖魔鬼怪,都不能在他的面前涂炭人族。

舒百灵反应最快,宁风话音刚落呢,他就飞奔过去,一阵拳打脚踢,撕心裂肺大叫,折腾来油纸伞多把,罩在阴气团顶上。

现在老桑树还在,刘老庄主回归不了肉身,再这么曝露在阳光下面,纵有油纸伞遮蔽,一样支撑不了多久。

时间,很紧迫了。

无论贤愚,人命就是人命,贵过世上一切。

“天道至公啊。”

“是你的,就是你的。是别人的,就是别人的。”

“天不给你,你不能抢。”

老桑树摇着头,充满着缅怀语气道:“好久好久以前,几百年了吧,刘家祖先建立刘家庄子的时候,请了一台戏给大家看,就在我身子下面唱的戏。”

“太好kàn

了,我还从来没有看过戏呢。当时我就想着,要是永远都不停该有多好,不然一天一出也成,十天半个月,一年?十年?都可以呀。”

“可惜……”老桑树还在摇头,无比惋惜,“……他们再没有请过戏班子,我再没有看过戏,好想,再看上一出……”

“那次看戏,我学会了一个词,叫做:谢幕!”

“天不给我的东西,我抢了,所以,现在我也该谢幕了。”

“很公平。”

老桑树张开双臂,抛出拐杖,瞬间其本体桑树剧烈地摇动着,从地上拔出无数的根须,舞动如要遮蔽了天日。

“太阳神宫的高人,请赐我一个谢幕吧。”

老桑树发出最后的声音,旋即闭上眼睛,只有其桑树本体在疯狂地摇动着,带起飞砂走石,飞叶如箭,根须似鞭。

宁风一叹,眼看这番动静引起惊呼无数,眼看就要伤到了人。

他知dào

,这是老桑树在求死,求一个谢幕。

“好,我成全你!”

宁风在叹息声中,头顶大放光明,煌煌太阳神宫烘托在大量神光当中,由虚化实一般飞出,从老桑树阴神的头顶落下。

他全无保留,除了没有动用太阳神符外,一身太阳神光,观想神宫接引中天大日威能,尽数爆fā

出来。

“……谢谢……”

老桑树喃喃自语,神态安详。

下一刻,神宫落入老桑树阴神当中,继而亿万道金光迸发出来,如一轮红日,喷薄而出于其体内。

在这一瞬间,老桑树光亮得耀眼,光亮得夺目,光亮得让人无可逼视。

一寸寸地,它在灰飞烟灭,它在葬于光中。

最后时候,它犹自在环顾左右,其目光看遍刘家庄的一草一木,看遍了刘家庄的每一个人,无尽眷恋在其中。

宁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耳中忽然听到一个隐含着说不出意味的声音:“天不给的,就真的不能抢吗?”

不用回头,宁风能听得出来,那是舒百灵。

沉默稍顷,就在舒百灵以为不会有答案的时候,宁风突然开口了:“天若无心,岂能拘我?”

“天若有心,当眷顾我之努力,我之用心,我之坚持。”

舒百灵隐隐听出了什么,追问道:“天有心,不眷顾,如何?”

宁风这次没有迟疑,径直道:“如此之天,非天也!”

话音落下,他抬头向前,光葬当中,老桑树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几乎目不能见的影子,一声幽幽之叹,响遍所有人的耳边。

“我行正道,持本心,跋涉大川,如大日之经天,不因四时变化,时移世易而变,自能得天之眷顾,达成我愿!”

宁风已经不需yào

再说如果他做到如此,天已经不眷恋,已经不予他所求,他会如何了。

答案,早在之前就已经说过:如此之天,非天也!

至少,不是宁风的天!

不是天,何必敬?你不予,我自取!

舒百灵震撼在宁风话里面流露出来的,平日掩盖在书生打扮下的一颗雄心,一腔霸气,不由得抬头望天。

“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这样的煌煌大日吧。”

他刚刚感慨了一声,又听闻宁风朗声说道:“老桑树,一路走好。”

“若有来世,你再看戏,会到你的故事,在戏台上流传。”

“在场诸位,便是见证!”

朦胧光影当中,老桑树似乎在开口,没有发出声音,但一声谢,于在场所有人的心中响起。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掌声,一个毫无征兆,突兀无比的掌声……

第六十七章 镜中人

“是谁?!”

宁风无来由地心中一紧,仿佛夜里行走在林间,听到了老虎踩过落叶发出的声音一般。

谁,会在这个时候鼓掌?

此刻,老桑树存zài

的最后痕迹,在光的殉葬当中湮灭,惟有一株倾倒的老树,横在刘府外,如一卧倒的山脉。

在离倒伏的树木不远地方,几个刘家庄人太过震撼,忘记了调整手持的油纸伞,以至于阳光泄入其中,刘老庄主的魂魄所聚之阴气团嗤嗤有声。

“快,送刘老庄主回归肉身。”

宁风暂时顾不得那个诡异的掌声,大喝出声。

舒百灵健步如飞,上去一脚踹飞还在发愣的庄民,指挥着众人小心地护持着不让刘老庄主魂魄曝露在阳光中,随之向着病床上全无气息的刘老庄主身体去。

没了老桑树的存zài

,刘老庄主本就有着自己意识,又受了这么长时间的罪,哪里还能忍耐得住,飞也般地扑向自家身体。

舒百灵在后面暗骂不已,无非是跑那么快赶着投胎云云,旋即又反应过来,刘老庄主这下跟投胎也相差不大。

稍顷,多把油纸伞在刘老庄主肉身顶上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旋即又一股浓郁的阴殠散开,阴气团随之溃散,露出其中的刘老庄主魂魄。

看到它,心里面一直悬着,吊着的刘家庄人,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那半透明魂魄的样貌,分明就是刘老庄主。

魂魄爬上肉身,坐下,躺下。

一虚,一实,重合在了一起。

下一刻,肉眼可见,刘老庄主的胸膛开始微微起伏,他垂落下来的手开始颤抖。

靠得近的舒百灵等人,俯下身还能听到微弱的呼吸,从若有若无,到熟睡般均匀。

“啪啪~啪啪啪~~”

一连串的掌声,再次响起。

宁风和舒百灵同时动容,循声望去。

那声音的源头处,赫然是站成了一堆的刘家庄人。

“怎么回事?”

两人正自疑惑间,一个说话的声音响起:

“真棒,不愧是太阳神宫,天下行走。”

“咦?”宁风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舒百灵同样惊疑出声,还一下子把脑袋扭过来,奇怪地望向宁风。

要是自己也听到那声音,并为之奇怪,宁风看到舒百灵这目光几乎就想一巴掌打过去,质问:我脸上长花了吗?

那声音,赫然是宁风自己的声音。

“不甘不忿,要让天下人都如它一般止步的止步妖;

将美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的悲剧文丑;

想要做人的老桑树……”

“啧啧啧,他们都饮恨在你初出茅庐的你手上,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看来正道当中,亦有了不起的角色,老头子倒没有骗我。”

依然是宁风的声音,几乎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的戏谑口吻,明明只是飘忽的声音,却给人以一种邪魅的味道。

“是谁?!”

宁风没有回答的意思,心中疑惑,举目四望。

几无先后之分,他和舒百灵齐刷刷地将目光定格到了某个地方。

那里,“哗啦”一下,散开了一大帮子人,露出其中一个女子。

女子普通村姑打扮,粗布荆钗,再寻常不过。

宁风隐约还听到有人在叫“麻姑”之类的,想来是这个女子的名字。

麻姑一脸惶急,连连摆手,好像是在说“不是我”,又顾不上羞怯,在自身上下摸索着,似要找出声音的源头。

“啊~~”

她想起什么似的,从腰间取出一面小小的镜子,往里面一看,惊叫出声,如避蛇蝎般地将镜子一扔,掩面而跑。

刚刚经lì

过老桑树这般惊心动魄的事情,整个刘家庄子里的人都如惊弓之鸟般,麻姑过处无不裂开一条道,让她顺利的通过,没有人敢靠近半步。

麻姑一路跑回家中,一路惊叫哭声,不知dào

是受了什么惊吓。

“啧啧啧,挺朴素一村姑,不哭还挺好kàn

,哭起来真心丑,你说是吧,宁风。”

那个总是带着浓浓邪味的宁风声音再次响起。

这回所有人都听得真真的,那声音就是从那片被扔在地上的镜子里传出来的。

不对,镜子压根就没有掉到地上。

它在离地约一寸的所在悬浮着,伴随着声音响起,镜子翻转过来,飞到一人高下的高度,悬停在那里。

“咦?!”

哗啦一下,本就退得远远的人群又向外暴退数丈。

看到镜中景象,舒百灵先是踉跄而退半步,继而抬头,惊异地张望。

看看镜子,再看看宁风,不敢置信地又去看镜子,如是反复。

“有意思。”

“既知我之前经lì

,又明我来历,知我姓名。”

宁风反倒是沉静下来,凝神望去。

他的目力经过铸就琉璃体,小成练气期两次洗练,比起人间最了得的神箭手还要厉害,即便是隔着不近的距离,依然清楚地看到镜中景象。

镜子里面,是另一个宁风,在对着他笑。

“你是何人?”

镜中镜外,两个宁风对视,片刻后,镜子外的宁风沉着声音问道。

镜中“宁风”露出一个微笑,还是充斥着说不出的邪味,至少舒百灵怎么看都觉得别扭,无法想象这样的笑容出现在宁风脸上。

“宁风“说话了:“我的名字叫宁风。”

彼此双方,相同的嗓音,回荡在同一片天地,顿时让所有人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我居住在镜子里,是另外一个你。”

“我每天都会看到太阳升起,每当那个时候,我就会感觉到寒冷。”

“我每天都会看到月亮升起,血一样的红色。”

“我听到很多故事,里面人吃妖,人吓鬼,妖跟鬼惶惶不可终日,经常大叫:闹人了。”

“我亲眼看到一个个人大笑着出声,大笑着死去。”

“那让人发毛的笑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天上、地上、地下,所有地方,躲都躲不掉。”

“最讨厌看到人洗澡了,每个人洗完澡,他身上的味道就像是屎,不,比那还要臭上一万倍。”

镜中人做出“呕吐”的表情,停顿了一下,才继xù

道:“某一天,我突然醒悟了,原来我一直生活在镜子里面,看到的东西都是反的。”

“现在我们见面了,你说,好玩不?”

宁风沉默了一下,旁边是舒百灵见鬼一样的表情,耳中还能听到他在喃喃自语:“镜子里面,竟然还有一个世界?那有没有另外一个我?”

“呃~”

宁风翻了翻白眼,脸上的表情几乎要写出三个字来“好丢人”,没忍住一巴掌拍在舒百灵后脑上,叹息出声:

“你还真信了?”

第六十八章 魔公子

“什么意思?”

舒百灵先是愕然,紧接着一蹦三尺高,叫道:“他骗我?”

那声音,叫一个委屈,若是一个豆蔻年华女子发出来,让人从心到骨头一起软了没问题,换成舒百灵?还是算了吧。

“哎~”

宁风叹息一声,以手捂额,对这厮彻底无语了。

他摇了摇头,不忍直视舒百灵这会儿的表情,望向铜镜,神色一凝,沉声问道:“玩笑开过了,可以报上名来,尊驾是何方神圣了吧?”

“宁风”正在镜子中捧腹大笑,完全喘不过气来样子,好半晌才直起身子,憋着笑道:“你这伴当真心有趣,太可乐了,容我再笑会儿。”

他说得轻松,那头舒百灵脸都绿了,众目睽睽之下,恨不得把脑袋给藏到裤裆里去。

太丢人了。

“我果然是太天真了……”

舒百灵在那忏悔呢,镜中“宁风”笑够了,悠悠然地道:“太阳神宫当代第一个天下行走宁风,你可以叫我‘镜公子’。”

“镜公子吗?”宁风微微颔首,目光在那面铜镜上凝了一下,若有所悟。

“你肯定想问本公子为何来找你。”

镜公子还是一副宁风模样,同样声线,半点没有想改变一下的意思,继xù

道:“偶然下遇到你,本公子兴致大发,大家都是初出茅庐,正可较量一番。”

“较量?”

宁风挑了挑眉毛,摇头道:“没兴趣。”

“你会有兴趣的。”

镜公子神mì

地一笑,那股邪气挥之不去。

“哦,愿闻其详。”

宁风神色一动,知dào

对方以如此诡异的方式现身,又大言不惭,言谈举止间无不显露出骄傲、跋扈,丝毫不顾忌他人观感和意见,这样的人物怕是不会无的放矢。

“看宁兄你行事,怕是太阳神宫有什么人任务交给你吧?”

镜中人在镜中伸手一指,手指竟然诡异地探出了镜面,在虚空中如点头般连点了两下,同时说道:“按止步妖、悲剧文丑、老桑树的特征,昨日里在下镜游千里,在左近找到了两个合适的目标。”

“这两个目标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之前造下孽,又诡异地有三日似有外力插手,直至今日未曾再有人伤亡。”

“等等,他的意思是?”

宁风脸上终于色变,隐约把握到了镜公子话里面意思,更要命的是以这个人浑身流露出来的邪气,他的做事方式怕不是什么好路数。

两人说话间,铜镜前地面随着那根探出镜面手指的两下虚点,拱起两个小土堆好像两个坟头,继而“轰”地一下炸开,泥土飞溅。

宁风穷极目力望去,透过溅起的土尘,清晰地看到了两个土堆下面到底是何物了。

左边土堆里拱起的是一个狭长棺材,宽仅仅寻常棺材一半,长还有过之,看上去古里古怪的;

右边则是一只死猫,四肢大张开,看上去憨态可掬,即便是尸体都让人觉得很可爱的样子。

这两样东西太古怪,一出现就吸引了宁风的目光。

他正沉吟着呢,舒百灵终于缓过劲儿来,羞愧什么的,对他来说就是浮云,神态自若地附耳说道:“宁公子,那只死猫不知dào

是何来历,左边那个我知dào

。”

“那棺材形制为何如此?”

宁风瞥了一眼舒百灵,果不其然,看到他挺着胸膛,很是得yì

样子,顿时放心了。

一般这个时候的舒百灵还是很靠得住的。

“这证明里面埋的是小于十二岁之孩童,亦或是侏儒。”

舒百灵指指点点,很有把握地道:“十之八九没错了。这里面隐含着埋葬者的祝愿,希望埋在里面那个下辈子长得高些,所有才把棺材弄得狭长无比。”

“原来如此。”

宁风立kè

就信了,这么一说就解释得通了。

“呦,这好骗的倒还是有一点用嘛。”

镜公子极有耐性地等舒百灵咬完耳朵,以一脸赞叹的表情说出这句话来。

话音刚落,舒百灵就觉得全身上下,哪一个地方都不好了。

这怎么说话的?

什么叫好骗的?什么叫有一点用?

只是莫名地,舒百灵隔着一面镜子依旧感觉到浓浓的威胁,不然早就蹦跶起来,破口大骂了。

至于他是不是在肚子里面腹诽了镜公子上下十八辈的亲人,宁风和镜公子显然都没有在意的意思。

镜公子隔着镜子,指着狭长棺材和死猫说道:“这棺材里面是一种名叫化生鬼的鬼物尸体。”

“此鬼唯十二岁以下孩童夭折方会形成,专好哄骗年纪相仿孩童玩耍,成人则压根看不见它。”

“这只化生鬼出没处,此前月余,该村中有七个孩童走失,再不见踪影。”

宁风听到这里,眼中闪过厉色。

如此鬼怪,专下手孩童,殊为可恶。

他已经无心去想这只化生鬼生前可有冤屈,可曾受过什么苛责,如何而夭亡等等,造下这等杀孽,那些都不重yào

了,也不能成为理由。

“本公子懒得守着等它现身,便以镜法尽夺村中少年之神,只留下一人不动,再候其左右,果然发xiàn

此化生鬼。”

“寻到其埋骨之处,开棺戮尸,灭之。”

“之前失踪之孩童尸骨,亦在棺中被本公子发xiàn

。”

镜公子说得很平淡,惟独在提及引诱化生鬼现身这一点上,流露出少许得yì



宁风则不然。

听到过半,他脸色黑如锅底,开口时候带出几分怒意来:“镜公子,那些被你夺神的孩童呢?”

“孩童?”

镜公子似乎很是错愕了一下,顿了顿恍然大悟般道:“哦,想起来了,本公子没有多理会,他们现在应该还在镜界当中吧?”

“等本公子得暇,再将他们炼制成镜奴,正是好教养一番的年岁呢,多谢宁兄提醒。”

“什么?”

宁风面沉如水,望向镜公子的目光中有掩盖不住之冰冷。

“你知dào

你做了什么吗?”

“不是所有孩童都有亲人能倾力照顾,每耽搁一日,都会有孩童因饥饿、失水、庸医等原因而死。”

“他们之死,等于都是死于你手。”

“你一人所杀,胜过化生鬼无数。”

宁风说到这里,还不及说出劝告放生之言,镜公子就不耐烦地摆着手道:“宁兄你是仙门中人,就莫效那些私塾先生说些大道理了。”

“本公子魔门中人,最不耐烦那些。”

“再说这猫妖吧。”

镜公子兴致勃勃,也不管宁风面沉如水,继xù

道:“此妖最是好玩,生前为猫,颇得人喜欢,后该家人因故遗弃之,流浪野外,又为无知孩童,虐杀取乐。”

宁风暂且压下怒意,听镜公子道来,越听越是皱眉。

有如此遭遇,那头猫妖怕是怨气冲天,若是为祸决计不小。

“它不知dào

有何机缘,弥留之际竟是阴神出游,附体其他野猫,还掌握了一种猫瘟之法,只要为其猫爪所伤者,哀嚎三日而死,死前习惯如猫,最是嗜鼠。”

“它最喜欢的是汇聚野猫,互为凳子,攀爬成人形,再笼以黑袍,行走在夜下镇子里。”

“只要不掀开黑袍,无论从哪个方向望去都如人一般,真假莫辨。”

“遇到独行者,此猫妖便亮出本相,惊吓对方,同时以猫爪乱抓,让对方染上猫瘟,此前镇上多有此遭遇者,至夜下无人敢行走。”

“此猫妖变本加厉,将猫瘟传遍了全镇的猫身上。那些猫儿伤了人,固然没有它亲自出手那么猛烈,依然足以取人性命。”

宁风听着镜公子说到这里,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猫瘟与狂犬病相差不大,一样的口爪传染,一样的发病无救,只是猫瘟连潜伏期都没有,更为可怕。

以镜公子的行事方式,宁风隐约能猜到他会如何处理此事,哪怕下意识地不想深想,依然有不寒而栗的感觉生出。

“本公子不耐烦引诱、辨别,查其来龙去脉那等麻烦,索性以镜法祸乱全镇猫类心性,使其尽发狂躁。”

镜公子又露出了与之前类似的得yì

神情,似乎为自己能找出与宁风不同的处理方式而得yì

,“全镇居民,为猫袭击,岂有不还手的道理?短短一日间,全镇猫类几乎死绝。”

“没有猫类可以凭依,就如一颗沙子从沙漠挪到了碗里面,再明显不过了。”

镜公子没有再往下说,宁风也不需yào

听了。

全镇的猫尽数死绝,那头猫妖就好像被拔了爪牙的老虎,还不是任人宰割?

他甚至没有心思去想,如果换成是他来处理此事,会用何等方式来解决?

宁风脸上尽是勃然怒气,脑海中只有一个画面……

“全镇的猫尽数发狂,那该有多少人伤于猫爪?多少人染上猫瘟?”

“为除一猫妖,付出如此代价,死伤如此多的人命,镜公子,这就是你的方法?”

“你这是草菅人命!”

宁风不知不觉双手握成拳头,在厉声大喝,在愤nù

难言。

他从来没有这么真心地想要——杀人!

这是唯一的一次;

镜公子,是第一个!

“哈哈哈,你是仙,我是魔,你看不惯本公子正常,本公子也看不惯你。”

“现在,你的任务,本公子抢了,你注定完不成了。”

“正好,好好较量一下,看看是你的仙道正确,还是我的魔道正途。”

镜公子摩拳擦掌,兴奋无比。

“魔,这就是魔吗?”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身而为人,竟能如此漠视人命,这就是魔?”

“既然是这样,我懂了。”

宁风低头,脸上一片阴沉,在抬起头来,恢复了平静,平静得冰冷。

“有什么手段,你就施展出来吧。”

“我在这里,等着你。”

“哈哈哈哈~~~”镜公子纵声大笑,声音透过镜子传入在场所有人耳中,是那么的张狂,那么的放肆,充满了邪气到让人寒毛卓竖的恐怖。

下一刻,“啪”的一声,铜镜落地,镜片飞碎。

一眨眼,整个天地染上了一层说不出的色彩;

一抬头,一张硕大无朋的脸浮现在天空,在邪魅地笑。

第六十九章 以山为镜,天地鉴照

“这是什么情况?”

舒百灵惊叫出声,叫声连他自己都听不到,因为整个刘家庄的人都在尖叫,无头苍蝇似地乱转。

天上,镜公子神祇一般,俯瞰而下,一张面孔,山脉般庞大,鼻梁就如擎天之峰,嘴唇似裂地峡谷,两只眼睛如两座深邃湖泊……

“镜子!”

宁风面罩寒霜,两个字从牙齿缝中迸出来,充斥着冷意。

“欢迎来到镜界!”

天上的巨大人脸嘴唇开合,响彻天地的声音回荡。

舒百灵这才惊觉过来,声音还是宁风的声音,脸也依然是宁风的脸,只是放得太得了,竟是一时间认不出来。

“等等,镜界?”

他回过味来,大惊失色,“意思是……,我们在镜子里?”

舒百灵总算明白,天地间蓦然笼罩上的那一层颜色是什么由来了,同时一头雾水,脑子都成了浆糊,不知dào

他们怎么就跑到镜子里去了。

“镜子里,是属于我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我就是神,我就是魔,我就是仙,我就是佛。”

“我要这天,再遮挡不住我眼。”

镜公子抬头望天,九重天上,九霄之云洞穿出两个大得吓人的窟窿,露出无边混沌的天外,这是一眼,望穿了天穹。

“我要那死去的,重得生机。”

话音落下,如时光在倒流,众目睽睽之下,山脉般倒伏在地上的老桑树重新站起,根扎大地,繁茂枝叶都在摇动,似在喜获新生。

“这……,这比枯木逢春还厉害,是扭转乾坤吗?”

舒百灵全身都在抖,没有其他可能,就是吓的。

枯木逢春已经是大妖术,可老桑树可不仅仅是寻常草木啊,这样的妖怪耗尽本源而死,竟然还能死而复生,这完全是神仙手段。

这还怎么玩?

舒百灵心里面在大叫:“完了,完了,这下玩完了。”

面对神祇一样的镜公子,他连一战的心气都没有,腿一软,直接瘫那了。

舒百灵就差一点儿,屁股就着地了,恰在这个时候,一只有力的胳膊,搀在了他腋窝下,生生将他重新提了起来。

“宁公子……”

舒百灵那表情,就快哭了。

“在这里你认为自己死了,可能就真的死了。”

“振作一些,还有,聪明一些……”

宁风的声音露出几分无奈,语重心长,“……被骗一次,就够了,第二次还是省了吧,可好?”

“被骗第二次?”

舒百灵猛地一个激灵,这下不用宁风搀扶了,他蹦跶起来,不敢置信地道:“我们没有在镜子里?”

宁风抬头望天,与天上的“宁风”四面相对,淡淡出声:“人怎么可能被移入镜子里?”

“我们有这么多人,你我也不是死人,把我们不知不觉地全部移入镜子里面,就是大罗金仙也办不到吧。”

镜公子一怔,啧啧赞叹:“宁兄,你总是如此清醒,倒是在下小觑了你,贻笑大方了。”

“不过……,那又如何?”

天上的“宁风”在大笑,说不尽的张狂,道不出的跋扈,“逃不出在下的镜界,你们与被移入镜子中何异?”

“一个死得痛快,一个死前受尽折磨吗?”

“说吧,你们想怎么死?”

镜公子邪魅笑容掩盖不住一抹残酷,从眉眼,从嘴角流露出来。

舒百灵抖得更厉害了,想遍了百家手段,从来没有听过这么一出,很没出息地就想问:能不能不要选?

“你又在误导我们。”

宁风哂然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冲着天上摇。

“逃出镜界?”

“抱着这个想法,那就真的会被你一直困在这里,任凭摆布。”

天上“宁风”脸上,倏忽之间,遍布上乌云,陡然阴沉下来。

“我刚就在想,你早不出来,晚不出来,为什么选在这个时间?”

“你既完全了解我之前经lì

,还特意去除了两妖,明显是早有成算,且隐忍多时了。”

“那么,这么一个擅隐忍,行周全的人,为什么真zhèng

露面后滔滔不绝呢?”

“你是想激怒我!”

“不得不说,你成功了。”

宁风声音中尽是冷静的味道,冷静到连旁边的舒百灵都感觉到害pà



恰如第一次打架时候,一进入战斗状态,宁风就会冷静得连自己都不认识。

“我险些就没发xiàn

这点,你这么做的唯一可能,就是你在等。”

“等什么呢?”

宁风自问,压根没有等对方回答的意思,一只手伸出袖外,明目张胆地夹着一张太阳神符。

他太知dào

对方如此大费周章的真zhèng

忌惮在什么地方了。

神符在手,宁风施施然地一手负在身后,原地缓缓地转身。

刘家庄民,老庄主家人,再扫过老桑树,刘府大门,掠过掩月谷所在山林,他的正面,他的目光,不住地转动。

突然——

宁风身子一顿,眼前一花,下意识地伸手要挡住眼睛。

凭着绝对的冷静,飞快的反应,他生生在手挡上眼睛前,看清楚了到底是什么东西,晃花了他眼睛。

“原来……如此……”

“镜公子他在等的是这个。”

宁风现在所面向的方向,距离不知dào

多少里外,有一座孤峰突起。

孤峰有峭壁,面向刘庄方向,平滑如镜。

当日过正午,某个时间点上,峭壁面反射阳光到刘庄上,恰似一面镜子,镜照而耀眼。

“镜子!”

“以山为镜,天地鉴照。”

“镜公子,我不能不说一声:佩服!”

说话间,天上“宁风”色变,地上宁风冷笑。

下一刻,一道夺目的光辉,自宁风指掌间迸发出来,恍若天罚,破空而至,轰在镜面峭壁上。

“轰隆隆~~”

“隆隆隆~~~隆隆隆~~~~”

太阳神符被宁风毫不犹豫,毫无保留地激发出来,一击轰在峭壁上。

霎时间连绵不绝的巨石滚滚而落,大半座山在坍塌,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伴随着隆隆巨响,整座峭壁坍塌成平地。

远远地,巨石砸断大树的声音,滚落溪河的响动,彼此碰撞的砰然,声声入耳。

与此同时,一声不类人声,充满了痛苦的惨叫声夹杂其中,再响亮的声音都无法将之掩盖。

镜公子的惨叫。

天上的“宁风”烟消云散,整个天地有一种无法言述的颜色在褪去,重新恢复了煌煌大日下亮堂堂的感觉。

“呼~~”

宁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不为人所觉地两肩松垮了下来,不复紧绷。

“啊~~”

舒百灵怪叫一声,指着眼前情况,说不出话来。

在他们面前,老桑树依旧倒在地上,哪里有重新活过来?刘家庄人更是个个一脸茫然,仿佛梦中初醒,又记不得梦里事情。

“我们这是怎么了?”

“刚刚好像有怪人……”

“管他什么怪人,看看老庄主醒了没?”

一群人蜂拥而上,将刘老庄主隔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外面人就是踮起脚尖都看不见内里情况。

宁风和舒百灵明显受到众人敬畏,隔得远远地面露恭敬,他们所在地方就空出了老大一块,可以清晰地看到刘老庄主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哎呦一声醒了过来。

“……我这是在哪里?”

刘老庄主声音含含糊糊地,所有人却都欢呼出声,尤其是刘家嫡系,如那刘狗蛋蹦蹦跳跳过来,拉着刘老庄主手娇声娇气地叫着“爷爷陪我玩嘛”。

“好好好,呦,亲孙儿乖孙儿,爷爷终于能抱你了。”

刘老庄主老泪横流,抱起刘狗蛋怎么都亲不够,可怜小娃子东躲西躲地还是逃不出魔爪,生生被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

远远看着这一幕,宁风和舒百灵都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莫名地,就有一种欣慰的感觉浮上心头。

“总算没有白费,一心求仙忽略了家人的刘老头,经此一劫,失而复得,能知珍重,也算是值得了。”

宁风暗暗点头,还挺欣慰舒百灵能说出这么一番人话来。

“那个镜公子?”舒百灵就是不经夸的命,不管是嘴上还是心里面,但凡夸他一句,他就能立马来个原形毕露,这不提到镜公子,还没怎么样呢他就开始抖。

“没有死!”

宁风神色一凝,摇头道:“山崩时候,惨叫之后,我感觉到一股充满邪恶和愤nù

意味的目光扫过。”

“镜公子还活着,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再出现于我们面前。”

“吓~”舒百灵不抖了,这是吓过劲儿了。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他控zhì

不住两条腿,在宁风连翻白眼下,犹自连绕了几个圈子,骡子拉磨似的。

“他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他。”

宁风淡淡地说着,看舒百灵依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摇头道:“老舒,你与其担心这个,不如好好想想,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吧?”

“东西?”

舒百灵挠着脑袋,不明所以。

“镜公子如何知dào

我们之前那么多事情,你不觉得奇怪吗?”

宁风古怪地瞥了舒百灵一眼,他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问题出在舒百灵的身上。

“啊~”

舒百灵先是错愕一下,继而惨叫出声,两只手在身上上下拍打,寻摸来寻摸去,转眼工夫地上就堆了大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天知dào

他身上是怎么塞了这许多的。

“……是这个……”

舒百灵看上去跟要哭了一般,手上颤抖地拿着一面小镜子,半个巴掌大小。

一个大男人,身上一堆杂碎,女人梳妆用的镜子就罢了,还有手帕、肚兜、发钗、脂粉……

当然,也有稍微正经一点的东西,道门的符,佛家的念珠,还有一些兽皮、兽骨一类乱七八糟不知用途的,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宁风越看越摇头,很是怀疑这厮是不是每次到个地方,都要顺手牵羊留个纪年,不然要积下这堆东西还真有点难度。

舒百灵话说完,想到镜公子十之八九就是一直通过这面镜子窥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他就心里面发毛,一个失手,镜子跌落到地上。

触地,弹起,旋即一只脚踩上去,“啪”的一声,镜子飞碎。

“走吧!”

宁风收回脚,头也不回,招呼一声,就要离去。

突然——

“轰隆隆~~”

惊雷炸响,乌云汇聚,豆大的雨水从天而降,暴风雨来袭。

“两位仙人,风雨如此,不如到寒舍盘桓一番,再做行止,也让小老儿尽下地主之谊,聊表寸心。”

刘老庄主在家人搀扶下,颤颤巍巍地拱手为礼,热情邀请。

天地间充斥风雨,昏蒙蒙一片不辨前路,宁风看这情况,略一沉吟,还是摇头:“我等还有要事须做,每晚上一日,就会有人受难于魔头,这便告辞了。”

他脑海中浮现出成百上千的孩童,在镜中哭嚎景象,心中就是一紧,一天都不敢耽搁。

“上仙留步。”

刘老庄主挥开家人,扑一样上来,扯住宁风胳膊,小声地问:“上仙,可有门路能接引小老儿入仙门?”

“还没死心?”舒百灵眼睛都瞪大了,这刘老庄主求仙之心,真不是普通的坚定。

宁风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道:“仙门自有,只是……”

“上仙但讲无妨。”

“一入仙门,红尘永隔,你可考lǜ

清楚了?”

“啊~”刘老庄主迟疑一下,回头正看到小孙儿吮吸着大拇指,眼巴巴地看过来,心中不由得一软。

再看左右,妻妾儿孙目光中充满担忧,怕的是他这老骨头,受不到风雨寒。

“那啥,上仙当小老儿没说过吧。”

“今天天气,哈哈,天气真好啊~”

刘老庄主打着哈哈,舒百灵抬头望天,风雨如晦,暗暗佩服这老儿脸皮厚实。

“哈哈哈~~”

“后会有期。”

宁风也笑了,笑得畅快,拱手间与舒百灵一起步入了风雨中。

远远地,雨幕遮掩下,没人看到有一只小狐狸,额上月牙痕,蹲伏在一株树上,人立而起,冲着宁风二人远去方向,两只小爪子搭在一起,作揖为礼。

风雨,愈疾。

第七十章 肩有担,湖为镜

雨一直下,三日不绝。

三日间,宁风与舒百灵跋山涉水,向着太阳神宫方向去。

“我们这是要去太阳神宫吗?”

舒百灵第一百零一次问这个问题。

得到的是与之前一百次相同回答:“或许吧。”

宁风神情宁静,一身一日三变法袍所化书生袍纵然穿行雨林,依旧片尘不染。

舒百灵看着他的神情,不知dào

怎么地,突然就不敢抽科打诨,不敢撒泼打滚,那种感觉无法言述。

三日前,离开刘家庄那一刻,他隐约就感觉到宁风不一样了,具体是什么又形容不出来。

舒百灵把话跟疑问一起憋回了肚子里,闷闷地跟着宁风的背影往前走。

他心里面在嘀咕着:“这宁公子身上的变化,怎么有点像是……”

舒百灵脑子里浮现出来的情景是一个男子,成为了父亲,有了自己的孩子,那种一夕之间的成熟与变化。

若要有一比的话,宁风身上的变化,近似于此。

那是一种成熟,一种肩上背负上了什么,于是不再跳脱的沉静。

又往前走了大半天功夫,前方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山林之边缘,恰在宁风他们两人登高望远的时候,淋漓不尽地下了三天的雨,终于停了。

云消雨歇,雨后初晴,有一道长虹横跨在天际,朦胧又绚烂。

宁风凝望着彩虹,久久不语。

“公子?”

舒百灵小意地问着,声音都不敢抬高。

“没什么。”宁风摇头,从高处跃下,道:“我只是想起了我师兄。”

“嗯?”

“我若有师兄那份神通道法,又如何会救不得那些神魂被摄入镜中的孩童?”

宁风掉头就走,惟有一个个声音从背影处传来。

似乎是三天里,沉默得太久,他特别地想要说话,一句接着一句。

“已经三天了。被摄走了神魂,那些孩童不知dào

有几人饥寒而死,有几人被庸医害死,又有几人亲眷误信神棍害了性命?几人缺少照顾奄奄一息?”

“这才三天,要是十天呢,半月呢?”

“还有那个闹猫妖,我现在还不知dào

名字的镇子,镇上有多少人染了猫瘟?有几人生,几人死?可有延医,可是神医,可有同道援手?”

“这些因我而起,我却无能为力……”

突然——

走得好好地,说得好好的宁风蓦然止步,回头问道:“老舒,你想知dào

我们是不是要回太阳神宫?”

“啊?”

舒百灵之前是真想知dào

来着,太阳神宫,天下七宗,何等赫赫威名啊,平素里是他一个散修想去就能去的?跟着宁风,不就能进去溜达溜达,长长见识了?

再说,他还有到这会儿还不敢往外吐露的野心呢。

只是,这个当口,看着宁风沉静的神情,他怎么都吐不出一个“想”字来。

同时,舒百灵终于知dào

,宁风的肩膀上担着的是什么了?

他没有想到,刘家庄一役,宁风将镜公子造下的孽尽数背到了自己肩上;他更不知dào

,从那一天起,除魔卫道四个字对宁风而言,不再是仙家的浪漫与情怀诸如此类东西,更是沉甸甸的一种责任。

无数条生命,生与死,系于一人之身。

宁风也没有等舒百灵答案的意思,他自顾自地往下说道:“我是在往神宫方向去,不过与其说是要回去,不如说是要逼镜公子出来。”

“一入神宫,遑论单枪匹马,就是天下七宗其余六大宗门倾力来战,也伤不到我分毫。”

“太阳神宫,岂可轻辱?”

“他只能出现,在我回到神宫之前。”

宁风一边说着,一边在东张西望,似在寻找什么。

“我们这三天,一直行走在林间,落叶吸水,林间无镜,他就是想冲我们下手,也无可能。”

“出了这片山林,就是我们与‘老朋友’再见的时候了。”

“到时,一并了结!”

舒百灵听得发愣,倒抽一口凉气,心里面在大叫:“我说呢,我就说嘛,干嘛好好的路不走,大雨天的还要穿山入林,原来根子在这里。”

“可是,三天后遭遇,跟这三天内遭遇,有什么区别?宁公子没有召唤那个什么师兄啊?”

舒百灵在那百思不得其解,宁风突然就动了。

他闪电一般窜了出去,探手入灌木,又飞速缩手回来,手上提着一只什么东西在吱吱吱地叫,不住地挣扎着。

“是一头小鹿?”

舒百灵看得傻了,继而开始摸身上,寻找那行走天下片刻不可离身的调料包。

之前翻找那片镜子时候,他身上零碎倒得太过干净,一时半会儿没能找到。

好不容易等舒百灵把东西给翻出来了,却见得宁风摇了摇头,似不满yì

,又将小鹿给放生了。

“哎呀,公子一定是嫌肉少,这就外道了不是,小鹿肉最是香嫩,怎么就给放了呢。”

舒百灵刚想跟宁风说道说道美食经,宁风又钻入林中。

舒百灵连忙跟了进去,只是片刻功夫,宁风又有收获,这回是大鹿。

“咦,是头母鹿,似乎还有孕在身。”

舒百灵开始摩拳擦掌了,心想着:“还没有落地的小鹿最是滋补不过了,正好这几天老寒腿放了,跟着公子果然有肉吃。”

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呢,那头,宁风又在摇头。

看到这个动作,舒百灵心就是一跳,果不其然,一声“别呀”还没有出口呢,宁风一松手,又给放了。

“……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舒百灵郁闷了,他手上的调料包都给攥出孜然香味了。

宁风没理他,继xù

寻摸,盏差工夫后,又一头大鹿入手。

“这是端了鹿窝吗?还是一家子都轮流往他手上撞?”舒百灵这回不指望了,正胡思乱想呢,宁风满yì

地点了点头,自语出声:“就是你了吧。”

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歉然的味道。

“总算可以吃了。”

舒百灵大喜,凑上前去,很是狗腿地问道:“公子,烤着吃还是闷着吃?”

他还想着详细说道说道二者之区别呢,宁风横了他一眼,摇头道:“吃干粮。”

话音落下,他将大鹿交到舒百灵手中,再三叮嘱不准打其主意,这才再次离开进入林中。

这一回,宁风一去就是大半天功夫,回来时候不知dào

从哪里掏出一把把地干草,开始喂鹿。

连续三天的雨水,想在山林中找到干草,简直比找到灵芝还要难。

天知dào

宁风寻到了什么所在,竟是弄了不少,足以支撑他一路上牵着这头鹿,一边走一边喂食,一直走到了山林的边缘。

这,又是一天半的时间过去。

“四天半了……”

宁风脸上有掩盖不住地疲惫之色,一双眼睛却明亮得如天上星辰,令人不敢逼视。

至少舒百灵这一天多里就闪躲着他目光,连为什么牵着鹿,喂着干草,乐此不疲都没敢问出口来。

山林外,一马平川,遥遥地依稀能看到炊烟袅袅,渐有人烟。

宁风止步,一手牵着鹿,有一下没一下地喂着干草,一边遥指前方,道:“再往前百多里,就进入天都山脉范围。”

“太阳神宫坐落于此,我生活了数年的朝阳镇,亦在山脚。”

舒百灵闻言眼睛一亮,这回倒不是为了太阳神宫,知dào

宁风真实目的的他已经不奢望能风波不起地抵达那儿了,他想的是:“既然这地界宁公子熟悉,那找个地方混个肚圆没问题吧?啃几天干粮嘴巴里都要淡出鸟儿来了。”

没等他问出口,宁风忽然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他蹲伏下来,拍拍大鹿的头,然后一天半以来,第一次将它放开。

那头大鹿先是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继而大喜,放开蹄子跑得飞快,转眼就没了踪影。

“哎呀”一声,目送其背影,舒百灵口水直往肚子里咽,眼巴巴的看上去就只比那鹿好上一点。

“跑得真快……”

舒百灵遗憾地嘟囔着,却知dào

那鹿不飞奔逃离才有鬼了,被连喂了一天半干草,咽都要咽不下去了,不跑才有鬼呢。

“我们……”

他刚要开口问呢,宁风摆手止住,淡淡地道:“我们等一会儿,休息休息。”

舒百灵两腿一软,直接坐地上了,休息个彻底。

他完全弄不清楚情况了,腹诽道:“前面四天半骡马一样不休息,现在太阳那个晒,都要成人干了才要休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前面三天雨水,后面一天半的太阳暴晒,日头下舒百灵一阵阵地眼晕,这还是快到黄昏时候了,可想而知正午时候又该热成什么样?

舒百灵苦中作乐地想着:“实在想解解馋的话,也不需yào

什么鹿,往地上一躺,再洒点孜然,就是一道好烤肉啊。”

在日头下,两人足足站了小半个时辰,眼看着日渐西斜黄昏将至,宁风终于动了。

“老舒,走吧。”

宁风说着,当先举步,向着某个方向去。

那里,夕阳正如有无形的绳索牵引,万般无奈,终究西沉去。

一路无话,前行数里,宁风和舒百灵的面前,一个湖泊跃入视线。

夕阳半沉,余晖将湖水染成了血红颜色,刺眼,又有一种凄美的感觉。

“扑腾~扑腾~”

水中似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着,时而渐起水花,在湖畔更有一株株朽木漂浮着,倍增苍凉与静谧感觉。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

舒百灵心中咯噔一下,隐约觉得不对劲,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浑浑噩噩地跟着宁风走到湖边。

湖面倒映出人影的一刹那,舒百灵明白了。

“镜子!”

“这个湖泊,不就是一个天然的大镜子吗?”

“山可为镜,没道理湖不行。”

“这里,就是……战场!”

舒百灵刚刚回过味来,宁风则一直面沉如水,凝视着湖面。

突然——

湖里面的宁风嘴角一弯,露出充满邪气的笑容。

“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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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谁逮住了谁?(求月票)

“我来了!”

宁风神情平静,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邪气凛然之大魔头,而是寻常一个路人。

“像看个死人!”

这是舒百灵的腹诽,没有人在意。

“还真是不好逮住你。”

湖中“宁风”笑得越发地邪气,嘴角上翘,明明是宁风的脸,却有一种完全陌生,截然相反的感觉。

俨然是人照镜子,左右之别。

“这两个人,竟然就要在这里决出生死来,真是有些……可惜啊。”

舒百灵很莫名地,心中恐惧担忧什么的情绪暂时被压了下去,浮出来的是惋惜。

这样两个少年人,一个出身天下七宗之太阳神宫,俨然是新一代的骄阳;一个神神mì

秘,却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来历的样子。

这样两个人若是给他们足够的成长空间,又是截然相反的性情,怕是能成为一生之敌,棋逢对手,盖棺再论输赢。

在这过程中,不知dào

当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如何之精彩,惊艳了世人。

“可惜……”

舒百灵自己都摇头了。

他心中有数,他所想的情况,怕是永远没有可能出现了。

今天,湖畔,宁风,镜公子,只能离开一人!

这一点,隔着镜子般湖面对视着的两个人,心中亦如明镜。

“过去的四天半时间里,纵然大雨倾盆,跋涉数百里,宁兄你竟然连一片水洼旁都不会出现。让本公子无从下手。”

“这样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镜公子啧啧赞叹。邪魅笑容中有掩盖不住的得yì

,“不过。你还是被我逮住了。”

“是吗?”

宁风淡淡地应了一声,抬头望望天,再低头看看湖泊,微微一笑,道:“你知dào

这是什么湖泊吗?”

“咦?”

湖中“宁风”侧着脑袋,他当然不知dào



“此湖非湖,有名月潭。”

宁风在那侃侃而谈,旁边舒百灵看着隔湖对望的两个人,莫名地觉得怪异无比。眼看就要见得生死的两个人,一个在谈湖何名,一个竟然真的在听。

“潭中有泉,泉水应着四时变化,日升月落而出水量变化。盈时,一湖圆圆如满月;亏时,一湖弯弯似月牙。”

“潭水甘甜,盛产鱼雷,然少有人渔猎左近。你知dào

为什么吗?”

镜公子脸上笑容不知dào

什么时候消散,随着宁风如数家珍,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不是他逮到了对方。是对方逮住了他。

这种感觉恰似做客他人家中,无论装饰如何,款待殷勤与否。总感觉浑身不自在,终究不是自家地盘一般。

“愿闻其详。”

镜公子说出口声音依然是宁风声线。只是额外多出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干涩来。

“月潭多鳄,其性凶猛。稍有不察,就是葬身鳄口的下场。”

“故而少有人至。”

宁风淡淡地说到这里,忽对月潭绝口不再提起,只是眺望着满月的月潭尽染之殷红,悠悠地道:

“我宁风初出茅庐,学道日浅,神宫外门三年,亦是扎实根基而已,从来不是什么修行界中人。”

“即便这次天下行走,亦只是当成一个任务,一次行旅,抱着轻松心情,不改书生想法。”

宁风语气中不觉地就带出几分怅然的味道来,好像想起了什么遥远的记忆,声音愈发地显得空灵:“我始终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孜孜以求,踏遍青山的书生,孑然一身,有一颗道心,一囊书匮,足矣。”

“一直到遇到了你!”

宁风目光落向湖面,与镜公子对视。

“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了,我不再只是一个书生,我是太阳神宫,天下行走,我的肩膀上担着为天下生民乞活,降妖伏魔之重任。”

“这担子很重,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压力,第一次感觉到了急迫,第一次渴求力量,第一次那么地想要杀死一人。”

宁风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湖面中镜公子冷冷插口,冰冷得要冻结湖泊的三个字:“然后呢?”

“然后?”

宁风脸上露出笑容,侧着头道:“我只能自己想办法,这是我的责任。若有人死,是因我无能而死,岂能假手于人,又有何面目假手于人?”

“这是你我之间的较量!”

宁风叹了口气,挠着头,道:“我还只是一个书生而已,我没有多少手段,连法术都没有正经学过,所以只能动心思了。”

“相信我,我动了很多的心思。”

“今天,你会留在这里!”

“哪里,也去不了!”

宁风话音落下,恰值风起,湖畔有一株杨柳随风而动,枝梢向着湖泊方向深深地弯下,总让人怀疑风再稍稍大一点,杨柳就会直接折断。

看着这一幕,舒百灵忽然就不怕了。

从宁风的话里面,他感觉双方的形势就恰似这株杨柳模样,突然之间,东风压倒了西风。

宁风,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占到了上风。

虽然,舒百灵到现在还不知dào

,宁风凭什么将镜公子留在这里。

湖面上,阵阵涟漪,只是没有人能分辨那到底是因为镜公子的心情呢,还是那吹风杨柳之东风导致。

“你就这么有信心?”

镜公子的声音愈发地干涩,之前那种得yì

不知何时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宁风还是在笑,笑得很干净,很清澈,比起染满了血色的湖泊要干净一百倍。

他笑着说道:“我发xiàn

一个很好玩的事情。”

“刘府前,明明可以用老舒身上镜子开口,你没有;

麻姑镜子落地前,你离开了;

山镜破碎时候,你受伤了。”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宁风在笑,镜公子却笑不出来了。

“我猜,只要一瞬间,将镜子毁得干净,你就不仅仅是受伤的问题了吧?”

“天道至公,有法必有破,从没有什么万无一失,更没有什么大法能让人分身万千,镜游天下而无缺憾的。”

“这,就是你法门的缺憾!”

“镜界中的镜公子,是最强之最弱。”

“你说,对吗?”

宁风在悠悠然地道出以上所有的时候,一只手在缓缓地抬起来,如千军万马前,大将军高举臂膀,一经挥落就是万马奔腾,踏碎了苍穹。

湖泊中,“宁风”的形象飞快地开始模糊,就好像有什么惶急地要逃离。

镜公子信了;

他也,怕了。

宁风,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疾!”

宁风轻叱一声,手臂挥落。

霎时间,万丈光芒,从月潭中爆fā

起来,其光线顷刻之间侵蚀湖泊的每一寸,每一个角落,偌大月潭,真成了一面光亮到极致的镜子。

一个念头闪过的时间不到,一张硕大无朋的符箓形象浮现在月潭上,封禁笼罩整个湖面。

其上金光流转,不尽玄奥,有数不尽的光与热从中迸发出来,滚滚热浪,席卷全湖。

“太阳神符?!”

舒百灵、镜公子不约而同,惊呼出声。

“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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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泛东流!(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镜碎梦散,势在必行

“鹿!”

“是那一头鹿!”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一个是舒百灵惊喜,一个是镜公子惊恐。

两个人同时反应了过来。

宁风脸庞映照在湖中金光里,周身衣袍鼓荡起来,一座太阳神宫在脑后若隐若现,缓缓开口:

“我喂鹿日半,仅以干草,不予饮水,日半后放生,鹿渴,势必寻找水源。”

“一日半的太阳曝晒,此前三天雨水形成的水洼早已干涸,左近水源,惟有月潭一处。”

“鹿无选择,必至月潭。”

宁风说起来全无感情,可是别人不知dào

,一路跟随他的舒百灵却是清楚的。

他脑子浮现出来宁风当日捕鹿时候,小鹿不取,怀孕的母鹿不取,很是费了一番功夫,这个时候才知dào

为的此刻。

“又因连日雨水,前几日百兽随便就着水洼就能饮水,到月潭边的势必就少,鳄鱼饥饿数日,看到鹿来,岂有不吃的道理。”

说话间,原本漂浮在月潭边缘的那些朽木翻腾得,咆哮着,挣扎着,在太阳神符的威能下,一只只地气息全无。

皆是鳄鱼!

“你在鹿的肚子里放了太阳神符!”

镜公子在怒吼,到了这个地步,他哪里不知dào

自己在哪里中了算计。

鹿入鳄腹,符入月潭。

“如此算计,我不服,我不服!”

宁风瞥了瞥嘴,淡淡地道:“我又何须你服。”

他展颜一笑,笑容干净明澈得一如阳光。侧着头道:“我说过。我用了很多心思。”

“我也说过。今天你走不了了。”

说话间,宁风双臂展开,正对月潭,如在拥bào

着大日。

“轰轰轰~~~”

在宁风倾力引导之下,这最后一张太阳神符的威能全面爆fā

,一道道水柱冲天而起,散开皆成虹彩四现。

再美丽的彩虹,转眼间亦融化在大日的辉煌之光当中。

偌大月潭。现在是光的海洋,是火的世界,无限的光与热融于一湖,仿佛是一整轮红彤彤的太阳,坠落湖中。

“啊啊啊啊~~~”

镜公子惨叫声声,一开始还是宁风声音,到得后来变得尖锐、变得阴柔,好像躲在阴暗处伺机的老鼠陡然曝露在阳光下,惊慌的叫声。

“嗤嗤嗤~~嗤嗤嗤~~~”

月潭在光热中不住地蒸腾着,浓浓的雾气笼罩下来。又旋即被灼热蒸发,一路向上形成烟霞雾霭般的云雾笼罩在高空处。

“传说中的云梦之泽。亦不过如此吧?”

舒百灵啧啧赞叹,时不时偷眼望向身前半步距离的宁风,看着他双臂向上,整个人也显得高大起来。

“啊啊啊~我不会死的,我怎么会死在这里。”

“死的应该是你,你是本公子出道第一个对手,你是我的磨刀石,应该是你死才对。”

镜公子撕心裂肺地大叫着,月潭上时而闪过晦暗的光,似要将一池湖水凝成镜子,倏忽之间下在光热中解体。

随着时间的推移,月潭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从一开始的满月,到如被天狗啃去了一口,再至弯弯半月,渐于细细月牙……

月潭之名,名不虚传。

月潭之水不住地被蒸腾着,越来越少,湖上的烟霞愈来愈浓,在夕阳下发出彤彤之色,折射出万紫千红,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月潭之畔,宁风放下手臂,气息微促,额前有豆大的汗水滚落下来。连他自己都不能判断,这汗水到底是催尽一身太阳法,全力激发太阳神符导致,亦或是在……紧张!

他在侧耳倾听不知dào

什么时候消失的镜公子喊叫,一无所获。

在宁风身后,舒百灵一对拳头攥得紧紧地,指甲嵌入到掌心都不觉得痛。

他一样在紧张。

“死了没有?”

“万一神符力量是枯竭,月潭没有被蒸发干,镜公子还没有死,就此逃脱,那麻烦就大了。”

舒百灵偷眼望向宁风,见他脸上有掩盖不住的疲惫之色,惟有一双眼睛清明如故,凝望湖泊,不由得心生佩服。

“他怎么就能这么冷静呢?临到头来,还能跟镜公子这个魔头侃侃而谈。”

“前面几天宁公子用的手段的确是厉害,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们不可能一辈子不近镜子,不临水洼,远江河湖泊,早晚为之所趁。”

想到这里,舒百灵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心想:“这样的祸害,还是早死早干净吧。”

很快,月潭的水,蒸腾得一干二净。

月潭之底,原本是淤泥沉积,此刻尽数干涸、龟裂,连泉眼都在无力地汩汩,冒出一点儿水来,立kè

被蒸发。

龟裂潭底上,烙印着如原本月潭一样大小的符箓印记。

一笔一划的玄奥纹路清晰可见,仿佛有一双巧手,趴伏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敲打出来一般。

“啪~”

在潭中最后的镜面不存之一瞬间,无论是宁风还是舒百灵,心中蓦然听闻一声异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

下一刻,风乍起,拂过干涸潭底,扬起烟尘无数,太阳神符的印记掩盖其中,渐不可见。

“总算是……死了。”

舒百灵长出一口气,终于放心了,继而眉飞色舞,这样一个能镜游千里,无处不在又无所不在的存zài

着实是太过恐怖,而连这样的存zài

都死在宁风的手中,他又觉得与有荣焉。

看他那表情,其喜悦与骄傲,甚至比宁风还要多上几分。

“你们,得救了吗?”

宁风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强逼着自己不去想鞭长莫及的猫瘟镇子,去想着那些神魂困于镜界的孩童们,是否随着那声镜碎而得救。

此刻站在月潭之畔,看着夕阳似乎看够了热闹舍得落下山去,看着失去神符力量镇压的泉水重新在涌出清泉,宁风和舒百灵不曾知dào

,在镜碎的声音传来时候,方圆十余里内异动连连。

不管是草木还是虫豸,是飞禽还是走兽,都在本能的驱使下,向着月潭方向望了一眼。

他们更不会知dào

,在千里之外的一座大城,城中最好的青楼中,最红的头牌忽然尖叫出声。众人拥入其间,看到一个脸色惨白的黑衣年轻人猝死当场。

他的怀中,抱着一面镜子。

宁风他们更加不可能知dào

,在更远的极地,一个永远只有黑夜的所在,有一座大城灯火辉煌,歌舞升平。

突然——

先是一城灯火尽熄灭,再是无论是在歌舞着,还是在酣睡着,在争吵着,在厮打着的人们,如时间定格了一般,就此停止了动作。

又一瞬,什么大城,什么众人,尽数梦幻泡影般消散。

大城原本所在的地方,一个黑袍老者,酣卧在黑色的坚冰上,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大城辉煌,灯火通明,生民百态,竟然只是黑袍老者一梦。

“镜儿!!!”

黑袍老者惊怒交加,一声大吼,方圆百里之内,无数的黑色冰川在崩塌,无数的冰风暴形成又湮灭。

他长身而起,厉声大吼:“是谁?!无论是谁?我要你给镜儿偿命!”

“呼啦”一声,黑袍席卷,老者纵地而起,化作一道黑色的光,倏忽之间呼啸而过,挡路的无论是冰山还是狂风,尽数被撕扯得粉碎。

一路,直向东方!

……

月潭之东,宁风和舒百灵看着泉水重新涌出,在潭底铺成薄薄的一层,泛着盈盈水光。

想来,用不了多久,它就能重新倒映天上明月;用不了几年,就会再有鱼儿在里面争相竞游。

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风过无痕。

“对了,宁公子。”

舒百灵猛地想起什么似的,在两人要转身离去时候突然问道:“要是那个鹿藏神符,再入鳄腹的算计没有成功怎么办?”

钦佩之余,他又觉得老天还是眷顾地,不然有太多的万一,太多的意wài



如鹿疲惫,不曾跑到湖畔;如人手痒,半路打杀祭了五脏庙;再如鳄鱼报餐了一顿,没看上那点肉……

那怎么办?

“怎么办?”

宁风回头,歪了歪脑袋,紧接着极其理所当然,极其理直气壮地道:“当然是喊救命了。”

“喊……喊救……喊救命……”

舒百灵觉得整个人就不好了。

他可是期待着什么周详计划,什么一步三算,什么算无遗策,什么后手连连,结果……,就是喊救命?!

“不然还能如何?”

宁风摊开手,道:“我心里面还只是一个书生,我本身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修士,有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修为,匮乏的手段,还有一张神符。”

“我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可是……”舒百灵可是了半天,想到是那可以不来啊,以神符为威慑,以宁风这几天内做到的事情,绕着道,谨慎点,避开些,熬到回太阳神宫,还怕得谁来?

“我知dào

你想说什么?”

说话间,宁风已经举步,向着更东方,那个太阳永恒照耀的地方走去。

他的背影处,坚定的声音传来:

“只是……”

“这世上不是什么都能逃,都能躲的。”

“有些事,是一定要做的。”(未完待续……)

有些事,是一定要做的

“有些事,是一定要做的。”

在打下上章结尾这句时候,我还在家里面;

在打下这个单章的时候,我蹲在输液室外面。

昨天夜里,上架最关键时刻,我就开始拉肚子了,一整个通宵,拉了十几次。

早上,至诊所,问之,嗯,按他的说法,颜色问题,还是到大医院看吧。

鉴于本东流形容能力太强,就不跟大家渲染那是什么样子了……呕。

这个是小事,吃了些止泻的药,略有好转,从半个小时一次好转到一个多小时一次,遂继xù

码字,这才有了之前的那章。

一章未尽,老娘一脸痛楚,喊东流送去医院。

急性的尿路感染,小便时候都是鲜血。

那个时候,我写到上章末尾,匆匆打下那句话,上传,立kè

就出发了。

一番忙碌,现在就在输液室外,守着老娘输液。

想起了很多年前发生过的事情,有感而发:七年前,东流入行时候,最关键的一次机会,只剩下三天时间,还有十万字要写。

三天不眠,当时也是腹泻不止,硬是写出了十万字出来。

不管什么情况,如何的难受,如何的忙碌,有些事,是一定要做的。

正如前文所言,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逃避。

晚点回去,继xù

码字,今天必须爆fā



今天,是新书上架最关键的时刻,东流在坚持,该我做的事情,不会逃避。

请大家火力支援一些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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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吾非公子,飞环流火

且行且止,转眼一日。

在过去一天时间里,宁风和舒百灵之前的疲惫尽数爆fā

了出来,脚程就有些慢了。一天时间,不过数十里路。

即便如此,天都山太阳神宫,遥遥在望,一两日功夫罢了。

“那边就是天都山脉吗?”

休憩时候,舒百灵各种殷勤,鞍前马后地忙完,坐在篝火前双手抱膝,望着远方黑夜中庞大的影子问道。

“是的。”

宁风坐在他身边,眺望向同样的方向。

在过去一天里,能做到的都已经做了,宁风也不是看不开死活跟自己过不去的别扭,整个人轻松了不少,闲谈中对舒百灵说了很多。

有少年一心求仙,宁采臣倾家荡产也要实现儿子的愿望;有朝阳镇上,神宫外门,骤逢曙光的少年死死坚持怎么都不肯放qì



“真好啊。”

舒百灵的羡慕怎么都掩盖不住。

“有梦想,能为之努力,有人愿相助,还真的成功了。”

“之后更发xiàn

,现实比梦想的还要更好。”

舒百灵眼睛都给羡慕绿了。

“你呢?”

宁风看了他一眼,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段时间相处,他算是看出来了,舒百灵此人真算是一个人才。学贯百家自是夸张,但对各种门道的确都了解一些,一些偏门的手段,一些冷僻的知识竟也是信手拈来,一身杂碎更是随时能派上用场。

这样的人,自是一个有故事的。

“俺老舒呀。”

舒百灵躺下。以手为枕。喃喃地说着。声音含糊,似是陷入回忆,又如梦呓一般。

“小时候长得丑,出生就让人扔了,吃着狗奶长大的。”

“后来被游方道士拐着到处跑,各种人都见过,各种亏吃过,各种便宜占过。被人鄙视被人侮辱,跪着活到现在。”

“宁公子,你知dào

我最想要什么吗?”

舒百灵霍地一下坐起来,一双眼睛在黑夜里面篝火之旁,闪闪发亮。

“别叫我公子。”

宁风摇头,纠正道:“我不是什么公子,称‘公子’者,生来尊贵,高高在上,骄傲地昂着头向前。脚下自然有路。

我不一样。”

“我生在普通人家,很小的时候看着家父为我倾家荡产依然求不得一条仙路。我便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站了起来,眺望天都山脉,任凭夜风吹拂着书生袍,不显狼狈,反倒显得洒脱干净。

“我想要什么,没有人会送到我面前,全都要付出努力,都要为之坚持,纵是匍匐着也要攀登,用自己双手去摘取。”

“无论是大自在大逍遥,还是在这浩瀚人间,纵横时空,留下自己名字,让世上人都知dào

我曾来过,皆是如此。”

宁风扭头一笑,笑容干净,眼神清澈,道:“攀登的姿势,本就与匍匐无异,不是吗?”

舒百灵怔怔地看着他,咀嚼着话里面意思,稍顷,裂开嘴巴笑了。

“好嘞,宁哥儿。”

宁风点了点头,这个称呼顺耳多了。

一番对话,不知不觉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又拉近了一步。

至少舒百灵是这么想的。

若是不然,之前那么久宁风不纠正称呼,这会儿才郑重其事地,无非是在这之前他舒百灵在宁风看来,依然还只是路人甲乙丙丁,如何称呼又有何所谓?

“差不多是时候了。”

舒百灵将要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自觉没啥问题了,鼓足勇气正要开口呢,宁风忽然神色一动,向着另外一个方向眺望过去。

“咦?”

舒百灵既是懊恼,又是奇怪,循着方向望过去,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没有,不由奇怪。

他正要开口问呢,宁风将食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道:“注意听。”

“……还真有。”

舒百灵将杂念压下去,沉下心倾听,果然隐约听到随着风飘来声声怪异的叫声。

“吱吱吱~吱吱吱~~”

细碎、凌乱,长短间杂,听在耳中让人毛骨悚然。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不住地接近。

近了,更近了!

宁风和舒百灵脸色都有些不对,那声音落在他们耳中,于脑海里立kè

还原出来这么一副景象:

成千上万者老鼠铺满大地而来,经行处就好像大片灰色的,会蠕动的灰色地毯,攒动的都是尖尖的老鼠脑袋。

这一幕太惊悚,两人齐齐摇头,将其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要不……咱……”

舒百灵咽了一口唾沫,支支吾吾说到一半便看到宁风点头,道:“好,咱过去看看。”

话音落下,宁风循着声音源头就过去,留下舒百灵在原地凌乱得风中的篝火一样一样的。

“好什么呀,我……我不是这意思啊……”

舒百灵很想叫出来,他分明是想说“要不咱闪远点的”,怎么就扭了呢?

再闹不明白也得跟上,他只好苦着一张脸,追着宁风的背影过去。

“等……等等我啊。”

舒百灵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数十息过去,前面的宁风突然停下了脚步。

“嗯?是她!”

宁风整个人挺直,紧随其后而来的舒百灵能感觉到他气息都不同了,似乎有些……紧张。

“发生什么了?”

舒百灵从宁风旁边凑出去脑袋,向前张望。

顿时,一幅美丽与惊悚间杂的画面映入眼中。

星空下,一个白衣女子,衣袂飘飘。倒飞着纵跃。如一朵白云在飞退。

她面前百丈左右距离处。“吱吱吱”声不绝于耳,“灰色地毯”不住地蠕动着,过处寸草不生,天知dào

有几千几万只老鼠形成大军。

“好大一窝子老鼠。”

舒百灵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脱口而出,“这仙女一样的姑娘怎么这么招老鼠?”

宁风听到这里就觉得不对味了,横了他一眼,冷哼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什么叫招老鼠?”

舒百灵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小意地问道:“宁哥儿,熟人?”

“嗯!”

宁风点头。这个白衣女子他再熟悉不过,一曲凤来仪,现在依然环绕在耳旁。

——陈昔微!

现在出现在他面前,被老鼠大军追杀的,赫然就是陈昔微。

“没想到她也下山来了。”

宁风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半点深究意思都没有,绞尽脑汁开始想怎么将她从老鼠大军中弄出来。

突然——

陈昔微翩若惊鸿地落地。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月华如水,洒在她身上。流淌过光洁的脸庞,将她一脸的倔强映照得清晰。

对面,是彼此践踏,无数只眼睛里泛着红光的老鼠汇成大军,汪洋大浪般地拍打过来。

“不好!”

宁风和舒百灵同时惊呼出声,前者一把拽住舒百灵,急促地道:“符。”

“什么符?”

舒百灵一拍脑袋,明白过来了。

他们现在距离对方至少有里许距离,中间还有丘陵起伏,若不是角度绝佳,皓月当空,怕他们还看不到对方。

这种情况下,想要第一时间去到那里,只有一个办法……

舒百灵苦着脸,想劝解来着,看到宁风脸上表情如要吃人,当即半点没有犹豫地把到口话咽了回去,一双手都带出残影来,“啪”地拍出一张符在宁风身上,口中轻叱:“疾!”

“噌”地一下,宁风闪电般冲了出去,直奔陈昔微驻足地方去。

这符的效果面对止步妖时候,他们就验证过来,速度那是快得没话说,就是停不下来……

宁风这时候哪里管停不停的事情,他就想冲上去,并肩作战。

这边一阵折腾,从头到尾加起来就是一两个呼吸的时间,老鼠大军又涌上十余丈距离,与陈昔微间距离已经不足百丈了。

铺天盖地的“吱吱吱”叫声中,一个女子清扬悦耳的声音蓦然响起:

“人间自是~有情~痴~,缠缠~绵绵~永不休~”

陈昔微吟唱出声,左手抚上右手皓腕,徐徐褪下腕上一个金色的手环,夹在双掌间。

她的动作优雅,不疾不徐,又准准地卡着吟唱的拍子,当最后一个落下,她正好双掌打开,向前迎着老鼠大军推出。

“哗~”

无论是还在远处的舒百灵,狂奔过三分之一距离的宁风,两人同时觉得眼前一花,尽是无数的金光。

“这是……”

宁风定睛一看,发xiàn

那散开成漫天星辰,闪烁着耀眼金光的正是那跟金色手环。

手环离手的第一时间,便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至于无穷无尽,不可尽数。

它们每一个都是一般无二模样,在飞散开来时候,或是横飞,或是竖起,或是斜插……没有一个手环角度是相同的。

无数手环,彼此间无数次地碰撞,每碰撞一次,都会再化生出更多的金环出来,恰应了那一声吟唱:缠缠绵绵,永无休时。

“呼呼呼~~”

陈昔微的身后,一股炽热的风裹挟着点点火光,追上手环,推动其速度,更在每一个手环上燃起如豆火苗。

——太阳真火!

在那一刹那,夜空有星罗棋布,地面有飞环流火。

宁风刹那恍惚了一下,似乎可以想见迎面望去,那又该是何等绚烂的美丽。

“吱~”

尖声惊叫出声的老鼠大军则完全是另外想法。

飞环流火的风暴与老鼠大军正面相冲,倏忽之间,如星星之火燎原,又似油灯掉落到地毯,尖叫声、血肉碰撞声、烤肉声,此起彼伏。

“好厉害!”

宁风眼睛都不曾眨上一下地看完这一幕,亲眼见到铺天盖地的老鼠大军在陈昔微这一击下断根,不由得咋舌不已。

“这就是宝物的威能吗?”

这是宁风第一次看到宝物在修仙者激发下爆fā

出来之威能的恐怖,这远远不是当日在他家院子里,那件玩具似的绣球所能媲美的



宁风甚至不能判断,这到底是一件什么级别的宝物?

震撼之余,他稍稍松了口气,至少,陈昔微安然无恙。

陈昔微脸上挂满细密的汗水,深吸一口气,张开、推出的双掌缓缓地合拢。

“嗖嗖嗖~~”

无数的金环飞回,层层叠叠,缠缠绵绵,最终在一双玉手间被压在一起,再摊开又是单独一枚,套回了陈昔微的手腕。

皓腕金环,相映生辉。

“你的子子孙孙都死绝了,彻地鼠,你还不出来吗?”

陈昔微声音清亮,夜空中远远地传了出去……

PS:第三更,我在继xù



身体不太好,有点恍惚,效率下降太多,写得就慢,对不住大家伙儿。

我会坚持的。

继xù

求月票,距离新书月票榜的上一名,就是那二三十票的事情,咱们冲上去。

以上,泛东流,求月票(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彻地鼠,相见欢

“彻地鼠?”

“幕后还有黑手?”

狂奔而来途中的宁风吃了一惊,敢情之前那老鼠大军只是开胃小菜吗?

到了时候,陈昔微还没有发xiàn

他的存zài

,里许路途未曾过半,至少要绕过前面丘陵,双方才能相见。

宁风心中焦急,却改变不了地势变化,再往前百丈不到距离,视线尽数被遮挡住。

那袭白衣,从视野当中消失。

“快点,再快点~”

宁风正自担忧时,“嘭”的一声闷响,似有什么东西炸开,旋即一个桀桀的笑声传来:“哪里来的小丫头,倒是好手段,把老祖的徒子徒孙宰得利落,再召集起来还得费上一把子气力。”

怪笑声传来的同时,宁风抬头就能看到滚滚妖气冲天而起。

“不是妖灵级别的妖怪,比起胡月娘差上一些,却也差不到哪里去。”

“大致相当于人族修仙者练气后期的实力吧。”

“棘手!”

宁风开始想念他的太阳神符。

若是一符在手,对付这样的妖怪,不过是杀鸡牛刀的事情。

现在,即便是陈昔微宝物了得,终究弭平不了双方境界上的差距。

宁风深吸一口气,强自收敛心神按捺杂念,向前狂奔而去。

“彻地鼠,你为霸占矿山,纵鼠为祸,致矿山崩塌,矿工罹难,犹自不知悔改,死期就在眼前。”

陈昔微高声道来,清亮声音中有掩不住的愤慨。独独没有惧怕。

“近了。近了!”

在宁风两边。草木不住地飞退,在他的面前,一座小山坡迎面撞来。

只要绕过去,他就能进入陈昔微与彻地鼠的视线,进入那个战场。

只要一两个呼吸的功夫。

“俺老舒的符什么时候这么好用了……”

远处,舒百灵瞠目结舌地看着一缕青烟绕着小山坡,快得没道理可讲。

眼看着青烟只差一个拐弯,就能冲入战场了。陈昔微的吟唱声再次响起:

“问世间~情是何物~,一点眷恋,万般挂牵~”

“疾!”

宁风耳中响起一声金铁碰撞的声音,继而绕过山丘,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陈昔微一手前伸,玉掌向上,金色手环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的另外一只手化作无数残影,不住地在手环上抹过。每一次都有一枚金色手环迸射而出。

须臾之间,陈昔微身前百丈,成千上万飞环如一条在奔涌着的金色河流。直冲对面去。

这一次,每一环都是保持着同样的角度。一环环如在平切,边缘处闪出寒光,总让人怀疑即便是一座山在面前也当被削平了。

前面没有山,只有老鼠。

一只两三人高,硕大无朋的灰老鼠人立而起,两只爪子挡在脸上,身后拖着鞭子般粗壮的尾巴,一步步沉重地走来。

它每一步踏出,大地都在震动,仿佛行走在上面的不是一只老鼠,而是一头巨熊。

迎着金环之河,不闪不避,横冲直撞。

“这只老鼠,好强!”

宁风倒抽一口凉气,他看得真切,金环碰撞在彻地鼠身上一一被弹飞出去,好一点的削落灰毛一根,差一些的就是凹陷出一个白印,半点血红不见。

“是那层土黄色的光!”

宁风震惊之余,凝神望去,只见得在这只大老鼠身上每一根毛发,每一寸皮肤上,都在浮动着一层土黄色的光芒,仿佛是土行、力量在涌动,山岳般巍然不可撼动。

“好痒,好痒痒,够劲儿,老祖那些徒子徒孙没可没这力道,只能拿来打打牙签。”

“我看小妞你细皮嫩肉的,吃起来肯定更滑口。”

“桀桀~”

大灰老鼠怪笑着,顶着金环,向前冲来。

对面,陈昔微脸色惨白,贝齿咬在嘴唇上,依然在倔强地激发金环。

金色河流,愈发汹涌,万千浪潮,滔滔地拍打在彻地鼠这块大礁石上。

大灰老鼠的步伐沉重了一些,缓慢了一些,仿佛空气粘稠起来,变成海水一样的存zài

,移动起来困难百倍。

即便如此,它依然在向前,“桀桀桀桀~”的笑声不住地传来。

眼前形势再清楚不过了,陈昔微不仅仅是倔强问题,她不能退,不能跑,只要金环长河一停,彻地鼠没了制约绝对瞬间暴起,一掠数十丈,扑杀于她。

骑虎难下!

这一点,陈昔微明白,彻地鼠也清楚。

前者的脸色愈发地惨白,后者笑声更加地狂狷。

“为什么一开始不亮出身份?”

“还有,掌教真人也太过小气,除了一件宝物,竟没有半点护身吗?”

宁风距离双方,已然只有数百丈距离,青烟一道,直掠场中。

陈昔微眼角余光瞥到,无法分神,只是莫名地感觉那身形似乎有些熟悉;

彻地鼠双手挡在脸上,视线一并遮挡,倒还没有察觉到宁风的存zài



三百丈、两百丈、一百丈……

宁风飞速地靠近,脑子转得更快。

“妖鼠似狂狷实谨慎,先以鼠群试探,再行现身一战,从头到尾护住脆弱头脸,不愧是老鼠成妖,足够小心谨慎。”

“它若有了准bèi

,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救不了陈昔微。”

宁风脑子里有诸般景象,在走马灯般地闪过。

有深夜陋巷,脚步声响起,肥硕老鼠窜得无影无踪;

有老猫摄步,落地无声,偶然踩在破瓦发出轻微响动,老鼠化作灰色闪电:

有祠堂庙宇。老鼠偷油。一饮三回首。耳朵始终竖起,但凡风吹草动,钻入供桌下不见……

……

“是了,就这样!”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能从这里下手了。”

宁风重重地一步踏出,所有去势,神行符剩下的所有力量。全部被他集中到这一步上,践踏在大地。

“嘭!”

一声闷响,如大象般沉重,又似踩在陈昔微和彻地鼠的心头上。

这一瞬间,彻地鼠、陈昔微、宁风,三方彼此距离相当,恰成鼎足之势。

“咦?”

彻地鼠“嗖”地一下扭头,还不忘两只爪子挡在脸前,只是露出一条缝隙,后面是血红色惊疑不定的老鼠眼。

它的脚步。不由得一顿。

“只有一次机会!”

宁风双臂张开如翼,方才保持住平衡。暴喝一声,太阳法运转到极限。

识海心湖当中,一座太阳神宫永驻,随着竭力观想,愈发熠熠生辉,恍若无数的太阳神光流转洗练,迸发出夺目之光辉。

他周身太阳法真力在神宫牵引下,全无保留地涌入右手食指。

与此同时,一日三变法袍上法术解除,太阳法袍鼓荡而起,宣泄而出的尽是金色太阳风,恍若一轮红日在平原上喷薄而出。

彻地鼠的瞳孔,骤然收缩,上面映照出几个细节:太阳巾、太阳袍……,以及太阳神宫标志性的太阳法。

“太阳神宫!”

它血红色眼中有掩盖不住的惊恐之色,令人闻风丧胆的四个字从脑子里蹦了出来。

老鼠天性,加上太过震撼,太过突然,彻地鼠挡在脸的爪子,不自觉地露出一条缝隙。

“就是现在!”

宁风断喝一声,食指豁然点出。

“嗤~”

两根手指粗细的太阳神光迸发出去,其势如电。

在那一瞬间,宁风几乎能听到铸就的那一截太阳骨在呻吟,那是超出了极限的负荷。

神光划破长空,不足百丈的距离倏忽而过。

“啊~”

彻地鼠眼睛被神光一晃,白晃晃一片如盲,慌乱中连忙要遮挡,却已是来不及了。

鲜血,四溅!

彻地鼠三角脑袋向后一仰,原本挡在脸前的爪子直接捂在眼睛上,鲜血汩汩而出。

鲜血不及滴落下来,在半空中就“嗤嗤嗤”地蒸腾化烟。

“可惜。”

宁风控zhì

不住地往前冲,瞳孔收缩如针尖,此前一幕历历就在眼前。

“神光及体,太半落在彻地鼠爪子上,剩余部分与彻地鼠土性灵力碰撞,最终迫入体内的不多。”

“但是——够了!”

宁风心中一松,令他尴尬的局面出现了,舒百灵出品符箓一如既往,让他完全停不下来。

“陈昔微!”

他大喊一声,旋即两只手抬起来,以手捂脸。

原因很简单,宁风已经闯入了陈昔微和彻地鼠两者激战的空间,金色飞环形成的洪流就在眼前。

“宁风!”

陈昔微原本贝齿咬着嘴唇,此刻朱唇开启,流露出一抹笑意,连红润嘴唇上的齿印都像是在笑。

她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

“疾!”

陈昔微右手向前一伸,右足一点,整个人前探,如翩然而起舞,若要飞天而起。

一道胜过之前所有的璀璨金光迸发出去,电光石火间引领所有金色飞环带出残影无数,尽数轰在彻地鼠的头脸上。

“啊啊啊啊~~~”

彻地鼠顾此失彼,惨叫声声,鲜血四溅,一张老鼠脸血肉模糊,看着都让人觉得疼。

原本笼罩周身的土行灵力溃散,惨叫声,一个个血痕,一道道裂口出现,只要再过个几息功夫,这头大老鼠妥妥地是被金色飞环切成碎肉的下场。

至此,这件宝物的威能全面爆fā

,如一条金色银河,绕过宁风所在,吞噬沿途一切。

“嘭~”

宁风几乎是横穿了整条金色银河,才勉强停了下来,回头望去,耳中恰好听到熟悉响动,一如之前,眼中看到彻地鼠抱着脑袋,尾巴高高地翘起,跳水般扎入土中。

下一刻,无数的土石飞溅而起,彻地鼠高高翘起的尾巴血光中蹦断,一直飞上数十丈的高空。

地面上,鼓起一个坟包大小,以飞一般的速度向着远处鼓动着远去。

“总算……”

宁风见状,略有遗憾,更多的却是欣慰。

一只老鼠罢了,陈昔微无恙就好。

他回头望去,在不远的地方,陈昔微一袭白衣,婷婷而立,一只手向前伸出衣袖缩回一点,露出白皙皓腕一截。

“嗖~”

金色手环飞回,径直套上皓腕,一者纯金,一者玉白,相映生辉。

“昔微。”

宁风唤了一声,四目相对,两人隐隐地都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与之前三年外门相对不同;

与此前不久宗门相遇不同。

他们正在以另外一种方式,另外一种身份,开始不同的相处模式。

陈昔微歪着脑袋,咬着嘴唇,对这种感觉似乎有些不解。

宁风则有莫名的熟悉感觉,若要有一比的话,那便是前世在学校里面,以及踏上社会后,人还是同样的人,相处的感觉却是不同了。

“好兆头!”

宁风满心欢喜,神宫外碰面便是并肩作战,还有比这更好的吗?

他举步向前,正想就此往下发挥一下,与陈昔微来个对月长谈什么的,一个叫声打破了宁静,破坏了气氛。

“宁哥儿,俺老舒来了。”

宁风脸上晴转多云,眼角余光看到舒百灵扛着一截粗壮的老鼠尾巴狂奔而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忘川,七夕

“你的人?”

陈昔微瞥了一眼大呼小叫,狂奔而来的舒百灵,眉眼带出笑意来。

宁风的脸黑如锅底,三年相处,他想不了解都不行,陈昔微这笑,分明是嘲笑。

“是~”

他牙齿缝里迸出来这么个字来,觉得牙根子痒痒。

“舒兄你好,我是陈昔微,宁风的师姐。”

陈昔微亲切,和蔼地笑着,向着跑过来察觉不对脚步有些迟疑的舒百灵打着招呼。

“那啥,俺叫舒百灵。”

舒百灵慌了手脚,抗了一路的老鼠尾巴掉下来砸他脚面上,整张脸都皱成包子褶子,还忍痛不敢叫。

看着这一幕,宁风很有以手捂额的冲动。

“舒兄幸会。”

陈昔微面色不变,笑容依然亲切温和。

明明苦战一场,险死还生,她身上却看不出半点狼狈,大方地笑着如盛开的花。

对待除宁风外的其他人,她向来如此,完美得无可挑剔。

打过招呼,宁风也实在不想再看到舒百灵手不手,脚不是脚的模样,岔开话题道:“昔微,那只大老鼠是怎么回事?”

陈昔微眉头皱起,带出股怒意,道:“我受师尊谕令,下山行走,第一件事情就是调查一起矿难。”

“矿主是一个依附我们神宫的小家族,早已落魄,族中没有什么像样的修士,若非碍着我们神宫,他们祖传的一个小精铁矿怕也早被人夺去。”

“不久前。精铁矿坍塌。上百人陨身其中。上百个家庭支离破碎,我前往调查,发xiàn

竟是彻地鼠所为……”

随着陈昔微娓娓道来,宁风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不复之前岔开话题的随意。

彻地鼠是鼠妖当中的一种异种,最善彻地穿山凿洞,以矿石为食,乃常见鼠类当中的极其难缠的一种。

之前所见的彻地鼠。更是一只修liàn

到距离妖灵境界只有一步之差的大妖怪。

陈昔微查到问题出在这只彻地鼠上,便算是捅了老鼠窝了,这才有了之前一幕。

“你我修行日短,今天算便宜它了。”

“他日有机会,定当将其拨皮拆骨,不能就这么算了。”

宁风目露寒光,厉声说道。陈昔微点头,想到那上百个破碎的家庭,她心中不由得也生出杀意来。

舒百灵目光就有些闪烁了,看看宁风。看看陈昔微,不禁怀疑宁风这冒出来的杀意。究竟是为了矿难中死去的人族呢,还是为了报心上人被追杀之仇?

“很不好说啊。”

舒百灵嘀咕着,他要是再看不出来眼前这两位之间有点那个什么,那他眼珠子真是可以挖掉了。

“对了。”

宁风想起什么似的,一边带着陈昔微往篝火处去,一边问道:“昔微你怎么下山来了?”

话刚问出来,他就后悔了。

按陈昔微的性子,十之八九就是一句“你宁风下得,我陈昔微就下不得吗”堵过来。

不曾想,陈昔微眉头的确是一挑,不过看了一眼低眉顺眼跟在后面,就差在脸上写着“当我不存zài

”的舒百灵,竟一改本性地解释道:“我修太阳法不成,转修太阳真火,入门小成,师尊命我下山历练,蕴一口心头真火。”

心头真火什么的,太阳真火法门宁风没有涉猎,不太了解,他更了解眼前这个一袭白衣的女子。

“咦?”

宁风先是觉得奇怪,继而回头望了舒百灵一眼,顿时知dào

问题出在哪里,第一次觉得这厮还是看起来很顺眼的嘛。

“掌教真人忒也小气,除了这件宝物,

竟然没有给你赐下其他防身之物,这要是有个意wài

如何是好?”

宁风又想起之前惊险一幕,愤愤不平。

在他们两人身后,舒百灵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心里面直打鼓:“乖乖,宁哥儿这是在批评太阳神宫的掌教真人啊,这要是被人听到了如何是好?”

陈昔微倒没有想到那些,爱惜地抚摸了一下金色手环,随即将之褪下,托在白里透红的掌心,道:“宁风,你可别小看它,这是一件难得的灵器。”

“灵器?”

宁风有些动容,后面舒百灵这回眼珠子是真掉下来了,这东西只听说过,第一回见到真的。

“这就是传闻中神而存蕴,灵而有性的灵器?”

舒百灵脑袋恨不得从前面两人的肩膀缝隙里钻过去,好生看个仔细。

还不等他将这个注定会被打得满头包的想法付诸实施,宁风已经伸手将金色手环从陈昔微的掌心拈了起来,入手沉甸甸的。

陈昔微看了一眼手环,继xù

道:“灵器单纯论威力,不见得就比法器强,只是它们都蕴有其神,其韵,其性灵,又不是法器所能相比的。”

“纯论威力,这件灵器大约只相当于高阶法器的样子,其上神韵,则在一个‘情’字上。”

陈昔微说到这里,微微摇头,颇为遗憾地道:“我发挥不出它的真zhèng

威能。”

宁风听得连连点头,凝神望向手中金环。

金环的环身并不圆润,而是带着无数菱形的凹痕,形成无数的截面,从任何一个角度看过去都在闪烁着金光。

“咦?”

他眉头一挑,发xiàn

一点奇怪,“这金环怎么与刚才所见……不太一样。”

艰难地从后面探出头来的舒百灵点头如小鸡啄米,他也发xiàn

了。

之前远远所见,金环分明是一个完整的圆形,现在在宁风手中的则不然。

金环静静地躺在宁风掌中,它的环身上有一个缺口,缺口两端呈圆球状。似乎是为了方便佩戴而有意如此设计。

这个设计没问题。问题是刚才所见是怎么回事?

陈昔微脸上露出笑容。伸出纤纤玉指,点在金环上。

“刷~”

金光流转,宁风和舒百灵清楚地看到金环随着这一指两端延伸,连接在了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形。

“灵力激发,显化本相。”

宁风啧啧赞叹着,将金环递回,顺口问道:“昔微。这件灵器何名?”

他知dào

一般法器的名字多是以其材质来取,如玄龟蹲,飞鹤羽等等,但灵器则不然。

每一件灵器都是独一无二,连其炼制者都无法复制,故而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

陈昔微的脚步顿了一下,将金环戴回手腕上,摇头道:“它是一件在数百年前就炼制出来的灵器,我却是它的第一任主人。”

“据说数百年前,我们神宫当中有一对师兄妹为道侣。师兄擅长炼器。有一日为行一件大事,诀别师妹。并赠她此宝,此后一去不回。”

夜冷清幽,听着陈昔微道来,不觉间夜似乎愈发地冷了。

不远处就是先前篝火的所在,宁风和舒百灵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那位师兄赠宝时候,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做……”

陈昔微顿了一顿,眉头蹙起,她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名字呢,“……忘川!”

“忘川……”

宁风也不喜欢。

在黄泉路与冥府之间,有一条河,浑浊而黄,名之忘川。

其上有桥:奈何桥;其畔有石:三生石。

忘川忘川,奈何桥上一碗孟婆汤,三生七世皆忘。

很悲凉的意境,根植一个“忘”字,若能忘却,又岂是真的铭记?若不能忘又强求一个“忘”,岂不凄凉?

宁风相当之不喜,开口道:“我们给它换个名字吧。”

陈昔微秀气的眉头扬起来,问道:“宁风你有什么好想法?”

本是随口道来,现在陈昔微将取名的任务砸过来,宁风顿时有些愣神。

他抬头望,见夜空之上,有一条灿烂银河,汇聚无数星光,璀璨美丽的让人陶醉。

“昔微,你看。”

宁风伸手一指,指间的尽头是星汉。

“嗯?”

陈昔微止步,两人并肩而立,一起抬头望向浩瀚星空,望向那一条灿烂银河。

舒百灵很自觉地后退,远远地看着他们背影。

“我听过一个传说。”

宁风侧过头来,入目是陈昔微光洁如玉盘的脸颊,心中平静,娓娓道来:

“在久远的过去,未曾地绝天通,天人不曾永隔,有一日,一位上界的仙女下得凡间,爱上了凡间一个放牛人……”

牛郎与织女的故事,改头换面地出现在宁风口中,讲述在银河的凝望下。

“最后,放牛人与仙女,只能在每年里的七月初七,七夕之时,踏着鹊桥相会一面。”

宁风说到动情处,不由得打着拍子,吟唱出声: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夜是静谧的,天地间只有宁风的歌声在回荡。

一遍,两遍……

一开始只有他一人,其后一个女子声音,低声应和。

舒百灵也想出声来着,其词句之美,他这辈子仅见,不过想到那后果,他只能叹息一声,将这个念头烂在肚子里。

星月夜,望着前面两人背影,他忽然有种醉了的感觉,陶醉的醉。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真美~”

陈昔微低声吟咏着,娇美的脸上尽是欣羡与感动。

“你也觉得好,那便叫它:七夕吧。”

宁风伸手点了点金色手环,看着陈昔微的眼睛说道。

忘川根植一个“忘”字,“七夕”则是蕴含着重逢,纵天人永隔,亦要踏破天路,星汉间相会的寓意。

是忘却,还是重逢?!

“这个嘛……”

陈昔微眼中满是笑意,歪着头,回了三个字:“看心情!”

“呃~”

宁风哭笑不得,有种一拳头过去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昔微,你再考lǜ

下,是忘川,还是七夕呀?”

“我说了,看心情!”

“……”

说说笑笑,渐近此前篝火处……

PS:七夕日,深夜犹码字的东流,祝大家七夕快乐,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纵有不谐,不得已分开,也希望不是“忘川”之“忘”,而是“七夕”之“逢”。

最后,看在七夕日子还在寂寞码字的份上,大家的月票呢?交出来交出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心魔老人

“咦?!”

宁风、陈昔微、舒百灵,三人齐齐止步。

前方数十丈开外的地方,一堆篝火熊熊燃烧着,周遭温度比起其他地方要高上不少,洋溢着融融暖意。

宁风他们却没有感觉到半点温暖,反而有一股寒意,自尾椎骨直冲头顶。

因为,篝火前有人!

那是一个黑袍人,负手而立,只见背影,不见正面,不知dào

何许人也。

他的身后,篝火映照,影子在地上长长地拉出,一直延伸到宁风等人脚下。

“是谁?”

宁风心中咯噔一下,有一种如坠冰窖般的寒意。

这个人明明是背对着他负手而立,他却感觉到有一双充斥着冰冷的眼睛在盯视着他,如猛兽,视猎物。

陈昔微七夕环入手,舒百灵手忙脚乱在怀中掏摸,最后掏出来却是一个色彩俗艳的肚兜,慌忙扔下再摸出来才是皱巴巴符箓。

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无形的威胁。

“你们终于来了,不枉老祖等你们许久。”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袍背影处传来。

一样自称老祖,这人只是平平静静地站在那里,给人的压力却是百倍于彻地鼠。

宁风等人心中明悟,这是一个真zhèng

有资格称仙作祖的人。

“他到底是谁?”

宁风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么一个疑问,眼前景象忽然大变。

夜空、篝火、黑袍人,尽数不见。

宁风感觉整个天地都在延伸。他孤独一人。声不能出。手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幕幕景象以天地为布景,在他面前上演,轮转……

……

第一幕,是一个遍布着黑色冰川的地方,永夜没有尽头,不见一缕阳光,只有瑰丽的极光在天穹上自顾自地绚烂。

地面上。一座大城灯火辉煌,喧嚣热闹,仿佛在上演着永不停歇的戏曲。

下一刻,灯火尽熄,大城消散,一个黑袍老者从梦中醒来,仰天咆哮,有毁天灭地的威势;

第二幕,月潭边上,浅浅的湖水被一只无形大手拨弄着。摄取到空中,再散落至四方。露出泥泞的湖底。

湖底,一个太阳神符烙印,模模糊糊,不减威势。

第三幕,某处城中某青楼,一个面色惨白的年轻人抱镜而亡,镜面碎得细密,竟连米粒大小的镜面都找不出来。

……

“镜公子……”

眼前的景象飞碎,宁风恍然大悟,终于知dào

了这个黑袍老者来意。

不知不觉中,一滴冷汗滑落下来,滑过脖颈,从后领滑入衣服里,一阵冰凉。

宁风没有回头,依然能清晰地听到陈昔微和舒百灵陡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显而易见,此前那一幕幕景象,不仅仅是他一人得见。

“你应该知dào

老祖为何而来了吧?”

黑袍老者缓缓转身,此前所见景象尽数破碎,面对三人。

老者一系黑袍,黑得纯粹,无金丝点缀,无纹路装饰,其色深邃。他的面容惨白,脸颊上露出病态的殷红,惟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犹如可直望穿人的心底。

“镜公子?”

宁风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应着。知dào

对方来意,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不错。”

黑袍老者从宽大的袖袍中伸出手来,手如鸡爪,其色惨白,指甲偏偏漆黑如墨,看着让人不寒而栗:“镜儿乃我爱徒,我对他寄予了厚望。他有无上的天赋,与生俱来的神通,天生就是为了万千镜法而生的绝世天才。”

“他要杀你,你便让他杀,竟然还手,竟然害他性命,老祖今日就杀你偿命。”

“记住了,老祖自号心魔老人,去了地府,也好有个叫冤。”

心魔老人这番话说出来,宁风、陈昔微、舒百灵,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瞪大了眼睛,开了眼界。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将如此蛮横无礼的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什么叫“他要杀你,你便让他杀”?

这心魔老人之乖戾,之霸道,就是太阳神宫这个天下七宗都膛乎其后吧?

“喝!”

心魔老人似乎很是不屑与他们这些晚辈多说什么,那番话将完,双臂张开,宽袍大袖舒展,一如一只大蝙蝠,在黑夜中张开了翼翅。

遮天蔽日!

“呼呼呼~~~”

风乍起,浩瀚星空大片大片地熄灭,璀璨银河整段整段地无光,皓月蒙上了面纱,整个夜空的天穹如有大手拉上厚厚帷幕。

纯粹到了极致的黑暗。

“魔……魔……魔……”

舒百灵两腿一软,坐到了地上,结结巴巴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宁风心中,亦是一沉。

如此滔天魔气,非是魔道巨擘不能有。

这样的力量,这样的威能,如斯的恐怖,已经不是他这个级别初出茅庐的小修士能抵挡的。

螳臂当车,不过如此。

“你们放心,我不会简单地杀了你们。”

“我要你们在心魔中沉沦,在魔种中疯魔,自己将自己身上每一条肉撕扯下来,再咽尽肚子里,不如此,无非解老祖心头之恨。”

心魔老人的声音在宁风等人耳中响起,眼前却看不到他的身影,一切的一切,隐于黑暗。

篝火不知dào

在何时熄灭,地上“嗤嗤嗤”有声,黑气过处不住被侵蚀出一个个蚂蚁大小的小坑,触摸惊心。

肉眼可见地,周遭的树木飞速枯萎,环绕在左近的小溪尽成墨色,鱼儿翻着肚皮浮上来,转眼间成了白骨。

如此压倒性的力量,如侵蚀,如霸占,统治了整片天地,无可忤逆。

“昔微,貌似是我连累了你呀。”

宁风摸着脑袋,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笑容干净,仿佛面对的不是来报仇之魔道巨擘,而只是不相干的存zài

,在表演着不起眼的把戏一般。

陈昔微小手捏着七夕环,压低了声音,充满焦急之意,道:“你快走,我挡一挡。”

“挡什么挡?你又挡不住。”

宁风还是在笑,伸手轻轻地揉揉陈昔微的头发。

陈昔微被他气乐了,回了一句:“我高兴。”

“两位小祖宗……”

舒百灵彻底服了,瘫在地上,叫道:“宁哥儿,咱们死都快死了,不说没机会了。”

“要是下辈子咱还认识,你还在太阳神宫,记得拉哥们儿一把啊。”

“别的不求,那个真传附庸的名额得给一个吧。”

宁风乐了,他算是明白一路上,舒百灵诸般异状,各种欲言又止,为的是什么了,怕是在甘露镇上他就打着这个主意了吧?

他还听出来,舒百灵在提起“太阳神宫”四个字的时候,有意抬高了音量,那嗓门扯的,死人都能被咋呼醒。

宁风摇了摇头,他心中明镜一般,若是这心魔老人能被“太阳神宫”四个字吓跑,那么看到月潭底下太阳神符烙印时候,压根就不会来。

果不其然,舒百灵话音刚落,心魔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用拿太阳神宫来吓唬老祖,杀了你们,为镜儿报仇后,老祖就退回黑川冰极,太阳神宫再是强横霸道,能奈我何?”

“现在,你们受死吧。”

兴许是心魔老人之前提到的各种残酷死法已经准bèi

好了,话音刚落,黑气汹涌,遮蔽了夜空,掩盖了一切,如滔天巨浪般当头打来。

当其时,偌大夜空,漆黑如墨,尽是魔威盖世,笼罩天地。

置身其间,宁风他们三人犹如沧海中一颗沙砾,连礁石般抵抗一点的可能都不会有。

“没想到,我会跟你一起死在这里。”

陈昔微抓着七夕环的手一松,金环向着地上落去。

“喂,别乱丢东西。”

宁风伸手一抓,将七夕环抓在手中,干净地笑,视汹涌而来的魔气如不见,道:“谁说我们会死了?”

“嗯?”

陈昔微歪过脑袋,舒百灵脖子伸得跟鹅一样。

“不是只有别人,有师父可以出头。”

宁风话音刚落,一道强光,迸发在东之极。

“我们,也有!”

下一刻,东方黑暗尽数被驱散,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如九龙拉扯,须臾之间,破空而至。

“心魔老人,你要动我弟子,问过我了吗?”

一个淡漠的声音,如惊雷炸响,字字隆隆,炸得逼近宁风等人的魔气四下溃散。

——天云子!(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天云子

“天云子!”

夜空下,滔天魔气之上,心魔老人凭空而立,百丈空中立于魔气之上,又惊又怒。

“心魔,百年不见,你是不是在黑川极地自娱自乐,玩什么一梦不夜城玩得脑子都冻僵了?”

“在天都山下,神宫门外,你竟然敢动我天云子的弟子?”

“你问过我吗?!”

奇光一闪,整个夜空划分为二,一边漆黑如墨,一边光亮如昼。

宁风等人眼前一花,天云子着黄色法袍,负手而立,遥对心魔老人。

两人一个高踞在百丈之高,滔天魔气之上;一个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地上,彼此之间气势却不相上下,一如那划分两半之天宇。

“他是你的弟子……”

心魔老人迟疑了一下,似是有很大忌惮,想到镜公子,还是咬牙道:“那又如何?!”

“你的弟子是弟子,我的弟子就不是弟子吗?”

天云子、心魔老人,两人一个仙门宗师,一个魔道巨擘,在那争锋相对地对峙,宁风他们三人反而脱出了风口浪尖,无不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

看着身前天云子并不高大,却渊渟岳峙的背影,宁风心中一安:“有靠山,有人可以撑腰,真好。”

随后,他与陈昔微并肩而立,信手搀起还腿软的舒百灵,耳中正好听到心魔老人的话,不由得一哂。

“变得真快!”

“刚刚一口一个‘老祖’,现在口口声声称‘我’。”

“刚刚说‘他要杀你。你便让他杀’。现在说‘你的弟子是弟子。我的弟子就不是弟子’?”

“真是……现实啊!”

心魔老人的变化,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的,落在宁风耳中,却引起感慨无数,站在自家师尊的身后,他终于感受到了修仙界残酷的一面。

绝对的实力差距下,别人要杀你,你就要让他杀。若是反抗,便是你的不对。

“滑天下之大稽!”

宁风握拳,一脸坚毅,“我要修行,我要力量,不能再让人如此视为蝼蚁,予取予求,生死由人!”

“山,不能一直为我挡住所有风雨,终究是要靠自己。”

宁风心中激荡时候。“山”一拂衣袖,哂然出声:“心魔。你的弟子是不是弟子,难道还要本座来说吗?”

“笑话!”

隔着百丈以上距离,宁风等人都能看到随着天云子一句话,心魔老人气势明显一滞,似乎那句话点出了什么东西。

“不是弟子是什么?”

宁风、陈昔微、舒百灵脑子里都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来,“难道是私生子?那岂不是严重?”

他们正自胡思乱想呢,心魔老人恼羞成怒般,厉喝出声:“天云子,你今天是一定要护短吗?”

“是又如何?”

天云子深吸一口气,衣袍震开,一轮红日悬浮脑后,其上升起太阳神宫一座,其美轮美奂,辉煌无边,光极六合八荒,远非宁风初入门的太阳法能媲美。

站在天云子的身后,宁风等人全都感觉到一股融融暖意,似是春风拂过,一切疲惫、一切伤势都被平复,整个人如重生了一般。

脚下,一颗颗青草顽强地冒出头来,迎着太阳光辉在摇曳,似在感谢天云子赐下的生机。

一边生机勃勃,一边万物侵蚀,两者泾渭分明,一生一死,一热一冷。

“天云子!”

心魔老人满脸阴鸷之色,冷冷出声:“你今日就是护住了他又如何?你能护得住他一日,难不成还能护住他一生吗?”

语气阴寒,声音冰冷,有道不尽的威胁恫吓之意。

宁风等人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到天云子身上,心魔老人所说的,不无道理啊。

从背影处,他们清楚地看到天云子在摇头,肩膀略抖,似乎是在笑。

“又是笑话,心魔,你在黑川冰极固步自封,是不是真的冻得傻了?”

“今日,本座就要打到你心魔重生,十余年内不敢冒头。”

“再敢威胁一句,十余年后碰我徒儿一根毫毛,本座便邀集同门,堵在黑川冰极,破你心魔宫,再穷搜天下,拼上百年光阴,除去你所有心魔种子。”

“你信是不信?”

天云子说话间,一句一停顿,一顿一升天,脚下如有煌煌大日托着,直上九天,反过来俯瞰心魔老人。

天穹之上,白昼压过魔夜,恍若乾坤颠倒,整个世界都站在天云子身边,压得对面魔气不住地消散、塌陷。

心魔老人面色大变,明显是信了。

“天云子,你……”

他惨白如死的手,漆黑如墨的指甲,遥遥指着天云子,竟是真的不敢再放出狠话来。

“好威风,好霸气!”

“这就是太阳神宫吗?”

舒百灵不由自主,喃喃出声,看他那神情,那语气,明显是醉了。

在他旁边,宁风与陈昔微相视一笑,与有荣焉。

不受威胁,摆明今天要把对方打残,反过来恫吓说要灭人满门,断人手段,这种威风霸气,才是太阳神宫。

“什么是心魔重生,什么是心魔种子?”

宁风脑子里刚刚浮现出这个疑问呢,这边形势大变。

天云子似是不屑于再多说什么,突然出手了。

“嗖!”

他的身影模糊一下,消失不见,代之的是一道彩虹起平地,跨越苍穹,落入无边黑暗当中。

刹那间,万丈光芒,亿万道金辉,一座太阳神宫轰然落下。镇压诸天。

环绕神宫。有金风呼啸而过。溃散无尽魔气,过处燎原星火,燃成焚天之焰。

无数道金虹,无数股太阳风,无数丛太阳真火,亿万道的太阳神光……

一座太阳神宫镇压,诸般太阳法门衍化,顷刻之间。一切的黑暗破碎,明明是夜空,亮过白昼正午。

宁风看得目不转睛。

“太阳法,这才是真zhèng

的太阳法!”

“吾为大日,风火由心,虹彩过处,便是我踪!”

他啧啧赞叹之时,距离天云子悍然出手,不过顷刻。

短短时间,偌大天地。以太阳神宫为中心,已然换了一个模样。

无数的太阳神光纵横来去。形成方圆数百丈的光域。

在这片光域中,一切非光尽数被排斥,被净化,被湮灭,在这个光的域界当中,所有一切无所遁形,尽在指掌。

“原来太阳法修liàn

到后面,竟是恐怖如斯!”

宁风眼中放光,目光紧紧地跟随着一道漆黑身影,在光域中来去纵横,一如落入罗网当中的鸟儿,怎么都挣脱不出来。

这道漆黑身影,长啸声声,悲愤无比,自是心魔老人。

与他相隔数丈的地方,一个纯由太阳神光凝成的身影时而浮现,时而隐没,无论心魔老人如何变换手段,终究无法摆脱。

“当日魂境毁灭,九窍石入体,借体神像现身的神宫老祖,似乎也是这般的光体。”

宁风心潮澎湃,天云子与心魔老人一场代表着元婴境界之下,金丹境界之上,整个修仙界最巅峰的对决,于他而言无异于一场太阳法诸般境界的大演示。

“神光化做光之域界,方圆百丈,尽在指掌,此消彼长,威力无穷。”

“光体聚散自如,来去无踪,动念之间,无所不在。”

“太阳法之光术,修liàn

到极致,竟能有此威能……”

宁风悠然而神往,“什么时候,我能如师尊一般?”

想到现在的他出手太阳神光就是一道光线,与眼前恢弘壮观的一幕相比,当真是羞愧无地,天壤之别。

“天云子,你欺人太甚?!”

“欺你如何?”

对答间,整个光域坍塌成十余丈大小,一光影,一黑影,相对而立。

“心魔万象,红尘永堕!”

黑影仰天长啸,忽然溃散化作一缕缕的魔气,缠绕向对面天云子。

每一缕魔气上都显化而出一个痛苦挣扎的人儿,在呻吟、在咆哮、在嚎哭、在饮泣……

“师尊……”

宁风悚然而惊,他看到天云子所化光影竟是纹丝不动,任凭一缕缕魔气将他包裹在其中,束紧。

下一刻,一个无比瑰丽的景象,轰入宁风、陈昔微、舒百灵的眼中。

一个接着一个的西瓜大小气泡,自天云子身上浮现出来。每一个气泡上都在浮动着九彩之光,绚烂到了极致。

每一个气泡里,都是一段人生……

宁风凝神望去,在其中一个气泡上,看到一个少年心高气傲,背井离乡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最终灰头土脸,在老父老母的喋喋不休中继承家业,最终又变成了昔日老父形象,对其子的理想嗤之以鼻;

看到一个善良温柔的女子,为山贼掳掠,艰难逃回,却受满村指责,无寸锥之地可容身,投缳自尽;

看到一个励志要还官场澄清的新晋官人,从对贪官污吏视如雠寇,到变成其中一员,打压另外一个新晋清官;

看到辛辛苦苦,日日耕耘,刚刚置办了几亩田地的农夫在一场大病后,欠下利钱无数,卖身为奴;

看到繁华大城,一日在战火中成为废墟;看到瘟疫过处,亿万人哀嚎着死去……

一个个气泡,是理想的幻灭,是坚持的无谓,是命运的嘲弄,是一切的一切在现实中百般挣扎无法改变的无能为力。

只是远远地看着,宁风、陈昔微、舒百灵,心中齐齐一滞,如有一座山,压在心头,恨不得仰天长啸,乘扁舟浮于大海,远远地离开。

“这就是心魔万象,永堕红尘吗?”

宁风看着这红尘滚滚中随时都在发生的一幕幕,心神为之恍惚,那种无可挣扎的压抑,直欲人疯狂。

远远望去,犹自如此,沉浸其间呢?

“师尊他?”

宁风心中此念刚刚生出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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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荧惑接引,神通喝云

“见不平则铲,气不顺便除,哪里那么多废话,那么多纠结。”

“万丈红尘,且行且歌,能奈我何?”

天云子张开双臂,伴着嗤之以鼻的声音,两只手臂明明速度不快,却在身边带出道道残影,恍若有无数条手臂各自掐诀在施展开来。

“刷刷刷~~”

亿万道太阳神宫从他身上迸发出来,神光过处,充斥着压抑与疯狂味道的红尘心魔气,一个个衍化出众生皆苦景象的九彩气泡,尽数湮灭。

一切的一切,在阳光中净化。

“啊~”

一声惨叫,溃散的黑气重新凝聚在数丈外,现出心魔老人模样。

他的正对面,是天云子。

两个站在金丹巅峰,这一界元婴之下几乎是最巅峰的存zài

四目相对。

激战到此刻,两人重新现出了本相。

天云子依然是黄袍不染片尘,不同的是从负手而立变成成环抱状,垂于丹田前一尺余;心魔老人斑白的头发凌乱,神色大变,恍若是看到什么让他惊慌失措的事情,“哗啦”一下,一面呈暗星色又在放着暗红光的旗幡落入手中。

“法宝吗?!”

宁风目光一凝,隐隐有些激动。

天云子和心魔老人两个金丹级别的大宗师激战到此刻,到底是因为什么宁风所不知dào

的原因,一直在使用各自法术手段,这还是第一次拿出外物来。

“这可不是法宝。”

一个温和的声音,蓦然响起。

“师兄。”

宁风在听到声音时候便脱口而出。猛地回望过去。果然看到沈兆轩宽袍大袖的身影。还有他脸上经年不散的笑意。

“你怎么来了?”

宁风面露喜色,话都到口边了,却没有来得及问出来。

他刚刚张开嘴巴呢,沈兆轩伸手向下虚按,虹光乍现,裹挟着宁风、陈昔微,以及一脸惊恐怕又被扔到哪里去的舒百灵,在原地消失不见。

百丈开外地方。一道彩虹破空而现,沈兆轩等人重新出现。

“这是……”

宁风再要开口,这回好上一些,好歹吐出了两个字,紧接着便看到沈兆轩往天云子和心魔老人战场眺望一眼,眉头皱起,低声自语:“还是不够。”

“刷!”

一道虹桥,跨越数百丈距离,再出现时候,距离天云子所在不下里许。

从虹光中现身后。宁风踉跄了一下,方才站稳。

这回他吸收了教xùn

。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看了沈兆轩一眼。

好在,这回沈兆轩没有再带着他们挪移的意思,只是以下巴向着战场方向挑了挑,道了声:“师弟快看。”

宁风算是听出来了,一直云淡风气的沈兆轩,在说出那四个字时候,隐隐流露出的竟是兴奋之意。

他在兴奋什么?

宁风抱着这个疑问,向着里许之外眺望过去。

左近地势平坦,也没有什么土坡、树木一类遮挡,视野再好不过了,虽然再看不真切面容,但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场中情况。

随着宁风他们的一退,再退,天云子展开的光域竟是一路相随,遍及方圆里许,止步在几丈之外。

先前激战,天云子竟是未尽全力。

“现在怕也没有拿出全部力量吧?”

宁风如是想着,因为心魔老人拿出了疑似旗幡的宝物,天云子却依然两手空空。

“等等,刚刚师兄说……”

宁风心中一动,忙问道:“师兄,你刚刚说那不是法宝?”

沈兆轩凝神望着场中,随口应道:“那是荧惑旗,心魔老人的成名宝物,不是法宝,而是一种独特的接引法器。”

“接引法器?”

宁风眼睛连眨,听都没有听说过的。

“接引法器,顾名思义,其主要作用在于接引某种力量。”沈兆轩不无羡慕地道:“心魔老人手上这杆荧惑旗是天下间少数能接引星力的宝物。”

宁风听出来了,在沈兆轩看来,荧惑旗不是法宝,胜似法宝。

“荧荧火光,离离乱惑!”

在沈兆轩与宁风提起荧惑旗的时候,那头心魔老人重重地将此宝插入土中,大喝出声。

原本在心魔老人手中只是小臂长短的荧惑旗迎风而涨,变成一杆几人高的大旗幡,插在地上,迎风摇动。



荧惑守心!”

心魔老人又是一声大喝,竟是在荧惑旗下盘膝坐下。

宁风正自奇怪呢,沈兆轩抚掌而笑:“师尊以身为饵,引心魔老人施展出心魔大法红尘观,再瞬间将其击破,逼得心魔老人功法反噬,不得不取出此宝,发挥出‘荧惑守心’之用。”

“这宝贝既然拿出来,那就是我们天云一脉的了。”

沈兆轩在那笑,宁风神色则有些古怪。

在那一瞬间,他想起了扶摇谷中那株青铜树,上面的太阳果,以及魂境崩溃后,神宫老祖的那番话……,满满地即视感。

宁风再望向心魔老人时候,目光就不同了,满是怜悯。

“原来他不是不想拿出法宝,而是知dào

拿出来战斗后,怕是就得改姓了。”

“就是这么小心,还是中了师尊的计,被逼无奈拿出了荧惑旗。”

“堂堂魔道巨擘,怎么这么……可怜呢……”

宁风默默地为自己立场问题而忏悔着呢,心魔老人那边形势大变。

光域涌动,没有了宁风他们置身其间,天云子收起小心,全面激发,但见得光如潮汐,一波波地涌去,心魔老人并其接引法器荧惑旗就是那礁石,不住地在潮汐中隐没又出现。

承shòu着一波波太阳法的消磨。心魔老人本就惨白的脸色望之愈不像人。但见他双手几乎是抱地握住荧惑旗。拼命地摇动着。

下一刻,无数的红色星光凭空浮现,四方汇聚,荧惑旗上更有一道红色的星光通天彻底,正好将心魔老人并着荧惑旗一起护在其中。

“荧惑星力。”

沈兆轩啧啧赞叹,“荧惑旗不愧是天地间少有能接引星力之宝,接引来的荧惑星力至纯至净,憾人心神。乱惑道心。”

说话间,他伸手在前面一抹,虹光如琉璃,将宁风他们几个连带他自己,一起笼罩其中,严严实实,好像在防范着什么。

一直到做好这一切,沈兆轩才放松下来,回首对上宁风等人好奇的目光,解释道:“荧荧火光。离离乱惑,荧惑星力属火。却有乱惑心神之力,心魔老人当年仗之施展心魔大法,毁去不知多少仙门中人。”

宁风听得入神,本以为接下来会听到沈兆轩来个义愤填膺什么的,不曾想他露出无比惋惜之色,叹道:“当年师尊与为兄谈起此事,便无数次说起心魔老人暴殄天物,乱惑之力何足道哉,接引星力才是其重,本末倒置,枉为一代宗师。”

“呃~”

宁风与陈昔微对视一眼,扭头看到舒百灵一脸不敢置信,一脸的幻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轰然崩塌,不由得别过头去,不忍心再看。

沈兆轩那话里话外,流露出的简直是这对师徒惦记人家宝物很久了,这下总算逮到了机会一样。

“等等,荧惑星力属火……”

宁风猛地向着场中望去,果见得汇聚而来,天上接引而来之星力都在泛着暗红的光。

“荧惑星,不就是火星吗?!”

“怪不得了!”

他刚刚想明白呢,场中形势随着天云子一个动作,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心魔老人凭借着荧惑旗接引而来的荧惑星力,勉强在光之潮汐下自保,还来不及松上一口气呢,他的脸色突然大变。

在他面前,也就是十余丈外的地方,天云子忽然双手从眉心缓缓下压,过胸前檀中,沉于下丹田。

“这个动作是……”

心魔老人想起了一个传说中的名字,惊骇之色无可抑制地涌了上来。

“天云子,你真的要不留情面吗?”

他厉声大喝,落在宁风等人眼中,总逃不过“色厉内荏”四个字。

“说要打死你,就会打死你。”

天云子声线变化,沉重如山,一开口就有风雷之音,仿佛有什么无比澎湃的力量在酝酿,在形成。

这一回,他连之前那个“打到你心魔重生”这个说法都懒得提,似乎是嫌字太多,简简单单三个字:打死你!

这边,天云子话音落下,沉于丹田处的两只手掌猛地一凝,抬头、挺胸、张口;

那头,相隔里许,沈兆轩满脸兴奋之色,又有些不堪回首样子,第一时间拿双手捂在耳朵上。

他一边做着这个诡异动作,一边还以目示意,让宁风等人照做。

宁风、陈昔微、舒百灵,这仨一个比一个机灵,完全不用沈兆轩做第二遍提示,一个个捂耳朵捂得紧紧地,生怕留下一丝缝隙。

哪怕,他们都还不知dào

会发生什么呢。

“喝!”

天云子,一声断喝,豁然而出。

里许之外,宁风等人包括沈兆轩在内,无不立足不稳,踉跄一下,险些跌坐在地,“刷”地一下,个个面如金纸。

捂着耳朵,相隔里许,早有准bèi

,犹自如此?

这是什么声音?

宁风耳中一片静谧,仿佛整个天地都安静了下来。这自然不是捂着耳朵的功效,而是天云子那一声断喝似乎让他暂时失去了听力。

在一片安静的世界里,宁风睁大了眼睛,看着接连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幕。

倏忽之间,夜空中为太阳法照得通明的无数云气,如潮汐,又如整个世界在快进一般,向着天边四极奔涌而去,逃也一般。

无形的声波,隔着九重天宇,犹自一喝之下,散尽无量云,那正挡其锋者可而想而知了。

荧惑旗从地上连根拔起,震上高空;

心魔老人如被攻城锥正面砸中,倒飞而起,全身上下都是细细密密的龟裂纹路,在爆开中就炸开化作无数的黑气四散。

每一缕黑气都是一个心魔,衍化出一个个狰狞面目,向着不同方向逃窜,竟是无一重复。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天云子却似早就做好了准bèi

,双臂高举过顶,一轮红日停歇其上,似是无数年无数岁月经行天地太过疲累,偶尔休憩在天云子的掌中。

掌托红日,沉沉推出。

“轰!”

宁风感觉到大地都在震动,山岳都在摇曳,强烈到极致的光迸发出来,先是化作一道光柱冲天而起,高不可攀,如要将天上星辰轰落;

继而,一波波的光之潮汐向着四面八方辐射开来,无一死角,没有遗漏。

宁风竭力地睁大着眼睛,犹自看不真切,在强光映照如盲前,他只是看到每一缕黑气都在蒸发,都在湮灭,无从挣扎。

他连忙低头,不敢再看,生怕再看下去眼睛不是自己的了。

这一低头,宁风清晰地看到就在他脚尖前面不足三尺的地方,一块古朴石头不知从哪里炸来,滚落到那里,承shòu着一波又一波潮汐。

第一波,龟裂无数;第二波,风化剥落;第三波,如露珠曝露于正午阳光,倏忽之间,湮灭成空。

“好恐怖!”

“这到底是什么?”

宁风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下意识地回头望向沈兆轩。

沈兆轩满脸兴奋之色,心知宁风现在什么都听不到,用再清晰不过的口型道出了四个字来:

“神通:喝云!”

PS:

东流所居之地漳州,有千年古刹名南山寺。

南山寺,为禅宗喝云派祖庭。

“喝云”一词,听起来很有感觉,这里就借来一用,特此声明。

以上,泛东流(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失传摘星,新生荧惑

“给我~留下!”

天云子一声大喝,伸手在虚空中抓去。

宁风的听力犹自没有完全恢复,同时还在默念着“神通:喝云”四个字,将其铭记在心呢,天云子的声音入耳,轻得稍稍分心就会忽略过去。

他没有忽略,因为场中发生的一幕光怪陆离,出乎意料。

心魔老人所化最后一缕黑气亦被神光净化,宁风当时听不见声音,不知dào

他是否有发出一声不甘地怒吼。

他只看到,在那一刹那间,数十点黑光凭空而现,向着四面八方电射而去。

其速之快,宁风看在眼中只感觉如有什么东西飞过,扭头去看却空无一物,直如错觉。

最后一件化作黑光飞起的是荧惑旗!

“那些都是心魔老人的珍藏、法宝!”

宁风看到这一幕恍然大悟。

天云子似是早就知dào

会发生什么,在那些黑光四散飞去的瞬间,他伸手在空中一捞,一只纯由太阳神光凝成的大手飞速成形,抓向黑光。

荧惑旗天云子势在必得,第一个落入光手掌中;第二个则是一册竹简模样的宝物。

前者也就罢了,后者还是天云子将其捕捉下来,光手摊开后,宁风才看得真切。

竹简漆黑如墨,仿佛是由某种墨竹加以韦编串成,上面浮动着黝黝的光。

“此獠至少十余年里,没法出来为祸了。”

天云子信手从光掌中取过荧惑旗和黝黑竹简,向着宁风等人走来。

“弟子宁风。感谢师尊援手之恩!”

宁风大礼参拜。

天云子伸手虚扶。摇头道:“你是我弟子。为师就当庇护于你;他日你成长成参天大树,反过来亦会庇护你之弟子,守护宗门,代代相传罢了。”

宁风起身,退后一步,又是一拜到地。

“弟子宁风,感谢师尊一路照看之恩。”

天云子怔了一下,摇头失笑:“你这孩子。倒是聪慧。”

这话一出,无异于是承认了。

宁风可不是猜测,对此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若是不然面对心魔老人这样的魔道巨擘,他也不会淡定地认定天云子赶得及出现。

对弟子的关心是其一;看重太阳法传承是其二。

在宁风看来,更关键的是天云子愿意拿那些妖魔鬼怪让得yì

弟子练手没错,却不代表他能坐视他们为祸。

天云子定然是在看护着宁风的同时,防止出现碗里妖魔,为患苍生的情况。

“那镜界中孩童,得猫瘟者……”

宁风想起这些他自以为因他而起的灾祸。问出声来。

“哈哈,师弟无须担心。”

沈兆轩笑出声来。解释道:“那些孩童被困入镜界时候,就被为兄施法护住神魂,妥善安置肉身,镜公子死于你手时候,他们就全都无恙地苏醒了,且不知经过,直如清晨梦醒一般。”

“中猫瘟者,由师尊赐下丹药一枚,为兄将其投入井中,但饮井水者皆愈,无人殒命。”

“呼~~”

宁风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笼罩在他头上、眉宇间的阴霾,一息散得干净,脸上不由得露出灿烂笑容来。

“这就好,这就好……”

宁风定了定神,躬身一礼;“劳烦师兄了。”

陈昔微看到宁风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后,不为去人所觉地一笑。

随即,她想起什么似地,诧异地看着天云子,再抬头看天,似乎是在找神宫掌教申不疑。

舒百灵则是一头愤死的心都有了。

天云子一路随行照看,那岂不是说一路上他各种猥琐,岂不是都落入了这位宁风恩师,神宫九脉之一山主的眼中?

“完了完了,我没戏了……”

舒百灵正万念俱灰呢,天云子看陈昔微一眼,眼中带出几分笑意,道:“掌教师兄他前阵子……咳咳,受了点伤,有碍观瞻,便委托我代为照看了。”

“受伤?”

即便是在自怜自爱的舒百灵都霍地一下抬起头来,不敢置信。

堂堂神宫掌教,那是何等人物?他也会有受伤的时候?还有碍观瞻,什么意思?

陈昔微、沈兆轩,两人也是一脸茫然,唯独宁风面露古怪之色,连忙低头,生怕被人看出他在笑。

扶摇谷中那一幕,他可是看在眼里呢,天月童姥临走时候放的狠话,说要集合九脉之主,去找神宫掌教亲切交谈的话语,犹在耳边呢。

想来,那次交谈,想必是相当之愉快。

至少在宁风看来,天云子提起此事时候捻须微笑样子,自是愉快地,至于神宫掌教申不疑真人愉快不愉快,他就不得而知了。

师徒两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掩盖不住的笑意,齐齐轻咳一声,错开目光。

这太过不敬了。

宁风清了清嗓子,既是岔开话题,亦是心中好奇地问道:“师尊,你刚刚说的心魔重生是怎么回事?心魔老人没有死吗?”

陈昔微、舒百灵两人齐刷刷地竖起耳朵,这也是他们关心的。

天云子先是微微颔首,又轻轻摇头,道:“兆轩,你对他们解释一下吧。”

他似乎并不急着离开,那话说完,便闭上眼睛,手掌在荧惑旗和黝黑竹简上摩挲着。

不知dào

是否错觉,宁风隐隐看到随着天云子的手抚过,一道道光如丝,在两件宝物上流转而过,沁入其中。

明明只是简单的动作,伴随着天云子一闭目,一凝神,就凭空生出玄之又玄的感觉来。

“心魔老人乃是魔道巨擘,成名数百年。尚在师尊入道前就为祸天下。如果真那么容易陨落的话。不知dào

多少年前就被人碎尸万段了。”

沈兆轩提起心魔老人时候,神色一正,毫不掩饰地露出几分鄙夷,又有几分钦佩。

宁风他们三个抛开杂念,专心致志地听沈兆轩诉说。如此事关一代魔道巨擘,宗师存zài

的秘闻,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听到,典籍中能翻到的。

随着沈兆轩诉说深入。他们三人无不面露惊骇之色,方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道之广袤,远超想象,魔道之中,亦有通天法门。

心魔老人所修的乃是魔道真传大法——心魔万劫不灭经。

修成心魔大法,得万劫不灭,再经万劫,铸成无上真魔。这个法门。与佛门转世重修,梦中证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魔道如此无上宝典。千余年来,心魔老人却是唯一一个将其修成者。

魔功一成,能种心魔种子于炉鼎心境深处而炉鼎不自觉。这些心魔种子每一颗都有心魔老人一缕分魂,不仅仅能吸收炉鼎力量不断壮大,反哺本尊,关键时刻还能以之心魔重生。

换句话说,只要还有一个心魔种子存zài

,心魔老人就是不死的,最惨不过刚才那般,丢个一两件法宝,耗费个十几年时间休养生息罢了。

宁风等人听到此处,刚刚面露钦佩之色,沈兆轩便哂然道:“可惜这个心魔老人,求大道而惜身,只求广播魔种于世间,不惜分魂裂魄无度,伤了根本前进无路。”

“贪生怕死到如此地步,不求勇猛精进,只想着苟延残喘,为天下笑。”

听到这里,宁风就明白了。

心魔老人的确是一代魔道巨擘,不仅修成了千年来无人修liàn

成功的心魔大法,还几乎是修仙界当中最难杀死的一个麻烦存zài



其实力既强,又杀之不死,即便有实力强过他的,也太半不想与之纠缠。

天云子则是例外,一举将心魔老人打到心魔重生,还顺手捞下两件宝物,不知dào

在世间何处重生的心魔老人这会儿如何地扼腕痛惜,指天骂地呢。

“师尊。”

沈兆轩说到最后,皱起眉头,似是想起什么,躬身问道:“那个镜公子天赋异禀,其镜法天资,未必就逊色于心魔老人之于心魔万劫,想来当是他选择的重生炉鼎。”

“如此之仇,不可化解,十几年后,心魔老人重生,再找师弟麻烦的话……”

天云子头也不抬,理所当然地道:“再打回去便是。”

这是在说心魔老人这般魔道巨擘吗?

宁风等人都有掏耳朵的冲动,天云子语气跟说地上有蟑螂,踩死便是相差仿佛呀。

“再说……“

这回天云子抬起头了,手上两件宝物泛出柔和的白光,气息与之前截然不同,仿佛经过了洗练,脱胎换骨一般。

“你宁师弟修的是太阳法,若是勇猛精进,加有奇遇,多行磨练,十余年后未必就会任人鱼肉。”

天云子说起来轻描淡写,宁风自己听着都有暗暗咋舌之感。

“十几年在漫漫修行路中是多不起眼的时间,师尊竟然认为我有可能在十几年后能与心魔老人抗手?”

宁风咽了口唾沫,这个时候丧气话自是不能说,喏喏而已。

同时,从沈兆轩的话里面,他终于明白之前天云子与心魔老人对话的含义所在了。

镜公子之死,心魔老人愤nù

如此,并不是因为镜公子是他的得yì

弟子什么的,竟然是因为宁风杀死镜公子,相当于就是毁去了他一条上好性命。

无怪于心魔老人不远万里而来追杀,明知太阳神宫横在那里还是忍不住恨意出手。

“兆轩。”

天云子唤了一声,随手将变了模样的荧惑旗和竹简扔过来,转身道:“你带他们回到神宫,先行安置,其他的回头再说吧。”

“为师尚有他事,去了。”

话音刚落,宁风和沈兆轩手忙脚乱地接住两样宝物,天云子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神龙见首不见尾,真乃神仙中人。”

天云子一走,舒百灵顿时能喘气了,第一句话出口就是一个马屁送上。

宁风心知他为何如此,懒得搭理他,向着沈兆轩问道:“师兄,师尊他老人家,到底有多强?”

他手中捧着的,赫然是荧惑旗。

沈兆轩两只手捧着变成淡黄色,泛出如玉光泽的竹简,亦有些愣神。

“这个怎么说呢?”

沈兆轩挠挠头,道:“心魔老人于金丹境界中已是罕有敌手,师尊由于修liàn

的是太阳法,不可纯以境界论,全力出手最强力量,当能伤及元婴真君。”

“嘶~”

宁风、陈昔微、舒百灵,三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先不说到底是不是对手,仅凭能伤到传说中的元婴真君,就恐怖得没了边了。

怪不得心魔老人最后连看家的法宝都不敢亮出来,一点底气都没有,豁出去熬十几年也不敢冒宝物尽失的风险。

沈兆轩与有荣焉,满脸孺幕之色,道:“对阵心魔老人时候,师尊除了我们天云一脉传承神通之外,并没有真zhèng

用出全力来,更有为师弟你展示太阳法的意思。”

宁风点头,这个他也看出来,天云子就差如当初沈兆轩一般,问一声:你看清楚了吗?

“神通:喝云,这是我们天云一脉的传承神通?”

他想起此前所见震撼一幕,忙不迭地追问道。

沈兆轩颔首,既是骄傲,又是遗憾:“我天云一脉,有传承神通二,分别是镇守根本,退尽强敌的神通:喝云;远击万里,诛杀雠寇之神通:摘星。”

“可惜,神通:摘星在千年前失传,两大神通,只余其一。”

宁风听得悠然神往,喃喃自语:“怪不得……”

他想起的是当日在天云子洞府中所见,除了云海苍茫外,那浩瀚星空,广袤无边,现在才知dào

根子在这里呢。

“师弟你行走多时,经lì

多事,想必精疲力竭了吧?”

沈兆轩似是不愿意再多谈神通:摘星事,道:“我们这便回去吧。”

“嗯,回去。”

宁风想起悬浮在云海深处,环绕于天都山的天云峰,想起神宫脚下朝阳镇上的家,心中就是一阵温暖,恨不得立kè

站在这两处地方,高喊“我回来了”。

“等等,这荧惑旗?”

宁风猛地想起一直如烫手山芋般捧在手中的荧惑旗。

此刻,荧惑旗已不是原本模样,笼罩在其上一股朦胧的黑气不见,那种“荧荧火光,离离乱惑”的味道尚存,却没有了撼动人心神的力量。

这件接引法器,给人的感觉是干净,干净得一如新生。

“师尊赐给你,就是你的了。”

“啊~”(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期望,小比

一道长虹,破空而去。

天云子和心魔老人一场元婴之下巅峰之决,归于沉寂。

顷刻之间,虹光一闪,沈兆轩、宁风、陈昔微、舒百灵四人凭空而现,前面是水云间。

“总算……回来了。”

宁风只是感慨一下,明明住了没有几天,外面一番奔波后回到这里,依然有一种全身为之放松,回家的感觉。

与之相比,舒百灵整个人都亢奋了,多看看,西瞅瞅,手脚没处放,深呼吸一个接着一个,恨不得将这里充裕的灵气给吸个干干净净一般。

他站得离池子不远,身影照入池中,渡鱼以为有了生意一条条冒了出来,等了半天看这厮没有动静,渡鱼们冲他吐吐泡泡,状似鄙视,随即沉了下去。

“这鱼儿倒不怕人。”

舒百灵回过神来,讪讪然地顾左右而言他。

宁风没心思理他,回家的感觉过后,他猛地想起之前话题,忙问道:“师兄,这荧惑旗……”

“……怎么就给我了呢?”

他说话时间,下意识地模仿天云子动作,在荧惑旗上摩挲着。

干净,无比的感觉,与之前在心魔老人手中浑浊感觉截然不同;

亲切,相当之亲切。

宁风隐隐地能感觉荧惑旗如在呼吸,如有灵性,在欢呼,在雀跃,如一只小猫或者小狗,凑过来蹭啊蹭啊一般。

“这是法器,不是灵器?”

他瞥了静静挂在陈昔微腕上的七夕环。觉得论及灵动感觉。怕还在其上。

“接引法器。果然不能寻常论之,不入法器、灵器、法宝之属。”

一边感受着这种从没有过的独特,宁风一边望着沈兆轩,等待其回答。

沈兆轩沉默了一下,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手一直在竹简上摩挲着,其手势与天云子几无二致。

稍顷,就在宁风以为沈兆轩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口了:

“师弟,师尊平生有两大愿望。”

“一是:太阳法有所传承;

二是:寻回天云峰传承神通:摘星。”

沈兆轩看着宁风,意味深长地道:“师弟传承太阳法,师尊老怀大慰,这是他将荧惑旗赐予师弟的原因吧。”

“嗯?”

宁风眉头一挑,隐约把握住了沈兆轩话里面的意思。

“师尊为我入门太阳法而欣慰,完成了他一个愿望,所以……”

他越想越是清晰,脸上浮出恍然之色:“师尊他是希望我能够再寻回神通:摘星,完成他第二个愿望。”

沈兆轩留意到宁风脸色。微微颔首,道:“师弟。为兄本不该多嘴,毕竟师尊不与师弟言明,是不想师弟你有太大的压力。”

“这个……”他伸手点了点荧惑旗,“只是师尊的一个愿景罢了。”

“只是神通:摘星涉及我们天云一脉当年一件恨事,师尊耿耿于怀多年,为兄亦希望师弟你能寻回‘摘星’,解开师尊心结。”

沈兆轩点到即止,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话音落下,拍了拍宁风肩膀,转身而去:“为兄先行一步,师弟一路辛苦,好生休息休息。”

“恭送师兄。”

宁风拱手告别,目送着沈兆轩的背影从视野里消失,若有所悟。

“师尊、师兄,他们其实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神通:摘星既然没有能够寻回,那便是说以整个太阳神宫的力量,依然没有半点线索,不然纵是翻天覆地,穷搜亿万里,以神宫的行事方式,都不可能任凭传承神通失传。”

“换句话说,这不是能力问题,是机缘问题。”

宁风摇了摇头,面露苦笑,有两座山沉沉地压在肩膀上的感觉。

“师尊和师兄是怎么认为我会有这大机缘的,将如此重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就因为我传承了太阳法?”

宁风自己都笑了。

一个人,想着想着,突然就笑了,这情形实在有些诡异,陈昔微和舒百灵都侧目而视。

“宁风,我走了。”

陈昔微将七夕环摘下在手中把玩着,忽然地一抬头,看了宁风一眼。

宁风被她看得心中咯噔一下,怎么目光如此凌厉,好像在邀请,在挑衅一样。

“半个月后,你可别让我失望。”

“我会在最高的台上等你。”

陈昔微话说完,压根没有等宁风回答的意思,掉头就走,只是将握持着七夕环的手向后扬了扬,以示告别。

“喂喂喂~半个月后是什么意思?”

宁风冲着她背影喊了几声,陈昔微直如未闻,还以为她不会回答呢,眼看就要走远,她清亮的嗓音才为清风送来:

“当代弟子,入门小比,同时也是新一届神宫外门弟子甄选入门的日子。”

“呃~”

宁风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新的魂境抢到了?”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他下意识地左顾右盼,看到旁边除了傻愣愣一头雾水的舒百灵外再无他人,方才放松下来。

那个念头,着实有些不敬了,太阳神宫天下七宗的赫赫声名,怎么可能抢,顶天是在“做过一场”后,“代为保管”或缴获战利品之类的吧?

摇晃着脑袋,宁风把越来越不像话的念头从脑袋里摇了出去。

这时候,他才想到正题,再抬头陈昔微早就走远,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小比……”

宁风脸色发苦,想起了三年多前的一幕。

那个时候他还是刚刚甄选入门的神宫外门弟子,入门仪式结束后,一大堆少年围成一圈子,眼巴巴地看着台上神宫弟子比武较量。

宁风承认,那会儿他是很羡慕来着,恨不得以身代之,自己是其中一员。

只是现在时过境迁,轮到自己了,怎么想怎么觉得是在演猴戏呢?

正因为潜意识里的抗拒,宁风把这个日子忘得一干二净。

“等等,她这是挑zhàn

呢?”

“女孩子家家的,要不要这么倔强好强啊。”

宁风有些挠头,有些失笑。

三年间断断续续相处,他多少能明白陈昔微那丫头的心思,明明现在论及实力,陈昔微其实更在他之上的,但是说到底昨日里还是为他所救。

就因为这点,陈昔微就有跟他堂堂正正较量一番的心思。

“我是赢,还是不赢?”

“这是个问题。”

宁风苦恼的问题要是让陈昔微知dào

,以她的性子,面若寒霜都是轻的。

“罢了,到时再说吧。”

他没想到好的解决办法,索性不想,掉头就往水云间去。

落足池上,渡鱼浮出,托着他脚底,带出稀里哗啦水声,一边在水中嬉戏,一边想着湖池中央去。

“啊,宁哥儿,还有我,还有我,别忘了俺老舒啊。”

舒百灵凄厉的叫声从岸边传来,一如被遗弃的孩子,闻着伤心,听着落泪。

宁风一愣神功夫,人都上了湖心岛了,楼阁就在前方。

回首眺望,只见得舒百灵在岸边跳脚,想要踏入水中又是不敢的样子,引人发噱。

宁风有些不好意思,他还真把这位给忘了。

“我怎么办啊?”

舒百灵声音听着哭腔都要带出来了。

宁风一笑,向着东南方向一指,朗声道:“老舒,往那边走,不远处有一村,名:闲心村,便是你日后安顿的地方了。”

“日后?安顿?”

舒百灵多灵醒的人,立kè

把握住了重点,颤抖着声音喊道:“宁哥儿,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

他神情之激动,之忐忑,好像怕把他的猜测说出来,又被否认时候承shòu不了那个打击似的。

“老舒,亲传附庸的手续,回头我会拜托师兄处理。”

“你自去安顿便是。”

宁风微微一笑,说出了舒百灵最想听的话。

“哈哈哈~~太好了~”

舒百灵那个激动的,直接原地一个后空翻,落地又是一个,就这么翻着向闲心村方向去。

“谢宁哥儿成全,俺老舒去也。”

充满了欢快的声音伴着舒百灵后空翻身影,一路过去,没入灌木丛中。

“那边好像有一块石头……”

宁风含笑看着这一幕,脑子里刚刚浮现出念头,才抬起手来,提醒的话没来得及出口呢,“哎呦”一声的痛苦便从灌木丛中传来。

“算了……”

宁风摇头失笑,进入水云间稍稍清理安顿了一下,便重新出来,直下天云峰。

“回家看看吧,不知dào

父亲他怎么样了?”

“这段时间,又折腾出什么动静来?”

宁风想起自家老父,又是温暖,又是头痛。(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星辰炼宝诀

“呃,还真有些……热闹啊。

朝阳镇,院落厚街,宁风头顶烈日,中间各种川流不息人群,对面是琅琊福地。

高挂着“琅琊福地”四个字金字招牌的店铺里,往往来来都是衣着寒酸,或是凡人,或是低阶修士。

他们一个个进入时候面露紧张之色,偶尔还有在门前徘徊良久的,一进去都是半天似是不舍得出来,真出来了一个个又心满yì

足,脚步匆匆,好像有什么大收获。

“看起来做得不错嘛。”

宁风不由得面露微笑,想起当日宁采臣与他说起要做这么一门生意的初衷,全身都暖洋洋的,分不清楚是沐浴阳光,还是心中温暖故。

隔着人缝儿,他看到宁采臣一手端着一茶壶时不时嘬上一口,一手捧着竹简,看得不亦乐乎。

至于往来招待,收取灵珠,口舌介shào

等等事情,自有几个伙计跑断腿地忙碌,不干他老人家事情。

看到精彩处,宁采臣一拍大腿,高呼妙哉,声音之大隔着半条街宁风都能听得到。

嗯,听得到手掌拍在大腿上“啪”的一声如此清脆。

这么大动静连宁采臣自己都吓了一条,手上茶壶洒出来,手忙脚乱地跳脚,分不清是痛的还是烫的。

宁风摇头失笑,刚想上前问安,顺带着给老人家一个惊喜呢,便看到宁采臣匆匆从琅琊福地里出来,好像是赶着回去换衣服。

玩心起,他没有立kè

出声。而是跟在宁采臣身后。一路回到了自家院子。

“嘭”的一声。宁采臣入内,关门,一气呵成。

要是换成不久之前,宁风或许还得取出钥匙开门,那惊喜什么的就谈不上了。

现在则今非昔比,练气小成的他虽然还没有修liàn

什么法术,一道矮墙还不至于拦得住他。

一个纵跃,宁风在自家院子里又玩了一次翻墙而入的把戏。

轻车熟路地走到宁采臣房门。他正要推门而入,给老父来个惊喜呢,一个声音忽然从里面传了出来:

“儿子你回来了?”

“呃?”

宁风愕然,本就在虚按在门上的手一用力,推门而入。

“父亲,你怎么知dào

我回来了?”

宁风诧异地问道。

他自认没有露出什么行色,宁采臣更是埋头看路,头都不抬一下,怎么会察觉的呢?

宁风这头还在疑惑呢,那头宁采臣好像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惊喜出声:“儿子。你真回来啦。”

看他神色,哪里有半点作伪,再标准不过的惊喜。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

宁风再问一遍,宁采臣挠挠头,很不好意思地道:“为父这不是闲着嘛,就随口唤唤,谁知dào

儿子你真回来了。”

“路上可顺利?”

“可有受伤?”

“天云子山主怎么说?”

“有什么威风说给为父听听。”

宁采臣满脸喜色,拉着犹自愣神的宁风衣袖,拖到外面石桌上坐下,又忙上忙下烧了一壶热水给倒上,他自己才坐到对面,眼巴巴地看过来。

宁风回过神来,觉得胸口有点堵,说不好是什么滋味。

明知dào

儿子尚未归来,独自对着空屋子,百无聊赖地喊着“儿子你回来了”,这该是什么心情?

宁风不明白,或许只有当他为人父后,儿女远行,了无音讯,或许才能体会一二吧。

揉了揉酸酸的鼻子,宁风拿着热水给父亲斟上一盏茶,想起宁采臣刚刚几个问题的顺序,心中感慨。

“可怜天下父母心,想的永远是自家孩子顺不顺利,安不安全,其次才是成就,才是荣耀。”

宁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来,捡着能说的部分,把这段时间经lì

谈了谈。

整个过程中,宁采臣一惊一乍的,时而紧张,时而骄傲,时而停得连茶冷了都没有察觉,咕噜噜地往下灌。

“真好啊。”

“儿子你终于实现了你的梦想。”

宁采臣感慨万千,似乎当年艰辛,倾家荡产,万里跋涉,都有了意义。

宁风面露微笑,拍了拍老父的手,道:“父亲,这才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很长很长的路,很精彩很精彩的风景,你等我慢慢说给你听。”

说得差不多了,宁风有些疲惫,同时也想着挺久没有给老父下厨了,不知dào

他老人家这段时间都吃了什么,刚想往厨房去呢,才站起来,衣袖就被宁采臣拽住了。

“那个啥,儿子啊,你要干嘛?”

宁采臣神色有些怪怪的。

“做饭……”

宁风眉头一挑,疑惑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宁采臣眼神闪烁了一下,拽着宁风就往外走,口中不停地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做什么饭,咱下馆子去,为父有钱。”

“还有还有,我们琅琊福地最近可是收了不少好东西,我儿你去挑拣挑拣,看看有什么可以将就学学的。”

“当然跟神宫法术是没有得比的,不过自家东西,不耗灵玉不用贡献,不看白不看。”

说到后面宁采臣明显是对自家生意得yì

,想让儿子去看看他成就的意思在,那股弥漫在他脸上“快来夸我吧”的神色是骗不了人的。

宁风无奈之下被拖着走,脑子里却一直在回放宁采臣闪躲的目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两人又重新回到了琅琊福地。

身为老板,宁采臣趾高气昂地排众而出,直入内堂,呼喝着伙计将琅琊福地最近收来的,最好功法什么的都拿出来。

宁风被老爷子弄得哭笑不得,只得老老实实坐的,面露苦色地看着眼前堆成一堆的玉简。

那些玉简材质各异,或老或旧或残或缺,总之没有一个看上去能跟“珍贵”两个字扯上关系的。

“得……看吧。”

宁风扭头就看到老爷子眼巴巴的样子,总觉得自己不看,甚至不在里面挑一门功法学着,都对不起老爷子一番心意,犯了大过一样。

捏着鼻子,宁风开始将一枚枚玉简贴到额头,沉下心神,心念延伸入内阅读。

他观想太阳神宫,他多历九死跋涉,对神识、心念之前的淬炼远远超过同侪,阅读起这些玉简来倒不吃力。

只是小半个时辰功夫,堆放起来的,阅读过的玉简渐渐堆高,尚未阅读部分越来越少。

宁风的神色,亦是渐渐凝重,从无可无不可,纯粹虚应其事,变得真zhèng

认真了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宁风长出一口气是,放下手上玉简,揉了揉眉头。

他瞥了一眼,未读的玉简只剩下最后一枚,看上去颜色晦暗,不像是玉指,更像是牛骨一类的灰。

“这些玉简大多是一些残篇,不成系统,且根植在低阶,格局偏小,不过却自有巧妙,触类旁通,倒也不枉了。”

宁风到这会儿反倒不觉得是苦差了。

琅琊福地这边精选出来的功法称不上是什么好东西,与经香阁中种种更是云泥之别,但个中思路,穷变则通的地方,足可玩味。

这种东西,反而是高门大派修士不屑于将目光投注过来的。

宁风既来了兴致,便不觉疲累,伸手拿起最后一枚玉简。

这枚玉简入手一沉,因为之前过手了不知dào

多少,一点点轻重的变化宁风都能感觉出来,何况差距这么大。

“这枚玉简,有古怪!”

宁风精神一振,不仅仅因为重量,这枚玉简的触感跟那些五色玉的质感相差仿佛,这点琅琊福地负责鉴定、收购玉简的修士就不太可能知晓了。

寻常修士,怕是一辈子都难以知dào

五色玉是什么触感?

宁风心中动念,不曾影响他的动作,缓缓将牛骨般颜色玉简贴在额头。

“轰~”

一段文字,涌入心湖。

当头的是五个大字:“星辰炼宝诀”!(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武老英明,宁父护犊

“咦?”

宁风看到“星辰炼宝诀”四个字,下意识地就想起荧惑旗,精神不由一振。

在他旁边,宁采臣茶水续了一次又一次,喝得嘴巴里都没了滋味,百无聊赖样子。

估摸着觉得是到了最后,剩下最后一枚玉简无所谓,也不打扰到宁风,一副憋了好久模样出声:“儿子,这些东西有用吗?”

宁风这会儿刚刚大致浏览过星辰炼宝诀,才把牛骨颜色的玉简从额上移开,脸色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有用……”

宁风神不守舍,随口应道:“有些玉简上记录的功法平平,没有什么值得在意地方,但是其中思路却大有看头,有触类旁通之效。”

“那就好那就好。”

宁采臣摩拳擦掌,心情大好,只要有用就好。

两父子对话时候,包括之前那么长时间,一直有一个山羊胡子的中年人伺立在门边上,留心这边动静。

听到宁风所言,山羊胡子很是捻断了几根胡须,欲要不服吧,想想宁风是神宫亲传,经香阁里有神宫万年珍藏,九法十三化闻名天下,看不上这些也就不足为怪了。

山羊胡子在心里面叹息一声:“哎,在散修们眼中珍奇无比,高不可攀,积累多年才够忍痛进来一观的宝贝,在他眼就里是一个触类旁通罢了。”

宁采臣这会儿注意力终于从儿子身上移开,“看到了”山羊胡子,才猛地想起有这么一个人。介shào

道:“儿子。这是我们琅琊福地的大掌柜武英明武老。专责鉴定分级各种收购来的玉简。”

“宁风见过武老。多亏有武老在,琅琊福地才能运转自如,宁风在此有礼了。”

宁风很客气,经过刚才一番浏览,他完全可以肯定这位修为不高的老人家是有真才实学的。

若是不然,就不会有这些另他眼前一亮的东西,尤其是……

宁风的目光不由得落向记载有星辰炼宝诀之玉简。

“不敢当不敢当,少东家客气了。”

武英明连忙谦让。道:“若不是东家有这个造福广大散修的思路,武某也是无用武之地。”

说到后面,他自己动情了,感慨出声:“武某年轻时候要是有东家这样的人在,说不准也不仅仅是如此,至少不会求仙而无门无路,蹉跎半生。”

宁风看了宁采臣一眼,自家老父洋洋得yì

,那表情好像是在说:说得好,来。再多说一些。

“父亲这个想法还真是好,于散修而言。的确没有比这更珍贵了。”

“往日里要以血泪换取的东西,现在咬咬牙,就能以灵玉换取,他日做大,不知dào

当有多少人受益于此。”

宁风想起之前在琅琊福地外所见川流不息人群,这还仅仅是朝阳镇一地,就不知dào

改变了多少散修人生轨迹。

若是遍及天下,又如何?

宁风不得不承认,宁采臣关于琅琊福地的设想,的确不凡,格局之大足可称是名留修仙史的大事情。

“武老大才,宁风已经领教了。”

宁风伸手拍拍那些浏览过,堆在一旁的玉简,再拿起牛骨色的玉简,问道:“只是有一事不解,不知dào

武老对此玉简可有印象?”

“有!”

武英明刚刚看半天了,连想都不想地回答:“这里面记录的是一门星辰炼宝诀之功法,按其说明,武某推断这当是一门专用来祭炼宝物之法门。”

“虽不知其功效,想来当不逊色于当世几大宗门密不外传的禁制法门。”

“不逊色吗?”宁风暗暗在心里面补充了一句:“何止!”

“只是可惜……”

武老扼腕叹息道:“当日贩售此玉简到我们琅琊福地的是一个少年人,据他所言祖上与太阳神宫亦有渊源,只是早已落魄了。

玉简是他先祖所创下的法门,原本是上下两枚玉简。

这是下册。”

武老一指牛骨色玉简道:“里面有完整的星辰炼宝诀法门,只是缺少了最关键的接引星力之法,沦为废品。”

“武某将它收入珍品当中,看重的也是星辰炼宝诀之罕见与珍贵,以及里面的思路,至于真zhèng

价值……”

武英明老脸一红,惭愧道:“它并无用处。”

他这番话说得清晰,就是宁采臣这个纯粹外行都听明白了。

星辰炼宝诀应该是一个好东西,但是没有了接引星力法门,它就是纯粹的废物。

宁采臣和武英明都没有注意到,宁风的脸色又如刚看到牛骨色玉简里面内容时候一样,变得古古怪怪起来。

“这是瞌睡就送枕头吗?还是说我一沾枕头,瞌睡虫立kè

就纳头便拜了?”

宁风把玩着牛骨玉简,沉吟不语。

那头,武英明惭愧过后,接着说他的看法。

“少东家,依武某人看,星辰炼宝诀的上册,当是一个庞大繁杂的阵法一类东西,主要作用就是接引星力,那才是整个星辰炼宝诀的精华所在。”

“这下半册的内容虽然完善,其借着接引来星力,自行在宝物内部形成禁制,这个思路可供借鉴,其余也就没有什么了。”

宁风总没法说接引星力不成问题,自家师尊早上刚赏赐了荧惑旗吧?

他想了想,道:“武老,宁风要麻烦你一件事情。”

“少东家请说。”

宁风一晃手上玉简,道:“这枚玉简我取走了,琅琊福地当中有关星辰炼宝诀的消息仅止于我们三人。”

“他日,有此法上半册的消息,或是那个售卖玉简来此少年的讯息。武老都留意一下。凡有收获。报与我知。”

宁风这番交代让武英明一头雾水,但还是立kè

应了下来,随手之劳罢了。

“武老,你下去忙吧,不用管我们父子了。”

宁采臣看宁风交代完了,摆了摆手,很有几分威严地道。

武英明的确积累了不少事情,顺着杆子就退下了。

等到他脚步声远去。宁采臣犹自不放心,探到门口张望了一下,才关上门凑过来,紧张兮兮地问道:“好东西?捡到宝了?”

宁风先是诧异,继而失笑,果然是知子莫若父啊。

他心情大好之下,想起舒百灵那厮,下意识地模仿他语气也压低了声音道:“非常好,极其宝!”

“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收起来。收起来。”

宁采臣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交代之余,得yì

洋洋地道:“为父就猜到里面可能会有好东西,我儿能用得上,故而这些玉简都尚未放到前柜供人借阅。”

“这里面功法就只有武老还有我儿看过,没有摹本,武老一天看那么多份,不可能记得住,我儿只要把这枚玉简带走,就是我儿独有之法门了。”

宁采臣连珠炮般地道来,宁风听得都傻掉了。

他也懒得打听为什么武老认为只有借鉴作用,自家儿子却觉得是宝,总之相信儿子的没错就是了。

各种预防措施,确保这法门是宁风独有。

宁采臣踱着脚步,嘴巴不停,各种可能,各种情况,全都考lǜ

到了。

宁风听到后来,一直到宁采臣意犹未尽地住嘴了,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是我家老父,没有被鬼上身,杀人灭口之类的想法到底没冒出来。”

同时,宁风看着满脸红光的宁采臣,心中感动,无法言述。

宁采臣因为之前经lì

,他的理想就是要建立一座能分享修仙典籍,造福天下有志修仙者的所在。

这与宁风入门时候神宫掌教之问,他之答的大愿相差仿佛。

琅琊福地,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宁采臣已经开始做了。

当然,这过程中各种聚拢灵玉,方便宁风,自是题中应有之意,但不管怎样,初衷总是好的。

那是宁采臣的理念,他的愿望。

可是呢,一旦涉及宁风,宁采臣立kè

就变了。

诸般措施,各种想法,绸缪预防,为的都是让自家儿子独享。

涉及到宁风,宁采臣属于父亲的本能立kè

就冒出来,压倒一切。

“对了儿子,那个星辰什么诀的上半册很重yào

?”宁采臣猛地想起什么似地问道。

解决好眼前问题,他又想着给自家儿子继xù

谋福利了。

宁风微微一笑,摇头道:“重yào

的倒不是上半册,那对我无用,我只是对这里面隐藏的东西很感兴趣。”

“隐藏的东西?”

“嗯,武老见识广博,对诸般功法优劣有足够的分辨能力,父亲你能找到他帮忙是捡到宝了。”

宁风夸赞一句

,宁采臣脸上得yì

之色都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浮现出来呢,他便继xù

道:“但是,此老终究眼界有限,有些东西还看不明白。”

他扬起手中玉简,目光陡然变得深邃起来,道:“星辰炼宝诀,这般涉及到接引星力,形成天然宝禁的祭炼法门,绝对不是个人凭借能创得出来的。”

“一如我们太阳神宫的九法十三化,那是历代惊才绝艳的祖师们一代代完善才有的。”

“星辰炼宝诀,亦是如此。”

宁风说到这里,住口不言,摇了摇头道:“父亲,你不用再管这个事情了,孩儿已经交代武老,若有收获,他自会知会孩儿。”

宁采臣有些茫然地点头。

“这里面隐藏的东西怕说不小,还是不要牵扯到父亲为好。”

宁风心中如此想着,多少有些后悔交代武老如此处理,好在这事情有下文,天知dào

是何年何月事情,倒也不用太过挂心就是了。

“父亲,我们回去吧。”

牛骨色玉简被宁风收起,他本人缓缓起身,笑着道:“回去好好聊聊,父亲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不想让孩儿知dào

的?”

“啊?”

宁采臣跟见了鬼似的,脸色刷地变白,本能地就想摇头。

“父亲,刚刚孩儿可是配合你从家里离开了,现在我们差不多可以回去,好好聊聊了。”

这回换成宁风扶着宁采臣的胳膊,两父子向着自家院落去。

不知不觉中,在琅琊福地耽搁了大半天功夫,风吹斜阳,随着父子两人背影向着西边天际沉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宁采臣的抗争

“父亲。”

宁风将浑身僵硬的宁采臣扶到石桌前坐下,自个儿坐到对面,施施然地问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没~没事呀~”

宁采臣挤出一抹笑容,犹自带着僵硬的味道。

从琅琊福地被宁风揭穿,一起走出来到回到家里,他浑身上下一直是僵的,好像在极地被冰封了好几天一模一样。

“是吗?”

宁风上下打量自家父亲,只见宁采臣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往日里俏皮般竖起的白发都不见了踪影,一身书生袍熨烫得妥帖,看上去至少年轻了十岁。

隔了一段时间没有朝夕相处,宁风发xiàn

宁采臣脸色红润不少,脸颊也圆润了,不若以往他一不回来,宁采臣就能生生吃出一脸菜色来。

再加上之前一回来,宁采臣从儿子归家的激动中回过味来,立kè

就将他拖走,好像生怕他呆久了会发生什么不好事情一样,如何不让宁风觉得可疑?

“必须是,一定是!”

宁采臣嘴唇抿得紧的,就差拿根线缝起来了。

面对宁风越来越狐疑的目光,宁采臣顾左右而言他:“儿子,你不是说半个月后就是什么小比吗?你可有把握?”

宁风摆了摆手,道:“那个是回头的事情,从家里离开回到天云峰后,我就开始闭关冲击。”

“现在重点是你的问题。”

宁风看着宁采臣的眼睛,看着他状若遗憾地道:“又要走啊……”

宁采臣说这时候,目光闪烁。眼神飘忽。时而低头好像地上有蚂蚁搬家。时而抬头似乎天上有大鹏展翅……

“哎~”

宁风叹息一声,看着摆出各种孩子气动作的宁采臣,深深地觉得自家老子比起那些妖魔鬼怪难对付得多。

说了半天,他都有些口干舌燥的感觉,长身而起,走入厨房烧水去了。

“哎呀~~”

宁采臣一直采取不抵抗但坚决不招供的策略,等宁风踏入厨房才想起什么,叫了一声已是来不及阻止了。

“果然有鬼。”

一入厨房。目光一扫而过,宁风立kè

就觉出不对来。

厨房里面,诸般厨具,整整齐齐,刷得干干净净,全无异味,柴米油盐酱醋等的摆放也与之前不同。

这厨房里,除了那次宁采臣坚决要露上几下散手外,平日里杀了他都不会进来,进来更是只会着火。

现在这个样子。没有鬼,才真是见鬼了。

“看来是……”

宁风脸色愈发古怪起来。隐约猜到“鬼”是什么了。

正在此时,外门传来推门而入的声音。

“哐当~”

宁风和宁采臣进来时候还在拉拉扯扯呢,门未免就没有关结实,外面一推传来好大声音,门户洞开。

“宁叔在呢?”

异口同声,似两人,又是一个的声音从外门传入厨房。

宁风一听就辨认出来了,这是赵大、赵二两兄弟的嗓门。

“那个……”

宁采臣拉高了声音,里面还有点措手不及的慌乱味道。

父子就是父子,这声音一入耳,宁风脑子里几乎立kè

就能还原出来宁采臣挤眉弄眼的样子。

他是知父莫若子,赵家兄弟可没这本事,宁采臣话还没说出来呢,不知dào

是赵大还是赵二便扯着嗓子,惭愧得不行地道:

“宁叔,你眼睛怎么了?”

“那个……,我们兄弟有负所托,乌家不愿意嫁女。”

“乌家……嫁女……”

宁风这下倒不忙着出去了,耳朵竖起来,专心听外面动静。

宁采臣听到赵家兄弟的话,一如晴天霹雳,声音都开始哆嗦,颤抖着问道:“乌家为什么?他们怎么说的?”

“……还真是……”宁风隔着一墙的地方苦笑,“看来我要多个后妈了,这个真是……”

他一时间,竟是找不出话来形容此刻心情。

上一次离家前,宁风就察觉到宁采臣有事在瞒着他,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事情。

外面,赵家兄弟的声音继xù

传来:

“宁叔你别激动。”

接着传来搀扶,落座的声音。

“乌家是这么说的,他们乌家不才,好歹也是修仙世家,这一代还有子弟刚刚拜入太阳神宫。”

“乌小雨固然没有修仙资质,只是一个凡人,却也不能嫁……嫁给宁叔。”

赵大、赵二说到这里时候有些支支吾吾,想来乌家说到宁采臣时候,未必会如此委婉。

“那他们要把小雨嫁给谁?”

宁采臣声音颓丧,有气无力。

宁风听着叹息一声,从厨房中走出来。

赵家兄弟还没有看到宁风,继xù

往下解释道:“乌家的意思是把乌小雨给某个修士做个小妾,或者是招赘有前途的散修……”

“啊~”

说到一半呢,赵家兄弟猛地看到宁风出现,从身后扶住宁采臣,使其坐下,再倒了杯刚烧开的热水,使其顺气。

一边做着这些动作,宁风一边望向赵家兄弟,笑道:“两位赵师兄费心了。”

赵家兄弟齐齐缩头,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终才有不知是兄还是弟的站出来,

不好意思地道:“宁师兄,莫要生我们兄弟的气,实在是宁叔跟那乌小雨颇为班配,我们这才……”

双方这互相师兄地叫着,怎么听怎么别扭,倒是他们两方都不觉得有问题,上阵子宁风在朝阳镇上把好事都给做绝种了的时候,这么称呼习惯了。

“父亲,你怎么跟那位……”宁风顿了顿。觉得浑身不自在。斟酌了一下。才接着道:“……乌阿姨相识的?”

“就是刚刚开始开店那会儿没有生意,她在旁边也开了一家铺子,一样冷清,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宁采臣低头,声音低如蚊蚋,不知dào

是黯然神伤呢,还是因为被儿子抓了包抬不起头来。

“这么说是自由恋爱了。”

宁风嘟囔了一句别人听不懂的话。叹了口气,道:“父亲,这事你又何必瞒着孩儿呢?”

“我这不是怕你反对嘛。”

宁采臣还是埋着头,闷闷出声。

“……”宁风有些无语了,这是什么情况?

“为父知dào

你不高兴,谁也不想多个后妈。”宁采臣还是不抬头,声音低沉得厉害,“我就想着,家里的事一直都是儿子你在做主,我想自己做一回主。”

宁风听到这里。愈发地哑然,不知dào

说什么好了。

这分明是:抗争啊!

平常人家。发生在儿子对父亲的事情,在他们家,完全是反着来的。

“原来,父亲心中并不是没有压力……”

宁风这才有点觉得,似乎从他发出第一个要去修仙的声音开始,他似乎做了太多的主。宁采臣固然一直笑呵呵没心没肺样子,未必就没有心事。

“小雨一直有来帮我做饭,帮我洗衣服,帮我收拾,我们说话都能说到一块儿去。”

宁采臣终于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鼻子一抽一抽的,若不是碍着有外人在,他能哭出来。

“还是被拆散了!”

“早知dào

如此,不如就不怕了,让儿子你知dào

,你来拆散我们,也比这样好啊。”

宁采臣嘟嘟囔囔地说着,宁风摇头苦笑,叹气道:“父亲,你为什么就觉得孩儿会反对呢?”

“你不反对?”

宁采臣头猛地抬起来,动作之快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之速。

宁风摇头,扶起他道:“父亲,孩儿既然踏上求仙问道这条路,那么再是如何,回家的日子,陪在你身边的日子,终究会越来越少。”

“有人陪伴在你身边,照顾你,这很好,我为什么要反对?”

“父亲,我们家里面一直是孩儿我来做主,但一直是你在成全孩儿我。”

“这一回,就换你做主,孩儿我来成全父亲你!”

宁风话音落下,宁采臣先是眼睛发直,再是发亮,颓然之色一扫而空。

还是那句话,知子莫若父,从宁风的语气中,宁采臣听出了认真,听出了不达目的不罢休。

“宁师兄,你真打算这么做?怎么做?乌家压根就没有讲道理的意思。”

赵家兄弟如是说着,脸色愤愤,显然去乌家提亲时候没少吃挂落。

“我们是太阳神宫。”

宁风在微笑,道:“能讲道理时候,我们讲道理;遇上不讲道理的,我们就不是讲道理的人。”

赵家兄弟还是愁眉苦脸,郁闷地道:“他们乌家有一个嫡系子弟,叫乌山的,这次跟宁师兄你是同代弟子,倒不好拿出对付外人的手段。”

宁风摇了摇头,这点他刚刚就听闻了,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两位赵兄,乌家会如此做,原因何在你们可曾知晓?”

他虽然只是听了个片鳞半爪,但想也知dào

,赵家兄弟既去提亲,不可能不提宁采臣有一个儿子,亦是神宫亲传。

不过一个没有修仙资质的族女,换来宗门中一个援手,乌家按说不会拒绝才是。

这里面,有问题。

赵家兄弟茫然摇头,他们本来也是踌躇满志,想要促成此事,谁知dào

一个闭门羹吃到现在还脑门发痛,哪里有心思打听这些。

“多谢两位赵兄了。”

宁风也不失望,拱手道:“这回让两位赵兄受委屈了,宁风改日做东,大家喝上一杯。”

赵家兄弟自然满口应是,事情没有办成,他们也觉得无颜多呆,很快告辞离去了。

宁采臣等他们走后,眼巴巴地看着宁风,忐忑道;“孩儿,我们要怎么做?”

宁风微微一笑,与宁采臣一起落座石桌前,施施然沏了一壶茶水,淡淡地道:

“等!”(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乌小雨,破障丹

“等什么?”

宁采臣的脑子还处于停转状态,完全弄不明白宁风说的是什么意思。

“等人。”

宁风施施然地给自家老父端上一盏茶,温声地道:“乌家的情况,我们几句话就能摸得清楚,他们身为依附神宫的小家族,要摸我们的底还要更容易。”

“按赵家兄弟说的,乌家早已落魄,这代才有嫡系子弟跟孩儿一起成为真传。”

“所以父亲你放心,我们会等到人的。”

宁采臣在点头,一脸还带着茫然,与其说是他真明白了,倒不如说是习惯性地相信儿子的判断。

宁风悠然地抿着茶水,淡看天色渐晚,日暮时分到了。

“父亲……,你能不能坐下来,孩儿头晕。”

宁风的悠然,终究抵不过宁采臣的狂躁,尤其是在他绕了大几十个圈子后,只好无奈妥协。

“真的会来人吗乌家?”

宁采臣勉为其难地停下来,犹自不放心地问出了已经问了几十遍的问题。

“会的。”

宁风肯定地点头,他始终相信一个家族能传承下来,定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乌家不愿意将乌阿姨嫁给父亲,是因为他们好不容易有一个子弟成为神宫亲传,这个机会一定要抓住,将所有的筹码全部压上去,给他创造最好的环境。”

“乌阿姨就是筹码之一。”

宁风注意到,提及乌小雨是筹码时候,宁采臣的脸色十分之不好kàn



他不由得心中暗叹:“看来。父亲是真的喜欢那个乌小雨啊。”

正如之前想法。宁风不为人察觉地握了握拳头:“这回。轮到孩儿来帮你实现愿望了。”

宁风待宁采臣稍稍平静一些,继xù

道:“乌家这个目的是绝对不会变的,但修仙家族延续自有他们的智慧,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会愿意再竖一个敌人。一个跟他们未来希望同为神宫亲传的敌人!”

“所以,晚上一定会有人来,十之八九就是乌阿姨了。”

宁风话说完,宁采臣连连摇头。黯然道:“你乌阿姨一定是被家里禁足了。她早就跟我说过这个担忧,说家里要将她嫁出去,真的决定了对象,那么她就会被禁足到婚时。”

“不然,这个时候,她早就该到了。”

宁风扶着宁采臣坐下来,拍了拍他的手背表示安慰



“父亲放心,她一定会来的。”

宁风依然信心十足,解释道:“他们想要的只是代价,如果我们能出得起筹码。他们乌家犯不上一定要得罪孩儿。”

“父亲,耐心等待一下……”

宁风话音刚落。一阵细碎、慌乱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夜里面清晰入耳。

“刷刷刷”,父子两人的目光齐齐地投向院子大门。

大门紧闭,全无动静。

宁采臣霍地一下站起来,就要冲过去开门。

宁风哭笑不得,赶紧拉住,觉得自家老子怎么像是慕少艾的少年,难不成自己的亲生老娘跟他是包办婚姻,压根连恋爱都没有谈过?

这么想自家父亲和未曾谋面的生母着实有些不敬,宁风赶紧将这个念头从脑子里摇了出去,按捺住宁采臣坐下。

“来的会是乌小雨只是我个人判断,万一不是呢?不能一开始接触,便露出太大破绽。”

宁风如此想着,准bèi

安抚一下狂躁的父亲,正在此时,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他视野当中。

“呃~”

宁风咽了一口唾沫,扭过头来看宁采臣,只见得自家老父也在做出同样的吞咽动作,显然是给震惊得不轻。

那个鹅黄色身影在他们父子两人的注视下,艰难地从院墙那边翻过来……翻过来……

“翻墙……”

“这个阿姨,有点……”

宁风念头都没有转完呢,便听得宁采臣怪叫一声,慌忙去接去扶。

“小雨~”

“宁郎~”

鹅黄色身影自是乌小雨了,她艰难地翻过院墙落下来时候,宁采臣已经晚了半步来不及接人。

两人就这么在院墙下,旁若无人,执手相看泪眼。

一息,两息,三息……

宁风等了又等,这两人还没有记起还有他在呢,不得已轻咳数声。

“咳咳咳~咳咳~~”

“啊~”宁采臣连忙放手,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难为一个老男人还能害羞得如此殷红。

乌小雨倒是落落大方,只是脸上浮起红霞,向着宁风盈盈一福,道:“这位想必就是宁公子了,我是乌小雨。”

宁风这时候才能正正经经地打量一下这位翻墙而入的女子。

她相貌端正,即便是翻墙入内从衣服到头发都有些凌乱,依然给人以一种安宁的感觉。

乌小雨是那种与之相处,自然而然地就会放松下来,宁静下来的女子。

她看上去应该是三十许人,却并没有太多岁月沧桑感觉,在成熟女子的优雅大方之外,尚存有小女孩的俏皮。

翻墙这种事情,可不是所有成年女子都能做得来的——不管什么情况。

“叫什么公子啊,我们家早就败了,这小子就没有少爷命,叫他风儿便是。”

宁采臣一脸神情地说着,身为人子宁风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

乌小雨摇了摇头,面露凄凉之色,道:“宁公子,宁郎他一直担心你反对,小雨也……也是如此。”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以后可能也没有机会了,小雨便厚颜,叫你一声‘风儿’了。”

她说到这里。眼眶忍不住发红。抽泣起来。

乌小雨一哭。宁采臣立kè

慌了手脚,围着她团团转了半天,才把其哄到石桌旁做下。

这么一会儿工夫,乌小雨已经哭成了泪人儿,之前伪装出来的坚强尽数褪得干净。

“乌阿姨……”

宁风抿了抿嘴唇,这个称呼当真是陌生和难以出口,“……你是逃出来的?”

乌小雨拿出手帕拭泪,点了点头。凄婉地道:“家里人很快就会找过来了,我估计只能呆一会儿就得走,不然会连累到你们。”

她再顾不得矜持什么的,牵起宁采臣的手,另外一只手习惯性地帮他整理头发、衣物,动作之轻柔、舒缓,尽显出眷恋来。

换成平时,这是宁采臣最享shòu

的温柔,这会儿他却顾不得这么许多了,狠狠地横了宁风一眼。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你搞定!”

宁风叹息一声,道:“乌阿姨。你一个没有修为在身的弱女子,如何能跑得出来呢?”

“咦?”

乌小雨手上动作一顿,面露犹疑之色,似乎也在怀疑。

“你是不是觉得今天乌家特别的松懈?”

宁风再问。

乌小雨回想一下,疑惑地点头。

宁风三问:“乌阿姨,你在逃跑之前,或者是逃跑过程中,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啊~”

乌小雨小手捂在嘴上,惊异之色掩都掩盖不住,若不是绝无可能,她都要以为宁风当时就在现场了呢。

“我听到……我听到……”

她脸色泛红,到这个地步,她哪里还不知dào

不对,这次的红不是羞怯,而是羞愧,为自家人而羞愧。

“乌阿姨但说无妨。”

宁风亲手斟了一盏茶,让宁采臣送到乌小雨手上。

乌小雨小口小口地抿着热茶,平静下来,这才满脸凄婉之色地道:“今天家中叔伯在宣bù

要将我禁足一直到婚期后,他们继xù

在谈论小山的事情,说是……说是……”

她一咬牙,终于忍住羞愧感觉道:“只要有一颗破障丹为聘礼,也不是不能将我嫁给宁郎。”

乌小雨连夜逃出来,未尝没有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看看宁采臣及他身为太阳神宫亲传的儿子是否有办法的意思。

只是,在从宁风口中听出不对来,她说出这件事情,自己都觉得羞愧无地。

地上若有缝,她早就钻进去,连个头发都不好意思露出来。

“这话,就是说给乌阿姨听的。”

宁风摇头,照顾乌小雨的情绪没有笑出来,淡淡地道:“也是说给我听的。”

“可是破障丹……这如何是好?”

宁采臣坐不住,起来绕着石桌踱步,挠得刚刚整理的头发又乱了。

“破障丹,练气中期突pò

到练气后期之珍贵丹药,其炼制主材皆为筑基丹药材料,故而少有人炼制,有价无市。”

宁风悠悠地说着,宁采臣愈发地烦躁,这些他经营琅琊福地多日,如何不知?

对所有练气期修士来说,破障丹都是梦寐以求之物。

“宁郎,莫要忧心。”

乌小雨牵住宁采臣的手,脸上绽放出笑容来:“最多,小雨不回去便是。”

“不回去?”宁风摇头,听出了她言下之意,是死也不回去吧?

宁采臣往日里不着调,这时候却是敏感,慌忙道:“小雨你莫要胡思乱想,风儿一定会有办法的。”

“是吧?”

宁采臣望过来的目光,跟求救差不多了。

宁风知dào

这个时候非比其他,干脆地点头道:“当然!”

“咦?!”

宁采臣和乌小雨,一起抬头望来。

破障丹是那么好拿的吗?要真是如此,乌家又何必以其为筹码?

“换成其他时候,我或许就只能求告师尊或者师兄了。”

宁风微微一笑,长身而起,道:“现在,小比在即,我没记错的话,上届小比的奖品当中,便有破障丹!”

“这次,当也不会例外!”

宁风说完这番话,不管愣住的宁采臣和乌小雨,转身面向后院方向,朗声道:

“乌前辈,我说的可对?”(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金水池塘晃悠悠

安静的夜,宁风的声音足以传出几百丈还能听得清晰。

他一句话出口,整个天地都安静了下来。

虫叫蛙鸣之声,尽数隐去,只有风还在懵懂地吹拂着院后的树,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宁风没有听到回答,但他们三个都清楚地看到,风过处树枝摇曳,惟有一处不为风动。

夜太黑,看不清晰,否则当能看到那里有一个人扶树而立吧。

“乌前辈,半月之后,小比日过,宁风当为家父送上聘礼。”

“这段时日,乌阿姨便留在舍下,绝对不会照顾不周。”

“夜深不便,宁风就不招待前辈了,半月之后,失礼之处,再当面请罪。”

“请了!”

宁风一番话说得理所当然,伸手一拱,便算是送客了。

“这也行……”

宁采臣、乌小雨面面相觑,明明没有声音,他们却恍惚间似是能听到一声冷哼一般。

宁风一番话说完,扭过头来,施施然地坐下。

稍顷,“沙沙沙”声又起,风过处,院后树木皆摇摆,再无例外。

“走了?”

“这就走了?”

宁采臣眼睛瞪得比铜铃大,乌小雨也是满脸不敢置信之色,不明白她那些叔叔伯伯们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父亲,阿姨。”

宁风微微一笑,道:“乌家已经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了,自不会在这些小节上与我们为难。”

“你们放心吧。半个月之内。乌家人绝对不会出现在阿姨和父亲的面前。”

“他们什么都不知dào

。倒是镇上都会知dào

乌家小姐夜奔,乌家震怒,却遍寻不到。”

宁风这番话说出来,那头宁采臣和乌小雨愈发地一头雾水,不明白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

“父亲。”

宁风不忍心看到老父抓耳挠腮的样子,解释道:“破障丹诚然是好东西,但若是付出足够的代价,以神宫亲传弟子的身份。并不是不能弄到。”

“孩儿可以,

那乌家的乌山,他也可以。”

宁采臣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懵懵懂懂地问道:“那乌山为什么不自己……”

“不值得!”

乌小雨黯然神伤地道:“乌山侄儿如果向着他师长索取的话,当能得到,但那会影响到他未来的发展,在师长心目中地位等等。”

“与其如此,不然将我……”乌小雨深吸了一口气,才有勇气把话吐出来。“……卖掉。”

宁风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道:“父亲。乌阿姨说的没错,就是这样。”

“我既然应诺下来,那么即便是在半个月后的小比中没有能获得破障丹,我也会去向着师兄或者师尊求肯。”

“既然目的绝对能达到,那么乌家自然不会在这样的小事跟我们为难,更不会担心事情流传出去,以至生变。”

生什么变?无非是原本的买主不买罢了。

这话太难听,宁风隐而不谈,宁采臣和乌小雨脸色都有些难看,自是清楚无误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宁采臣听到这里,多少有些明白过来,面如锅底地道:“他们会宣bù

你乌阿姨夜奔,这样就是有什么怨气,那位求取小妾的修士也不会怪责到他们头上,黑锅是我们父子背了对吧?”

宁风点头,事实就是如此。

虽然比不上夺妻之恨,夺妾之恨也不是说说的。

“乌家真是打的好算盘。”

宁采臣恨得牙根都在痒痒,“破障丹到手,不得罪人,最后儿子你还在神宫内部树了敌。”

宁风微微一笑,反倒不如宁采臣激动,淡淡地评价道:“修仙家族,传承至今,终非幸至。”

“可是儿子,我们……”

宁采臣一脸担忧之色,话还没有说出口呢,宁风就伸手止住,心知肚明他想说什么了。

“我们有乌阿姨。”

宁风扶着激动的宁采臣重新坐下,笑道:“破障丹,孩儿一定在小比上拿到便是。”

“树敌怕什么?”

“漫漫修仙路,谁能没有几个仇家?”

“如揽镜自照,磨刀砺刃,也未必就是坏事。”

“父亲,你且安心等待,半个月后当你的新郎官便是。”

宁风这番话是笑着说出来的,神情悠然,恍若一切尽在掌中,不自觉地就让宁采臣和乌小雨都放松了下来。

想到半个月后红烛昏罗帐的日子,两人都有些脸红。

“父亲,乌阿姨,天色不早了,你们早些休息吧。”

宁风起身,向着房中走去,“明日一早,孩儿便回神宫,闭关修liàn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不是吗?”

说着,他大笑数声,进入房中闭门不出,将空间留给了宁采臣和乌小雨。

皓月当空,月华如水,宁采臣和乌小雨坐在院子里,相顾无言,又尽在不言中。

不知不觉,两人的手在桌面上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

房中,宁风合上房门,背靠其上,脸上笑容在瞬间消失无踪。

“嘶~~”

“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

宁风抽着凉气,觉得头都开始疼了。

很明显,事情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容易。

“太阳法固然是根本大法,神宫九法十三化又有哪一个易与?”

“我这段时间多在外面磨砺,只用了几天时间就凭着雄厚积累练气小成,他们呢?”

“进入练气期,凭借着之前积累,家族供养,他们的进步之速只会更在我之上。”

“半个月后,练气后期的说不准都会冒出来……”

宁风觉得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天翻地覆,疼得厉害。

“要命,真心要命。”

“原本就是众矢之的来着……”宁风只能苦笑了,“听师兄提起,本代亲传当中,除了我之外,有太半都选过太昊金阙神章,却无一修liàn

成功,他们心里面不憋着一口气才怪呢。”

“难,难,难!”

宁风一脑子浆糊,连他什么时候后背离开门,在自个儿房间里绕了又绕,几圈过去了还不自觉。

“师尊他……”

宁风脚步猛地停住,距离撞上床角就只有几寸距离,他浑若不觉,冥思苦想,“……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肯定知dào

之前的历练会耽搁到我修liàn

,同时这次明明小比在即,他又有意地没有进行指导和帮扶,想来……”

他有些明白过来了:“是了,师尊他是想我多做磨砺,多受挫折,免得养出了骄娇二气。”

“可是……”

宁风不由得自语出声:“弟子办不到呀。”

“只能靠……”

他绝了找天云子帮忙的想法,下意识地伸手抚向胸前。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在宁风手抓上去的瞬间,一块淡紫色身有九窍的石头凭空浮现出来,恰好被他握在掌中。

入手温柔,颤动如活。

宁风将九窍石握得紧紧地,感受着它的颤动与兴奋,脸上不由得浮现出笑意来:“老朋友,挺久没找你了,你憋坏了吗?”

话音落下,他径直到床上盘膝座下,双手捧着九窍石,缓缓闭上眼睛。

“这回……,有多少?”

宁风抱着这个想法,心神沉入,转瞬间换了天地。

入目,是整片整片的金光,晃晃荡荡水光,恍如沉入金色的大海。

“好多……”

宁风瞬间眼睛发亮,还亮过充斥左近的金光。

在他面前,两个池子满满当当,尽是金色的水波在随风而晃动。

看着眼前这一幕,宁风直觉得整个九窍石境里面凝固的风光都变得动人了起来,即便是脚下碍事的石头看起来都那么可爱。

“怎么会有这么多?”

宁风恍惚间,似能看到甘露镇外,众目睽睽下灭杀止步妖的风光无限;

悲剧文丑祠外,高举着火把的乡民如拜神仙;

刘府门外,刘家庄民的震撼……

那一幕幕,走马灯般地在他脑子里闪过,最终定格成眼前两池金水。

“这一次,我要……”

宁风盘坐到金池前,心满yì

足地凝望一眼,缓缓地闭上眼睛。(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苍灵玉牌,神宫赌风

“不对!”

宁风霍地一下睁开眼睛,强行把到口的话往回咽。

“这里是在九窍石境中,外面更是朝阳镇,一来不能弄出太大动静,二来此处灵气也不够充盈。”

“不能急于一时。”

宁风擦了把不存zài

的冷汗,想起的是铸就太阳骨时候发生一幕,那个动静,如果在这个静谧的小镇夜里再来一次,乐子就大了。

“应该是可行吧?”

宁风平复下来,望着眼前金池,心痒难耐,“以两池金水许愿,求得气脉贯通,接引天地灵气入体,推高修为,不知dào

效果如何,可以推到练气中期吗?”

想到这点,他心里面就跟有七八只猴子在使劲儿地挠一样,险些就要按捺不住开始尝试。

“若是真的可行,九窍石将成我最大的翅膀,能扇动飓风,助我直上九重的羽翼。”

宁风强行抬头,将目光从金池中拔出来,再耽搁片刻,他自己往下跳的心思都有了。

“天亮,等天亮。”

一边在心目中不住地说服自己,宁风一边望向眼前青山,试图分散注意力。

“对了,上次前行不能,这次呢……”

他想要举步,心中又是迟疑:“万一如第一次般,将金水消耗殆尽,如何?”

这头,是未知的吸引和诱惑,九死心境之后,还有什么?

那头,是眼前的必须。

双方犹自在宁风的心中拔河呢,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

“看来……”宁风苦笑。“不用试了。”

他心里面刚刚冒出要上山尝试的念头。决断未下。一步不曾迈出,无形的屏障感觉便出现了,仿佛在大声地说“不”。

“看来,不到九死心境大成,我是不要想看到后面的风景了。”

“这样也好,省得我两难。”

经此一事,宁风反而放松下来,扭头。转身,一步踏出了九窍石境。

“明天……”

他的身影缓缓消散在这方天地,惟有最后的声音在久久地回荡……

次日,阳光晴好。

东边刚刚翻出鱼肚白,宁风的身影就出现在天云峰脚下。

拍了拍有些萎靡的仙鹤,他便发xiàn

一件奇怪的事情。

“咦?”

“今天山上的人,似乎有些多啊。”

宁风扭头看一眼,旁边那头仙鹤连连点头,一脸委屈,连身上翎羽都耷拉下来。一副无精打采样子。

这是累的。

只是在山脚往上面望去,他就看到不少不属于天云峰的人在那晃荡。

“奇怪……”

宁风留了个心眼。选了人少的地方,悄无声息地上山,直往水云间去。

“师弟,还是为兄带你一程吧。”

宁风刚摸到水云间的边上呢,一个温和的声音入耳。

“师兄。”

他猛地扭头,果然看到沈兆轩在那笑。

与平时不同,沈兆轩的笑容里分明带出了几分戏谑味道来。

“师兄,这是什么情况?这等阵仗?”

宁风指了指水云间外,明显比其他地方还要多出不少的人,探头探脑,怎么看怎么可以,不由得疑惑地问道。

“还不是冲着师弟你来的。”

沈兆轩耸耸肩膀,他算是被宁风教坏了,自从看到宁风做这个动作以来,他乐此不疲,都要成招牌了。

“来,师弟你先随我进去。”

沈兆轩一手搭在宁风肩膀上,瞬间化虹而去,径直投入水云间。

短短距离,倏忽而过,只是一瞬。

宁风在那一瞬间,似是听到下方那些外来人唉声叹气,遗憾不已。

他竭力地睁开眼睛往下看,只见得有不少人急追过来,不少人冲着天上指指点点,捶胸顿足样子,似是错过了什么重yào

事情。

“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风刚定下神来呢,人已经回到水云间中阁楼里,犹自一头雾水,对刚刚那一幕完全无法理解。

“咦?”

“这里……”

宁风还没等到沈兆轩回答呢,自个儿先左顾右盼起来。

他之前闭关的静室,此刻已然大变了模样。

赤铜为地,做壁,上有一看就很厚实的水晶接引天光,置身其间,听不得外面一切嘈杂,里面的声音更是传不出去。

宁风自己开口说话时候,隐隐回声,仿佛一切都被禁锢在这间静室里,内外隔绝。

上次他铸就太阳骨那会儿,将房间损坏,事后就交代闲心村那些人维护,现在看上去可不仅仅是维护,彻底是换成了真zhèng

修士闭关所用的静室了。

“师弟你看着可满yì

?”

沈兆轩微微一笑,走到云床前说道。

云床通体放着氤氲之气,是一块完整的乳白色玉石,上面一块明黄色蒲团铺陈着,前面则放着着一块苍灵玉牌。

沈兆轩话音落下,信手苍灵玉牌,递过来道:“师弟,这间静室布置有阵法,此为阵盘,闭关时候以之启动阵法,惟有持阵盘者才能控zhì

阵法及自由出入。”

宁风接过苍灵玉牌,耳中听到沈兆轩继xù

道:“这是我们太阳神宫布置在静室的通用阵法,他日师弟你若是寻得其他阵法,自可重新布置。”

那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宁风随口应着,心痒难耐地输入灵力进苍灵玉牌



下一刻,苍灵玉牌上一道青光迸发出来,轰入虚空中。

“轰~”

宁风听到一声气爆似的轰鸣,如无数灵气被挤压,彼此碰撞出声。

他脚下的赤铜地面上。一道道亮光流转。交汇成复杂而玄奥的图案。遍布静室的每一个角落,爬上四壁,最后涌入头顶水晶中,迸发出明亮得炫目的亮光。

“阵法开启了。”

宁风看着恢复原本模样的静室,明明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持着苍灵玉牌的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道无形屏障笼罩下来。

如天之穹庐,似地之厚载,只要激以外力。必然轰然爆fā

出来,内则护持,外则抗拒。

“好阵法。”

宁风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苍灵玉牌,这可是属于他的第一套阵法啊。

沈兆轩明显很是理解他的心情,耐心无比地看着宁风如新得玩物地孩童一般在那把玩良久。

等宁风终于心满yì

足地放下苍灵玉牌了,沈兆轩才施施然地开口道:“师弟,外面那些人,可是都在等着看你一眼呢。”

“看我?”

宁风诧异地反问。

看他干嘛?还不是一双眼睛两只耳朵,一上一下是鼻子和嘴巴,有什么好kàn



“对。看你。”

沈兆轩露出好气又好笑之色,摇头道:“不好好kàn

看你。判断一下你的实力,他们怎么下注呢?”

“下注?”

宁风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若不是这里就他们两个人,落针可闻,压根没有听错可能,他都有掏耳朵的冲动了。

这什么情况?

堂堂天下七宗太阳神宫,又不是赌场,下什么注?

宁风惊诧过后,有点回过味来,咽了一口唾沫道:“师兄,他们该不会是在下注小比吧?”

沈兆轩很是同情地点头,很明显,他猜对了。

宁风顿时无语,抬头望天,厚厚地水晶反光,晃得他眼花。

沈兆轩的声音,清晰入耳:“师弟,我们神宫……咳咳咳,向来都是有这个传统。每一届弟子第一次小比,都有众多的同门下注。”

“师长不管?”

宁风忍不住问道。

这着实太过幻灭,这还是太阳神宫吗?这个风气实在是够接地气的。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沈兆轩摊手,道:“不少师长自己都下了注,更没法管了。”

“外面那些大多是其他峰的师兄师姐,亦或是他们的亲传附庸,专程来探听虚实的。”

沈兆轩说到这里,拱了拱手道:“师弟,看来他们可是把你当成热门哦。”

宁风翻了翻白眼,真心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他叹息一声,心想:“看来不仅仅是要让新晋外门弟子看猴戏,还得被老弟子拿来赌博,这场小比,真心……”

宁风又是一叹,他都想不出好的形容来了。

同时,他多少有些明白沈兆轩大费周章带他进来的原因了。

“师兄估计是生怕我的虚实太早曝露出去,这才特意等在外面,以化虹之术带我入内。”

宁风感激地看了沈兆轩一眼,沈兆轩正好也看过来,一脸认真地问他道:“师弟,这次小比有何目标?”

“至少前三。”

宁风一挺胸膛,不管有没有把握,这都是他一定要做的。

无他,老爹的聘礼没有前三名次拿不下来。

“有志气。”

沈兆轩面露微笑,连连点头,追问道:“可有把握?”

“把握……”

宁风想起九窍石里晃悠悠的两池金水,重重点头,“有!”

“好!”

沈兆轩抚掌而笑,掉头向外,“师弟好生闭关修liàn

,一应所需,自有仆役送到门外,师弟你自取便是。”

“咦,师兄何往?”

宁风奇怪地问道,沈兆轩这会行色匆匆,离开得有些快,颇有几分不寻常嘛。

沈兆轩脚步不停,衣袖向后一挥,一道光射出来落到苍灵玉牌上,引动阵法裂开一道缝隙,他大袖飘飘,从中走了出去。

他的背影处,一个声音传来,入耳的一瞬间,宁风就风中凌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下注!”(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练气六层

“师兄你怎么可以这样……”

宁风目瞪口呆,一直到沈兆轩人踪渺渺了,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颇有一种幻灭般的感觉。

“啧啧啧,连师兄这等人物都会参赌,这神宫赌风,未免太盛了一些吧。”

宁风摇着头,捏着苍灵玉牌,从阵法裂开的缝隙里也走了出去。

“不知dào

他们赌得有多大,值得不顾身份过来围观蹲点?”

他一边疑惑一边走出去,不过想想沈兆轩都跑来探听消息,下注去了,就不难理解那些人作为了。

从楼阁中出来,宁风头皮就是一紧,觉得有好几道犀利的目光汇聚过来,隔着衣服都要被看光光了的感觉。

“不好。”

宁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缩了回去,下一刻哗然声响,不知dào

多少人在外面叫嚣让他出来一见云云。

什么同门之谊,什么叙个年齿,什么分属同宗,什么同乡之谊,宁风是一个字也不信。

“这是想判断我的修为……”

宁风算是明白沈兆轩大费周章不是多此一举了,真要走出去,颇有被“看杀”了的感觉。

“还是算了,老老实实地闭关半个月吧。”

宁风彻底绝了走出去的心思,掉头往静室去。

走了没两步,他脚步猛地一顿。

“等等,似乎可以这样……”

宁风灵光一闪,仿佛把握住了什么,眉头都皱起来了冥思苦想。生怕灵感从手指缝里就那么漏了出去。

一息、两息、三息……

十余个呼吸时间过去。外面喧哗声音低落下来。宁风眼中精光渐亮。

“可行!”

他瞬间做出了某种决断,掉头向着水云间外去,脚步之坚定,全无之前迟疑。

“出来了,出来了。”

“这就是宁风?”

“当代太阳法的传人吗?”

“这也太……弱了!”

“练气三层?这个修为让人怎么下注?”

“……”

宁风听得嘴角抽搐,心中大叫:“什么叫太弱了?喂,怎么就不能下注了?”

“等等,我自己能下注自己吗?”

他还在胡思乱想分散注意力呢。下面议论纷纷,依然声声入耳。

“听说是天云子师伯让他下山历练,耽搁了修为。”

“只剩下半个月时间了,修为差距太大,他没戏了。”

“也说不准,太阳法不是号称根本大法,九法十三化中居首吗?”

“那又怎样,陈昔微等居前的弟子据说都能在半个月内踏入练气后期,中期者更是比比皆是,境界碾压。一力足可降十会。”

“散了散了,半个月时间。不够了。”

宁风在众目睽睽,数十道目光审视下,也就是呆了那么几个呼吸功夫,转眼间下面一呼而散,只剩下小猫两三只犹犹豫豫地一步三回头。

“这就走了?”

宁风眨了眨眼睛,情况有些出乎预料啊。

“我们还是让附庸过来蹲守吧,谁知dào

半个月后会是什么情况,莫要老马失蹄了。”

“是极,是极,陈师兄你这是老成之言。”

最后几人边走边谈,说话内容没有逃过宁风竖起来的耳朵。

“这就好。”

宁风长出一口气,庆幸总算没有给人白白当人猴看。

可以想见,后面水云间外的人定然会少上许多,但蹲守消息的人定然也不会少,这就足够了。

宁风目的达成,掉头回转,边走便想:

“我明明达成了目的,这不就是我要的效果吗?”

“怎么心里面……这么不爽呢?!”

“你们看死我赢不了了吗?”

宁风沉着一张脸,回到静室,灵气灌入苍灵玉牌,闭合阵法。

“隆隆隆~~隆隆隆~”

灵气碰撞,带起气流如怒,亦如宁风此刻心情。

“他们纵有家族支撑,灵玉丹药不缺,心无旁骛突pò

,修为突飞猛进,那又如何?”

“半个月后,才见分晓。”

宁风憋着劲儿,要弄出一地的眼睛碎片来,这何尝不是他之前那番做作的目的所在。

“制怒,隐忍,等来日。”

“出风头,再出风头,一切为了出风头。”

宁风不住地深呼吸着,自己对自己说着,用了好半天才平静下来,沉下心神,进入九窍石境中。

他的面前,两池金水,波光粼粼,柔和如安慰。

“我要:引气入体,气脉贯通,练气还神!”

宁风的声音,在九窍石中轰然回荡,池中金水肉眼可见地降低着水位……

……

后面十余天里,各种消息在太阳神宫九脉诸峰间流传着。

第一条便是天云峰太阳法当代传入宁风,竟然只是区区炼气小成修为,差不多退出了第一线争夺。

一开始大家或怒其不争,或扼腕叹息,或者暗暗腹诽天云子耽搁弟子,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后面,所有人的注意力渐渐被一个接着一个小道消息分散。

“听说天择峰,本届洗神第一的陈昔微在掌教真人的帮zhù

下,彻底炼化了灵器七夕环。”

“天机峰的宝玺,得赐天机法器:八门金盘,算尽有无,自居无常,厉害得不得了。”

“天行峰的曾醉墨,得赐罗天羽翼,如虎添翼,如日经天。”

“天月峰的……”

“……”

除了奉命蹲守在水云间外,各亲传的附庸假弟子外,余者几乎把宁风忘了个干干净净。

整整十天的时间过去,宁风至始至终,不曾在踏出水云间一步。

正当沈兆轩等关心他的人暗暗疑惑之时,时隔十日,宁风第一次踏出了闭关的静室。

“轰~”

“呼呼呼~~呼呼呼~~”

先是一声轰鸣,继而是灵气呼啸,升腾而起成肉眼可见之气旋冲天。

这般动静,瞬间惊动了水云间外有气无力,没精打采,自怨自艾的所有人。

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往水云间中,静室楼阁之外。

那里,随着阵法洞开,灵气涌动,风卷残云般情景,烘托着一个伸着懒腰走出来的身影。

“宁风!”

“他出关了!”

在场所有人精神无不一振,打起精神打量过去。

这些人修为几乎没有一个是在练气后期以下的,轻易地就判断出眼前人的修为。

“嘶~”

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所有人嘴巴张得大大的,久久合拢不上。

一直到宁风伸了懒腰,赏了花园中风景,还在伸手入湖逗弄了片刻渡鱼,最后施施然地回返,他们都没有能回过神来。

好半晌功夫,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敢置信,再望向紧闭的楼阁,神色都不同了。

“我没看错吧。”

“炼气六层巅峰,距离后期只有一步之遥。”

“这才十天时间,他是怎么练的?”

“……”

这些问题,他们注定不会有答案。

这些被派驻过来蹲点者,自然都明白宁风底细。

他一不是世家子弟,二没有财富积累,修为提升只能靠着苦修,如何能进步如此神速?

无论是天云子还是沈兆轩都能够提供足够的丹药或者灵玉作为支持,但那些附庸弟子,乃至于后来听闻后下巴都要掉下来的人,没有一个往那方面想过。

于师长而言,一时的进境之差别无关紧要,总比不过夯实基础来得重yào



故而,除了世家子弟能得到家族支援外,在现下这个阶段,小比之前,没有一个师门长辈会赐予灵玉和丹药,生生将宁风的修为砸上来。

“练气六层,区区十日,这太不可思议了。”

在亲眼目睹的所有人不得不相信后,这个消息如插上了翅膀,转眼间传遍了整个太阳神宫。

无论参赌与否,后面四五天中,不知dào

多少人耳中都是宁风的消息。

不知dào

有多少人在猜测着,再过五天,宁风的修为能到什么地步,又是否能够重回一线争夺的行列?

水云间外,重新变得熙熙攘攘起来……

没有人知dào

,静室之中,宁风双目炯炯有神,虚室生白,精光迸发出来足足有三尺长,紧紧地盯视着膝盖上横着的荧惑旗。

头顶上,水晶为盖,挡不住星辉闪耀。

宁风抬头看了看天色,深吸一口气:“差不多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宝禁,大罗星天

“荧荧火光,离离乱惑。”

“荧惑星力,接引!”

宁风双手抱着荧惑旗,猛力一摇。

“哗啦啦~”

荧惑旗在这一摇中迎风而涨,从小臂长短,至高逾一人,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淡淡的红光从旗面上纷飞而出,仿佛无数暗红色的萤火虫,在迎风起舞。

其颜色,一如宁风此刻脸色——吃力至胀红。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无论是修为,还是对祭炼程度。”

宁风吃奶力qì

都用出来了,一点一点地摇动着荧惑旗,只是一摇动,旗幡舒展开来,就恍若榨取了他一身气力,全部修为。

“这还是师尊抹去了荧惑旗上所有心魔老人烙印,若是不然,我连让它现出本相都不可能。”

豆子大小的汗珠子从宁风额上滑落下来,滴落在地上碎成了八瓣。

与此同时,荧惑旗艰难地一摇终于完成。

“刷!”

“刷刷!”

“刷刷刷!”

一道接着一道,由细至粗的暗红色星光从天而降,穿透水晶穹庐,落在荧惑旗上。

霎时间,一旗上下尽放光芒,尤其是在旗面上,一颗红色星辰凸显而出,熠熠生辉。

“荧惑星!也就是——火星!”

宁风抬头,透过水晶穹庐,恍惚间似可看到天宇上对应的荧惑星闪烁了一下,若为呼应。

“就趁现在!”

宁风深吸一口气,将心神从整间静室笼罩着的荧惑星力上收了回来。谨守内心。脑海中清泉般流淌而过星辰炼宝诀。

“这种感觉……”

“……很奇妙!”

宁风感觉自己的心神似乎剥离出来。有沉浸在星辰炼宝诀中浑然忘我的,也有脱离了肉体,高高在上,仿佛与自身无关般俯瞰下来。

“这就是荧惑守心吗?”

宁风没有答案,只知dào

这一刻的状态非常之好,前所未有的好。

“喝!”

一声轻喝,他的手变幻着诸般星辰炼宝诀中印法,在周遭划动着。每一下都带起星辉如水,为之搅动。

“炼!”

宁风以拇指为中心,其余数指绽放开来如辅星,裹挟着荧惑星力,按在荧惑旗上。

顿时,一阵水波般涟漪,漩涡般深邃的景象,出现在荧惑旗面上。

恍若——

宁风一指,按入荧惑旗的本源当中。

星力汹涌,荧惑旗的旗幡在猎猎作响。在翻然如怒海,宁风睁大了眼睛。竭力望去。

不住翻滚着,恍若搅动了整个怒海的旗幡并没有能掩盖住视线,宁风清楚地见得无数荧惑星力穿透一切屏障,在荧惑旗的最深处,凝成一个纯由星力形成之烙印。

这个烙印玄之又玄,恍若直指了某种本源,只是一眼就让他险些沉迷其中,心神不可自拔。

“轰!”

当最后一点星力到位,烙印完全形成,扎根凝于荧惑旗中,一层宝禁形成。

“星力凝结,星辰宝禁自成。”

“竟然……真的可行。”

宁风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尤其是当荧惑旗在那一瞬间定格、凝固时候,他一颗心几乎要蹦了出来。

下一刻,宁风脑子里“轰”地一下,凭空就生出了一种血脉相连,如臂使指的感觉。

“成了,真的成了!”

“星辰宝禁,天然宝禁之一!”

到了这个地步,宁风眼中依然有不敢置信之色,仿佛还不相信是真。

宝禁:宝物内部之核心禁制,无论是人为打造,还是天地生成的宝物,都蕴有宝禁。

一件宝物的威力大小,妙用如何,除了材质之外,便取决于宝禁。

数万年修仙史上,多少惊才绝艳的前辈从天地生成宝物,从自然万象之中,领悟、掌握了诸般宝禁。

这些宝禁或成套,或独一,无不是各方势力,各家宗门,各位炼器宗师们的不传之秘,等闲不会为外人所得。

太阳神宫之太阳巾,外人之所以无法模仿,便是因为太阳巾中蕴含有独特的太阳宝禁,乃是太阳神宫独有。

星辰炼宝诀之逆天,便在于此。

遑论星辰宝禁这样的大型成套宝禁,就是最基本的宝禁,宁风又何尝懂得过?

偏偏这样的他,凭借着星力,依靠着星辰炼宝诀,生生就是在荧惑旗中生成了星辰宝禁。

宝禁加诸其上,荧惑旗原本失去心魔老人所有祭炼而衰弱不少的威能,重新开始回升。

同时,荧惑旗的重量仿佛陡然变轻了一般,轻到不再是用吃奶力qì

,好长时间,也只是勉强摇动的地步。

宁风怀着无法言述的激动心情,双臂抱旗,奋力一摇。

“哗啦”声响,荧惑星力天降。

无数的暗红星光充斥静室,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红色,置身其间,融融暖意浮动。

“这一次接引来的星力,数倍于此前。”

“再来!”

宁风眼中放光,又一次开始施展星辰炼宝诀。

变幻的指诀,带动的星力,最后仿佛要按入星空尽头的一指,再次重复。

“再来!”

“再来!”

“……”

一次,两次,三次……九次!

九为数之极!

当宁风一次次地摇动旗幡,接引星力,再一次次地施展星辰炼宝诀,借荧惑星力凝星辰宝禁,一切都在慢慢的变化着。

荧惑旗深处的星辰宝禁愈发清晰,愈发地纤毫毕现,愈发地显露出细处诸般微妙,直到最后,几欲浮出旗面。

九次祭炼,宁风中间不知dào

多少次精力枯竭,丹田干涸,多少次凭借着九死心境强行恢复,再接再厉。

最终,当第九次祭炼彻底完成,一个异变,出现在宁风的眼前。

荧惑旗陡然一震,旗幡起伏着,初始不显,到旗幡的末端,如一道大浪从世界的源头一直汹涌到天涯海角。

一振而平!

在荧惑旗幡的最中心,一个深邃之星力漩涡浮现出来,其最深处,原本星辰宝禁之上,又一道全新的,复杂百倍的宝禁在成型。

——第二层宝禁!

“果然如此。”

宁风脑海中浮现出星辰炼宝诀总纲中的一句话:“九九八十一炼,衍化大罗星天!”

经过此前一幕,他彻悟了这一句话的意思:

“九次的星辰炼宝诀祭炼为九炼。”

“九次星炼,可以将一层星辰宝禁推至圆满,并形成第二层星辰宝禁。”

“九九八十一星炼之后,成就九层大圆满的星辰宝禁,最终会衍化出大罗星天。”

“大罗星天啊~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不知dào

那又将是何等的宝禁?”

宁风一手持荧惑旗,随手展扬看来,长过丈许,思及星辰炼宝诀的那句总纲,不禁悠然而神往。(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三英四杰一奇仙

“等等。”

宁风收起祭炼到第二层星辰宝禁的荧惑旗,有点迷糊。

经过这么长时间星辰炼宝诀的祭炼,荧惑旗潜移默化地发生了很多变化,仿佛养熟了的宠物,颇有乖巧的味道。

“该不会错过小比时间了吧?”

宁风心里面咯噔一下,长身而起,左顾右盼,愣是没有在房间里面找到计时的工具。

“下次一定要找师兄打听一下,修士到底是以什么来计时的?总不能跟凡人一样看日月星辰吧?”

“修行无日月,不知dào

时辰总是不太好,万一错过什么,这个乐子就大了。”

宁风一边想着,一边慌忙通过苍灵玉牌打开阵法,向着水云间外去。

一到外面,快步经过花园,看到在外面依然有不少人聚集,探头探脑地,他心瞬间就定下来了。

“还好,还好。”

宁风长出一口气,他要是错过小比时间,下面保证比扫帚扫过了干净,谁跟这磨蹭呢?

还有人,就证明小比还没有开始,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咦?”

宁风猛地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宁哥儿,宁哥儿。”

舒百灵蹭地一下从人群钻了出来,狂奔而至。

他这动静大的,立kè

引起水云间外众人注意,齐刷刷不知dào

多少道目光投过来。

“不妙。”

宁风瞬间就有被火辣辣目光点燃的感觉,舒百灵一至不等他说话呢,他一把拽住。将其拖入楼阁当中。门户一合。整个世界清静下来了。

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宁风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好多声叹息声音,似是在惋惜什么,又如在扼腕。

“失望了吧?”

宁风眼中神光一闪,心知他们怕是判断出他的修为,这几天里并没有增长,故而觉得失望。

后面在静室里面,他一直在用星辰炼宝诀祭炼荧惑旗。修为又怎会提升?

“宁哥儿,你现在……”

舒百灵刚也听到外面声音,神色变幻,很是担忧地问道。

“练气六层。”

宁风很诚恳地回答。

“啊~”

舒百灵如丧考妣,整个人跟斗败公鸡一样。

“不该连他一起隐瞒的。”

宁风看着他的样子,心生恻隐,觉得舒百灵如此为他担心,至少得一个“忠”字。

他正想和盘托出,让舒百灵莫要担忧时候,隐隐能听到这老货在嘟囔着什么。

“全部身家……全部身家啊……”

宁风的脸。一瞬间就黑了下来。

“我就不该对这厮抱有希望。”

宁风反省一番,顺便把之前念头给拾掇拾掇。收了起来。

同时,他发xiàn

几日不见,舒百灵跟之前大不相同了。

他一身利落的土黄色衣服,腰板上扎着一个宽过手掌的牛皮腰带,鼓囊囊地里面不知dào

别着什么东西。

舒百灵的肩膀上还搭着一个布袋,一样是鼓囊囊的,看在眼里让人好奇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这个布袋实在是太惹眼睛,宁风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货虽然不学,但却有术,稀奇古怪的门道多得很,要知dào

里面能拿出什么东西来,还真得到应景时候。”

经过之前经lì

,宁风对舒百灵还是挺有信心的,总觉得真遇到什么事情,这老货肯定能从里面掏摸出合用的东西来。

虽然,未必是什么正路子。

舒百灵,不学而有术,野路子惯熟,这也是宁风决定成全他愿望,将附庸名额给他的原因。

“今天是什么时日了?”

宁风懒得纠缠舒百灵所谓的全部身家到底是多少,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宁哥儿,明天就是小比了。”舒百灵依然是一副垂头丧气样子,嘟囔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完了,我的小玉没戏了。”

“明天,还好。”

宁风舒了一口气,放下担忧,好奇心起,问道:“小玉是谁?”

舒百灵抬起头,竟有些泪眼汪汪的味道,道:“小玉是闲心村里一寡妇,一个好女子,拉扯着两孩子,俺老舒觉得她挺不容易的,就关心一下。”

宁风又有翻白眼的冲动了。

他算是听明白了,舒百灵一关心,妥妥的是关心到下半生去,这是老树要发枝的兆头。

“放心,你的小玉还有戏。”

宁风想到这厮的人品,不放心地又叮嘱道:“老舒,歪门邪道不准走,总得人家同意才成。”

“咦?”

舒百灵红尘打滚,鬼精鬼精的,立kè

就闻到味来,整个人都精神了,连连保证道:“肯定同意,怎么会不同意呢?”

“小玉她一个人拉扯着孩子苦,也想找个人,一起过日子,也有个依靠不是嘛。”

舒百灵精神一焕发,看上去就有些猥琐淫贱的味道,宁风懒得多看,摆手问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这就是舒百灵的专长了,他精神一振,如数家珍。

“外面有一个说法,本代弟子,有三英四杰一奇……”

舒百灵一阵口沫横飞,宁风静静地听着,补上了这段时间不在宗门,一回宗门就静修的空子。

所谓三英四杰都是熟人,三英便是天择峰陈昔微、天机峰宝玺、天行峰曾醉墨三人。

四杰是仅次于三英,被上下一致看好的四个人,宁风的师姐柳意蝉位列其中,据称连木小树都只是以微弱差距,不曾进入。

一奇更好玩,不是别人,正是宁风自己。

他很想问一句:我哪里奇了来着?

只是仔细一想,宁风不得不承认,真的奇。

洗神劫里最后踩点完成,入门礼上精气狼烟,修成太阳法是本代唯一传人,别人都在苦修着凭借着之前雄厚积累突飞猛进呢,他却成为本代第一个太阳神宫天下行走,提前跟妖魔鬼怪接触……

从头到尾,都在写一个大大“奇”字。

“奇就奇吧。”

宁风认命了,自嘲地笑笑,“以后不要得一个‘奇仙’的外号就好。

这念头刚刚一冒出来,他脸色就有些不好了,很有再把它塞回去的想法。

“……这个,真心未必啊。”

宁风想到的是之前在朝阳镇,日行无数善,各种说难听叫奇形怪状,说好听叫奇人奇事的一幕幕来。

后来虽然知dào

金水跟做好事没关系,但出风头更要命好不?

“算啦。”

“只要能成就大逍遥,大自在,不若那世上尘埃,起落无人在意;不似草木一秋凋零无人关心,轰轰烈烈地在世上走一遭。”

“奇仙,便奇仙吧!”

宁风手掌一翻,九窍石入手,对面的舒百灵一无所觉,正想把他所打听到的各种小道消息再详细说说,为他的全部身家多下些保险呢,宁风摆手道:“老舒且回去,明日天都山上见吧。”

话音落下,宁风启动阵法,舒百灵直接被推了出去。

做完这些,他端坐在云床上,双手交叠于丹田处,掌心托着九窍石,心神缓缓地沉入其中。

“现在,最后一步……”(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天云子的赌注

清晨,朝阳初升。

原本的清静之地,今日多了几分喧嚣,太阳神宫早早地苏醒,各方人等汇往天都山上去。

小比的日子到了。

水云间外,一直等着探查消息的附庸弟子们,一个个起身,摇头叹气,各种失望,准bèi

动身离开。

恰在此时,一个异象出现了。

“咦?!”

一个个附庸弟子不管是还在原地的,还是飞腾而起的,齐刷刷地望向水云间,不少人情不自禁地惊疑出声。

在水云间上空处,风云汇聚,无数的云气赶集般拥过来,碰撞在一起,碎成无数的云烟笼下来。

如烟笼水,如月笼纱。

左近有本有仙鹤闲来空中飞翔,感受到天地灵气的汇聚,鹤唳声中云集过来,翩翩起舞。

水云间上空处此时景象,便像那缩小版的鸾翔凤集,正是修仙者境界突pò

,吞吐天地灵气之异象。

天云峰本就是仙家福地,灵气充盈,烟云如海,这异象才会如此之明显。

换在外界其他地方,要形成如此异象,至少也得是突pò

成为筑基修士的那一刻吧?

“难道宁风要突pò

了……”

附庸弟子们一个个兴奋起来,纷纷掏出各种传讯手段,就要向自家亲传弟子汇报,有那性急的都迫不及待地向着天云山脚下飞去。

每个人想说的话都差不多,无非是“重新下注”,“黑马出现”。“收回投注灵玉还来得及吗”诸如此类。

不过在下一刻。“哎呀”一声叹息。在水云间外炸开,此起彼伏,尽是扼腕叹息情状。

水云间上空处,天地灵气蜂拥而聚形成的烟云在即将落下时候,轰然而散。

那一瞬间,云烟散尽,形成气浪滚滚,隔着百丈距离外面围观众们依然有整个人都要被吹飞的感觉。

最先被吹飞的是那些兴奋靠近过来之仙鹤。

仙家豢养的仙鹤本就亲人。多少有些修行,或许还称不上是妖,至少也是“精”。

它们靠近过来有点搭顺风车的意思,灵气如此充盈汇聚,置身其间于仙鹤们而言,无异于人在冬天浸泡于温泉当中一样,是一种享shòu



享shòu

还没享shòu

到呢,一只只仙鹤就被狼狈地吹飞出去,一只只不满地叫着,郁闷地离去。

“失败了!”

一时间。不知dào

多少人摇头叹息,眼前情况分明就是宁风突pò

到炼气后期失败。止步炼气中期巅峰之迹象。

“完了,宁风彻底没戏三甲了。”

“够呛,他的修为比起四杰都要差上一个小境界,一步之遥人,如隔一山,怕是能位列前八就不错了。”

“去休去休,这些天的功夫,白瞎了。”

“……”

议论声中,众人散尽,皆往天都山上去,小比快要开始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水云间外,竟是只剩下舒百灵一人,团团而转,嘟囔不休。

“什么如何是好?”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舒百灵本能地应道:“全部身家啊,俺老舒全押下去了,这下完了,怎么迎娶我的小寡妇?”

舒百灵刚摆出哭丧脸,猛地反应过来:“咦,那声音好耳熟……”

他扭头一看,只见宁风一身太阳袍,浑身沐浴在阳光当中,洒然走来。

他那个样子,哪里看得出半点突pò

失败的沮丧,更像是邀约少艾,游玩花丛归来般的闲庭信步。

“人小寡妇答yīng

你了?”

宁风无视了舒百灵见鬼了一般表情,很是好奇地问道。

这才多长时间?

他上下打量舒百灵,愣是没看出这厮有哪点吸引人,竟能手到擒来?

“呃,嗯。”

舒百灵点头,想要摆出得yì

样子,偏偏心中挂着事,全副身家呀,没摆出来。

“怎么做到的?”

宁风一边继xù

前行,同时伸手冲着天上招摇,呼唤仙鹤,一边随口问道。

在他想来,舒百灵应该是抢着干活,在靠着附庸弟子身份,这些的确是小寡妇想要的,但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吧?

舒百灵挠了挠头,不知dào

宁风这是怎么了?天大的事情不在意,在意这点小事作甚?

他也没什么好隐瞒了,这厮脸皮厚着呢,直接应道:“俺老舒帮着干几天活,再跟孩子玩玩,最后昨天天亮时候她出来洗衣,我就在她面前,往地上一躺……”

“然后呢?”

“我说:你男人掉了……”

宁风猛地停住脚步,惊讶地望向舒百灵。

天上一只仙鹤本来被宁风给招手下来了,许是靠得太近听到了这话,一个踉跄险些从空中跌下来,旋即振翅就飞,头也不回。

那一瞬间,仙鹤脸上惊恐表情仿佛是在说怎有人能如此无耻?

“怎么了?”

舒百灵一脸迷糊,眼睛张得大大的,好像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没什么。”

宁风擦了一把汗,觉得不再跟这厮讨论脸皮厚度羞耻心问题,这个对他来说压根就不存zài

问题。

这头宁风加快脚步,重新招得仙鹤一头站上去。

那边舒百灵屁颠屁颠地一起爬上来,仙鹤不堪重负,狠狠地瞪了这厮几眼,以其脸皮厚度完全不为所动。

仙鹤无奈,只好老牛一般艰难地飞起来,直向天都山上去。

“宁哥儿,怎么样了?”

舒百灵挤眉弄眼的,难为天上罡风凌冽,脸皮都被吹扭曲了,他话还能说得这么清楚。

宁风微微一笑,看着在眼前不住放大的天都山。隐隐还能看到上面宫殿恢弘。人头攒动。沉默稍顷,吐出一句话来:

“我会去喝你喜酒。”

“哈~”

舒百灵听懂了,手舞足蹈,险些没有从仙鹤身上跌落下来。

前面,天都山到了。

刚刚飞入天都山,仙鹤兴奋地鸣叫一声,向着某个方向俯冲而下,吓得刚刚抓稳的舒百灵直接一个马趴。趴在仙鹤背上死死揪住翎羽。

“它故yì

的,它一定是故yì

的。”

舒百灵抱怨到一半,自个儿把嘴巴堵上了。

仙鹤落地,前方是一身黄袍淡淡望过来的天云子。

天云子身后,是天云峰诸位亲传。

宁风这会儿顾不上舒百灵这厮丢人现眼,连忙下得仙鹤,冲着天云子和诸位师兄行礼。

天云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微微颔首:“风儿,你不错。”

宁风豁然抬头。讶然地望过去,随即释然。

眼前这位是谁啊?

太阳神宫九脉山主之一。怕是整个修仙界元婴之下最强者,等闲元婴强者,亦未必敢招惹他的天云子!

在这等人物眼中,哪里还有什么秘密?

宁风躬了躬身,拉着手足无措的舒百灵便到了天云峰队伍最后方。

“柳师姐,木师弟。”

宁风冲着柳意蝉和木小树分别打了一个招呼,他们原本似乎想跟宁风说些什么,忽然看到沈兆轩走了过来,连忙住口。

“师弟。”

沈兆轩一脸郑重,扯过宁风,低声道:“师尊刚刚跟人打了一个赌……”

“什么赌?”

宁风心中涌出浓浓的不祥预感。

这段时间,他一听个“赌”字,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兆轩冲着上方太阳神宫之前,独自一人盘坐在蒲团上的神宫掌教申不疑努了努嘴:“喏,掌教真人跟师尊打了个赌,要是你进入三甲,那么他就告sù

师尊一个宝物的线索,似乎还是你用得上的宝物。”

“我用得上的宝物?”宁风也就是这么一想,旋即将这个念头抛飞,他更关心这个赌的下半部分。

沈兆轩面露同情之色,道:“要是你没进入三甲,师尊则要将他珍藏了百年,即将孵化的一头青鸾鸟卵交出来

。”

话说完,他同情地拍了拍宁风的肩膀。

宁风咽了口唾沫,明明阳光明媚来着,却觉得一下子黯淡无光了。

他一抬头,恰好kàn

到天云子将目光投过来,那目光是如此深邃,似乎涵盖了无数含义。

宁风一缩脖子,不敢再看。

这赌要是输了,天云子损失惨重,回头还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赌注越大,他就越惨,不然沈兆轩也不会一脸同情,就差默哀了。

“我……”

宁风的声音,从牙齿缝里迸出来,“……知dào

了。”

他的目光开始在神宫之前来回巡视,很快锁定了几个目标。

本代三十位亲传,尽数在场。

余者碌碌,不提也罢,号称三英四杰者,顿时成了宁风重点关注对象。

“昔微……,呃,希望三甲之前,别遇到她。”

宁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陈昔微,她皓腕上七夕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在宁风眼前,却不如她本身那种如珠似玉,珍宝般的光辉。

“……天机峰:宝玺,天行峰:曾醉墨。”

“四杰:柳意蝉、陆雪、霍英杰、杨万勇。”

宁风将可能的对手一一在脑子里过一遍,在跟真人对下号,看看他们一个个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得头疼。

正在此时,玉磬声响。

“哗啦啦~”

神宫九脉诸峰豢养的仙鹤齐齐飞起,鹤唳声带着普天同庆的欢愉,遮天蔽日般地涌过天云峰,仿佛是大片大片洁白的云。

与此同时,一波波年幼的孩子,在年长外门弟子带领下登上了天都山。

“新一代神宫外门弟子。”

宁风感觉到无数道好奇、仰慕的目光汇聚过来,整个人都要被点燃了一般。

曾几何时,他也在其中,欣羡地望着成为神宫亲传者。

“对了,魂境问题解决了?”

“哪家又倒霉了?”

宁风猛地想起这个问题,一把抓住刚要离开的沈兆轩,问出了心中疑问。

PS:晚点跟大家解释下这两天的问题,太郁闷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南方魔宗,假痴不癫

“哪家?”

沈兆轩挠挠头,有些难以启齿,欲言又止半天呢,最终无法直视宁风充满求知欲的目光,叹息道:“是南方魔宗。”

“南方魔宗?”

宁风对这个名称陌生感到很陌生。

沈兆轩再叹一声,看着被攥得紧紧的衣角,再看上面还没有开始小比的意思,索性罢了离开心思,详细道来。

“魔宗根基本在北方,千年前血袍老祖破门而出,于南方万魔窟创立南方魔宗,自认南方魔宗之祖。”

“魔宗天下七宗之一,魔焰滔天,在天下七宗也是盖压同侪,是最顶尖的宗门。谁知千年前血袍老祖破门而出时候,魔宗不知因何各位老祖都不曾出现,鏖战十年竟是剿灭不能,最终坐视其做大。”

沈兆轩道来轻描淡写,一个破门而出,一个鏖战十年,最终结论不过是剿灭不能,仿佛是在说两个村子争水械斗一般。

宁风听在耳中,毫无困难地还原出那一场历时十年的战斗究竟是何等激烈,何等的风雨如晦,怎样的血海滔天,多少的魔宗强者为之陨落。

“后来呢?”

宁风忍耐不住脱口问道。

“后来?”沈兆轩淡淡地道:“魔宗一分为二,老魔们坐看魔宗基业崩塌不曾现身,定然是出现了什么外人不知的变故,于是天下七宗蚕食试探,千年以降,昔日七宗居首的魔宗沦为七宗之末,威风不再。”

“这样啊。”宁风悠然而神往。听闻种种秘闻。恨不能早生千年。参与其中。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宁风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师兄,我们说的是魂境事情,你的意思是南方魔宗有魂境?”

“我们神宫打算对他们下手?”

沈兆轩理所当然地点头,解释道:“千年前,血袍老祖破门而出时候。据说卷走了魔宗宝库近半库藏,方才能支撑过那场十年鏖战。”

“不久前我们魂境出了问题,老祖们一番打听得到消息,说是当年血袍老祖卷走的库藏当中,就有天下顶尖魂境之一的云梦境。”

沈兆轩说到这里,拍拍宁风肩膀,道:“师弟莫要担心,三年之内,我们神宫便会上南方魔宗,求取云梦境。”

“求取?”宁风咽了口唾沫。叹息一声:“是强抢吧?”

“咳咳咳~~”沈兆轩干咳几声,道:“我们太阳神宫堂堂天下七宗。怎能用一个‘抢’字?”

紧接着,他的声音微弱下来:“当然,必要时候,还是得做过一场,方才好求取。”

这话沈兆轩说完自个儿也觉得太过不要脸,扭过头,不想看到宁风脸上表情。

“好吧。”

半晌,宁风消化完沈兆轩的话,遥想在三年以内,太阳神宫和南方魔宗即将发生的大战,直觉得浑身都开始发烫,仿佛太阳神光将一身血液尽数煮沸了一般。

“太短,时间太短了。”

宁风再是期待,倒还不至于湮灭了理智。

短短三年时间,他能进步几何?如何能有资格参与到这样与灭门无异,仅次于天下七宗之间争锋的大战?

“咚~咚~~咚~~~”

玉磬声声,蓦然响起,其声悠扬,回荡在天都山脉,神宫九峰的每一个角落。

霎时间,无论是下方新晋的神宫外门弟子们,还是宫殿脚下宁风等人,精神皆是一振,齐刷刷地望向在宫殿前长身而起的申不疑。

神宫掌教声音悠扬,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修行一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三年一比,上考亲传,下挈后进。”

宁风他们这一代刚刚成为神宫亲传的弟子,无论是早知端倪,或是一头雾水者,皆全神贯注地听着申不疑声音。

“原来……,需yào

小比的不仅仅是我们。”

宁风望了一眼沈兆轩,发xiàn

他一脸苦色,似是很不甘愿,很不想参加。

“不知dào

他们小比是在什么地方,又是什么内容?”

宁风三年前初入神宫外门时候,亲眼见证了当时新晋弟子的小比,便一直以为小比就是指的这个。

现在听申不疑道来,他才明白原来每一个神宫亲传都要参加小比,不同的是按照入门时间,修为境界等等不同,所比的跟他们完全不同罢了。

宁风暗暗提醒自己回头要向沈兆轩打听一下他的小比是什么内容,旋即便收敛精神,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

上首处,申不疑手一扬,数十个朦胧光团冲天而起,彼此追逐,彼此碰撞,向着宁风等人所在的方向飞来。

“这是……”

宁风好奇地抬头望向光团,只见得这些光团约莫是三十之数,颜色各异,即便是同为红色,亦是深浅有别,浓淡不同,生生分出了三十种不同的颜色。

数清楚数量的那会儿,宁风等人就明白这是做什么用途的了。

“抽签……”

宁风撇了撇嘴,没想到仙门小比,竟然也玩抽签这一套,枉费他还一直在期待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三年之前,远远观看,宁风压根就看不清楚细节,注意力更是集中在个一场场激烈战斗上,哪里留意得是如何排出对手的。

“诸新弟子,此时不选,更待何时?”

申不疑大喝一声,三十个光团猛地一滞,如流星雨般从空中坠落。

宁风下意识地一抬手,距离他最近的几个光团猛地悬停,似是行走在大街上的人突然听到有人呼唤名字,愕然止步一般。

“原来是这么选的。”

宁风一下子就懂了,随便选了一个,伸手一招。

顿时。一个靛蓝色光团“嗖”地一下速度百倍。向着宁风掌中投来。

“啪!”

在光团投入掌中的一瞬间。宁风觉得掌心一痛,本能缩手。

“咦?”

“有意思。”

宁风张开手掌一看,只见有一条金色的小龙,如烙印般出现在掌心。

不同的是,这条小龙仿佛是活的,不住地在宁风手掌上游来游去,似是翱翔九天之上的神龙,在巡查自己领地一般。

“一龙为一。二龙为二……,以此类推。”

“新晋亲传小比分为四轮,第一轮一龙对战三十龙,二龙对战二十九龙……,胜者进入第二轮,依然是头尾对战,一直到决出最后的三强本代首座弟子为止。”

申不疑简略地讲解了一遍,本就是再简单不过规则,在场所有人又有哪个是笨的,立kè

心领神会。

宁风等人或是在寻找第一轮对手。或是还没数清楚手上到底多少龙,天云子等长辈则是一瞬间就弄清楚对战顺序会是什么样的了。

“作弊!”

第一个高喊的就是天云子。

“掌教师兄。众目睽睽之下,你竟敢舞弊?”

天云子怒气勃发,一振衣袖就要上前理论。

走没两步,天月童姥、天机子、天行子等人连忙上前,将天云子或拦或抱,方才将天云子阻了下来,免得在新晋外门弟子面前闹出笑话来。

当然,闹出笑话什么是宁风的想法,想来入门仪式时候,在有大日巡天法将景象传遍但凡有大日起落处的前提下,这帮人还敢打上一架,何况是今天。

眼看天云子没能冲上来,申不疑立kè

放心了,干咳一声道:“天云师弟此言怎讲?”

“我徒儿宁风从头到尾,怕是要将陆雪、曾醉墨、宝玺他们碰个遍,你徒儿陈丫头呢?你自己说说,这不是舞弊是什么?”

天云子痛心疾首:“不过是打了一个赌,你堂堂掌教真人,怎地如此龌龊,莫拦我,莫拦我,今日我定不与他干休。”

他这么一说,宁风立kè

反应过来,如果没有出现黑马的话,他要一路成为本代首席,真得将三英战个遍。

其余几个诸脉山主在脑子里过一遍,有那发xiàn

自家弟子吃亏的立马对申不疑怒目而视,拦阻天云子的手不由放开。

这下好,又是一番混乱,天云子就差一步就要冲上宫殿,最后关头被拖下来好一阵子劝说,才气呼呼地走了回来。

“风儿,你过来。”

天云子余怒未消,喊宁风过去时候声音里都带着铿锵味道。

宁风缩了缩脖子,纵然觉得很有可能会被迁怒,还是乖乖地上前了。

“师尊。”

他刚唤了一声,行礼动作都没做完呢,天云子被将他拽了过来,恨恨道:“老匹夫不当人子,为师碍于大局今天没法跟他算账,风儿你好好用心,莫要失了为师脸面。”

面对天云子目光,宁风觉得肩膀沉得跟压山一样,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他们为了安抚为师,答yīng

你若能在这种情况下为首席,我们几个就联袂上天择峰找那老匹夫,将一个难得的机会予你。”

“莫要错过了。”

天云子伸手,按了按宁风的肩膀,又拍了拍。

“咦?”

宁风豁然抬头,心里面本来是疑问所谓的难得机会是什么?可当他对上天云子目光时候,这些念头顿时散得干净。

天云子竟然对他……眨了眨眼睛……眨眼睛……

宁风几乎就要以为他是看错了,天云子眨完眼睛后又恢复气恼无比样子,仿佛随时可能挽袖子再杀上宫殿,与申不疑扭打一场。

“……我懂了……”

天云子交代完,都转过身去半天了,宁风才恍然大悟。

“师尊这是假痴不癫,佯装恼怒,逼其余山主为顾全大局只好安抚他,为我争来那个机会。”

“真是……”

宁风想半天,没想到更好的解释,在肚子里小声地补完:“……狡猾呀。”

“只是首席哪里那么容易?”

宁风目光扫过淡然地把玩着七夕环的陈昔微,分别站在天机子和天行子身后的宝玺、曾醉墨,乃至所谓的四杰,又有哪个易与?

“第一场:

宁风!

乌山!”

天择峰的一位亲传代替讲完规则便让出位置的申不疑,高声地喊着:

“开始!”(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九炼金身,筑山为铠

“乌山?”

宁风抬头望,不远处另外一队人,恰好有另一人同样望来,四面相对。

——乌山!

“真巧。”

“没想到我的第一个对手,竟然就是他。”

“等等,父亲娶了乌阿姨后,我跟这乌山该如何称呼?”

宁风还在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前方宫殿之前,蓦然间万道金光迸发出来。

在金光迸发处,整个赤铜地面升空而起,下半部分为与平台等长款的光柱承托,上方形成一个擂台。

下一刻,一道太阳神宫从天而降,分别落在宁风和乌山身上。

恍惚一下,宁风再睁开眼睛,已经四平八稳地站在赤铜平台上,对面乌山亦然。

整个天都山巅,陡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两人身上,有神宫掌教、诸脉山主,有新晋外门弟子,兴许还有些闲着无事的老祖将目光投注过来,看看热闹。

至于神宫中那为数不少的参赌者,更是一个个目光血红,恨不得通过目光或将自身力量传递过去,或是干脆把对方看得拉肚子上不了场。

宁风和乌山高高地站在平台上,下方众人皆成黑点,反倒没有影响,只是在彼此打量着。

同一时间,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同时从双方的心中浮现出来。

神宫外门三年,一开始人数太多彼此不相识,到得后来,仅剩下百来。最后三十人。熟识称不上。对得上号那是自然的。

他们看着彼此,感觉又与当初不同。

只是短短时间,区区一道门槛,迈过去了,两人身上都在发生着巨大变化,自身不觉,但在对方眼中,陌生感觉挥之不去。仿佛站在面前的是另一个人一样。

宁风眼中的乌山,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

“嗯,高大魁梧,身手矫健,性格腼腆,憨厚……”

宁风摸着下巴,结合回忆,看着眼前,慢慢地记忆中人与眼前的神宫亲传,重新对上了号。

“不知dào

他修的是什么功法。身材怎么魁梧如此,啧啧啧。看那胳膊、大腿上肌肉鼓囊囊的,怕是力能扛鼎,可后空而翻腾了吧?”

宁风迅速地在神宫九法十三化里面搜罗了一圈子,大致猜到乌山修liàn

的是什么了。

“九法十三化,第八正法:九炼血阳紫金身!”

“啧啧啧,没想到乌山修liàn

的竟然是这门需yào

大毅力,大决心,大忍耐之大法。”

宁风不无佩服地想着。

修liàn

九炼血阳紫金身当然不会导致身材变化如此,只能说乌山本就是憨厚雄壮之辈,有一身好本钱,被这功法激发出来罢了。

宁风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则是自家师尊当日于讲道岩上,衍化出九炼血阳紫金身时候样子,不由庆幸:“还好乌山不过刚刚九炼血阳紫金身入门,顶天就是肉身力量分外强dà

,这门神宫第八正法的精髓还远远没有修成,不然的话麻烦就大了。”

太阳神宫,九法十三化,公认的九炼血阳紫金身最是难缠。

宁风紧接着的想到便是自家太阳法,这门神宫第一正法在他手上又能好到哪里去?还不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比起天云子酣战心魔老人时候威势,自是天壤云泥之别。

“等等,他脸上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宁风诧异地看到乌山面露羞赧,似乎有些惭愧无地,不敢见人样子,与宁风在台上对视后,下意识地低下头。

乌山那个踟蹰样子,很让人怀疑赤铜平台上要是有一条缝,他就能钻进去。

宁风诧异了一下,恍然过来。

“这小子是不赞同家族做法,又不敢反抗,这才没脸相见。”

“没想到……”

宁风摇头,心想:“乌山竟然是一个厚道人,真是没想到。”

他们两人在那大眼瞪小眼地过这么一会儿下,下方隐隐地传来鼓噪声音了。

两人作为开场第一战,在这干看着算什么回事?

宁风微微一笑,当先开口:“乌师兄,我们各出全力,切磋一下便是。”

“其他的,不必在意了。”

乌山抬起头,正好kàn

到宁风冲着他眨眨眼睛,说出最后一句话来:“再说,回头咱们可还是亲戚呢,哈。”

他脸一红,论及脸皮厚度,这厚道人显然不能跟魂境里面妖魔鬼怪都调侃习惯了的宁风相比。

话音落下,宁风神色一凝,踏出了一步。

“轰~”

一股灼热气息,耀眼的强光,火红的日轮,恢弘的宫殿……

这一切尽数从宁风的身后浮现出来,笼罩在整个赤铜平台上,并随着宁风步步向前,如滔天巨浪般向着对面压过去。

台下,鼓噪之声瞬间湮灭,代之的是屏气敛息,目光灼灼。

宁风练气六层的修为瞒不过人,但这股豁然爆fā

的威势,却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这其中,便包含了乌山。

“好!”

乌山一怔之下,整个人忽然轻松下来,脸上带出微笑。

慢了宁风不过一个呼吸时间,乌山亦是一步,重重地踏出。

“隆~”

一声闷响,如地动,似山摇。

在乌山胸口出,一块石片浮现出来,紧紧贴着一如镶嵌,其上有复杂又充满自然神韵味道的纹路。

“山纹!”

宁风眼睛瞪大,同时觉得脑袋更大。

平台之下,间隔数十丈距离,他都能听到声声惊呼,各自不同,终究脱不开三个字:

“山纹铠”

所谓“山纹”者,山之最本源的纹路。

以仙道的说法而言,任何一座以自然伟力。亿万里鬼斧神工筑就的高山。终究是根源于一处。万丈高山一石起。

那块最本源的石头,又名筑山石。筑山石上纹路,便是山纹。

自从发xiàn

这一点后,这世上一切能被找出来的筑山石尽数为仙道伟力从亿万年山石中挖掘出来,剖析其山纹。

恰似宝禁一般,但凡有所得,无不是每一个宗门秘不外传之法。

乌山身上浮现出山纹,不用说。自是他身上有一套以山纹为根基锻造出来之特殊法器:山纹铠。

果不其然,在宁风觉得脑袋胀大,嘴巴发苦的时候,乌山身上蓦然浮现出一具半透明,呈现出土黄色光泽,将其通体包括之铠甲。

“……看着就好厚实。”

宁风脚步不停,观想太阳神宫坐镇紫府,一声太阳神光沛然涌动,仿佛要裹挟着他一声精血一起喷涌而出一般。

在他对面,乌山的脚步愈发沉重。山纹铠浮现出一瞬,便重新隐没下来。似是融入皮肤里不见。

与此同时,他整个身躯暴涨,从一条轩昂大汉又生生拔高数尺,俨然是从传说中走出来的巨人。

“还好他修为尚弱,支撑不了山纹铠太久,但不管怎么说,十来个呼吸的时间还是有的,他这是省力呢。”

宁风脑袋一转就知dào

乌山是什么想法了,

只是现在箭在弦上,双方脚步不停,越逼越近。

一百五十丈,一百四十丈,一百三十丈……

在宁风和乌山的额头上,各自有一滴黄豆大小的汗水滴落下来,砸在地上碎成了八瓣的时候,下方观战者除了新晋外门只知dào

把嘴巴张得大大看傻外,余者无不是议论纷纷。

“乌山赢了!”

“山纹铠,啧啧啧,他师尊倒也舍得,这样的珍品法器竟然也赠给了一个小毛孩子。”

“得了吧,其他人也未见得小器了,像陈昔微的七夕环、宝玺的八门金盘、曾醉墨的罗天羽翼……,哪个不是珍惜之宝,不见得就比山纹铠差在哪里了。”

“宁风呢?不过他就是有什么宝物,怕也是破不了局面了,乌山在这个阶段,太过逆天了。”

“……”

众人议论纷纷,真zhèng

的局中人,随时可能与他们两个当中的胜利者碰面之人,自是更加专注。

在乌山表现出九炼血阳紫金身修为,显露出山纹铠倚仗的时候,陈昔微、曾醉墨、宝玺这三英,柳意蝉、陆雪、霍英杰、杨万勇他们四杰,他们不约而同地眉头一皱。

易位而处,他们自认为处在宁风的位置,面对这样的乌山,竟也有些头痛。

陈昔微蹙起秀气眉头,望向依然步步向前,脚步稳定的宁风,心想:“九炼血阳紫金身这门正法在练气期时候只能锻炼自身,提高自身肉体力量,不过初窥门径,偏偏肉身力量在练气期争斗当中占了大便宜。”

“再加上山纹铠无坚不摧,乌山完全能硬抗着宁风的太阳神光,欺近距离,然后肉搏取胜。”

宝玺等人也在苦恼,开始想宁风落败后,他们终将对上这个大象一般的乌山,到时又该如何?

擂台有空间限制,不如正常野外相遇,再是闪避,一个失误就会导致人被乌山逼到角落,不得不硬碰肉搏第一之九炼血阳紫金身。

“他有什么办法?”

最终,所有人抬头,望向不断在跟乌山缩短距离,境地越来越险的宁风。

“宁风现在练气六层,太阳法在练气期时候似乎只有一个太阳神光了得,以练气六层的境界,他的太阳神光应该能攻到百丈距离为限。”

“一旦靠近这个距离,乌山一定会激法山纹铠,然后爆fā

肉体力量,在十几个呼吸时间限制里,强行贴近宁风。”

“他为什么要再前进,后退,后退啊……”

兴许是这个样子的乌山太过难缠,所有人下意识地不想面对,无不是代入到宁风这边,希望他别再一脑门往石头上撞。

这个状态下的乌山,不就是又臭又硬的石头吗?

宁风听不到下面的声音,更是完全不知他们想法,他还在一步步地向前,向前,再向前。

一百二十五丈,一百二十丈,一百一十五丈,一百一十丈。

“还不快退!”

上面皇帝不急,下面一群太监急得拳头都攥紧了。

数十丈高空处的平台上,宁风脚步稳健如故,每一步迈出去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的一般,不多一寸,不少一豪。

突然——

前脚掌刚刚落地,后脚掌方才离地,宁风毫无征兆地抬头直视乌山双眼,目光如刺。

他的右手,同样毫无征兆地抬起来,抬到手肘往下部分与地面平齐时候,豁然:

一指,点出!(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破百尺,曾醉墨

“什么?!”

神宫前,高台下,一时间不知dào

多少人惊呼出声,更有那惊呼声咽在嘴巴里,险些咬了舌头的。

“距离这么远,怎么行?宁风疯魔了吗?”

所有人抱着的念头说到底无非是四个字:不敢置信。

太阳法是太阳神宫九法十三化中第一正法,一切太阳神宫法门之祖,历代修liàn

成功者寥寥无几,但所有人对它的了解却是不浅。

以练气六层的修为催动太阳法,百丈已是极限。

这个极限的意思是,在这个距离上能打得到,但那个威力怕是连头牛犊子都杀不死。

宁风面对的又是修liàn

九法十三化中肉身第一,蛮力第一之九炼血阳紫金身者,那跟挠痒痒有什么区别?

“即便是乌山为了省力没有激发山纹铠,宁风的太阳神光想要伤他至少也要在九十丈内,想要一击定乾坤八十丈就是极限了。”

“他,太急了!”

不少人扼腕叹息,太半是抱着侥幸心思,将赌注压在宁风身上者。

没有人注意到,在宁风动手的一瞬间,天云子、天月童姥、掌教真人申不疑等九脉山主,眼中皆闪过一抹异色。

“刷!”

一道璀璨之光,倏忽之间,划破百丈距离,更划碎所有人心中杂念,将他们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擂台上。

那里,宁风铸就太阳骨的食指豁然迸发出绚烂之光,顷刻之间。宁风脑后异象太阳神宫等尽数隐没。仿佛这一指便抽尽了他一身的力量。

与此同时。他额上太阳巾暗淡下来,褪尽光泽,好像一瞬间就经lì

了百年沧桑一般。

宁风一指之间,抽尽的不仅仅是自身储备之太阳神光,观想太阳神宫汇聚过来力量,连太阳巾中蕴含的力量一应抽取。

不成功,便成仁,何曾留过什么退路?

百丈距离。在一指间,在一瞬内,在一光下,洞穿。

乌山眼前被太阳神光耀成一片白茫茫,即便是不相信是轰破一百一十丈距离,这道太阳神光还能伤害到他,但下意识地还是心念发动,激发了山纹铠。

山纹铠身为珍品法器,乌山得到的时日尚浅,他自身修为亦弱。激发时候难免有那么一刹那的间隔。

这间隔很短,短到无非是一眨眼。无非是一吐气,无非一念动再到身体呼应的时间。

这点间隔够什么呢?

够一道璀璨之光,洞穿最后十丈,趁着山纹铠浮现出来尚未合拢前,轰在他的胸膛上。

“嗤~”

光如火,在乌山胸膛衣物上灼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无不是聚焦、汇聚,恨不得把眼睛挖出来,扔上百丈高空,贴近了距离好kàn

得更真切一些。

兴许是大家都太过专注的原因吧,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放得很慢很慢,他们清晰地看到在融出的衣服洞内,袒露出的乌山胸膛上,黑黝黝一片森林似的胸毛。

他们更能看到,一丛丛的胸毛在神光迸发轰击中卷起,发黄、干枯、飞碎……

这一幕就跟在一片森林里面,一个大圆圈内的树木直接在一瞬间被全部砍伐了一样,乌山胸膛前胸毛丛中顿时露出一个拳头大光秃秃的地方。

这个范围还在不住地扩大。

“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

“为什么?”

乌山脑子里一连窜的问号走马灯般闪过,茫然到感觉不到灼热,来不及心疼平日里爱惜如宝,轻易不肯视人的胸毛。

“刷!”

一道天光笼罩下来,将乌山从头到脚笼罩其中。

这道天光仿佛有着排斥一切力量的特质,明明都触碰到乌山皮肤的,凝聚了宁风一身力量之太阳神光瞬间被排斥出去。

后续神光蜂拥而至,轰在天光上一路潮汐拍打礁石,粉身碎骨的是自己罢了。

“呼~”

宁风垂落手臂,手指不住地抽搐,更有剧痛沿着手臂脉络一路向上,好像有一把小刀在内部一路划上去一样。

他被汗水打湿的脸上,浮现出的却是一抹微笑。

他,赢了!

宁风刚刚放下手臂,露出笑容,一阵哗然,便在神宫之前响起。

一柱天光,庇护乌山,这代表的还不明显吗?

显然,在神宫诸位大人物眼中,这一击乌山根本挨不下来,在天光从天而降的一刹那,宁风就已经赢了。

“百尺竿头!”

“这是破百尺!”

“天呐,怪不得这宁风能修liàn

成功太阳法,原来他的体质与太阳神光如此切合,天赋异禀,天生就该是我太阳神宫的人。”

一时间,神宫之前,但凡懂得“破百尺”三个字意义者,无不是震撼的目光望向台上举起手臂示意的宁风。

这一刻,他们的目光全都不同了。

破百尺,顾名思义,取的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之意。

如以练气期第六层的修为,推动太阳法,施展太阳神光,其极限就在百丈,杀伤力难破九十丈,这就是百尺竿头中所谓的“百尺”。

这是惯例,是常态,在太阳神宫的修仙者眼中,更是常识。

若非如此,即便再是艰难,再是负担不起,乌山都不会在一百一十丈外依然保持不激发山纹铠的状态,不会想等到进入百丈,甚至是九十丈之后再说。

他不懂得的就是,“例外”这个词就是为这种情况而设的。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一些事,不能以常理而论之。

这种情况,不能以常理而论之。能突pò

世人所谓之极限。便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破百尺。

“宁风他的身体该有多接近太阳神体?”

“他娘胎里就开始练太阳法,将一身经脉都磨练得适应大法,坚韧无比吗?”

“他的神魂如何受得了太阳法这般霸道激发,是由筑山石叠起来的吗?”

“……”

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最终沉淀下来,无非是一个结论:宁风在太阳法上的天资惊艳绝伦,由于天生适应太阳神光,故而能突pò

极限。承shòu住更大的力量,于是就有此“破百尺”情况出现。

这是他们唯一能得出的结论。

只有宁风知dào

,事实不是这样的。

“九死心境,跋涉大川,九死不悔,磨砺了神魂。”

“无数次接引神光,百倍于他人的承shòu与恢复,坚韧了经脉。”

“风光无限聚金水,一朝愿成铸就太阳骨。”

“……”

宁风深吸一口气,深深地觉得“破百尺”。多出的那十丈,二十丈里。每一寸的距离都是用血汗生生淌出来的。

“我……我……我输了。”

乌山终于回过神来,既是遗憾,又是坦然地认负。

这不仅仅是信息不对称,不仅仅是疏忽大意,更多的是他修为不足,不能支撑山纹铠太长时间。

山纹铠在身,这个阶段,无人可破。

他输得心服口服,向着宁风一拱手,掉头向下。

刚刚踏出平台边缘,神光一闪,乌山再出现时候已在台下。

这一刻过后,小比再与他无关,他将以看客的身份,看着宁风等人上演一场场激烈的战斗。

“第一场胜利!”

宁风微微一笑,他更满yì

的是底牌不漏,还可以留着对付……

“……他们!”

宁风目光不扫,看到两个人站了起来。

其中之一,是天行峰:曾醉墨!

他们这些三英四杰中存zài

,才是这一次他最大的对手。

“挺好!”

宁风一步迈出,为神光传送离开

一场场的战斗,在他离开后不住地在同一个平台上依次上演,只是吸引人方面,出风头方面,终究比不过宁风一记太阳神光“破百尺”,引得众人侧目。

台上一场场激战,中间不知dào

多少次有多少人,或好奇或欣赏地瞄向宁风所在方向。

这中间有逆转,有碾压,有势均力敌,终究没有太多出人意料。

第二轮的小比,即将开始。

十五场战斗过后,留下了十五个人。

这种情况下,势必就会有一个人轮空。

宁风到这会儿才发xiàn

一个好玩的事情,轮空的竟然是

——陈昔微。

“掌教真人做得也太明显了吧?”

宁风一阵哑然。

即便是隔着几个人的距离,他还是清楚地听到自家师尊充满不屑地冷哼一声。

宁风完全相信,不仅仅是他,就是高踞在神宫门前的掌教真人申不疑也是听得清清楚楚地,不然他干嘛不自然地扭着身子?

“管他的,终究是要一场场地,打过去。”

“这一场我的对手是……”

宁风目光一转,落到这一场的对手身上。

这一代的三英之一,天行峰:曾醉墨。

“曾醉墨,天行峰这一代的亲传弟子,入门九法十三化的之第六正法:天火浩荡太阳风。”

“据传,曾醉墨极得天行子喜爱,即便是当初闹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事件,亦是小惩大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最近更是得赐珍品法器:罗天羽翼。”

“第六正法太阳法,加上罗天羽翼,曾醉墨号称是本代弟子中速度最快者。”

宁风脑子里闪过一条条从舒百灵口中得到的有关曾醉墨消息,摇了摇头,有些为难地叹息道:“貌似不太好打嘛。”

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自语声还没落下呢,一道太阳神光落下,宁风再一次站在高台上。

这一次的对面,是三英之一,小比之大热门:

天行峰,曾醉墨。(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情敌见面,速度第一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碰面了。”

曾醉墨“刷”地一声,打开扇子,在胸前摇啊摇,同时脑袋一起在晃,将摇头晃脑,将自命风流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是啊。”

宁风一摊手,这才第二轮,哪到哪儿呢,就跟三大热门之一碰面,是有点早。

曾醉墨啪地一下合上扇子,遥遥一指,道:“宁兄,这一战我期待很久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跟你一较高低。”

“我还以为会在未来不知dào

多少时日后呢。”

“咦?”宁风听出来了,双方指的好像完全不是一回事呢。

曾醉墨似乎来了谈性,完全不顾下面已经开始有些嘈杂,压低了声音说道:“宁兄,很久以前我这么想了。”

宁风挠挠头,奇怪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昔微!”

曾醉墨脸上现出狂热之色,扇子又被打开,“啪啪啪”地扇个不停。

宁风径直翻起了白眼,心里面一个念头飞快地闪过:“昔微是你叫的吗?”

不等他将这个念头付诸言语呢,曾醉墨连珠炮地说着,宁风连插口的机会都愣是没能捞着。

“我哪里比不过你,论家世,论资质,论相貌,宁兄你有哪样强过我?凭什么昔微只是与你亲近?”

“相貌这个我不同意。”宁风腹诽一下,打个哈欠,两手一摊,懒得与曾醉墨多说。

“你说。凭什么?”

曾醉墨将扇子扇得头发都飞起来了。踏前一步。还是压低了声音用吼的方式在说话。

“看来不回答不行了。”

宁风叹气一声,问道:“曾兄,你怎么就觉得昔微对我不同与你呢,记得她可是对你挺亲切的嘛。”

这话语气里之敷衍,别说曾醉墨了,宁风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哼!”

曾醉墨冷哼一声,七情上脸,既有愤慨。又有黯然,道:“宁兄,你何必敷衍如此,虚言相欺呢?”

“昔微带人亲近,这是她待人接物的习惯,大家风范,我何尝不知dào

,她对人越客气,越亲近,越是代表着她不曾将人放在心上。代表着疏离。”

宁风心里赞叹曾醉墨有眼光,同时暗暗补充了一句:“看来我还得感谢她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哦。等等,感觉怎么不对。”

“我很嫉妒你!”

曾醉墨说了半天,终于把这话说出口了,他又是一步踏前,有荧荧毫光从背处冒了出来,如有什么东西跃跃欲试,蓬勃欲出。

“你不仅仅让昔微对你另眼相看,还成为太阳法本代唯一传人!”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了不起?我今天就要在所有人面前,证明……”

“停!”

宁风觉得脑袋都痛了,这叫什么事呢,一只手竖起来,连忙叫停。

出奇的是,曾醉墨竟然真的停了。

宁风叹了口气,道:“曾兄,你说了这么多,口渴吗?”

曾醉墨眼睛一瞪,头发都站起来了,嘴巴开合,就要出口。

可以想见,真要出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

“还有……”

宁风适时地又接了一句,“曾兄,你不会真以为我们在高台上,罡风凛冽,声音低如蚊蚋,各位长辈们就真的听不到吧?”

“呃~”

曾醉墨刚刚还是瞪眼,这下眼珠子差点突出来,脑子飞快地在转,想着他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宁风说的这个问题,他完全没有想到啊。

曾醉墨下意识地低头俯瞰,高在台上,近乎云端,看下面人都跟蚂蚁似的,哪里可以看到表情?偏偏他感觉看到的分明都是一张张阴沉沉脸。

他咽了口唾沫,很想一脑门撞死,更想怒斥宁风为什么不早点提醒他,让他出这个丑,坏了长辈心目中形象,还讲不讲太阳神宫特色团结了?

奈何脸皮不够厚,这话愣是说不出口来。

宁风微微一笑,觉得“昔微”两个字从曾醉墨口中说了好几遍带来的不快,总算是发泄出去了。

“我果然很小气呢。”

宁风看着对面曾醉墨脸上跟开了酱油铺一样,七情上脸各种颜色变换,笑道:“曾兄,想那么多干嘛?”

“你我师兄弟,好好打上一场便是。”

“他日对外,有的是机会拿仇雠之头,验你我雌雄。”

这番话说出来,宁风双手高举过顶,再下沉及丹田,身后有太阳神光喷薄而出,如日之东升。

“哈哈哈,宁兄说得是。”

曾醉墨愣了一下,把手上扇子往身后一扔,飞下高台不知dào

掉到何处去,爽朗一笑道:“是小弟的不是,今日先比过一场,他朝拿仇雠之头,再论英雄。”

双方一番对答,他们是看不到下面情况,有那靠得近的完全能看到神宫九脉山主尤其是天行峰之天行子,脸上阴沉之色略减,微微颔首似觉欣慰。

“刷!”

曾醉墨两臂一张,整个人如在水中,竟是凭空高出了几寸,仅以脚尖点在地上,身后处一对不住在散发着光屑的羽翼展开,扑腾扑腾地拍打着。

“罗天羽翼!”

宁风观想太阳神宫,将一身太阳法运转极致,手上经脉都在隐隐作痛,似要忍不住释fàng

出积蓄的力量,心神则沉稳依旧,两眼炯炯有神目光落在那对羽翼上。

“如虎添翼,如日经天!”

“有着这对珍品法器,再配合上第六正法太阳风,本代速度第一人非眼前曾醉墨莫属。”

“就是不知dào

快到什么地步?”

宁风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他立kè

就知dào

了。

“嘭~”

曾醉墨的罗天羽翼舒展到极致,从上而下猛地一拍。气浪滚滚散开。他整个身形陡然模糊了起来。

“不是吧?”

宁风眼睛都瞪大了。右手微抬,没有能将积蓄到极致的太阳神光点出去。

哪怕,双方距离,不过区区数十丈。

“别说数十丈,就是十丈,我也没有把握。”

宁风面沉如水,死死地盯着罗天羽翼不住地扇动着,仿佛还停留在远处。偏偏身形又诡异模糊的曾醉墨。

他敢在一百二十丈,以“破百尺”的方式一击打倒乌山,却不能在这数十丈距离,甚至十丈上下,一击而中。

宁风瞳孔在不住地收缩,眼中的曾醉墨身形模糊依然,但隐约能把握到一点痕迹。

“他在不断地移动,在小空间里不住地腾挪,速度快到带出残像,如此才给人以一种身形模糊之感。”

“速度太快了。无法把握住准确位置,目前情况下我唯一的攻击手段太阳神光不是范围之法。贸然出手就是拼运气。”

宁风不想拼运气,所以他迟疑了。

这个时候,曾醉墨动了。罗天羽翼经过这段时间的扇动,到了一个极高的频率,仿佛苍蝇飞过一样,竟是生出了嗡嗡嗡之声。

瞻之在前,观之在后,倏忽之间,分列左右。

宁风站立不动,曾醉墨的身影忽远忽近,忽前忽后,绕着他带出残影无数,恍若有无数个插着翅膀的鸟人,在嗡嗡嗡地念叨个不停。

一息,两息,三息……

整个十个呼吸过去,宁风和曾醉墨两个人还是保持着一个不动,一个拼命动的姿态,然而这次神宫之前,无一声鼓噪。

不管是神宫亲传,还是附庸假弟子,亦或是外门新人,无不感受到弥漫在整个高台上的紧张气氛。

“一击,很可能又是一击胜负。”

宝玺闭着眼睛,一副神棍状,手上在一个金色的罗盘上摸来摸去,好像在抚摸着最诱人女子的大腿般爱惜摩挲。

这话,陈昔微听到了,狠狠地横了他一眼。

宝玺这一击,说的显然不是宁风的一击,只能是曾醉墨的。

即便是在闭眼装神棍,宝玺还是警觉得很,感觉到目光立kè

睁开眼睛,下一刻做眼观鼻,鼻观心状,死活不开口了。

看他乖觉,陈昔微这才收回了目光。

问题是她只有一双眼睛,终究瞪不了所有人,议论声声,四面传来:

“这场应该是曾醉墨赢了,不枉我在他身上下了重注,不愧是三英之一。”

“对对对,太阳风,罗天翼,曾醉墨立于不败之地,宁风只能被动等待他出手。曾醉墨出手时候,就是他笃定之机,宁风危险了。”

“主动尽失,宁风想要赢,除非能让曾醉墨慢下来,怎么可能?”

“……”

陈昔微越是听来,越是皱眉,正如议论者所言,怎么可能?

“要是换成我,估计会以七夕环大范围攻击,将他不断地逼开,可是宁风……”

陈昔微担忧地望过去。

高台上,宁风纹丝不动了半天,眼看着曾醉墨一次次地欺近,那雷霆一击的时候越来越近,叹息一声,终于动了。

凝聚一身太阳神光,手指都在发光的手臂垂落下来,贴在腿边。

“他知dào

抵抗无用?放qì

了?”

这个念头刚刚在众人心中冒出来呢,“刷”地一下,宁风的手臂又抬起来了。

“咦?”

有那眼力好的惊疑出声。

他们分明看到宁风在手臂垂落下来的同时,一杆小臂长短的旗幡从袖中滑落掌中。

等他们再看时候,宁风双臂高举,齐握在旗杆上,奋力一摇。

霎时间,荧惑旗迎风而涨,旗幡猎猎作响,如一杆大旗,从天而降插落:

“荧荧火光,离离乱惑。”

“荧惑星力,引!”

ps:上一章的出错了,那是九十三章,这才是九十四章……(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星力抗拒,水困蛟龙

“接引法器?”

“天云子倒也舍得。”

天月童姥很是惊诧地脱口而出,天云子听在耳中,既是自得,又是翻白眼,咀嚼着似乎是在骂他平时太小气。

天云子还没品出味来,申不疑捻须而笑,道:“我就说嘛,师弟你跟心魔做过一场,岂会空手?”

这话听着像是夸奖,天云子刚要谦虚一下,又觉得不对,这是在说贼不走空吗?

天云子还没确定是不是被偷骂了呢,高台上忽有星光白日降下。

神mì

的紫色,炽热的暗红,荧惑星力,应声而集。

宁风双手握持着变成两人高下的荧惑旗插在赤铜地面,每一摇晃旗杆,都能摇落荧惑星力如雨。

“这是什么宝物?”

“这是星辰的力量……,好像……,很强……”

曾醉墨保持着急速运动,不敢在一个地方稍停,惊疑不定地看着荧惑旗,揣测着这件一看就不凡的法器是何来历,有何神妙?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趁着宁风展开荧惑旗,立足未稳时候动手,只是曾醉墨刚刚有这个念头呢,宁风将荧惑旗用力地插在地上。

下一刻,“嘭嘭嘭~嘭嘭嘭~~~”,一道道荧惑星力形成的波纹向着四面八方辐散开来。

曾醉墨驾驭着罗天羽翼刚刚靠近了不到一尺距离,生生被星力波纹向后推得倒退一丈,不进反退。

这一点,瞬间让曾醉墨神色大变。下方所有买他胜者如丧考妣。

“荧惑守心。抗拒外魔。”

“星力抗拒!”

神宫之外。无论是九脉山主,还是如沈兆轩等老弟子,无不在点头,望向摇动荧惑旗的那个身影目光中尽是赞许。

赞许之中,略带疑惑。

“奇怪,宁风对荧惑旗的祭炼怎么到了这个地步?”

“除了陈昔微于七夕环,宝玺之于八门金盘,竟还有宁风将法器祭炼到第二层境界。”

“陈昔微和宝玺都是在自家师尊的助力下完成的。天云子难道也出手了?”

一眼就看出宁风对荧惑旗掌握到什么程度的高人一个个将疑惑目光落到天云子身上,旋即又摇头移开。

很简单,荧惑旗与七夕环等不同,它是天云子刚刚抢来的,别说他有没有这个心思,即便是有,对荧惑旗全无研究的天云子,短时间内怕也做不到相助他人炼宝吧?

事实也是如此,天云子不过是将荧惑旗炼本还原,真zhèng

祭炼是星辰炼宝诀的功劳。

宁风这会儿在心中无比地赞美着星辰炼宝诀。

“星辰宝禁。果然神妙。”

仗着星力抗拒之威,宁风无后顾之忧。不住地摇动荧惑旗,在青天白日下接引荧惑星力,将偌大高台尽数笼罩在星力当中。

“他是要干什么?”

曾醉墨疑问刚生,答案随之浮出水面。

他如之前一般,扇动罗天羽翼,向着一侧平移,这回不仅仅没有能带出残影,甚至有一种粘稠无比的感觉。

“就像是在水里面游泳,周遭荧惑星力竟是粘稠如水。”

曾醉墨脸色大变,立kè

知dào

宁风是要干什么了。

插上罗天羽翼,施展出太阳风助力的曾醉墨恰似一只鸟儿其速飞快,要降低其速度不是折断其羽翼,而是将长空化作汪洋。

飞鸟入水,岂能与游鱼竞速?

此刻的曾醉墨,就是那只掉进水里的鸟儿。

“好想法!”

天云子等在下方观战的高人一个个捻须微笑,即便是曾醉墨的师尊天行子亦是如此。

一时胜负,无关紧要,在这场战斗中宁风表现出来的东西,才是他们所看重的。

“卓绝的战斗天赋,第一次看到有人将接引法器如此用法,接引荧惑星力充斥一个范围,排斥其他力量,以达到降低对方速度的目的。”

“在荧惑星力充斥处,宁风如鱼,曾醉墨则是落汤鸡,胜负定矣。”

不仅仅是神宫九脉山主这等高人看出来了,就是下面那些神宫弟子,新晋外门,也清楚地看出上下风变化。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道璀璨的太阳神光迸发出来,穿过荧惑星力带出流星般绚烂的光尾,轰在曾醉墨身上。

一道天光落下,将曾醉墨笼罩其中。

庇护天光内的曾醉墨罗天羽翼向前合拢,如一双大手将他从身后合抱,即便是如此都掩盖不住他脸上的郁郁之色。

“输了……”

他摇头叹息,等着天光收敛,等着荧惑星力消散,方才冲着对面微笑的宁风一拱手,道:“宁兄,这次是你赢了,在下心服口服。”

“我们下一次,再比过——不管是什么方式。”

曾醉墨话音刚落,他与宁风一起被送下了高台。

“呼~”

回到天云峰一脉队伍当中,宁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浑身轻松。

“曾醉墨真是难缠,若不是在擂台上空间有限,在荒郊野外,空旷之处,再想用这招困住他可不容易。”

“真要是可进可退所在,他给我来一个一击不中远千里,那才是真zhèng

的麻烦大。”

宁风挠着头反省,思索了诸多方法,皆不可破,最终索性不想了,心道:“这是我入门时间太短,手段过于匮乏缘故。”

“小比结束后,我定得多往经香阁走走,多寻摸些法术修liàn

。”

正想着呢,宁风感觉到异样,似乎有什么人在看着他。

他猛地抬头,恰好kàn

到天云子摇头,移开了目光。

宁风依稀还听得自家师尊在那嘟囔着:“可惜,真可惜~”

“可惜什么?”

宁风疑惑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是了。肯定是师兄提到过的那门神通:星陨。是叫这个名字吧?”

“是好可惜……”

宁风跟天云子可惜的完全不是一个事情,他在可惜要是那门神通没有失传,凭着这次的表现,天云子完全有可能将其传授给他。

他在那惋惜半天,再抬头时候,才发xiàn

错过了好几场战斗。

第一轮小比里,陈昔微抽中了唯一的一个轮空签,袖手观战。各种惬意。

中间天云子等人喝骂黑幕,就差再跟神宫掌教申不疑撕打一番。

这会儿站在台上的是宁风的两个熟人。

一个是三英之一,天机峰:宝玺;一个是当日青铜古树上险些成为第一,后被宁风所救的少女,天月峰:陆雪。

这一轮重yào

一战,仅剩这一场了。

宁风振奋精神,准bèi

好好观察一下两人,尤其是天机宝玺的八门金盘。

“听说八门金盘的品阶犹在曾醉墨的罗天羽翼之上,特别是极其神mì

,宝玺还从来没有在任何场合施展出来过呢。”

“这是个好机会。”

宁风看着一脸沉静出现在台上的陆雪。只见她白衣如雪,裙裾飘飘。身后负着一柄连鞘的古剑。

短短时间不见,陆雪跟在青铜古树上掉下来被宁风接住时候大不一样,扯开了条儿似的,有点联系不上之前干干瘪瘪样子,有了些女儿家的窈窕身段。

“这才几天功夫……”

宁风心里嘀咕着,心知这怕是跟她修liàn

的功法有些关系,以陆雪在这一代弟子当中仅仅比木小树略大几日的年纪,回头还有些长。

“说不准丑小鸭就真的变成了天鹅。”

宁风笑笑,这个问题不是他关心的,只是略略一扫,惊讶了一下陆雪气质上褪去青涩多出的沉静,旋即便移开了目光。

与在场所有人一样,宁风亦不觉得陆雪有机会能战胜宝玺。

他下一场的对手,当是天机宝玺,这才是关注的重点。

“宁师兄~宁师兄~”

宁风专注地看着台上现出的两人身形时候,耳中传来唤声,衣袖还被人拽了几下。

“嗯?”

他扭过头一看,木小树一脸郁闷地站在旁边,就差在额头上写上大大的两个字:颓丧!

“输啦?”

宁风笑着问道。

他刚刚没有留心场上情况,不过木小树这完全藏不住事的样子,八九不离十。

果不其然,木小树闷闷地点头,冲着台上努努嘴巴,道:“陆师姐跟以前不一样了。”

“哦,哪里不一样?”

宁风随口答着,心思全不在这里,场上两人分明就是一触即发的节奏。

“她以前就很努力,不喜欢跟人说话,没有朋友,没有爱好,一天天就是在那咬牙闷头苦练。”

“宁师兄你知dào

吗?陆师姐在我们这一批弟子里面,是最先铸就琉璃体的几个哦。”

木小树说到这里,宁风多少有了兴致,这个他还真不知dào

,好奇地问道;“木师弟,既然如此,她那么拼命,那么努力,理所应当厉害,这次赢过你不正常吗?”

“你不服气了?”

面对宁风话里面的打趣,木小树脸上微红,露出窘态,连连摇头道:“不是,才不是。”

“只是……”木小树挠挠头,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师弟我想着光努力是没有用的,特别是我们正式开始修liàn

后,应该有比闭门造车更重yào

的东西才是。”

“我有机会可以赢她的,就是这次不行,下次也一定可以。”

“咦?”宁风惊讶出声,为的是木小树话里面表现出来的东西。

“好家伙,木师弟年纪是我们这一批里面最小的,但这份悟性着实了得,大家都在争一时胜负,他都能无师自通地想到在苦修之外,尚有更重yào

的东西。”

宁风对木小树有刮目相看的感觉,紧接着好奇问道:“小树,你既然是这么想的,这次一定是发xiàn

什么喽?”

“嗯!”

木小树重重地点头,望向高台上拔剑出鞘的陆雪,很认真地道:“她有了目标,我说不好,感觉就像是有了很想要很想要的东西,于是一切努力都有了原因,整个人脱胎换骨了一样。”

“以后想要赢她,难了……”

木小树原本有些竖起来的头发对软了下来,很失落似的。

“还是很在意嘛。”

宁风露出好笑的表情,刚想安慰一下他,忽然眼前一花,似有一道柔和的亮光晃过。

一抬头,望高台,恍惚中,似见一轮明月出海,月华如练遍洒……(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算尽有无,自居无常

“明月珰!”

木小树脱口而出,神情郁郁,明显在这三个字上吃瘪过。

“嗯?”

宁风眯了眯眼睛,适应了高台上乍现的亮光,定睛望向第一个地方就是陆雪的耳朵。

“明月珰指的好像是耳坠吧?”

抱着这个念头,宁风第一眼就锁定了目标。

陆雪的右边耳朵上,果然坠着一个特殊的坠饰。

两边略粗,中间纤细,宛若一个窈窕女子腰身一掌可握。坠饰通体透明,本身就在流转着月华般的光辉,“明月珰”三字正可形容。

“这就是陆雪的法器吗?”

宁风不由得扫了一眼天月峰山主天月童姥,只见得此老双手环抱,下巴高高抬起,不乏得yì

之色。

“天月峰,明月珰,都是一个‘月’字,这件法器怕是不凡。”

宁风想到这个就想起自家天云峰,看家的神通不就是“喝云”吗?

他这边诸般念头闪过,在外不过一瞬,陆雪持剑在手,遥指天机宝玺。

白衣飘飘,裙裾如雪,古剑如虹,她的头顶上,则是一轮明月高悬。

明月珰上流转着清冷的月华,仿佛是积蓄到了一定地步的洪水,即将溃堤而出一般。

“九法十三化,第四化:广寒化!”

宁风一眼认出陆雪现在施展的是什么,顿时来了兴致。

太阳神宫,九法十三化,威震整个修仙界。支撑起天下七宗赫赫威名。然而天下之大。又有几人能得见九法十三化全豹?

反正宁风还没见过的多了去了。

陆雪现在施展的,正是其一。

“相传皓月之上,亘古有宫殿伴生,一曰广寒,二曰清虚。”

“神宫第三代祖师以诸般大法,上探于天,下映于地,论证月华乃是日光之反射。究其本质,终究是太阳法的一种,故而以毕生所学,创下神宫十三化之四:广寒化!”

宁风脑海中闪过当年在神宫外门时候偶尔听来之传说,悠然神往之余,对接下来即将看到的东西兴致大增。

陆雪在剑指宝玺,剑尖轻颤了十余下后,变化忽生。

明月珰霍地一下,从她耳朵上飞起,半空中化作一道明亮月华。投入到古剑上。

霎时间,古剑染上一层月华。变得虚无缥缈,光可逼人,剑尖每一颤动,如皓月转身,洒落月华无数。

“好一个广寒化,正可见识一番。”

宝玺抚掌而笑,毫不紧张,大大方方地说着,同时手上一直托着的金盘放出奇光。

“今天就用我这八门金盘,向陆师妹你讨教一下广寒化和明月珰。”

伴随着宝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掌中八门金盘金光愈炽,最终喷薄而出,在他面前生生浮现出八个一人高低的金门来。

“咦?”

宁风惊疑出声,眼睛都不眨地看着高台上发生的这一幕。

“八门金盘,竟然真的幻化出八个门来,宝玺这是想要干什么?”

宝玺接下来的动作,让第一次见到他施展八门金盘者一个个心中都生出了与宁风一般无二的疑惑。

只见得,宝玺将八门金盘托到面前,一口气冲着金盘上吹了过去。

“呼~~”

普通吹气一过八门金盘就带出山风呼啸的动静,紧接着八个一个人,半透明的金色门户如被风吹起,四散落在高台上各处角落,渐渐隐没不见。

一直很沉静地施展广寒化,整个人气质也变得如广寒仙子般的陆雪,在见到这一幕时候,不由得也皱起了眉头。

“诡异!”

宁风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了,宝玺立kè

做出了更诡异的事情。

他举起八门金盘,冲着陆雪迎面一照。

顿时,宝玺手中金盘亮如铜镜,摄入了陆雪持剑的倩影,他手腕一翻,金盘上竟是有一个小小的人儿正是陆雪模样,缓缓地沉入盘中不见。

“陆师妹,请!”

宝玺眉头一扬,脸上带笑,本来就有些胖乎乎的身材,看上去显得一点危害都没有。

“请!”

陆雪上台多时,这才吐出了第一个字。

一字既出,一剑相随。

白衣女子,似月下独自在起舞,一剑光寒,带起弯月般的剑光直冲宝玺去。

“来了!”

宁风来了精神,紧紧地盯着台上情况。

伴着陆雪一剑,整个高台上如飘零月华凝成的雪,清冷之寒气弥漫开来。

“咦,宁师兄,这跟你刚才对付曾醉墨师兄有异曲同工之妙哦。”

木小树惊疑出声,说出的内容跟宁风所想相差无几。

在场除了新入门看热闹围观为主的外门弟子,其他人哪一个不是慧眼如炬,第一时间就看出陆雪的这一招明是剑法,实则是广寒化的威能。

月之清寒,彻骨之冷,置身其间,岂能不受影响?

宝玺就不受影响。

在陆雪出手的一瞬间,甚至弯月般的剑芒未现,雪花般的月落未出,他就动了。

宝玺将八门金盘在面前一划拉,顿时一道半透明的金门出现,一人高下的门户打开,他悠悠然一步迈入。

他这番动作做得舒缓,不疾不徐,闲庭信步不得跟在自家院子里似的。

宝玺迈入金门,敞开的门户合拢,这个时候弯月剑芒方至,没有能留下人,徒然击散了金门残影。

“咦?”

“人呢?”

宁风亦是一惊,在场第一次见到八门金盘这件珍品法器者,无一不是惊讶如他。

所有人的目光,这一刻尽数汇聚往高台上。扫尽任何一处角落。

上一息。犹自一无所获;

下一息。陆雪的剑,众人的目光,尽数凝到高台之东南角。

金光乍现,金门开,一个手托金盘的胖子,悠哉哉走出来。

高台上,两人犹如换了一个位置,重新对峙。

“八个金门落八方。犹如真zhèng

的门,打通不同方位空间,宝玺进出随意,他人则把握不住他的位置。”

“这不是立于不败之地吗?”

宁风神色凝重,面沉如水,宝玺的厉害,更在他想象之上。

陆雪依然沉默,月下起舞般一旋身,又一道弯月剑芒飞射而出。

“没用的。”

宝玺咧开嘴巴一笑,金盘又是一划。再一次重演之前一幕,金门开合。人踪隐现。

不同的是,这一回他更加的悠闲,甚至还有闲暇将金盘再次一照。

这回照的不是人,而是剑芒!

“他想干嘛……”

宁风这个念头都没转完,瞳孔骤缩,呼吸都摒住了,紧张地望向台上。

在那里,陆雪这回不再是坐看,在剑芒离剑后他就开始微微躬身,继而当金光再次出现时候,她飞花一般,仗剑直冲西北角落。

那里,金门方才打开一条缝隙,宝玺若是如之前一般悠然踏出,迎面等着他的只会是一剑。

“八门金盘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

,何法可破,就看陆雪这一剑了。”

在场观战者无不屏气敛息,心思想法与宁风一般无二,都知dào

这一剑的意义所在。

“啊!”

下一眨眼的功夫,陆雪的剑递到了金门口处,不知dào

多少人惊呼出声。

金门之中,没有人走出来。

在高台的东南角落,又一座金门浮现出来,宝玺踏步而出,举起金盘冲着隔着大半个高台,背对着他的陆雪就是一亮。

霎时间,金盘表面呈水波纹路,继而一道弯月剑芒从中飞射而出,直射向陆雪后背。

这一幕,神宫外的众人无不看得清清楚楚,陆雪则不然。

她背对着东南角落,既看不见金门现,亦看不到宝玺出,更加不用说明明是自家剑芒,怎地飞往自身来。

宁风等全程凝神观战者,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宝玺持金盘,对着弯月剑芒那一照……

“好厉害……,八门金盘,怎会厉害到这种地步?”

宁风一边地看着台上,亲眼见着陆雪看不到身后情况,却能在一察觉金门中无人出现,立kè

俯身向前俯冲一段,这才掉头瞥了一眼,险之又险地闪过攻击。

他一边又无法不分神去想,毕竟刚刚宝玺在电光石火表现得实在太过强dà

,或者说是八门金盘,强dà

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金盘开八门,进攻退守,天衣无缝;”

“镜照法术,竟能完全模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更可怕的是,在那一瞬间,宝玺的料敌机先。”

宁风脑子里不住地回放出宝玺将金盘对准陆雪一照的那一幕。

“天机宝玺,八门金盘,算尽有无,自居无常。”

“算尽有无……自居无常……”

“原来是这个意思。”

宁风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各方关于八门金盘的消息里必不可少之八个字,蕴含着怎样的意思。

“八门金盘在手,宝玺分明能预见到对方所有举动,如之前一般,反过来险些一举获胜,这个就是算尽有无;”

“他自身通过金盘,随时可以出现在高台上任意一个方向,走进走出任何一道门,这不就无常吗?”

“对方对你了如指掌,你对对方却连位置都无法把握。”

宁风倒抽一口凉气,觉得头都疼了。

这样至少在现阶段大家都手段匮乏时候,无比难缠的角色,竟然就是他下一场的对手。

“怎么办?”

宁风暂时没有头绪,只能重新将目光投到台上。

高台之上,伴着宝玺这一次出现,八座金门不再隐没,而是一座座分列在高台上的八个方向,呈立体状,恍若是一座以有形的门连无形的路,生生打造出来的迷宫。

站在八门之间,宝玺一手按在凸起的肚腩上,一手托着金盘,朗声道:“陆师妹,你认输吧。”

“再战下去,亦是无用,你赢不了我。”

神宫上下,尽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望向高台上那个紧紧地抿住嘴唇的女子。(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陆雪的坚持

“她会认输吗?”

宁风眺望高台,目光落在陆雪身上,不知dào

为什么,她仅仅抿着的嘴唇,在他眼中清晰无比。清晰到他能纤毫毕现地看到朱唇开启,半露贝齿,吐出一个“不”字。

“不!”

陆雪摇头,平举古剑,广寒化引来月华如瀑,月下人剑合一,纵横来去。

宁风晃了一下神,在陆雪拔剑月下的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陆雪回头,向着台下他所在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她看我干嘛?再说台上望下来人跟蚂蚁似的。”

宁风自个儿都笑了,摇了摇头,便当是错觉了。

只是这么短短的时间,伴随着神宫下一片静寂,陆雪人似翩翩舞,剑似明月光,呼啸间来去不知dào

几多次。

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人剑未至,金门开合,宝玺富态的身影出现在高台上各个角落,一道道弯月剑芒从无可预料的方向飞回来,陆雪闪躲得越来越险。

“撕拉~”

一声裂帛,最近一次交锋,陆雪肩上一片白衣被弯月剑芒削落,沁出一片殷红,染红白裳。

她的嘴唇抿得更紧了,少了几分血色,多了几分倔强。

陆雪持剑,转身,正面天机宝玺,一如之前的多少次。

到了这个地步,宝玺的神色也凝重了,他皱起眉头,道:“陆师妹,你没有机会的,何必自苦呢?”

“认输吧。”

宝玺之言。亦是神宫前观战者们的心声。他们的疑惑。

在过去的几个呼吸时间里。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白衣少女一次次徒劳地踏月飞剑,一次次地扑空,一次次地狼狈,有不忍心,更多的却是疑惑。

“她是为了什么?”

谁人都看得真切,正如宝玺所言,陆雪一点机会都没有。

无论是陈昔微铺天盖地的七夕环,曾醉墨冠绝同侪的速度。乃至于宁风接引星力充斥高太的手段,多少都有些抗手的可能。

惟独,陆雪凭借明月珰和广寒化,一剑光寒的惊艳,没有获胜的可能。

宝玺的八门金盘,全方位地克制住了这个月下少女。

宁风眉头略皱起,不知dào

为什么有点出神,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当日青铜古树上,那个咬着牙,抿着嘴唇。默默攀登的青涩少女。

当日之青涩,今朝之窈窕。少女变化不可谓不大,然而此刻的神情却在宁风脑海中让两个身影重合。

“不!”

陆雪摇头,深吸一口气,一轮皓月再当空。

宝玺脸色难看,隐隐发绿,明明占据的是上风,偏偏有骑虎难下的感觉。

“够了!”

一个清脆的童音响起,天月童姥一顿拐杖,自有一道天光从天上降下,裹挟着陆雪从高台上落回她的身边。

“丫头,为师喜欢你的倔强性子,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死撑亦是无用。”

“回去再练三月,到时为师带你杀上天机峰,把那小胖子打成死胖子便是。”

天月童姥这番安慰自家弟子的话说得全无掩饰,明明声音不大,下至最远处外门弟子,上至高台上宝玺,人人都听得真真的。

宝玺原本只是脸发绿,这下则是惨绿惨绿,愁眉苦脸,似乎在为自家三个月后的日子默哀。

“嗯!”

陆雪即便是面对自己师尊,还是清冷的样子,轻应了一声罢了。

她退下,扭头向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在那里,宁风恰好也扭头望来,四目相接,陆雪脸上飞红,迅速移开目光,宁风则隐隐明白了什么……

“她那么苦苦坚持,明知dào

没有希望也没有放qì

,是……”

宁风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为了我?为了让我看清楚宝玺的手段,因为我就是他下一个对手?”

“不是吧,我不就是拉了她一把吗?”

宁风觉得怎么都不至于,特别是现在的陆雪有脱胎换骨之美丽,看木小树青涩少年的表现,就不难知dào

陆雪该有多受欢迎。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莫名地就有些心虚,抬头向着陈昔微方向望了一眼。

天知dào

今天是什么日子,宁风这是望向哪里都是四目相接的节奏,陈昔微也正在狠狠地瞪过来,眼中尽是“你给我等着”一样的危险含义。

“她看见什么了?冤枉……我什么也没干……”

宁风咽了口唾沫,心里面叫着撞天屈,忽然觉得跟陈昔微会师最后一战,貌似不见得是什么好差事



“这个问题,还是等先过了宝玺那一关,再说吧。”

宁风旋即收敛了心神,神色亦是凝重了起来,在脑海中冥思苦想对策。

这个时候,陆雪的坚持立kè

有了意义。

宁风脑子里不住闪过的,无不是陆雪以各种方式,各个角度,向着宝玺刺出的一剑剑。与之相对的是宝玺一次次算尽有无地从一扇扇金门中走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场面。

其中任何一个细节,每一个变化,在宁风眼中都历历在目,一切细节纤毫毕现。

“八门金盘,到底在一个‘算’字上。”

“宝玺仗之算尽有无,才能趋吉避凶,无往不利,攻守切换自如,先就立于了不败之地。”

“欲破此法,要嘛就是绝对的力量,要嘛是绝对的速度……”

宁风觉得脑壳疼,这两样他都没有。

“论修为,宝玺在我之上;论速度,大家都是初入门径,我修的既不是太阳风,也没有罗天羽翼相助。”

“那么只能……”

宁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旋即又克制住,略略低头,敛住目光。

“善射者,亡于矢;善战者,死于兵;善泳者,溺于水。”

宁风琢磨清楚后,不由得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天机宝玺,你也不是无懈可击!”

待得宁风思定再抬头,已是到了他上场的时候了。

“来吧。”

宁风一步踏出,自己迎上那一道接引天光。

人在高台,掌中握着荧惑旗,对面是天机宝玺,八门金盘放着夺目的光。

“果然是以算尽有无称名,一点机会都没有给我留。”

宁风看这情况,尤其是对面小胖子手忙脚乱地都要带出残影地,飞快地完成了金门浮现,散隐四方的过程,便知dào

宝玺心存戒心了。

陆雪的明月珰与广寒化,准bèi

的时间亦是偏长,正好掩盖了八门金盘需yào

预先准bèi

的弱点。

宝玺意识到这一点,不敢让宁风有半点可趁之机。

“那就堂堂正正地来一场吧。”

宁风耸耸肩,取巧不成,打过便是。

“宝兄,请吧!”(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宝玺的无奈

“请!”

宝玺神情凝重,与之前和陆雪战斗时候截然不同。

陆雪为四杰之一,宁风这个“一奇”在普罗大众眼中,还没有她有含金量。

宝玺则不然。

他说话间,前移半步,面前浮现出半透明的金门一扇,重叠在一起,似乎随时可能踏入金门中不见。

戒心如此,可见宝玺对宁风,对这一场战斗的看重。

“何至于此……”

宁风叹口气,这个看重他可是一点都不想要呢。

若是可以选择,他恨不得高喊一百声:快来看不起我,轻视我,然后疏忽大意,输给我吧。

“宁兄你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先修太阳法,后天下行走,所遇所历都是我辈所无,我很是好奇呢。”

“今日之前,宝玺命附庸查访了宁兄之前所为,大为疑惑,百思不解,真不愧一个‘奇’字。”

宝玺跟金门重叠之后,似乎放心了不少,竟是先开口,一说就停不下来了。

对面宁风就剩下苦笑了,听这意思宝玺好像把他之前在朝阳镇里做的那些好事都给查出来了,那就怪不得他奇怪了。

现在回想起来,宁风都觉得自个儿那时候举动真是奇怪到家了。

“说句不怕宁兄你笑话的话,宝玺的八门金盘在现阶段占便宜太大,就是昔微当面,七夕环再是厉害,宝玺也自认先立于不败,至多不过平手。”

宝玺说得认真。神情一丝不苟。专注加上距离。理所当然地没有听到陈昔微闻言冷哼一声,大是不服气。

他接着说道:“惟独宁兄你让宝玺看不透,想来只要过了宁兄这一关,则大局定矣。”

宝玺说着,脸上露出很欠揍的表情,摇头晃脑,乍看起来是遗憾,越看越像是偷笑地说道:“可惜宁兄止步练气中期。不公平,不公平呀。”

宁风有些憋不住了,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才忍住没一记太阳神光打出来,彻底明白当初曾醉墨怎么会跟这厮打起来,弄得双方鼻青脸肿,还连累大伙儿往青铜古树上走一遭。

实在是太欠揍了。

“我觉得……”

宁风平复了一下情绪,用极其认真的语气道:“……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公平。”

宝玺一怔,脑子转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旋即胖嘟嘟脸上肉都在颤,从牙齿缝里迸出声音来:“那咱就公平地较量较量吧。”

宁风懒得多说。简简单单地抬手,“嗤”地一声。一道璀璨的太阳神光迸发出去。

如露如电,既是倏忽而逝,又是迅捷无比,太阳神光顷刻之间洞穿双方距离,轰在宝玺的身上。

在宁风刚刚要抬手,只是脑子里一个念头才闪过呢,那头宝玺就做出了应对,笨拙的身躯灵活地挤入金门中不见。

神光洞穿的,仅仅是宝玺和金门留下的,渐渐淡去的残影罢了。

百忙之中,宝玺依然不忘用八门金盘照了一下那道太阳神光。

“果然是料敌机先,算尽有无。”

宁风眉头一挑,倒不意wài



这一幕会出现,那是陆雪在先前用一次次徒劳无益的挣扎表明了的。

宁风迅速转身,紧接着就看到宝玺在东北方位出现,金盘举起,迎面一照。

“嗤!”

一模一样的太阳神光激射出来,宁风眼前一花,被晃得白茫茫一片,旋即无比危险的感觉涌上心头。

“用太阳神光射人多了,这还是第一次享shòu

到。”

“这感觉,真他妈的……”

宁风狼狈地闪躲着,神光擦着他的鞋子激射入地面赤铜,鞋边上飘起焦糊的味道来,“……不爽啊!”

他惊魂甫定,报复性地一抬手,作势欲点,对面宝玺纹丝不动,目光一瞟一瞟的,就像再说:你倒是来点真的吖。

宁风无趣地放下手,心下叹息:“真能算中,这八门金盘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逆天它还是法器嘛。”

他心里自然有数,八门金盘现在远超同侪的表现,与其说是它太强,倒不如说是宁风等人太弱,克制手段匮乏,无限制地放大了其长处。

宁风脑子里杂念一闪而过,眨眼功夫荧惑旗取出,迎风而展,顿地而摇,暗红色的星力从天而降,如汪洋潮汐,涨落于整个高台。

“再来!”

宁风踏步而前,伸指连点,神光激射,带动荧惑星力掀起波涛,一阵阵地拍打往东北角落。

他一来真的,宝玺跑得比先前还快,照走一记太阳神光,再出现时候如之前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一次,变化出现了。

宝玺几乎是刚刚踏出一道金门,手上八门金盘都还没有来得及举起呢,宁风若有所觉,径直回转过来,一记太阳神光破空而至。

“我的娘呀~”

宝玺抱头鼠窜,哪里来回哪里去。

下一个呼吸时间,这一幕在高台上另外一个角落,再次上演。

这回宝玺更惨几分,动作略慢,下半身的裳被削去一截,险些就露了腚。

飘飞下来的半截衣裳,伴随着荧惑星力的海洋起起落落,如一叶扁舟,漫随波涛。

“哦~”

这下,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议论声声,四下响起:

“宁风这是重施故技,以荧惑星力为海,他持荧惑旗,感应荧惑星力变化,提前判断出宝玺会在哪里出现。”

“这就是算人者反被算了。”

“宝玺糟糕了。”

“……”

神宫外风向转向宁风这边,偏偏天云峰阵营,无论是天云子还是沈兆轩眉头都是一皱。

这师徒两人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嘴唇开合没有吐出声来。看唇形分明就是相同的两个字:“不够”!

高台上。宝玺这一次遁入金门的间隔,远远超过了之前。

“咦?”

宁风一挑眉头,默数中已经过了三个呼吸的时间。

突然——

他猛地一抬头,眼前白茫茫一片,更有锋锐无比的感觉直逼额头,好像有人拿着一把小刀对准逼近。

宁风抱着荧惑旗连想都不想地就地后仰,然后两只脚一蹬,后背着地。在光滑的赤铜地面向后滑去。

“嗤~”

焦糊味道再起,不同的是这回是擦着脚底。

“嘭!”一个沉重的落地声,宝玺从天而降,捧着命根子似地捧着八门金盘,神情凝重地望向还在地面上的宁风。

两人,似乎回到了刚刚开始的位置上,连距离都相差仿佛。

不同的是,一个半截衣裳,一个躺在地上,怎么看怎么半斤八两的狼狈。

“嘶~”

宁风倒是不着急起来。眼角余光瞥着宝玺,大半注意力倒放在天上。同时不自觉地倒抽了一口凉起。

以他现在仰躺的视角恰可见得,四周原本固定在八个方位的金门若隐若现,头顶上空一座座金门时有时无。

这种感觉恰似天上地下,六合八荒,在这高台所属的空间里,八扇金门在不断地变幻着方位,无处有在,又无所不在。

“这下……麻烦了……”

宁风头都疼了。

刚刚宝玺那一下突然袭击,他并不是没有通过荧惑星力的海洋感应到,正相反,他是感应到太多的波动,太多的变化,以至于无法分辨,险些就被宝玺偷袭成功了。

“他这样运用八门金盘定然不会没有代价,只是如此偷袭,我也不是每一次都能躲得了。”

“怎么办?”

宁风干脆拿着荧惑旗当拐杖,从地上撑起来,冥思苦想中与宝玺在那大眼瞪着小眼。

一息,两息,三息……

好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两人终于忍耐不住,不约而同地开口:

“你出手吧。”

“还不动手。”

“……”

宝玺脸上肥肉颤动着,脸色明显比之前来得白,出言相讥道:“宁兄,你倒是出手啊,莫不是怕了?”

宁风挠挠头,摊手道:“我累了。”

“呃~”

宝玺噎了一下,一口气险些没能上来。

“要不,还你出手如何?”

宁风一脸诚恳地说着,貌似为了表示诚意,他将荧惑旗往地上一插,两只手张开,就差指着胸膛说:往这儿打了。

这个换谁都不能忍。

台下群情汹汹,无不觉得宁风太过欺负人了,这是完全不把人当人看,当门缝里的文字涅?

宝玺脸上肥肉颤得总让人担心会不会掉下来,然后,他还真就忍了,闷声闷气地道:“宁兄,还是你来吧。”

“咦?”

再笨的人这下都看出端倪了,再联系下宝玺之前的几场战斗,脑子里过一遍,顿时恍然大悟。

“他没有攻击手段!”

“怎么可能?他主修的是什么功法?不会什么都没有学吧?”

“是啊,宝玺从头到尾就靠着八门金盘,从来没有施展过其他手段。”

“……”

宁风乐了,一笑,再笑,吐出两个字来:“果然!”

对面宝玺听不到下面说什么,但那一瞬间水沸腾似的哗然还是听得到的,脸顿时涨红了,跟猴屁股一样。

“我……”

宝玺气急败坏,似乎要说什么,被对面的宁风摆手打断。

“宝兄不用多说,宁风明白,八门金盘如此宝物,宝兄又能将其运用到如此地步,岂能没有代价?”

宁风这话一出,宝玺神色就缓和下来,心有戚戚焉地点着头,好像在说:你懂我。

宁风也就是这么一说,紧接着又沉默下来,重新恢复到大眼瞪小眼状态。

宝玺神情一点一点地僵硬在那张胖脸上。

接下来呢……接下来呢……

他咽了口唾沫,道:“那个啥,宁兄,要不咱……开始吧?”

这话说得宝玺自个儿都要哭了,这算怎么回事,打个架还要征求人同意?他悔死刚刚那计太阳神光释fàng

得太快,现在只能抓瞎。

别说是他,就是神宫外那些观战的最后一点耐性都要给磨灭光了。

“好啊。”

宁风干脆地应着,伸了一个懒腰,抓起荧惑旗,随口说道:“反正我也休息够了。”

休息……休息……

宝玺脸都绿了,众目睽睽之下,恨不得把脑袋给埋到裤裆里去。

“我们,结束他吧。”

宁风几个字出口,神情陡然就变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宁风,你阴我!

风乍起,呼啸长空,拂起宁风头发恣意飞扬,扯动宁风衣袍猎猎作响。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他豁然抬起的右手上。

宁风右手食指第一截放出白光,强光透过皮肉,对面的宝玺清晰地看到一截指骨如金如玉,那是太阳骨。

宝玺反应奇怪,以与其身形全不搭调的敏捷遁入面前金门当中。

这回,即便是不用八门金盘去算,他也知dào

宁风定然是玩真的。

在遁入金门的一瞬,宝玺贱贱地做了一件事情:

他整个身子完全闪入金门当中,唯独一条胳膊伸在外面,冲着宁风所在方向一照,然后闪电般地往回收,好像生怕收得慢上一点,这条胳膊就不姓“宝”了一般。

类似的一幕,在之前发生过无数次,神宫前的围观者们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这一次,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向后一仰,略略张大了嘴巴。

他们看得真真地,宝玺八门金盘上闪过一道亮光,亦将一道太阳神光照入其中,只是……

“吓人好玩吗?”

众皆无语,宝玺是谨慎小心到了极致,他自己怕是都没有发xiàn

异样,台下的观战者则不然,他们可以拍着胸脯打包票,宁风那记太阳神光,怕是连一只鸡都杀不死。

徒有其表。

下一刻,除去遁入金门,隐没在八门金盘空间不知外事的宝玺外,所有人都瞪大眼睛,震惊地望向在高台上张开双臂的宁风。

宁风两只手臂大张着。如要拥bào

什么。任凭猎猎狂风吹风。犹自巍然不动,甚至连眼睛都已经闭上了。

风,越来越大,越来越烈,蜂拥而至,在宁风周围碰撞着,卷出一个灰色的漩涡,并在不住地吞噬着、膨胀成。转眼间成为涵盖小半个高台大小。

“灵气漩涡!”

在场的除了那些新晋外门弟子,哪一个不是在修仙之道淫浸多时者,第一时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风这是要当场突pò

?”

“怎么来得及?”

这个疑问刚刚浮现出来呢,台上又生变化。

宁风仰天长啸,整个人浮空而起,无数的天地灵气从他周身百窍涌入,如无数只的小手,生生将他托得飞起。

众目睽睽之下,灵气漩涡不住地重演着膨胀,收缩;再膨胀。接着收缩的戏码,不知dào

有多少天地灵气借此涌入到了宁风体内。

这一幕。恰似暴雨多日,山洪暴发,偏偏河道早就清淤,任凭多少水量进来,依然将其牢牢地束缚在河道内,驾驭着入海,不使其泛滥为祸。

“我去!”

上至神宫九脉山主,下至亲传弟子们,或是摇头,或是直接脱口而出,既有不解,又想破口大骂。

惟一的例外,怕就是天云子,沈兆轩等天云峰中人,以及那些抱着侥幸心思买了宁风入三甲者吧。

“宁风这分明是扮猪吃老虎!”

“他肯定是早就可以突pò

,周身筋脉都已经打通,就差引天地灵气入体这一关生生卡住。”

“宝玺这下被阴了。”

“算尽有无又怎么样,算得越准,死得越惨,现在的宁风跟上一刻的宁风完全是两个境界,他怎么把握得准,死定了。”

议论声中,所有人心中都在冒出一个疑问来:“宁风这是专门为了阴宝玺一下吗?”

“他要是早早突pò,那么之前的几关何至于那么险?说不通啊!”

宁风这是在高处,在突pò

中,不然妥妥地回答:“我这是为了出风头吖!”

时间往回倒回一些,宁风在九窍石境中,借金水许愿,突pò

到练气后期,然后死死地赖在九窍石境中,不外出接引天地灵气入体。

这才控zhì

住了突pò

出期体内对灵气的饥渴,生生将原本马上会到来的突pò

,压到了现在。

“宝玺,算你倒霉,哥真不是有意要阴你的!”

宁风睁开眼睛,微微一笑,看唇形分明是在说:“我只是为了出风头。”

只是一个引气入体的过程,能有多久?

从头到尾,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到,弥漫半个高台的灵气漩涡为宁风一吸而散,他整个人全身上下都在泛着毫光,仿佛吸入体内的灵气充盈得要将自身撑爆了一般。

失去灵气的承托,宁风徐徐落下,在这个过程里,他犹自保持着双臂张开的姿势,一声大喝:

“喝!”

蓦然间,他的身后一片红光,太阳神宫浮现出来,其气势之恢宏,金碧之辉煌,迸发出来之万道金光,更胜之前。

半空中将太阳法激发到了极致,宁风右手食指光亮十倍之前,没有人怀疑这一回再激射出去的太阳神光会如之前。

落地的一瞬间,宁风就势握住了荧惑旗。

猛地,一摇!

霎时间,荧惑星力从天而降,十倍浓郁之前,汇入弥漫在高台上的荧惑星力海洋里,一如在汪洋中卷起了一道滔天之巨浪。

一步之差,境界之别,在这前后一个呼吸里体现得再明显不过。

宁风整个人沉静下来,右手手指和中指并在眉心,纹丝不动,犹如雕像。

高台上,更在数丈高空处,卷起的荧惑星力如大浪拍打在礁石,豁然溃散开来。

在那里,一道金门从无至有地浮现出来。

从中,一个胖大的身影钻出来,高举八门金盘,冲着宁风所在方向一照。

“嗤!”

一道细得连小指头粗细都没有的太阳神光,从八门金盘中迸发出来,直奔宁风去。

“不对!”

“有鬼?!”

宝玺心中咯噔一下,立kè

察觉不对,往后一步,退入金门当中。

“宁风就是玩出什么花样又如何?他的太阳神光划破这段距离的时间,恰恰好追我不上。”

“大不了一个平局,哥跟你耗上了。”

宝玺这个念头还没有闪完,大半个身子都隐入金门当中,紧接着,眼前一花,一道比之前粗壮不少,迅捷无数,璀璨百倍的太阳神光,撕裂了他整个视野。

“不好!”

宝玺觉得眼前一下子黑了下来,不是其他,是天都塌下来的感觉。

“宁风,你阴我!!!”

这话刚刚出口,比他预料的要快上一丝,太阳神光划破长空,吞没了八门金盘射出之神光,掩上他的脚步,将未及隐没的金门洞穿。

几无先后之分,一道天光降落下来,生生把宝玺从金门崩溃卷起的风暴中扯出来,天光只要晚上那么一个刹那,宝玺一身肥肉非得被空间的乱流扯成肉酱不可。

天光散开,宝玺整个人都不好了,胖嘟嘟的手指摇指着宁风,看那神情都要哭了。

“你竟然阴我……”

宁风有些郝然,挠挠头,道:“我不是故yì

的。”

天地良心,这绝对是真话。

“什么叫不是故yì

的?不是故yì

的都能特意不突pò

在这等着我,忍了那么多场最终把我阴成这样。

那要是故yì

的呢?我还活不活了?”

宝玺心里面在咆哮,整个脸都成了猪肝色,仰天便倒。

这是给气的。

宁风耸耸肩,摊手:“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

“丢人现眼。”

一个包含怒气的声音传来,那是宝玺的师尊,天机峰天机子。

下一刻,两人尽数被卷下高台,回归原本位置。

宁风不敢往天机峰方向看,倒不是怕其他,就怕宝玺那个委屈得不行,好像被强暴的小媳妇儿般表情。

他受不得这个。

“总算……”

宁风抬头望天,但见得白云飘飘,聚散间,怎么看怎么像是一颗破障丹形状。

“曾醉墨、宝玺,都败我手,前三再无障碍,破障丹妥妥可以到手,父亲大婚的聘礼算是有了。”

“整个人都轻松了呢。”

宁风浑身轻松之余,完成第一个目标外,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却是天云子之前所说的话。

“本代首席吗?那个好处到底是什么?值得师尊假痴不癫地为我争取?”(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柳意蝉,陈昔微

“呃?”

“你们说我下一个对手是谁?”

宁风猛地回神,什么首席好处暂时抛诸脑后,不敢置信地望向对面。

那里,木小树和沈兆轩心有戚戚焉,面露同情之色,连连点头。

宁风再无侥幸,目光一转,落到不远处,静静地站在天云子师尊身后的柳意蝉。

她,就是下一个对手!

柳意蝉清清淡淡地站在那里,不回头,不张望,仿佛是淡雅的菊,自顾自地绽放。

时不时地,宁风还能看到她背影在颤动,还有偶尔的轻咳声音传来。

“她受伤了?”

宁风刚刚一心沉思,没有太过在意场上局面,忙问道:“师兄,小树,师姐她刚刚受伤了?”

“嗯,有些伤势在身。”

沈兆轩和木小树应着,目露担忧之色地望过去。

“麻烦了……”

宁风这会儿是真挠头,自相残杀嘛这是,柳意蝉是师姐,也是女子,身上还带着伤,这输赢都不合适啊。

他们师兄弟三个在这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好半天过去,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时间不等人,片刻功夫后,宁风为接引神光引上高台,对面站着的就是柳意蝉。

“……”

宁风一脑门的浆糊,同时发xiàn

柳意蝉跟当初在青铜古树下劝告他,莫要太好人的青涩师姐,不知不觉中已有了不同。

她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青衣随风飘动。眉宇开阔。恍惚中给人一种错觉。似乎随时会随风而去。

洒然,又飘逸。

“神宫外门三年,不修境界不练法术,淬炼的是身如琉璃,魂境当中磨练,更将心亦化作琉璃净。”

“身心内外,皆如琉璃,果然皆出不凡之辈。”

宁风感慨之余。他置身其间,眼见这一幕,恰似在漆黑的夜里面,看到大片大片的星辰聚在一起,豁然浮空。

他的目光不由得在台上,台下,一扫而过。

陈昔微、宝玺、曾醉墨、柳意蝉、陆雪、木小树……,他们现在或者只是萤火之光,,有朝一日。终将成为一颗颗璀璨的星辰。

宁风微微闭上眼睛,使澎湃的新潮褪去。再重新睁开眼睛后,眉宇间流露出轻快笑意来。

与刚刚所想的相比,眼前一场小比的胜负,又有何需yào

在意?

“干脆争前三去,也省得下一场去碰昔微,啧啧啧,她的七夕环可不好惹,回头要是使小性子,那才真是头痛。”

宁风脸上带着笑意,冲着自家师姐拱手示意,就打算认输下台。

恰在这时,抢在他话出口之前,柳意蝉突然开口了。就三个字:

“我认输!”

“啊~”

宁风到口的生生咽了回去,师姐弟两人一起开口认输那算怎么一回事?

“师姐……”

他开口欲劝,柳意蝉摇了摇头,道:“宁师弟,跟当初一样,你就是太好人了。”

“……”宁风无言,这个评价,好熟悉……

“我身上带伤,根本不可能是陈昔微的对手,下一场必败。”

“与其如此,还是宁师弟你机会比较大。同时,我多将养片刻,与人争得前三,亦有把握。”

“我们师姐弟两人同列前三,天云一脉亦有荣光。”

柳意蝉说完,抬头看了天上一眼。

下一刻,两人就一起被挪移回了天云峰一脉聚集处。

宁风这会儿才从柳意蝉刚刚的话里面回过神来,左右看看,发xiàn

沈兆轩和木小树也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神色。

“没想到,真没想到,柳师姐想得这么透彻清晰。”

木小树有点郝然的意思,深切地感受到他果然是本代最小的一个。

宁风几乎没怎么在天云峰上呆过,木小树除了自己的引路人外,其他时间大多是跟柳意蝉呆在一起。

太过熟悉下,他并没有能发xiàn

柳意蝉身上发生的变化,猛地察觉朝夕相处的师姐,竟然能考lǜ

到他完全想不到的方面。

沈兆轩点了点头,道:“柳师妹能想到这些也就罢了,关键是当断则断的洒脱,说走便走的飘逸。女子当中,尤为难得”

“看来用不了几十年,我们太阳神宫又可以出一个名震天下的女修了。”

宁风深以为然。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高台上漫天的七夕环如风云而聚,又似风云而散,陈昔微持七夕环在手,远远地望向宁风所在的方向。

“又是这么简单……”

沈兆轩满脸欣赏之色地看着高台上的陈昔微。

宁风先是点了点头,毕竟陈昔微之前不是轮空就是如现在这般一招解决,几乎没有什么苦战,跟他这一路打过来,真是轻松得不行啊。

这里面,半是陈昔微实力之强,远超同侪;半是神宫掌教,申不疑真人,忒过无耻。

“等等!”

宁风霍地反应过来什么,问道:“师兄,你跟该不会买的是陈昔微为小比第一,本代首席吧?”

“咳咳咳~”

沈兆轩仿佛被呛到了一样,咳嗽数声,连连摇头:“怎么可能呢,身为师弟你的引路师兄,为兄自是看好你的。”

说着,他还拍了拍宁风的肩膀,以示鼓励。

“是吗?”

宁风无比地怀疑,沈兆轩的表现太过可疑了。

“咦?”

他们两人的对话没有能继xù

下去,都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整个神宫上下不知dào

什么时候,都安静了下来。

宁风若有所觉,抬起头望向高台之上。

那里,陈昔微凭风而立,白衣随风,整个人仿佛是在高台最边缘处绽放出来的一朵雪莲花。

她的手上握持七夕环,遥遥地向着宁风所在的方向伸出来。

是邀请,也是挑衅。

这个时候,陈昔微似乎确定宁风看到她的动作了,头也不回地从高台边缘离开,径直走到高台之中央,静静地等待。

“连休息都不休息一下。”

宁风叹口气,迈步而出,“还在这么多人面前挑衅我,昔微,你这是想激我好好跟你打,怕我让你吗?”

“这又是何必呢?我要是敢让你,怕是一两年内,你话都不会跟我说一句吧。”

又是一步迈出,天光接引,宁风站在了高台之上,对面是陈昔微。(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星海乱环,金乌凭依

“宁风!”

陈昔微白衣飘飘,金环在手中把玩,抬头看着宁风说道:“我去打听过。”

“嗯?”

宁风拿着荧惑旗,下意识地就想拿还没有幻出本相,还显得袖珍可爱的荧惑旗去挠头。

有什么好打听的,外门三年,山外接触,大家还不够熟悉吗?

“我央着师尊,去询问了天云师叔,知dào

宁风你上次外出到底经lì

了什么。”

陈昔微看是看着宁风,却压根没有等他回应的意思,自顾自地说着,“扪心自问,易位而处,我做不到。”

“行走天下,我不如你。”

宁风挠头的冲动愈发猛烈了,以他对陈昔微的了解,后面的话决计动听不到哪里去,而且妥妥的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不过……”

陈昔微拖长着尾音,拖长着声音,高昂着天鹅般雪白的脖颈,道:“正面争锋,你不如我!”

“我就知dào

。”

宁风叹口气,看着抿着嘴,昂着头,一脸骄傲与执着的陈昔微,愈发觉得不好打了。

“你是谁啊,你是陈昔微。”

宁风没有说话,脑子里浮现出几年前,两个人还只局限在点头之交地步,还都只是十二三岁少年时候发生过的一幕……

那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风过竹林,飒飒作响,愈发地衬出夜的静谧,衬出竹林中断断续续的呜咽声音。

十三岁的宁风也在林中,透过婆娑竹影,看到在林间空地上。那个名叫陈昔微的少女蹲伏在地上。双手抱膝。一边抽泣,一边自语:

“昔微不哭,昔微不哭!”

一声声重复,盖过了呜咽声音,渐渐地真的止住了抽泣。

她站起来,娇小玲珑身影在月华映照下,在林间拖出长长地影子。

明月皎洁,将陈昔微的脸庞映得如白玉一般。犹自挂在脸庞上的泪珠儿便是玉盘上露珠。

露珠在滑落,陈昔微昂着头,抿着嘴,自己对自己说道:“我是谁呀,我是陈昔微!”

……

“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呢。”

宁风摇了摇头,双手握持住荧惑旗,迎风一展。

“哗啦”声响,荧惑旗迎风而展开,从他小臂长短的袖珍旗子变成高达丈许之偌大旗幡,重重地插落地上。

下一刻。风过高台,同时拂乱了宁风和陈昔微的衣袂。更吹落,星如雨。

又一刻,宁风身后大片火红喷薄欲出,恰似朝阳初升时候,恰有一片浮云笼住东方天际,为晨辉映照成辉煌颜色。

太阳神宫将出未出,太阳神光天穹上接引而下,以宁风身躯为桥梁,涌入到荧惑旗中。

星辰的海洋,卷起荧惑星力潮汐,涌动涨幅起落在百丈高台。

第一波荧惑星力潮汐吻到陈昔微的衣角时候,她两只手掌上下合拢在胸前,中间有薄薄的金光喷薄而出。

这金光在颤动着,恍若守在门口的宠物,迫切地等待着门打开,迎来出去撒欢的时间。

陈昔微的身后,炽热之红裹挟着璀璨之金,形如一只大鸟羽翼在渐渐打开,露出其中昂首长啸,破空而飞的身影。

那是金乌!

“正火三昧,金乌炼九霄。”

“九法十三化,第十一化:金乌化!”

宁风喃喃自语,啧啧赞叹:“昔微她竟是将金乌化修liàn

到了这个地步。”

“金乌化为第十一化,修liàn

难度之高,却胜过其余无数,号称九法十三化中,传承之难不下太阳法者。”

“昔微她不知dào

是靠着什么将金乌化修liàn

到这个地步的,也怪不得掌教真人拿她当宝贝,各种被围殴也要给她争取便利。”

宁风深刻体会到了神宫掌教申不疑对陈昔微的看重,同时飞快地收敛心神,准bèi

应对一触即发的战斗。

两人太熟悉,太熟悉了。

熟悉到开战之前不用任何的揣度,之前话音刚落,两人就默契地进入到战斗状态。

两人又是惊人之相似。

无论是太阳法还是金乌化,此刻都处在将发未发的状态,各自将一法一化的力量灌入到荧惑旗和七夕环中。

这场战斗,是宁风对陈昔微,亦是,荧惑旗对七夕环。

“一是接引法器,妙用存乎一心。”

“一是珍品灵器,变化多端,灵性天成。”

“这下好玩了。”

“……”

神宫前观战者无不振奋起来,无比期待地望向高台,等着即将爆fā

的激烈。

宁风和陈昔微,并没有让他们等得太久。

一个呼吸的功夫过去,两人同时出手了。

“喝!”

陈昔微一只脚尖点地,一只脚尖点在另外一条小腿上,娇躯向上牵引,高昂着头露出白皙如玉的脖子,叠放在胸前的两只手前后一搓。

“嗖嗖嗖~~嗖嗖嗖~~~~”

无数声破空呼啸,席卷高台,充斥在所有人的耳中。

紧接着,高台上下,所有人的眼前皆是一花,无数金光喷薄而出,那是无数个七夕环,呈现出各种角度,以撕裂长空的气势和速度向前激射出去。

对面,是宁风!

在这一瞬间,神宫前有不少人下意识地向后一仰,仿佛那个即将被漫天金光淹没着是他们自己一般。

无数个七夕环铺天盖地而来,正撄其锋芒的宁风却在这个时候闭上了眼睛。

双臂,一摇!

为之摇动的荧惑旗似乎拖拽着万古泥沙般沉重,反过来带动着宁风的身子随之摇动,亦如起舞。

陈昔微之舞,仿佛是剑器之舞。柔美中带着刚强与英气;

宁风之舞。犹如是山河之舞。充斥着凝如山岳,又倾泻如山洪的威势。

“咦!”

突然,无数声惊疑,从神宫各处响起。

每一个都看到在宁风和陈昔微之间,那百余丈距离里,无数的七夕环犹如彗星一般,后面拖着长长地尾巴,如扫帚般划破两人之间距离。

“荧惑星力!”

“这是牵引。是干扰!”

不少反应快者瞬间回过味来,脸上爬满了震惊之色,他们没想到宁风和陈昔微之间的较量,会从这么一幕开始。

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万千的七夕环冲入荧惑星力海洋,如无数的剑刺入汪洋当中,即便还在不断地深入,终究为暗涌潮汐带歪了方向。

七夕环的洪流本当将宁风淹没,受此干扰。一个谁也没想到的景象出现了。

“乒乒乓乓,叮叮当当~”

清脆无比的声音此起彼伏。又是密集爆fā

,原本连一个角度都不会重复的七夕环洪流,在荧惑星力海洋的影响下,竟是彼此碰撞着,歪歪斜斜地坠落下去。

即便是没有坠落下来的,亦如无头苍蝇一般,向着无数个不同方向飞掠而去。

宁风双臂握持荧惑旗,站得笔直,脸上带出微笑,一动不动。

本当是靶子一样的地方,却几乎没有七夕环飞来,即便是误打误撞而来,亦是强弩之末,被宁风轻易地以荧惑旗荡开,看都不用多看一眼。

他也没空去看,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对面陈昔微身上呢。

陈昔微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惊,继而不服,挑衅般地一挑眉毛,打开的双臂回收,无论是掉在地上的,还是四下歪飞的七夕环尽数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她胸前,两只手掌掌心相对,间隔开的那小小空间里,一枚七夕环凭空浮现出来,剧烈颤动,呜呜有声,如是打架输了的宠物,不甘心地要再冲出去。

陈昔微没让。

她两掌一合,将七夕环夹在掌中,扬眉望向宁风。

上下打量一眼,陈昔微一扭头,一撇嘴,吐出两个字来:“不错。”

“多谢夸奖。”

宁风顺杆子爬得很快,脸上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先别得yì

,这才只是开始。”

“接招!”

陈昔微话音落下,压根连给宁风插个话的空隙都没有留下,交叠在一起白玉般的手掌一搓,一道金光乍现。

七夕环,唯一的七夕环!

迸发出胜过之前所有璀璨金光,爆fā

出远超以前极速,尽去一切变化,唯独以本体激射出去的,正是七夕环本身。

七夕环倏忽之间,划破了两人间尽半空间,继而一声乌啼,在七夕环上爆fā

出金红相间之火焰。

原本的七夕环不见,代之的是一只浑身上下燃烧着熊熊烈焰,呈现出高空俯冲而下姿态,下有三足张开之金乌!

“金乌化,凭依!”

宁风倒抽一口凉气,握住荧惑旗的双手不由得一紧,好像要将旗杆捏碎一样。

“金乌化之凭依,是以金乌化法力逼入自身宝物当中,使金乌化之力能和宝物之力完美融合。”

“昔微的进境怎么这么快?”

宁风的这个疑问,也是在场几乎所有人之疑问。

金乌化:凭依,这个手段是第十一化之金乌化最著名的一个表象,一般来说修liàn

金乌化的神宫弟子,不到筑基成功,成为筑基修士,基本无法彻悟掌握。

换句话说,陈昔微这一击,除了威力上的差别外,完全是以练气后期修为,打出了筑基期的手段。

这一加一,可不仅等于二,若是不然,金乌化:凭依,亦不会在修仙界中闯出偌大名声,神宫上下更不会震惊如此。

“糟糕了!”

宁风神色凝重,身后太阳神宫彻底浮出,他所在的地方霍地一暗,好像所有的光线都在一瞬间被吸入他体内。

与此同时,他伸出右手,豁然一指点出。(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能赢方可输,妙用人御器

“轰!”

太阳神光全力爆fā

,威能凝于一点,细如小指的光线蕴含诸般华彩。

神光出手,宁风原本熠熠生辉的双目一暗,脸色苍白了一下。

佛说刹那,实为一瞬。

太阳神光准之又准地轰在金乌凭依上,火光四溅,落地过程中犹自在虚空中燃烧。

一切变化都在须臾之间完成,金乌凭依是金乌化在筑基期的手段,然而太阳法本也是号称越级而战的神宫根本大法,宁风这全力一击威能犹在金乌凭依之上。

击散了金乌凭依后,太阳神光暗淡不少,犹自向前。

露出本相的七夕环带着凌厉呼啸声,正面碰撞太阳神光。

“嗤嗤嗤~~”

奇光四射,强弩之末不能穿素缟,七夕环硬是迎着太阳神光,方向不变,笔直打来。

“我去!”

宁风两眼一直,连想都不想地凭着感觉将荧惑旗一摇,险之又险地与激射过来的七夕环碰在一起。

“噹!”

一声脆响,响亮悠扬。

七夕环受此一撞,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同时飞起的还有双臂紧握住荧惑旗不放的宁风。

双方反向倒飞出去。

且不提七夕环,宁风抱着荧惑旗在空中足足翻滚了几圈,狼狈落地时候两腿一弯险些软倒,双臂一颤险些放手荧惑旗。

他落地所在,距离原本位置,足足向后退了不下十丈。

陈昔微双手向前一招。七夕环带出金色的光影入手。推着她向后滑行。亦是不下十丈。

一击之下,双方脸色都一白,各自后退距离也相差仿佛,不同的是宁风脸色凝重起来,眉角垂下来,好像吃了黄连有苦难言。

陈昔微眉毛再是一扬,看那神情就是再明显不过的四个字:“跃跃欲试”!

“再来!”

陈昔微瞟了宁风一眼,那眼神之灵动。仿佛一个小女儿家语笑嫣然地说:“你完蛋了”。

看到这眼神,宁风脸上垮得更厉害了,苦得都要出了汁。

乍看起来平分秋色的局面,却是一手臭到不能再臭的牌,别说他们两个当局者,就是局外人都看得分明。

“冷门没有出现,这次小比的魁首,本代的首席当是陈昔微了。”

“是啊是啊,陈昔微一手金乌凭依七夕环,凌厉刚猛。属于只能硬接,无可闪避。宁风之太阳法固然更胜过陈昔微之金乌凭依一筹。但是七夕环是攻之灵器,荧惑旗却是接引法器,在这种正面碰撞当中显露无遗。”

“陈昔微这一手等于逼着宁风无法扬长避短,只能以己之短,对敌之长。”

“只需yào

一样画葫芦再来个两三轮,宁风就当力竭,这局是陈昔微胜了。”

“……”

议论声中,众人判断基本一致,简而言之,宁风差不多呜呼哀哉了。

下头众人在判断局势,押陈昔微者一脸自得,就差那张白纸用大大的黑字写上“先见之明”四个大字就贴在脑门上;押宁风的如丧考妣,以头抢地,恨不得时光能倒流回去,绝对不再抱侥幸之心。

值得一提的是沈兆轩既是遗憾又是欣慰,那个矛盾表情要是落在宁风眼中,他百分百能猜出沈兆轩押的是谁了。

宁风有空看吗?他没有!

就在众人议论这点儿功夫,陈昔微又是一击金乌凭依七夕环打来,正如众人判断,宁风避无可避,再次硬接。

一如之前那次的翻版,中间或有变化,结果却无二致。

宁风再次暴退十余丈,距离高台边缘只有一步之遥。

在他对面,陈昔微已经开始左右瞟眼睛,预判宁风能往哪个方向转进,毕竟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再不改变方向,不用等到力竭,下一次宁风就会被直接轰下高台了。

“再来!”

陈昔微到了这个地步反而沉静下来,圆脸上尽是认真神情,一记金乌凭依七夕环熟极而流地出手。

不知dào

是不是错觉,宁风觉得在七夕环上展开羽翼的金乌凭依火焰燃烧得更是猛烈,神态更是张扬霸道,好像天都要给烧一个窟窿出来似的。

“不能这样下去。”

宁风咬着牙,冥思苦想,无数闪电在脑子里划过。

这会儿不是该不该赢,要不要赢,赢了会有什么回头等问题了,是不能这么被动的输。

“可以让你赢,但那是我能赢的前提下。”

宁风豁然抬头,眼中精光迸发出来,即便是在浑身笼罩在太阳神宫辉煌之下,依然清晰可见,耀眼夺目。

“喝!”

在陈昔微出手的一瞬间,宁风不仅仅没有如太台下众人,台上陈昔微的猜测那样竭力改变方向,反而埋头迎着金乌凭依七夕环就冲了上去。

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踏出,宁风都要大喝一声,双臂肌肉坟起,奋力地摇动荧惑旗,由前,扫后。

第一步踏出,脚踏实地,闷然而响,落足生光,明显是将一身琉璃体力量,外加太阳法的威能注入脚下,爆fā

出极限的速度来。

等到宁风第二步踏出时候,已是半个脚掌着地,整个人飘飘欲仙,仿佛下一步就会飞起来一样。

“咦?”

神宫之前,观战众人,有那坐着的豁然而起,有那淡然的悚然动容,有那失望的面露希翼,有那笃定的心中忐忑……,相似的是,一声声惊疑,几无先后之分地响了起来。

宁风正对面的陈昔微为金乌凭依之火焰遮掩了视线,她看不见的东西,台下众人却看得真切。

随着宁风向后摇动荧惑旗。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第一次摇动。席卷大片荧惑星力向后而去;回收时候。又卷动身后的荧惑星力向前。

在宁风的身后,两股向着相反方向涌动的荧惑星力正面碰撞,如两道汪洋大浪轰然对撞,卷起前堆雪,碎出星风如飓。

宁风向前俯冲的身影,正在这两股星力碰撞的风口浪尖上,他身上一日三变法袍放着光,仿佛被无数道力量冲击正在自我防护一样。

受此力量一推。宁风第二步踏出时候,他的速度激增十倍,同样一步,距离远非之前那一步所能媲美。

“神乎其神!”

“论对法器运用之妙,遑论同代弟子,纵观神宫上下,能胜此子者几何?”

“绝了,一件接引法器在手,妙用存乎一心,退可守。进能攻,攻守之间乱敌。铺陈天地侦察,现在竟然还能借星力碰撞提速,真是器之为用,在人在心,妙不可言。”

“什么叫人驭器,而非器驭人,你就看宁风!”

“……”

无论胜负,不提赌注,现在没有人关心这个,一个个都如饮用琼浆一瓮,脸上尽是回味无穷之色。

其中,又以神宫九脉山主为最。

他们有胡须的捻胡须,没胡须的乱点头,若不是自顾身份,恨不得脱口赞好,抚掌捧场。

这,才是他们想看到。

小比胜负如何?一时虚名;各峰名次怎样?不过笑谈。

神宫后继有人,晚辈显露英才,如此才值浮一大白。

说来话长,当其时不过一瞬。

神宫长辈们不在乎胜负了,胜负手却还在继xù



宁风奋力摇动荧惑旗,踏出了第三步。

这一步踏出时候,他身前一直绵延到陈昔微身后,大半个高台上的荧惑星力被一扫而空,尽数挥向了他的身后。

之前身后碰撞的荧惑星力此刻合流在一起,再与这最大一股星力碰撞,爆fā

出了最大的推力,如巨人奋力一推。

宁风第三步落地时候,只来得及用脚尖点着地,下一刻整个人保持着俯冲势头贴地向前电射而出。

不是飞,又比飞快上十倍。

宁风觉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扑面是刀子样凌厉的风。

他还在竭力地睁着眼睛,看着与他迎面而来的金乌凭依七夕环。

双方都是速度其快,宁风这般创意与奇妙地运用荧惑旗更是将“速度”两个字发挥到了曾醉墨都瞠乎其后的地步。

虽然只是一瞬,却也足够了。

百丈距离,在飞速靠近的宁风和七夕环间,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扑面劲风的干扰下,宁风一指点出,太阳神光再次全力爆fā

,稳稳地轰在了金乌凭依七夕环上。

昔日重演!

金乌散去,七夕环显露,太阳神光溃散,七夕环激射向前。

这一刻,声声惋惜之叹,在观战者众中响起。

在宁风施展出那个精彩手段的瞬间,不可否认,绝大多数人都希望他能绝地反击,他能赢。

单凭那一刻的奇思妙想,单凭这一手表现出来的御器之能,就值得一个胜利,一个首席。

“可惜”二字还没有来得及从任何一个人的口中冒出来呢,宁风出乎意料地做出了一个动作。

他不闪,他不避;

他不驻足,他不奋力。

宁风就这么保持着俯冲,保持着急速,迎着七夕环就冲了过去。

在高台的另一方,实在距离已经不远之处,陈昔微在金乌凭依散去时候,亦是清楚地看到了宁风动作,凭着一扫而空的荧惑星力猜到他之前所为。

视野开阔下,陈昔微当然不会错过宁风的动作,七夕环纵然脱手,也还在她的掌控之中,顿时随着她的一个动作颤出角度,依然射向宁风。

十丈,八丈,五丈,三丈!

电光石火间,七夕环与宁风的距离不住地接近,负责释fàng

天光庇护的神宫前辈都跃跃欲试准bèi

出手了呢。

异变突生!

宁风的额头,连带着他的眉眼,向上一挑。

同时上挑的还有——荧惑旗!

宁风不挡,不荡,不拦,他竟然以荧惑旗的头,挑向了七夕环。

准之又准,荧惑旗的最顶端从七夕环中间穿了过去。

霎时间,宁风气血上涌,全部力量爆fā

,以荧惑旗为臂,整个人都体重都压了上去,似乎要将七夕环从空中生生地抓下。

“抓住你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吻出个首席来

“不好!”

陈昔微花容失色,连想都不想地,两只手成莲花状,猛地向上扬起。

她不能不急。

陈昔微清楚地判断出宁风想做什么了?

他这是想要凭着荧惑旗跟自身太阳法,将七夕环生生地压制下来。

先不说宁风能不能做得到,做到这一点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陈昔微只知dào

一件事情,她的金乌化固然修liàn

得远超同侪,然而实质上,依然存zài

跟宝玺、跟曾醉墨,乃至于跟宁风一样的问题:

限于修为,变化太少!

“要是失去了七夕环,甚至只要七夕环短时间内离开我的掌控,宁风就是单凭肉搏都能将我拿下!”

“断然不行!”

陈昔微贝齿咬破了唇瓣都不自知,在那一抬手的瞬间,不仅仅将一身金乌化的修为灌注其中,更是凭着对七夕环这件灵器的深层祭炼,从中心中发出召唤。

“收!”

陈昔微高抬的双手猛地推出,再迅猛地收回到胸前,其势之猛,仿佛两手如锤,锤打在胸膛上一样。

“刷!”

七夕环上金光大放,其环身上细碎的菱形花纹每一片都在放光,都在闪耀,剧烈颤动着,如脱缰之马。

“要命!”

宁风钢牙咬碎,吃奶力qì

都用出来了。

他双手握住荧惑旗的虎口崩裂,手掌跟旗杆间有滑动的感觉,那是掌心磨破流出来的血液导致。

即便如此,宁风依然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

七夕环震动到极致。“噌”地一下。猛地向着陈昔微飞回。

其速之快。十倍于之前激射向宁风时候。

这是将七夕环收回之诀运至极致之结果,世上所有收回法诀皆是如此,收回来,永远比打出去快,且容易。

“好!”

宁风眼中放光,觉得刚刚的坚持全有了意义。

要是先去一个坚持不住,荧惑旗从七夕环中脱离出来,他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七夕环被陈昔微收回去。然后再愤nù

地打回来。

那样的话,结果不用说,自是宁风华丽丽地从高台上被轰下去。

现在,则不同了。

“喝!”

宁风又是一声大喝,揉身而上,整个人几乎贴在荧惑旗上,调整出一个最适合发力的姿势。

下一刻,七夕环,荧惑旗,宁风。三者一起带出一片残影,飞也似地向着陈昔微去。

“啊~”

陈昔微惊呼一声。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召回来的不仅仅是七夕环,还有荧惑旗,还有宁风,这还了得?

陈昔微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宁风打的是什么主意?

“怪不得要借星碰撞靠近过来,原来是为了先缩短第一部分距离。”

“宁风从没有真的想要镇压七夕环,只是看破了我的弱点,知dào

我只能召回。”

“他是想借着召回之力,来缩短第二部分距离。”

“两部分距离全部缩短后,我们之间就不存zài

拉开距离的问题,这也同时曝露出我的另外一个弱点:七夕环,利于远攻,孱于近战!”

陈昔微在须臾之间想明白了所有问题,甚至了近身之后会发生什么都猜得到。

到了那个时候,宁风什么都不用做,他只要抡起荧惑旗一砸,陈昔微就得被天光笼罩。

“错了!”

“他好狡猾!”

陈昔微脑子里闪过一句话,她已经忘记了是谁喊出来的,只记得那时候还觉得挺生气,现在则觉得真贴切:“宁风,你阴我!”

她这时候已经彻底反应过来,宁风之前所有动作,等的就是她那一下召回。

陈昔微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双手豁然抬起,召唤法诀逆转。

七夕环不愧是被陈昔微深度祭炼之灵器,它仿佛能感应到陈昔微此刻心情,反应快到极致,剧烈颤动中立kè

扭转,从方向陈昔微转为冲天而起。

之前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此时,七夕环、荧惑旗、宁风,三者距离陈昔微的距离已经不足十丈。

宁风的反应,更快!

“反应过来啦?”

“迟了!”

比起这些内容闪过宁风脑子更快的是,七夕环刚刚出现异变,他就当机立断地撒手了,快到连反应的时间似乎都不存zài



他,早就在等着这一刻。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看得真真的,高台的最上头是七夕环带着荧惑旗,两件宝物跟升天是直冲天际。

高台上,则是宁风保持着俯冲的惯性,在倏忽之间,冲过十丈不到的距离,冲向了高台边缘处站着的陈昔微。

“啊~”

陈昔微本能地惊呼出声,体内力量下意识地调动,一只手就要推出去。

在她身后,一个金乌虚影间于虚实之间,似乎正在凝成,正在成型,通过无形的通道将力量流转到陈昔微的身上。

她刚刚翻转过来,冲着宁风方向的手掌,亦在放出金红色的光。

在她对面,宁风的速度快到他自己都控zhì

不住,身后太阳神宫朦朦胧胧,仅剩下的太阳神光都被调动起来,涌入右手太阳骨中,蓄势待发。

“这个结果……”

快,太快,快到众人脑子里只来得及闪过半个念头。

这世上最快的,怕就是横贯天地之光,以及人心中一念了。

这一念里,所有人似乎都预见到了随后会发生的事情。

宁风一指点在陈昔微的身上;陈昔微一掌映在宁风的身上。

这是同归于尽的结果!

“能赢,才可以输!”

宁风脸上露出笑容,散去了凝到右手食指上的太阳神光。

“现在我能赢。至少不会输。这才可以输。”

“我做到了。”

宁风太知dào

继xù

保持这样子下去会是什么结果?

因为双方这次出手几无先后之分。又贴得实在太过近了,靠近的速度太快了,庇护天光在没有能判断出哪一方先中招前不能释fàng

,等判断出来了,又很可能来不及释fàng

了。

“我又不是一定要赢你,何必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拿你来冒险呢。”

宁风眼中闪过一抹温柔之色,做出了决定。

“只是可惜了。师尊说得到首席后他就能联络各脉山主给我要来一个机缘,怕是没法知dào

那个机缘是什么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宁风从蓄力到散去力量,加起来的总时间与脑海中一念闪过相差不远。

他的速度也实在是快了,快到超乎了他的意料,超过了其掌控。

宁风脸上刚刚露出温柔笑容,准bèi

坦然迎接陈昔微的一掌,然后被庇护天光保护下来,再被传送回天云子师尊身边,承shòu他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洗礼。

不曾想。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又一个意wài

出现了。

宁风的脚。一滑!

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宁风脚步打滑了,赤铜地面本就光滑,之前陈昔微又曾在地面上反震之力推过了十几涨,经行处更是滑得可以。

宁风铸就琉璃体后,对自身掌控远超寻常人等,脚下打滑这种事情原本怎么都不应当出现,现在各种因缘巧合集中在一起,遂有此一幕。

在他脚下打滑的一瞬间,一切都脱出了所有人的意料,所有人的掌控,陈昔微不行,宁风亦不行。

他整个人都扑了出去,扑向了陈昔微。

这一扑的速度比宁风原本惯性疾来还要再快上不少,快到陈昔微判断出错,手掌刚刚抬到一半,要跟就不到能发力推出的地步,遑论释fàng

出金乌化的力量来。

于是乎,陈昔微连挡一下都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宁风的脸在眼前不断地放大,占去了整个视野。

继而,是宁风的眼睛不住地放大,放大陈昔微能从宁风眼中映出的景象里,看到自家惊慌失措的脸。

下一个刹那,高台上,神宫前,偌大天地,瞬间安静了下来。

陈昔微,宁风,两人眼睛对着眼睛,鼻子贴着鼻子,嘴唇紧紧地吻在了一起……吻在了……一起……吻……

当着神宫上下,掌教山主亲传附庸外门,不知dào

多少人等面前,宁风吻住了陈昔微嘴唇……

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定格。

天知dào

过去了多久,宁风只觉得唇上的温润好像持续了一辈子一样,然后,他觉得自己能动了,嗯,至少是眼睛能动了。

宁风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

就这一下,仿佛惊醒了陈昔微的一切感觉,近在咫尺的宁风能从她眼中,她的脸上,解读出惊恐,看到震惊之麻木,还有那一丝丝洋溢成汪洋的羞怯。

“嘭~”

在犹自保持着接吻姿势的两人后面,七夕环和荧惑旗一齐从空中坠落下来,落在赤铜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陈昔微恍若一下子被惊醒了一般,脑袋猛地向后仰,总算摆脱了这个让她羞怯得想死的一吻接触,同时肩上、手上一齐发力,要将宁风推出去。

这一切都是本能反应,快得不能再快,震惊中的宁风更是没有反应,那一吻的感觉犹自在他脑子里回放。

他准bèi

将之铭记到永远来着。

如此状态下的宁风哪里记得反应,任凭陈昔微的小手落在胸膛上,然后发力。

“等等~”

“好像有什么不对?”

宁风的脑子还在浆糊状态,等他反应过来已是一眨眼的功夫过去。

“啊,她身后就是高台边缘!”

他猛抬头,果然看到由于后仰得太力量,动作幅度过大,加上那一推的反震力,陈昔微一脚踏空,整个人向着高台下坠落下去。

宁风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响,整个人趴到了高台边缘,胸膛都贴着赤铜地面,竭力伸出手去,险之又险地拽住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就在急速坠落下去的陈昔微。

两只手相握,四面相对。

一个大半个身子都滑出了高台边缘,一个除了一只手在宁风手中外,整个人都在高台外随风晃晃荡荡。

紧接着,陈昔微和宁风都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两人眼睛对眼睛,鼻子碰鼻子,嘴唇贴嘴唇的一幕,不约而同地在脑子里闪现过去。

陈昔微羞到了极点,脸上红得都要流出血来,最恨则是宁风那一脸回味的笑,一看到这个笑容她就恨不得来上十记八记金乌凭依七夕环,把他笑容给拍平喽。

不等宁风将她拉上来,亦不等陈昔微将心中想法付诸实现,一道天光从天而降,笼罩在陈昔微的身上。

转眼间,陈昔微消失在高台上,只剩下宁风一个人茫然地在高台上站了起来,浑噩了一下,整个人抖了一个激灵。

“呃~”

“这岂不是说……”

宁风咽口唾沫,很有往高台下跳的冲动,“这算什么?”

“吻出来的首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幸得金缕衣,手握外域缘

“天云峰宁风,天资聪颖,修行刻苦,精擅斗战之法,荣为本次小比魁首,亦为我神宫本代首席弟子。”

隆隆之声,响彻天上地下,四面风云为之汇聚,八方仙鹤为之俯首,似亦在聆听着神宫掌教申不疑真人话语。

“特赐丹药若干,灵玉若干,及金缕衣一件,以兹鼓励!”

申不疑掌教这句话一出,神宫之前哗然有声,继而无数声道欣羡不已的目光投过来。

目光汇聚处,犹自沉浸在这个首席得来的过程太过奇妙,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宁风霍地一下抬起头,满脸不敢置信之色。

在之前宣bù

的内容里,首席可没有金缕衣这件奖励。

金缕衣,方才是真zhèng

的太阳法袍,这不仅仅是样式的问题,其汇聚太阳之精,煌煌耀眼如大日经天,极其符合太阳神宫弟子气质。

故而,无论是实用性,还是外观,乃至于辅助性,金缕衣都是太阳神宫,乃至天下七宗常规装备当中最顶级的一种。

“首席的奖励竟然是金缕衣……”

宁风咽了一口唾沫,在他原本计划里,用上若干年功夫辛苦地积累贡献,然后从宗门换取一件,已是十足庆幸的事情了。

现在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他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下一刻,宁风听到自家师尊天云子在哼哼冷笑,再抬头远远看到掌教真人脸上乌云密布地,臭着一张脸,仿佛全神宫上下全都欠了他天择峰灵玉似的。

“哦~”

宁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情不自禁地瞥了一眼陈昔微。心想:“这件金缕衣怕是掌教真人为昔微准bèi

的吧?”

“他老人家是笃定了昔微可以得到小比魁首。为本代首席,方才将其加入到奖品当中,不曾想便宜了我。”

宁风想明白其中关窍,既是欢喜,又是忐忑。

他的忐忑很快得到了证实,仿佛感应到其目光似的,陈昔微毫无征兆地扭过头来,四目相对。狠狠地瞪了宁风一眼,继而昂着头扭回去,留给宁风一个后脑勺。

“……”

宁风叹口气,“我就知dào

。”

“魁首不算什么,首席不算什么,金缕衣也不算什么,但那误打误撞的一吻就要了命了,昔微怕是得挺长一段时间不会理会我了,怕丢脸的丫头呀。”

“不过……”

宁风下意识地砸吧一下嘴巴,仿佛还能回味出那一瞬间两唇触碰时候。无法形容的柔软、温润、幽香……

好死不死,他这一刻陶醉无比的表情。又落入了陈昔微的眼中,她脸黑如锅底,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宁风猛地惊醒过来,见她这个样子立kè

知dào

呜呼哀哉了,没有个个把月的功夫,这丫头是不会理会他的。

“罢了罢了,等消气的。”

宁风将心神从陈昔微身上拔出来,顿时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阵火辣辣的感觉,恍若有无数把匕首刺破他身上法袍,直接在他皮肤上戳出一个窟窿来一样。

匕首什么是没有的,比匕首还要锋利一些的目光整个神宫上下都是。

宁风一昂首,一挺胸,直面这些或是欣羡,或是好奇,或是不甘,或是友善的目光,得yì

之情从心底下一路满溢出来,用了绝大的克制才没有显得小人得志。

不为别的,就为九窍石,为了其中比起得yì

之情还要满溢的金水。

“哈哈哈哈,我的计划成功了。”

“先藏拙,再爆fā

,最后巧合的一吻及首席,这还不出尽了风头。”

“金水,我来了!”

宁风恨不得此刻神宫之外,赤铜广场上只有他一人在,如此便能双手叉腰,尽情地笑个痛快。

他掩饰得很好,没有人能看出其得yì

来。

就是看出来又如何,他该当得yì



男儿生于天地间,有得yì

事便得yì

,想笑就笑,想炫耀便炫耀,藏于九地之下为那地龙,何曾有天龙翱翔九天之上的快意?

……

时间,转瞬过了三天。

这三天里,宁风闭门不出,亦不见客,专心巩固修为。

之前高台上临阵突pò

,固然早有准bèi

,即便有九窍石之助,终究是仓促迫切了一些,难免根基上有瑕疵。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宁风既有雄心有壮志,自不会在这些地方留下遗憾。

这三天里,他将练气期第七层的修为巩固了又巩固,境界一路上探至七层巅峰,只有一步之遥便踏入八层境界。

神宫外门三年,不似其他宗门传法修liàn

,早早进入练气期的好处,在此刻就体现出来了。

宁风等成为亲传者,在短短时间里无不出现了修为井喷,几乎是以飞的速度追上了其他各大宗门同辈弟子的修为境界。

由于根基扎实故,假以时日,后来居上,亦是理所当然事。

这一日,宁风功行圆满,踏出了水云间。

乍一沐浴在阳光下,映照在水光中,宁风眼睛有些经受不住,拿手背挡了挡。

下一刻,通过手指缝隙,他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丛中笑。

“师兄!”

宁风放下遮光的手,惊喜出声。

他倒不是惊喜沈兆轩的到来,而是瞬间猜到了他此来目的。

“师弟,想来你已经知dào

为兄来干嘛的了吧?”

沈兆轩冲着他挤挤眼睛,显然心情颇佳。

宁风嘿嘿地笑着,拉着沈兆轩在园中石桌前坐下,然后眼巴巴地望过去。

“你呀~”

沈兆轩脸上笑容掩都掩不住,只是出于敬意,稍稍压低了声音。道:“昨日里。师尊并其余几脉山主。逼上了天择峰。”

“然后呢然后呢?”宁风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的脑子里蹭蹭蹭地往外冒东西,有天云子的那个赌注,有自家师尊为他假痴不癫争取来的机缘。

记得在小比之前,通过沈兆轩,宁风知dào

天云子与掌教真人打了一个赌,他若是能位列三甲,则掌教真人输给天云子一个宝物的线索——据说还是宁风用得上的宝物;

若是不能,天云子就输给申不疑一个即将孵化出来的青鸾鸟卵。

当初一听到这个赌注。宁风的脑袋就有平时两个那么大。

青鸾鸟,凤凰血脉,飞禽之尊,即将孵化的青鸾鸟卵何其珍贵,就是对天云子这样站在元婴之下最巅峰,又因为所修功法故几乎可以当成一个元婴真人看待的存zài

来说,怕都是难得的宝物了。

宁风当时就在想,他要是害天云子输了此宝,一顿排头,几天脸色。那就是绝对跑不掉的。

现在反过来,自然是到了收取赌注时候。这便是他看到沈兆轩出现就喜笑颜开故。

“宝物,是什么宝物?”

“机缘,又是何机缘?”

沈兆轩倒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嗯,看起来似乎是他自己更有倾诉的欲望,不等宁风追问便竹筒倒豆子地道来:

“申不疑真人输给师尊的赌注倒也痛快,早早就给师尊送了过来,回头师弟出门行走的时候,师尊便交代于你,听那意思,似乎是要师弟你去自取。”

宁风听到这里“哎”地一声,肚子里嘟囔着“我就知dào

”。他多少有些摸清楚天云子的行事风格了。

什么都可以为手下弟子争取,但最关键的一步,必须要看到弟子付出努力,自行去收获,决计没有代劳的道理。

想来,宝物是决计是好宝物,怎么说也是天下七宗数一数二大人物之间的赌注,东西差了都说不过去。

只是吧,想要拿到手,不仅仅需yào

时日,还要一番波折。

这事略过不提,宁风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沈兆轩后面话所吸引。

“师弟逆水行舟,于不可能处获得首席之位,掌教真人之前许诺的机缘却是当不知dào

般,再不提起。”

“师尊早料到掌教真人舍不得那个机缘,遂联袂各大山主杀上天择峰。”

说到这里,沈兆轩眉飞色舞,就差手舞足蹈了,话语里面满是畅快淋漓之意,远不似他平时温润如玉的风格。

“据说昨天天择峰附近天昏地暗,风啸雷动,整座山峰都在颤动,等师尊他们下山时候,掌教真人便宣bù

闭关,到现在还没有在人前出现过。”

沈兆轩在那绘声绘色地形容天云子等人下山时候趾高气扬,志得yì

满模样,宁风很自然地就脑补出了神宫掌教申不疑真人鼻青脸肿样子。

这种事情,他们几位又不是没有干过。

“然后呢?”

宁风扯住滔滔不绝的沈兆轩袖子,逼着他入正题。

沈兆轩意犹未尽地住口,转述了天云子的话:“师弟,师尊的意思是机缘已经到手了,而且这个机缘不仅仅局限于本域界,似乎还与外域有关。”

“外域?”宁风震惊得张大了嘴巴,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是他所前来之世界。

“我之前生,是一外域否?”

宁风很明显准确地把握住了“外域”这个词的含义,前世今生,诸般种种,水落石出般地不住地冒出来。

这个疑惑,怕是很长时间里,宁风都不会得到答案。

沈兆轩的话,依然在继xù

着:“师尊说了,这个机缘即将出现,迟则三日,长则一月,就会出现,到时师弟你自知。”

宁风正在悠然神往,犹自在畅想着所谓机缘是怎么回事,又是如何与外域扯上关系呢,沈兆轩话锋一转,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即将到来的精彩

“机缘开启的时候,不知dào

你们动身前往万魔窟了没有?”

沈兆轩有些担忧地说着。

这话落在宁风耳中,跟惊雷一样,他豁然回头,抓着沈兆轩手臂惊道:“师兄你说什么?万魔窟?”

宁风对这名字印象深刻着呢,追问道;“这不就是南方魔宗的根基之地吗?”

他还有印象,似乎当初那位判出魔宗,很是彪悍地破门而出创立南方魔宗的老祖将一个顶级魂境带出魔宗宝库,便是存放在万魔窟中。

“那个魂境叫什么来着?”宁风很是回想了一番,依稀记起大概是叫“云梦泽”什么的吧。

“就是那里。”沈兆轩肯定地点头,补充道:“这个月内,各脉山主就会出动,分别弹压南方魔宗各位老魔,据说还有一位祖师级别的老祖出山,镇压南方魔宗一脉的高人。”

宁风听得咋舌不已:“这么大阵仗!”

他紧接着奇道:“那我们去干嘛?”

宁风一边问着,一边心中激动,之前还在憧憬着太阳神宫什么时候与南方魔宗开战,遗憾短短三年时间,他的修为来不及提高上去,怕是参与不了这样战役呢。

现在,从沈兆轩话里话外的意思判断,貌似他完全可能参与,而且就在一个月内。

沈兆轩拍拍宁风肩膀,负手而立于镜湖畔,悠然道:“蛟龙自有蛟龙为对,鱼虾们就是我们的了。”

“当然。师弟你们不是主力,这主要就是一个磨砺的机会。”

“在你们之前,为兄就要与师兄弟们出发,你们时间大致就定在一个月上下。”

沈兆轩话说完,本以为宁风会惶恐,会失措,毕竟这与之前的天下行走完全是两回事情,面对的将是仅次于天下七宗势力,还是在灭门之战这样血腥激烈的战斗当中。

不曾想,他看半天了。只看到宁风一脸平静。惟独不知dào

什么时候紧握的拳头流露出一丝半点情绪。

这情绪还不是紧张,不是慌乱,而是亢奋!

沈兆轩站在宁风旁边,恍惚间似能听到血液陡然加速流动。直如激流冲刷在河床、河堤的声音。

“师弟真是天生渴望战斗的人才。不负入门大礼时候冲天精气狼烟。”

沈兆轩暗赞一声。话锋一转,道:“师弟你别高兴得太早。”

“呃?”

宁风从畅想中回过神来,有些忐忑地望向沈兆轩。

沈兆轩笑了笑。落在宁风眼中真心眼熟,像极了天云子给他安排任务时候表情。

想到这里,他心中就有不详的预感在冒出来,趵突泉似地,压都压不下去。

沈兆轩带着几分同情地道:“师尊的意思是,师弟你既然修liàn

的是太阳法,就要对得起我们神宫这门根本大法

,不能失了威风。”

“既然如此,磨练这东西,必不可少,越多越好。”

“在前往万魔窟的路上,恰好经过了一处地域,师尊便让你到时顺带解决一个麻烦。”

“事了之后,再独自上万魔窟,跟上大部队。”

沈兆轩话说完,眼睛同情之色愈浓,宁风的脸则整个都绿了。

这是开玩笑的吗?

这是磨练吗?

这师尊是亲的吗?

宁风脑海中有一万匹战马在奔腾而过,他自个儿感觉就恰似自己成大字型躺在一万匹战马前行的必经之路上,转眼间眼前一黑,被践踏成了纸一样薄,再被风吹起来,刮跑。

“咝咝~”

宁风下意识地倒抽一口凉气,觉得后面日子,黯淡无光起来。

比起历练性质浓郁,又有宗门长辈压阵万魔窟,宁风还是觉得天云子给他安排的磨练会更艰险一点,独自前往南疆万魔窟更是危机重重



“好吧……”

再怎么觉得不可接受也得接受,宁风低垂下脑袋,有气无力地应着。

他脑子里已经开始转开了,既然无力反抗,那就只能享shòu

了。在这之前,必须得做点准bèi



宁风开始神游物外呢,沈兆轩伸手按在他肩膀上,用安慰的语气道:“师弟你还是往好的方面想想吧。”

宁风白眼都翻起来了。

这怎么往好的地方想?别人都开始在长辈羽翼下愉快地历练了,等他解决完天云子给他安排的麻烦,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有之前止步妖、悲剧文丑等前科,宁风深深地了解到了天云子行事风格,这一趟,决计跟“轻松”两个字连边儿都靠不上去。

“还记得掌教真人输给师尊的赌注吗?”

沈兆轩一边说着,一边留意宁风眼神,果不其然看到宁风眼睛亮了起来。

他摇头,一乐,道:“为兄打听了一下,从师尊老仆那里了解到,师弟你这次的任务,似乎便跟这宝物有关哦。”

宁风果然来了精神,两只手掌摩擦着,形象无比地诠释了“摩拳擦掌”四个字。

这次小比里,他自己的荧惑旗不论,其余的还亲自见识了山纹铠、罗天羽翼、八门金盘、七夕环等诸般法器、灵器,深知有无这些宝物傍身,是怎样的天壤之别。

有了这种觉悟,宁风听到“宝物”两个字,尤其是想到这宝物还是能够拿来让掌教真人和天云子打赌的,他眼睛如何能不亮?亮过太阳都有。

宁风很想再听沈兆轩提提宝物的事情,不曾想沈兆轩点到为止,接下来怎么也不肯说了,只是以羡慕的语气说道:“师弟得到那宝物后,大可去寻天月童姥师叔,让她践行之前诺言。”

说话间,沈兆轩本就按在宁风肩膀上的手掌,重重地向下压了压。

宁风瞬间就懂了。

“师兄所说的宝物,怕是某种异宝级别的灵材,若是不然不会提到天月童姥师叔。”

“真要是罕见的天材地宝,我拿来炼制成什么好呢?”

宁风也是乐天派,前头还在担忧呢,这会儿已经开始琢磨宝物到手之后如何处理的问题了。

等他回过神来,沈兆轩的背影已经在湖的那一头,只有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

“为兄去也。”

“师弟你早做准bèi

便是。”

“告辞!”

话音落下,宽袍大袖的背影飘然而去。

宁风目送沈兆轩的背影远去到看不见为止,也不回返,径直向着山下走去。

一边走着,他一边在想:

“师尊交代下来的任务;随时可能开启的机缘;万魔窟之行……”

“后面的日子很精彩呢。”

“我应该做什么准bèi

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呼风唤雨,小挪移幻

朝阳镇中,宁风家宅。

“这……这是什么情况?”

宁风站在巷口处,愣是没敢往里走。

在他面前的巷子,一路延伸到自家门外,尽是杯盘狼藉,多有桌椅倾斜,虽然好歹酒菜一类东西被清理干净了,然而弥漫在空中的酒肉味道,怕是隔着几里地都能闻到。

宁风咽了一口唾沫,本能地就开始怀疑眼前这一幕与他那不靠谱的老爹脱不了干系。

在他脚边,不知dào

从哪里赶过来的几条风尘仆仆野狗烦躁地转着圈子,嗅得到吃不到太让它们受不了了。

“造孽啊。”

宁风叹口气,抬脚把要往他身上扑的野狗踹开,上前叩响了自家的门。

“嘎吱”一声,门开了。

“乌阿姨。”

宁风看了一眼开门人,礼貌地招呼着。

开门的自然就是他准后母,同门师兄弟乌山的姑母,他父亲宁采臣的续弦。

不用问,宁风获得本代首席这个事情,妥妥地传回来了,换句话说,乌小雨成为宁采臣妻子的事情板上钉钉,再无意wài

了。

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乌小雨反而羞涩了,低着头不太敢看他,一声“风儿”在嘴巴里绕了几十个圈子,愣没能吐出来。

宁风也有些不自然,这个看上去也就是二十许人,正当年华的女子,怎么就成了他后母呢?

“咳咳~”

他干咳几声,转移话题:“乌姨,我父亲呢?”

一边说着。宁风一边借着乌小雨让出的空间入了院中。

门重新合上。好歹隔绝了外面酒肉臭。宁风顿时觉得又能自由地呼吸了。

“他在里屋……”

乌小雨欲言又止,宁风却管不得那么许多,径直就往里屋去。

刚一打开门,他就被熏了一个跟斗。

再明显不过的打扫得干干净净,然而房间里面还是有挥之不去的酒肉混合呕吐物味道。

在宁风前面不远处,宁采臣半趴在床上,半爬在地上,干呕不止。

在宁采臣面前一个干干净净木盆放着。里面呕吐物早就清理干净,显然乌小雨还是照顾得挺好。

宁风一拍脑门,回头问一脸羞愧状的乌小雨:“乌姨,我父亲他是怎么了?”

不等乌小雨开口呢,那头宁采臣上半身撑着地面,竭力地昂起头来,上下看半天,笑了:“我儿,你回来啦。”

“嘿嘿,首席。首席。”

“高兴!”

“满上,满上。快点儿你,饮甚!”

“……”

宁采臣手舞足蹈,仿佛还在酒宴上跟人觥筹交错,喝个不亦乐乎。

比划到一半呢,他整个人在床上滚一圈子,正面朝下,屁股拱起,不动了。

下一刻,打雷一样的呼噜声响起,睡得不知dào

有多香。

“哎~”

宁风叹口气,看着乌小雨有条不紊地上前照顾老父,手直接盖到额头上,想也知dào

发生了什么。

想来是他获得首席的消息传回来,宁采臣太过高兴,就在门口摆开了流水席,一顿山吃海喝,普天同庆,然后就喝成这个样子了。

“必须得承认,一旦兴致来了,老爷子的手面还是挺大的。”

宁风苦笑着对乌小雨说道。

看着外面情况,那决计不是一天两天流水席能折腾出来了,宁采臣怕是就泡酒缸里,连着请人吃了几天吧?

乌小雨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看宁采臣睡得香甜,呼噜声连瓦片都要给震下来了,短时间内是别想睡了,也不需yào

人照顾,两人便一起出了房间。

在院子里石桌前坐下,宁风抿了一口乌小雨煮的茶水,道:“乌姨,破障丹我让师兄给乌家送去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嗯~”

乌小雨点了点头,细声道:“家里兄长有派人过来传了信。”

“咦?”

宁风有些奇怪,乌小雨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开心呢



他仔细端详过去,发xiàn

乌小雨眼睛略红似是哭过,神情也略显黯然。

宁风眉头一皱,道:“乌姨,可是乌家人又为难你什么了吗?”

不知不觉中,他的语气中带出了几分严厉,眼中精光四射,全然没有往日里温润平和样子。

随着渐渐地适应成为一个修仙者,宁风自身的气质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时候,已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时间往前挪移数月,无论如何他都做不出如此不怒自威之势。

“不,不是。”

乌小雨明显被吓了一跳,连忙否认,最终低着头道:“家里说最近要全力为乌山侄儿做准bèi

,说是回头他要参加一个什么任务,极其凶险,无暇筹办婚礼,延后再议。”

“呃~”

宁风眨了眨眼睛,怒火消散。

乌家人所说的事情无非就是万魔窟一战役。乌山身上凝聚着乌家几代人的希望,自然要为他准bèi

周全,既要他在这个大事件里大放光彩,又怕他出了意wài



至于婚礼,对乌家人来说,完全是无足轻重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当然要为乌山让路了。

只是对乌小雨,对一个女子来说,这却是比天还要大的事情,悄悄抹些眼泪,黯然神伤一些,在所难免。

“乌姨莫要担心,等这事一了,不管乌家如何打算,宁风也不会让他们就这么装糊涂下去。”

形式问题,说实话宁风自个儿也不是太在意,只能如此安慰了。

这么半天了,宁采臣依然在屋里打着屋顶都要给掀起来的鼾,宁风看了眼天色,觉得不是一个事儿。索性起告辞了。

离朝阳镇。往天都山。直上经香阁,宁风足足在里面停留了一天一夜,方才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再后来,他一头扎入水云间,十天半个月,人影子都没有露出过。

这段时间,宁风成为本代首席的消息,传遍了太阳神宫各个角落。方圆数百里内所有神宫下属势力,更是随着散修,随着商队,向着更远的地方传开。

这段时日里,太阳神宫要对万魔窟动手,且各脉长辈先行出发,镇压南方魔宗各老魔的消息亦传扬开来,所有有份参与着皆在临阵磨枪,求个不快也光。

时间,就是这么不停歇地一路往前。

半个月。水云间外,宁风沐浴在下午接近傍晚时候的阳光里。

他两腿自然岔开。双手或交叠在丹田处,或掐诀在胸前,或往着身前点出,口中念念有词:

“呼~风!”

“呼呼呼呼~~”

风乍起,拂动园中花,千姿百媚,如解开罗衫一般,褪下残红片片。

风乍歇,宁风满yì

地点头。

“再来!”

他深吸一口气,手上变换印诀,轻喝出声:“唤~雨!”

“哗啦啦”

细密无比的雨声响起,就在宁风所在地方头顶方圆不足一丈大小,有一朵乌云凝聚,洒落细雨。

整个过程持续了几个呼吸时间,宁风不闪不避,脸上露出享shòu

之色,任凭细雨打湿了头发。

嗯,就持续这点时间便后继无力,消散一空,重返一片晴空的法术,也就够打湿个头发什么的。

宁风半点没有觉得不满,一脸笑容地点了点头。

“再接再厉!”

“引~累!”

“霹雳”一声,一道细得跟蚯蚓似的紫色雷霆凭空浮现,打在距离宁风就一两步距离的一朵小花儿上。

顿时,娇嫩的花瓣枯萎,花枝打折,蔫蔫的好像受到了很大打击样子。

宁风看到这一幕,丝毫不嫌弃“引雷”的威力太小,也就电个头发什么的,连忙上前一步,就站在这朵花前。

他伸出手来,悬停在枯萎的花儿上面不足一尺高度,闭上眼睛,吟咏出声:

“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人道是黄河十曲,毕竟东流去。

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

吟咏声中,宁风掌心处放出奇光,笼罩在枯萎的花上。

下一刻,折断的花枝复起,骄傲地挺立着;枯萎的花儿重新绽放,每一片花瓣都娇嫩喜人。

时光都仿佛在这一刻逆转,一切都扭转回了未发生之前。

这一幕要是落在凡人眼中,怕是立kè

就要高呼“神仙”了,若是再配上宁风吟咏的诗词,真是立个神庙,上个牌位,天天拜拜香火鼎盛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实话,宁风闭着眼睛还不睁开,正是在幻想那一幕呢。

偏偏,有人不识趣,一个带着满满讥诮味道的声音传了过来:

“一个小黄风术叫呼风,小甘霖术就敢叫唤雨,小雷光闪竟然就叫引雷!”

“还有,诗承认是好诗,但是宁风你拿一个小挪移幻法来冒充枯木逢春,起死回生,也太过无耻了吧?”

伴着这声音,一个人影踏着渡鱼,进入了豁然睁开眼睛的宁风视线。

那话都不是什么好话,宁风却半点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惊喜出声:“昔微,你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陈昔微。

宁风一边唤着,一边移步上前。

他手掌刚刚离开花朵上面那,下面景象立kè

就打回原形,依然是枯萎花朵折断的花枝,哪里有过变化。

若是有心人仔细观察,便会发xiàn

刚刚起死回生后样子,赫然与旁边几尺之外另外一株花木一模一样。

挪移其他景象,移植幻化,骗人感官,便是宁风刚刚所施展的小挪移幻法了。

“我不来怎么知dào

我们本代首席竟然是个装神弄鬼的行家。”

陈昔微提到首席就想到那天大庭广众下一吻,脸色顿时就不怎么好了,话当然也不太中听。

“宁风,你不去当神棍来修仙真是屈才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元始桥

“神棍?!”

宁风叫起了撞天屈,“这是法术,我在经香阁精挑细选了一天才选出来的法术。”

陈昔微背着双手,优哉游哉地走过来,叹口气,很勉强地道:“好吧,也算是法术了。”

“什么叫算是……”

宁风各种表示不服,同时伸手一引,招呼陈昔微坐下。

在旁边石桌上,红泥小火炉上咕噜噜地响着,水已经开了。

陈昔微自然而然地提起水,优雅地烹茶,转眼间茶香四溢,水气氤氲。

“真是怎么看怎么优雅,一举手,一投足,如诗如画。”

宁风心中赞叹不已,面露微笑地看着这一幕。

一人一盏香茗,安静地品茗,不知时间流逝。

“宁风,上次我输得不服。”

陈昔微安静地喝完茶,站起来,背转过身去,向外走去,仿佛她来这里就是为了烹茶一般。

一边走着,她的背影处传来倔强的声音:

“这次万魔窟一行,我们再较量较量。”

宁风一手拍在脑门上,各种郁闷,冲着她的背影叫道:“喂喂喂,别走啊,不就是一个首席,至于嘛。”

“不是首席的事。”

陈昔微向后挥手,道:“我只是不想输给你。”

话音落下,她站上渡鱼,在水面上带出一条条优美的水波,渐远。

宁风无奈地放下手,垂头丧气呢,一个声音飘飘渺渺。微弱无比地传来:

“几天时间。法术精熟。真的……”

后面几个字,似乎吐出得很艰难,传入宁风耳中时候,更是断断续续的,“……很~了不起~呢!”

宁风霍地一下抬头,陈昔微早已远去,背影小得就像是一个白点,若隐若现在水天一色中。

“哈哈哈~”

宁风笑了。笑得很开心,“这个丫头,夸人都不会夸,当面说声好会死啊。”

“不过……”

宁风笑得愈发灿烂,抚掌道:“我就是喜欢!”

他自娱自乐呢,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为师也觉得不错。”

“吓!”

宁风豁然转身,看到天云子轻咳几声,走了出来。

“师尊……”

宁风把到口的质问咽了下去,换上笑脸,“您老人家怎么来了。有事传召弟子一声便是嘛。”

天地良心,他是想问天云子什么时候来的。都听到什么了?这么偷听弟子跟女人私房谈话真的是为师之道吗?

没敢!

天云子好像也有几分尴尬,干咳了数声调整情绪,道:“为师也觉得陈昔微这个丫头不错,徒儿你加把劲儿,争取娶过来当道侣。”

“……”宁风一头雾水,天云子什么时候对这种事情这么感兴趣了。

面对他疑惑的目光,天云子又补充道:“到得那时候,为师定然亲上天择峰,当着申不疑那老匹夫的面大笑三声。”

宁风凑趣地问道:“笑什么?”

“就笑他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还不是便宜了我们天云峰。”

天云子说得理所当然,宁风也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就对了嘛,这才是天云子。

闲话说完,天云子手掌摊开,一件东西进入宁风的视线范围。

在天云子掌心上,有一件精致,又流露出悠远气息,仿佛在时间长河里漂流了无数年的事物。

“桥?”

宁风上前,好奇地看着。

天云子掌中的正是一座小桥。

这座小桥通体呈现出是暗黄色,又布着青绿色的点,质地如玉,扑面而来都是历史的味道。

宁风看着这座小桥,感觉就像是前世在博物馆里,看着陈列着的青铜器,感觉一般无二。

“嗯,是桥,它叫元始桥!”

天云子淡淡地回应,随后将元始桥往宁风一扔。

“啊~”

宁风全无准bèi

,忙直起身子,手忙脚乱地接住。

元始桥入手,并不似外表看来般的如玉温暖,反而沉甸甸的,又冰凉凉的,似乎是亘古跨越长河,历经着无尽风雨的石桥触感。

“元始桥吗?”

宁风脑子里闪过的是这个桥名,无有来由,不见始终,方称元始。

敢叫这名字的,就没有普通的!

宁风抬起头来,望向天云子,等着自家师尊给他解释。

天云子抬头看了眼天色,语速加快,道:“为师来此只是化身,那边战况紧张,为师不能久呆,徒儿你听清了。”

宁风神色肃然,束手而听。

只是一个分身或投影般的法术,对天云子这等存zài

来说消耗微乎其微,这种情况下他都表示不能久呆,表明那边战况紧张到了什么地步。

显而易见,那是连心神都不能分散半点的,属于这个世界顶尖层面的战斗。

宁风想得悠然神往呢,天云子化身开口了:“这元始桥,便是为师与各脉山主联袂上天择峰,给你抢来的机缘。”

“申不疑那老匹夫还想搪塞,经过深入的交流后,他方才心甘情愿地交出了此宝。”

宁风听得认真,腹诽更是不少:“深入交流,是围殴吧?心甘情愿?怕是未必!”

不过这当口他当然不敢插话啦,凝神静听着天云子往下说。

“元始桥,最早可上溯至数万年前的典籍中出现,乃是天地间一种异宝。每一座元始桥,便代表着一次机缘。”

“没有人知dào

元始桥是如何诞生的,只知dào

它吸取天地间无形力量到一定地步,便会开启。”

“开启之后,元始桥的执掌者只要初次踏入时候。不曾铸就仙道根基。由算是凡人之身。便能在其力量消耗殆尽前,皆可踏上元始桥。”

说到这里,天云子顿了一顿,眉头皱起,抬头望向天边。

看到他这个神情,宁风立kè

猜到南方之战怕是出了什么变数,或是到了激烈的时候

,不由得就想开口让天云子先行离去。他日再解说不迟。

天云子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连珠炮般地继xù

往下讲:“这元始桥沟通外域,只要踏足其上,就会遇到某个外域最巅峰的存zài

。”

“在这个过程中,自有机缘在,非是亲身经lì

当事人,难以尽述。”

“徒儿你到时置身其间,自然清楚。”

天云子说着说着,身形渐淡,仿佛是烟气不住在弥漫。又不住在变得单薄一般,惟有他的声音依然在清晰地传过来。

“为师不知dào

徒儿你能踏足其上几次。只想提醒你一句,切忌珍惜此机缘。”

“当其力量消耗殆尽后,元始桥便会消失无踪,再出现时候不知于世间哪个角落,怕难寻觅。”

“按宗门老祖们估计,这座元始桥开启的世间,应当就在最近。为师恐你申不疑师伯回头反悔,特此赶回,先行将元始桥交付你手。”

“待其开启,切忌珍惜。”

“为师去也!”

话音落下,天云子的身影彻底在宁风视线范围内消失,若不是手上沉甸甸地元始桥,一切恍然如在梦中。

“师尊还真是……”

宁风有些不知dào

如何措辞,最后长叹一声,带着感激,“……煞费苦心啊。”

至于申不疑回来后看到元始桥不在了是如何的暴跳如雷,宁风就管不着了。想来堂堂神宫掌教,也不可能跟他一个晚辈讨要东西不是?

天云子离去,宁风把玩了元始桥片刻,没有发xiàn

什么异状,心知开启的时候尚不到,便寻了一根绳子,将其挂在胸前了事。

“真是期待啊。”

“踏上元始桥,遭逢外域最巅峰的存zài

,会发生什么呢?”

宁风悠然神往地想着,返身往水云间自家静室里去。

……

在宁风喜获元始桥的时候,下得天云峰的陈昔微脸上亦挂着笑容。

在她身边,是陈家派遣过来的贴身侍女月如。

月如从陈昔微入得神宫外门那天开始就跟着自家小姐,她都少有看到陈昔微会有笑容常驻如此之久的时候,不由得心中好奇。

忍了一路,到了山下镇上,她就要忍耐不住的时候,突然耳朵竖起了起来,依稀听到陈昔微在自语着什么。

“真是……了不起呢。”

“不知dào

他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能输给他!”

陈昔微在月如好奇探头过来的时候,脸上犹自挂着干干净净的笑容,干净得如书生宁风一般,清可见底。

“小姐……”

月如紧张地问道:“你没事吧?”

陈昔微两只手继xù

负在身后,迈步向着镇上摊位走去,笑着回道:“没事,我只是忽然想吃东西了。”

蜜饯、瓜果、糕点……

一路行来,月如怀中抱着的东西越来越多,陈昔微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

月如一头雾水,问也问不出来,后来更是一心只想快点走完这段路,以及求别再买零食了,这些够吃一年的了。

这些杂念纠缠在小丫头的脑子里,让她都忽略了前方自家小姐,是一边吃着平时决计不碰的蜜饯,一边哼着从来不屑哼的小曲儿,逛着从来没有闲心逛的街,花费从来不敢是浪费的时间,度过离开天云峰的日子。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

在天择峰陈昔微的住处,被她取名为梧桐居的地方,月如揉着发酸的胳膊,耳朵竖得比白天还要长。

她在倾听着梧桐居中陈昔微房间里传出的琴声。

那是一曲,陈昔微等闲不愿意弹起的

——凤来仪!

“小姐今天的心情,真是好呢。”

闹不清楚情况的小丫头如是想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九龙辇,老鼠洞

晴空万里,有烟云汇聚,转瞬间又轰然而散,惟有漫天晨辉散射天穹,映照出一片绚烂梦幻,如天上宫阙,偶露一角。

“隆隆隆~”

巨响声声,以天都山为中心,方圆数十里地大地震动,无形的力量辐散开来,即便是相隔了数里之地,依然有大片的林木向着一侧齐齐低头之奇观。

天都山脉,太阳神宫,山门大开。

天下七宗之护山大阵何其恐怖,山门一经大开,百里烟云,无尽灵气,尽数被吸得干干净净,整个过程中带起的劲风在咆哮。

太阳神宫新一代亲传弟子第一次倾巢而出,奔赴南疆此为盛事,遂开山门,以为隆重,昭告天下。

在这一瞬间,太阳神宫内外,不知dào

多少这一代亲传家中长辈们抬望眼,目送着一道红光飞出山门。

红光当中,有车辇如山峦,车辇之前有九条纯由灵气凝聚之神龙牵引着前进,倏忽之间,跨越长空。

“如日神巡天穹,状金乌起扶桑。”

“东极九龙辇!”

在太阳神宫之外,乃至更远的地方,沿路不少修行中人,或是散修之士,或是宗门之才,远远看到九龙辇,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蓬勃之气,无不面色大变,避让开来。

待得九龙辇过后,不少老成的第一反应都是回去警告小儿辈,这段时间遇到出门历练的年轻修士,最好是礼让几分,说不准对方就是那九龙辇上人。

九龙辇上的确有人!

陈昔微、宝玺、曾醉墨、陆雪、柳意蝉、木小树、乌山……

一众新晋亲传弟子无不是第一次登上九龙辇。好奇地站在边缘处。俯瞰万里河山尽在九龙辇的威势下染成火红之色。一股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众人之首是陈昔微。她一个人站在最上首处,负手看着,眉头蹙起,显得落寞而心事重重。

一直偷看着她反应的曾醉墨、宝玺见状无不叹息一声,面露黯然。

在场二十有九,神宫本代亲传,独缺一人。

——三英四杰一奇仙,首席:宁风!

宁风在哪里?

“跋涉……跋涉……”

“我就是跋涉的命!”

“爬山。涉水,穿林,入坞……,何时才是个头?”

宁风拄着不知dào

哪里捡来的树枝,身上着一件看似普通的书生袍,站在山腰处,仰望山巅大片漆黑的岩石。

岩石如飞檐,突出山林,横亘在长空,显得突兀而诡异。如苍鹰立于峭壁,随时可能俯冲扑击。又似猛虎啸聚深山,转眼就要虎扑而噬。

正值朝阳初升,无孔不入的晨辉穿过密密麻麻枝叶洒落在宁风身上,平平无奇的书生袍竟是反射出淡淡地金光,若有金丝隐藏其间。

“金缕衣不愧是天下七宗制式法衣之巅,一日三变法袍的精华擅在,犹有其他妙用无穷。”

宁风感受着周身上下无时不刻不在洋溢着的融融暖意,心情舒畅了不少。

他,并没有能跟陈昔微他们一起出发前往南疆。

在那之前,天云子与申不疑打赌得来的宝物消息到手,自家师尊安排的历练也随之出炉,两件事情合成一件,就有了后面事情。

“先去探那鼠妖洞窟,得宝而出,再独行奔赴南疆,与师门会和……”

宁风觉得牙齿都在疼,想到前路之艰险,顿时觉得一路跋涉的辛苦都算不得什么了。

他的脑子里,闪过所谓鼠妖的讯息。

原为莽苍妖众之一,其性荒淫,后竟胆大包天地调戏了九尾天狐一族一位小主,结果不言而喻,真zhèng

的鼠窜出了莽苍山。

本来是被吊到旗杆上风成老鼠干的节奏,谁知dào

这老妖倒也机灵,路上半点不停留,直接投靠了南方魔宗,拜入南方魔宗一位老魔的门下。

莽苍山妖众本也不惧南方魔宗,只是因为某个外人不知晓的原因,他们竟然偃旗息鼓,只是严令老妖不准再踏足莽苍山一步,否则生炖成一盅老鼠羹给小主压惊。

本来如此的话,宁风胆子再大,天云子再想历练这太阳法唯一传人,也不能往火坑里扔呀。

只能说是那老鼠妖作死。

他在南方魔宗呆了不几年,趁着老魔闭生死关的机会,老鼠一族的本性发作,竟然偷入了老魔看守的宝库,很是偷了几件库藏。

老鼠妖事后清醒过来,知dào

这事一发,他就呜呼哀哉了,连忙趁着老魔还在闭关,一遁三万里,跑到这个穷山恶水里,整日战战兢兢闭门不出,生怕露了行藏。

也是他当有此劫了。

他遁逃到此处后,恰好被外出准bèi

与南方魔宗一战的神宫长辈发觉了踪迹,还顺带往他宝库了一游。

这位神宫长辈不屑于对这头老鼠出手,更想将其当成一个对晚辈历练的对象,遂将消息传回,便又往南疆去。

于是,就有了宁风这一行。

“紫金为盒,灵藤做绳!”

宁风喃喃自语地重复着,这就是他这次所要取宝贝的线索。

“这应当是封存宝贝的盒子吧。”

“里面是什么,压根一个字都没有说嘛,不到打开盒子的时候,看来是别想知dào

了。”

宁风叹口气,将跟一只小猫似在他心上直挠的好奇心暂时压了下去,重新向着山上去。

“希望他们的消息没有错,那只胆大包天的老鼠听说太阳神宫跟南方魔宗对上后,便心痒难耐地外出打探消息外加放风了。”

“若是不然,跟这样的大妖怪撞上,那真是……”

宁风仰天叹息,对自家师尊的教育方式无语泪流,“……悲剧了!”

片刻功夫,从山腰到山巅,越到后来,越是草木不生,代之的是千疮百孔的黑色岩石。

这些黑色岩石遍布整个山巅,每一块黑岩上又遍布一个个不规则的洞口,观其大小,最小的是老鼠可入,最大的则是老猫能进。

每一处洞口外,无数细碎的爪印,掉落的或灰或黑毛发,都在无声地说明着这些洞口是做什么用的。

“果然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宁风啧啧称奇,仰望面前大片黑岩,“那头老鼠妖的徒子徒孙们打得一手好洞,这山都要空了吧?”

他目光扫来扫去,寻摸来寻摸去,犯了嘀咕:

“我该从哪里进去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一步一风光,步步皆不同

“咦?”

宁风正在打量有没有能让他容身进入的老鼠洞呢,不曾想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另一头上得山来。

那是一只硕大灰毛老鼠,几乎是以蠕动的方式艰难地从另外一头爬上山来。

四肢着地,这只灰毛老鼠跟一堆肉山似地,浑身皮毛黯淡无光,肉都耷拉下来,一副倒霉样子。

宁风越看越是眼熟,一个名号从脑子里浮现出来,只是看着对方眼前这样子,颇有些不敢确认。

几个呼吸时间过去,这只大灰毛老鼠终于爬到了上方,扯风箱般地深吸了一口气,豁然人立而起。

在宁风面前,这只灰毛老鼠彻底表演一番什么叫做大变脸,吸气、收腹、提肛、挺胸、昂首……

一系列动作下来,人立而起的灰毛老鼠看上去有两三人高,颇有几分威风凛凛样子。

“咳咳咳~”

“孩儿们,出来扶爷爷一把,爷爷要拜会俺家通天表哥。”

只可惜,灰毛老鼠架势是够了,形象着实是够呛。

三角脑袋上缠满了绷带,勉强露出半张脸来,其中一只眼睛还是瞎得,裸露出豁然一个窟窿,边缘处都是烧焦虬结的狰狞痕迹。

最丑陋的还是他夹在两腿中间那半截尾巴,只有小半截,剩下部分光秃秃的跟羊尾巴似的。

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的宁风,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

“真是它!”

“彻地鼠!”

宁风认出来了。

眼前这只水仙不开花装蒜的灰毛老鼠,赫然就是当初他与陈昔微并肩作战。最后让他给跑了的那一只。

“霸占矿山。纵鼠为祸。导致矿山崩塌,矿工罹难者不计其数。”

“当日让你跑了,现在你又送上门来。”

宁风摩拳擦掌,目光在彻地鼠瞎了的眼睛,秃了的尾巴上扫过,说起来,这些还是他的杰作。

说来话长,实jì

上在宁风确认其身份。豁然从藏身处站起来,手上掣出荧惑旗,整个过程下来,彻地鼠的尾音犹自回荡,它面前的老鼠洞里还没有动静呢。

一阵风过,拂起宁风书生袍衣角,下一个瞬间,他的动作比风还快,几步踏出如山崩,手挺荧惑旗似挺枪。直冲而上。

在他身后,太阳神宫辉煌而出。周遭阳光汇聚将一身书生袍尽染绚烂之金辉,犹自锲而不舍地向着他体内涌入。

“什么声音?”

彻地鼠当日在七夕环下弄得残缺的耳朵“嗖”地一下竖了起来,豁然转身。

他刚刚作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宁风距离他三十丈。

转身过半,十五丈;

背向老鼠洞,正面宁风,五丈!

下一刻,彻地鼠仅剩下的那只眼睛骤然圆瞪,眼中闪出惊骇欲绝的光,全身灰毛炸起来,就好像他已经不存zài

的老鼠尾巴让大象给踩了一样。

肉眼可见,在每一根炸起的老鼠毛周围,都有灰蒙蒙的气息在萦绕,那是妖力在鼓荡,在凝聚。

还有五丈距离,却可能是天堑一样的差距。

“一个呼吸,只要让彻地鼠拖延过一个呼吸时间,他那表哥通天鼠的徒子徒孙们涌出来,那就是被堆死的节奏!”

宁风眼中精光一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臂作出一个挺枪的动作来。

在他对面,彻地鼠嘴巴张大,天知dào

是要出言拖延呢,还是认出宁风身份要惊叫,亦或是恐惧地呼救?

没有人能知dào

了。

当他嘴巴张到最大的一瞬间,异变突生。

宁风手中荧惑旗豁然间吸尽了天地之光,一切华彩,迎风而涨至五丈长短,不多不少,不差分毫,笔直地捅进了彻底鼠嘴巴里。

“呜~”

彻地鼠到口的话,尽数被堵了回去,只勉强发出了一声呜咽。

再下一刻,令人目盲的强光在彻地鼠口中爆fā

出来,同时发出的还有一股焦糊烤肉一般的味道。

彻地鼠眼中神采在一瞬间散尽,只剩下说不尽的惊恐残留不去。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并且是亲手导致的宁风,在这一瞬间,神情忽然有些复杂。

曾几何时,他与陈昔微两人联手还胜得危险的大妖,现在就简简单单地死在他一次突袭下。

“修仙道上多歧路,一步一转角,一步一风光!”

宁风的感慨只是停留一瞬,甚至没有来得及好好体味下这一步只差分光之迥异,耳朵竖起,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前方洞里面传了出来。

彻地鼠表兄,他这次的目标通天鼠门下徒子徒孙们,即将从老鼠洞中涌出。

“嗖”地一声,荧惑旗从五丈长短缩小到极致,转眼没入宁风袖中不见,与此同时他欺身而身,屏住呼吸忍着恶心,贴到了彻地鼠即将倾倒的身上。

“原来是彻地爷爷,小的们给爷爷请安了。”

“哗啦”从老鼠洞中涌出来的是一群披挂整齐,侏儒大小的老鼠们。他们倒是好眼光,彻地鼠都被毁成这个德行了,还是被他们一眼认了出来。

这些老鼠一只只贼眉鼠眼,将脏乱差三个字集齐,好生生的披挂落在他们身上不是嫌大就是歪歪扭扭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伴着他们的出现,大股妖气从老鼠洞中冒出来,如一股黑云出山,笼罩在山巅。

山巅大片黑石无数洞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地响起,各个角落都有老鼠在冒出来。

或是如寻常老鼠大小,或是大如老猫,“吱吱吱”的叫声不绝于耳,看新鲜般地往最大的老鼠洞口处望去。

那里,彻地鼠高高挺着胸膛,腹部收缩出棱角分明腹肌,做威风凛凛状。

披挂老鼠们见了礼,彻地鼠淡淡地出声:“爷爷受了伤,特来寻通天表哥庇护。”

“表哥何在,爷爷要寻他为俺出头。”

一边说着话,彻地鼠依然是一副趾高气昂模样,神情都不带变化的。

领头的一只披挂老鼠站了出来,块头比起寻常健硕大汉还要大些,只是简单往那一站,就有压迫的感觉。

不过这头披挂老鼠显然还是顾忌彻地鼠的,腰杆弯得很低,鞠躬道:“彻地爷爷,老祖宗出去溜达,不在洞府里多日了,要不彻地爷爷先到府里面休息休息?”

“好吧。”

彻地鼠摆了摆手,顺势道:“来几个扶着爷爷点,伤重着哩。”

那些披挂老鼠不疑有他,个个觉得是难得献殷勤拍马屁的机会,蜂拥而上,险些将彻地鼠给架起来。

至于有那个别觉得彻地爷爷身上怎么冰凉冰凉的,硬邦邦的,也不敢说,自我安慰是伤势问题。

领头的披挂老鼠兴许是通天鼠的爱将,倒没有搀扶拍马屁意思,一路随着往洞里深处去。

大批披挂老鼠连带着彻地鼠隐入洞中阴影里时候,领头老鼠的声音传了出来:“彻地爷爷且在府里面休息,等老祖宗回来小的再为您通报。”

“爷爷莫怕寂寞,晓得是彻地爷爷来了,小的就安排了族里面最好的妞儿来伺候爷爷,那皮毛,那胡须……啧啧啧……”

“呃~”

一声异响传来,仿佛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惊得外面本要散去的老鼠一阵慌乱,四下乱窜。

“爷爷你怎么了?”披挂老鼠头领满是疑惑的声音传了出来。

“没~没什么……”

彻地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味道,“妞儿什么的,你留着自己享用吧。”

他接着又补充道:“爷爷来者是客,还有求于表哥,倒不好碰他的禁脔。”

披挂老鼠头领殷勤再劝:“爷爷尽管放心,那些都是小的心头好,不犯忌讳的,那皮毛,那胡须,啧啧啧~”

口水滴答声音,即便是隔着洞里洞外几十丈声音依然听得清晰。

“……你自个儿,留着吧!!!”

彻地鼠声音好像是从牙齿缝隙里迸出来的,憋了半天,又补充道:“爷爷伤得重,那个,伤得也不是地方,就不用伺候了。”

“可是……”

披挂老鼠还要再劝,彻地鼠怒声道:“我说,你自个儿留着,这里,不用伺候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小挪移,大收获

通天鼠老巢中,一处宽敞的老鼠洞中。

“轰隆隆”声响,大门紧闭,一群披挂老鼠抱头鼠窜而去。

刚刚那个侍寝话题过后,他们的彻地鼠爷爷就浑身冒着冷气,无论谁问话都是冷哼一声,眼睛看过来就跟死人一样。

他们全给吓住了。

大门紧闭,他们一边走着还一边议论纷纷,怀疑彻地鼠是不是给伤得不能鼠道了,要不如何这般狂躁地拒绝了头领好意?

越是这么想,他们跑得越快,那个不能鼠道不需yào

小妞,不代表不需yào

他们给打个牙签祭个五脏庙什么的。

耳听着脚步声远去,一直紧绷着昂首挺胸抬头阔步的彻地鼠,总算放松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

宁风的声音在洞府里豁然响起。

彻地鼠所在地方一阵水波纹路浮现出来,紧接着书生打扮的宁风一步从彻地鼠身后中走了出来。

“招一群母老鼠侍寝?那还不被啃成了骨头?”

“再说也下不去口啊,什么皮毛光滑,什么胡须妩媚,我呸!”

宁风连吐了好几口唾沫,恶心得够呛。

他刚刚走了出来,那边彻地鼠轰然倒地。“嘭”的一声响后,之前趾高气昂模样全然不见,赫然是张大了合不上的嘴巴,死得不能再死。

“小挪移幻法,用在这里真是恰到好处。”

“不然要进得这老鼠窝,尚得大费一番周章。”

宁风对他刚才表演很是满yì

,自个儿夸奖了一番。

原来。他刚刚是用小挪移幻法。将彻地鼠之前叫门时候样子挪移过来。套在彻地鼠尸体上,他自身则藏于其后。

老鼠洞里情况宁风不知dào

,来过的彻地鼠却当是晓得的,为了怕露出破绽,他只好让一众披挂老鼠搀扶着前进。

名为搀扶,实则引路。

宁风从现身到这会儿,一边拍打着身上,抖落老鼠毛无数。一边默运法诀,引动金缕衣上威能,一阵阵金光在身上闪过,每一次都好像是在太阳底下暴晒了数日一样。

一番折腾,总算是去了身上一股子老鼠味,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宁风大喘了几口气,暗暗庆幸不已,“好在那些老鼠都不开化,灵性远不如人,不然我那半吊子。还不是用在这等情形下的幻法,如何瞒得过去?”

“幸好幸好。现在进来是进来了,下一步呢?”

他一边想着,一边四处看。

宁风现在所处的洞窟明显是这座老鼠洞中好地方了,宽敞不说,其上还有无数的罅隙直通于外,天光从罅隙中倾泻而下,竟是在山腹深处弄出亮堂堂来。

“这个位置是在……,嗯,这里。”

宁风在地上踱步着,脚尖作笔,在地上画出了一路进来默记下的老鼠洞地图,最后足尖重重地一点,在地图上标出了所在位置。

“通天鼠平日里该是住在这里,依老鼠本性来看,他的宝贝应该也藏在那处才是。”

宁风凝神望了一眼地上地图,尤其是那弯弯曲曲的老鼠道,确认记得清楚了,方才伸脚一抹,将地图从地上抹去。

透过洞顶的罅隙,宁风判断了一下时辰,心想:“不能耽搁太多时间,得趁着通天鼠还没有回来前,把宝物偷到手,然后闪人。”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手抚胸口,觉得运气着实不错:“要不是正好遇到了彻地鼠,进来这老鼠洞麻烦不说,危险也成倍地增长啊。”

“彻地鼠好歹也是通天鼠表哥,听说他正在养伤,通天鼠该不会硬闯才是,等他发xiàn

问题不对,我早就跑到南疆去跟大部队会合了。”

“借他几个老鼠胆,敢追过来了吗?”

宁风在心中再次感谢了自家有个硬气宗门后,终究觉得宜早不宜迟,准bèi

出发了。

正在这时候,他手上抚到一个突出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天云子给他送过来的元始桥,一直让他当成饰品挂脖子上来着。

“哈,似乎戴上这元始桥后,我的运气一直不错,难道这个机缘还有附带好运气吗?”

宁风自个儿都给这个念头逗笑了,浑身轻快地将门推开一条缝隙,见外面无鼠,连忙闪身出去。

洞窟当中,徒自留下死不瞑目的彻地鼠孤零零地躺在那里,说不出的凄凉。

时间,在迷宫一般的老鼠洞里静悄悄地流逝。

数十息过去,宁风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向前望去。

前方十余丈外地方,两只披挂老鼠拄着兵刃,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在他们身后,一扇大石门掩着,连条缝隙都不留。

“呼~”

宁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悄无声息地闪了过去。

穿过两只守门老鼠,只见得他们耳朵随着宁风走动而变换着方向,似乎是听到了最轻微的脚步声。

宁风看到这一幕本来咯噔一下,不曾想距离太近,两只老鼠呼噜声此起彼伏的想听不到都难。

“敢情还睡着呢。”

宁风摇头失笑,直起身子,轻轻一推将大石门推出一条缝隙,旋即闪身入内。

下一刻,石门重新合上,发出微不足道的响动。

门外,两只慢半拍的守门披挂老鼠猛抬头,似乎这时候耳朵才把听到的声音传入脑子里,将他们给叫醒过来。

两只老鼠左右看看,没有动静,不到一个呼吸时间,呼噜声又响起来了。

不容易啊,通天鼠躲这多年,老祖宗近在咫尺守门的哪里有得偷懒,好不容易逮到通天鼠出门机会,还不偷懒个够?

话说这头呼噜声再起,那头宁风啧啧有声,赞叹不已。

“好家伙,通天鼠够能收刮的嘛。”

宁风肆无忌惮地踱步在通天鼠的洞府当中。

前面部分椅背高到快碰到穹顶的大椅子,满地狼藉分不清楚是什么动物骨骼,满墙壁挂满了附庸风雅字画,还太半是春宫……

这些宁风一扫而过,没有耽搁什么时间,径直到了洞府后面。

果不其然,戏肉在这里呢。

地上堆着金银珠宝如山,四面不规则不知dào

从哪里偷来的古董陈列柜改了用途,成了通天鼠的宝物陈列柜。

宁风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最中央处一个泛着紫金色光的盒子吸引住了。

他下意识地走过去,近距离下观察。

盒子通体紫金铸就,上面雕刻着各种繁杂图案,不是纹饰,更像是玄奥符箓一类的东西,将紫金绚烂之光都镇锁在其中。

紫金盒子的外面,纤细如同几根头发缠绕在一起的藤条束缚着,一圈又一圈子。

这些藤条不知dào

是什么植物,明明离了水土,偏偏翠绿如精心雕琢之上等翡翠,犹自在散发着清新的草木味道。

一者金,一者木,两者联合在一起,牢牢地镇锁住盒中物。

“里面是什么呢?”

宁风若说不好奇是假的,只是现在明显不是打开的时候,天知dào

这盒子打开会有什么异象?还是谨慎为上。

他伸手一拂,紫金盒子落入手中,缩入袖子里不见。

沉甸甸的触感让宁风心中大慰,这是不虚此行的分量。

宁风目标达成,扭头正要走呢,眼角余光看到地上堆得跟小山似的财报,古董阁上不明用途的诸般东西,心一横,止住了脚步。

“通天鼠,算你倒霉。”

“你一辈子的收刮,今天改姓‘宁’了。”

宁风哪里耐烦一件件地收取,径直取出海纳百川袋,袋口向下,然后衣袖猛地一拂。

“呼呼呼呼~”

向来被他拿来冒充“呼风”的小黄风术在小小洞府中施展出来,一阵黄风凭空而现,摇落古董阁上诸般事物,卷起地上金银财宝,尽数投入无底洞般的海纳百川袋子里。

三下五除二,宁风将袋子口一扎,一拍,踏实无比的收获感觉真是无法言述。

他口中哼着魂境里学来的樵唱,向着大门处走去。

走到门边上,宁风两只手刚按在大门上,发力推出一条小缝时候,一阵喧嚣声音忽然从外面传了进来……

PS:大家中秋快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意外归来的通天鼠

“老祖宗回来了!”

“吱吱吱~老祖宗可回来了,带啥好吃的了?”

“快,磨蹭什么呢,迎老祖宗去。”

无数声老鼠吱吱叫声,掺杂着几句勉强能听出来的人话,如千万只蜜蜂一起离巢一样,整个老鼠洞都要让掀了。

宁风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不会这么巧吧?”

“通天鼠你再晚回来一天能死啊。”

宁风心中大骂着,有些犹豫是趁机赶紧冲出去呢,还是寻个地方躲起来。

不管是哪个选择,总不能呆在通天鼠的房里,不然那不是被瓮中捉鳖了吗?

他瞅着没有老鼠经过的档口,一把推开石门又重新关了上去,旋即隐入黑暗当中。

石门外空无一人,原本就两瞌睡披挂老鼠守卫都迎自家祖宗去了,宁风出入其间,真如入无人之境。

他沿着黑暗处前行,脑子里不住地闪过走过一遍的老鼠洞地图,想要寻个稳妥的地方先藏上一藏。

到头来,宁风还是选择先隐蔽为上。

“谁知dào

这个时候出去会不会闹出大动静,引来通天鼠追杀乐子可就大了。”

宁风嘬着牙花子,觉得这会运气着实不算好,心想:“彻地鼠距离妖灵境界也就是一步之遥,这样都要千里迢迢地来找表哥通天鼠出头,可见通天鼠的实力当更在其上,至少是货真价实的妖灵级别大妖怪。”

“这实力,如果有师尊的太阳神符在手自是不惧。现在?还是算了吧。”

宁风对自家实力还是有清醒判断的。这个磨砺也好。考验也罢,本也没抱着他让硬碰硬的心思。

“好在有彻地鼠适时地赶过来送死,这样通天鼠好歹得等下表弟出关,这样未必会注意到洞府里丢了东西,最好他们兄弟情深,通天鼠今天就在彻地鼠洞门口守着最好不过。”

宁风一边想着,一边从地图里寻摸出一个合适地方可供躲避,才猫着腰过去不到两步呢。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响起来:“什么,我表弟?那王八蛋还敢来?”

显而易见,这是通天鼠的声音,那叫一个暴跳如雷,声音过处老鼠洞顶上烟尘暴雨一般地往下落,让人担心他再吼上几声,成千上万的老鼠妖都得露宿街头去。

“上上次他抢我妞,再上次出卖我,最近一次老子逗那小狐狸也是他给捅出去的,真以为是我表弟我就不敢活吃了他?”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宁风闪躲到暗处,清晰地看到一个庞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好家伙。”

宁风感应到在通天鼠暴怒瞬间。整个老鼠洞无论大小老鼠皆战栗不敢动,更有漫天妖气充斥整座老鼠洞,如怒龙在咆哮,狂雷在乱舞。

“小的们,烧好水,调好酱,今天我们活吃彻地鼠。”

通天鼠一声吆喝,满洞都是老鼠呼应的声音。

沉重脚步声伴着无数细碎的脚步,向着彻地鼠所在的房间去。

想也知dào

,此刻老鼠洞中定然是无数老鼠蜂拥往那个方向,这个景象只要脑子一想,就让人毛骨悚然,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一直到阴影远去,脚步声渐不闻,弥漫的妖气稍淡,老鼠汇聚之恶臭没那么恶心了,宁风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惊魂甫定。

“好在有彻地鼠……”

“等等!”

宁风整个人忽然怔住,下一刻猛地反应过来,“不对!”

“糟糕,坏事了。”

先前通天鼠对彻地鼠的观感,最后决定的处置方式流水一般地从宁风脑子里流淌过去,他整个人犹如顶上六片顶阳骨全给打开,冬天冰水灌入,寒彻骨髓。

“走!”

宁风当机立断,长身而起,这回连掩饰都没有,鼓荡一身太阳真力,火焰似地向着洞外狂奔而去。

什么狂奔带出的脚步声,什么灵气引起的波动,他现在都顾不上啦,逃命呢。

宁风刚跑出两步,身后就传来比起之前狂怒了无数倍的吼叫声音,大块大块的山石从洞窟顶部砸落下来,如雨般打落在他左近地面上。

“彻地?!”

“不好,有外敌入侵!”

“等等,我的宝藏!”

“轰隆隆隆~~~”

宁风光听这声音就脑补出一只恐怖大老鼠在穿山而过的景象,什么门啊路啊,通天鼠这会儿哪里顾得上?发挥其老鼠本能,一路横冲直撞过去,生生在洞窟中又开出了一条大道。

大道那头,就是他的洞府,他的藏宝库。

下一刻,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从藏宝库方向炸出来,声音连肉眼都能看见,裹挟着强dà

妖力一路碾压死了不知dào

多少小老鼠,更是连山石都被摧毁成了粉末。

“小贼哪里跑?!”

通天鼠第一时间就分辨出了宁风逃跑的方向,一股妖气在老鼠洞最深处豁然爆fā

出来。

从外面看过去,四通八达洞口无数的老鼠洞各方向都在往外面冒着黑烟,整座山笼罩在妖云当中,阴森而恐怖。

东南方向的某处洞口,忽然炸开,碎石飞溅里,宁风双手抱头,整个人被冲飞了起来,好像滚落的山石一般,一路向着山下滚了下去。

他赫然是被声浪硬生生地炸出来的。

“该死。”

宁风连痛都没空呼,扑腾一声就爬了起来,双手掐诀,整个人趴在迎风而涨的荧惑旗上,摇摇晃晃地飞起。

“凭依法器,御风而舞。”

“御风诀!”

这是宁风所学的唯一一个飞行法诀。

他还记得在经香阁选择这门法术时候,看到“凭依法器,御风而舞”四个字时候,一抹苦笑直接浮现出来。

这都用了一个“舞”字了,对速度还能有什么期待吗?

宁风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学了,这法术消耗还巨大无比,对现阶段的宁风而言,能坚持多久不从天上掉下来都是一个问题。

刚上天呢,在半空中,他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通天鼠怎么强横到这个地步,这还是隔得远,要是近距离吃他一下,还有命在?!”

宁风不寒而栗,哪里还敢停留,浑身太阳真力不要命般地灌入到荧惑旗中。

“逃命要紧!”

宁风瞬间摒弃一切杂念,荧惑旗还是摇摇晃晃地,好歹驮着他向着东南方向飞去。

身后,留下一道星光焰尾,即便是白日看来,依然清晰可见。

几个呼吸刚过,宁风驾驭着荧惑旗飞出里许顶天了,老鼠洞再次炸开,无尽的妖气涌出,在虚空中凝出一只硕大无朋,通体漆黑的老鼠形象,仰天咆哮:

“哪里跑?给爷爷留~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遁术,耗上了

“留下来?我脑袋有坑吗?”

宁风在肚子里腹诽着,自顾自地驾驭着荧惑旗向着天边飞去,头都不回一下。

他更没有看到,滚滚妖气凝成惊世骇俗老鼠虚像,转眼间又消散一空,连笼罩在老鼠山上的妖气仿佛都在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般。

通天鼠,哪里去了?

“还好当机立断,不然被那老妖堵在他老巢里,那就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

宁风暗自庆幸呢,忽然浑身一激灵,仿佛有无数把匕首,以最锋利的尖端部分点在全身皮肤上一样。

周身上下,应激反应,激起无数鸡皮疙瘩。

“怎么回事?”

震惊之下,宁风险些从荧惑旗上坠落下来,真要那样,乐子可就大了,不用通天鼠出手,单单这么高的高空坠落下去,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几乎是以绝大的毅力,他才稳住荧惑旗继xù

向前,冥冥中感应让宁风豁然抬头,目光扫过苍穹。

天穹之上,一个朦朦胧胧的虚影,正在一点一点地变得清晰起来。

“我去!”

宁风一见之下,脸上布满震惊之色,险些就要有揉眼睛的冲动。

在天穹之上,一个巨大的老鼠脑袋凭空浮现出来,轮廓分明,五官清晰,尤其是一双老鼠眼睛,尽显灵动和狰狞。

宁风不由得咽下了一口唾沫。

这种感觉,着实太过渗人了,就好像他自身处在一个瓦罐当中。那个老鼠脑袋则是从瓦罐外探头进来张望一般。

宁风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了这么一个景象。

前世年少时候。他有段时间特别喜欢斗蛐蛐。各种泥瓦罐子。养活着以将军为名的各种蛐蛐,遇到同好则将各自蛐蛐放入一个大罐子里,然后让引逗它们相斗。

那时候的宁风和同好,往往会将脑袋探过去,紧张地望着瓦罐中两只蛐蛐的战斗。

他莫名地就有一种错觉,在天穹上老鼠的注视下,他仿佛易位而处,成了瓦罐当中蛐蛐。来自瓦罐外的注视让其不寒而栗。

“呼~”

宁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似要将胸中浊气,一次性吐个干净般。

极其诡异地,他反而冷静下来了。

“看来刚刚的异样就是我自身灵觉察觉到注视了。”

“通天鼠,原来是这个意思,真是通到了天上去。”

宁风扭过头不再看,他真zhèng

明白了通天鼠这个名号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彻地鼠,精通土遁,若非依仗着这个本事,当初被重创后。他也不可能从宁风和陈昔微的联手下逃脱。

正因为见识过其土遁精深,宁风这次才会悍然突袭。力求一击毙命,生怕给他留下了反应时间,又是一遁千里。

通天鼠与彻地鼠不愧是表兄弟,只是这个表哥明显强出了不止是一筹。

他擅长:天遁!

“通天,天通,这是传说中的天通遁术,将自身寄托于天,周查六合八方,无论是追踪还是逃命,皆是一等一的神通。”

宁风算是明白了,这通天鼠是怎么一逃莽苍山,二逃南方魔宗,各种倒行逆施,愣是留住一条鼠命苟延残喘到现在。

“怎么办?”

宁风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至于天穹上老鼠眼睛愈发阴冷狂暴,却不在他的考量之内了。

“通天鼠现在寄托于天,我既无强力能将其强行轰出这个境界,他也不能保持在天遁当中对我出手。”

“哼!通天鼠显露出如此惊世骇俗样子,分明是要恐xià

于我,让我忙中出错,使其有机可趁。”

“天真!”

宁风自言自语地,到头来苦恼之色还是爬上了眉宇之间。

风险不在当下,却也的确无处可逃。

双方实力差距不可弥补,即便是拼消耗,他也决计不是通天鼠老妖的对手。

等他累得跟狗一样坠落下来,通天鼠就能施施然地一口吞掉。

“必须求变,趁着主动权还在手上,他还没有来得及追上,我要用这一时的领先求变,不然到得穷途时候,欲变不能。”

宁风眼中精光四射,决心立下,抬头望,前方数百里地,无论是丘陵还是山脉,平原还是江河,尽收眼底。

“那里!”

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宁风整个人冷静得如冰封一般,恰似他第一次在自家院落与人战斗时候,自然而然地就遁入了某种奇妙之境。

他双手豁然下压,按在荧惑旗上,身后带出星光如火,划破了苍穹,直坠下方一片墨绿色绵延山脉。

由于下坠过急,劲风扑面而来,数百丈高空的空气似乎都化作了实质,如高空中跃入水面,层层阻碍。

劲风之下,宁风衣袂猎猎作响,脸上皮肉亦为扭曲,这些都掩盖不住他精光四射尽是坚毅的眼眸。

“哪里逃!”

天穹之上,黑毛横生的硕大老鼠脑袋探出来,下一刻,天穹如化作了幕布,其后有一只小山般的老鼠钻了出来。

通天鼠,出天遁!

黑毛硕鼠,当空一扑,爪牙寒光四射,妖气升腾而起,化作一波波的巨浪向着宁风背影处扑来。

“撕~~”

裂帛之声,响彻长空。

劲风呼啸之声,尤其如此,真落在身上,可想而知。

三百丈,两百丈,一百丈,五十丈……

眼看着,通天鼠整个身躯从长空中破出,先发妖气凝成的鼠爪就要轰在宁风身上了。

在这一刹那,宁风瞳孔骤缩,通天鼠眼中狂暴亦化作了冰冷。

“往哪边闪躲?”

通天鼠一双贼眼乱闪。脑子里浮现出宁风几个可能闪躲的方向。开始准bèi

第二波攻击。势必要将其留下。

他看得真切,在宁风遁入山林中前,他的攻击就会先一步轰在其身上。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宁风做出了通天鼠认为所有可能当中,最不可能的一个。

“嘭嘭嘭!”

气爆声声,宁风按压在荧惑旗上的双手改压为提,整个人借势扭转过来,直面通天鼠。

整个动作做下来。通天鼠的第一波妖气化形眼看就要轰在他胸膛上了。

对此,宁风视如不见,身后太阳神宫喷薄而出,一只手臂高举起来,灿烂如金,凝聚无尽太阳神光于一臂。

豁然,挥出!

“刷!”

一道手臂粗细的璀璨金光轰出。

这一击,宁风酝酿多时,调动了本身太阳真力,太阳神宫接引之太阳神光。太阳巾及金缕衣上储备之力量,最巅峰地一击。

“太阳神宫!”

通天鼠惊呼一声。原本探出抓来的爪子急收,挡在自家脸上。

“轰!”

神光四散,爪子焦黑,通天鼠庞大身躯被轰得向后一仰,在空中倒翻了几个跟斗。

于他眼中,整个天地都在翻转,乾坤如是易位。

在这翻滚的视野里,通天鼠看到了令他心脏险些都停跳的一幕。

妖气化形凝成的爪子轰在不闪不避之宁风胸膛上,笔直正中。

紧接着出现在通天鼠眼中的不是想象里血肉横飞一幕,宁风身上金光大放,书生袍改换了形制,成为再标准不过的太阳法袍,通体金缕,灿烂夺目。

惶惶如大日,喷薄于东方。

“金缕衣!”

“该死,这是太阳神宫亲传弟子中的重yào

人物。”

通天鼠老鼠胆小的本性发作了,想到天下七宗之一出名护短的太阳神宫杀上门来,一窝大小老鼠全都给烧成了炭。

这一幕只是想一想,就让他浑身鼠毛都要耷拉下来了。

“不行,决计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不然死定了。”

“堂堂太阳神宫核心弟子,干什么不好学人做贼,还不知dào

留个名姓点明身份,这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啊!”

通天鼠明知dào

就是宁风点明了身份,他也不可能不要自家命根子一样的宝物,只能说是勒令对方交出,然后礼送出境。

现在则什么都晚了,追也追了,打也打了,伤也伤了,不能善了了。

通天鼠看得真真的,在他妖气化形一击打中宁风的瞬间,金缕衣浮现出来护主不假,但宁风一口鲜血喷出来,足足有三尺长短更不可能是假的。

大错铸成,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杀!”

通天鼠两只眼睛彻底红了,合身就要扑入山林中。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豪迈的长笑声入耳:

“哈哈哈哈,通天鼠,你想杀我吗?”

通天鼠动作一滞,声音响起的同时,是金光彻底坠入山林当中,为茂密的山林所遮掩,再不能见。

“怎么可能呢?”

通天鼠贼眼乱瞟,假惺惺地道:“只要贵人交出宝物,小妖怎敢得罪太阳神宫,定当将贵人礼送出境。”

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他四处搜寻着宁风踪迹,随时准bèi

全力一扑,毕其功于一役。

“哈哈哈哈~~~”

宁风又笑了,伴着笑声,有风乍起,雨砸落,雷声动,将他坠落山脉处的天象掩盖,灵气混乱。

即便是通天鼠的老鼠鼻子,一时间竟也失去了宁风踪迹。

“该死,忒也狡猾,爷爷被骗了。”

通天鼠立kè

回过味来,宁风跟他说话,分明是要腾出手来施展这些法术,掩盖行藏。

他怒极反笑:“太阳神宫的小辈,你想在山林里面窝一辈子做野人吗?”

宁风的笑声依旧传来:“通天鼠,你想在外面守一辈子吗?你敢离开吗?你敢进来吗?”

通天鼠哑然。

他真不敢离开,一离开就准bèi

打包袱搬家,还未必逃得过太阳神宫追杀,这个宗门出名地不讲道理和认死理,没莽苍山和南方魔宗那么好应付。

他也不敢进去。

茫茫山林,找个人出来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不到有确切把握,他贸然这头进去,宁风那头跑掉,还不是一样被太阳神宫盯上的下场。

通天鼠磨着牙花子,无奈地做了决定:

“爷爷耗上了,我就不信你不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喵很大方,侬别客气

“咳咳咳~咳咳咳~~~”

声声咳嗽,伴着“沙沙沙”地堆在满落叶地上拖行的声音,在夜色当中由远及近而来。

皓月清辉透过头顶枝叶的缝隙洒落下来,流水般似在流淌着,越过脚步声和咳嗽声向前,照亮了宁风的前方。

那里,有一座不起眼的残破寺庙,小得跟凡间小村庄里的小瓦房似的,香火什么的更是提都不用提,那股寂寥的味道,怕是不知dào

多少年都没有人主持过了。

“真是凄惶啊。”

来者正是宁风,他手上拄着不知dào

从哪里捡来的树枝,嘴角、胸前都还残留着血渍,喃喃出声。

在他的正对面,便是那座残破寺庙,以及庙里面供着的看不出是佛陀还是神祇的雕塑。

宁风一步步地走了进去,边走边对着塑像道:“我可不是说你,说的是我自己。”

“好在老鼠就是老鼠,打洞是一把好手,胆子终究小了,被我拿话逼住,不然他只要豁出去追杀进来,我跑都跑不掉。”

宁风走到供桌前,一屁股坐下来,觉得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好悬啊。”

他擦了一把就没停下过的冷汗,小小动作牵引伤势喉咙发甜,险些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不管了,就这样吧。”

宁风放qì

用破庙里那些残破木头、稻草之类东西生火的念头,克制住当场昏睡过去的冲动,先行摆出五心朝天姿势。默运九死心法。进入不停跋涉永无停歇之九死心境。

片刻之后。十倍于之前的汗水涌出,他整个人反而长出了一口气,之前浮于颜面上的病态潮红褪去。

不多时,轻微的鼾声传来,宁风睡得深沉,偏偏鼾声中都带着克制、警惕的味道,仿佛枕戈待旦,随时有了什么异样就会暴起一般。

沉睡中的宁风身上。金缕衣时不时地泛起金红色的浅光,血渍无声无息地消去,融融暖意一如女儿家胸怀与拥bào

,将他包裹在其中。

这一夜,恰似天上明月,清冷而宁静;又似山外无处不在,时刻警惕的一双眼睛,紧张而压抑。

次日,天明,晨辉洒在破庙。执拗地钻过屋顶的、门户的、墙壁的……,各种罅隙。照在酣然梦中的宁风身上。

“哈欠~”

宁风揉着眼睛,伸着懒腰,推开庙门走了出来。

阳光明媚得让他完全想不起昨日里在老鼠洞里景象,打着哈欠走出去,宁风这才注意到在破庙门口,摆放着几口大水缸。

这些大水缸大多残破,上面布满了青苔,昨夜里看过去就好像是几个长满绿草的土堆,毫不起眼,随随便便就忽略了过去。

“前两日看来下过暴雨。”

宁风看见相对完整的一口大水缸里竟然还有大半缸水,推测当是积蓄的雨水。

让人不得不赞叹自然之奇的是,在这水缸里,竟然还有鱼存zài

,来回游动着,咕噜噜地冒着气泡。

宁风下意识地多看了几眼,分辨出那些鱼儿小得不够塞牙缝,这才兴致缺缺地移开了目光。

他没兴趣,不代表其他存zài

没有。

宁风一扭头的功夫,正看到一道白光义无反顾地从林中扑了出来。

白光贴地,速度奇快,在宁风看来跟地面几乎没有距离,是擦着过来的,随后白光几个纵跃借力,蹦到了水缸上面。

“喵~”

一声稚嫩得听在耳中全身都软的喵喵声传来,宁风眼睛都直了,那化作白光蹦跶到水缸上的,赫然是一只爪子和鼻子都是粉嫩粉嫩的小奶猫。

小奶猫警惕地看了宁风一眼,似乎判断对方不是来抢食的,随后眼中放光,兴奋得喵喵叫,纵身往水缸里一跃。

“原来是来捕鱼的。”

宁风莞尔一笑,正准bèi

四面走动走动,顺便想想怎么应付眼前这个局面。

通天鼠可是还在外面虎视眈眈呢,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想通了扑进山来。

宁风刚刚举步,又是一声“喵喵喵”的叫声传入耳中。

“咦?”

他豁然止步,分明听出这叫声与之前不同了。

“喵喵喵~~喵喵喵~~~”

其声惊慌,其声凄厉,伴着“扑腾扑腾”的水声,从水缸中溅起水花无数。

“它不会游泳……”

宁风一阵无语,摇头失笑,下意识地举步往回走。

他在水缸边上望下去,只见得小奶猫果然不会游泳,在水中不住扑腾着,每一下都呛入一口水,小肚子都鼓起来了。

“……不是吧。”宁风觉得这小奶猫太好玩了,明明叫得惨绝人寰,分分钟要被淹死在水缸里的节奏,这只小奶猫竟然还死死地抓着一条小鱼儿不放。

“要吃不要命的节奏,小吃货啊。”

宁风眼中流露出柔软的笑容,伸手入水缸,提拉着小奶猫的脖子上软肉,将它给提溜了上来。

落汤鸡什么样,小奶猫现在就什么样。原本蓬松美丽的毛贴在身上,好像整只猫都给瘦了一圈子,看上去凄惶无比。

就是这样,它还是四只爪子一起抱住小鱼,半点松懈没有。

等宁风将它给放到了地上,小奶猫仅存的意识似乎告sù

它鱼儿离了水就跑不掉了,这才放心地松开爪子,然后成大字型躺在地上,一口口地往外吐水。

时不时地打个喷嚏,可怜兮兮样子。

“哈哈哈~~~”

不知dào

为什么,宁风看到这只作死的小奶猫就觉得心情大好,连外面通天鼠的威胁都给忘记,甚至饶有兴致地蹲下身来,用只手在它肚子上轻轻地按压着。

片刻功夫,小奶猫脑袋边上土里面湿漉漉一片,天知dào

那会儿功夫它呛了多少水到肚子里去。

“喵~”

那些水一去,小奶猫立kè

就生龙活虎起来,冲着宁风感激地叫了一声,随即一个虎扑,将那条离开水后无力挣扎的鱼儿扑住。

下一刻,小奶猫两只爪子吃力地捧起鱼,后两爪子人立而起,竟不似用嘴巴叼的方式,大摇大摆地从宁风眼皮底下进入林中。

“有意思。”

宁风心情放松下来,摇了摇头,索性绝了到林中弄吃的念头,掉头回转庙里。

回到供桌前盘膝坐下,他取出这次首席奖励之一的丹药,一阵翻找,果然让他找出了辟谷丹。

“那只大老鼠还在虎视眈眈呢,我还是减少走动为好。”

“伤势彻底恢复,有至少一搏之力前,我不能离开此处一步。”

宁风下得决心,不再犹豫,仰着头一口咽下辟谷丹,开始了新一轮九死心法的修liàn



太阳法这会儿是练不得了,不然妥妥的就是引来通天鼠这个结果,再说他现在需yào

的是恢复伤势,而不是精进修为。

转眼间,又是一天时间过去。

又一个清晨到来。

宁风脸上多出几分血色,推开破庙打开,映入眼帘的是让他哭笑不得的东西……

“这是什么意思?”

宁风蹲下来,近距离观察下,无比确认他的眼睛没有欺骗他,在破庙门前赫然摆放着整整齐齐三只小麻雀。

他越过麻雀,望向破庙布满青苔和斑驳的台阶下,生怕别人看不到般来回昂首挺胸走路的小奶猫。

宁风若有所悟,指指麻雀,再指指小奶猫,问道:“你这是……,要送给我?”

小奶猫仿佛真的听懂了,优雅地迈步走过来,走到宁风的面前,伸出肉肉粉红小爪子点了点麻雀,再点点头,随后脑袋就跟脱臼一样,高高地仰起来。

看着这个样子的小奶猫,宁风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它这神态分明是傲娇得yì

,每一个姿态,每一个动作里都写满了八个字:

“喵很大方,侬别客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奶猫报恩(上)

“这个……那个……”

宁风苦笑地看着眼前的麻雀,看着虽然傲娇但一脸期待的小奶猫,到口的愣是说不出来。

他心中苦笑,想着:“总不能说我不好这口吧,该多伤猫心啊。”

宁风捏捏鼻子,用两根手指分别从地上拈起那些麻雀放在掌心上,挤出感激笑容,冲着小奶猫点了点头,表示接受礼物啦。

“喵~”

小奶猫看他接受了谢礼,原地转圈追着自己尾巴,高兴得不行。

看它这个样子,宁风不由得也露出笑容来。

没几个呼吸时间,小奶猫停了下来,继xù

以殷勤的目光望向宁风,粉红肉肉爪子抬起来,不够高,它人立而起露出白生生肚皮,勉强够着呢用小爪子比划着指向宁风掌中麻雀。

“等等,这什么意思?”

宁风心中涌出不祥预感,忐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吃了它们,现在?”

小奶猫点头如小鸡啄米,一双翡翠般美丽的眼睛眯起来,招牌似的神情又出现了:“喵很大方,侬表客气。”

“咕噜~”

小奶猫一边表示着大方,一边咽着口水,很嘴馋的样子。

宁风也在咽口水,不过完全是两种意思。

“怎么办……”

他挠着头,心想:“吃下去?牺牲有点大呀……”

宁风到底没下这决心,挤出笑容道:“我吃过了,这留着晚上到宵夜吃。”

这话似乎有些复杂。或者是小奶猫表示怀疑。它一双大眼睛里尽是疑惑的味道。

“对了。你在这等我。”

宁风冲着地上点了点,小奶猫疑惑依旧,还是乖乖地趴到了地上,就是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小脑袋转来转去,目光始终跟着宁风。

宁风闪电般托着麻雀回破庙里去,再出来时候两手空空,飓风般冲入林中。片刻后远处传来哗啦啦水声,等他再出现时候,手上已经提着一尾活蹦乱跳地溪鱼。

“喵~喵~~~”

小奶猫瞬间就明白这溪鱼是什么意思了,蹦跶起来,又开始绕圈子追自己尾巴玩表示无比的欢喜。

宁风带着笑容,将溪鱼放在小奶猫的面前。

小奶猫拿着爪子指了指自己,喵喵有声,仿佛是在惊喜地叫道“这是给我的吗,给我的吗”一样。

宁风点点头,蹲下来。伸出手来揉揉小奶猫的脑袋。

小奶猫先是稍稍闪躲,最后还是接受了他的抚摸。一开始有些僵硬。后来眼睛都眯起来了,一脸惬意享shòu

样子。

一人一猫儿,亲昵了片刻,小奶猫依样画葫芦地用两只爪子一抱,半拖半叼着,带着溪鱼往林中去。

它一步三回头样子,仿佛是在宁风挥手告别一般。

目送着小奶猫消失在林中,宁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站了起来,觉得浑身轻快,犹如洗涤了似的。

“继xù

疗伤。接着耗下去。”

“我倒要看看,谁拖得过谁去。”

宁风扭头就往破庙里走去,步履坚定,仿佛每一步都是踏在太阳神宫辉煌的赤铜地砖,经过大日经天法照于世人一般。

什么拖延太久影响他赶赴南疆,什么这会不会导致错过太阳神宫与南方魔宗一战……,这些杂念在灿烂的晨辉下,消散得一干二净。

养伤,等待时机!

除此之外,宁风心中,再无其他。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经过两天的九死心境磨砺,宁风的伤势肉眼可见地在恢复着,尤其是脸上血色充盈,再不是苍白如纸模样。

“最多再过七天。”

清晨时候,宁风盘坐在供桌之前,身后是残破塑像。

刚刚结束了一夜修liàn

的他,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额前头发湿成一缕缕地贴在额头上,不显狼狈,反而更突兀出他一双眸子神采奕奕。

“就算是七天之后,我伤势尽复,依然不是通天鼠的对手,至少也会有一些逃跑的本钱。”

“到得那时,我再绸缪一番,我就不信了,通天鼠能改名遮天鼠,它就真能遮天蔽日了不成!”

宁风下得决心,长身而起,推门而出。

“喵~”

又是一声猫叫,稚嫩得听在耳中心都柔软了。

“呃~”

宁风低头一看,果然见到那只小奶猫一如昨日,还是在石阶下来回地踱步着,看到他出来先是一脸惊喜,继而又矜持起来,如人一般在微微颔首着。

顺着它挑起的下巴望过去,宁风自个儿的下巴差点就掉了。

在破庙面前台阶上,一只肥大老鼠一抽一抽的,伤痕累累,饱经磨难终于解脱刚刚断气的样子。

宁风砸了砸嘴巴,心里不由得想道:“小奶猫看上去连奶都还没有断,就能奈何得了这么肥大一只老鼠,还本性使然很是戏耍了一番才弄死,很有本事嘛。”

“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宁风脑子从僵硬复苏过来,立kè

反应出问题在哪里了,“这是送给我的?”

他脱口而出,拿食指比着自个儿鼻尖。

小奶猫矜地点头,优雅地踱步,小脑袋仰得高高的,就差在脑袋上浮出八个大字老生常谈:“喵很大方,侬表客气”。

“好吧……”

宁风深吸了一口气,信手捻过一片大落叶,就拿它垫着把死老鼠提起来,老规矩先扔回破庙里再说。

等他从破庙里走出来,一脸无奈样子,心里想着这日子看是持续下去,回头这破庙该成什么地方了?堆满麻雀老鼠吗?

那场景只是想一想,就让宁风不寒而栗起来。

走出破庙。在小奶猫面前蹲下。伸手揉着它脑袋。宁风又看到它露出疑惑表情,似乎觉得宁风没有当场把好东西吃了好奇怪的样子呢。

“不好……”

宁风看到小奶猫目光瞥向破庙,顿觉不妙,想着小奶猫往里面一跑,发xiàn

昨日里的麻雀他没有享用,该有多伤心呢。

“趴着,别动,我去抓鱼。”

宁风言简意赅说完。蹦跶起来,向着昨日的小溪去。

他看到小奶猫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不再往破庙看,一脸期待,不断咽口水样子,宁风顿时松口气了。

飞也似地来回,这回宁风甚至生了点火,把溪鱼烤得半熟,方才递给坐立不安的小奶猫。

小奶猫这下也没往回叼,当场就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喵喵地叫,似乎是在对宁风手艺赞不绝口。

宁风脸上带着微笑看着这一幕。一直看到小奶猫小肚子滚圆,几乎是用滚地离开回去了。

“真有意思,小奶猫,灵智未开,便能知恩图报。”

宁风想着这个,有意地避开了“报”的内容,什么麻雀,什么老鼠,终究是小奶猫一片心意嘛。

一如昨日

,经过这么一出,宁风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走回破庙开始新一日修行时候又是神元气足满杨。

日复一日,转瞬七天。

宁风养伤的日子,转眼间就到了第七天。

“差不多了。”

宁风沐浴在从破庙罅隙里钻进来的晨辉里,伸了一个懒腰。

“我的伤势好得七七八八了,即便不是通天鼠对手,也可尝试逃出生天了。”

“再行停留下去,通天鼠怕是就要按捺不住,自行寻上门来。”

“到时主动权易手,本就实力不如,逃生更难。”

宁风跟之前七天一样,一边想着,一边推开了破庙大门。

他知dào

门外有什么,“喵喵喵”的叫声在几个呼吸前就开始啦,似乎在抗议宁风今天比往日里起得晚了一般。

听到这熟悉叫声,宁风脸上先是浮现出温暖笑容,继而脸皮抽搐,方才控zhì

住自己不扭头望向破庙一处茅草盖住的角落。

那里,大片的茅草下,一堆的麻雀、老鼠、小手指粗细的鱼儿、蚱蜢一类虫子,甚至还有一束猫草。

样样小奶猫都当宝,宁风愣是没找到一样能狠狠心下口的。

“咦?”

推开破庙大门的宁风眉头一挑,颇为诧异。

小奶猫还是在石阶下转悠着,只是少了平日里那种喵很大方的傲娇样子,反而显得很着急模样,怪不得之前直叫唤。

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宁风习惯性低头一看,竟是没能在台阶上找到小奶猫的谢礼。

这几日里宁风都习惯了,再是千奇百怪的东西他都能自然而然地收下来,不露出半点异样,顶了天了不过是往破庙里扔进去的速度快慢罢了。

这下台阶上空空的,宁风反倒是不习惯了。

小奶猫看到宁风出来,“噌”地一下就扑过来,两只爪子交替用力,化作一道白色闪电飞快地爬上宁风小腿,经过大腿、腰部,玩了一个大回旋荡秋千般的姿态,径直来到了宁风肩膀上。

七天过去,双方渐熟,这动作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宁风本能地鼓荡肌肉很是配合了一把。

等小奶猫寻了个惬意的姿势,窝到他肩膀上后,宁风伸出手指点了点它的鼻子,笑问道:“怎么,喵喵今天怎么空手来了?想吃白食吗?”

“喵喵”是他闲来无事给小奶猫取的名字,小奶猫听得喵喵直叫,宁风便当它同意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就要举步往小溪方面去。

从举步呢,耳中就“喵喵喵”声嘈杂,小奶猫的肉掌里更弹出爪子来,勾在宁风肩膀衣服上,死活不让走。

“怎么?”

宁风好奇地望过去,小奶猫在他肩上人立而起,喵喵有声,冲着东北方向连连比划着爪子。

“往那里走?”宁风试探地问道。

小奶猫连连点头,接着又傲娇地别过头去,好像在说“你好笨,总算听懂喵话了”。

宁风一头雾水,不过反正闲来无事,便沿着小奶猫所指方向去。

不曾想到的是,这一去,竟是大半天的功夫停不下来。

过密林,穿峡谷,跨溪流,逾河谷……一路而去,从日出,直走到日落时分。

眼看着夕阳西下,整个天边晚照绚烂,宁风皱了皱眉头,止步,奇道:

“喵喵,你要带我去哪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奶猫报恩(中)

“喵~~”

小奶猫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在宁风的肩膀上人立而起,冲着某个方向手舞足蹈起来。

宁风连蒙带猜地问道:“快到了?”

小奶猫连连点头,动作太猛,一个跟头从宁风身上栽下来。

“喵喵喵~~~”小奶猫叫得凄厉,两只爪子徒劳地抓挠着,愣是没能抓住宁风衣服,向下滑落下去。

宁风看着它惊慌样子就想起七天前它都要淹死了,还死活抱着鱼儿不放的样子,乐了。他哈哈一笑,伸手一托,把小奶猫抱在了怀里。

“走吧走吧,我倒要看看,你想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

宁风露出好奇之色,心想着总不能是小奶猫藏私房的地方吧,那里会有什么呢?

“麻雀成堆,老鼠豢养,还是猫草成垛?”

这段日子下来,宁风也习惯了,小奶猫就是变出一座麻雀山来给他当礼物,他都不觉得有啥奇怪,完全能够淡然处之了。

下一刻,宁风就淡定不能了。

前方,柳暗花明,俨然是山明水秀一处好所在,清溪流泉叮咚有声似山之清韵,绿茵如毯,红花簇生,如浓妆淡抹。

一转眼工夫,宁风还没有看个真切呢,眼前景象忽然大变。

山之烟岚在这日暮时候蓦然升腾而起,眼前景象在山岚中朦朦胧胧,水波般扭曲起来。

同一时间,宁风肩膀上的小奶猫兴奋地大叫着,喵喵之声有孺幕味道在里面。仿佛在外疯了一天的孩子带着伙伴回家一般。

“这是小奶猫的家?”

宁风恍然大悟之余。猛地反应了过来。

“它。怕不是寻常的小奶猫吧?”

宁风毕竟不是养猫的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从来没有养过,所以固然觉得小奶猫灵性得异常,却也没有往深处去想。

现在看来,这小奶猫来历,怕是不凡呢。

眼前景象莫测变化时候,有掩之不去的妖气蠢蠢欲动。又压抑着不使爆fā



宁风神情凝重地想着呢,朦胧景象陡然清晰了起来,无数山岚如乍起时候一般,倏忽之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处隐世之村落,茅草屋处处,水井一口口,更有炊烟在黄昏下缭绕。

在村落当中,有大片的空地。

空地上起了一个大篝火。熊熊燃烧着火焰,送着热浪到宁风处。驱散了夕阳西下日暮时候骤起的凉意。

篝火旁,有男女老幼,皆是渔樵打扮,人人神态自若,更有几分慵懒的味道。

何为慵懒?

简而言之,就是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

篝火旁,赫然是横七竖八,或是青石为床,或是大地做榻,有的干脆就上躺椅了,就几个小孩模样一脸无奈来回端茶送水算是站着的。

看到宁风和小奶猫到来,那些人哗啦一下全从地上站起来了,一个个脸上都露出笑容,和善得不行。

“喵喵~~”

小奶猫得yì

地叫着,在宁风怀中使劲儿地抬头看,一脸与有荣焉自得样子。

宁风伸手点了点它鼻子,笑道:“喵喵,你是在高兴什么?家里人对你带回来的朋友招待隆重吗?”

小奶猫点点头,在他怀中蹭了蹭,“嗖”地窜出去,跑向篝火旁。

宁风目送着它,一直看到小奶猫跑到一个老太太脚下,撒娇似地蹭啊蹭地。老太太一边冲着宁风笑,一边一脸爱怜地将小奶猫抱起来疼了疼。

“贵客既至,何故止步,外人不知,怕是要以为我们苗家村不懂得知恩图报,失了礼数。”

一个老人家冲着老奶奶行了个礼,走出来朗声说道。

“贵客请!”

众皆呼应,其声悠远,宁风眼见着目之所及的万水千山,似都在这声音里起了涟漪。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宁风耸耸肩,回礼如是说着。

他举步踏入苗家村,一路上与村民们四目相对,无不是和善微笑着以迎。

“这是一窝子猫妖啊。”

宁风一边回以笑容,一边在心中感慨着。

苗家村人可没有特意掩饰什么气息,距离既近,一股股妖气几乎要将他所有灵觉淹没,没有例外,全部是妖。

小奶猫的家人,妖怪,姓苗,他们的身份还不是呼之欲出了。

“真没想到,在这深山处竟然隐居着这么一村猫妖。”

宁风心中反而安定下来了,坦然地在猫妖们的招呼下洒然席地而坐。

“贵客相救小九,我们合村上下,足感盛情了。”

老者招呼一声,众猫妖尽数坐下。

随着他们坐下来,篝火周围,众人落座处,一套套石桌石椅从地上冒出来了。

自然而然地石椅托着众人,面前再加上大如供桌的石桌子,聚餐般的气氛顿时就出来了。

“这是要宴客嘛。”

宁风微微一笑,心知这窝猫妖是将他当成贵客来招呼,不只是口中说说罢了。

果不其然,众人都落座后,小奶猫凑上去卖乖的那位明显地位最高的老奶奶开口了。

“老身苗氏,是他们的长辈,也是小九的老祖宗。”

老太太苗氏一脸慈祥,将小奶猫抱在怀中,轻柔地抚摸着,舒服得小奶猫眼睛眯成一条缝隙,喵喵地叫个不停。

“老身早知贵客救了小九一命,前几日还听凭小九不懂事胡闹,却是老身怠慢了。”

“今日略备薄酒,款待贵客,以酬相救小九恩情之万一。”

她说着,还在座位上欠了欠身。

宁风连称不敢。举手之劳云云。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窝猫妖怕都是苗氏后裔。这头老猫何等年齿,怎样修为,想都能想得出来了。

这样的老妖如此和蔼客气,那真算是领了他相救喵喵的情了。

苗氏客套完毕,冲着刚刚开头说话的老者一抬手。

老者立kè

站了起来,长声道:“开席~~~”

尾音长长地拖开来,周遭景象立变。

在宁风眼前,变化最大的就是篝火上面。豁然出现了一条大鱼。

大鱼是被倒吊着的,大如最大海船上最大的风帆,呈扁平状,倒悬在篝火上面,已经是被烤得喷香流油,鲜味四溢。

“好家伙,这么大的鱼,怕是也成妖了吧。”

宁风眼睛都瞪大了,看着大鱼缓缓地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旋转在篝火上方,每每滴落几滴鱼油下来都“嗤嗤”有声。奇香四溢。

闻着那香味,宁风直觉得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起来了。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他犹如此,何况是一众猫妖?

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外加上这是为宁风举办的宴席,一众猫妖不得不正襟危坐,场面怎么看怎么引人发噱。

“分鱼!”

老者再是一声大喝,大鱼豁然分解开来,纵横来去无数刀,瞬间将大鱼解开,不多不少地,在场有多少人,就分成了多少份。

每一份鱼,都冲着在场一个位置飞过来。

宁风刚想着如何来接呢,桌面上凭空浮现出青铜盘筷箸一份,鱼肉不偏不倚地落到了青铜盘上。

他面前这一份,赫然就是鱼身上最鲜嫩,也最肥美的部分。

“请!”

苗氏看过来,老者看过来,在场所有的猫妖连带着小九喵喵都睁开眼睛望来。

宁风知dào

他们是什么意思,微微一笑,持筷先动了一下。

一众猫妖就等着他先动这一筷子呢,霎时间,狼吞虎咽,赞不绝口声哗然爆fā

起来,看着一只只手臂都挥舞成了残影模样,宁风亦不由得食欲大开。

他夹了一筷子鱼肉入口,下一刻,就有饱满的香气充斥嘴里面,每一个味蕾都在死命地呼吸着。

“好!”

“入口即化,肥而不腻,醇而不杂,真圣品也。”

宁风脱口而赞,不觉得都露出书生本色吊起了书袋来。

话音刚落呢,他神色忽然一变,一股热气从丹田处涌了出来,转瞬间行遍周身,好像身体的每一寸都在欢呼。

“咦?”

宁风抬起头来,看到苗氏在对他颔首微笑,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他向着苗氏一拱手,表示下谢意,旋即心无旁骛地吃起鱼肉。

片刻功夫,青铜盘上空空荡荡,连点残渣都不剩下。

宁风放下筷子的同时闭上眼睛,默默地搬运着充盈在体内的热气,感受着其中至精至纯的力量,驾驭着这股力量汇入丹田,暂时封存。

“呼~~”

良久良久,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想:“不知dào

这是什么鱼,但绝对不是凡品,现在还未消化呢,我剩下的伤势就痊愈得差不多了。回头尽数消化完毕,怕对修为还有大补益。”

宁风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众猫妖全都吃完东西,在对着他露出和善笑容。

“喵喵喵~”

他低头一看,发xiàn

小奶猫不知dào

什么时候从苗氏的怀中蹦跶下来,正围着他脚下绕着圈子呢。

宁风俯下身子,将小奶猫抱了起来,面对一众苗家人,长身而起,拱手为礼,朗声说道:

“今日蒙诸位款待,无以为报,宁风惟有借花献佛,送礼一份,请诸位笑纳。”

苗氏闻言摇了摇头,老者连忙开口道:“区区一宴请,尚不足报答贵人恩情,如何再敢收礼,请贵客……”

他说到一半,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原因很简单,宁风口中说着送礼,不仅仅没有动作,没有往外掏东西,反而双臂张开,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众猫妖皆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这什么情况?”(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奶猫报恩(下)

“嘭!”

“嘭嘭!!”

“嘭嘭嘭!!!”

宁风双臂大张,眼睛紧闭,头顶上空处气爆声声,有恢弘宫殿喷薄而出,伴着亿万道金光辉煌无边。

他的气息膨胀开来,弥漫出去,倏忽之间,填充完整个山谷,再冲天而起。

“咦?!”

苗氏老太太一直迷迷糊糊慈祥样子,这会儿悚然动容,脱口而出:“太阳神宫!”

她看着树袋熊一样挂在宁风身上的喵喵小九,神情都不一样了,喃喃自语:“小九倒是好机缘巧啊。”

在这短短功夫里,宁风那头异变再生。

真力爆fā

到极限,气血催动至极致,宁风不由自主地仰天长啸。

“啊啊啊啊~~~~”

长啸声排山倒海而起,飓风过境般席卷,冲击在整个谷地,引得草木摇曳,如受风而成绿海潮汐。

多少酣畅淋漓,怎样挥斥方遒,尽在其中。

宁风长啸声久久不歇,这段时间伤势积郁一起宣泄而出,这些日子苦修疗伤积蓄的力量随之爆fā



“腾腾腾~~”

滚滚精气自顶门冲天而起,在他头顶处化为狼烟,尽显旺盛之生机,喷薄之朝气。

“精气狼烟,生命浓烈!”

“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苗氏老太太旁边那个老者挠头,疑惑,一脸冥思苦想样子。

“是了,我想起来了!”

老头一巴掌拍大腿上,他身旁一个少年猫妖脸都苦成了苦瓜样子了。拍的是他大腿……

“大日经天那会儿。他是宁风。太阳神宫本代首席亲传弟子!”

宁风的精气狼烟,尽显生命浓烈异象实在是太过明显,过目难忘,这就被认出来了。

老者话音一落,苗老太太的眼睛更亮了。

“来了!”

宁风豁然睁开了眼睛,望向高空处。

同时一窝子猫妖有一个算一个,尽数抬头望向同一个方向。

那里,长空中涟漪阵阵。一只利爪破开天幕,“桀桀桀”的笑声铺天盖地而来。

“找到你了!”

“撕拉~”

伴着裂帛般的气爆声音,一只漆黑爪子撕裂长空,仿佛天穹就是一片幕布,爪子自幕布后撕裂而出。

“天遁术!”

宁风豁然睁开的眼睛中全无惊惧,反倒是精光四射,亮得渗人。

无论是这撕天而出的异象,还是那“桀桀桀”的怪笑声,无不让宁风轻易地认出了对方身份。

——通天鼠!

同时,也是宁风如此肆无忌惮地释fàng

气息想要招来的对象;

是他欲要以之答谢一窝猫妖之大礼!

利爪现。继而在天穹上,如水中倒影一般。映出一个巨大狰狞的老鼠脸,不是当日追杀宁风不放的通天鼠又是何人?

刚刚出现时候,通天鼠脸上犹自带着张狂,带着得yì

,第一时间吐出刺耳的声音:

“兀那神宫小子,这次老祖看你往哪里逃?”

“桀桀桀~~~呃~~”

通天鼠一张老鼠脸在目光追寻气息,锁定宁风的一瞬间,神情顿时凝固,得yì

化作了惊慌失措,仿佛看到了世上最恐怖事情。

宁风敢拿脑袋担保,就是自家师尊天云子出现在这里,也不会一照面就把通天鼠吓成那个样子。

老鼠怕猫,本是天性!

“滴答,滴答~~”

一声声口水滴落声音此起彼伏,好像钟乳石懂里滴下来钟乳发出的声音。

宁风循声望去,只见得一只只猫妖情不自禁地擦着口水,眼睛全都成了竖瞳,在发着饕餮的光。

他解读目光,瞬间在脑子里浮现出了一句话:“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啧啧啧~”

宁风刚在心中为通天鼠默哀一下,便见得苗老太太身边那个老者摩擦着手掌,老脸泛红地道:“这如何使得?这来者是客的,如何收得贵人大礼?”

“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一群猫妖客气着,眼睛都在放着光,眼巴巴地落在宁风身上。

宁风打个哈哈,坦诚道:“此獠追杀宁某多日,今日得诸位相助,倒是宁某承情了。礼物什么的,笑谈罢了。”

“哪里,哪里。”一众猫妖顿时精神了,客套着七嘴八舌:“我们很乐意为贵人解决这个麻烦。”

“啧啧啧,好肥美的老鼠,有些年头没有吃到。”

他们几句话间,就有好几个中年大汉样子的苗家人当场在地上一滚,现出了原形。

宁风目光瞬间为之吸引,看得兴致盎然。

原本平平无奇,村民般模样的人物,这会儿纷纷化成了牛犊子大小的大猫,或是虎斑,或是纯黑,或是雪白,或是牙尖爪利山猫,或是一副无害家猫……

唯一共同的是他们全部冲着天上,一声长鸣:

“喵~~~~!!!”

天穹上,原本在惊慌地发xiàn

满地猫妖,知dào

捏软柿子一头撞上铁板的通天鼠形象正在飞速地淡去,他是要脱出天遁术呢。

这声猫叫一至,“吱”的一声凄厉,通天鼠本体生生从空中坠落下来。

“好家伙。”

宁风眼睛一直,赞叹不已,“捕鼠这活儿,果然是要交给猫才专业,通天鼠的天遁术,在这窝猫妖手上,就是个屁呀。”

这点,通天鼠深以为然,只是他可没有宁风这惬意,吓得一身老鼠毛都炸起来了,几百年不曾露出的“吱吱吱”叫声都给吓出来了。

“万鼠遮天!”

通天鼠四肢张开,仰天大叫,拿出了他压箱底手段。

他原本就炸开的一身老鼠毛“嗤嗤嗤嗤”地黑压压一片射出来,如一片黑云,遮蔽天日般。

下一刻,每一根鼠毛都在扭曲着,化作一只只活生生老鼠,炸窝子般地四散而去,正如一道黑幕拉扯起来,遮掩一切。

宁风的心,咯噔一下提了起来,心想:“他还有这手段?”

他感觉得清晰,通天鼠的气息,他的身形,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之前仰天猫叫,破天遁术,逼出通天鼠的猫妖们,似乎也有些茫然。

这时候就是千钧一发,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决定通天鼠的生死,宁风灵机一动计划的成败。

正当宁风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的时候,一个懒洋洋地声音,从不远处传了出来:

“喵~~~”

这声猫叫,其声柔,其音低,充满了慵懒味道,仿佛是一只波斯猫没有睡饱,伸着懒腰在抱怨。

与之前那声凄厉不同,这个叫声温柔,又有磁性的沙哑,完全无法让人感觉到很厉害的样子,偏偏……

“吱~~”

凄厉到极致,仿佛尾巴被踩了,脚被捕鼠器夹住了,通天鼠惨叫出声。

转瞬之间,漫天小老鼠重新化作鼠毛样子,一阵清风就全都席卷了,还朗朗乾坤。

从中,一只比牛还大的黑毛老鼠无力地从空中坠落下来。

它身上一块块斑驳,一块块斑秃,丑陋狼狈到无以复加,要不是亲眼见得全过程,宁风怕是如何都不能把它与那头天遁无踪,影照天地的通天鼠联系在一起。

“真是……惨呀!”

宁风感慨着,扭头看,果然发xiàn

苗老太太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又重新落座下去。

那动作之慵懒,姿态之优美,恰似伸了懒腰的波斯猫儿,又重新窝了回去补觉一样。

“贵人,小老儿们就不客气了。”

老者凑过来,有些舔着脸的味道如是说着。

一边说着,他一边抬头望,目光所及处,正是通天鼠无力落下来的身影。

左近,多的是以如此目光紧紧地盯视着通天鼠的猫妖们。

“看来他们真是觉得很好吃呀。”

宁风咽了口唾沫,怎么看都觉得这会儿的通天鼠恶心得不行,不过人有所好,猫好吃个老鼠什么的,天经地义,他能说什么呢?

“老人家请便。”

宁风伸手一引,扭过头,不忍再看。

他话音刚落呢,一片欢呼声起,继而数十只猫妖现出原形,一扑而上。

霎时间,烟尘滚滚,喵来喵去地争食声音,宁风就是掩上耳朵也能听得真真巧切地。

“安息吧通天鼠。”

“这个……”

宁风摊了摊手,自语道:“我真不是有意的,谁知dào

这里竟然住着一窝子猫妖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摄魂金铃

“万里无云,天气晴好。”

“不知身何处,只缘此山中!”

宁风一身青衣书生打扮,背后负着书匮,行走在青山绿水间,颇有几分当初在魂境里踏破千山万水的感觉。

不同的是当初一心执念,矢志求仙,这会儿却身在仙路上,悠然且行且看风光。

“没了通天鼠,没了那对天上的眼睛,果然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

宁风走在路上丝毫不觉得山道步履维艰,林木枝繁叶茂碍事,脚下生风,悠然自得。

渐渐地,一边行走,一边观看沿路风光,不知不觉便走出了脚下山脉,到了山之缘,平原的边。

他站在山脚下,纵望前方,但见得平原沃野,顶天有些丘陵起伏,再没有群山环绕,山脉起伏的景象出现,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一座老鼠山,一窝与世无争的猫妖,天知dào

在这连绵不绝山脉里还会有什么惹不得的大妖怪?”

宁风拍拍略微酸胀的大腿,觉得这一路跋涉,决计是值得的。

拿通天鼠当了礼物送后,他辞别了殷勤到不行,怎么看怎么像想留他当上门女婿样子的一窝子猫妖,开始往南疆方向去。

一开始以宁风不在危急时刻平日里的性格,那肯定是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早早就拿出荧惑旗飞走了。

这个时候,刚刚那个顾虑就浮现出来了。

“荧惑旗到底不是飞行法器,再加上那接引星力的架势实在太大。回头不管是惹得哪路妖怪看不顺眼。还是引来个谋财害命的。怕未必怕了,这路怕是走不顺了。”

宁风该拍为揉,手在大腿上按摩着,自嘲道:“腿啊腿啊,就是苦了你了。”

“这会儿要是有口清溪流泉的,濯个脚什么的,那就不枉你跋涉一路啦。”

他这话刚出口呢,耳朵“嗖”地一下竖起来。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什么。

“水?”

宁风将随风而来的依稀流水声听在耳中,顿时觉得浑身清凉,不由自主地冲着那个方向去。

前行不多远,果然看到在山林间,有一道清溪从山上来,不知dào

源头何处,只知dào

其清可见底,溪沙里泛着金光,潺潺流动的溪水一看就觉得很冷冽、清凉。

宁风脸上浮出笑容来,三下五除二上前。褪去鞋袜,伴着“哗啦”声。当真在溪水当中濯起足来。

“嘶~”

双脚入水的瞬间,他几乎是呻吟出声来,觉得整个人都松泛了下来,跋涉之苦,随着从脚边流淌而去的溪水一起远去。

“扑通扑通~”

片刻功夫后,宁风一边童心起,拿脚在溪水中无意识地晃荡着,溅起水花无数,惊得原本好奇地绕在他脚边的鱼儿吓得一头扎进了溪沙里,瑟瑟不敢出。

另外一边,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小铃铛,小拇指大小,两根手指粗细,通体金黄色灿烂,其上遍布着细细密密的花纹。

宁风将金铃铛在手中把玩着,颇有些爱不释手的味道。

这枚金铃铛既有新铸的灿烂夺目,其上花纹偏偏又无处不在显露着历史沉淀的沧桑味道,明明是相背对立的感觉,却在这枚金铃铛上得到了对立统一。

“苗老太太真是太客气了。”

宁风将金铃铛握在手里面,只是轻微动作,铃铛如在雀跃,发出轻灵的响动,听在耳中,心中不由得为之一旷。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最烦闷的时候,立足在无边无界旷野,头顶上无垠的星空,整个人都为之洗涤的感觉。

宁风微微闭上眼睛,任凭铃声与清风拂过脸庞,脑子里浮现出苗老太太赠以金铃铛的一幕……

“宁公子,小儿辈饕餮,见笑了。”

苗老太太慈祥地笑着,将小九喵喵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

原本死活要往宁风身上扑的喵经过老太太一抚,立kè

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还“喵喵”地轻声叫着,惬意得很。

宁风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摇头吧,那头众多猫妖争抢得欢,鸡飞狗跳,烟尘弥漫的样子,实在跟饕餮两个字绝配,否认太过亏心;

点头吧,人家自己说得,他又如何应得?

“小儿辈?里面最小的猫妖,怕是做我爷爷都有富余。”

宁风到头来只能苦笑着,顺带在心里面腹诽起来。

苗老太太也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枯枝般手掌在面前一翻,一枚金铃铛就凭空出现在掌心处。

金铃铛刚刚吸引了宁风注意力,她便往下说道:“宁公子,你对小九的相救之恩,老身铭感五内,只是公子出身名门,我辈妖孽,身上因果太深,却也不好与公子纠缠太深。”

“这枚摄魂金铃是老身自小佩戴在脖颈上的饰物,乃是一位了不得的存zài

所赠,原本是想留给小九的,现在便将它赠给公子吧。”

苗老太太说着,也不见得她如何作势,摄魂金铃就晃晃荡荡地飞起,一直飞到宁风的面前,陡然坠落下来。

宁风下意识地伸手接住,铃铛入手,他脑子里是还在不断地浮现出一个画面呢。

那是一只雪白的波斯猫,慵懒地午后晒着太阳,忽然耳朵竖起来,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霍地一下起身,“叮叮当当”的声音就从她脖子上挂着的金铃中传出来。

铃铛真的响了,宁风猛地回神,才发xiàn

他竟然已经将摄魂金铃接在了手中,忙道:“苗老夫人,这如何使得?你们帮晚辈解决了大患,已是承情,怎么还能受此重礼?”

这枚摄魂金铃,宁风心中有数,绝对是了不得的东西。

苗老太太从小佩戴到大,换句话说,不是妖族的长辈,便是她的主人所赠,前者就了不得了,要是后者,那更是吓人。

何等存zài

,才能养出如此宠物?

这个疑问多少有些不敬,宁风连忙摇头,将它从自家脑子里给甩了出去。

不等他再说出其他的拒绝之言,苗老太太一摆手,道:“宁公子收下便是,老身只有一个要求,他日若是小九有难,望公子看在今日香火情面,再救她一次便是。”

苗老太太说完,一段口诀传入宁风耳中,再下一刻,但见得老太太一挥手,他不由自主地便向后倒飞出去,一阵天旋地转,再清醒时候已在了另外地方。

宁风耳中,只剩下苗老太太最后叮咛,犹在回荡……

……

“相救小九喵喵吗?”

潺潺溪水畔,宁风从当时记忆中拔出来,低头凝望向掌中摄魂金铃。

此时静下来,他好奇心起,默念苗老太太所授口诀,心神向着摄魂金铃沉入进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光明之山

“叮叮叮~~当当当~~~”

宁风睁开心神之眼,只见得天地之间朦胧一片,惟有一枚金铃悬浮在中心处,无风自动荡出声波如水波。

他眼睁睁地看着声波及体,听着铃声入耳,随后整个人如被冰冻了一般。

一息,两息,三息……

好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宁风猛回头,看着声波远去在天地边缘,脸上不由得浮现出骇然之色。

“心神凝固,动作停滞。”

“这就是摄魂?!”

宁风咋舌不已,在刚刚他的知觉当中,觉得时间过去不过一瞬,然而回头望,却见声波远千里。

“这中间的时间,丢了!”

宁风咽了一口唾沫,只是稍稍地想下在战斗中出现这种情况,该是如何要命,望向摄魂金铃的目光顿时就不同了。

属于战斗的直觉,立kè

在他心中萌发出来,宁风不由自主地盘算起来。

“摄魂金铃在这里有如此逆天效果,想来因为此处是摄魂金铃的内部,我又是心神入内的缘故。”

“到外,对敌,即便效果只有如此之万一,对方只有一刹那恍惚,也足够用了。”

“好宝贝!”

宁风喜滋滋地想着,心中动念,在这个摄魂金铃的空间中只是一步,便出现在它的身边。

缓缓地抬手,缓缓地按落下来,在摄魂金铃和宁风的手掌之间,气流陡然加剧,灰蒙蒙气流似一层层地屏障。在抵挡着他手按落下来。

“啪啪啪啪~~”

气爆声声。宁风手掌缓慢但坚定地按在了摄魂金铃体上。

“当!”

一声清音。悠扬回荡。

宁风整个人衣袂向后飘荡,如被飓风迎面扑在了身上一般。

他的手掌亦被震开,摄魂金铃体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掌印烙在其上。

下一刻,掌印扭曲着,如水一般不住地蔓延,最终笼罩在整个摄魂金铃体上,渐渐地沁入其中,了无痕迹。

金铃上无痕。宁风的心中有迹。

这个过程完成,恍惚间,他似乎能感觉到在自己心中和摄魂金铃之间,多出了一种无形的联系。

这个联系依然很薄弱,很脆弱,就好像一条蚕丝系在双方之间。

“呼~~”

宁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无法言述的疲惫感涌上心头,整个身形朦胧着,从摄魂金铃的空间中淡去。

再睁开眼睛,清溪还在潺潺地流淌着。在阳光下如水状的黄金在流动。

他不知dào

什么时候停止了动作,溪流重新平静下来。看上去几乎是透明的小鱼儿按捺不住好奇心,再次环绕在宁风脚边,啄一下,游得远远地,又返过身来,如是反复。

宁风动了动浸泡在溪水的脚,吓得鱼儿们四下逃散,脸上不由得浮现出笑容来。

他手掌一翻,小巧玲珑的摄魂金铃挂在了腕间,为衣袖遮掩住。

宁风挥了挥手臂,表示满yì



“这样弄平日里不会发出声音,真zhèng

要动用时候,应声而出,摄魂夺魄,防不胜防!”

“真心好宝贝!”

宁风不知dào

第几次赞叹此宝,若不是在摄魂金铃里面打上烙印耗费精力太多,他现在都有立kè

用星辰炼宝诀,将摄魂金铃好生祭炼一番的冲动了。

“等等,再等等,路上漫漫呢。”

宁风恋恋不舍地将心神从摄魂金玲上抽出来,双脚依然浸泡在溪水里,从怀中掏出了另外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通体紫金铸就的盒子,上面还缠绕着一圈圈纤细的藤条。

“值得师尊大费周章从掌教真人那里弄来讯息,又说对我有大用,通天鼠收藏的这到底是一件什么宝贝呢?”

宁风好奇心就跟要从洞里面冒出来的地鼠一般,摁都摁不下去。

这件宝物源远流长,先后经过天下七宗之魔宗,再被南方魔宗收藏,接着落入通天鼠手中,最后才被宁风所得。

“为什么他们都将之收藏起来,却从来不曾动用过呢?”

宁风怀着疑问,仔细地解开藤条尽量不伤不断,然后缓缓地打开盒子。

在通天鼠宝库中见得这件宝物的时候,宁风就大致判断出来,怕这件所谓与他大有机缘的宝物,决计不会是什么攻防利器,甚至不是有任何实用价值之物。

若不是如此,前后魔宗和南方魔宗,后有通天鼠,他们便不会都将其束之高阁了。

伴着宁风缓缓打开盒子的动作,从裂开的缝隙里,夺目光辉喷薄而出。

光辉先映照在宁风的胸前,夺目白光里,书生袍样式不变,金缕浮现出来,尽显其金缕衣本质。

白光继xù

向上,映照在宁风的脸庞上,莫名地就增加了几分庄严肃穆神圣的味道。

“咦!”

宁风眼睛陡然增大,原本缓慢的动作瞬间加快,几乎是用扔跟甩的动作,把盒盖彻底打开。

盒子宝物再无遮掩,完全曝露在他眼前。

霎时间,方圆数十丈内,比白昼还要亮,比太阳更炫目,纯粹到极致的光线排斥一切,周遭所有一切都显得黯然失色。

“光明之山!”

宁风脱口而出,几乎是以惊呼的方式。

盒子当中,一掌心大小,晶莹剔透的山形石静静地躺在那里,夺尽天下光彩,散出绚烂明亮。

“真的是光明之山!”

“哈哈,怪不得师尊认为这是适合我的宝物,再适合没有了。”

宁风双手将光明之山捧在手中,有手舞足蹈的冲动。

所谓光明之山,并不是特指某一件宝物,而是对一类宝物的通指。

品质最顶尖,最纯净,最适合用来炼制成适合太阳法增幅的太阳石,其形状定然是如山而剔透,名之为光明之山!

宁风手上这块,其底部如掌心大小,即便是在光明之山当中,亦是难得之极品。

“我记得天月童姥貌似还欠我一个承诺。”

宁风喜笑颜开,想起的是当日青铜古树下,天月童姥承诺出的亲手为他炼制一件法器。

还有什么,比光明之山更合适的材料?

宁风用脚趾头想也知dào

自家师尊,怕是也将此事算在其中。只要带着光明之山回到天都山脉,上天月峰,一件最适合他的法器妥妥的会新鲜出炉。

爱不释手地把玩良久,他才恋恋不舍地光明之山收起,重新放回盒子里,束缚上藤条,再妥善地收妥。

紧接着,宁风长身而起,眺望广袤平原,手掌一翻,荧惑旗在手。

“是时候了,南疆大地,我来了。”

其声犹自回荡,溪水中惊散的游鱼还没有回魂呢,一道拖拽着星光尾巴的流光便向着南方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元始桥

星光划破黑夜,似流星,撕裂夜幕;

星光隐现白日,若惊鸿,一瞥即逝!

“乘风御剑,出入青冥,我辈岂是蓬蒿人,当如是也!”

宁风书生打扮,亦做书生酸气,侧坐在荧惑旗上,眼前是一片片的白云被洞穿,狂风拂乱头发与衣袂,平添了几分狂放不羁气。

“就是可惜无酒。”

宁风咂了咂嘴巴,颇为遗憾。

要是手上有一葫芦美酒,就着变幻莫测,白云苍狗,浮一大白,岂不快哉!

他正在畅想着呢,忽然一股无名的灼热感觉作用其身。

一开始只是温温的,仿佛是冬日之温泉;继而刺痛,恰似开水浇淋;最后化作烫得似烙铁,宁风几乎能闻到焦臭的味道。

“啊~”

“怎么回事?”

宁风惊呼出声,但见得荧惑旗左右摇摆,刚刚穿入一片浅飞的云层,马上又歪歪扭扭地倒飞回来,犹如喝醉了酒的醉汉在大街上发着酒疯。

“喝!”

宁风一身太阳真力原本就催发到极致,方才能享shòu

到那出入青冥间的畅快,这会儿受此一激,险些失控,好悬才控zhì

住荧惑旗没有一头往下栽。

稍稍冷静下来,他猛地低头,望向自己胸前。

原本呈青色之书生袍,本质为璀璨之金色的金缕衣,完全看不出本色来,一片暖红色,仿佛是喷薄而出的朝阳般色调,不住地晕染开来。弥漫左右。

“砰砰~砰砰砰砰~”

砰然之声。不住地传来。在那暖阳色浓的地方,宁风的衣服一处处地鼓荡起来,恰似一颗灼热的心脏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开始有力地搏动。

那搏动的,自然不是心脏。

宁风脸色骤变,既有惊喜,亦有慌乱,脱口而出:“元始桥!”

他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景象来。那是他自天云子手中结果元始桥后,如当年在魂境中悬挂九窍石一般,将其悬挂在胸前。

当时动作,一幕幕地在宁风眼前闪过,他豁然伸手,抓住了那搏动之物。

果不其然,乍起变故的,正是那机缘之宝——元始桥。

“好烫!”

这是宁风在抓住元始桥一瞬间生出的反应。

在此之前,元始桥一如玉石般温润,从没有过如此反应。

“活的!”

宁风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第二个念头。便是如此。

元始桥在他掌心中,仿佛是有生命一般。在左右摇晃,上下跳动,要逃出掌心一般。

“在长大!”

第三个念头,在宁风松手的一瞬间,从他脑子里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他手掌抓住元始桥的时候,清晰地感觉到了元始桥在膨胀,仿佛下一刻就会撑开他的手掌,撑破了金缕衣。

“糟糕!”

宁风舌头险些都咬到了,不知不觉中,在他左右间,无数云气如丝绦般汇聚过来,缠缠绵绵,如是痴情。

“天地灵气!”

宁风倒抽一口凉气,他心里面跟明镜似的,哪里是云在缠绕,分明就是天地灵气在汇聚,卷起了云气。

转眼间功夫,汇聚过来的烟云,形成了漩涡形状,恰似一个巨大的云之海眼,横亘在长空中。

“它在吸收天地元气,然后……”

宁风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画面,顿时控zhì

不住怪叫一声,双手按压在荧惑旗上,飞速地向着地面上坠落下去。

一息,两息,三息……

足足四五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宁风胸前时不时鼓胀,把衣服撑起来的包,足足快有西瓜大小,这要是不知dào

的,怕是以为一个偷瓜贼大半天的把西瓜揣衣服里。

“快点,再快点!”

宁风恨不得把前世今生所有知dào

名姓的漫天神佛全给拜拜一遍,不求别的,就求快点着陆。

在就几个呼吸之前,他就恨飞不高,不能看见九天风云,总览十地景观,这会儿正相反,惟恨飞得太高,一时半会儿掉不下去。

“隆隆隆~~”

一声巨响,在宁风求神拜佛中在平原大地上响起,激起漫天烟尘,中间夹杂着荧惑旗飞起,数十丈外掉落下来,斜斜地插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咳咳~~”

宁风咳嗽着,狼狈地从烟尘中冲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手往肩膀上衣服一扯。

“刷”地一下,金光乍现,在一刹那间,他身上衣物完成了从书生袍到金缕衣的转变,完全不似正常衣物脱法,竟是直接这么被他抓了起来。

金光在凝聚,在浓郁,最后在宁风掌中凝成一团千丝万缕纠缠在一起的金光球。

这个,才是金缕衣真zhèng

的模样。

宁风这时候哪里顾得上那么许多,一手抓在亵衣领口处,就想把衣服扯开。

这一回,却是慢了半个拍子。

他这个动作刚刚做出来,那千分之一刹那的发力时间都没有,“撕啦”一声裂帛,宁风上半身的衣服直接碎裂成了漫天蝴蝶飞散。

“嗖!”

一道明黄色的光径直从宁风胸前飞射出去,迎风而涨,倏忽之间从拳头大小到西瓜大小,再到一人大小。

及其即将落地时候,看上去与一座在小房子几无二致了。

“呼呼呼呼~~”

宁风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一边拉扯风箱般地急剧呼吸着,刚刚差上那么一点,事情然不好说了。

亵衣被炸碎了还是小事,万一他刚刚慢上那么一点点,在金缕衣褪下前元始桥膨胀到现在这个地步,那么到底是金缕衣被撑爆开来呢,还是宁风他自己直接被二者的争锋挤压里变成肉泥一摊。

这个,还难说得很。

宁风抹了一把冷汗,就这么光着膀子,好奇地看着元始桥变化。

现在最危险的时刻过去,好奇心立kè

不安分地重新跑了出来。

此前给宁风造成了巨大压力的天地灵气漩涡随着元始桥飞出,亦随之转移了过去,并在这短短时间里,又膨胀了十余倍。

“退后一点!”

宁风心有余悸,连退数步,想想还是觉得不安全,“再退后一点。”

他这一退,百八十丈就给退没了。

“轰~~”

一声巨响,恰在此时爆开,即便是在百丈开外,宁风依然被冲击波冲了一个跟头,整个人向后仰,几乎成铁板桥形状。

“不是吧。”

宁风回过神来,向前定睛一看,嘴巴登时就合不上了。

漫天烟尘,随着汇聚过来的天地元气在一瞬间溃散,亦被排斥出去,从高空上望下去,当是一个环形的烟尘滚滚远去。

在宁风这个角度望过去,则是一切澄清明澈,即便是百丈开外,依然看得清清楚楚,跟掌上观纹差不了多少。

其实,他压根不用遥望,只要低头一看,就能看到他期待的东西。

明黄色的石桥,一路延伸,一直延伸到了他的脚下。

宁风脚下距离就是一步的地方,第一块明黄色的地砖,透着无法言述的气息就在那里,仿佛在邀请着他,踏足其上。

在一百丈左右的地方,这座全新的元始桥依然不到桥拱的最高处,仿佛是站在山脚下看山腰,压根无法准确地判断距离山巅还有多远距离。

宁风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愣是没法算出元始桥从掌中宝般大小,变成眼前的恢弘建筑,究竟膨胀了多少倍。

既然算不清楚,他索性也就不费劲儿了,开始凝神观察元始桥。

眼前的元始桥通体明黄色非金非石材料打造,每一块地砖上都没有花纹,桥上亦无石雕狮子,玄奥纹路一类装饰,给人的感觉是浑厚古朴,有着亘古悠远般味道。

“元始桥,果然有元始气息。”

宁风赞叹一声,怀着期待之情,冲着元始桥上踏出了第一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时间长河,彼岸的人

“咚~咚~咚~~~”

一声,两声,三声……

宁风一步步地行走在元始桥上,发出一声声的回音,其苍茫,其旷廓,仿佛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

每一声,都犹如悬浮在亘古时间长河上的巨大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引得宁风胸腔里的那一颗,随之跳动。

血液如激流,不住地冲刷着,在血脉当中奔涌,如怒涛,似狂澜,引得宁风想要仰天长啸,不如此无法抒发胸臆中腾发起的那股气。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宁风默默地行走着,莫名地,就有了一种虔诚的感觉。他往桥下望,向着四方看,发xiàn

随着他在桥上越走越高,原本周遭景象渐渐淡去,代之的是一条银河般长河。

长河在奔涌,卷起千堆雪,溅起的每一滴水花里面都晶莹闪光,闪烁着瑰丽的色彩,仿佛是有亿万众生在每一滴水里,有千秋岁月凝固其中,有一个个完整的世界在里面发展、寂灭……

恰似,宁风正在走在另外一个世界,更准确的说法是,走在两个世界连接的桥梁上。

突然——

宁风的脚步猛地顿住,豁然抬头,凝望前方。

在那里,拱桥最高处,一个负手而立的背影映入眼帘。

在看到这个背影的一瞬间,宁风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

这完全是本能,没有来由,不知dào

原因。犹如空气都凝固成了铅块。沉沉地压在他的胸膛。

“恐怖的存zài

!”

宁风头皮发麻。心猛地咯噔一下,深切地认知到了背影主人的恐怖。

“我师尊天云子近乎元婴真人,怕是元婴真人当中稍弱的一些,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掌教真人申不疑,实力之强,更在师尊之上。”

“魂境出日,我看到过神宫老祖法身凭依神像,其威势煌煌如大日。莽莽似苍天。”

“可与此人比……”

宁风虽然没有看到他的正面,更能肯定对方无论是目光还是注意力,决计都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可即便是如此,他依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个压力不是对方给予的,不是心理上的压力,更像是绝对意义上的层面差距,胜过人与蝼蚁之别。

若是要宁风做一个形容,面对这么一个存zài

,他感觉自身就像是佛家所说的一碗水里存zài

的。肉眼所不能见的几亿虫之一。

宁风不想对自己师门的长辈不敬,在心中强行收敛了将他们与眼前存zài

对比的想法。

“呼~吸~呼~吸~”

他深呼吸了数次。方才重重地一步踏了出来。

这一步踏出,宁风仿佛走入了一个奇妙的领域,顿时感觉一切都不同了。

最先有的反应是静,极度的静,静到他能听到血液奔涌的声音,呼吸更是清晰得直如飓风。

“你终于来了。”

负手而立的背影主人开口了。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宁风只能从其明显还是年轻人的嗓音里,听出无尽的沧桑感觉,好像在这一句话里面就跨越了万年风霜。

“尊驾知dào

我要来?”

宁风谨慎地应答着,同时观察着这个存zài



他身上的衣服呈现出玄金色,极其庄重,极其华丽,恍若是某方帝君在登临大宝,威压四方一般。

玄者,黑中泛红;金者,灿烂而威严。

“这似乎是……衮服,玄金衮服。”

宁风做着判断,同时等待着玄金衮服主人的回答。

“本座张凡,在此等待那个有缘人。”

“你既能见到我,便证明你就是那个有缘人,那就算是在等你吧。”

张凡淡淡地说着,徐徐地转身。

“这……”

宁风身子微微后仰,纯是出乎本能。

在张凡转身的瞬间,他似乎能看到一轮红日在冉冉升起,看到一只三足金乌在逆反苍天,看到一只巨大的袖口,遮蔽天日的同时,吞噬了一切。

“有缘,到底是什么有缘?”

宁风心中,诸般念头,泄洪般奔涌而过。

“是我与这张凡身上一样具备的太阳相关痕迹吗?我的是太阳法,他的是什么?”

“还是,其他什么我不知dào

的情况?”

关于第二点,宁风刹那之间想了很多种可能,包括眼前这位张凡跟他一样是来自同一个世界穿越者这样,连他自己都逗笑了的荒谬可能。

张凡,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

他身着衮服,头戴华冠,衮服上布满了金丝纹路,面容则平平无奇,只是一双眸子深邃得直如宇宙的起始与终结之处。

“这到底是什么存zài

?”

“他又在这里,等待了多久?”

宁风在心中,不知dào

多少次,问出了同样一个问题。

张凡微微一笑,仿佛他那双眼睛能看穿一切般,悠悠地道:“我就是我,跟你一样,是一个在路上的人,只是我们走到了一个阶段,而你才刚刚起步罢了。”

“当你未踏上此桥时,我在此,亦不在此;”

“当你踏上此桥时,我便在这里,等着你。”

张凡继xù

在说着,宁风眼中在流露出迷茫之色,那些话对他来说,还是太过深奥了。

“你看……”

张凡依然用深邃得包含了整个宇宙的眼眸看着宁风,信手冲着桥下一指。

宁风循着他所指望去,只见得在银河般奔涌的河流上,恰好有一条鱼儿竭力地跃出了水面。

“噗通~”

兴许是张凡的那一指点破了什么,这次宁风听到了声音,出水的声音,入水的声音。

“这是一条亘古的时间长河。”

“这世上,永远有那么一些优秀的人,他们不甘心一世随着草木而枯荣,不愿意在棋盘里,做那任人摆布的棋子。”

张凡的话依然有难懂味道,但这回听在宁风耳中,却截然不同了。

“他们之中,有的人如一滴水珠溅出了时间长河,有那么一瞬间脱离了时间的掌控,但终归还是时间的一部分;

他们之中,又有一些人跃出了水面,有那么一刹那,他们可以看到整个长河的形状,以及至少有那么个时间点,摆脱了时间长河的束缚。”

张凡说到这里,收回了遥指向时间长河的手指,整个世界的沉寂又回归,静得落针可闻,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

宁风咽了口唾沫,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之前所见一幕,跃出来的鱼儿,溅出的水珠儿,这就是站在世界顶端的那一批人吗?

“师尊,他是水珠儿,还是……”

宁风摇着头,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面晃荡出去,未免太过不敬了。他自己心中有数,如果真要按照这个理论来说的话,即便是站在天云子这个位置,怕是依然连溅出的水珠都比不上。

不知dào

为什么,宁风丝毫不曾怀疑过张凡的话。

这个人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一转身,一作势,却让人能清晰地体悟到信服,仿佛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他说什么就是天地至理一般。

如此存zài

,让人心折。

“尊驾呢?”

宁风忍不住,打断了张凡的话,插口问道。

“我?”张凡笑了,随意地道:“我只是一个站在礁石上,暂时休憩的人。”

“暂时站在礁石上休憩?”宁风反问:“尊驾的意思是,你还要再入河?”

张凡在笑,笑得很纯粹,不是苦笑,不是欢笑,就是笑这个字眼直指的最本质意思。

他笑着说道:“我或许行吟在河畔,或许溯流而上,或许踏入另外一条河流……,谁知dào

呢?”

张凡耸了耸肩,宁风看在眼中,觉得熟悉得不行。

“现在,你懂了吗,宁风?”张凡看着宁风的眼睛,继xù

悠悠地道:“我在时间长河之外,你在这浩瀚河流某一滴水珠里生灭的万千世界之一,通过元始桥,在此相见。”

“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久得超过了你所在世界的源起;

我又只是等了你一刹那,刹那到你看到我的时候,我方才存zài

。”

“你懂,便懂了;不懂,便就不懂了。”

张凡说完是,显然是不想再提这个话题,宁风亦是心中有数,这个话题远远地超过他现在境界能接触的极限。

那是星汉的另一端,遥远到无法想象的一个彼岸。

“大丈夫,当如是也!”

宁风对自己说着,抬头望向张凡,问道:“不知尊驾见我,所为何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诡异气息,十柱擎天

“我想请你帮个忙。”

张凡的话平平无奇,宁风却心里面咯噔一下,心想:“这样的存zài

,还有人帮忙的地方?”

限于境界,宁风并不能完全理解张凡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境界,只知dào

很高,非常高,有天那么的高。

这样存zài

也会有搞不定的事情?而且他搞不定的事情,竟然还有人可以帮忙?更不可思议的,竟然会找他?

宁风一头雾水。

张凡站在元始桥上,俯瞰着桥下一切,这世上所有似乎都逃不过他那双眼眸,宁风一念方生,他的声音随之响起。

“宁风,其实不仅仅是时间是一条长河,我们的人生也是。”

“为河者,纵在宽广处,在入海口,如何的汹涌澎湃,一泻千里,总是有一些地方婉转蜿蜒,九曲十八弯。”

“每一弯道,就是一个遗憾,一个无奈,一个不甘……”

张凡直视着宁风的眼睛,淡淡地道:“你如此,我也如此,这世上人,概不能逃。”

宁风有些明白了,微微颔首,继xù

听张凡往下道来。

“我少年时候,曾发生一些事情,当时力不能及,险些造成终生抱憾。”

“后百年光阴荏苒,最终并未发生不忍言事,但回首往事,总是难免遗憾,总是想着若是当时再强一些,又会如何呢?”

“你可愿意,为我跑上那么一趟?”

张凡说到这里,宁风就彻底明白了。

“这就是机缘所在了吗?”

宁风恍然天云子所谓的机缘是什么了。若是能帮眼前这位天一样高的存zài

。消弭了遗憾。使其心境愈发圆满,从他身上得来的回馈,本就是大机缘。

“只是……”

宁风奇怪地问道:“尊驾既有逆转时光,让在下参与其中之能,为何不亲自前去?”

“那是我的时间。”

张凡淡淡地笑着,在身前一挥手,一条长河蓦然而现,仿佛在下一刻就要拍打在元始桥上。将其覆灭。

宁风先是悚然而惊,继而沉静下来,心知这条长河为虚幻,同时又是张凡所在的时间与世界。

“我已经跳出了那条时间长河,若是再进入,恰似以凡人之身,入水滴之微末,如何能够?”

张凡说到这里,宁风眨了眨眼睛,识相地不再往下问。

他心里跟明镜似地。继xù

问,张凡还是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真相太难听,宁风觉得大家还是心照就好了。

显而易见,张凡不可,宁风能行,最主要的原因是宁风固然不是那条时间长河中存zài

,且力量小到全无影响,故能入内。

张凡则强dà

到跳出了整条时间长河,他一进去,那个时间点的时间长河,那个世界所在的水滴就会崩溃,自然什么都无从谈起。

“差得太远。”

宁风感慨着,接着双手一拱,问道:“尊驾,敢问宁风如何开始?”

他不问报酬,不道其余,不询为什么,只言如何做?

宁风这个姿态摆出来,对面张凡眼中第一次流露出赞赏之色,微微颔首,伸手向着他身后,元始桥的另外一端一指。

“从那里下去,你就会看到‘我’。”

宁风循着张凡所指,望向桥的另外一端。

他发xiàn

,原本清晰的元始桥,在那个方向为薄薄的雾气笼罩着,桥面上还有些湿润,似是暴风雨后,水位暴涨,曾有那么一刻漫过了桥面。

张凡,就是那阵暴风雨。

雾气的另外一头,便是另外一个世界。

宁风心知,张凡说的“我”,妥妥的是少年张凡,想到不久之后,就可以看到眼前这个无法言述伟大存zài

的少年版,宁风就莫名地有一种激动感觉。

“敢不从命!”

宁风行了一礼,旋即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张凡微微一笑,转身面对元始桥侧,原本平平无奇的面容,在双方擦身而过,在宁风眼中,变得高古,变得沧桑,仿佛每一个神态都凝固了岁月在其中。

一步,一步,又一步。

向前,向前,再向前。

他每踏出一步,都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落在其身上。

无穷无尽的气息通过诸身窍穴,不住地灌入到宁风的体内。

一切有形无形,所有有质无质,归根结底,名曰力量!

这个力量只能有一个来源:张凡!

“观汝身上,有星辰之力,暂借星光一缕,为君所用。”

张凡的声音在悠悠地响起,传入耳中。换成其他时候,能拥有这样存zài

的力量,哪怕只是临时的,宁风怕是都会激动、都会期待。

可在此时,随着一步步踏过元始桥,宁风的心莫名地静,静到什么都能感觉到,什么都听到,一切心神却都凝在脚步上,丝毫不移。

渐渐地,宁风踏过大半个元始桥,踏入了薄雾当中,整个身形渐渐被弥漫的雾气掩盖。

在他的身后,一声叹息,似有,若无。

在他的前方,雾气一朝散尽,一个全新的世界,展开在面前。

“这里……似乎……不太平静呀……”

宁风抬头望天,属于元始桥的迷雾分明已经散开,这个崭新世界的天穹依然如笼罩着薄纱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朦胧感觉。

“是什么东西,在笼罩着这片天地。”

宁风先回头望向元始桥方向,只见得一片空空荡荡,有青山绿水,小桥老树,何曾有什么薄雾,有什么横跨两个世界的桥梁。

“有意思。”

他闭上眼睛,以灵觉之眼望去,分明又能看到薄雾,感觉到元始桥。

“看来这桥,他人不能见,不能入,只有我自己才能返回。”

宁风确定了这一点后,将注意力从元始桥上移开,沉吟了一下,忽然盘膝直接席地而坐。

“这里我总觉得很是古怪,先看看是什么问题?”

宁风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放开神识,从最微末处,开始感受这个世界……

“阴气!”

“至阴至冷,似从九幽而来的阴气。”

“燥热!”

“似火山爆fā

,如硫磺满溢,地气之一。”

“我所在的地方,怎么会充斥着如许多掺杂着阴气和燥热地气,连天地灵气都为这样的气息冲散了。”

宁风盘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心境沉入九死境中,心神却未完全沉溺进去,反而在拔高,好像心神从身体中抽离了出来,在无限高的地方,俯瞰这个世界。

萦绕在周身,充斥在天地的气息,每一缕都好像成了他眼睛的延伸,将其心神送上九重之上。

“咦?!”

宁风眉头紧皱,惊疑出声。

不知千万里也,有十道气柱冲天而起,如一牢笼,笼罩所有……

“这是什么情况?”(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少年张凡(上)

“这里,是秦州!”

“秦州最有名的宗门是法相宗!”

“法相宗有一个筑基期修士,在近年横空出世,于天柱山斩杀仇雠一战成名,在同阶难觅敌手,为新一代天骄。”

“他的名字叫做:张凡!”

宁风还是书生打扮,屁股底下垫着书匮,托着下巴坐那目送夕阳西下,顺便理清楚思绪。

在他的身后,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人,看打扮模样皆是修仙者,现在或是后脑袋上肿个包,或是鼻血长流地躺那,明显都是让人很不熟练地放倒弄晕的。

最诡异的是其中一个怪异姿势趴在地上,前面是一方巨石,那姿势怎么看怎么像是他自己一脑门撞石头上自个儿撞晕的。

宁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地望向那个,啧啧赞叹:“真聪明,从头到尾连眼睛都不睁开,把能交代的竹筒倒豆子全给撂了,然后自觉地在石头上撞晕。”

“他是生怕被杀人灭口啊。”

宁风赞叹之余,都有些拿捏不准了,到底是这人聪明过头了呢,还是这里的世道真这么乱,问个讯而已,至于灭口嘛?

“不管了,反正我要问的东西,都已经问出来了。”

他长身而起,向着东海之滨走去,前行不几步,唤出荧惑旗,一道比之前闪亮多倍的星辉流光曳在身后,冲天而起。

“按他们的说法,秦州将有大变。似是什么地下遗族入侵。修士们蜂拥往东海坊市。寻求出海避难。”

“少年张凡,应该也在那里吧?”

破空而去的宁风没有太大把握,毕竟这种寻常道理,放在未来有那等成就的张凡这般存zài

身上,着实是难说得很呢。

不过宁风现在,也别无选择不是?

此时之秦州,正是人心惶惶时候,宁风一路飞去。不知dào

见了几波修士仓皇向着同一方向去,更见得不少场战斗在秦州往东海一线上发生。

但凡混乱,群魔乱舞,是正人之九幽,恶人之仙境。

宁风一开始没有注意,生生被卷入了几场,换成在元始桥的另外一头,以对方的实力,他很怀疑能不能全须全尾地逃跑。

换在这里,却无问题。

“这……就是我现在的力量?”

宁风握着荧惑旗。在长空中悬停,周遭尽是星光汇聚。就他托在半空中不失坠落。

数里之外,几个恶形恶状散修打扮的修士仓皇而逃,看那样子就差夹着尾巴了。

这些人,片刻之前宁风一个闪避比及碰上的,对方立起歹意,结果只是稍稍接触,便是一个溃败下场,于是乎狼奔豕突,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宁风感受着此刻体内澎湃的星力,沉浸在新得的力量上,倒是也无暇去追他们。

“之前‘问询’时候,我选的人修为太弱,体现不出,原来张凡加持在我身上的力量,竟然一强如斯!”

宁风咋舌不已,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摩着眉心处。

那里,有无法通过触感捕捉到的一个流星图案,呈现星光色泽,澎湃的星力正是从中不断地涌入他的体内。

“这里面,好像还有东西……”

宁风沉浸在对这个流星图案的感悟当中,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抬起,高高举着,呈一个拿捏着什么的手势。

突然——

“轰隆隆~~轰隆隆隆~~~”

破空轰鸣,由东方来,倏忽之间,洞穿长空,在身后留下云气被洞穿出一条通道的痕迹。

在这个通道的最前头,火红色流光呼啸着,狂暴着,仿佛是火焰最原始的本质,火山爆fā

的一瞬,金色与火红色掺杂,既显尊贵,又露暴烈。

“好强的气息!”

“只是这人怎么不往海外逃呢?”

宁风从感悟中全部打断,有些不爽,但看那道火红流光全无停留,更无招惹他的意思,便也就作罢了。

“说起来,这秦州修士境界乍看与我们相差仿佛,不过本质上却有大区别,至少在前期更擅长斗战这一块。”

宁风想到之前遇到的那波人,还有刚刚划破天际之流光,想着若不是有神mì

存zài

张凡支持的力量,怕还真没法在这里折腾出什么来。

“说起来,能提前尝试一下更高层次力量是什么滋味,蛮好嘛。”

宁风自娱自乐了一下,那道火红色流光即将消失在天边呢,他刚刚要催动荧惑旗,忽然就怔住了。

一声乌啼,充斥着悲愤,惶急,还有滔天的战意,从天边传来。

“不对!”

宁风豁然回首,凝望向天边流光,回过味来。

“这是……张凡!”

“张凡的法相,据说就是一只三只脚的火乌鸦,那是个屁的火鸦啊,分明就是三足金乌!”

“一定是他。”

宁风念头都没能转完呢,直接调转荧惑旗,向着天边追去。

一前一后,一道金红如火,一道星光如瀑。

“这个是法相宗方向。”

宁风默认了一下方向,结合之前从那几个倒霉蛋口中打听出来的消息,顿时猜测到了张凡去向。

“这个张凡难道是一个愚忠之辈,赶回去救援法相宗?”

“不要吧……”

宁风想到这个猜测万一成了事实,那一肚子苦水都要满溢出来的感觉,跟吞了黄连似的。

“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念头在不住地转动着,张凡与宁风一前一后划破长空,亦不曾听过。

半个时辰前后,宁风眼前出现了一个笼罩在火焰与阴气的坊市,张凡则冲着旁边一处树林处落了下来。

“还好,不是最坏情况。”

宁风松了口气,不敢直接跟进去,免得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呢,先跟少年张凡干上一架。

想到张凡这个神mì

存zài

大成后的无量威势,宁风对跟张凡,哪怕是少年张凡打一架的信心,就着实不怎么充足。

绕了一个圈子,从树林的另外一头悄无声息地降落下来,宁风摄着步子踏入林中。

稍顷,“轰轰轰”的连串爆鸣声传来,似乎是一场战斗正在林中发生。

“什么情况?”

宁风眉毛一挑,加快了步子,向着声音源头处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少年张凡(中)

“咦?”

“这个是……法相?”

树丛当中,宁风不由自主地直起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前方林中空地处。

那里,一座碧绿色的蘑菇法相,在一个面目普通,气质平淡,身形瘦削的青衣男子身后浮现了出来。

如虚似幻,又作假还真,一种独特的气息,不属于青衣男子,却从他的身上澎湃而出。

那是法相的气息。

“这就是法相呀。”

宁风看得如痴如醉,感慨出声,同时颇有一种总算看到活的了般,奇妙的感觉。

自入秦州,法相宗如雷贯耳;自打听到张凡出身法相宗,以三足金乌为法相,联系到此人后来恐怖如斯的成就,他对“法相”就无比期待了。

目前为止,首次得见。

前面听到的轰鸣之声,就是自这个青衣男子与一群阴魂的战斗中传出来。

此刻,激战正酣。

“喝!”

伴着青衣男子一声低喝,蘑菇法相中发散出绿点无数,一一没入到阴魂当中。为绿点植入体内的阴魂立仆在地上,哀嚎打滚,惨不堪言。

这本就让宁风刮目相看了,不曾想更了得的还在后面。

当未曾被绿点植入体内的阴魂蜂拥而上之时,随着青衣男子指挥,在地上打滚的阴魂分别如跗骨之蛆,将行动自由的同伴或拖到地上,或牢牢抱住。

下一刻,随着青衣男子一个冷厉的声音“爆”。以被植入了绿点的阴魂为中心。所有阴魂皆被波及。一声声爆鸣炸响,震得宁风耳膜鼓荡,刺痛如欲撕裂。

“好厉害!”

“这就是法相特有的法术吗,叫什么来着?”

宁风双手捂住耳朵,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打听出的消息,是叫法相灵诀还是什么的?

烟消云散后,他不及再去回想这法术是什么名称,反正不用自身修来。而是法相自带之法术,仅凭这一点就让宁风羡慕得可以了,称谓之类的,反而不重yào



更关键的是,他分明见得,数十个比之前足足大出了一圈的绿点,正在乳燕投林般飞回,没入蘑菇法相当中不见。

这一幕过后,青衣男子原本有些惨白的脸色,多少恢复了几分红润。

“还能进补?”

宁风觉得这会儿要是一面镜子摆面前。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怕是比那绿光还要绿几分,绿到发蓝。妥妥是羡慕的。

他用脚趾头想都能明白,这些明显吸收了什么,反哺回去的绿点,决计是会给青衣男子带来偌大好处的,至于是加快修为积累,相助突pò

屏障,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就只有其自身晓得了。

“是谁?!”

宁风正在浮想联翩,恨不能以身代之,拥有蘑菇法相呢,青衣男子好像发xiàn

了什么,厉喝出声。

同一时间,原本在渐渐隐没不见的蘑菇法相又见清晰起来,其喷薄欲出,更胜之前。

宁风下意识地咯噔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这不是在说他。

青衣男子望过去的方向,宁风也能轻易地感觉到一股并没有刻意隐藏的气息。

那是如日之初升朝气蓬勃,又似火山即将爆fā

,暴烈恣戾,融尽一切的光热与刚烈。

这是,属于张凡的气息。

果不其然,青衣男子话音刚落,张凡身着玄金衮服,迈步而出。

“张师兄!”

看到张凡,青衣男子脱口而出,落在宁风耳中,不知dào

是否错觉,怎么都觉得是惊呼出声。

“韩师弟,别来无恙啊。”

“为兄还没恭贺师弟筑基功成呢!”

张凡眼中发红,气息浮动,经行处时而会控zhì

不住力量,在地上留下一个个龟裂脚印,焦黑土壤,可是见礼时候动作虽然随意,却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失礼的感觉。

俨然是,他天生就该用这样的姿态,待人接物。

“韩偓,见过张师兄。”

宁风松了口气:“原来他叫韩偓,竟然是张凡的师兄弟。两人的气质相差太远,一个是煌煌大日,只会经行九天之上,纵然一时蛰伏,终会喷薄而出;

一个则是如太阴之月,永远以部分示人,其余大部隐于暗处,偶尔现出峥嵘展现全部,旋即又会收敛回去。”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宁风霍地一下,目光一凝,落在韩偓的背影处。

他目光所及处,可以清楚地看到韩偓有一只手背在身后,手掌松握不定,好像有什么迟疑着犹豫不决。

“他是想出手?”宁风脑海中跟闪电划破一般地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旋即不敢置信,“为什么,他们不是师兄弟吗?看之前表现,不像是有积怨,倒更像是陌生得很。”

“何至于一见面,就要下杀手?”

宁风有些理解不能,在他印象中的师兄弟,是沈兆轩与他一般,至不济也是如宝玺、曾醉墨与他之间,顶了天了就是卯这劲儿着要压对方一头罢了。

眼前这两位,怕不是这个样子。

察觉到韩偓异状,宁风不由得提起灵力,同时迟疑着要不要高喊出声,或者现身打断,防止张凡为这人所趁。

这个念头还没有闪完呢,张凡声音就传入他耳中:

“怎么?”

张凡目光中寒芒一闪,道:“韩师弟还想杀为兄灭口不成?”

“呼~”

宁风紧握着荧惑旗的手一松,自嘲地笑笑,觉得自己真心是想多了。

“这等存zài

,日后能抵达那样的高度,岂是无因,哪里是那么好暗算的?”

“杞人忧天。说的就是我了。”

“说来。这个修仙界的氛围还真是差呢。”宁风自己摇着头。觉得要是让他在这样的世界里修行,成长,真不知dào

得压抑成什么样子,只是短短时日,无论是那个一脑门自己撞晕的,还是眼前这师兄弟相处,都让很不喜欢这个修仙界。

“真不知dào

这样的修仙界有什么存zài

必要,这样的仙有什么好修头的?这些修仙人。越看怎么越想把他们打落尘埃呢?”

“还好,我只是一个过客罢了。”

宁风自我安慰了一下,更不知dào

他无意间的一句话,正是此方世界无数年后,不远处那个男子屹立在世界之巅后做的事情,将一方世界,无尽修仙,打落尘埃,做地绝天通,让一世。再无修仙人!

沉浸在自身想法里面,宁风就没有怎么留心不远处师兄弟两人对话。等他回过神来,只听得韩偓发问:

“九死一生啊,张师兄你不再考lǜ

一下?”

张凡拱手为礼,似在谢着什么,兴许是为宁风忽略掉对话里面,韩偓透露的某些消息吧。

伴着这个动作,“轰”的一声,天知dào

韩偓话里面什么东西刺激到张凡了,其一身灵力仿佛失控了一般,置身之处,方圆丈许,尽是金红色火焰在猛烈地爆fā



来者倏忽,去者突然,不过转瞬,便即消逝。

可即便是只爆fā

了片刻功夫,张凡周围的土地上,大片龟裂,大片焦黑,大片草木灰烬,仿佛有人敬业地收集着柴火,在这里燃烧了一整个晚上篝火一般。

“韩师弟,为兄失礼了。”

“日后相见,再叙别情。”

张凡一抱拳全无迟疑,惟有一道金红流光,连天幕一起撕裂划破,如倚天长剑,直指漫天阴霾笼罩下,犹如鬼域之法相宗坊市。

无论是宁风,还是韩偓,两人都以为张凡不会回答韩偓之前劝告了,他振聋发聩的声音,轰然回荡在林间空地:

“有所为,有所不为,此必为也。”

“家祖父赋我血脉,养我成人,恩重如山,见危难而不救,畏难而自保,愧为人哉!”

声音犹在耳畔,流光已在天际。

“好男儿,当如是。”

宁风脱口赞了一声,不去管脸上阴晴不定,似是有些欣羡,又不认同的韩偓,驾驭着荧惑旗,从另外一个方向跟上张凡。

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这暗,无关日落,不是自然之规律,是弥漫天地之阴气,将一切拉入比夜更深的黑暗,比冬更彻骨的寒冷里。

置身其间,宁风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地调动前所未有澎湃之星力护体。

霎时间,所有的阴寒尽数被驱散,巅峰张凡灌入他体内的力量,即便是星力天然也带着阳刚的味道,祛一切阴寒。

与此同时,笼罩住宁风遁光的星辉在这阴气掩盖下,竟然如星辰闪耀在夜空,有说不出的天然和谐味道。

“错打正着。”

宁风开怀一笑,如得了新玩具的孩童,心想着:“这样即便是靠得更近一些,张凡应该也发xiàn

不了吧?”

他是这么想的,亦是这么做的。

前头,张凡似在聆听着,亦或是在寻找着什么,速度降低下来,正好被他追上。

近了,又近了。

宁风小心地控zhì

着范围,靠近过去,突然,一个声音仿佛直接在脑海里面响了起来:“坊市东南角处较为薄弱,祝师兄马到功成。”

“神识传音,这是韩偓的声音。”

宁风刚刚反应过来呢,便见得张凡忽然动了,要往东南角飞去。

他才起意跟上,张凡的动作忽然滞住了,猛回头,望向了宁风所在的方向。

“不好!”

宁风心中咯噔一下,知dào

麻烦了。

张凡眼中闪过煞气,周身金红色火焰燃起,气息中充满了躁动,狂暴,这是心绪形诸于外,此刻他最真实的心态。

“尊驾跟了张某一路,是时候现身一见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少年张凡(下)

“被发xiàn

了……”

宁风挠挠头,很是无奈,叹口气,驾驭荧惑旗,出现在了张凡的面前。

在那一瞬间,他分明看到张凡瞳孔骤缩,寒光四射,暴烈如火,刚硬似铁的味道显露无遗。

“不好,他明显是心情很糟糕的样子,不会帮忙不成,先打一架吧?”

宁风思绪开始飘,想到了不着边际地方去,“用未来张凡给的力量,跟少年张凡打架,这是怎么说的呢?”

张凡平日里耐性如何不知dào

,这个时候显然是差到了极致。

宁风现身后没有马上说话,张凡身后燃烧着金红色火焰的三足金乌法相就浮现出来,摆明了是一言不合,就先做过一场的意思。

“他就不该在法相宗,屈才了,到我太阳神宫才是适合你发挥的地方!”

宁风一边腹诽着,一边道:“见过张兄,在下宁风,与那些驾驭阴魂者无关。”

张凡将三足金乌法相催发到极致,整个人上下笼罩在一种傲视天上天下气息后,反而显得平静了下来,淡淡地问道:“你身上有阳火之气,太阳之力,驾驭星光宝物,其星力之纯净张某平生仅见,无论从哪里看,你都当跟那些上古余孽无关才是,张某信你。”

“那就好。”宁风松了一口气,笑容刚刚爬上脸庞呢,下一刻又冻僵了在那了,因为张凡紧跟着,又说出了一句话。

“只是尊驾还未说明,为何要跟着张某?”张凡遥遥一拱手。道:“张某有急事要往法相宗坊市一行。凡有阻挡。皆为我敌。”

“尊驾遁光神速,星力神mì

,隐身匿迹之能更是了得,之前若非在树林间,尊驾不知为何为韩偓师弟而气息波动,张某还未必发xiàn

得了你。”

“进入坊市后,张某须得一心向前,无暇分心旁骛。故而……”

故而什么,张凡没有往下说,宁风心里面也跟明镜似的。

他的意思就是说,宁风藏身的本事太过力量,而且行为实在可疑,要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张凡不敢让他继xù

逍遥。

不然等回头张凡专心杀入坊市时候,就怕宁风会在暗处,瞅准机会,给他一个厉害的。

宁风苦笑。他只能苦笑了。

张凡的意思再明白没有,要嘛说清楚。让他能放心;要嘛就先打一架,与其将危机留在最后,张凡宁愿在这里付出代价,先全力搏杀于他。

“真是一个刚烈之人啊!”

宁风目光越过张凡,落向后面笼罩在阴气与地气笼罩当中法相宗坊市,耳中时不时就能听到一声声轰鸣炸响,即便是隔着数百丈距离,依然清晰地传来。

那是坊市中修士犹在抵抗,与阴魂与背后操纵之修仙者,激战正酣。

那边的喧闹,这里他们两人之间的沉寂,形成让人窒息的对比。

宁风能感觉到,对面的张凡已经没有耐心的,坊市中每一声的轰鸣都好像是他心脏之搏动,一声急过一声,一声剧过一声,当某一刻,张凡悍然出手,那便是一如心脏从胸腔中直接蹦出来。

“好吧!”

宁风神情一遍,带出几分悲呛,脑袋上仰,仿佛是不欲让人看到他眼中泪光。

“有一人,需yào

我的帮zhù

,他会在坊市里。”

“就这样。”

“有所为,有所不为,宁风外来者,欲借张兄顺风,一探坊市,同行可否?”

宁风语调低沉,绝口不谈那人是谁,双方什么关系,犹如有什么深处的哀痛沉淀在那里,欲语忘言。

张凡何等人物,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修士的灵觉又在告sù

他,宁风说的一个字假话没有。

他的气息,不由得一滞。

宁风不为人所见的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心中大叫:“有戏!”

沉吟片刻,随着坊市中传来一声巨响,隆隆声中,好像是什么建筑物在轰然倒塌,随后是狂欢般的阴魂鬼哭神嚎声音,张凡豁然抬头,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

“宁兄的修为,张某看不透,想来也是一方强者,不屑托词妄言。”

“既然宁兄愿将自身摆于明处,张某亦不惧同行,正好家祖父困于坊市,你我协力杀便是。”

“尊驾如有什么打算,那便施展出来,张某一并接着就是了。”

张凡话音落下,法相收敛,气息转为沉凝,掉头向着坊市东南角去。

“呼~过关。”

宁风长出一口气,轻松下来。

至于张凡话里面的警告之意,他全然不放在心上。宁风敢确信,他要是玩什么花样,张凡绝对会放下一切,哪怕以一身重伤为代价,也会在尝试在最短时间内,将其击杀当场。

可那又如何?

“我本来就没有恶意。”

宁风双手一摊,跟上了张凡脚步。

与此同时,他心里面对元始桥上张凡所言的遗憾,大致心中有数了。

“看来,在时间长河的这一段里面,少年张凡纵然勇猛刚烈,奋不顾身,到底没有能救得他爷爷。”

“这一次,又会是如何呢?”

宁风紧跟着张凡,到了坊市东南角。

一路上,两人以最快速度随手灭杀了时不时冒出来的阴魂,同时两人之间距离从最初的丈许,默契地变成保持在三丈左右。

这个变化是双方自发地,连个眼神沟通都没有,便彼此心照一样越拉越开,一直到三丈距离,双方才觉得有些安全感。

“厉害!”

宁风暗暗警惕,心想:“张凡之法相,法器,法术,无不是暴烈、炽热,好像当午的太阳,锋芒毕露,无可匹敌。”

“这样的人要是暴起,别说我现在的力量到底不是自己的不能如臂使指,就是自己的又怎样,随时可能被这样的家伙给越级打杀了。”

“那就真是呜呼哀哉冤枉到家,还是离远一点安全。”

宁风目光一扫,平视向间隔三丈的张凡,正好碰上对方目光,双方目光一触即分。

“厉害!”

张凡神情凝重,脚步稳定如故,只是每一步都如丈量一般长短,反而泄露了他此刻心中之凝重。

“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无论是法术、法器,还是那一身星力,皆是诡异莫测,不似秦州路数。”

“更可怕的是此人修为深不见底,乍看只是练气后期境界,实jì

上随手施展无不是筑基威能,星力之澎湃,搞不好还在筑基之上。”

“不能小觑!”

张凡与宁风二人,只是分别扑杀了几只小阴魂而已,便对彼此深深忌惮,那三丈距离也就是同行入坊市,不得不保持。

要是换在其他地方,另外时候,两人怕是各自掉头,有多远,就离多远。

“不安全啊!”

不约而同地,两人在心中叹息出声。

下一刻,他们一起振奋起精神,前面就是法相宗坊市之东南角入口。

“这里就是法相宗坊市?”

宁风第一个打破沉默,好奇地往里面张望,偏偏阴魂鬼域,实在看不出仙家坊市平昔模样,遗憾不已。

别说是秦州修仙坊市了,就是他自己修仙界里类似地方,宁风修行日短,还一个都没有去过呢。

他问这话,本没指望张凡回答,只是想打破个沉闷罢了。

不曾想,张凡沉默了片刻,竟然回答了。

“不错。”

他皱着眉头,目光深入坊市,道:“此处就是法相宗坊市,生我养我的地方。”

只是两三句话的功夫,“轰隆隆”的声音从坊市东南角入口不远处地方传来,显然是还有人在里面抵抗,在与阴魂厮杀。

张凡眉头一挑,到口的话重新咽了下去,径直上前,背影处声音传来:“宁兄,请。”

“张兄,请。”

两人各自喊请,一个都没有落后于对方,依然彼此保持着三丈距离,平行而前。

眼看着,他们两个就要踏入法相宗坊市东南了,一连串的响动,从微不可闻,到震耳欲聋,在倏忽之间变化完成,最后炸开在两人耳中。

“轰轰轰轰~~~~”

宁风是惊,张凡则是震动。

他脱口而出:“是法相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周天星辰,悟小神通(上)

“这是法相宗山门出什么变故了吗?”

宁风脑子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都开始怀疑少年张凡所谓的遗憾,到底是他祖父呢,还是宗门变故了。

紧接着一幕的,让他没有心思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事情。

伴随着轰鸣声,一道道粗如天柱的星光,自法相宗山门处迸发出来,冲击在阴云密布的天幕上,弥散开来,化作星光潮汐。

一鼓一荡,一涨一落,一呼一吸,一来一往……

宁风眼前景象豁然变化,充斥周天的星力澎湃而来,上一刻还是滔天的浪潮,下一刻一如宁静的处子。

无穷无尽的星力冲击下,偌大天地,仿佛在与之共呼吸,一呼一吸间,星力随之涌动。

星力与日曜不同,没有那么刚猛凌厉,亦不是逆我者亡,更多的是一种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无孔不入,不可阻挡。

目之所及,天上地上,暴涨的星力潮汐覆没一切,只有一个例外。

“咦?”

宁风伸出一只手掌来,掌心向上,但见得从法相宗山门方向涌来的星力,在经过他手掌时候自动地分开。

分开的部分在绕过手掌所在后,又自然地融成一体。

宁风低头再看,周身上下,如有一层无形又润滑的阻隔,星力不住地涌来,又在不住地滑过,恰似穿着水靠,在水中效仿游鱼一般。

星力的侵蚀与无孔不入,在他身上体现出截然相反的模样。

“这种感觉是……”

宁风先是疑惑,继而若有所悟:“是了。系出同源。无分彼此。”

“我身上的星力。与法相宗山门此刻爆fā

出来的,其实是同一种力量。”

宁风释然后又觉得理所当然,他身上澎湃星力源自巅峰张凡,而张凡又出身在法相宗,双方力量系出同源,又有何怪异?

他的惊奇与恍然,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一瞬之间。

在这短短时间里。一件件事情在发生。

先是从法相宗山门里喷薄而出的星力在长空中汇聚成型,凝成一颗颗星辰,以一种玄奥的方式排列,呈现出大周天之数,三千六百五十颗。

其中,每一个呼吸时间,都有三百六十五颗星辰形如画卷,徐徐张开。

一个呼吸一变化,变化的不仅仅是星辰排列,星辰明暗。整个图卷气息亦在变化。刚猛暴烈、炽热如火、温柔如水、寒冷似冰……

继而,

宁风旁边的张凡以一种很奇怪语气脱口而出:“周天星辰图。”

这句话落在宁风耳中。瞬间让他对其侧目而视,心想:“这不像是惊呼,更像是重复,问题是他重复谁的?”

他上下打量张凡,好像要从他的身上找出另外一个隐藏着的,或是潜形匿迹的人一样。

结果人倒是没发xiàn

,宁风发xiàn

另外一件事情。

随着周天星辰图展开,张凡似是为其中气息感染,不由地闭上了眼睛,站在他的身旁更能听到他体内传来激流拍岸的声音,那是气血受到引导在汹涌冲刷。

在张凡的脑后,三足金乌法相蓦然现出,两翼横空,乌啼震动天地。

“三足金乌,真是骄傲的美丽啊。”

宁风抚掌赞叹之际,张凡豁然睁开眼睛,眼眸间倒映出一抹星光璀璨夺目。

鬼使神差地,宁风向着周天星辰图处望去,正见得在漫天星辰中,有一点星光闪过金色光辉,旋即消失不见,想要再找,却怎么也没有影踪。

“对应星辰吗?”

宁风一念方生,便看到张凡的脸上流露出怅然若失之色,但好歹算是回魂了,忙问道:“张兄,请问这周天星辰图是?”

星力!

在荧惑旗,以及只闻其名,从未曾见过其模样的神通:摘星外,这是宁风第一次见到对星力的最巅峰运用,说不好奇那是骗人了。

宁风都做好了张凡来个充耳不闻的准bèi

,不曾想是有倾诉欲望还是怎么回事,张凡竟然真的回答了:

“这是周天星辰大阵。”

“其阵眼,便是我们法相宗的镇山之宝,传承万年的一件上古奇珍:周天星辰图。”

宁风喜出望外,默记下这些,刚要继xù

发问呢,异变突生。

“桀桀桀~”

一个怪笑声音,四面八方而来。

“烛九霄!”

“以为起个乌龟壳子,我等就奈何你们不得了吗?”

伴着这个让宁风很有捂耳朵冲动的刺耳声音,渗人的鬼哭狼嚎声起,一道惨白色,纯由白骨铸就的桥梁从天边横跨而来,架往周天星辰大阵的中心。

“哼!”

“不知死活!”

漫天星辰散发出来的星光豁然汇聚过来,在周天星辰大阵的中心处凝成一个硕大的拳头,于星光最璀璨时,悍然轰出。

星辰之拳,没有任何花巧地与白骨之桥正面碰撞在一起。

“轰!”

霎时间,宁风立足不稳,直觉得脚下的大地软成了棉花,耳中轰隆作响,灵觉却前所未有的灵敏,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星辰之拳捣出,似有无数精气神,无数属于上古时候绝代凶兽的骄傲与暴戾,随之在汹涌。

“嘶!”

宁风定了定神,定睛一看,瞬间倒抽一口凉气,牙疼一般。

“好厉害~~”

在他定睛看过去的时候,星辰之拳已经轰碎了大半座白骨之桥;在他睁眼的这个过程中,这一拳的威能顺着白骨之桥,一直轰击向无限远目之不能及的源头处。

一拳之威,一至于斯!

“那个白骨桥主人明明已经是厉害到不行的老魔头了,怕是我们太阳神宫的老祖们。也不过如此吧?”

“这一拳……”

宁风搜遍了脑海。寻遍了记忆。也只有元始桥上张凡,以及魂境最后时刻,言出法随的自己,能盖压其一头。

元始桥上张凡那是妥妥的,只是……

“咳咳咳~~”

宁风轻咳数声,将刚刚想法从脑子里驱除得干干净净,毕竟刚才想法的后半部分,着实是太过无耻。他自己都不太接受得了。

“烛龙!”

正在此时,张凡忽然惊呼出声。

宁风猛抬头,果然看到原本周天星辰大阵洞开,一个犹如连绵不绝山脉般庞大的赤红色巨蛇盘旋而上。

巨蛇蛇身而人面,眼睛睁开时候,天地尽白昼,纤毫毕现的明亮;眼睛闭上时候,寰宇入黑夜,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它呼气时候,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尽飞雪;它吸气时候。九日当空,赤地千里。

亘古、久远、肃杀,仿佛是诞生在世界本源地方,与天地同寿,亦终将与天地同为寂灭的原始恐怖存zài



“还真的是烛龙!”

宁风咽了口唾沫,眼前这个恐怖存zài

,不正是与前世典籍里记载的烛龙几无二致吗?

“法相:烛龙。”

“法相宗的法相未免太过恐怖了,旁边一头三足金乌就是逆天的妖皇,这里还有一头几乎代表着原始本源力量的烛龙。”

“不会再冒出什么来吧?”

宁风脑子里闪过神话传说中一个个惊天动地的名字,不好说是惊惧还是期待地望向空中,看烛龙之后,更有何物?

可惜,烛龙一开口,宁风便知dào

注定没有然后了。

“法相宗,封山百年。”

“百年之后,大开山门,再做了断!”

似与之呼应一般,一杆漆黑大旗在东南角天际如天柱般竖起,一个苍老声音响起:

“幻魔道,封山百年。”

“上古余孽你们等着,百年之后,再做过一场。”

……

“御灵宗,封山百年。”

“余孽们你们好好享shòu

吧,百年之后,拿你们喂老夫的小宝贝们,哈哈哈~~~”

群山走动,聚而为盘龙,团团而相互。

惊天动地的一幕,接二连三地出现,宁风身为见证者一一看过去,到最后竟是有些麻木了。

他甚至懒得去问,那杆旗幡和聚群山成龙的宝物,是不是与周天星辰图一般,同为上古奇珍,他只要知dào

,秦州三大宗门,同时百年封山。

“问题,大了。”

宁风侧过头来,望向张凡,果然见得他脸色一沉,继而从眉宇间,自眼眸中,散发出无法言述的坚定之色。

破釜沉舟,纵千万人,吾往矣。

“走,同去!”

宁风一笑,在四目相接时候,毫不犹豫地道出了三个字来。

张凡亦是一笑,两人之间的警惕,芥蒂,在这一刻,无声无息地发生了变化。

其实变化的又岂止是这一点。

沉浸在对秦州变天震撼当中与祖父安危忧心当中的张凡,以及宁风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随着之前周天星辰图出现,星力冲刷,宁风眉心处的星光纹路,在悄无声息地变化着。

宁风、张凡,两人并肩同行,往法相宗坊市,东南角踏入。

片刻之前,震慑在远超过界限气势下的阴魂们,随着三宗封山,重新变得活跃起来,向着在这个时候还胆敢冲入坊市的两人涌来。

一声乌啼,金火燃炽,张凡当先迎去。

宁风持荧惑旗在手,接引星力,本也上前,他的动作却在他取出荧惑旗的一瞬间僵住了。

“噔!”

荧惑旗不由自主地改持为拄,宁风空置的另外一只手扬起,似是在伸往天空,拿捏着什么?

一切变化都在须臾之间,他眉心的星光印记,忽大放光芒,一股无法言述的感悟涌入宁风的心中。

“这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周天星辰,悟小神通(下)

金乌展翅,乌啼摄魂。

前方,张凡纵横来去,以大日纯阳火这种最是克制阴魂的火焰,将一路惶急、积郁,尽数宣泄在蜂拥而来的阴魂身上,引得鬼哭神嚎无数;

后方,宁风保持那个高举着手,好像要摘取什么的姿势,已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

天上有什么?

宁风、张凡两人所在的地方,向着高空拔去,洞穿笼罩在法相宗坊市的阴沉地气浓云,破开因为法相宗周天星辰大阵引起的空间扭曲,直上九重天宇,惟有漫天星辰,亘古闪烁。

他高高举起的手,若说要摘取什么,只能是星辰。

时间长河若是往后流淌数百年,秦州大地上将无人不知法相宗绝代天骄,百年封山时限到后,以元婴真人的绝代之姿杀回秦州之张凡真人,其威震天下的神通中就有一手

——摇落星辰!

时间长河或许没有前后之分,更没有六合上下之别,可是身处在长河之中,却无人可逃。

遑论他人,即便是察觉到异状,扭过头诧异地看着宁风的张凡,亦认不出这是他日后名镇修仙界的大神通。

大神通三个字,无论是“大”,还是“神通”,均有千斤重,没有轻易的道理。

这个道理,世上人白日梦中憧憬时候,从来不会想到,此刻的宁风,却是深有感触。

“好~好~重~~”

宁风一振,一抖,一抽。体内澎湃星力。太阳神光。就差吃奶的力qì

都用上了,依然不能撼动自身手臂分毫。

在星光印记发生变化时候开始,宁风就冥冥中悟到了什么,那个印记恰似一个触媒,将他一切感悟触发。

在宁风的脑海中,荧惑旗接引荧惑星力的一幕,周天星辰广袤无边浩瀚,星辰之拳所向睥睨……。一切与星力相关的画面碎片化似地在不住流转着。

恰似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莫名地,宁风就好像明白了出什么。

他不去想这感悟从何而来,是张凡有意,还是无心触动,宁风紧紧地抓住那一线感觉,一丝明悟,施展出来。

前面种种,顺利得如顺水推舟,唯独到了最后一步。他遇到了瓶颈。

“我伸手拿捏星辰,心神映照其上。仿佛这一伸手,真的伸到了星空之高,真的能触碰到星辰似的。”

“只是……”

宁风苦笑,尤其是在张凡察觉异状,奇怪地回头望时候,“……我拿不下来……”

转眼间,十余个呼吸功夫过去。

宁风用尽了所有办法后,不得不承认,以他现在的实力,甚至加上元始桥上张凡灌输入其体内的星力,依然不足以摘取,亦或是摇落星辰。

这是绝对的,力量层次上的差距。

“罢了。”

“时候不到。”

宁风知dào

不能耽搁,再这样下去,张凡纵然以金乌火焰,克尽阴魂,占尽便宜,终究逃不过蚂蚁多了咬死大象的结局。

再说,这边动静大了,天知dào

会不会把地下余孽一起给引出来,到时候就没有那么好解决了。

宁风心中再是不甘,还是做出了缩手的动作。

原本这个动作一做出来,神通施展到一半被打断,自然就没有然后了,偏偏这个时候意wài

出现了。

“咦?”

宁风豁然抬头,凝望向自己向回缩回了一寸的手指尖。

指尖上,萦绕着星光如柳絮在飘飞,黏黏稠稠,万缕千丝。

宁风的手指在轻轻地颤动着,即将被打断的神通,自身敏锐感觉都在告sù

他,那一缕缕星力遥接九天之高,仿佛是一条无线的通道如丝绦,将双方紧密联系。

“那是不是可以这样……”

宁风一念心动,心痒难耐,望向对面。

那里,张凡双臂张开,身后三足金乌法相两翼齐飞,双方动作犹如重合一般,火焰熊熊燃起,如永夜中最大的一摊篝火。

在他左近,阴魂汇聚,乌云般压过来。

张凡这一轮爆fā

过后,不是火焰燃尽阴魂,就是后力不继,为阴魂所埋。

“张兄!”

宁风高喊一声,引得张凡注意,随后高举的手臂豁然向下一挥。

福至心灵,他脱口而出:

“小神通:定星!”

“刷刷刷刷~~~”

一道道的星光如狂雷般天降,不偏不倚地,一一落在蜂拥往张凡处的阴魂头上。

“呜呜呜~~呜呜呜~~~”

阴魂们嚎叫着,鬼哭着,无论如何,不能动惮分毫。

“成了!”

宁风狠狠地在胸中一握拳,抬头望天,但见得阴云翻滚,掩住了天穹上几颗璀璨闪烁的星辰。

再往前方看,他清楚地看到那些阴魂们每一个仿佛都在身上穿上了一件星辉的战衣,释fàng

出水晶般光泽,好像都是刚刚从星星上下来的。

星辉在飞速地黯淡下去,但在它彻底化为虚无之前,这些阴魂们注定动惮不得。

这就是——小神通:定星。

定的不是星辰,是遥借星辰之力,定住对方。

星不移,人不动!

宁风的小神通自然还达不到这个地步,他或许只能定住阴魂们一个呼吸的时间,对张凡来说就绰绰有余了。

“宁兄好手段。”

“哈哈哈~~”

张凡放声大笑,双手一搓,无数灯芯般大小的火苗子从双掌间飞出,一一落在动惮不得的阴魂身上。

霎时间,星辉战衣为烈焰战袍所取代,下一刻哀嚎变成惨叫,再转为静谧。

当火焰燃尽,整个法相宗坊市东南角,阴魂为之一空。

隔着十余丈距离,张凡和宁风相视一笑,这次配合将他们之间最后一点芥蒂,抹得干干净净。

“请宁兄助我。”

张凡笑罢,拱手,正色说道。

宁风先是诧异一下,继而脸上流露出钦佩之色。

“我明明跟他说,此行同去坊市,亦是为救人而去。两人携手,本是两利事。”

“张凡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坦然求助,不斤斤计较一人情,只求所愿能成,如此心胸,果然配得上日后成就。”

宁风亦是拱手,不提之前的话,只是简单地应下:“好!”

张凡刚要说什么呢,坊市深处,一声轰然巨响传来,两人循声望去,但见得烟尘滚滚,阴魂尖叫,心知怕又是一处坊市中散修抵抗的据点陷落了。

“时间紧迫,我们便走便说。”

张凡当先而行,一边走着,一边向宁风介shào

他目前能用出的法术、法器……(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了却遗憾,满载而归(上)

“好家伙!”

“这个世界的修仙者都是这么富得流油吗?”

宁风站在一片焦土当中,手上提着一个侏儒,咋舌不已地看着不远处的张凡。

此刻张凡跟他一般无二,皆是在剧烈地喘息着,无论是气息还是灵力,都降到了最谷底。

在之前短短时间里,张凡以各种法器,什么紫电锥,大日宝鉴,万剑图……,外加诸般手段,不知dào

扫光了多少阴魂,更解脱了一位沦为傀儡的结丹宗师。

宁风在其中出力不少,小神通:定星,荧惑守心,太阳神光,轮番出手。

在两人的配合下,尤其是张凡在最后毫不犹豫地放出了一个叫做三重天的大招,终于尘埃落定。

“就是这个不起眼的东西折腾我们这么久?”

宁风稍稍回过气来,提起手中手舞足蹈,拼命挣扎,连他衣服都碰不到的侏儒,满脸怪异地说道。

张凡面沉如水地走过来,道:“若不是宁兄相助,还要更久。”

“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侏儒惊声尖笑着,恐惧中本来就不能看的脸更显难看得不成。

张凡默然不语,宁风笑问出声:“为什么不能杀你,说来听听。”

“我爷爷是元婴后期的大修时白骨真君,杀我,你们死定了。”侏儒明明落到如此地步,提到“白骨真君”四个字时候,还是下意识地昂首挺胸。

这想来是平日里没少拿着他爷爷的名头作威作福,习惯了这个名头一报出来。就可以享shòu

别人或敬或畏的讨好了吧?

“刚刚被打飞的那一位?”宁风有些拿不准。问张凡。

张凡想了想。点头道:“应该是吧。”

两人在进入坊市前看到的那一幕,不正是烛龙烛九霄凭着周天星辰图,一拳把白骨桥梁打到天边去了吗?

“啧啧啧。”宁风看着侏儒脸色一下子发白了,笑道:“你爷爷估计百八十年养不好伤了。”

他没说的是,要不了多久他就回到自家修仙界了,这侏儒的爷爷再是元婴真君又如何,又不是元始桥上张凡,还能咬他不成?

这个威胁。真是毛都不痒。

张凡就不同了。

宁风没有搭理手上的侏儒,抬头看了张凡一眼。

四目相接,对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宁风哈哈一笑,手臂一振,侏儒惨叫出声,直接被他给扔了出去。

对面,就是张凡。

张凡面露鄙夷之色,遥遥对着飞过来的侏儒张开了手掌,猛地攥住。

蓦然间。一只巨大的手掌凭空浮现出来,掌心处纹路清晰。一如真人手掌,做出跟张凡手上一般无二的动作,将侏儒整个人攥入掌中,用力!

“啊~”

一声惨叫,先是尖得可以刺破耳膜,继而又戛然而止。

“先天一气大擒拿,啧啧啧,真是方便的法术。”

宁风欣羡不已,这个法术他看张凡之前施展过了,当真是一门实用无比,还能随着修为提升不断发展的法术。

在他羡慕得发蓝的目光注视下,张凡挥手散去先天一气大擒拿,侏儒已是不见踪影,唯有灰烬扬扬洒洒而下,时不时地还在闪着未熄的火光。

其中,“啪啦”声响,有两样东西与灰烬一同坠落到地上。

“咦?”宁风瞳孔收缩一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张凡将两样东西拾起,分别是一杆白骨为材质的旗幡,一看就不是凡物;另外是一个有白骨印记的乾坤袋。

乾坤袋与宁风自己的海纳百川布袋相差不远,类似的法器他倒不眼馋,目光一扫而过,落在那杆白骨旗幡上。

宁风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抚掌而笑:“恭喜张兄了。”

张凡把玩了一阵白骨旗幡,露出一抹笑容,颔首道:“的确是运气不错,此幡有操控阴魂之能,正是我们所需。”

说着,他翘首望向坊市深处,那里最后一处传来建筑物坍塌,阴魂狂欢的声音,已有片刻功夫了。

此刻坊市深处一片死寂,惟有阴魂鬼哭,声声不绝。

张凡深吸一口气,冲着宁风拱手道:“宁兄,这侏儒之物,现有大用,张某厚颜取之,自有后报。”

“毋庸多说。”宁风一摆手,看出他的焦急,体贴地道:“我们出发吧。”

张凡感激点头,两人联袂往坊市深处去。

一路行来,阴魂无数,少了操纵者,张凡手中多了白骨旗,如海般的阴魂,再不成阻力。

法相宗坊市当中,两人纵横如龙,直冲坊市中心去。

即便偶尔有漏网之鱼,宁风一记小神通:定星,两人呼啸而过,片刻功夫都不停留。

稍顷,当前引路的张凡脚步豁然停住。

宁风一冲之下,冲过大半个身位方才止步。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一抬头便看到了另张凡止步的东西。

一座雅致阁楼,门户洞开,明显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冲破的,里面一片狼藉,一看就是某个做买卖的场所。

阁楼上有牌匾保存完好,上书“半闲堂”三个字。

“就是这里吗?”

宁风这话还没问出口呢,张凡从他身边冲过,直冲入半闲堂里去。

得,不用问了,就是这里。

宁风紧握荧惑旗,连忙跟上。他才踏入半闲堂第一步,耳中就听到“轰轰轰”的声音,似有什么在横冲直撞,穿墙,破门。

在这中间,还夹杂着“吱吱吱”的声音,半闲堂中更是遍地皆是老鼠尸体,似乎是一种最低级的鼠妖,叫做鼫鼠的。

宁风只是目光一扫,没有太过在意,“鼫鼠五技,全无一用”的名声,他可是听过的。

听到上头传来的异响,一路风火般暴烈的张凡脚步踉跄一下,借着半闲堂中未曾熄灭的火光宁风看得真心,他脸上神情又是担忧,又是惊喜。

有声音,就是人未亡!

“张凡爷爷据说只是一个老迈的低阶修士,坚持到这时候,想必是有外力介入了吧?”

宁风心头的大石一松,能赶在这个当口儿到此,证明他这次来此的目的,基本是达成了。

因为他的存zài

争取到的时间,真的改变了命运。

只是一念功夫,前头张凡就冲上楼去,玄金衮服衣角于楼道处一闪而过,消失不见。

“最后一步了。”

宁风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当他重新看到张凡的背影,只是一步迈了出去,整个世界忽然就不同了。

所有的颜色在倏忽之间褪去,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切色彩如美人身上彩衣,转眼间褪得干干净净,入目尽是一片灰白色。

同时褪去宁风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前面脚掌眼看就要落地了,只是一根头发丝距离,死活落不下去。

“这是什么情况?”

宁风连眼珠子都转不动了,惟有思维活跃如故。

在这一刻,他感觉就好像是被人封入了昏黄的老照片,在时光的另外一头,看着眼前这一幕。

进入这方修仙界多时,一直到这个瞬间,宁风才真切地感受到,原来他身处在另外的一条长河里,在别人的时光里徜徉。

突然——

宁风又能动了,但他惊恐地发xiàn

,驱使着他身体一步步向前的并不是他自己。

几个呼吸时间过后,他来到了张凡的身边,两人并肩而立,能看到相同景象。

“呼~”

宁风松了一口气,他重新得回了身体的掌控权,同时身侧的张凡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宁风心咯噔一下提了上来。

宇宙般深邃,轮回般生灭,似有无尽的玄奥隐藏在这一双眸子里面。

宁风瞬间反应了过来:

“这是元始桥上张凡!”(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了却遗憾,满载而归(中)

“宁风,你看。”

张凡,嗯,确切地说,是跳出了时间长河,高踞在元始桥上的张凡,他向着前方一挑头,淡淡出声。

他声音平淡,声调寻常,宁风却能从中听出浓浓的释然与惆怅,遗憾与缅怀,复杂得超过世上一切鬼斧神工巧匠能达到的极致。

这便是人之一念,百转千回万象。

宁风闻言回过神来,方才发xiàn

在元始桥上张凡出现后,他心神全然为其吸引住,竟是完全忽略了周遭正在发生的事情。

就在两人所站位置再往前一点,是一个在楼阁最深处的房间,里面一场激战,不知dào

持续了多长时间。

老鼠的尸体堆得老高,堆得更多的是不断涌入之阴魂鬼物。

这些阴魂鬼物哪怕在宁风凝望过去的这一刻,依然在汹涌而入,穿过他们两人的身体,仿佛他们是不存zài

的幻象罢了。

宁风心中明悟,自元始桥上张凡出现的那一刹那开始,他们两个便不存zài

于这个时间点上,于阴魂们而言不正是幻象吗?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房中正在发生的一幕牢牢吸引住了。

一个中年男子指挥着成千上万的老鼠,层层狙击着阴魂们,那积山的尸骸,咆哮海浪般的阴魂嚎叫声音,正是如此而来。

“是人,修的是妖法,修为差不多在筑基期。”

宁风能判断出来的就只有这些了,连那个男子相貌、衣着,一概没有印象。

实在是偌大房间当中。无论是阴魂鬼物、男子老鼠。尽数朦朦胧胧。仿佛是在冬天隔着呵满雾气的玻璃在看向外面一般。

宁风心中有数,这妥妥是旁边这个伟大存zài

心念影响的。

他不是想朦胧这些,只是他的心神集中在房中一个老者身上,其余一切自然受其影响,不断地朦胧、模糊。

宁风甚至怀疑,元始桥上张凡要是真身降临下来,怕是他都不用抬一下手指,动什么念头。只要他将心神集中到某个地方,余者一切自然会被抹去的干干净净。

层面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太大,大到以宁风现在的眼界,都无法形容那到底是什么样的高度。

总之,好几层楼那么高是决计不够形容其万一的。

宁风索性便不去想这个,将目光落在场中唯一清晰的存zài

身上。

那是一个看上去有七八十岁模样的老者,须发皆白,面如黄土地上沟壑纵横地布满了皱眉,想来心情舒畅时候笑起来定然是慈祥得一塌糊涂。

这个时候的老者。一脸惶急,用早已放下多年的法术艰难地抗击着阴魂。时不时就鲜血飞溅,染红了须发。

“轰隆隆~轰隆隆~~~”

上一刻还正常的天象,在老者溅出第一滴血后,顿时怒雷滚滚,狂雷天降,打落下来轰塌屋舍无数。

天,都被怒雷撕破了无数的口子,露出更多雷霆酝酿即将汹涌而入的天外景象。

宁风不由得瞥了身旁一眼。

元始桥上张凡神情淡然依旧,目光深邃凝望,衣袂却在无风自动,表现出他绝对不平静的心情。

宁风暗叹一声,心知那些怒雷不是雷神在怒,不是天在怒,而是身旁这位比天还高的存zài

一丝丝怒火外泄导致。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早先那个张凡一怒起来就到处放火,这位更狠,直接天都要塌下来。”

宁风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继xù

观望场中情况变化。

操控着老鼠的男子显然抵抗不住了,他守御范围在不住地缩小,涌入房中的阴魂越来越多,鬼哭神嚎的声音让宁风这个局外人都有掩耳朵的冲动。

他更加找看不过来了,张凡的爷爷开始不断地受伤,不知dào

多少次生死一线,须发、衣袍,尽成血染颜色。

“快点,快点,变化到底是什么?”

宁风一路跟过来,结合之前元始桥上张凡给出的信息,自然知dào

这个老人不会死在这里,只是看现在这个情况,他身死当场是分分钟的事情。

在时间长河这个节点的原本历史上,张凡怕还在外围,苦苦地战斗着,不可能插得上手。若是不然,亦不会称之为遗憾,在其登上巅峰无数年后,犹自耿耿于怀。

力量这东西,从来是用时候,从来是遗憾铸就时候,方才觉得弱,小,少!

宁风一边在心里面对自己说,

无论如何,不要让这种遗憾,发生在自家身上;另外一边,整个人都不由得绷紧了,心知变化就在眼前。

突然——

一只虎形阴魂扑出,正好扑在一众召唤而来老鼠守卫圈子的空隙处,直接扑在了张凡爷爷的胸前。

“不好!”

张凡、宁风,以及场中那个召唤老鼠助战的男子心都不由为之一紧。

宁风若不是知dào

历史,怕是闭眼睛的冲动都有。

以张凡爷爷孱弱的修为,这一扑不是直接让阴魂入体,便是胸腹中被扑出一个豁然大窟窿,结果并无二致。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张凡爷爷的胸前,亦是虎形阴魂前爪扑击到的地方,豁然迸发出一道奇光。

这道奇光的力量诡异无比,连张凡令得一切化作惨白旧照片的域之力量都无法掌控,在宁风眼前绚烂出瑰丽色彩。

“这个力量,为什么会超出张凡的掌控范围,难道它不是这方世界的力量?还是这力量的主人,其强dà

不在张凡之下?”

无论是疑问,还是猜测,宁风心知他注定不会知dào

答案的,或许只有这方时空真zhèng

的参与者与主宰者,方才知dào

其中隐秘。

宁风能知dào

的是就在眼前。

奇光迸发之后。在某个刹那。一切都被定格。无论是虎形阴魂还是周遭老鼠,尽数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在这一刻也停止了。

继而,一股澎湃之力爆fā

出来,先是将虎形阴魂直接气化都没有半点痕迹,紧接着形成一圈圈的气浪爆fā

出来。

这股气浪将所有阴魂,所有老鼠,尽数推了出去。只剩下那个助战的中年男子死死地保住旁边一根柱子不放,才勉强留在了房中。

又一息,一个庞大的阵法笼罩整个房间,蓦然浮现出来,再落下,于地面上烙印出清晰的阵图痕迹。

阵图一寸寸地发亮,张凡爷爷、助战男子,身处在阵法当中的人尽数悬浮飞起,向着阵中心飞去。

“就是这样。”

宁风的身旁,元始桥上张凡。悠悠地叹息出声。

阵图上空处,一道光门出现。无穷吸引力爆fā

,房间中的一切无论是妖兽尸体还是各色家具,摆放杂物,不知dào

被吸起了多少,向着光门方向坍塌下去。

吸力主要针对的张凡爷爷两人,更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入光门。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宁风都看不真切。

惟有在张凡爷爷被吸入光门的那一刹那,元始桥上的张凡出手了。

他一抬手,虚空中按落。

霎时间,宁风觉得天穹似乎洞开了一个豁然大窟窿,有什么东西,好像是一道目光似的东西落下来,就落在他们所在的地方。

于是,一切停止了下来,静止在这一个刹那。

“爷爷,好久不见了,我很想你。”

张凡在淡淡地开口,第一句话,饱含着深情,是对着那个注定听不到人所言。

第二句话,却是对着宁风说的。

“宁风,你看。”

张凡声音淡淡的,里面有大遗憾,亦有了却遗憾,复杂无比,只能意会,无法言传。

“爷爷他伤得很重,很辛苦,逃得很侥幸。”

宁风闻言颔首,他全程看来,自然清楚,张凡爷爷在虎形阴魂最后一扑击中伤及内腑,即便是在被吸入光门的过程当中,还是在不住地咳血。

看着情况,怕是后面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要与病榻相伴了。

“百年之后,你猜他会如何对我这个当孙儿的提起这一幕?”

张凡如是问着,宁风明知dào

他不需yào

什么答案,因为答案早在他曾经经lì

过的时间里就发生过了。

宁风还是回答了。

“我想,老人家会说,在某人的相助之下,借助玉佩当中阵法,有惊无险的逃离,毫发无伤。”

宁风想了想,补充道:“这些话,他还会笑着说出来。”

“然也!”

张凡点头,脸上表情似乎是想笑,却笑不出来。

“当年我做不到,也看不到,于是只能听着,信着。”

“现在,我看到了。”

“宁风,多谢你的帮忙,让我至少在这个时间点里,能看到真zhèng

发生过的一幕。”

他说话时候,在缓缓地转身,最后一个字落下,已是背转。

张凡转身动作的起始,正是整个世界时间恢复流动的一瞬,他是目视着自家爷爷从光门脱身后,方才开始转身。

随着他的动作,雷霆撕破了整个天幕,落下了轰碎了一切。

宁风骇然望着周遭一切,他看到整个世界的边缘在不住地缩小,本当是无限远的天涯海角,混沌风暴,就近在咫尺。

“这就是他所说的不能出现在这个世界。”

“怪不得要我与这个时间点上的张凡一起走到这里,他才会降临下来。”

“只是停留这么短短时间,就把整个世界都毁灭了,当真是可怖可畏。”

宁风如是想着的时候,脑子里冒出来的是一个地方,他走下元始桥后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位置。

“我怎么回去呢……”

这个问题宁风还没有问出来呢,张凡就对他说了一句话:

“宁风,这个时间的我,承诺要回报于你。”

“话出我口,自无有不认的道理。”

“接着吧,这是来自这个时候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张凡一抬手,一点亮光,映入宁风的眼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了却遗憾,满载而归(下)

“这是……”

宁风眨了眨眼睛,方才从一瞬间的刺眼光芒中恢复视力。

在他眼眸间倒映出了豆大的火苗,凭空悬浮,越飞越近。

火苗外层呈现出炽红色,中间橘红,最内部则是最纯粹的灿金色。

宁风的嘴巴一点一点地张大,脱口而出:“太阳金焰。”

他一路上跟着张凡杀透阴魂海,不知dào

多少次见得张凡施展出这一门手段,如何会认不得?

宁风心神不由得为这一点小小火苗,或者称之为火种所吸引。

这朵太阳金焰远远称不上纯粹,的确如元始桥上张凡所言,是源自这个阶段张凡的力量。

对宁风而言,这就足够了。

它是种子,一朵能溯本追源,直抵天地间至强火焰的根本。

“这太珍贵了吧……”

“而且……”宁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张凡,他不知dào

这世上除了这位存zài

外,还有何人能送得出这么一朵太阳金焰的种子。

火焰种子跟火焰本身完全是两回事情。

别看张凡刚才一路杀入坊市,乃至于平日里与强敌争锋,洒出去的太阳金焰似乎海一样,但那些都是爆fā

性的火焰,力量枯竭,当即熄灭,不可保存,更没有种子的说法。

真zhèng

的火焰种子,就是眼前这一样的一朵,所有的力量都是内敛的,可以提供灵气使之长久燃烧,甚至不断提纯,以之借用到太阳金焰威能。

宁风自己都不知dào

。他下意识的阻止是客气呢。还是真的不想接受这样重礼。反正不管如何,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在那朵太阳金焰种子飘到面前的瞬间,整个世界塌陷到了极致,宁风整个人则不由自主地飘飞起来,直飞天上破开的大洞。

直上九重天后,宁风多少恢复了一些身体的控zhì

力,向下方望去。

只见得整个天地陷入茫茫的毁灭当中,法相宗坊市里则燃起了熊熊的烈焰。元始桥上张凡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这火焰的源头,正是他自己。

凝望是为了铭记,毁灭是为了埋葬。

这个时间节点上的一切,尽数埋葬在张凡与宁风的眼眸间,崩塌与火焰里……

……

“呼呼呼~~”

宁风“嘭”地一声落地,无穷无尽的星力从他体内抽走,他双手扶住膝盖,剧烈喘息声如劳作了一整日的老牛。

喘息了没一两下,他霍地一下直起身子。四下张望。

脚下,是元始桥;

左右。有长河滔滔;

前后,尽是迷雾笼罩。

惟独,少了那个跳出长河,站在无限高处俯瞰下来的男子。

元始桥上,宁风一人而已,空空荡荡地,连心跳声都能带来回音。

“呼~”

“结束了吗?”

宁风不觉间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浮上心头,法相宗所处的那个秦州上发生种种诸般,走马灯般地在他脑海当中闪过。

他下意识地伸手,抚摸向额头。

宁风自己看不到,但能清晰地感觉到,原本星力烙印不存,代之的是一缕金色火焰烙印,渐渐地隐没下去。

“轰~”

宁风浑身一颤,周身毛孔瞬间张开,其中无数白气蒸腾而出,仿佛体内血液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他第一反应是盘膝下去,立kè

探查体内,用脚趾头想,十之八九就是那朵金焰种子惹的祸。

这个简单动作都还没有做出来呢,宁风立kè

觉出不对来。

“隆隆隆~~隆隆隆~~~”

他脚下的元始桥在剧烈地震动着,犹如宁风现在这个状态一般,在张开毛孔透气似的,一股股的烟霞在冒出来。

冒出来的烟霞越多,元始桥就越小,如之前状态的逆转。

宁风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不好!”

“得赶紧离开。”

宁风跟后面着火了一样,掉头就往来处跑,那叫一个抱头鼠窜,一脑袋扎进桥头薄雾当中。

“蹭蹭蹭~~”

宁风冲下元始桥,前方不远处恰有小溪一条,他想都不想地,一个鱼跃扎了进去。

“嗤~~~”

水汽蒸腾,不住补入的溪水完全不够蒸发的,很快宁风盘坐在其中的身形才水中露了出来。

他浑身赤红,跟煮熟螃蟹似的,尤其是脸,殷红如血,周身温度之高,连周遭空气都扭曲了。

一条溪流,尽数被宁风身上的热量蒸发得断流。

“呼~”

宁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整条溪流的水一起蒸发得干净,亦不过勉强压制一下体内热度,坚持不了多久。

趁着有那么一点缓冲,宁风睁开眼睛,望向前方。

那里,大地剧震,元始桥飞天而起,不住地缩小,转瞬间就重新变成了可以挂在他脖子上大小。

“嗖~”

元始桥带出一道明黄色的光,径直投向断流小溪中的张凡。

经过之前那么一遭,元始桥和宁风之间似乎建立了某种全新的联系,宁风都没有来得及接住呢,“啪”地一声,元始桥就贴到了他脖子下面的皮肤上。

它如有生命般地扭啊扭地,看上去就想往皮肤里钻的架势。

这动作一出来,宁风魂儿都差点没了。

“这个不成!”

他一想到元始桥如寻常法宝一般,进入体内,藏入丹田,或者神魂,某天里不知dào

哪根筋不对的再次吸取天地灵气膨胀,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他给撑爆了。

这个绝对不能忍。

宁风以闪电般的速度,从怀里寻摸出一条挂绳来。飞速地一串。将元始桥重新当成饰物绑到了脖子上。

元始桥似乎对这个位置有感情了。一被绑妥当了,它也就不动了,安静地挂在那里,随着宁风的动作,一荡一荡的。

“还好。”

宁风松了口气,从断流小溪中站了起来,一步步地踏了出来,往原本元始桥所在的位置走去。

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他的脸色又红了几分,周遭的温度又高了几许,现在要是吃个鸡蛋什么的都不用煮,直接拿手一握,熟了。

宁风不能不走。

他心里有数着呢,即便是在溪水里面再呆下去,涌来的溪水也不足够压制住体内火热,早晚是燃成一团篝火的下场。

“不行,必须修liàn

一番。”

“太阳金焰就是太阳金焰,真是他妈的霸道。”

宁风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来。艰难地走到元始桥原本位置,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嗤~”

一声异响。他低头一看,屁股下面青草一下子枯黄,烧成灰烬,土地变黑,就好像被篝火烧了一个晚上一样。

难为他身上穿着是金缕衣,要是换成其他衣物,这会儿该光屁股了。

“开始吧!”

“趁着,大好环境。”

宁风之所以坚持走到这里,为到就是元始桥重新缩小时候吐出来的,经久不散之烟霞。

这些烟霞里蕴含的是元始桥膨胀时候,从天地间无尽吸取来的灵气,这会儿烟霞当中灵气之浓郁,不逊色世上任何洞天福地。

“喝!”

宁风一来不敢耽搁时间,二来不愿意浪费资源,天知dào

这些天地灵气什么时候就消散得干净,轻喝一声,心神沉入太阳法的修liàn

当中。

须臾之间,煌煌太阳神宫,自盘坐在地的宁风脑后喷薄而出。

“接引太阳神光!”

一道天光从天而降,洞穿烟霞,直落宁风头顶。

与此同时,周遭烟霞卷成漩涡,以他为中心,沿着其周身百窍,灌入其体内。

“隆隆”之声,是灵气入体,按太阳法中周天搬运法门,在急速地运转着。

一息,两息,三息……

十个呼吸过去,宁风的心神彻底地沉入修liàn

当中,如在一步步地迈入了太阳神宫。

“只有一个办法!”

心神之力凝成的宁风,站在恢弘的太阳神宫当中,双臂张开。

“神宫生大日,岂能无火?!”

“太阳金焰,来!”

宁风大喝着,双手在虚空中向着太阳神宫的中心处一推。

接近着,他这个动作就保持不动,眼睛缓缓地闭了起来。

无论是太阳神宫,还是心神凝成的宁风,说到底并不是实质的存zài

,而是观想形成的。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用观想的力量,凭借着修liàn

太阳法及九死心境获得的强dà

心神之力,强行将实质的太阳金焰,挪入到观想出来的太阳神宫当中。

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太阳神宫自然能掌控住那么一朵还不纯净的太阳金焰,还能接着太阳法之力,引动真zhèng

的大日真力,培育这朵火焰。

更关键的是,做到了这一点,宁风自身自然不用担心跟现在一样,随时随地都要被那朵太阳金焰给点燃成一堆篝火了。

置身在太阳神宫当中,宁风不知时间之流逝,保持着那个动作,久久不动;

盘坐于外的宁风真身,亦不知自己如长鲸吸水,在短短时间里将元始桥喷吐出来的灵气吸收一空。

在这个过程当中,宁风运转的太阳法突pò

层层阻碍,一路功行圆满,向着下一层的行功路线开始运转。

“嘭嘭嘭~~”

气爆声声,宁风周身颤动,一点点地,他身上的气息不同了。

练气期第八层,突pò



一突pò

,这一层修为便被推到了圆满。

若不是因为某个意wài

,宁风说不准还能一路突pò

下去,练气期第九层,大圆满……

就在即将突pò

到第九层的当口上,宁风吸收入体内的那无穷灵气似乎找到了什么宣泄口,从他体内消失得一干二净。

同时消失的,还有宁风眉心处金焰图案。

太阳神宫当中,宁风双掌所向处,一朵金色的火焰,在静静地燃烧着,放着太阳的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金焰入神宫

“成了!”

宁风豁然睁开眼睛,纯由心神凝成的人快步上前,来到神宫中心处蹲伏下来,很是稀罕地看着那里一朵金红色的火苗在风中摇曳。

终年平静的太阳神宫此刻有风,风席卷着灵气,不住地凭空出现,涌入太阳金焰火种当中。

宁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看着它从随时可能熄灭到稳定地燃烧,看着火焰上的杂质不住地除去,渐渐地就只剩下最纯粹的金红颜色。

到了这个地步,不住凭空涌入太阳神宫当中的灵气终于枯竭。

太阳金焰种子颤动了一下,归于平静,犹如一个正当美好年华的女子,低头嗅着鲜花般宁静。

宁风满足地站了起来,他的身形有些朦胧,好像随时可能消散过去。

他将太阳金焰种子从体内,通过观想的方式,强行挪移入太阳神宫当中,消耗的心神之多可想而知。

宁风几乎就要稳不住这个心神凝成的人形,最后看了一眼平静燃烧着的太阳金焰种子,毅然掉头往外。

只是一步,这缕心神消散,他从太阳神宫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呼~”

宁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周遭天地灵气所化烟岚散得干净,雾霾般的朦胧亦是消散,一片晴空朗朗彻彻。

突然——

宁风并指成剑,上点眉心,身后太阳神宫蓦然浮现,在神光之外除了煌煌大日之光外。犹有熊熊烈焰。燃成日珥。

“喝!”

他一指点出。神光洞穿百丈距离,刺入百丈外一株至少生长了不下百年的老树身上。

宁风在这个过程中目不转睛,从神光自一截太阳骨中电射而出的一瞬开始,不曾错过其中任何一幕。

他看到,神光之上,有无形的火焰在腾起,火在光之上燃烧着。

他看到,老树为神光洞穿。紧接着偌大树体,腾起熊熊烈焰,在顷刻之间,把老树燃成平原上最大的篝火。

在这整个过程中,宁风心神一分为二,半是关注着外在一切,半则内视观想,沉入太阳神宫之中。

他看到,在太阳神宫迸发而出的时候,太阳金焰种子颤抖了一下。似是被分离了部分,略显得暗淡。

旋即。有天地灵气涌入,重新恢复了稳定。

“好!”

宁风脸上不由得浮现出笑容出来,狠狠地一握拳,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太阳神光中都能附带上太阳金焰的力量,哪怕这金焰并不纯粹,亦能增加额外威力。”

“假以时日,以无尽天地灵气培养这朵太阳金焰的种子,随着太阳金焰的纯度提升,这火焰的威力必然与日俱增。”

宁风脸上都在放着光,这光不是太阳神光,是兴奋得发光。

他的思维,在不住地发散着:“我还可以兼修大日正法,以这朵金焰种子为本,最终定能做到如师尊一般,精修太阳法,兼通其余八法十三化。”

“衍化,诸般正法化术!”

宁风很有长身而起,长啸惊天的欲望,只不过强行克制,依然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态。

“呼呼呼~呼呼呼~~”

他深呼吸片刻,吐出的气息如长鲸在吐水,每一次呼吸都导致胸膛鼓起或深深地塌陷下去。

“还有……小神通!”

宁风保持着凝望前方的姿态,眼中发光,那光,星辰般璀璨。

元始桥事发生到现在,他心中渐渐有数了。其实这次机缘真zhèng

的奖励,便是张凡看出他身有荧惑旗这件星力接引法器,于是特意赐予他小神通:定星的机缘。

至于那朵太阳金焰,着实是那个时间点里少年张凡,给予他的回馈罢了。

只是宁风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回馈对他的意义会是这么大,简直是打开了他精修太阳法,衍化九法十三化的大门。

这个意义,比之先天一气大擒拿,都要来得大得多。

“小神通:定星,我现在施展出来,因为没有澎湃星力支撑,威力肯定不如在法相宗所在秦州时候大。”

“不过这个法门,取决于星力强dà

与否,说到底,它是一个能不断发展的小神通,我从它身上,未必不能参悟出我们天云峰失传的神通:摘星。”

宁风在想到宗门神通,以及张凡帮zhù

他感悟的神通之间莫名联系上,不由得怀疑,这两门神通,到底是不是同样一种。

这一点,或许他要在很多年后,才能得到答案吧?

宁风想着想着,本能地便将心神沉入到对小神通:定星的参悟当中。

诸般事情,过往经lì

,在这一刻尽成杂念,纷繁杂乱,涌入心中,宁风一时间竟是无法平心精气,彻底地静心参悟。

“等等!”

“我不是还有……”

宁风抬起左手,上面有一串金色的铃铛,遍布花纹,典雅精致,正是一窝猫妖所赠的摄魂金铃!

“叮当当~叮当当~~”

铃声清脆,悠扬,如一个好女子,在耳边低语。

哪怕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单凭着悦耳动听的嗓音,还是让人忍不住去侧耳倾听。

“清心咒嘛这是。”

宁风在心中想着,亦为猫妖所赠的这件宝物之神妙而叹服。

它对外则是神魂夺魄,与小神通:定星功效相似,却是从神魂层面,限制于敌;对内呢,它则静心宁神,有清心之效。

铃声不断地响起,再到终归于平复,宁风在铃声当中,渐渐地陷入到了对小神通:定星的参悟当中。

与元始桥另外一头秦州时候不同,宁风在参悟中,一点一点地纠正、调整这一神通……

……

一天之后,长空之上,白日里有星光纵横,划破天穹。

诡异的是,星光过处,时不时地就会落下一柱星辰的光,定个小兔子,影响个老虎捕猎什么的,徒自留下逃过一劫的动物庆幸,捕猎失败的猛兽郁闷。

转眼又一日,宁风离开通天鼠所在的那座妖山已有了三日飞行之远,大地上渐渐出现了南疆风貌。

宁风飞行其上,除却时而下来休憩一下,基本都是在空中俯瞰南疆景象,到也不觉其烦。

一日,他本还想再坚持一下,到前方大河涛涛处再落下,突然,星辰流光在长空中戛然而止。

“这个是……”

宁风豁然按下荧惑旗,从百丈高空中一头扎了下来。

“轰~”

一声轰鸣,烟尘滚滚升腾而起,宁风大踏步地从中走了出来,前行不几步,俯身从地上拣起了一件东西。

拿在手中略一端详,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垃圾与土着

“这个是……”

宁风神色大变,眼中奇光迸发,紧紧地盯视着掌中物件。

那是一枚残缺的赤铜金属,上面斑驳刻痕,分明就是太阳神宫模样。

“这不是神宫制式穿空梭上的标志吗?”

宁风自个儿还没有怎么坐过这种穿空梭,但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满山跑吗?

神宫老一辈的弟子们,自然有足够的灵玉去购买各种飞行法器,其中不乏大型的横空飞舟,通天飞梭等等。

普通弟子,或是如宁风等新晋的亲传弟子,连自身修liàn

的资源都够呛呢,自然没有余力去购买那些奢侈品。

反正这东西,宁风没有。

若是长途远行,代表宗门出战四方,凭着自身灵力去出入青冥的话,千里迢迢赶到,一身气力也差不多耗尽了。

于是乎,太阳神宫便准bèi

了一批制式的穿空梭,专门在这种时候临时调用给弟子们代步之用。

这些穿空梭上,全部都有宁风现在拿在手上的这种标志。

当穿空梭激发时候,灵气激荡,它划破的长空中,就会留下太阳神宫印记。

目的再简单不过了,无非是太阳神宫惯常的手段,不管怎样先点明这是神宫的人,想要动歪脑筋,想想脑袋是不是在肩膀上呆得腻味了想要挪个窝儿。

“难道是他们出事了?”

宁风在确定这是穿空梭上标志后,神情顿时凝重了起来。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会动用穿空梭。还会让人从空中给打下来的。除了陈昔微等人,哪还有其他什么可能?

“神宫长辈们竟然不在左近护持……”

宁风倒抽一口凉气,想来想去,无非是神宫长辈不在左近,亦或是在左近亦无法保护得周全,这两种可能而已。

无论是哪一种,明显都不是什么好事儿,证明南疆这事有超乎了预料的地方。

这个地方绝对还不是小事。大到了神宫长辈们连宗门种子都无法护持的地步了。

“那昔微他们不是危险了?”

宁风手一紧,握着神宫标志就站了起来,环顾左右。

平原地貌,一望无垠又一览无余,他的目光瞬间一凝,落到西北方向。

那里,一个矮小的,还脏兮兮的人影,进入了宁风视线范围。

“嗯?”

“这是南疆某种土著吗?”

看到对方,宁风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来者不是普通的矮小。怎么看就是常人的齐腰高,一头蓬头乱发不知dào

多少年头没洗过。披散下来遮挡住脏兮兮的脸,就剩下一双眼睛亮得渗人。

他身上的衣服更是脏得可以,完全看不出平常颜色,深一块浅一块,更乡间小店里一整年都不见洗的抹布一个色。

这小矮人的肩膀上担着一根杆子,不是明显不是武器的样子,后面还带着一个网兜,不知dào

是做什么用途?

小矮人倒不怕人,看到宁风望过来,还热情地招手打招呼。

一边打招呼,他一边赤着一双脚板就跑过来了。

一路上,灌木、水洼,不平整有尖锐石头冒出来的地面,这些他看都不看,自然而然地就绕了过去。

片刻功夫,距离宁风十来丈距离,转眼就眼前了。

宁风瞳孔收缩了一下,同时将目光从小矮人的身上收回,落到神宫标志上,若有所思。

“这个小矮人明显不是刚刚来到此地,好似对这里很是熟悉的样子。”

“此处既无林木亦无溪流,土石掺杂的地表,连野果子都没有,显然也不是谋生的地方。”

“他对此处熟悉,怕是有目的地来过了好几趟。”

“再说……”

宁风目光在左右扫过,尤其是在一些倒伏的草木,破开的土壤,以及地面上一些不自然痕迹多看了几眼,然后摇了摇头,“不对劲,太干净!”

“既然有神宫标志落地,再看附近地貌,明显穿空梭是坠落于此。”

“那么,人能离开,毁去的穿空梭就是受到再剧烈攻击,总不能连点渣滓都不剩下,干净到这个地步。”

“有古怪。”

宁风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欢呼一声,从他身边跑过去的小矮人。

很明显,这个小矮人,就是那些古怪的源头。

下一刻,小矮人钻入了旁边一处小灌木丛中,这头进去,那头出来,也不嫌弃那些带刺灌木扎得慌。

他出来时候,手上拿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金属片,对着太阳在照,反射出来的亮过落到他脸上,小矮人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很是享shòu

和喜欢的样子。

宁风眉头一挑,刚刚如果说只是猜测的话,现在就是板上钉钉了。

“这是一个拾荒的南疆土著,甚至可能一个族群都是如此。”

“穿空梭上东西应该都让他们取走了,我来晚了一步。”

他一边想着,一边踏步向前,冲着小矮人走过去。

“吱吱吱,呜呜呜~~叽里咕噜~”

看到宁风走过来,小矮人第一反应就是把手上金属片一扔,准确地让它掉入到杆子那头网兜里面。

紧接着,他略显紧张地望向宁风,好像生怕宁风是来抢他宝贝似的。

“呃~”

宁风挠头,张了张嘴巴,没能发出声音来。

站到这个小矮人面前,他才发xiàn

忽略了一个问题,双方压根就没有办法交流啊。

“怎么办?”

“我好歹得问出他们族在哪里,还有捡出了什么东西,以及。有没有重伤的人被他们捡走了。”

宁风想了想。还是决定用手语。同时暗暗下了一个决心:“回头回到宗门,一定得上经香阁翻找翻找,我就不信了,没有个法术或者什么东西能解决这个问题的。”

“若是不然,宗门修士天下行走,连沟通都成问题。”

宁风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对着小矮人比划着他自个儿都弄不懂的手势。

一阵忙活。汗都下来了。

宁风宁愿跟通天鼠再干上一架,也不想遭这罪。

比划了半天,小矮人眼睛眨啊眨的,明显一点意思没懂,隐隐还能看到一圈圈的圈子在冒出来,好像让他那复杂得没有人性的手势都给绕晕头了。

“罢了。”

宁风颓然放qì

,心想:“我还是跟着他得了,顺藤摸瓜,总能找到。”

正在这个时候,小矮人咿咿呀呀地开口了。神情极其雀跃,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般的激动,还伸手去拽宁风的衣袖。

宁风先是本能地要闪躲,后来转念一想,索性便让小矮人抓住了。

小矮人一把拽住他衣袖,掉头就往来处去。

他一边这么带路,一边还拿脏兮兮的小手指着自家鼻子,一次次地重复着两个音节:“乌拉!乌拉!乌拉!”

“你的名字?”宁风连蒙带猜,试探地问。

小矮人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看上去跟手语交流时候差别不大。

宁风无奈,拿空着的那只手点点他鼻子,有模有样的模仿他语调:“乌拉,你?”

小矮人这回懂了,小鸡啄米般地点头,乌拉乌拉了半天,埋头跟驴一样又往前走。

“好歹知dào

名字了不是吗?”宁风苦笑着,自我安慰了一下,索性不去想太多,就这么跟着乌拉往前走。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现在他的状态很是不正常。

自从将穿空梭、坠落、陈昔微,三个联系在一起后,宁风心中就一直有不祥的预感,生怕陈昔微出了什么事情。

在担忧愁云笼罩下,宁风的表现与往常大相径庭。

换成寻常时候,即便是言语不同,宁风也不介yì

跟乌拉用各种方式好好沟通一下,大家各自在地上画个图拼下画技什么的也蛮好嘛。

现在,宁风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就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赶紧到小矮人乌拉的族里面,或者是家里面,看看穿空梭坠落的东西。

“希望,上面有一些蛛丝马迹吧。”

宁风如是想着。

小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一处村寨,进入他的视线范围。

“这个地方……,怪怪的。”

隔着小半里远呢,宁风就下意识地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一股无法言述的异味,好像无数种东西掺杂在一起发出的味道,一个劲儿地往他的鼻子里涌。

随着距离的缩短,这味儿愈发地浓了起来。

远远地看,村寨里面有大堆大堆山一样的东西存zài

,与村寨背后依靠的大青山相映成趣。

“咦?”

宁风任凭着乌拉把他往村寨里面拉,越是靠近,越是觉得奇怪。

从他的位置望过去,看不到鸡犬之类的东西,只有一个个蚂蚁一样的小矮人呼啦地涌出来,又从四面八方呼啦地涌回去。

出来时候就跟乌拉一样,手上提着一个带着网兜的杆子;回来时候,要嘛杆子这头吊着东西,要嘛网兜里装着什么。

他们没有收获或者收获少的垂头丧气,收获多的欢天喜地,涌到村寨里一座座小山下,杆子一甩,网兜里的东西就被甩到了小山上。

“那些都是垃圾……”

宁风咽了口唾沫,站在村寨之外,一手掩鼻子,一边踟蹰着,第一次对跟着乌拉继xù

走表现出了抗拒。

他觉得,要走进这个村寨着实是需yào

一些勇气的。村寨里面一座座小山一样的东西,赫然就是一山山不知dào

积累了多少个年头的垃圾。

乌拉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拽了拽他日子,叽里咕噜地说话,同时佐以手势,竭力地要跟宁风表达什么?

“你的意思是……”

宁风试探地问:“要我进去,有人在等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诡异木屋

“会是谁呢?”

宁风无比地好奇,在这个生平未曾踏足过的地方,又有谁会在等他?

“应该只是等任何一个外来的人吧?”

当他这么猜测的时候,乌拉已经兴奋无比地直接将他拽入了村寨子里面。

乌拉一边这么做着,一边还不忘记冲着前面同胞们挥手,或是大叫着。

叽里咕噜的叫声宁风自然有听没有懂,只是单纯地看到一个个小矮人们都喜逐颜开,四散开来,好像生怕一不留神挡住他的道儿。

宁风看到这一幕,心里面就犯了嘀咕了。

“这可不像是欢迎贵客的样子,倒更像是……”

他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了这么一个景象,他独自一人,来到一处专卖假货的摊贩聚集地,一脸肥羊样子,明显是初到贵地,欢迎来宰。

眼前情况跟宁风脑子里的完全不是一个情况,但那些小矮人的表现、神情,不能不让宁风有这样的联想。

“这是什么情况?”

宁风稀里糊涂地被拖拽着,向着一堆堆垃圾山中去。

前行不几步,他便发xiàn

这里面另有乾坤。

一座座垃圾山并不是并排排列的,反而更像是乱石阵一样,既无规律,又错落有致,各自之间留着充足的空隙。

这些空隙无论是作为通道,或是作为空地,亦或是偶尔出现一些屋舍,全都显得毫不突兀,只是外面看不出来罢了。

“里面竟然是另有乾坤呢。”宁风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索性就不挣扎着。跟着小矮人乌拉一路深入下去。

宁风得了闲,左顾右盼,目光在一座座垃圾山上扫来扫去。除了这些垃圾山比较特殊外,这个村落本身也没有什么值得看的地方。

“咦?”

看着看着,他倒真发xiàn

点奇怪事情来。

“怎么会这样?”宁风眉头一挑,心中好奇,“这个穷乡僻壤所在,竟然不乏繁华地区的凡人生活垃圾。中间还掺杂着修仙坊市一类地方才会出现的丹药渣滓等修仙垃圾。”

“这些东西他们怎么弄到的?”

“它们怎么可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宁风脑子里的疑问跟雨后春笋般,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没有一个有答案的。

就在他耐性被消磨得差不多的时候,前方带路的小矮人脚步突然顿住了。

宁风出神间没注意,还多踏出了两步,堪堪超过了乌拉半个身位的样子。这么一个半个身位的,恰好是一个柳暗花明,豁然开朗的点子上,眼前景象,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在他面前。站在这个角度看过去,一众垃圾山再不是杂乱无章样子。反而像是某种特殊的阵法一样,拱卫着、遮掩着、环抱着中间的一座建筑。

“小木屋?”

宁风眨了眨眼睛,看着诸垃圾山簇拥着的,明显不是南疆建筑风格的小木屋,好奇得犹如有猴子在他心口上使劲儿地挠挠一样。

“噗通!”

宁风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呢,乌拉直接扑到地上,五体投地地大礼参拜。

在他之前有,在他之后也有,宁风就是站在这里几个呼吸时间顶天了,见到不下十个小矮人不知dào

因为什么原因到木屋前,如乌拉一样举动。

他们每一个人举止都是诚惶诚恐,脸上尽是虔诚神情,仿佛膜拜的不是一座破烂小木屋,而是信仰中最崇高的神祇一般。

宁风摸着小巴,看着乌拉大礼参拜后一脸满足地站起来,若有所思:“越来越有意思了。看来要见我的,就是木屋中的那一位喽?”

现在他距离木屋已然不远,以他的修为,依稀能把握到有一个呼吸,有一道气息,在小木屋中存zài

着。

无论是气息,还是呼吸,映照在宁风感知里面,都是再寻常不过,再普通不能,一个扎扎实实,哪里都有的凡人。

乌拉在宁风沉吟时候,在他面前不住地比划着,这回意思明白,无非是叫他进去。

做完这些动作,乌拉就好像完成任务了一般,不仅仅一下子松开之前还紧抓着不放的袖子,还一扭头,蹦蹦跳跳地走了。

一路上,看到这一幕的小矮人都伸出手来,在乌拉骄傲伸出去的脑袋上来回摸索着,仿佛是在恭喜他什么;乌拉那神情,那表现,就像是收到了表扬的孩子般骄傲满足。

“有趣。”

宁风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迈步向着小木屋走去。

事已至此,多想何用?

他此来,无非是要寻找同门线索罢了。

片刻功夫,宁风站在木门之前,伸手一推。

“嘎吱”一声,木门应手而来。

这个过程中,既没有什么木门提前打开,也没有木门推之不开等异样状态,就跟寻常时候寻常村落寻常屋舍的寻常木门柴扉一般。

越是这样,宁风心中越是嘀咕,之前种种古怪注定了这小木屋里,怕是会有让他很是惊奇的人,或是物。

“噔噔噔~噔噔噔~”

宁风象征性地在敞开的木门上敲敲,纯粹是礼节性质,随后大踏步地往里走。

他的大踏步没持续多久,就跟他的脸色一般,瞬间就变了。

“我去……”

宁风原本适应了村寨当中味道,早就放下掩鼻子的手了,这回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的速度,将鼻子掩得严严实实的。

他整个人都差点被熏一个跟头。

“这味道,真是绝了。”

宁风脸上露出惨不忍睹之色,强撑着没有掉头出去,环顾左右。

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无不是杂乱地堆满了各种垃圾,而且与外面的垃圾山不同,这些垃圾充满了原本的味道。

嗯,就是那种刚刚出炉垃圾,最原始的味道。

这就够呛了。

宁风下意识止步时候,他的身后,木门“嘎吱”一声,关了起来。

木屋中,陡然暗了下来。

“这才对嘛。”

宁风心中自语,反而放松了下来。

有时候,太过正常,就是最大的反常,现在这样他反而自在。

宁风没有当逃兵的打算,耸耸肩,索性运转灵力,将鼻子给闭住,确认一点味道都闻不到了,便举步向着。

他前行的方向,有烛火灯火,依稀地透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垃圾婆婆

“有客人来了啊,难得难得,请进请进。”

宁风正循着灯火处去呢,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耳中。

“是个老妪?”

声音实在是太老太老,老到不太好分辨男女,连声音里都带着一股黄土的味道。

宁风下意识地循声望过去,想要看看看声音主人何等尊荣,不曾想一堆堆的垃圾将整个小木屋堆得如迷宫一般,连那传过来的灯火光都充满折射味道,天知dào

是怎么传入他眼中的。

放qì

了直接看到声音主人的想法,宁风神色微动,察觉到除了自动关闭的门外,又一个神奇的地方。

“这个木屋内部空间,远远比外面看上去要来得大上许多。”

宁风安步当车地向前,左右绕着,原本木屋空间就远比外面看上去为大,现在绕行起来更是要命,数个呼吸功夫,他都没有看到声音主人真容。

他在心中大致地估算着:“要是从外面看过来,这木屋也就是寻常三口之家,勉强够住,再养个猪狗什么的,便相当够呛了。”

“可是从里面看,一个能堆满如许多垃圾的地方,怕是五代同堂之家,都能塞得进去吧?”

宁风一边想着,一边小心地躲着脚下垃圾。

从外面垃圾山,小矮人对垃圾的态度,木屋里入目皆是垃圾的情况,他很自然地就知dào

,寻常人弃之不要,避之不及的垃圾,怕是在木屋主人以及小矮人们心中。有着另外的地位。

“踩会什么的话。会让我赔的吧?”

宁风穷极无聊地在垃圾中迷宫般绕着。一边自娱自乐地想着。

一个念头转完,他又摇头把它给否了。

“要脏乱坏臭到更进一步,也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这完全一个没有‘坏’这个概念的地方,谈何踩坏?”

宁风跨过最后一个阻拦,貌似一个破海碗,终于看到了木屋的主人了。

那果然是一个老妪。

背对着宁风的位置,一个老妪佝偻着身子。似乎正在地上拾掇着什么。她的头上尽是枯黄发白头发,乱麻一样披散着,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头发上竟突然还别着一朵花。

花是残花,不知dào

供于那尊神的神龛里被熏得发黄,又在谁脚底下被践踏得残破,总之要认出是一朵花儿还是颇不容易的事情。

老妪身上衣服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件件披着,似乎颇为畏寒的样子,只是每一件衣服都破得跟布片差别不大,不得不通过层层叠叠的方式。好包裹得严实。

宁风不忍心再看下去。

这要不是在这样诡异地方,老妪这个年纪。这个打扮,出现在面前他绝对会立kè

施舍。

宁风正想着怎么开口呢,老妪扭过头来,展颜一笑道:“来了啊,坐坐坐。”

状极热情,礼数周到,老妪还把手头上事情全给放下了,殷勤地招呼宁风坐下。

宁风迟疑了一下,坐下了,随后不自在地扭了扭。

没办法,天知dào

他屁股底下这个小凳子到底是第几手的垃圾,又歪又斜只剩下三只脚,若不是有点修为,还真不好坐得稳。

宁风很有站起来的冲动,虽然四顾左右,这小凳子实在是做好安放屁股的地方了,但这般坐法,实在是比站着还要累。

他连欠身动作都没有做完呢,老妪又做了一件无比殷勤的事情。

她颤颤巍巍地绕到某堆垃圾后面,端出了一杯半冷不热的水,还是用缺了好几个角,把手都只剩下一半的瓷杯子端出来的。

宁风真心不是闲人家杯子差,问题是瓷器釉面腻黄腻黄,天知dào

几百年没有洗过,或者是从哪一个垃圾堆里面翻出来的。

他强忍着恶心,双手接过杯子,放到一旁,半点再碰意思没有,挺直了腰杆,问道:“在下宁风,太阳神宫弟子,见过前辈。”

宁风拱了拱手,直入主题:“敢问前辈是否知dào

在下同门的消息?”

说话时候,他直直地看着对方眼睛,想从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出点什么东西来。

很可惜,他失败了。

老妪即便是没有在笑,脸上皱纹还是一层层地叠在一起,中间夹满了黄土,一双眼睛浑浊得如黄土里面泥水。

想从里面看出点东西来,实在是太难,至少宁风自觉没有这个功力。

这个时候,老妪开口了。

“后生你说的可是一天前坠落在左近的穿空梭?”

“可是我们太阳神宫的制式穿空梭?”宁风精神大振,连忙追问。

老妪摇头,声音苍老得如她脸上皱纹一样,在往下沙沙地滑落黄土:“太阳神宫不太阳神宫的,老太婆没有听说过。”

“后生你且看,找的是不是这个?”

老妪直接伸手插入旁边一个小垃圾堆,一阵翻找。

片刻后,她一脸的皱纹展开,好像找到什么东西而高兴,手冲着宁风所在方向抬了起来。

她手一抬,破烂衣服滑落下来,露出她干枯如枯枝的胳膊。

宁风的目光一扫而过,落在老妪的手上。

她手里面握着的东西反射着烛火光,闪闪发亮,赫然是一片金属片。

“这不是刚刚……”

宁风脑子里浮现出小矮人乌拉欢呼一声,从灌木丛中跑出来,手上高举着收获的场景。

这片金属,不正是他拾取的那一片吗?

“怎么会在这里?”

宁风眨了眨眼睛,之前乌拉捡到金属片时候,毕竟事关陈昔微他们安危,他看得分外仔细,自信不可能认错。

更奇怪的是,小矮人乌拉可是至始至终都没有进入小木屋一步。连靠近都没有。

“怎么说?”

宁风目光落到老妪刚刚掏摸出金属片的垃圾堆。想起刚刚进入这个村寨时候看到的。一个个小矮人将收获放入大垃圾堆的景象,若有所悟。

“这些垃圾堆,竟然与外面是联通的。”

“这个老妪不知dào

是用何种神通,竟然能轻易地找出指定垃圾,直接挪移到手中来。”

宁风神情凝重,本就没有轻忽的心愈发重视起来。

这个堆满了垃圾的村寨,这个老妪,很不简单。

“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

宁风从垃圾堆上移开目光。再次落到老妪脸上,拱了拱手道。

“老太婆没有什么名字,叫垃圾婆的便是。”

老妪咳嗽几声,一边应答一边随手将金属片一抛。

她的脑后就好像是长了眼睛一样,金属片准确地落到了其中一堆垃圾里,光线晦暗,再不可见。

老妪颤颤巍巍地在宁风面前对坐下来。

宁风都没有找到说话的机会,她“咳咳咳”地又剧烈咳嗽起来,总让人怀疑再让她咳下去,不是自个儿咳出好歹来。就是把旁边垃圾山震倒将她给埋了。

好不容易等到垃圾婆咳完了,宁风开口道:“宁风见过婆婆。”

想了想。他还是觉得如此称呼为好。

下一句,宁风便直接入了正题:“宁风所寻之人,正是与此物有关。”

“之前,应当是有一艘穿空梭坠落左近,那是在下宗门之宝,其上是同门中人,不知dào

老人家能否告知他们安危、去向,宁风不胜感激。”

垃圾婆挠挠头,好像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在费劲地回想。

伴着她的动作,灰尘沙沙沙地往下落。

“老身想起来了。”

垃圾婆放下手,拍了拍,掌上腾起的灰尘几乎将她脸都给掩了,“是有几个孩子,在那里找到了宝贝,全捡回来了。”

“你想要吗?”

宁风心提了起来,深吸一口气,问道:“不知婆婆门下,可曾看到宁风同门?”

穿空梭上材料的确称得上宝贝,不少值得灵玉,不过与上面的人相比,又算不得什么了。

宁风越过了那些材料本身,直接问起了人来。

垃圾婆干脆地摇头,道:“孩儿们赶去时候,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啊~”

宁风心中失望,下意识地要往后靠,好悬反应过来这是连腿都只有三条的小凳子,靠背什么的更是提也不用提起。

垃圾婆的态度真是再合zuò

不过了,而且从村寨中情况来看,宁风也相信她所言应当无误。

“怎么办?线索就这样断了?”

宁风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同时还在心中不住地判断着垃圾婆的话,想看看是否不尽不实,或者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片刻之后,他缓缓地起身,冲着垃圾婆拱手道:“婆婆,既然没有晚辈同门消息,那宁风这便告辞了。”

宁风话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他倒真不是完全相信了垃圾婆的话,只是既然对方露出太多问题,他亦不好直接将对方当成凶手来处理。即便是想要旁敲侧击什么,也得等到手上有点东西再说。

“与其在这里空对空地谈,我不如先到左近寻摸寻摸,兴许就有线索在等着我。”

宁风当断则断,话音落下,脚步就迈了出去。

恰在此时,垃圾婆在双方对话当中,第一次主动开口了:

“后生,你来到婆婆这里,不打算挑件宝贝带回去,就这样空手而回吗?”

垃圾婆声音响起,宁风扭头望来,双方四目相对。

在这一瞬间,宁风猛地发xiàn

垃圾婆整个神态都不同了,尤其是那一双浑浊的眼睛里,竟似在闪着亮光。

“宝贝?”

宁风目光在前后左右扫了一遍,觉得这话实在没法往下接。

带什么回去?垃圾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珍贵记忆

“你觉得老身这些东西不是宝贝?”

垃圾婆婆眯着眼睛问,身上气息与之前截然不同。她依然是半截黄土埋到脖子的样子,给人感觉却是有一股精气在腾起,目光专注得可怕。

“恕宁风眼拙,真没看出婆婆这些收藏的珍贵之处。”

宁风微微一笑,转身回转,在垃圾婆面前对坐下来,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他坦然回复,没有虚言搪塞顺着对方话来,也没有违背本心信口雌黄,言语间神情语气更加没有鄙夷轻视,盛气凌人。

垃圾婆冷哼一声,道:“后生,你可知dào

,在你眼中只是垃圾的东西,在老身眼里面,它们都是宝贝。”

宁风静而不语,等待着她的下文。

垃圾婆随手在身旁垃圾堆里面一抽,一把木剑出现在手中,口中道:“你可知dào

为什么在你眼里,它们只是垃圾,在老身眼中,就是宝贝?”

“因为你看不见,它们并不是没有生命的,在它们身上,每一件都凝注着一段记忆——活的记忆。”

垃圾婆抚摸着木剑,幽幽地说着,配合着木屋中堆积成山的垃圾,摇曳的烛火光,显得阴森而恐怖。

宁风却丝毫不受这气氛影响,事实上,即便是垃圾婆的话也如在另外一个世界响起,他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被那木剑吸引。

木剑只有成人小臂长短,斑驳古旧,似乎在被人遗弃后流落了很多地方。有的地方掉了漆面。有的地方豁出缺口……

这样的木剑。在大街小巷,男童汇集处随时可见,多的是男孩子们挥舞着木剑彼此喊叫着,

想象自己是大将军,在浴血奋战,长剑所向,千军万马所往。

宁风之所以神情瞬间变化,是因为在这柄乍看没有任何出奇。的确是一件垃圾的木剑上,他看到了一个字:

“宁!”

宁风的“宁”,宁采臣的“宁”!

“这是我的木剑……”

宁风开口时候,惊讶地发觉他的声音竟是显得有些干涩,好像很多时候不曾开口不曾喝水滋润,干涩得如沙漠中断流的河。

“不,这是我的木剑。”垃圾婆笑着,露出干瘪嘴唇里面空荡荡一颗牙齿都没有的牙床。

“你,已经不要了。”

“不然,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垃圾婆的声音在木屋中回荡。宁风怔了一下,心神抽离出来。陷入他已经早已忘却,实jì

上封存zài

脑中深处的记忆……

……

小儿宁风,挥舞木剑,做大力劈砍,呼喝有声。

他身着纸甲,手持木剑,神情专注汗如雨下,对面是一个稻草人,一样是孩童的身量,在小儿宁风的一下下劈砍中显得零散。

不远的地方,宁采臣又是无奈,又是好玩地看着这一幕。

在他想来,无非是自家孩儿生性尚武罢了。

宁采臣不知dào

的是,每当汗水滴入眼睛,每当肌肉酸胀颤抖,每当想要放qì

时候,小儿宁风都会在对自己说:“既然到了古代,没有了法律,没有了警察,只能靠着武力,去马上封侯,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杀!”

小儿宁风强忍着眼睛里汗水的刺激,大力劈砍,稻草人的头应声而断。

……

“呼~”

木屋中,宁风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他都记起来了。

“那个时候,只想苦学武艺,自小锻炼领先在起跑线,然后做个马上封侯的将军,或许还有机会挟个天子,令个诸侯,黄袍加身下尝尝皇帝老子的味道。”

“谁知dào

,这他妈的不是古代,是神祇、仙人、妖怪、魔头、菩萨、佛陀……都是真实存zài

的世界,是一个仙侠的世界。”

宁风现在还能记起来,当他知dào

这一点后,是怎样的狂喜,又是怎样的郁闷,怎样的跟宁采臣表明心意,怎样的将什么木剑弓马,文房四宝,一口气扔了个干净。

在他陷入回忆的时候,垃圾婆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的。

她随手放下木剑,从另外一堆垃圾里面又抽出了另外一些东西,或是毛笔,或是书生巾,或是铜钱串子……

宁风的目光在它们身上扫过,一段段记忆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来。

“还真是这样。”

他在苦笑,苦笑地承认垃圾婆的话无可辩驳。

这些东西上,的确是凝固着一段段鲜活的记忆。这些记忆代表的东西在他的身上已经不存zài

了,唯独在这些东西身上,它们依然活着,一如当初。

“木剑是武,毛笔是文,书生巾是想着浪迹天涯,铜钱串子是富甲天下……”

宁风默然不语,徜徉一段段原本封存现在又鲜明的记忆当中,恍然发xiàn

自己竟然曾经有过那么多的想法,那么多的追求。

“哎~”

他叹息一声,在心中默念:“九死!”

稍稍闭眼,再行睁开,宁风神情归于平静,眼神中有疲惫,独独没有波澜。

在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他眼前似乎还停留着九死心境当中,无尽跋涉的景象,旋即聚焦成垃圾婆的样子。

从被引入记忆,带起心绪中回复过来,宁风脑子重新开始飞速转动起来:

“垃圾婆从哪里得来我这么多的东西?”

“她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宁风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些东西都是在这个世界,以及魂境中我丢掉之物。这里面没有任何一件与前世相关,不然的话……”

这个垃圾婆的能力要是达到了那个地步,宁风真不知dào

要如何能平心对待她?怕是连九死心境都做不到了吧?

宁风心念电转,加起来亦不过是一个呼吸前后的时间。

垃圾婆看着他神情,眼中闪过一抹疑惑,还是以满是诱惑的语气说道:“宁风,你想要回这些东西吗?”

“嗯?”宁风看着她的眼睛,视线移动,落到那一件件东西上。

垃圾婆扬起木剑,道:“拿回它,你就能拿回你抛弃的东西。”

“我抛弃的东西?”

宁风喃喃自语,若有所悟。

“我抛弃了什么?”他在心中自问:“是记忆吗?不,记忆已经找回了。”

“不是记忆又是什么?”

“只能是当时的心意,追求,我寄托在其上的坚持。”

宁风看着那把木剑,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

“那非我所求,谢谢婆婆你的心意了。”

垃圾婆倒不勉强,信手一挥,那些东西都消失不见,转手掏出了一样东西,就摆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

“那这个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抚琴,拈花,追忆逝水流年

“噌”

宁风豁然站起,动作太过剧烈,以至于身后凳子都被带倒到了地上。

“它怎么会在你手上?”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垃圾婆手中之物,呼吸都摒住了。

那是一只看上去寻常普通的荷包,一般是书生将之佩在腰上,随身携带之物。

这种荷包里面一般放着的是香料,亦或是心爱女子一缕秀发之类,本是文人雅趣,随身之物。

记忆如潮水,汹涌而出……

……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竹林当中,琴声如山间清泉不住地流淌出来,流向竹林外,淌入宁风耳中。

十三岁的宁风循着琴声,向着林中去。

竹影婆娑,琴声悠扬,心如被洗涤。

后来,他才知dào

这是一曲:凤来仪。

转怪石,低竹梢,斑驳光影照婆娑,宁风眼前豁然开朗。

琴声在没有阻碍的情况下,如潮水,一瞬间将他淹没。

同样闯入的还有一个娴静身影,素手抚琴,旁边有红泥小火炉咕噜噜地煮着茶水,头顶有落英缤纷,应着琴声落下。

这一幕,深深地铭刻在宁风的记忆当中,不随岁月褪色,经久不改光鲜。

……

“后面发生什么了呢?”

宁风出神地看着垃圾婆手中荷包,向着记忆更深处沉了下去。

“是了,我走了过去,昔微抬起头来。我们对视。”

“我一片片地拈起落在她肩膀上。秀发上的花瓣。一片片地将它们都纳入荷包当中。”

“后来修liàn

艰辛,我每次回到家中都是倒头便睡,父亲收拾东西时候,误将荷包丢弃,我还跟他发了火……”

宁风摇头,想要将纷至沓来的记忆从脑子里摇出去,没有成功。

“呼~”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想起现在下落不明的陈昔微等人。想到穿空梭的残片,恢复几分清明。

“你想要它?”

垃圾婆将手按在荷包上,向着宁风方向一推,“想要的话,就拿走吧。”

“婆婆,这个东西我想要回来,需yào

付出什么代价?”

宁风目光终于从荷包上移开,不去想着打开荷包,内里的花瓣娇嫩如初否,径直盯视着垃圾婆。

“老身要你身上所有的能填饱肚子之物。”

垃圾婆这句话说完。宁风原本凝重的神情顿时垮了下来,沉痛的心一下子崩溃。哭笑不得。

整半天,心高悬,做好了付出大代价的准bèi

,结果,你就要这个?

宁风足足深呼吸了三五次后才缓过气来,径直揭开海纳百川袋子,向下倾倒。

一阵拨拉,食物、饮水、辟谷丹之类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往桌上一堆。

宁风看着垃圾婆,问道:“婆婆,这些可够?”

垃圾婆笑了,裂开没牙的嘴,还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老身这垃圾村还有不少人要养活着呢,多谢后生了。”

她伸出干瘪的两只手,一只将荷包推到宁风面前,一只将所有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扫到旁边一个垃圾堆里去。

难为垃圾婆一心两用,全不耽搁。

宁风眼睁睁地看着他拿出来的那些东西归入垃圾堆里,瞬间就不见了,继而木屋外面,传来欢呼声音,天的盖子都要给掀开了。

他心中苦笑,总算明白那些小矮人们看到他为什么笑得那么欢乐了。

宁风再深呼吸了一下,伸手拿起了荷包。

荷包入手时候,一阵柔和的光闪过,他惊讶地发xiàn

本来显得陈旧肮脏的荷包焕然一新,簇新得一如当年竹林花树下,拈起一片片落英放入其中时候。

宁风抬头看了垃圾婆一眼,只见她还是在裂开没牙的嘴笑。

“这是……”

宁风的手不由得颤动,在颤动着他解开荷包,芬芳扑鼻,荷包中的花瓣好似刚刚飘零下来,犹自带着芳香味道。

这荷包不是回到了丢失时候状态,而是在停留在竹影破碎,一人抚琴,一人拈花的最美光景里面。

颤动的不仅仅是手,还有心。

宁风发xiàn

九死心境无用,深呼吸无法,他控zhì

不住地想起陈昔微,想起那曲凤来仪,眼前尽是她安静抚琴任凭落英飘落在头上、肩上的模样……

“果然……”

宁风稍稍闭上眼睛,在接手荷包的那一刻他就发xiàn

,回来的不仅仅是荷包,还有那个时候的感情、感受,恰因失而复得,如酒之陈酿,愈发醇而醉人。

“我要找到她。”

“我要救她!”

宁风拈起一片花瓣在手,抬头,目露坚定,刚刚要跟垃圾婆继xù

交yì

,找到穿空梭其余的碎片,或许能有其他的线索。

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呢,掌心“嗤”地有灼痛的感觉。

“花瓣?”

宁风停下到口的话,张开手掌一看,只见得娇嫩的花瓣在最短时间里枯萎,释fàng

出浓郁到燃尽生命般的芬芳。

枯黄,然后燃烧,好像在点燃了一片沉香。

不仅仅香味在扑鼻而来,某个景象,亦在以无法想象的方式,直接映入宁风的脑海当中……

……

穿空梭出入青冥,漫天云气飞速洞穿,在穿空梭的最前端,陈昔微神情凝重地站在那里……

……

“我懂了!”

宁风一下子捏紧了荷包,心脏砰然跳动,如要从嗓子眼里跃了出来。

一片花瓣的燃尽,只是持续了一瞬间,那个景象在他脑海里面停留,亦只是倏忽罢了。

一个片段说明不了什么,又说明了所有。

宁风恍然过来,心中不知是酸涩,还是欢喜。

“原来,这荷包,还有藏于其中的花瓣,蕴含在其上的记忆,并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

“它是我的情感,我的记忆,同时也是陈昔微的。”

宁风这才知dào

,原来他找回的不仅仅是那一段记忆与情感,同时也拿到了一个桥梁。

桥梁的另外一头,是陈昔微。

“多谢婆婆。”

“宁风告辞!”

宁风心忧陈昔微,哪怕心中还有无数的疑问,不敢在木屋中久留,话音落下,掉头向外。

“后生。”

垃圾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感觉极其的遥远,好像是整个世界都在向后面方向急速地奔驰退去一般。

“他日有缘,我们或许还会在其他的地方遇到。”

“如果你有不小心丢掉了,又想要取回的东西,可以来找老身;

你丢弃的东西,则是老身的宝物,它们会一直被保存zài

这里,直到你想要重新拿回的一天。”

宁风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只是一步,在垃圾婆婆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宁风踏出了一步。这一步过后,什么木屋,什么村寨,尽数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风手捏荷包,豁然回头,只见得身后一片空荡荡,一切归于了虚无。

垃圾婆招手告别的身影在飞快地淡去,最终如梦幻泡影,消散无踪。

宁风举目四望,发xiàn

身处在旷野,有怪石嶙峋,有杂草丛生,哪里有什么小矮人村寨,何曾有什么小木屋,堆积成山的垃圾堆更是一个也无。

“真奇人也!”

宁风感慨出声,他毫不怀疑,在未来某个时间点,在某个特殊的地方,他会再看到这个垃圾婆婆。

想来那个时候,她还会是裂开没牙的嘴,问他想要取回什么吗?

“她那里,真的藏遍了诸天世界,所有人舍弃的所有美好回忆吗?”

“我们或是为了现实,或是无意间丢失的,真的能通过这种方式,原滋原味地找回吗?”

宁风摇头,不是否认,而是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

“他日再见时候,或许就能知dào

了吧。”

“现在,最重yào

的是,找到她!”

宁风深吸一口气,将一切杂念从脑海里面摒除出去,拈起一片花瓣,想着陈昔微容颜,嘴角不由得浮出一抹微笑来。

须臾之间,花瓣燃烧,承接之前,新的场景映入了宁风的脑海当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公子?黑色的眼

“来者何人?”

陈昔微在厉声大喝,一阵奇光笼罩下来,要将穿空梭彻底笼罩下来,抵御外来攻击。

她的声音凭借着长空中凛冽罡风,远远地送了出去。

话音落下,光罩笼住穿空梭,陈昔微明显放松了几分。

恰在此时,一个“桀桀桀”的笑声传来:

“奉公子令,请诸位神宫群英,陪他玩一场游戏。”

“现在,你们给老夫下来吧。”

伴随着尖锐不似人声的怪笑,一只漆黑大手当空浮现,足足有小山大小,径直隔着光罩抓在穿空梭上。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漆黑与光明的光弧交替出现,仿佛是黄昏与黎明时分,黑夜与白昼在争锋。

“不好!”

陈昔微花容失色,双手扶在穿空梭扶手上,大喊出声:“降落,弃梭,分散逃。”

几无先后之分,漆黑大手和穿空梭屏障一起破灭,穿空梭掉头向下,急速坠落。

穿空梭刚刚掉头向下,大片的漆黑波纹横扫过它原本所在位置,陈昔微处置只要慢上一拍,失去屏障庇护的他们必然会曝露在黑色波纹之下,想也知dào

那结果绝对跟美妙扯不上关系。

“咦”的一声,在虚空中响起,却不同于之前苍老怪笑,听起来像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

“这就是那个所谓公子吗?”

宁风托着下巴沉吟。

在他脚下,零落下来燃烧过后花瓣铺了一层,荷包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

“一定要撑到啊。”

宁风深吸一口气。再次拈起一片花瓣在指尖……

……

“分散走!”

陈昔微声音急促。应声有数道流光分别从急坠的穿空梭中飞出。其中就有七夕环金光裹着的陈昔微本身。

流光方出,穿空梭坠地,一声轰然巨响,四溅金属碎片,卷起烟尘如幕,看不真切其中情况。

待得烟尘散去,地面上只剩下豁然大坑,四散的穿空梭残骸。还有四周向着不同方向飞遁出去的流光。

一张巨大的,几乎遮掩了天幕的黑色大网从空中落了下来。

其速至快,其范围广大,包括陈昔微在内,没有一道流光来得及在黑网落下前逃出其笼罩范围。

于是乎,为黑网所迫,一道道流光在空中改变方向,不得不向着唯一的空隙飞去……

……

“糟糕!”

宁风手掌攥紧,掌心处是干枯燃尽的花瓣灰烬。

他第一反应是立kè

打开荷包,去掏剩下的花瓣。

“麻烦了……”宁风动作猛地滞住。敞开的荷包里面,花瓣只剩下区区三片。

他探入荷包中的手迟疑了一下。终究是空着重新抽了出来。

“不行,不能在这个时候浪费掉。”

宁风摇了摇头,克制住本能地冲动,克制住对陈昔微的担忧,沉下心来思考。

一个个可能性,诸般念头,走马灯般地从他的脑子里闪过。

“昔微他们为黑网所逼,没有能分散逃离,向着同一个方向去,逃脱出魔掌的机会不大。”

“她,现在应该在险境当中了。”

宁风下意识地转着圈子,地上留下一圈圈或深或浅的脚印。

这些脚印杂乱无章,颠来倒去,将他面上不显的心绪曝露无遗。

“不对,这里面有问题。”

宁风猛地顿住脚步,眉头一挑,恰似朝阳初升时候最后那一下跳跃,眉宇间阴霾都为之消散不少。

“那个公子!”

宁风一拳头挥出去,把握住了花瓣引出景象中之前被他忽略的一点。

“出手的那个老魔实力极强,保守估计至少也是大妖级别。”

他只跟妖怪打过交代,对人族修士的实力估算也只能按照妖怪标准来判断。

“这等实力强悍的老魔如果是认真出手,压根不会提前泄露出动静,这样就不会给昔微留下准bèi

的时间,完全能一击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大手与穿空梭护罩同时消散,太巧;穿空梭掉头急坠,第二波攻击方至,太巧;黑色大网笼罩虚空,惟留下一个缺口让所有人陆续通过后才闭合,太巧。”

“这里面有问题。”

宁风眉头紧皱起来,情不自禁地眺望陈昔微他们逃走的那个方向。

“老魔这是在搭台啊。”

“他是要让昔微他们所有人,做所谓‘公子’试炼的对手。”

“非如此,无法解释。”

宁风觉得自己的判断,应当是在无限地接近事实真相了。

不用面对明显实力强悍的老魔当然是好事,但这并不代表情况就会好上多少。

“老魔大费周章如此,明显那个‘身份地位’极高。”

“这种情况下,他依然敢拿我们神宫亲传来当做‘公子’试炼的对象,必然对那个‘公子’极有信心,认为他有十足把握,可以拿下。”

“时间不多了。”

宁风将胸中浊气吐尽,召出荧惑旗,引得荧惑星力,压低了遁光,向着陈昔微等人遁逃方向飞去。

“若我是老魔及‘公子’,当如何安排?”

遁光向着东南偏南方向急速掠过,带出的星光焰尾四散,一如宁风此刻心情。

“以一敌多,为充分发挥优势,当要各个击破,当要借势而为,还需yào

有:时间!”

“想来这个时候昔微和同门们,应当是被困在某个地方,还被分散开来,一一面对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公子’了。”

“若将人比为蛊虫,‘公子’就是他们想要打造出来的‘蛊’,我神宫亲传们,则是他们选好的牺牲品。”

“不知dào

加上我这个意wài

入局的新蛊,‘公子’还能不能当那最后的胜利者?!”

“嗖!”

星辰遁光,消失在东南方,徒自留下一片清静在原地。

谁人能知dào

,在这方圆数里的所在,有个太阳神宫穿空梭坠落,有老魔手段遮天封地,有垃圾婆婆及门下神mì

难测……

不,有人知dào



就在宁风刚刚离开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凌乱脚印所在的地面上,忽有一株黑色的小草破土而出。

纤长的叶子一片片地展开,每一片叶子上,都有一只眼睛,目光深邃,开阖之间,尽望东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目盲琴师,假扮道士

“你听说了吗?西北方数日之前,有惊雷轰地,估计是什么妖魔又出世了。”

“你又知dào

是妖魔?”

“我看见了!那天我恰好从西北原那里过,看到一只大手天都给撕了,然后魔头跳了出来,一个跟斗扎到地上,然后一件黑色大袍子展开,好像一张大网,天都黑了。”

“呦,你小子命挺大啊,这都能活着回来?”

“哪里哪里,我是舍不得我家的羊,漫天黑风啊,我就抱着羊腿,稀里糊涂昏过去后,醒来就到镇子边上了,估摸着是让风给刮回来的。”

“你个死人不死羊的货,滚,别嚷嚷,我家老爷要开始练琴了。”

……

在穿空梭坠落处的东南方向,有一个小镇,镇上盲目隐退的琴师家门房打发走了羊倌儿,有些奇怪地望向身后宅子里。

宅子破旧,古老,在镇子上却也算是数得着的,谁叫他们老爷当年没有隐退前,曾是最擅战阵杀伐之曲的大琴师呢,不知dào

是多少达官显贵的座上客呢。

门房不无得yì

地想着,继而又叹口气,心想:“可惜老爷年老目盲,不然也不用隐退,回到这鸟不拉屎的地界来,还时不时地闹个妖魔鬼怪。”

“真奇怪,今天老爷怎么还没有开始练琴?”

老琴师双目虽盲,练琴不缀,按他自己道来,其琴曲比起当年未盲时候,还要更精进了几分。

门房还在奇怪着呢,老琴师独自坐在院子里。膝盖上抱着琴。却无心思去弹奏。

“天要黑了。”

他喃喃自语。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白天黑夜他还是能隐约感知到的。

“那伙人,就要来了……”

老琴师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忧虑之色,虽然他也不知dào

是在忧虑什么。

事情,要从三天之前说起……

三天前的老宅前,一个管家模样,慈眉善目的白发老人来到门口,身后还跟着四个太轿子的脚夫。

白发老人叫醒了瞌睡的门房。送上拜帖及一封银子。

“家主隐退在家,最好军阵杀伐之曲,又有贵客临门,特请老琴师移步前往。”

“家主亦知为难老琴师了,只愿老琴师看在家主人盛情的面子上,莫要推却。”

白发老人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老琴师自然没有推却的道理,抱着陪伴了他数十年的七弦琴,上了轿夫们抬的轿子。

老琴师本就目盲,又身处在轿子里。自然看不清楚外面情况。

最奇怪的是,盲人本就耳灵。外加又是操琴弄曲者,对声音分外敏感,偏偏一路至少有十余里路的样子,他竟然一点响动都没有听到。

走路的声音,说话的声音,甚至呼吸的声音,一概也无。

老琴师一路忐忑,忐忑到了到了地方,感受到灯火通明,听到了觥筹交错,方才安下心来,弹了一曲子破阵子,赢得满堂彩。

唯一让他觉得古怪的是,从头到尾,除了击节赞叹声外,几乎没有交谈,没有对话,不闻人声。

值得庆幸的是,老琴师的曲子明显让那个贵客很是满yì

,终于在临走之前,听到了唯一一句人话:

“看赏!”

老琴师接过沉甸甸银子,谢过后,在心里对自己说:“是个年轻人。”

回程一如之前,沉默轿夫,引路的白发老人,一路无话地送回了他的家中。

听门房说,远远望去,一盏气死风灯引路,让人看着瘆的慌。

……

“哎,又要到时间了。”

老琴师有些犹豫,这是第四天,之前连续三天,都是那般轿子接送,一片沉默中的觥筹交错声中演奏,再被送回来。

连续三天,连续三次,老琴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亦再没有响起过。

“我真的是在给人弹琴吗?”

老琴师一头银发都在颤抖,心中发慌。

可越是如此想来,他就越不敢拒绝,慢慢地对黄昏降临,竟是心生出了恐惧感来。

再是恐惧,中间金乌西沉,玉兔跃升,又是新的一天到来。

同时到来的,还有宁风!

“好重的鬼气。”

宁风按下荧惑旗,在小镇上空望去,只见得在这白昼与黑夜交替的时候,整个小镇上空都在笼罩着一层肉眼看不见的黑气。

这黑气在滚滚升腾着,似乎在欢天喜地,为黑夜的到来。

“线索在这里就断了。”

“看来,得进到镇子里看看。”

宁风沉吟片刻,在镇子外落了下来,依然是一身书生打扮,入得镇子里。

在他入镇的口子不远处,有一处老宅子,半在晚照里,半在黑幕下,正当日夜交替,晨昏线游走的地方。

门口,有一个老门房,翘首张望,似在等待着什么?

“嗯?此人怎么神情慌张,面露惊恐,头顶黑气缠绕?”

宁风心中一动,止住了径直走过去问询的念头,原地一转身。

“嗖!~”

一道黄光绕着他身上书生袍自下而上一圈,当光辉散尽,宁风已然是另外一个模样。

他一身杏黄色道袍,头顶梳着发髻,眉清目秀模样倒是没有大变,俨然是一个刚刚出师门游历的青涩少年道士。

“还真有点别扭……”

宁风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地活动了一下,压着步子走了过去。

“老丈,小道在此有礼了。”

他冲着老门房行了一礼,老门房是一个厚道人,小镇上八百年又都见不到一个道士,慌忙回礼之余殷勤地道:“小道长可是刚到本镇。要不到耳房里喝口茶水。用些点心?”

老门房还是有一定规矩的。他自己延客只敢说到耳房用茶点,没有趁着老主人就要出门这事,直接把人请到大厅去。

“这个……”

宁风憋口气,生生把脸憋红了,做出一副腼腆羞涩状,道:“家师交代过,出门历练,不得无故受人好处。有违我道门真意。”

“敢问老丈,最近可有什么奇事,看看小道能不能帮得上忙?”

老门房支吾了一下,有些踟蹰。

“还真有?”宁风见有戏,连忙又给了一个台阶下,道:“若是没有什么能用得上小道的地方,小道还是往他处去,就不叨扰老丈了。”

说着,宁风作势要走。

一步。

两步。

三步……

宁风有点骑虎难下了,心中念着:“怎么还不喊我。再不喊都走远了。”

“得,这是演戏演过了吗?”

他还在自怨自艾呢。身后传来一个迟迟疑疑的声音:“那个……小道长,老汉还真有一事要请教。”

“还好。”宁风松了口气,缓缓转身,依然是压着步子走了回去,尽量让自己不是显得太积极,太热情,问道:“不知老丈为难何事?”

老门房这会儿已经做通了自家心理工作,安慰自己说这是小道士太过认死理,他这不是要透露家中隐私,只是拿出来挽留眉清目秀的小道士有个落脚地方云云。

“这事跟我家老爷有关。老爷在双目有疾之前,是有名的大琴师……”

老门房将他所知dào

的有关老琴师这几日遭遇一五一十地道来。

琴师与门房,自小的交情,又一起隐退下来,名为主仆,实则兄弟一般。老琴师不曾隐瞒,早将去之后的遭遇跟他提过。

这下子,经过老门房的口,宁风掌握了所有过程。

“竟然是这样……那个年轻人会不会是……”

宁风表面上做倾听状,即便是老门房絮絮叨叨,同一个事情翻来覆去的说,依然没有露出不耐烦之色。实则,他早就神游物外,将宴会上“看赏”的年轻人与“公子”联系在了一起。

“老丈放心!”

宁风抬头看看天色,拍着胸脯道:“这事交给小道了,小道这便前往察看,回头再来叨扰老丈茶点。”

“告辞。”

话音落下,他掉头就往镇外走。

这回动真格的,宁风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给老门房留下,对方刚喊出个“喂”字来,他的背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什么情况?”

老门房一头雾水,同时天也黑了下来,晨昏线扫过整个镇子,黑夜悄无声息地来到了。

“嘎吱”一声,老琴师推门而出。

与此同时,几乎是凭空出现的,一个白发老人,一顶轿子,晃晃悠悠地从路的那头,向着老宅过来。

轿子前一盏红灯笼,一如前面些日子。

这种情况下,老门房当然不好再提先前事情,搀扶着老琴师上了轿子,掩盖不住一脸忧色地目送轿子向着镇子外面去。

他心忧主人,自然没有发觉轿子所去的方向,其实与之前小道士离开的方向是完全一致的。

“希望老爷能没事吧。”

老门房叹息一声,关上门回到耳房打盹去了。

他知dào

自家老爷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心里面唯一悬着的就是那个小道士会不会回来……

……

宁风当然不会回去,他正悄悄地跟在轿子后面,向着镇外凤高山去。

这个山名,自是他在镇子里头,听镇民随口提及的。

“果然有问题,还不小。”

宁风越是跟着,越发xiàn

问题的严重性。

这轿子并没有往远处去,而是绕过后山,从另外一头上山。

夜黑,风高,山陡,林深,荒冢凌乱,有鬼火点点,飘飘荡荡。

这,哪里会是人住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无头猛鬼王,一曲破阵子

“这分明就是给死人住的地方。”

宁风郁闷地跟在后面,一脚高一脚低地选着路走。

在他脚下,那是高低错落,或倾倒,或外泄,或干脆给埋得就剩下个棱角的墓碑。天知dào

就这一路上走过来,踩过了多少家阴宅?

“这得多少年积累,才会有这么多的坟头?”

宁风在心里面嘀咕着,忽然神色一动,露出恍然之色:“是了,这哪里是什么凤高山,分明是坟高山。”

“就是不知dào

我听差了,还是镇民们传来传去,给传差了。”

这个问题,宁风就不纠结其答案了,他更在意另外一件事情。

同样的路走一遍,他都得选着路走,凭什么前面抬着轿子的那几位不用,走得那叫一个笔直、飘逸。

定睛一看,宁风咽了口唾沫,知dào

原因了。

兴许是远离了镇子,又是星月齐晦的缘故,那些轿夫们不用再掩饰身份,赫然是双脚离地一尺,漂浮着前行的。

这,就是老琴师既听不到脚步声,也闻不到呼吸声的缘故。

本是鬼物,飘行向前,哪里来的那么多声响?

“还真是撞鬼了。”

宁风眉头挑了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寻错了线索。

“我要找的是对方应该是南方魔宗高人,应该不会是鬼物才是。”

“从这里面的地理情况来看,怕是盘踞在此处多年的一窝子猛鬼。他们对老琴师当无恶意,银钱也不曾少给了。我这跟来是不是有些多管闲事?”

这么想归想。宁风踟蹰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他心想:“罢了,还是跟上去看一看为好,这窝子猛鬼就是再没有恶意,这样频繁地接触,老琴师年老阳气弱,回头一样容易大病一场,甚至一病不起。”

“先去看看情况,再行定夺。”

思虑既定。即便是心中依然在忧虑陈昔微他们,宁风还是收敛心神,紧跟了上去。

这一跟,竟是一路跟到了山顶上去。

“看来真是猛鬼,不是一般的猛,阴宅都在众鬼之巅。”

宁风一边判断着,一边奇怪地抬头看。

从白昼与黄昏交替后,他就发xiàn

天黑漆漆地一片,既没有月华如水,亦没有星辉似耀。黑得近在咫尺的五指都看不见了。

“这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宁风想着这个问题,险些就露了行藏。好在反应得快,及时缩身。

在他前面数十丈外的地方,在上一刻还是古墓森严荒凉,下一刻忽然阴气升腾,鬼气森森,一栋栋以黑为色调的建筑物拔地而起,重重如大城。

“阴宅阳现。”

暗处,宁风咋舌不已,心想:“这到底是何方猛鬼,猛到这等地步,连阴宅阳现这种逆天的事情都施展得出来?”

阴宅者,一指墓葬内部,二指的是烧给死人的纸宅子。

眼前情况,则是二者之重合。

重重如大城,其道路曲折似迷宫者,太半是墓里面景象;华丽精致,在前头还有一个戏台,这则多半是纸宅子。

不管是哪一个,还是两个之重合,都说明这在此宴客的鬼物一如宁风之前判断,猛得一塌糊涂。

阴阳终究隔绝,除了传说中的阴阳镇能沟通阴阳,让阳间物和阴间物都能以原本模样显现,能做到这一点的,无不是大神通者。

现在,这个大神通者,就出现在了距离宁风不远的地方。

在阴宅之前戏台出现的一瞬间,就一个个身影凭空浮现,落座。

所有身影皆是全身笼罩在黑气当中模样,其鬼气之阴森,千百倍于之前抬轿者。

他们一个个无不是正襟危坐模样,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跪坐于席子上,腰杆挺直得如标枪一般。

宁风看着这一幕,感觉不像是来到戏台上,宴席上,更像是到了某个戒备森严的军中大营。

在最上首处,有一张大的案桌,后面有一个高大雄壮如山的身影坐着。

他只是简单地坐在那里,就给人以一种雄霸天下般的气魄,沉沉地压下来。在这恐怖气势下,连他身后的阴宅都显得有些扭曲,仿佛随时可能随着他一声大喝,轰然倒塌。

宁风的神情,陡然凝重了起来。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鬼物,他生前,怕是还要可怕得多。”

“这般威势,甚至压得阴宅不宁,只能是生前煞气冲霄,血气刚烈,勇猛到不行,身上背着人命无数的沙场大将。”

“要是其生前来此,怕是怒目一瞪,血气翻滚,再大喝一声,就是阴宅阳现的鬼道大神通也会应声而灭吧。”

“鬼神难近的那种猛人!”

宁风觉得脑壳疼。

这样的猛人化生成为猛鬼,要是再危害人间一下,他出手不是,不出手也不是。

不出手,过不了自己那关;

出手

,怕是过不了对方那关。

他还在胡思乱想呢,引路的白发老人先停下,继而轿子也停了下来,无风自动,轿子的帘幕卷了起来。

老琴师怀抱着古琴,颤颤巍巍地下来,似乎冷得不行,浑身都在颤抖。

事实上天正秋凉,爽利得很,还远远谈不上冷。

老琴师这分明就是恐惧,以及孱弱的体魄,开始承shòu不住频繁地与鬼物接触了。

在他下得轿子后,四个轿夫向着上首处猛鬼行了一个礼,瞬间各自化作一团黑气,托着轿子飘入阴宅不见。

白发老人则不然。

他向着猛鬼拱手为礼,不像那些轿夫那般如觐见王者,反而有一种平等的味道。

猛鬼对他亦不同。抬了抬手。

白发老人向着戏台上去。走向猛鬼下首处。离他最近处,唯一空缺的一个位置。

除了这个空缺,其他地方早就坐得满满的了。

“这个白发老人竟也不凡?”

宁风诧异无比,之前他竟然半点没有察觉到这个白发老人有什么特异之处?

可是若无特异,又如何在这般猛鬼面前能有坐处?

他还想着是不是走眼了呢,才发xiàn

白发老人并不是径直落座,而是来到那个空位后面,肃然站立。

下一刻。一个一袭黑袍,其上缀着金丝,裹着一个年轻公子,出现在座位上。

“会是他吗?”

宁风精神一振,凝神望去。

这个黑袍年轻公子,是在场除了刚刚到来的白发老人外,唯一一个不用鬼气掩盖身形者,能清晰地看到容貌。

这对主仆亦是在场唯一的人!

宁风在望向年轻公子第一眼后,精神不由得恍惚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惊艳一般的情绪。

这是怎样的美貌?!

“男人怎么能美成这样?这公子不会是女公子吧?”

宁风从容貌上判断。很想这么下断语来着,偏偏这位年轻公子身上全无阴柔感觉。反而有一种纯净。

置身局中,宁风无法判断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纯净,若是将他们两个人放在一起,由一个外人来评判,定然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宁风的干净,是一种阳光暴晒后的干净和清澈,属于阳光的味道;

公子的纯净,是一种纯粹,纯粹的黑与夜,不是肮脏,只是单纯的夜的黑,属于黑夜的味道。

两人给人的感觉,正如白昼与黑夜,截然相反的纯粹。

“是他,一定是他!”

宁风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呐喊,无法言述的危险感觉涌上心头。

“夜公子。”

上首处猛鬼突然开口了。

他一发声,众鬼齐齐将原本就挺直的身子又挺起一截来,无不做出转身动作,面向猛鬼。

夜公子如此,白发老人亦人如此,连正在调弦的老琴师也停下了手上动作。

这一刻,宁风愈发地感觉是在铁血沙场,大将点兵一般。

“还有……”

他望向夜公子,“原来他叫夜公子,我记住了。”

“王上有何吩咐?”

夜公子意态潇洒,又不失恭敬,拱手问道。

“真是猛鬼王啊。”宁风自然地望向猛鬼王,发xiàn

他在抬手,好像是为了礼数,猛地一挥手,笼罩在身上的鬼气豁然而散。

“咦?”

宁风看到猛鬼王真容,险些发出声音来。

猛鬼王身形魁梧无比,一身重甲闪着玄色的光,仿佛是一袭黑甲浸透了血色的光泽。

重甲上尽是刀砍斧凿痕迹,充斥着浓郁的战阵味道,但让宁风震惊的不是这个,而是他竟然,没有,头!

无头的猛鬼王!

“三年一次,星月晦日即将过去,公子与本王的缘分,亦将了结。”

“今日再听一曲破阵子,后会应当无期。”

猛鬼王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音节都好像是刀剑在交击,斧头劈落盾牌,铁锈的味道洋溢而出,有不容驳斥的权威感。

伴随着他的声音,下方众鬼将尽数肃然,甲叶碰撞有声,如一曲另类的破阵子。

夜公子英俊到无法言述的面容上,眉毛在缓缓地挑起,似乎有话要说。不等他将话说出口来,猛鬼王又是一挥手,简洁有力的吐出两个字来:

“乐来。”

老琴师如遭雷击,双手下意识地放在调好的琴弦上,波响了第一个音符。

“铿~”

“锵!!!”

两军阵列,百万雄狮,一方铁甲肃然,一方赤膊吼叫,在战鼓声中,冲在了一起。

那是人仰马翻,是血气冲天,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那是人命如纸,是豪情天纵,是马革裹尸,男儿当杀人。

一曲,破阵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魔宗,七夜

“好!”

猛鬼王大声喝彩,伸手在虚空中一抓,一个大缸子入手,一抖手间大缸破碎,浓郁酒香传遍全场。

“他怎么喝?”

宁风很是好奇,脑子里浮现出这猛鬼王褪下重甲,露出胸乳,然后再现刑天以乳为眼,以肚脐为口的异象,大口喝酒来着。

结果,猛鬼王完全没有除甲的意思,径直将大酒缸在头那个位置,倾倒下来。

宁风清楚地看到,连夜公子的眼睛都直了。

银河倒挂般的酒浆倒下来,在理应是头,理应是口的位置,凭空消失,仿佛那里有一个无形的洞口,再多的酒水都能一点不洒地落进去。

宁风服了:“没头还能喝酒,还喝得如此豪爽,不愧是鬼王。”

“王上果然豪情天纵。”

夜公子抚掌而笑,道:“只是……,王上你困守阴阳镇,不能外出,一会天下英豪,岂不是辜负了一身本领,岂不寂寞?”

“寂寞吗?”

无头猛鬼王打个哈哈,周身气息变化,真给人以寂寥久坐,拔剑在手,无处可往的感觉。

霎时间,宁风眉头一皱,夜公子眉头挑起,神情各异。

夜公子正要趁热打铁,再说几句,不及开口呢,猛鬼王突然开口道:“暗处的朋友,既然到了本王的地头,一起听了一曲破阵,何不出来共饮?”

“刷”地一下,猛鬼王转动雄壮如山的身躯,面向宁风所在方向。

话音落下。他爽朗一笑。对夜公子道:“夜公子你看。本王即便困守阴阳镇,不得自由,一样有天下英雄,可以一会。”

“你看这不请自来客人,可称得英雄否?”

夜公子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向宁风所在方向,隔着遮掩的灌木,自枝叶间罅隙里与宁风四目相对。

“咦?”

宁风惊讶地发xiàn

,夜公子一双眼眸竟然漆黑如墨。其黑色之纯粹,一如头顶无星月的夜,有让人沉迷之中不可自拔的邪异魅力。

“哎,看来不仅仅是猛鬼王,就是这夜公子也是早就发xiàn

我存zài

了。”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这么迅疾地第一时间掌握我的位置。”

“是了,我踏入这座阴山,分明是自投罗网入人地头,对方察觉不得,才是奇怪。”

“我这是躲的什么劲儿?”

宁风苦笑着。索性洒然自若地站了起来,一步步地向着阴宅所在。鬼气最浓处走去。

“英雄吗?”

夜公子点了点头,对猛鬼王笑道:“王上慧眼,这位的确称得上是英雄了。”

他明知dào

猛鬼王是拿宁风来岔开话题,不想再继xù

听他游说,还是神色不变,笑着说话,涵养不可谓不好。

“哦,夜公子认识他?”

猛鬼王来了兴致,其声如擂鼓般地问道。

“自然。”

夜公子长身而起,以示礼数不缺,侃侃而谈:“此人姓宁,名风,出身天下七宗之太阳神宫,乃是本代神宫弟子首席。”

“同时,这位宁兄也是太阳神宫本代唯一的一个太阳法传人,第一位天下行走。”

“宁兄以不足弱冠之年,行走天下,会各方妖魔,斗智斗勇,更是信手除却本公子厌恶已久的一位朋友,还引得心魔老人不顾身份对其出手,最终被天云子以喝云神通生生压下。”

“如此人物,至少当得上一个少年英雄,可以想见,未来百年仙佛妖魔诸道纷争中,自有其一席之地。”

夜公子这番话说完,颇有些越俎代庖地做出了一个动作。

他向着戏台上凭空浮现出来的一个座位,伸手一引。

座位是猛鬼王所设,夜公子的动作则是代主人延客,多少有些失礼了。

这与夜公子之前表现种种,大不相同。

“看来夜公子对这位宁兄弟很是上心呢。”

猛鬼王若有所指地说道。

他们这番话对话结束,宁风正好走到位置前,拱了拱手,一言不发地落座。

宁风能说什么?

人家正对他品头论足呢,即便是要说什么,也得等人说完再来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夜公子对猛鬼王的话,竟然点头了。

“不错。”

夜公子负手而立,道:“我魔宗最讲究明心见性,自然不会文过饰非。本公子的确对宁兄关注久矣。”

说到这里,他扭头,望向宁风,漆黑的眼眸中流露出热诚味道来,就好像看到了喜欢很久的珠宝一般。

“本来不久前发xiàn

送入阴阳镇中人,竟然没有宁兄,本公子还失望不已,现在宁兄不请自来,我着实欢喜啊。”

夜公子说这番话时候,眼睛须臾不离地看着宁风,直看得他毛骨悚然,从尾椎骨开始往外冒寒气。

“这小子不是男的吗?这眼神怎么看起来这么恐怖?”

宁风控zhì

不住胡思乱想,定睛一看,又有些不肯定了,心想:“真是男的吗?看着倒也未必啊。”

夜公子妖异到极致的俊美,的确让人难辨男女,其衣袂飘飘,如夜色化作一袭衣袍裹在身上,身段什么的更是无从判断。

想来,夜公子要是知dào

宁风此刻不是在为一生之敌激动,不是为他的看重而感到荣耀或者紧张,而是在猜测他的性别,怕是一口闷血当场就能喷出来。

猛鬼王恰在此时开口了,不然宁风继xù

胡思乱想下去,难保不会在眼神里面流露出什么来,那到时候就真的难说了。

“夜公子,既然这位宁兄弟亦是英雄人物,且与你托我办的事情相关,那便都不算是外人。本王便在此将事情挑明了说。”

夜公子听到这个。终于第一次将目光从宁风的身上挪了开来。拱手道:“愿闻其详。”

猛鬼王大手一挥,身后一个漩涡凭空浮现,无尽的鬼气从中喷涌出来,如将一方天地,在顷刻之间,化作了鬼域。

“这是……”

宁风原本自然垂下的双臂抬起,猛地按在椅子扶手上,似要长身而起。最终又似想到了什么,没有起身,只是将椅子的扶手捏得“嘎吱”作响。

在不住扩大的漩涡里,他看到了一个黑夜中的镇子景象,四处高挂的是仿佛鲜血染红之红灯笼。

有鬼魂飘飞,有行人来去,有小贩叫卖……

最主要的是,宁风在其中惊鸿一瞥地看到一行着神宫弟子打扮着,正飞快地纵掠而过,后面有鬼怪妖魔。吼叫追赶。

这一幕一闪而过,宁风想要再看。想要从中分辨出是否有陈昔微的身影,却不能够,漩涡所能照见的,似乎只是那阵子的一隅。

“阴阳镇吗?”

“那里,就是传说中的阴阳镇?”

宁风在心中呐喊着,双手却反而放松下来。放松的不仅仅是双手,他全身原本紧绷的肌肉都在放松,好似爆fā

之前,本能地积蓄着每一分每一毫的力量。

“阴阳镇,天地间唯一横亘在阴阳之间的所在。”

“阴阳镇,凡人能入,鬼魂能往,一入其间,生死不论。”

“阴阳镇,地府不能拘,阳间不能管,最是神mì

,亦最是混乱之所在。”

“昔微,她竟然在那个地方……”

宁风感到心痛,感到担忧,恨不得纵身一跃,通过那个漩涡,直接进入那个叫做阴阳镇的地方。

“等等,冷静,冷静,我必须冷静下来。”

宁风深呼吸着,稍稍闭上眼睛,再飞快地睁开,整个人都显得沉静了下来。

他脑子里,一个个念头在闪过。

“刚刚我似乎听到,这个夜公子是出身魔宗。”

“他是通过猛鬼王将同门们弄入阴阳镇中的。”

“猛鬼王似乎也不想跟他合zuò

了,这个事情他不会再插手。”

“也就是说……”

宁风将所有思绪,于脑海中理顺,理清,一个真相慢慢地浮出了水面。

他不开口,猛鬼王与夜公子的对话,却还在继xù



“夜公子,本王当年成道时候,欠下了魔宗一个大人情,既然你持信物来,本王便让你借道送人入阴阳镇。”

“但是,也仅此而已。”

“你欲与天下英雄争锋,自便,本王依然让开通道,让你下去便是。”

猛鬼王说到这里,声音转厉:“至于你在里面如何,胜负生死,一切与本王无碍,至于你们魔宗想要办的事情,本王亦不会插手。”

夜公子眉头一挑,似要说什么,猛鬼王打断道:“不用说了,本王话已出口,就不会再变。”

“想要本王再为你做什么,除非你找回我头来。”

前面时候,宁风还听得挺认真,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候,险些没有岔了起,什么叫找我回头来?

不曾想,夜公子竟然一脸认真地颔首道:“好,王上既有此想,本公子亦不勉强。除非找回王上流落在人间之六阳魁首,否则不敢再来叨扰。”

两人对话,到此便告一段落,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宁风目光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心中明悟:“猛鬼王这番话,怕是有一半是对我说的。他虽然未必对我们太阳神宫太过畏惧,但明显不想无缘无故树立强敌,被逼到对方那里去,故而说明只是因为当年一个因果才帮忙,仅此而已。”

“这样,就好办了。”

宁风放松下来,若是要对阵这等猛鬼,要在他的掌控下从阴阳镇上救人,他自问没有这个把握。

现在,只剩下一个——夜公子。

宁风望去时候,夜公子正好也望来,想起什么似地道:

“差点忘了介shào

,本公子

——魔宗,七夜!”(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白发老魔,幕后一角

“魔宗,七夜。”

宁风在心中默记着这个名号,稍顷,微微颔首,好像是在表示他记住了。

他一拱手,一样做了一次正式介shào

:“太阳神宫,宁风!”

两人隔着一个戏台,中间是出身阴阳镇的猛鬼王及其下属,相对而立,拱手为礼。

在这一刻,周遭一片静寂,只有两人的声音在回荡。

在这一刻,宁风,七夜,两个眉头都是一挑,仿佛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在这一刻,猛鬼王及其下属,一起看着这一幕,感觉诡异,好像自然不自然地,就成了某个仪式的见证一般。

突然,“哐当”一声,老琴师碰落了爱若性命的古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他慌张地要将古琴捡起,目盲,体弱,苍老,竟是在一弯腰间,整个人向前扑倒。

眼看着,老琴师的前额就要磕到地上一块尖锐石头,至少是一个头破血流下场。

就在他额头距离尖锐石头还有几寸的时候,一双手适时地出现,将他接住,又将其按回了座位上。

宁风的手!

“老人家莫怕。”

宁风的手在将他按回座位上后,并没有放开,反而在上面加了点力道,以示安抚,道:“你会没事的,马上就能离开。”

老琴师惊吓到极致,听到此言连忙飞快点头,生怕对方反悔似的。

宁风微微一笑,就站在老琴师身边,先冲着猛鬼王颔首为礼。算是对他擅自对老琴师做安排而致歉。

紧接着。他望向夜公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夜公子,宁风有几事不解,想向公子求教。”

夜公子瞳孔收缩了一下,他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宁风真是要请教什么?他这分明是要将之前落下的下风找回来。

于是乎,他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表示你说吧。

“魔宗与我们太阳神宫联手了?”

宁风第一句话出口,便是石破天惊。

第一个做出反应的不是魔宗七夜。不是猛鬼王,竟然是七夜身后的白发老人。

他豁然抬头,惊讶地看向宁风。

“看来是了。”

宁风压根没有等七夜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地往下说道:“想来,这次南疆,南方魔宗事,未必只是冲着南方魔宗去的。”

“你们魔宗之人,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们两宗战场上,既然敢不担心引起误会,那么必然是会其中一方联合。”

“南方魔宗本就系出魔宗。也正因为如此,双方积怨已深。联合的可能性最小。”

“那自然就是与我们神宫联手了。”

宁风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本就觉得奇怪,太阳神宫再是强横霸道,也不当为了抢人家一件宝物,就当真对一方大宗门出手进行灭门的战斗。

现在看来,太阳神宫真zhèng

的目标怕是另有其他,其中还牵扯了魔宗在内,这个目标决计是小不了的。

宁风稍稍停顿了一下,再开口,又是惊雷一般。

“出手将在下同门引入陷阱的,当是这位前辈吧?”

“尊驾如何称呼?”

他一拱手,面向魔宗七夜方向,没有人会会错意,宁风真zhèng

所指的对象是谁。

白发老人眼中闪过红光,原本低眉顺眼的管家气息一变,一头白发飞扬,一方老魔的狂狷之气顿显:

“神宫小辈听好了,老夫魔宗老仆,白发是也。”

宁风点了点头,丝毫不曾为对方气势所摄,颔首道:“原来是白发前辈,贵宗是否还有一位红颜前辈?”

白发红颜,宁风这是在打趣呢。

魔宗这一老一少,他左右横竖看都不顺眼,话里面不由得就流露出来。

不曾想,宁风话音刚落呢,那头白发老魔和魔宗七夜异口同声:“你怎么知dào

?”

“还真有……”宁风咽了口唾沫,天地良心,他真是胡诌的。

白发老魔的反应尤其大,他声色俱厉,一步向前踏出,大喝出声:“我红颜师妹失踪七十载,你这小辈如何听得她名号?可是你们太阳神宫下的手?”

诡异无比的是,他身前明明站着的是魔宗七夜,白发老魔一步踏出来,竟然直接出现在七夜之前,直面宁风,仿佛七夜压根就不存zài

,只是一道幻影一般。

宁风瞳孔收缩了一下,暗暗咋舌不已。

魔宗七夜当然不可能不存zài

,只能说这白发老魔魔道手段诡异,超出了他能察见的范围。

“哼!”

一声冷哼,蓦然炸响。

在戏台上,鬼气如是沸腾,先是汹涌而汇聚于中,继而又豁然散尽成空。

在上空处,鬼气形成的天幕洞穿,形成一个豁然窟窿,似乎还有力量残存其中,任凭四面八方鬼气汇聚,愣是不能填补。

白发老魔闷哼一声,脸色潮红,冲着猛鬼王一躬身,退回了魔宗七夜身后。

宁风挑了挑眉毛,向着上首处猛鬼王一拱手,道:“多谢王上相助。”

很明显,那个冷哼声的主人,不是猛鬼王,又能是谁?

在场众人,除却这尊鬼王,也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如此轻易地压得白发老魔低头。

这可是一爪子能将穿空梭从长空中打下来的大能。

宁风彻底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了,白发老魔,果然就是之前出手对付陈昔微者。

“今日!”

猛鬼王环顾全场,威压四方,“惟有琴曲,无有杀伐,谁敢动手,便莫怪本王无情了。”

白发老魔狠狠瞪视了宁风一眼,在猛鬼王的目光逼视下,终究不敢说什么。

他不敢说。宁风敢说。

“宁风多谢王上相助。不过……”

他微微一笑。挑衅地瞥了白发老魔一眼,道:“王上大可不必担心,宁风就是站在这里,老魔亦不敢对我动手。”

他这话一出口,白发老魔神色一变,虽然一瞬间就恢复了原样,但显然逃不过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每一个都知dào

,宁风说对了。

“原本我还只有七八分把握。魔宗是在跟我太阳神宫合zuò

,现在看来,当是十成十了。”

“夜公子与我等分属同辈,还可以说是见猎心喜,一时技痒难耐,于是通过特殊方式,‘邀’我们一战。”

“白发前辈你若出手,性质可就不同了。”

宁风脑子里闪过之前陈昔微他们所乘坐穿空梭坠落时候景象,各种巧合,在这里都有了答案。

这些巧合。是不得不为的巧合。

白发老魔哪怕自居仆役,也只能出手将众人逼往某处。再通过之前某个人情,让猛鬼王出手将所有人困在某地,等着夜公子亲身入内,较量比试。

只要白发老魔真的有一指头加诸于神宫众亲传任何一人身上,那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以太阳神宫之霸道,如何会与魔宗干休?

遑论在天下七宗当中,魔宗只是垫底的存zài

,就是上三宗又如何?太阳神宫,惧过谁来?

宁风一番话抽丝剥茧,白发老魔脸色愈发难看,从头到尾却不出一言,显而易见,都被人说准了。

“啪啪啪~啪啪啪~~”

夜公子拍起了手,邪魅脸上依然挂着笑容,漆黑眼眸流露出赞许之色,道:“不愧是本代神宫首席,天下行走,果真见微知著,瞒你不得。”

他伸手一指,所向正是猛鬼王身后漩涡里重重景象,道:“好叫宁兄知dào

,那里便是王上守卫的阴阳镇一隅,贵宗同门们皆在其中,晚些时候,在下亦会动身前往,与他们做公平之决。”

“宁兄既已看破在下目的,可敢与我同往?”

夜公子目光灼灼,伸手做邀请状。

值此时候,先前受猛鬼王一喝散开的鬼气依然未曾弥合,从中可窥见天幕。天幕之上,星月尽晦暗的景象在褪去,几片浮云,半掩皓月。

月华开始丝丝缕缕地落下来,洒落戏台,洒在一众鬼将身上。

他们一个个固然正襟危坐依旧,可时不时扭动的身躯,却将他们的不自然显露无遗。

“看来,猛鬼王所言的,持续数日的星月晦时,就要结束了。”

宁风若有所悟,刚要回应夜公子的邀请,上首处的猛鬼王突然动了。

他先是一伸手,汇聚鬼气,遮天蔽日,一众鬼将顿时放松了下来。

紧接着,猛鬼王开口道:“夜公子,宁兄弟,你们要借本王指挥掌管之地做过一场,看在尔等长辈的面子上,本王可以送你们下去。”

宁风和夜公子皆是默然,静静地听着猛鬼王往下说,皆是心知后面还有下文。

“不过……”

果然,猛鬼王接着说道:“一入阴阳镇,冥律天条皆不可管辖,身死其间,魂守阴阳,再不得还,你们可要心中有数。”

“还有,本王及属下,不会插手尔等纷争,至于阴阳镇中孤魂野鬼,也由你们自己应付,生死有命,本王一概不管。”

宁风和夜公子听得仔细,随后缓缓点头。

两人之间的空间,如有火花迸射出来。

“宁兄,择日不如撞日,那便今日,此时,如何?”

夜公子再出邀请,明明是黑如夜色的眼眸,却在放着明亮精光。

宁风洒然一笑,道:“夜公子相邀,宁风自无不去之理。”

“只是在此之前,宁某不请自来,听王上一曲破阵子,无以为报,如王上不嫌宁风技艺疏浅,那在下便也抚上一曲,以纪此遇合。”

他要弹琴?

猛鬼王、夜公子、白发老魔,一应鬼将,皆吃了一惊,没人想到宁风在这当口,竟然还有是是弹琴的雅兴。

“本王洗耳恭听,宁兄弟请。”

猛鬼王饶有兴致地说道。

宁风一振衣袍,将盲目老琴师搀扶到一旁,自己在古琴前坐了下来,双手按上了琴弦。(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猛鬼牌,相邀请

“我有多久没有弹过琴了?”

“比我的年纪还要大了吧?”

宁风双手按在古琴上,试音,调弦,有条不紊地做着动作,同时脑子里不住地转动着,闪过的尽是前世操琴弄曲的记忆。

曾经,他还真是学过的。

只是距离宁风上一次弹奏的时间跨度,比起他年纪都要来得大。

这话也就是在他自个儿的脑子里转上一转,说出去不是被人笑掉大牙,就是惊得掉了下巴。

一开始时候,宁风动作还显得有些生疏,上首处猛鬼王、夜公子等人亦是不置可否,碍于礼数,将就一听的样子。

到得后来,他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娴熟,慢慢地进入节奏,找到了感觉,偶尔拨动琴弦,亦去了久违了的那种生涩,有久别重逢的特殊情绪在其中。

“咦?”

夜公子神情一动,心中奇道:“没听说过宁风还擅长琴道,看样子不像是装模作样,他隐藏得还挺深。”

他在意的不是宁风是否会弹琴,而是有一就有二,宁风既能将擅长弹琴一事隐瞒过所有人,那么是不是还隐藏了其他的什么?

这个,才是七夜在意的。

宁风全部注意力都在古琴上,在回忆里,压根连头都不曾抬起,自然更注意不到夜公子异状。

要是知dào

小小一个抚琴事,能让魔宗七夜联想那么多,他更是乐见其成,说不准还会玩得更脱一点。

这会儿。随着宁风双手一按。琴弦如灵蛇。在他掌下不住地震动着,终归于平静,准bèi

已经做好了。

“我弹一曲什么呢?”

宁风到这当口了,才猛地一下想起这个重yào

问题来。

他抬起头来,见到旁边盲目老琴师耳朵耸动,明显是在等着聆听;上方猛鬼王已降,人人正襟危坐,多少有些期待的味道。

看到这些。宁风心中有些发虚,觉得前世学会的那些琴曲儿,在这个时候拿出来似乎有些不合适。

时移世易,何况横跨了无数的时空,前世方家所欣赏的东西,未必是上头那几位能喜欢的。

“罢了,还是来一曲子那个吧。”

宁风知dào

拖延不得,只是这么一眨眼功夫,夜公子脸上已经流露出疑惑之色了,再拖下去。天知dào

会被这个家伙看出点什么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拨动了第一根琴弦。

“叮~”

青山依旧。流泉叮咚,如再清澈不过的溪流,在蜿蜒青山中流淌而过,流淌而出,流入所有人的耳中。

随着琴声从生涩到娴熟,自僵硬到融入,慢慢地,所有人思绪纷飞,为琴声所引,一个景象闪过脑海。

那是九天之上,寥廓江天万里霜,有梧桐擎天,上破云层,下踏大地。

伴随着一双凤鸣,天边映照满九色华彩,有凤,来仪。

宁风所弹,赫然是一曲凤来仪。

“咦?”

猛鬼王、夜公子、白发老魔、盲目老琴师,齐齐地惊疑出声。

在宁风的琴曲当中,他们分明听出画面一样的感受,手法上更是能清楚地感觉从生涩到熟练再到推陈出新,一节三变化来。

他们不知dào

的是,宁风从来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凤来仪》这首琴曲,只是凭着几次聆听,且演奏者是心上人陈昔微,故而将曲调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弹奏时候,自然不自然地,宁风渐渐地将前世一些手法,一些今生所无人会的方式融入其中,生生度出了一曲崭新的凤来仪。

曲子本就是好曲子,再加上宁风在其中融入的,独属于他的新意,即便是陈昔微这样的大行家亲至也要为之侧目,回顾,遑论猛鬼王等人。

一时间,所有人沉浸在琴曲当中,忘了之前所言,忘了勾心斗角,眼前脑海里,尽是有凤来仪场面。

宁风自身亦为曲子带着走,浑然忘却了原本目的,倾尽了几十年的情感,融入了前世今生对琴的理解,弹出了从前没有过,以后估计也不会有的巅峰一曲。

一曲凤来仪,惟琴曲飘然,全场鸦雀无声。

在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在琴曲当中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无头猛鬼王雄伟如狮的身躯,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似是看到了,听到了什么不敢置信之事般。

“不会错,不会错,这是……”

“凤~来~仪~!”

猛鬼王在心中,一字一顿地吼出了这曲子的名字,似是不如此,无法掩盖滔天的震惊。

“他……怎么会……”

猛鬼王空空荡荡的头颅处,仿佛要生生长出眼睛来般,死死地面对着沉浸于琴曲中的宁风。

“看来,不能放任他……”猛鬼王凝望良久后,扭头,望向夜公子处,好像改变了原本什么决定。

这一切,只是发生片刻,转眼间,他就恢复了正常。

在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一点,他们一直到宁风手指一抖,甩出最后一个音符,再双手按下,止住意犹未尽琴弦时候,才恍然惊醒过来。

“好!”

猛鬼王当先喝彩,一掌拍在桌子上,接着伸手在腰间一拽,掷出一道乌光。

“好曲子,本王不能没有表示,这块牌子,拿去耍子。”

宁风还没反应过来呢,本能地伸手一接,下一刻掌心生痛,低头一看果然是一块铜牌子。

铜牌子有巴掌大小,有岁月的颜色,上面浮雕着无头猛鬼王形象,沉甸甸的很是压手。

把玩一番,没发xiàn

有什么用处,这个也没法问,宁风只能道声谢,一头雾水地收了下来。

在铜牌被宁风收起来后,夜公子的目光才从上面收回来了,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显然也没有认出它是做什么用途的。

“宁兄。”

夜公子自铜牌上收敛了心神,望向宁风,目光复杂,最后叹口气,道:“琴曲之妙,七夜不如宁兄远甚。”

说这话时候,他语气里的不甘无法掩盖。

“还真是一个好胜的人啊,这上面也要分个强弱输赢吗?”

宁风摇头失笑,随意地拱了拱手。

夜公子话罢,全场陷入沉默,连天上的鬼气都沉沉地压下来不少,仿佛感觉到了某种压抑的气氛在酝酿与发酵一般。

“时辰差不多了。”

白发老魔低声在提醒。

他没有高声的意思,猛鬼王在场为了以示坦荡,白发老魔又势必不能传音,于是乎在这落地有声的声音,他的提醒在场就没有一个人听不到的。

“宁兄,那便……”

夜公子看着宁风,伸手一引,所向处,正是猛鬼王身后,阴阳镇入口。

“且慢。”

宁风摆了摆手,不理会夜公子眉毛都挑起来了,冲着猛鬼王拱手道:“宁风有个不情之请,请王上送这位老琴师归家去吧。”

听到这话,从听到连续数日请他过来弹奏的主人竟是一只无头猛鬼后,一直哆嗦到现在的盲目老琴师总算平静了几分,扭头向着宁风方向,老脸上现出恳求和希翼来。

听到这话,夜公子哂然摇头,状若不屑。

猛鬼王沉默一下,其声如雷,隆隆作响:“琴师为某家所聘,自有某家送回,宁兄弟不须担忧。”

“来人!”

他一声大喝,轿夫抬着轿子出,落于盲目老琴师面前。

宁风上前,搀扶起琴师入轿子,下一刻便见得猛鬼王大手一挥,乌云汇聚,托着轿夫、轿子,以及里面的老琴师,腾云而去。

一个起落,消失在眼前。

宁风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猛鬼王这等人物,自不会说话不算,在这等小事上平白失了身份。”

“至少,老琴师不会有危险了。”

“那么,现在……”

宁风拱手致谢无头猛鬼王,继而转身,面向夜公子。

“夜公子,请!”

这回换成宁风伸手一引,目标依然是

——阴阳镇!(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阴阳镇,馄饨面

“请!”

夜公子神情凝重,漆黑眼眸,邪魅面容里,有见猎心喜的兴奋。

宁风摇头失笑,觉得自个儿和夜公子,就好像两只即将迈入蛐蛐罐子里的青背大蛐蛐。

更好笑的是,蛐蛐罐子是其中一只蛐蛐弄出来的,它还为踏入蛐蛐罐子里而兴奋,这叫什么事儿。

在场其他人可没有宁风那么多念头,猛鬼王离座而起,白发老魔束手而立,一众鬼将离席两侧。

皆,神色肃然。

戏台、阴宅,重楼鬼域,尽随着猛鬼王动作而显得朦胧,似由阳间,沉入冥府。

唯独猛鬼王让开位置后露出的阴阳镇门户,愈发地清晰起来,如一扇真实大门在洞开,宁风甚至能从中闻到另外一侧传来的味道。

到了这个地步,一切言语都是多余。

宁风与夜公子两人对视一眼,一步步地走向阴阳镇。

“嗯。”

在踏入其间一瞬,宁风闷哼一声,皮肤上有冰冰凉凉的感觉在滑过,就好像走入了水中一般。

他眼角余光看到,夜公子深吸了一口气,一样毫不犹豫地随着他,踏入其中。

“开始了。”

“阴阳镇,我来了。”

宁风刚在心中对自己如是说,滑过皮肤的冰凉感觉消失,仿佛他经过的是一道厚一点的水

膜,一穿而过。

“冷!”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衣服,同时发xiàn

。不知dào

什么时候。他竟然闭上了眼睛。

“好古怪的感觉。”

宁风睁开眼睛。终于看清楚了这个让他觉得寒冷的地方。

夜,无星月,有寒风,阵阵吹过。

前面是若隐若现镇子,一切皆笼罩在浓雾当中,只能隐隐地看见一个个红点在闪现,好像是一个个人在提着灯笼夜行。

“好像不太对。”

宁风下意识地又紧了紧衣服,这回不是冷的。是瘆的慌。

这个地方,无论哪里,都让他觉得发瘆,从骨子里往外透出来。

目之所及,四面八方,尽是一片混沌,好像镇子所在的地方,以及他脚下的镇子外头,是这片混沌虚空中唯一真实的存zài



往外一步,会被混沌气流扯成碎片;往里一步。又是一片雾蒙蒙地看不真切。

“七夜哪里去了?”

宁风奇怪地左顾右盼一番,不曾看到跟他一同走入阴阳镇的魔宗七夜。

“不管了。先过去看看。”

宁风耸了耸肩膀,现在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再次一紧衣服,向着有灯笼红光闪烁的镇子方向走去。

到这会儿他已经明白了,他感觉到的“冷”并不是寒冷之冷,更大可能是阴冷的冷。

阴阳镇,阴冷得过分。

随着宁风耳中听到自己第一百个脚步声响起,他豁然止步,面露骇然之色:“不是吧……”

眼前的阴阳镇依然笼罩在雾气里面,但有些东西已然能看得清楚了。

其中,最清晰的是两者。

一是他脚下一块一人高低石碑,古旧残破,惟独上面三个大字殷红如血:阴阳镇!

一是不远处,远远看来似是夜行人挑着灯笼放出的红光。

灯笼,的确是灯笼,偏偏不见那挑灯的人。

看着那些灯笼,宁风的目光瞬间就直了。

那是一个个寻常灯笼大小,后面依然如猴子尾巴一样有一根挑杆在,灯火在厚纸掩盖下昏暗。这些都不算什么,要命的是这些灯笼分明就是自个儿悬浮在空中,向着镇子方向飘飞过去的。

灯笼上画着人面

,眼睛歪斜,嘴角裂开如笑,顶上还在披散开来发丝笼罩。

“人头灯笼……”

宁风心中咯噔一下,浮现出这么四个字来。

其实除了飘飞发丝,没有什么能跟“人头”两个字联系在一起,但看着这些灯笼飘飘荡荡地向着镇子里去,他就忍不住往这块联想。

“要命……”

宁风本能地就向着墙角方向哧溜过去,天知dào

挡了这些人头灯笼路会是什么下场,那张画出来的嘴巴会嗤啦一声张开啃过来吗?

他一点都不想知dào



那些人头灯笼在向着阴阳镇里面飘飞过去的过程中,只要离宁风近一点儿的,都会转动方向,

拿画着人脸五官的那一面对着他,好像是在好奇地端详这个陌生人。

“咦?”

宁风忽然惊疑出声。

循着墙根儿的方向望了过来,看到在镇子外墙拐角,进入阴阳镇的必经之路上,有让他很诧异的情况。

有阴阳镇的心理准bèi

,人头灯笼的洗礼,原本宁风就是看到再是异常的东西也不会觉得奇怪才是,至少反应不会这么大。

可眼前情况例外。

不是它太异常,而是太过正常。

在镇子墙角处,距离宁风数十丈距离的地方,有昏黄的灯光,伴着融融火的暖意袭来。

在灯光与火光辉映下,有一个老者,弓着身子在忙碌。

老者面前有担子,灶台,他正在往沸腾的锅里面加着什么。他的左近有桌椅板凳若干,看上去与凡间卖小吃食的寻常担子没什么区别。

宁风沉吟一下,举步向前,所前行方向,正是老者所在。

“事出寻常必有妖。”

“在这个哪里都不正常的阴阳镇里,出现这么正常的一幕,本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还是过去一下为好。”

宁风心中想着,脚步不停,走到了担子前。

“噔噔噔~”

当他止步时候,耳中恰好听到一声声有韵律的脚步声音,从另外一端的黑暗里传来。

宁风头也不回。突然向着那个方向甩过一句话:“你来了。”

“你不也来了。宁兄。”

说话声音传来的同时。一个英俊得不似男子的身影,从黑暗中踏出,正是与宁风一同进入又不见了影踪的魔宗七夜。

宁风缄默不答,脑子里却在飞速地转动着:“七夜与我一同进来,却不曾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看来当是阴阳镇本身玄机故。”

“我们进入阴阳镇是在不同所在,现在又几无先后之分地来到这个担子前面,看来其重yào

性。还更在我猜测之上。”

宁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明明没有一个客人,却始终在忙碌不休的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衣服上缀满了补丁,手上尽是龟裂伤口,尽显生活之艰难。

他在宁风和七夜对话结束后,仿佛才发xiàn

两人的到来,抬起头来,用迟缓的语速问道:“两位客官,可要用一碗馄饨面?”

宁风霍地一下抬头,才发xiàn

在担子和简易灶台边上。有一杆子旗幡插在那里,上面白底黑字写着:馄饨面。

“咦。是刚刚不曾存zài

,还是我大意没有看到?”

这个问题,任凭宁风搜遍枯肠,都不曾找到答案。

“只要馄饨,不要面。”

宁风按照自家习惯,应了一声。

不约而同地,魔宗七夜也开口了:“只要面,不要馄饨.”

两人声音重叠在一起,下意识地对视一眼,两个人脸上都是一脸的古怪之色。

“还真有点巧……”

“可惜他不是女子,不然大家分食一碗,倒也正合适。”

这个念头闪出来时候,宁风自个儿都打了一个寒颤,连忙安慰自己一定是为阴阳镇上阴冷侵蚀之故,脑子都不听使唤了。

好玩的是,魔宗七夜也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让宁风很是好奇他又想到了什么?

得到两人答案,馄饨老人一脸木然,机械地动作,开始煮一碗馄饨,一碗面。

等着也是无聊,再加上之前宁风目光实在让七夜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望了一眼馄饨,突然冷笑出声:

“宁兄,不知dào

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

“什么问题?”

“在这阴阳镇上,哪里来猪肉,馄饨里是何馅?”

七夜这话说完,目光盯视在宁风脸上,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感兴趣。

宁风心中的确咯噔了一下,好像有道理啊。

馄饨馅里是什么?

东西还没有吃呢,宁风就觉得有酸水在往外冒,蹭蹭蹭地,压都压不住。

他连忙深吸一口气,一扭头,看到夜公子一脸不怀好意,脑子一转,立kè

反戈一击:“夜公子,不知dào

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

“什么问题?”

“在这阴阳镇上,哪里来米面,面是何材料?”

宁风觉得自己实在是坏人,在说话时候,他极其具有暗示性地,目光随着一个披散头发的人头灯笼飘来,荡去。

人头灯笼的发丝如飞瀑,摇来,晃去。

看着好像是一根根黑色的龙须面。

七夜脸一下子就绿了。

“嘭”的两声,一碗馄饨,一碗面,分别摆在了两人面前。

馄饨漂浮在乳白色的汤里面,沉沉浮浮,颗颗饱满,更有肉香扑鼻,醇厚美味,显然是皮薄馅多的好馄饨;

面细如牛毛,看似一团在乳白色汤里面飘散,实则只是一根从头到尾,“哧溜”一声,当是无上美味。

前提是,没有之前的对话。

宁风和七夜眼巴巴地看着眼前馄饨和面,对视一眼,开始后悔挑起的话题。特别是七夜,很有搬起石头砸在自家脚面上感觉。

“冷了,须不好吃。”

馄饨老人的话传入耳中,宁风和七夜不知是不是错觉,都感觉到有一股冷意在里面。

“好像不吃会很不好……”

宁风一咬牙,一跺脚,一闭眼,端起馄饨,往嘴巴里面一倒,来了个囫囵吞枣。

“呃~”

馄饨什么滋味他是没品尝出来,然而体内升腾而起的一股暖意却骗不了人。

宁风诧异地睁开眼睛,发xiàn

眼前整个世界都不同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煮鬼锅,青铜灯

“雾,散了~”

宁风睁大眼睛,看着笼罩在阴阳镇上的雾气,在须臾之间,消散一空。

其速之快,犹如有一只大手,在阴阳镇上一抹,雾气就全然不见了一般。

“不,不是雾散。”

宁风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自语道:“是我们……”

“真zhèng

进入了阴阳镇!”七夜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同时“哐当”一声,将手上的碗放了下来。

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碗,若有所思。

“看来是那碗馄饨的原因。”

宁风隐约有着猜测,“这碗馄饨,应该跟奈何桥上的孟婆汤是一个意思。只有吃了它,才能真zhèng

地进入阴阳镇。”

“怪不得了……”

宁风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七夜明明进入阴阳镇后,落在其他位置,还是跟他走到了同一处,在馄饨摊前碰面。

这个时候再看阴阳镇,与之前雾里看花,截然不同。

这点,在那些一盏盏人头灯笼上,表现得最为明显。

上一刻,还是披散着头发的灯笼;下一刻,进入到镇子里,摇身一变,阴气汇聚,凝出了人形来。

宁风看着这一幕,暗暗咽了一口唾沫,有毛骨悚然之感。

因为那些人头灯笼幻化出来的人形,看上去与真人几无二致,要不是亲眼看着其过程,他怕是完全无法猜到其原型是什么。

这就太可怕了。

想到等一会儿,要在阴阳镇里面行走,寻找陈昔微等人。宁风就觉得乐子怕是不小。

“宁兄。这阴阳镇很有意思啊。你我能在其中,做一对决,不亦快哉。”

七夜脸上带着兴奋之色,就差把摩拳擦掌四个字写到脸上去。

“走着瞧吧。”

宁风翻了翻白眼,觉得跟这人完全无法沟通,不愧是出身魔宗,魔气得很。

两人说话间,不妨碍对着馄饨老人行礼。以示感谢。

“烦人。”

他们正要转身离去呢,耳中传来一声嘟囔。

“嗯?”

宁风和夜公子齐齐转身,奇怪地望向馄饨老人。

显而易见,这个时候开口说话的,自然是这位怎么看怎么神mì

的主儿了。

“什么烦人?”

两人异口同声,话刚出口,又一起戛然而止。

因为,宁风和夜公子都看到了到底是什么东西让馄饨老人觉得烦人了。

四面八方,影影绰绰,孤魂野鬼。蜂拥而至。

馄饨摊位的灯火、火光、香味,亦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吸引着它们。那些孤魂野鬼虽然不敢靠近,却又围而不散。

宁风透过那些孤魂野鬼的身体,朦胧能看到外面景象,只见得聚来的鬼魂越来越多,几乎将阴阳镇的口子都给堵了。

“烦人。”

馄饨老人继xù

嘟囔着,开始把馄饨锅子都从灶上挪了下来,摆出要收摊的架势。

那是,一群鬼围拢上来,虽然不知dào

什么原因不敢上前,但就这阵势,除了瞎子没人会再来照顾馄饨老人生意。

看到这一幕,第二次听到“烦人”二字,宁风和夜公子的眼睛一起都亮了。

不同的是,宁风眼中精光一闪即逝,苦笑摇头;夜公子两只眼睛跟灯泡似的,熠熠生辉,愈发明亮。

“老人家,要不就让在下将这些孤魂野鬼,尽数收了吧。”

夜公子说话时候,紧紧盯视着馄饨老人,观察其反应。

在他身侧,宁风亦是如此。

两人目视下,一直全身心煮馄饨,好像一切外物皆不在意的馄饨老人,第一次做出了之外的反应。

他反应迟钝地抬起头,脸上皆是麻木之色,浑浊的眼睛看夜公子一眼,点头,吐出一个字来:

“好!”

宁风再叹一声,夜公子眉飞色舞,笑道:“老人家你稍等,在下去去就回。”

他不忘对宁风飞个挑衅的眼神,接着昂首阔步,走出馄饨摊位的范围。

“术业有专攻,我就不是捉鬼的。”宁风无奈地耸耸肩,接着饶有兴致地看着夜公子手段。

夜公子一踏出馄饨摊位,某种威慑似乎一下子就不存zài

了,数不清的孤魂野鬼涌了上来,如浪潮要将他淹没。

恰在此时,夜公子动了。

他展开一下,当空一拂,吟咏出声:“夜~幕~降~临~”

刹那间,宁风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一般。

他看得真切,夜公子的衣袖猛地膨胀开来,拂至极限一如漆黑天幕,笼罩一方。

天幕之下,是孤魂无数,野鬼成群。

当漆黑天幕当空笼罩下来的一瞬间,宁风眼前一黑,黑到最极致,伸手不见五指的那一种。

星月皆晦暗,只有最纯粹的夜的黑。

当双眼恢复视觉,宁风瞪眼望去,只见得夜公子周遭空空荡荡,竟是一只孤魂野鬼都没有了,惟有一只袖子鼓鼓囊囊地,好像装了不少东西似的。

“好奇特的力量。”

“夜公子,七夜,这个名号还真不是白叫的。”

宁风对那些孤魂野鬼的下场不在意,脑子里不住地闪过夜公子出手的那一幕,感受着那种从未出现过的力量。

“这是一种跟我的太阳法截然相反之力。”

“那是最纯粹的,属于黑夜的力量。”

“一个光明,一个黑暗;一个白昼,一个黑夜!”

“这是天生死对头,势不两立吗?”

宁风终于明白,这位魔宗七夜为何对他兴趣浓浓,似乎胜过之前被困入阴阳镇的神宫亲传总和。

“原来,根子在这里呢。”

等他回过神来,定睛再看时候,夜公子已经在馄饨摊前站定,馄饨老人掀开一口锅,架上灶台。

夜公子迟疑一下,有些明白过来,衣袖一拂,无数的孤魂野鬼被投入到大锅里面。

霎时间,“呜呜呜”鬼哭之声冲天而起,宁风和夜公子都有掩耳而逃的冲动。

诡异的是,所有的孤魂野鬼都被倒入到锅里面,这口锅亦不见满,更没有孤魂野鬼能从中逃出来。

顶了天了,一只只手掌在锅里面高举着,看在眼中让人心里面瘆的慌。

很快,无论是宁风还是夜公子,注意力全从那口大锅上移开,落到馄饨老人的身上。

他站在灶旁,脸上放着红光,木讷的神情鲜活起来,生动地诠释了四个字:垂涎欲滴。

“不是吧……”

宁风和夜公子都有往后退的冲动,敢情这馄饨老人好这一口。

“谢谢~!”

馄饨老人依然是惜字如金样子,两只布满了龟裂口的手在怀里一阵摸,再掏出来时候,两手各握着一盏青铜灯。

“咦?”

宁风眉头一挑,夜公子面露喜色。

青铜灯看似寻常,铜锈斑驳,呈现出青绿色,形制则古拙得可以,连最基本纹路都没有。

即便如此,宁风他们还不至于浅薄到真以为这是寻常灯盏。

“可惜,让他拔了头筹去。”

宁风暗叹一声,眼睁睁地看着夜公子上前,看着馄饨老人将两盏青铜灯都深入灶台里面,再拿出来时候灯芯已燃,灯焰如豆,放出温暖昏黄的光。

“给你。”

馄饨老人将两盏青铜灯一递,夜公子双手接过,突然,两盏灯在他手上消失不见。

在那一瞬间,夜公子明显错愕了一下,接着面露喜色,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

“哈哈哈哈~~”

夜公子大笑着,对着馄饨老人一躬身,扬长而去。

擦肩而过时候,他在宁风耳边道:“宁兄,本公子先行一步,阴阳镇中等你。”

“我们来玩个游戏,看是你,还是我,先找到你那些同门们。”

“好好热个身,等就剩下我们两个时候,游戏才真zhèng

开始。”

夜公子衣袂飘飘,大踏步入镇。

他的身上,若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在喷涌而出,很快就融入夜色,消失在宁风的视线范围当中。

“麻烦。”

宁风挠头,冲着馄饨老人拱了拱手,就要跟上。

用脚趾头想也知dào

,真让夜公子先找到他那些同门,决计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一步刚刚迈出,身后忽然传来混沌老人充满了期待的声音:

“等等!”(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塞翁失马,灯分三阳

“嗯?”

“老人家找我有事?”

宁风奇怪地回头,看到的是馄饨老人满脸期待地向着四面一指,他面前是锅盖大开,一锅煮鬼。

循着他所指望去,宁风瘪了瘪嘴,很是郁闷。

四面八方,又重新有零零散散的孤魂野鬼出现,摇摇晃晃地向着馄饨摊位来。

这些孤魂野鬼与之前被夜公子一网打尽的那些相比完全是九牛一毛,但很明显,馄饨老人不嫌少。

“老人家,这个宁风做不到啊。”

宁风两手一摊,苦笑道:“杀鬼什么的,在下倒是行家;捉鬼,刚刚那位才是好手。”

他心里面跟明镜似的。

馄饨老人的青铜灯,妥妥的好东西,但是他就是挽起袖子,用最笨方式把现有的孤魂野鬼全给弄锅里面去,能弄到一盏灯都算是运气好了。

这里面耽搁的时间海了去了,估摸着他把一盏青铜灯弄到手,那边同门们该让夜公子给玩坏了。

利弊权衡,再好做不过。

宁风面露歉然之色,说完这话,就准bèi

继xù

告辞。

不曾想,馄饨老人脸上放光,红如猴屁股,更胜过之前无数。

“杀鬼?”

他期待地问道。

“呃~”宁风老实地点头。

从之前无头猛鬼王对星月晦日的重视,他就知dào

他的荧惑旗接引星力,其实对鬼怪有极其大的杀伤力。

堂堂鬼王都要郑重其事的,没道理下面小鬼可以不在乎。

至于太阳神宫看家的根本大法太阳法。那更是天下至大至阳的力量。是一切邪祟的克星。自是无需多言。

“杀,我看。”

馄饨老人动作矫健地让出位置,听那意思,是要让宁风表现一下手段。

来到一侧的馄饨老人一边用充满期待之目光望向宁风,一边还以袖口在嘴边上抹着,似乎口水在忍不住流下来。

“不是吧……”

宁风下意识地上前,脑子里不知dào

想哪里去了。

等他站在煮鬼锅面前,才恍然过来。心想:“怪不得我觉得这么熟悉。”

“这跟前世菜市场上有什么区别?”

“若将孤魂野鬼比作鸭子,夜公子是抓鸭子的,我是杀鸭子的,真是术业有专攻啊。”

宁风自嘲地一笑,神色转为郑重。

他一点一点地挽起袖子,露出胳膊,手掌翻转向下,向着煮鬼锅里压下去。

一尺之高,掌握星光;

一寸之时,旭日东升。

宁风的手掌。一寸寸地按入到煮鬼锅中去。

“刷!”

一道道星光从中迸发出来,又为无形的力量所拘束。出不得煮鬼锅,在锅中旋转成星云漩涡。

“轰!”

一轮红日升起,恰似日夜交替,星云未散,大日喷薄而出。

荧惑星力,太阳神光!

这两种对鬼怪皆有绝大克制力的力量,在煮鬼锅中爆fā

,如一个吞噬一切的大漩涡,瞬间将锅中无尽鬼怪,尽数绞碎。

“啊~~”

既像是一声惨叫绝伦,又好似无数声惨叫汇成了一声。

一声过后,落针可闻。

煮鬼锅从剧烈颤抖到静止不动,一股股青烟冒了出来。

宁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抽身而退,以手捂鼻,生怕被熏到,还是自个儿闻到味儿。

他刚刚退下呢,身侧一阵风掠过,位置顿时被馄饨老人给占了。

“吸!”

馄饨老人昂着头,深吸一口气,袅袅青烟分成两股,分别遁入他鼻中。

老人家一脸享shòu

状,飘飘欲仙模样,简直让人有凑上去也闻上一闻的冲动。

宁风退得还不够远,捂着鼻子,探头望去,只见得锅中被馄饨老人这么一吸,顿时成空。

“原来,他是这么吃鬼的。”

“啧啧~”

宁风咽了一口唾沫,深表佩服。

经过他这么一手,这一锅鬼的味道似乎分外好,馄饨老人在吸尽了烟气后,还意犹未尽地往锅里面看了看,见得空空如也,方才遗憾地作罢。

“你,很好。”

馄饨老人看了宁风一眼,赞许有加。

“这个……老人家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

宁风谦虚一番,目带期许。

馄饨老人明显是个爽快的,他径直伸手入怀,再伸出来手时候,两只手上各自托着一盏青铜灯。

“好!”

宁风心中大喜。

他虽然还不知dào

这青铜灯作用为何,但想也知dào

有此一物,在阴阳镇中定然是大占便宜。

“现在,我跟七夜又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了。”

“再加上我知dào

他有青铜灯,他却不知dào

我也有,无形中就占了优势。”

宁风心中盘算了一遍,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之前盘算完全成空。

馄饨老人将两盏青铜灯放下后,并没有如之前一般,将其塞进灶里面点燃,而是又一次伸手入怀。

“难道……”

宁风还有些不确定呢,那头馄饨老人已经把手掏出来了。

果不其然,他的手上,又托着一盏略大上一号的青铜灯。

“给你!”

馄饨老人一边含含糊糊地出声,一边将三盏青铜灯点亮,往宁风面前一推。

宁风走上前去,伸手欲接。

“咦?”

在他手触碰到青铜灯的一瞬,方才明白之前夜公子的异状是因何而来。

青铜灯在触碰宁风身体的第一时间,凭空消失,宁风方才一惊呢,就发xiàn

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浮出。

“三盏灯,分别是在我的头顶,以及两肩。”

宁风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果然能清楚地感知到三盏青铜灯,分别搁置在那三个位置上,静静地燃烧,如不灭的灯盏。

“这不是传说中的,人生来就具有的三盏灯吗?”

“好像是叫做三阳灯。”

宁风联系到前世的一些传闻,隐约猜测看了这三盏青铜灯的作用了。

“老人家……”

他豁然抬头,睁开眼睛,想要询问来着。

话到口边了,宁风不得不重新咽了回去。因为,在他面前空空荡荡,哪里有什么馄饨老人,又何曾有什么馄饨摊位。

“怎么没了?”

宁风左顾右盼一番,没有任何发xiàn

,只得作罢。

“这馄饨老人不知dào

是何身份,如以孟婆比之的话,他在阴阳镇中的地位和意义,怕是比起无头猛鬼王还要来得大。”

“阴阳镇外馄饨摊,一锅煮鬼青铜灯,这番遇合,有趣难得。”

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举步,向着豁然开朗的阴阳镇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定星?清场!

“我该往何处去?”

宁风走在阴阳镇上,两侧闭门店铺,铺上则是民居。

整条镇上,多是这种形制建筑,下面店铺处有四根四方柱支撑挑高,上面是开窗的民居。白日经营,夜晚休憩。

看到这些建筑,宁风心里面就犯了嘀咕:“阴阳镇中,好像永远都是黑夜样子,好像还是

凝固在即将黎明之前,最黑暗最寒冷的时候。”

“这种地方铺子,东西卖给谁去?怪不得永远关着。”

宁风无暇去深究这种建筑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存zài

,只是一边前行,一边默记道路。

走着走着,渐入镇中,四周往来身影,愈见繁多。

“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

宁风松了口气,左顾右盼,心想:“我是不是寻个人,问个路径什么的?”

这个念头刚生出呢,他脸色瞬间就不对

,“刷”地变白。

左近,整条街道上,不知dào

多少人豁然扭头,齐刷刷地冲他看过来。

那一双双眼睛或绿油油,或红彤彤,有的白得没有眼仁,望之不似人眼。

先是看,他们所有人都动了,或扑,或飞,或跃,向着宁风处来。

“不好,不好。”

“炸窝了。”

宁风心中大叫,本能后退,“嘭”的一声,后背发疼,竟是靠到了身后店铺的廊柱上。

四四方方的柱子,恰好一人背宽。

更要命的是,宁风靠着柱子。都能听到后面有“呜呜呜”的鬼哭声。好像有鬼怪从后面包抄了过来。

上下左右前后。除了身后,无一安全。

看着黑压压阴魂不散的东西拥过来,就要将他给淹没了,宁风忽然恍然大悟。

“是了,是那口气。”

“人气。”

这个时候,懊恼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简直可以说是愤死啊。

他本来修成琉璃体,号称身如琉璃。内外明澈。这种体质除了修liàn

光法大有帮zhù

之外,更有近乎佛门无漏体的效果。

换句话说,平日里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举动,本身气息几乎被琉璃体尽锁在体内,不泄露分毫。

宁风刚刚一口大气出去,等于把封锁了体内的人气显露出来,在这阴阳镇中,跟明灯没有太大差别。

这不,引来鬼怪无数。

“乐子大了。”

宁风苦中作乐地笑了。

既然前后有敌,掉头就跑也难免被围。他索性就不跑了。

“嘭”的一声,荧惑旗在手。插在地上的过程中豁然变大,落地已是两三人高。

宁风双手握持,荧惑旗迎风而动,一如亭盖将他遮掩。

“在这阴阳镇中,无有星力可以接引,只能动用荧惑旗中自身储备的力量了。”

“这,不太够啊。”

宁风苦笑,又能如何,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小神通:定星!”

他将荧惑旗一摇,轻喝出声。

霎时间,原本暗淡的荧惑旗上,一颗颗星辰浮现出来,一缕缕星光绽放出来,汇聚成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冲天,激散笼罩在阴阳镇上空的云雾,形成一片尽染星光,一如星云的区域来。

宁风能感觉到,荧惑旗中储备的星力,瞬间空却小半。

“不是长久之计啊,得快逃。”

宁风微微躬身,随时准bèi

着星光定住一众孤魂野鬼时候,他能第一时间夺路而逃。

此刻,形势危急。

四面八方,尽是近在咫尺的孤魂野鬼。

这会儿靠得近了,宁风看得真切,才觉得这些家伙果然面目狰狞,之前觉得他们跟人没什么差别,实在是老眼昏花了。

近距离下,他看看一个个阴魂脑袋胀大,或如南瓜而裂嘴,或如灯笼而血口,或是倒爬于地,或全胳膊断腿。

越是靠他近,越是显露出本相,就越是不像人。

被这么一群东西围拢着,宁风觉得自个儿神经实在是太粗,竟然还有心思观察,换成常人,怕是三魂七魄都要给惊散了。

眼看着,最近一个南瓜脑袋,露出一嘴巴鲨鱼状利齿的阴魂就要一口啃过来了,天上星光乍现,一道道星光落了下来。

一道星光,落于一缕阴魂。不多一道,不少一毫。

“好细……”

宁风看着一阵无语,那一道道星光细得跟筷子差不多,一看就是好孱弱,不顶用的样子。

“这样是用来定人,千分之一息都定不住吧?”

宁风默默地判断这星光能定住孤魂野鬼多久,估摸着够呛他能逃开。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呢,他眼睛骤然瞪大,下一刻,眼眸中映满了星光,刚刚迈出去的腿僵在半空,愣是落不下去。

“啊啊啊啊~~~”

一声声惨叫,四面八方响起。

有那近的,连宁风耳膜都要给叫破了;有那远的,如泣如诉,惨不忍闻。

每一个阴魂无论外表如何狰狞,在被细细星光落下来及体时候,全部僵立在当场。继而,一道道星光破体而出,将他们点亮成星光团。

明明如月,亮如白昼。

一团团的星光炸开,冲天成蘑菇状的星云,好像一朵朵绽放的花,沿着镇子铺了过去。

围拢过来的阴魂至少上百,这样的星之花便有百数。

“这是什么情况?”

宁风目瞪口呆地收回准bèi

夺路而逃的脚,怔怔地看着一街的孤魂野鬼,在星光中哀嚎,湮灭,一扫而空。

他的眼前,瞬间空空荡荡起来,十里长街,仅剩下他一人而已。

“好家伙,这是小神通:定星?”

宁风情不自禁地低头看看手,还是寻常模样啊,怎么一计用来定住敌人瞬间的小神通,施展出来竟然清场了。

他所在的阴阳镇长街上,安静得可怕。

弥散的星光,如波涛般向着四面八方拍打过去,不知dào

转入多少巷子,就好像是大海起潮,倒灌入江河中一般。

犹自沉浸在震惊当中的宁风,依稀还能听到一声声惨叫,从各方面传来,从密集,渐至零落,最终归于沉寂。

“这是池鱼之殃吗?”

宁风咂了咂嘴巴,不去想他,只是以惊异地目光望向手中荧惑旗。

他多少,有些明白了。

“怪不得无头猛鬼王要在星月晦日才请盲目老琴师听曲子,敢情星力对阴魂杀伤力如此之大。”

“这也算是意wài

之喜吧?”

宁风弄明白这点后,心情大好,就要在往前去,尽快去寻失踪的陈昔微等人。

至于问路什么的,自然是想也不去想它了。

他刚刚要动身呢,一个呼救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青茅山,灵光旗

“救命啊!”

“救命~~~~啊啊啊~~~~”

呼叫声音,排山倒海一样的过来,其声之凄切,之惶急,总让人联想到七八只鬼怪压在身上,摩拳擦掌准bèi

大快朵颐的景象。

事实上呢,宁风循声望去,可以看到呼救人还是行动自如,四肢健全,活奔乱跳的。

那是一个道冠歪歪斜斜,道袍极不合身,木剑这残那缺,芒鞋就剩其一,总之是看上去总让人怀疑一身家伙什是不是偷来的小道士。

小道士唇红齿白,面色惶急,大呼小叫,直冲着宁风所在方向就冲过来。

天知dào

他是看到之前星光清场知dào

这头有高人呢,还是单纯地看这边鬼怪少,闷头就往这里冲。

“是人。”

“这是我进阴阳镇里,遇到的第一个活人吧?”

宁风扫了一眼形势,顿时放qì

了上前相助的想法,优哉游哉地觉得“阴阳镇”这会儿才算是名副其实。

有人,有人,阴阳两通,为二者之中界,这才是阴阳镇嘛。

他不上前相助,倒不是不想救人,而是实在没有必要。

这个小道士叫得惨烈归惨烈,其实屁事没有,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任何危险。

在小道士身后,的确有猛鬼一只,半拉铠甲,崩口大刀,就好像刚刚从战场上败退下来的溃兵。

算是一只凶鬼吧。

凶鬼与小道士之前,有一个两人多高的庞然大物杵着,将小道士挡得严严实实的。一阵乒乒乓乓响动。是凶鬼与庞然大物争锋。

“牛妖?”

宁风眉头一挑。看清楚了庞然大物的真容。

其身材雄壮颀长,俨然是一头老黄牛人立而起模样,两条腿还是蹄子,前面两只却是手,握着一柄长刀。

若不是这头牛妖拼着挨刀,死活挡在小道士身后,怕是他的屁股都被凶兵的残刀给捅穿了。

“通灵牛妖吗?”

“这不是……”

宁风在脑子里搜索着,依稀记得这是某个宗门独有法术。算是享誉修仙界了。

“哎呀呀~~~”

小道士怪叫一声,不知dào

的人还以为他受了多重的伤呢,其实只是牛妖为了保护他,又挨了凶兵一刀。

一刀下去,牛妖跪地,仰头在无声地咆哮,刀口处腾起青烟滚滚,尽为鬼气。

这牛妖,竟也是鬼气聚合而成的。

大家都是鬼,却明显不是一拨的。牛妖都被砍成这样了。犹自死死地抱住凶兵不放,不让他追击小道士。

其实。就是追,也是追不上的。

小道士怪叫声后,连想都不想地,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狠狠地向着前方掷过去。

“嗖”地一声,他抛出的东西箭矢一样地飞来,在宁风饶有兴致的目光中掉头向下,正正地插在他脚尖前不远地方。

那是一杆精致的小旗子。

“哪一杆来着?”

小道士一边屁滚尿流地向前,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大把旗子,不住地翻找着。

“嗷~”

一声惨叫,牛妖扑地,尽化烟气升腾而起,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小道士怪叫一声,终于从那一把旗子里面找到想要的那一把,急忙取出来,急急如律令地在面前一晃。

后面追击的鬼怪可不管他是晃旗子还是蹶蹄子,张大了嘴巴就一口啃过去。

下口处阴损无比,直冲着小道士身上肉最多的地方去。

“不是吧?”

宁风看得咋舌不已,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好像是小道士的屁股上长着一头凶鬼一般。

“我的娘吖~”

小道士叫声凄惨,声音犹自回荡,整个人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咦?”

宁风看到这一幕,仿佛猛地想起什么似的,看着脚尖前插着的旗子,连退三步。

第三步刚刚退出去呢,小道士突兀地在旗子原本的位置冒了出来。

“通幽入冥,灵光一闪。”

“灵光旗。”

宁风面露恍然之色,之前通灵牛妖引起的熟悉感觉,终于在这个招牌性法术上,让他给对号了。

灵光旗,分为子母旗两种。母旗落地而沉,隐而不现,除了插旗人,他人难得见。

持子旗者,方圆百里之内,随时能通过消耗掉子旗,瞬间回到母旗所在处。每一杆母旗,都能对应差不多二十杆子旗,其中就可以衍生出无数变化,玄之又玄,妙用无穷。

这般法术,在修仙界中,乃是一个叫做青茅山的道门所独有。

通灵牛妖,亦是如此。

小道士在突兀出现的同时,手上旗子化烟而散。他来不及心疼平时舍不得一用的灵光旗,两只手向后,捂住屁股直接蹦了起来。

“哈哈~”

伴着他跳起来的动作,宁风眼尖,看到有一片布料飘飞下来,看到小道士的屁股上露出白生生肉,顿时忍俊不禁。

“这青茅山的小道士运气还是不错的,只是被咬破了裤子,差上那点,就有一坨肉进了鬼肚子。”

宁风刚想着呢,眼前那青茅山小道士,又做出了一个超乎他想象的动作。

“哥!”

小道士张口就来,全无腼腆,其神态之自然,一如叫了几十年。

“救我啊~~”

小道士动作那叫一个快,一个利索,趁着宁风晃神儿的功夫,直接闪到他后头去了,两只手紧紧地拽住宁风衣角,瑟瑟而抖。

“还真好意思。”

宁风摇了摇头,缓缓抬起手来。

小道士还算是有分寸的,好歹没有把手直接搂宁风腰上,不然怕是直接被一脚踹飞了。

“嗤~!”

宁风指尖一道神光迸出来,恰好点在锲而不舍追过来的凶兵胸前。

霎时间,凶兵嘴巴大张,手上残刀脱手而落,不及落地就化作青烟散去。

凶兵本身在无声地咆哮着,从胸口开始,全身上下腾腾腾地往外冒青烟,如在阳光中,融化了一般。

“救~救我~~”

小道士还缩在宁风后面,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外露,瑟瑟发着抖,发出的声音都在哆嗦。

“好了,你可以出来了。”

宁风无奈,伸手往后面一提溜,将小道士提溜了出来。

“没了?”小道士东张西望了一番,总算放下心来,一躬到地:“小道是青茅山门下,白潇潇是也。”

“多谢道兄相救之恩。”

宁风微微颔首,刚想着这小道士终于正常了,不曾想,白潇潇礼毕起身,泪眼汪汪,张口就来:

“哥~~”

“停!”

宁风深吸一口气,正色问道:“小白,你怎么会在这阴阳镇里?”

“呃~”白潇潇小声抗议:“哥,我叫白潇潇。”

宁风不耐烦地一摆手:“我知dào

,小白,你一个青茅山弟子,如何跑到阴阳镇来?”

青茅山,有别于其他宗门之处就在于该宗门有古老相传的一处幽冥地,更有独门功法“通幽诀”能通幽入冥。

故而,青茅山弟子依靠着通幽诀和幽冥地,完全能够自给自足,少有与外人打交道的时候。宁风看到通灵牛妖时候没有第一时间联想到青茅山,亦是因为此故。

白潇潇身为青茅山弟子,在这当口跑到阴阳镇来,未免古怪。

不知dào

想到什么,白潇潇脸色一变,原本委屈无比的样子不见,代之的是浓浓忧虑之色,颤着声音道:“我是来找我妹妹的。”

“我前几日与妹妹路过两界山时候,恰逢鬼门突然洞开,吞进去好大一批人,里面就有我妹妹。”

“她行在前,恰好被吞入其中;我落后两步,没有能跟上。”

“好几天了,不知dào

她怎么样了?”

宁风听到这里,眉头一挑,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白潇潇的妹妹,分明是在夜公子让无头猛鬼王打开阴阳镇,困住陈昔微等人时候,被误伤的路人呐。

“小白。”

宁风猛地想到什么似的,突然伸手,抓住了白潇潇,紧张地问道:“你能找到你妹妹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通冥诀

“我妹妹?”

青茅山小道士白潇潇一头雾水,下意识地点头。

“好!”

宁风抚掌而笑,脸上露出轻松之色。

“总算,找到一条线索,总好过我瞎碰,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

他长出了一口气,接着想道:“这小道士的妹妹分明是与昔微他们一起被吸入阴阳镇中的,这样的话,不管她是与昔微他们在一起呢,还是知dào

一些线索,都当以先找到她本人为要。”

宁风想到这里,不敢耽搁,连忙问道:“小白,你通过什么来找你妹妹?”

白潇潇听出眼前这人有与他同行的意思,哪里还管得他目的是什么,惟恐琼他不敢帮忙,连忙道:“通冥诀。”

“嗯?”

宁风不明其意,以目光催促之。

白潇潇抓住救命稻草似地道:“我跟我妹妹白依依都是青茅山门下,我们看家的本事就是通冥诀。我先前也是通过通冥诀,借着未曾完全闭合的阴阳镇缝隙追进来的。”

宁风眼中闪过不耐之色,不过他倒没有打断对方说话,好歹知dào

小白是怎么进入阴阳镇的不是嘛。

“我妹妹也会通冥诀,我们可以……可以……可以那个啥……”

白潇潇兴许是紧张的,那个急的,到口的话愣是不能清除地往外冒,急得头皮都要挠破了。

“我做给你看吧。”

他索性眼睛一闭,打算实jì

演示一番。

宁风这会儿不耐之心尽去,饶有兴致地看着白潇潇忙活。反正差也不差这点时间。

很快。他就后悔了。

白潇潇先从怀中拿出一根不知dào

是什么妖兽骨头炼制成的法笔。紧接着掏出就差藏裤裆里的朱砂、兽血一类混合物,在地上开始画起了法阵。

这一画,上百个呼吸的时间方才收笔。

这个过程中,宁风不知dào

多少次抬头望天,耐心被消磨得跟一张纸差不多了。

“好了!”

白潇潇擦了把汗,咬破指尖,冲着法阵喷出一点指尖血。

“咦?”

宁风目光一凝,稍稍振奋起精神。不忘腹诽这要是战斗里,白潇潇能死八十次。

在他的目视当中,那滴指尖血悬浮到法阵上空,一点点地缩小,化作淡淡血雾笼罩在法阵上。

“刷!”

一道红光从法阵当中迸发出来,阵法的最中间处,一个漆黑豁口凭空出险。

“有意思,这就是青茅山独一无二的通冥诀吗?”

宁风仔细观察,甚至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多少有些收获。

这个通冥诀开出的口子。乍看起来是在法阵当中,闭上眼睛感应又完全不存zài

。就好像是夹在时空缝隙里,一个既存zài

又不存zài

的开口。

从中,“哞”的一声,一头牛妖擎大刀,缓缓站了起来。

那个口子的承shòu力明显有限,牛妖一站起来,口子就飞速地坍塌下去,最终没了影踪。

“运气好,就是它了。”

白潇潇一蹦三尺高,凑过来扯着宁风的衣袖要分享。

宁风哪里理会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紧跟着白潇潇走过来的牛妖。

这头牛妖明显与之前化作青烟而散去的牛妖不同,倒不是种类有什么不一样,或者是宁风会辨牛什么的。

在宁风眼中,它们全都长一个样子。

不同的是,这头牛妖的头上一只角豁了一个口子,手上大刀也要完整上不少。

“愿闻其详。”

宁风不着痕迹地拍掉白潇潇的手,问道。

白潇潇全无感觉,凑过去,一边跟牛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一边分心回头说道:“在幽冥地,我们兄妹一共只有三只牛妖。它们死了就会回归幽冥地,得重新召唤出来。”

“我动用的牛妖一直都是同一只,这只是我妹妹专用的。”

他说到这里,宁风已经有些明白了。

无非是白潇潇可以通过白依依召唤的牛妖,经过沟通,了解到白依依那边的情况。甚至他们兄妹有默契的话,更可以通过牛妖来实现远距离的传话。

这中间,只是一个将牛妖遣返回幽冥地,再从另外一头召唤出来的问题罢了。

“传说中的幽冥地,果然神妙。”

宁风心中叹服无比。这个所谓的幽冥地,明显是一个独立于现世的特殊空间,更有牛妖这一类现世所无的特产。

偏偏用通冥诀,经过幽冥地进行召唤,竟然没有任何阻碍,哪怕是在阴阳镇这种特殊地方,都能顺利进行,这点就让人不能不服。

宁风想通这些之后,耐着性子,不去打扰,只是睁大眼睛,看着白潇潇跟牛妖用近乎舞蹈的姿态在交流,看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

这头,白潇潇做出一个倒立的姿势来;那头,牛妖两只蹄子都翘起来了,用尾巴支撑身体。

类似诡异姿势,从一开始交流,就没有断过。

宁风看了一眼,既是头晕眼花,又是忍俊不禁,索性不看,静候结果。

好半天,他便看到白潇潇忙不迭地这头豁出一只角的牛妖遣回,又牺牲一滴指尖血,把自家先前那只断刀牛妖召唤出来。

断刀牛妖一副忠心耿耿,警惕无比样子站到白潇潇身后,顿时,白潇潇就长出一口气,安全感倍增的感觉。

宁风耐着性子看到现在,要不是看白潇潇召唤第二只牛妖不用再重新画通冥法阵,他一只脚踹过去的心都有了。

现在看他忙活完了,宁风问道:“小白,可有收获?”

“有,有,有!”

白潇潇忙不迭地点头,道:“我妹妹应该是跟一群人在一起。”

他偷眼看了宁风一眼,接着道:“哥,那些人是你的师兄弟吧,有他们在,我放心多了。”

白潇潇一脸背靠大树好乘凉的神情,还把身子往宁风这边很是凑了凑,看得宁风牙根子都痒痒了。

他深吸一口气,再问道:“你妹妹在什么地方?”

白潇潇犹豫了一下,向着东南方向一指,道:“应该是那里,东北方向。”

他说着,踹了牛妖一脚,牛妖不动,他自个儿倒退数步,气急道:“这类夯货笨得紧,话都说不清楚,只是个大概。”

“走!”

宁风听到这里,话都懒得多说了,掉头就往东北方向去。

除此之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哥,哥,亲哥,你等等兄弟我呗。”

宁风的身后,是大呼小叫跟上来的白潇潇,以及沉默得不发一声的牛妖。

诡异的三人组,向着阴阳镇的东北方去。

出了这一片区域,孤魂野鬼,重现出现。有那饿死鬼、饱死鬼、吊死鬼,亦有溺死的水鬼,屈死的冤魂,各种鬼怪,不一而足。

从一开始看到浑身滴水的水鬼,舌头能垂到地上的吊死鬼……,种种奇形怪状还会觉得诧异,到最后的彻底麻木了。

一路行来,死于宁风星力或是太阳法下的鬼怪,不计其数。

最常见的流程就是白潇潇一声令下,然后缩回宁风身后;接着,牛妖就迎上去,仗着皮糙肉厚不怕死,将所有的鬼怪牵制住;最后,宁风出手清场。

如是反复。

足足有小半个时辰过去,宁风脸色越来越沉重,白潇潇也渐渐蹦跳不起来了,那些孤魂野鬼们,忽然就诡异地消失,不再出现了。

“我们这是到什么地方了?”

宁风有些好奇,有些警惕,很是怀疑自己是不是走入了什么猛鬼的老巢,不然怎么鬼怪突然就稀少了呢?

他刚刚这么想着呢,前方有树木成林处的地方,有檐角似有似无,好像有什么建筑隐于其中。

“那是什么地方?”

宁风刚想招呼白潇潇一声,一同前往察看呢,雷鸣般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钟馗庙,大肚鬼

“隆隆隆~隆隆隆~~~”

宁风诧异回头,看到的是白潇潇一脸窘迫地捂着肚子。

这听起来跟雷声差不多的响动,竟然是从他的肚子里传出来的。

宁风摇了摇头,扭头,再次举步。

脚抬起来,还没有落下呢,“隆隆隆”的声音又想起来了。

这回完全不能忍了。

宁风豁然转身,用诡异无比的语气,问道:“小白,你告sù

我,你几天没有吃过饭了?至于饿成这样吗?”

要是可能的话,宁风都有掏出一大把辟谷丹,往这厮的嘴巴里塞进去的冲动,让你肚子再叫唤。

他自然是拿不出来的,宁风身上带的,所以可填饱肚子的东西,全都让垃圾婆婆搜刮了。

他很怀疑,如果没有进入阴阳镇时候那碗馄饨的话,他肚子叫的声音未必就会比白潇潇小上多少。

白潇潇豁然抬头,梗着脖子,抗议道:“昨天,我昨天才吃过,一整头烤羊,才没有饿几天呢。”

这话一出,宁风的目光,愈发地古怪了起来。

这还了得。

他上下打量着白潇潇,愣是没能从白潇潇比女孩子粗壮多少的身躯里,看出那么多的食物都藏到哪里去了。

“那你现在……”

宁风不太确定地问道。

“又饿了。”白潇潇红着脸应了一声,继而忽然双手捧着肚子,身子躬得如虾米一般,“噌”地一声就往草丛里跑。

从他背影处。飘来一个声音:“我先如厕下。哥你要等我啊~~~”

尾音尚在耳边。宁风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的背影就“嗖”地没入草丛中不见。

宁风扭过头,强行压抑才有掩鼻子的冲动,吐出一个字来:“该!”

这个吃法,拉个肚子什么的,还不该吗?

至于白潇潇说的“等”什么的,宁风左耳进,右耳就出去了。迈步向着那处飞檐方向去。

移步换景,一入林中,他终于进入一个正常地方的感觉了。

四面树木固然颜色深绿,没有外面树木青翠欲滴,但至少还有一个绿不是?

林中有空地,上有一座庙宇,如虎据龙蟠般,镇在那里,就有鲸吞虎噬般的气魄。

“怪不得那些鬼怪不往这边靠。”

宁风一边想着,一边闲庭信步。走近庙宇。

庙宇大门朱红如血,上面画满妖魔鬼怪样子。一只只皆是痛苦不已,或坠油锅,或穿铁环,或拨皮拆骨,无不是惨不忍睹。

看到这个情况,宁风眉头先是一皱,再是一挑,双手在朱门上一按。

“嘎吱”一声,门户洞开。

“咦?”

“这不是……”

宁风抬头望向庙宇内部,当中一座塑像,高高耸立。

这座神像袍服长靴,头戴纱帽,相貌奇异,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铁面如墨,颔下生虬髯,根根胡须翘起,好像一根根黑针。

“我去,钟馗!”

宁风眼睛都瞪大了,很有揉眼睛的冲动。

他定睛再是一看,见得疑似钟馗的塑像,手里拿着一只笏板,若在礼敬天地。塑像脚下,有一只小鬼赤膊、裸着双足,五体投地,瑟瑟发抖,似乎在乞命,又好像甘心俯首为奴。

看到这些,宁风再无疑惑,彻底确定了这座像塑的到底是谁了。

司掌冥界,横跨生死,红袍大判,镇为门神,捉鬼驰名……

——钟馗。

“前世传说中,钟馗是能横跨大千世界,为一切鬼怪克星,再是凶猛诡异,大手一抓,囫囵就往嘴巴里塞,乃是一尊比鬼更凶恶,同时为凡间,道门,冥府尊为神祇的存zài

。”

“现在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宁风感慨不已,踱步上前,来到钟馗塑像下,心想:“这尊钟馗像既然出现在阴阳镇中,看来这阴阳镇,或者说这方世界,亦是钟馗能辐射到的大千世界之一。”

“不知dào

在这方世界里,这位万应之神,有多少心识和力量在?”

宁风到这个时候,终于知dào

为什么附近的鬼怪是阴阳镇中最少的。

抓鬼的大宗师在这杵着呢。

钟馗在这方世界的力量和显化估计是很少的,若是不然别说是庙宇附近,就是整个阴阳镇都会成为空城。

不这样的话,一城的孤魂野鬼,还不够这尊大神吃个夜宵的。

“钟馗号称万应之神,有求必应,要不……”

宁风摸摸下巴,心想:“……咱试试。”

他想着,跟这尊大神问下陈昔微下落,说不准就能省下不少劲儿。

宁风这个连自个儿都觉得不靠谱的念头还没有付诸实施呢,一阵大呼小叫的声音传了进来:

“哥~~”

“哥~~~~你在哪呢?”

“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声音后面,带着长长的尾音,宁风听在耳中,怎么觉得像是哭腔呢?

“这个小子……”

宁风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觉得头痛不已。

自然,大呼小叫的那位主儿不是别人,就是腹如雷鸣,钻入草丛中不见的白潇潇。

天知dào

这白潇潇是狗鼻子灵还是运气爆棚,一路大呼小叫着,直接冲向钟馗庙方向,一点弯路不带走的。

宁风回头望向钟馗庙门外,视线范围中出现白潇潇带着牛妖,狼奔豕突一样狂奔的身影。

“嗯?”

他刚想开口招呼呢,“咔嚓咔嚓”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上传来。

宁风抬头一看,只见得蛛网状的龟裂开始蔓延,每一道缝隙都很纤细。一如发丝。弥漫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什么情况?”

他眉头刚刚一皱。忽觉脚下一沉。

“哥~”

宁风低头一看,正好kàn

到白潇潇哭丧着脸,双手抱着他的腿不放,神情那叫一个委屈的。

“呼~~~”

宁风深呼吸了几下,方才压住了一脚把对方踹飞出去的念头,直接将这厮提溜了起来,问道:“你解决完了?”

白潇潇摇头如拨浪鼓:“没,刚到一半儿呢。牛妖就告sù

我哥你不见了,我提上裤子就追出来了。”

如是提供佐证一般,“隆隆”雷鸣声,再次从他腹部响起,其声音总让人联想到泥沙俱下一般的景象。

宁风脸上顿时现出便秘一般的神情,抬头看看头顶龟裂纹路,愈来愈响的“咔嚓”声音,突然道:“那你还等什么?”

白潇潇仰着的脸上满是疑惑,循着宁风目光往钟馗庙顶望去。他也听到异响了。

“接着,拉完!”

宁风艰难地吐出这四个字来。强迫自己不去想白潇潇提起裤子立kè

赶过来那个景象,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就向着钟馗庙的一角扔了过去。

他早就看好了,那里是钟馗庙的侧门所在。

“啊啊啊~~~”

白潇潇怪叫着,直接撞破了侧门,摔飞了出去。他的牛妖木讷无比,拔腿就跟了上去。

“赶紧解决你的问题,别碍手碍脚。”

宁风话音刚落,“轰”的一声,砖瓦如雨,从天而降。

属于阴阳镇亘古存zài

不变的月色,从洞穿的钟馗庙穹顶倾泻而下,若是无数飘雪零落下来,带来彻骨寒意。

宁风连想都不想地,足尖点地,整个人向后倒飞。

他原本站立的地方,“轰”的一声,如有重物坠地,“咔嚓咔嚓”大地龟裂的声音不住响起,最长的一条裂缝一路延伸到了宁风脚下。

“嘶~”

宁风倒抽一口凉气,从脚前裂纹上抬起头来,向着原本所在方向望去。

那里,一个庞然大物,肉山一般,进入了他的视线范围。

“好大一只。”

宁风咋舌不已,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面前的庞然大物论高度不过两三人高,钟馗庙完全能容纳得下,论宽度,三五人估计都远远不能与之相比。

这一切,与他的肚子相比,又算不得什么了。

这尊庞然大物的几乎所有重量,所有体积,都集中到了肚子上,肚皮油光水滑的让人恶心。

“这是什么?大肚鬼吗?”

宁风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目光上移,下一刻,立kè

被恶心得够呛。

大肚鬼在破入钟馗庙时候,手上嘴上,犹自不停。他的两只手不住地撕扯着什么,囫囵地就往嘴巴里塞。

宁风最恶心的是,大肚鬼嘴巴里有两条腿,如青蛙般不住地等蹬着,一点一点地被大肚鬼囫囵吞枣地吞进了肚子里。

“刷~”

大肚鬼吞下嘴巴里不知名东西后,意犹未尽般地伸出血腥色舌头,跟猫洗脸一般,在脸上舔了一遍。

“呕~”

宁风终于没能忍住,一口酸水吐了出来。

紧接着,更让他无法接受的一幕出现了。

大肚鬼那油光水滑的肚皮上,凸显出一个个手掌印,脚掌印,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封在里面,不住地挣扎着要出来。

这个过程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最终大肚鬼肚子里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响动,他打出一个饱嗝来,肚皮平静了下来。

“小白跟这货相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宁风咽了口唾沫,警惕地持荧惑旗在手,顾不得节省力量,脑后太阳神宫在观想中喷薄而出。

星力,太阳真力,在碰撞中勃发,映照半个钟馗庙。

大肚鬼这个时候好像终于注意到了宁风的存zài

,庞大身躯转过来,面向宁风方向,浑浊的眼睛里在放光,吐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字眼来:

“吃~!”

宁风浑身汗毛都站起来了,深切地怀疑,附近鬼少说不准跟钟馗大神没什么关系,都是被这货给吃绝的。

“吃你个头。”

宁风悍然出手,但见得星光如海,卷起大浪,拍向大肚鬼。(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钟馗大尊,夜幕敌踪

“嗤~~”

大肚鬼无声地嚎叫着,浑身上下白气腾腾,如活人入沸水,又似冰雪落夏日。

“呼~”

宁风长出了一口气,“有效就好。”

下一刻,他就发xiàn

高兴早了。

的确,星力对阴阳镇的鬼怪依然有极大杀伤力,但是眼前这头大肚鬼,显然又与其他鬼怪不同。

星力如海,终有穷尽时候,当星光褪去,宁风清楚地看到大肚鬼肚子里不住地蠕动着,好像里面的东西在翻滚着、消化着,原本焦黑溃烂的表皮飞速愈合。

顷刻之间,狰狞如故,大步一踏,地动庙摇。

“要不要这么狠……”

宁风呲了呲牙,有点后悔把白潇潇扔出去的太早,不然他那牛妖倒是不差的肉盾,好歹能挡上一挡。

现在就是想再把那厮再提溜也来不及了,宁风连撤数步,避开扑鼻而来臭气,一记太阳神光离手。

初始时候,只是手指粗细神光,到落到大肚鬼身上,神光已然如柱。

“嗤~~”

如之前一般的一幕再次出现,不同的是这次还伴着烤肉般焦臭味道,熏人欲呕。

“咕噜噜~咕噜噜~~~”

类似打呼噜的声音,又如腹饥了数日在五脏庙在抗议,大肚鬼站立不住,趴伏在地上,硕大的腹部垂落于地,不住地蠕动着,异响声音不绝于耳。

“这肚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宁风面露骇然之色,他看得真真的,眼前不远处张大嘴巴无声地咆哮着的大肚鬼。在承shòu着太阳神光灼烧同时。也在不断地修复着。仿佛不死的魔神一般。

在这整个过程中,大肚鬼的肚子蠕动、翻滚着,好像有无数的东西被碾压成末,榨取出力量来,供他无穷无尽地修复。

“真他妈的难缠,还有……”宁风露出作呕之色,“……恶心!”

通过大肚鬼大张的嘴巴里望去,他可以看到仿佛直通向便便大腹的宽大喉咙里。有无数只手攀附着,随时要爬上来的样子。

“这样的怪物,简直就是阴阳镇中的清洁工,活人他估计是吞不得,死鬼真是有多少

,都会进得他肚子里去。”

宁风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大肚鬼是最大麻烦,妥妥怪物,又是最没有威胁的。

打是打不死了,估摸着还没打死他。先把自个儿给恶心死了;

大肚鬼本身速度其慢,反应亦慢。既没法术,亦无神通,连皮糙肉厚的称不上。

宁风无法想象一个能进入阴阳镇的活人,会被这家伙给吞了。

“该死的,小白那厮要拉到什么时候?”

宁风肠子都毁青,心肝儿还在疼。

早知dào

大肚鬼是一个这样的存zài

,宁风早直接拽着白潇潇闪人就是了。

现在骑虎难下,打又打不死,走又不能走。他要一走了之容易,白潇潇搞不好就得成大肚鬼尝到的第一块鲜肉了。

“麻烦!”

宁风狠狠收手,他心更疼了。

到了阴阳镇中出手数次后他就发xiàn

,在这个地方,无论是太阳真力还是荧惑星力,尽皆得不到补充。

他这一收手,大肚鬼终于松了一口气,如被大锤子迎面砸上一样,庞大的身躯向后一仰,狂吼如山的后背直接撞在供桌上。

“轰~”

一声轰鸣,烟尘滚滚落下,钟馗神像都在摇晃,险些被撞倒在地。

宁风的目光为之吸引过来,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钟大神,你号称三界抓鬼第一,又是有求必应的万应之神。”

“今天,你就容得这个腌臜货,在你庙中放肆不成?!”

宁风字字句句,皆是大喝而出,伴着话语声音,九窍石在他胸前浮现出来,远超同侪的心神之力震荡而出。

声音过处,烟尘震荡成漩涡,又叫绞碎成粉尘,原本止住震动的钟馗神像,又剧烈地颤动起来。

“算了,也不管这腌臜货,先去把小白那厮揪走吧。”

宁风刚刚那番话也就是个心血来潮,虽然在这神仙妖魔的世界中,钟馗搞不好也是真的存zài

,但他还真没寄望于此。

话说完,眼看着大肚鬼没事人一样恢复原状,迟钝地爬了起来,他就要往被白潇潇撞破的小门去。

这会儿,宁风也管不得去时候会不会看到白潇潇正在酣畅淋漓地释fàng

库存,只想着不跟这个大肚鬼纠缠浪费气力。

不曾想,他头才转过一半,大肚鬼才勉强站起来呢,“轰”的一声巨响,在钟馗庙中响起。

“嗯?”

宁风连忙把头转回来,循声望去。

只见得,原本持在钟馗神像手中的笏板这会儿正笔直地插落在地上,半入地面,半在外头。

笏板所在位置,正在大肚鬼脚下,唬得腌臜货一个踉跄,重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是刚刚震动松了,还是……”

宁风抱着这个念头,目光上移。

在大肚鬼后上方,供桌之上,钟馗神像手中笏板不在,怒目圆瞪。

神情依然是那个神情,虬髯依然根根如针,面目还是丑陋无比,可是莫名地,看着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不同了。

“凶,绝对的凶。”

“比鬼还凶,故能抓尽天下鬼。”

“这是真的钟馗!”

宁风自个儿都没有想的,他以心神发声,震动神像,竟然真的招来了钟馗大神。

这可是钟馗啊!

宁风心知堂堂钟馗大尊这样的存zài

,恰似元始桥上张凡,估摸着不可能真的亲身而至。不然阴阳镇能不能容纳得下。会不会跟法相宗下坊市一样崩溃还在两可之间呢。

不过这个不重yào



“这是捉鬼的祖宗。大肚腌臜货,再见了。”

宁风还想着是不是要恶趣味地冲着那厮摆摆手以示告别,动作还没有做出来呢,钟馗神像忽然动了。

伴着“咔嚓咔嚓”似乎神像存世太久在寸断一般的声音,钟馗神像的大手伸出来,冲着下方大肚鬼抓去。

这个动作刚做出来,一股无法言述的澎湃之力从天而降,通过大肚鬼砸破的窟窿。正正地落在钟馗神像上。

宁风感受到这股力量之近乎无穷,豁然抬头,只见得阴阳镇的天上如破了一个大空,一个威风凛凛的身影若隐若现,仿佛这方天地只是一个鱼缸,有那么一个轩昂大汉从鱼缸外望来一般。

下一刻,神像大手之外,一只更大的,在顷刻之间由虚转实的大手出现,向着大肚鬼压了下来。

大肚鬼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张开大嘴巴,无声地咆哮着。双手向上撑起。

“嘭!”

一声闷响,大肚鬼在双手与那只大手碰撞的第一瞬间,大半个身子都陷入了地下,若不是肚子太大卡住了,怕是被直接压到地底下去。

又一瞬,澎湃的伟力再无缓冲,直接作用在大肚鬼的身上。

紧接着,一个让宁风恶心得不行,很怀疑以后会不会做噩梦的景象出现在他面前。

“嘭~”

闷响声中,大肚鬼的肚子直接炸开,无数残肢断臂,各种分不清楚部位的肉块,伴着漆黑的尸水,一泻而下。

大肚鬼原本肥硕的身躯,瞬间被抽干,干瘪如竹杠。

宁风把手都捂到了嘴巴上,随时准bèi

吐出来了,钟馗大尊的巨手忽然化光而散。

在金红色的光点飘散当中,一地残骸尽数被净化,大肚鬼的身躯更是化作烟尘四散。

在这一刻刹那,钟馗庙成为阴阳镇中最明亮的所在,无穷无尽的光从神庙任何一个罅隙中渗透出去,照亮八方。

神光过处,阴霾邪祟,尽数退散,不知dào

多少倒霉鬼,在神光中净化成空。

“呼~~”

宁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放下了手。

钟馗神庙当中一点异味也无,只有雨后,只有阳光曝晒之后,那种很干净的味道,暖洋洋的感觉。

“钟馗大尊就是钟馗大尊。”

宁风躬身为礼,前方是恢复了无知无觉模样的神像。

神像中,钟馗大尊的神识早就抽离,自然不能对他的礼数有任何反应。

宁风亦不以为杵,礼毕洒然起身。

正在此时,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从侧门中冲了进来,迎面就是一声:“哥~~”

宁风连翻白眼,对这货彻底没有语言了。

“发生什么事了?”

白潇潇双手还在裤头上忙活着,可以想见看到神庙当中异状时候,他起来得该有多匆忙。

“没事了。”

宁风先是摇头,继而正色问道:“小白,你妹妹在哪个方向?”

说话时候,他声音短促,语气紧迫,进入阴阳镇中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已将他的耐心消磨到了极致。

“就在这个方向。”

“再往前。”

白潇潇很肯定地说着。

“是吗?”

宁风不置可否,掉头出庙,“走吧。”

不知dào

为什么,他心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是深夜走在路上,也无星辰亦无月,偏偏有一声声的脚步,自后面不住地靠近。

“哥,等等我啊。”

白潇潇弄不清楚情况,大呼小叫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得钟馗神庙。

当宁风踏出钟馗神庙的一瞬间,忽有一个异象,在头顶的天空中乍现而出。

那是一片漆黑,黑如星月晦暗的夜。

夜幕里,一个双臂张开的巨大身影缓缓浮现出来。他仰望着夜空,如要拥bào

整个夜幕。

“夜公子!”

宁风脚步顿住,神情凝重。(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缘何不至

阴阳镇的天穹上,一个庞大的身影,不是夜公子,又是何人。

这位魔宗公子如在拥bào

着天地,又似在俯瞰着宁风,嘴巴开阖间,字字句句,清晰地回荡在阴阳镇的天地间。

“长夜漫漫,有酒无知己,奈何奈何。”

“神宫宁风,七夜久候,缘何不至……缘何不至……缘何不至……”

“不至……

不……至……”

魔宗七夜的声音悠扬回荡,在天地的大背景上,漆黑如墨是夜幕,夜幕之下,一个惊人的景象,伴随着七夜的话徐徐出现。

夜幕明明是黑得纯粹无比,伸手难见无指,却有一道银白色的丝线垂挂天地。

丝线的另外一端,有一个人被绑得如同粽子一般,无论四肢还是身躯,好像蚕茧里的蚕,不得挣扎。

他正在被缓缓地吊上夜空,由慢而快,再到静止,最终悬停在半空。

“是他!”

宁风目光一凝,认出了那个被吊上夜空的人是谁。

“曾醉墨!”

为银色丝线束缚者,正是号称神宫这一代速度最快的曾醉墨。

此刻,曾醉墨全无反抗之力,脑袋低垂着,似乎连意识都已经失去了,任凭人将他如死猪般高高地吊起来。

宁风脑子里闪过当初在太阳神宫里,双方的一场激战,胜负只在一线。

若不是输给了他,曾醉墨完全有资格跟四强中的任何一人争锋,宝玺如此。陈昔微如此。

这样一个年轻一代当中强者。此刻却生死不知地落到魔宗七夜的手上。不难想象宁风此刻有多震惊。

隔着大半个阴阳镇的距离,隔着大半个长空,宁风与夜空中倒映出来的魔宗七夜对视。

他嘴巴抿得紧紧的,片言只语不曾发出。

宁风不是不想说话,不是不想问曾醉墨现在何在,陈昔微又在何方?魔宗七夜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是他知dào

,问也无用,索性便不问了。

魔宗七夜。压根就不在此处,就是宁风说了什么,他也休想听到。

“这是什么魔道功法,竟然将其他地方景象,倒映在长空之中。”

“你这是想示威吗?还是想激怒我?”

“你就不怕,这样反而会让我判断出东西来,对回头的对决不利吗?”

宁风脑子里诸般念头闪过,伴随着长空中魔宗七夜的身影淡去,渐渐所有念头都收敛了起来。

他心中有数,说到底。不管魔宗七夜到底是什么目的,他终究是先行一步。占到了上风。

“时间不多了。”

宁风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曾醉墨会落到七夜手中,那其他人呢?那陈昔微呢?”

“我得抓紧时间了。”

他豁然回头,望向一脸呆傻弄不清楚情况的白潇潇,道:“走吧。”

白潇潇还想说什么来着,一看宁风一脸严肃,不由得心头一紧,到口的话就说不出来,应了一声,默默地头前带路。

在他的身后,跟着同样沉默的宁风、牛妖。

前行一两刻钟的功夫,或许是因为之前钟馗大尊的威能所致,一路不见任何鬼怪,让胸中憋着一股气的宁风愣是没找到发泄的地方。

走着走着,宁风眼前一花,忽然就发xiàn

好像什么地方不对。

在他前面,牛妖在原地绕着圈子,原本就是憨憨傻傻样子,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一头雾水,好像什么东西找不到了一样。

的确有东西找不到了。

“小白呢?”

宁风一股气腾腾地就上来了。

走在前面十来丈距离引路的白潇潇,突然身子一矮,消失不见,还能是什么原因?

“地上有洞……”

“走路不长眼睛。”

宁风深呼吸了几下,勉强控zhì

住怒火,往白潇潇消失的地方走去。

这都多长时间过去了,几个呼吸总有了吧,“嘭”的一声,从下面传了上来。

“这洞,还够深的。”

宁风站在一个洞口边上,往下望,只见得黑漆漆不见底,天知dào

有多深。

“这么大的洞,他都能掉得下去……”

宁风彻底无语了,眼前这个洞口大得大象都能掉得下去,这样竟然都能看不见?

他都有不想理会下面呼救声音,直接掉头就走的冲动了。

“哥~哥~,你要等我啊~”

伴随着白潇潇显得空旷无比的声音传入耳中时候,宁风发xiàn

身旁牛妖“嘭”地一下化作一缕青烟不见。

“哎~”

宁风叹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个念头:“青茅山是专门出养牛的吗?”

他想也知dào

牛妖为什么会消失,十成十是白潇潇先取消了召唤,在洞底再将牛妖召唤出来,助其出困。

宁风迟疑了一下,有点拿不准是继xù

等这个不靠谱的,还是自行沿着之前方向追去。

恰在此时,原本就晦暗的阴阳镇中,又暗了下来。

“七夜!”

宁风豁然抬头,果然看到在阴阳镇的上空处,夜公子的庞大身影再次出现。

邪魅得不辨男女的脸庞后面,是纯粹的黑的夜幕,是一个悬挂在半空,一个正在被吊上去的身影。

“宝玺……”

宁风以手捂额,堂堂太阳神宫这一代站在最顶尖的几个弟子,就这么一个个变成粽子被吊起来吗?

紧接着,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一般无二的内容,再次传入他的耳中:

“缘何不至……缘何不至……缘何不至……”

“夜空之下,少了你,何其无趣。”

“神宫宁风,七夜在此恭候。”

天穹上,夜幕成袍,自后往前收拢,将魔宗七夜包裹在其中,渐渐隐没,消失,最后一个烙印在宁风眼中的形象是夜公子当空鞠躬,如开门迎客。

“呼~~”

宁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闭门半晌,豁然回头。

在他身后脚边,一只手掌搭上洞口的边缘,不是白潇潇的手,是牛妖的。

紧接着,牛妖背负着白潇潇,气喘吁吁地爬了出来。

“哥~”

白潇潇一脸没事人地说道:“你还在就好了,我们走吧。”

宁风无语地看了他半晌,缓缓地点头,吐出一个字:“走!”

这一回,两人的脚步,一如夜公子的进度,越来越快了。

宁风也就罢了,白潇潇紧赶慢赶,气喘如牛,又忌惮宁风铁青的脸,愣是没敢喊慢点或是休息一下。

突然,“噗通”一声,一个落水的声音,忽然传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金井

“你还来……”

宁风“噌”地一下,火冒三丈。

能从他身边传来落水声音的,除了白潇潇那厮,还能有谁?

果不其然,他扭头一看,这回更了得,除了白潇潇之外,连牛妖都不见了。

在宁风脚边也不远的地方,就两三丈处,桥梁处出现一个豁口,正好是比一人大一点,正好让牛妖跟白潇潇通过。

通过桥梁的豁口处望去,可以看到一条浑浊的河流在奔涌不息,中间一个个浪头涌起,打落,一牛妖,一白潇潇,两只手都高高地举起来,随波逐流而去。

宁风远远地看到,白潇潇在呼救,但不知dào

是激流汹涌掩盖了声音呢,还是宁风现在听都懒得听了,总之他只看到白潇潇嘴巴在开,愣是一点声音没听到。

只是一两个呼吸时间过去,白潇潇和牛妖就被浪卷向下游远去,看都看不见了。

“罢了……”

宁风懒得去想白潇潇会不会出事了,经过之前种种,他十分有把握,兴许一转眼,在下游的某处,白潇潇就会突然冒出来出现在他身边,可怜巴巴地喊一声“哥”。

站在下面有激流涌动的桥梁上,宁风顿住脚步,眉头皱起,一改之前匆忙赶路的状态,好像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在浑浊的河流上方沉吟不语。

“事情,或许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

“或许,我的方向,一开始就是错的。”

宁风以手托腮。靠在桥梁上。仰望天穹。

时间。一点一点地随着下方浑浊河流流逝,片刻之后,天色再次暗了下来。

这一次?,宁风的反应,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他没有去凝神听魔宗七夜在说什么,亦没有再去看,被吊起来的人又是哪个?是否熟人?

宁风一步步地走下桥梁,一步步地向着前方走去。从河流的上流,走到下流。

他没有抬头看,河面却倒映出天穹上景象,夜幕上数十条高悬的银色丝线上,一个个被绑得成粽子的人。

“一网打尽了吗?”

宁风心情如古井无波,他甚至不去辨认,这里面有没有陈昔微。

“有如何,无又如何?”

“她若尚且无事,我赶去并肩作战;她若有事,我赶去营救便是。”

“当务之急。找到他!”

“夜公子,魔宗。七夜!”

宁风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在不住地凝聚,原本与他格格不入的阴阳镇,这个得不到任何力量补充的诡异地方,仿佛正在不断地接纳着他。

导致这一切的,似乎是某一种媒介,在以宁风都注意不到的方式,在起着特殊的作用。

天上景象不知何时消失,宁风脚步不停,脑子的念头亦不停,仿佛是在一片雾气中伸手不见五指地前行,只是在等待着一道闪电,洞穿一切。

片刻后,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哥~哥~,你等等我啊。”

宁风脚步一顿,脸上神色变化与之前不同,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似的,又如怒其不争一般,淡淡地回望一眼。

在不远的地方,距离奔腾浑浊长河最近的地方,一个湿漉漉地身影凭空出现,连牛妖都不见了。

不是白潇潇,又是何人?

“又是灵光旗吗?”

“真是一门好神通啊。”

宁风感慨着,脑子里浮现出白潇潇通过牛妖之力,竭力地在奔涌的浑浊河流中施展这门神通,无数次后终于成功了一次,将母旗掷上岸,通过子旗回归。

白潇潇会有这个表现,宁风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一路行来,他总是会以各种方式诡异消失,又会以各种异乎寻常的方式回来,他直接给浑浊河流冲没了,宁风才会觉得诧异。

“哥,你不知dào

这回有多险,这河里有鬼鱼,就差一点点,我就让它给吞了都。”

白潇潇抚着胸膛,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他浑身湿漉漉的,一路走来,一路滴水,第一次白潇潇身上其他的水会超过口水。

换成之前,宁风或许会露出很嫌弃的神情,一脚踹出去表示离我远点之类,但这一次,自从自那道桥梁下走下来后,他的情绪似乎一直沉浸在古井无波当中,只是略略点头,全无表示。

“哥,你怎么了?”

白潇潇诧异地看了宁风一眼,他都做出闪躲姿势了,宁风的脚竟然没有踹过来,这让他无比奇怪。

宁风看着他的目光,更让他觉得毛骨悚然,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东西附上了他身子一样。

突然,一直沉默,从桥上下来后,就再没有开过口的宁风说话了:

“小白。”

“嗯?”

“阴阳镇很大吗?”

“啊~”

白潇潇一脑门除了水,就剩下问号了,不知dào

宁风这句话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指的又是什么?

“哥,你说什么?”

白潇潇挠着脑袋发问。

宁风摇头,不语,全无征兆地扭头,向着相反方向,向着来时候路走去。

一步一步,健步如飞,远比之前坚定,亦远比之前快速。

白潇潇错愕的那点功夫,宁风已然远去十余丈。

“哥~”

“你等等我啊,哥~~”

白潇潇大喊大叫着,快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来时候的路,向着阴阳镇相反的方向,大步流星。

一开始,宁风固然沉默不语,至少还有白潇潇在大呼小叫,到得后来,因为得不到任何回应,白潇潇也沉默下来。郁闷地挠头想着哪里不对。

一路闷行。

宁风除了扭头换方向。除了脚步变快之外。似乎又沉浸入了之前那种古井无波近乎麻木的状态,就那么闷头向前,不闪不避。

过了钟馗庙方向,再往前行,钟馗大尊之前发威留下的余威自然不足以威慑阴阳镇鬼怪,无数的孤魂野鬼,以各种千奇百怪挑zhàn

人类想象力的方式不断地出现,阻拦去路。

白潇潇开始重新大喊大叫。牛妖都给再次召唤出来了。

宁风则恍若不见不觉,无论拦路的是什么,都是简简单单地一头撞过去。

“啊~”

当宁风撞入第一头鬼怪体内鬼怪时候,白潇潇惊呼出声,旋即惊呼声戛然而止。

在他眼前,一幕奇景出现了。

在与鬼怪接触的一瞬间,宁风身上有奇怪在迸发出来,这道光既是星光,又有日冕,似乎是将星辰的力量与太阳的力量。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这股奇光冒出来时候自然而然,仿佛它原本就该是如此。全无斧凿痕迹,全无勉强。

无论是什么鬼怪,在接触到奇光的瞬间,尽数无声地嚎叫着,烟消云散。

阴阳镇里,宁风正在以最豪迈,最狂放的方式,在横冲直撞,在向着某个方向,飞速地靠近过去。

一路身后,留下的是溃散开来各种鬼怪,还有白潇潇惊异无比的目光。

这一路快步而行,不过小半个时辰,两侧风景各种变换,似是横穿了大片的区域,至少是横穿了无头猛鬼王掌控的阴阳镇区域。

突然,前面一蓬金光,映入宁风的眼帘。

这金光柔和,纯粹,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贯穿和协调感觉,仿佛它贯通了阴阳镇的地面,又是阴阳镇中原本就该有这种光。

沐浴在这种金光下,无论是宁风、白潇潇,还是各种鬼怪们,全无不适,恰似任何一个世界的人,沐浴在星光下一般。

“那是什么地方?”

宁风在闷头转向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白潇潇连忙凑过来,冥思苦想,接着一拍脑袋,道:“哥,那该是金井,传说中阴阳镇中才有的金井。”

“金井吗?”

宁风若有所思,这个说法,他是听说过的



事实上,凡间帝王将相的阴宅,多数都有金井这一个说法,其根源就跟阴阳镇有关。

相传,阴阳镇中有很多这样的井,它们通体金光,踏入其中,就有机会从阴阳镇,进入阳间。

凡人将墓葬打造成那个模样,本就是寄托了从阴阳返回,再活一生的美好愿望,听到有这样一个神物,再是牵强附会,也想要在阴宅当中建那么一个。

不知dào

为什么,宁风在看到金光,在听到金井两个字时候,心中就是咯噔一下,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揪着他的心。

只是一转念功夫,他便下定决心,探手入怀,同时闭上了眼睛。

“就是那里!”

稍顷,宁风豁然抬头,将手从怀中举了起来。

白潇潇不明所以,向着他手方向望去。

只见得,在宁风打开的手掌上,一小撮尘土般的东西飘散开来,还有淡淡的花香。

“这是什么?”白潇潇脱口而出。

宁风淡淡回答:“花瓣,最后的花瓣。”

“啥子?”白潇潇有听没有懂,一激动家乡话都开始往外面冒。

宁风自然不会有心情去跟他解释这得自垃圾婆婆的东西有多神妙,这是两个人共同记忆的媒介。

通过对这最后花瓣的消耗,宁风在陈昔微的记忆里面,看到了一口冒着金光的井。

这,就是宁风能得到的最后线索。

“昔微一定是在那里。”

宁风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个判断,连他自己都不知dào

这到底是在给自己信心呢,还是真的如此坚信。

他快步地向着金光冒起的地方去。

只是片刻功夫,一片荒凉宅院的后面,金光源头处,宁风看到了一口井……(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子非鱼,鱼却是子

“这就是金井?”

宁风隔着十余丈的距离,仔细地观察着面前这一口大名鼎鼎的井。

金井本身,并不是金色的。

它只是一口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石井。井沿是斑驳的青石,上面布满了青苔,有无法言述的痕迹布在石体上,仿佛岁月在留下流淌过的足印。

一切金光,尽是从井口中涌动出来的,如液体一般在喷涌出来。

十余丈的距离外,宁风周身上下,亦被染成了璀璨的金色。

“昔微他们就在井下吗?”

宁风心中一动,自认易位而处,突然被弄进这阴阳镇中,弄清楚情况后,自然而然地也会将这口金井当成救命稻草。

金井的另外一端是什么,没有人知dào

。但是,终究是一个脱离阴阳镇的可能与途径。

人同此心。

宁风会如此想,相信处在那个环境下的陈昔微等人,亦有很大的可能做此想。

怀着这个念头,宁风移步上前,绕着金井几个圈子。

突然——

宁风的脚步猛地一顿,瞳孔骤缩,目光聚于一处。

那是在金井下,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地面靠近井沿处一块青石上,有一个痕迹。

金井因为亘古存zài

之故,没有人知dào

它究竟经过了多少岁月洗礼,周遭各种痕迹多如牛麻,引起宁风注意的痕迹置身其间,全不起眼。

就是这个毫不起眼的痕迹,仿佛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打在了宁风的身上。触电一般的感觉。

青石上。有一个环形的烙印,清晰得如同烙印在豆腐上一般,甚至在环形印痕里面,还有一些细小的花纹存zài



“七夕环!”

宁风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好像有一只小手在里面,把心脏攥得紧紧的。

“呼~~”

他狠狠地呼出一口气,对自己说道:“冷静,冷静下来。”

宁风稍稍平心静气。脑子方才继xù

飞快地转动了起来:“青石坚硬,若非有意,不至于留下如此清晰的痕迹。”

“这么说,这个印痕,当是昔微有意留下的。”

“留下,给我的吗?”

宁风心砰然而动,想到面对金井,做出不知未来如何决定时候的陈昔微,脑子里想的是他,想到的是给后续追来的他留下线索。不由得就是暖洋洋地一片。

什么风花雪月,都及不上在危难时候想到的是他。更加的浪漫与亲近。

“只能是留给我的。”

“他们身处危难,不太可能分散而行了。换句话说,唯一会在后面赶来的,就是我了。”

“昔微啊昔微,你就这么肯定,我会一路追到阴阳镇里,追着来救你吗?”

宁风脸上浮现出笑容,拳头握紧再放松,最后握得紧过之前一切。

“好,你猜对了!”

“等我,就来。”

“等我解决了这个……”

宁风的神情微变,目光变得深邃无比。

毫无征兆地,他忽然侧移向左,动作之快,在原本位置都留下了一个残像。

一边侧移,宁风一般转身,扭头,回望。

当他落位后,在身侧留下了出一大窜的残影,恰好定格下了他每一个转身的角度与动作。

当所有残影散去,宁风已经转过身来,面色凝重,面对身后。

他的身后有什么?

自入阴阳镇后,除了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在宁风身后的一直是青茅山,白潇潇。

宁风与白潇潇相处到现在,第一次用异样无比,如临大敌的态度,默然凝望。

在他的对面,白潇潇从低头,到抬头,整个动作仿佛被分解成了无数个节,显得缓慢,且诡异。

白潇潇身后,牛妖仰天无声嚎叫,化作青烟消散。

同一时间,两人四面相对。

“果然……”

宁风心中咯噔一下,继而摇头,苦笑。

白潇潇也在笑,这个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与之前无数次截然不同,显得好kàn

了无数,有一笑百媚生一般的感觉。

“你怕我偷袭你吗?躲得那么快。”

白潇潇缓缓开口,很自然地,开头那声韵味奇特的“哥”就没了。

甚至,在他淡然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讥诮的味道。

“那倒不是。”

宁风笑了,摇头,道:“一路行来,我的后背一直曝露在你眼前,会偷袭的话,你早就偷袭了。”

紧接着,他意犹未尽一般,又补充了一句:“在我发xiàn

不对之前,就已经动手了。”

白潇潇也在笑,这回讥诮的味道没有了,反倒有了几分知己一样感觉。

他的气息,随着百媚生的笑容在绽放,亦在不断地变化。

从青草般的干净简单,到妖异而邪魅,并且在不断地膨胀,从孱弱小绵羊,变成了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的老虎。

在白潇潇身后的天幕上,云气运转,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降临下来,笼罩长空。

类似的一幕,已经出现了多次,宁风从最开始的惊异,到后面的麻木,至此刻的视而不见。

“夜公子,好久不见。”

宁风看都不看长空上气象变化,一出口便是识破天惊。

一直在他身旁,状况不断,抽科打诨的白潇潇,花名小白的便是,竟然是堂堂魔宗七夜,夜公子?

这反差,未免太大了吧?

“我不是七夜。”

白潇潇理所当然地摇头,原本寻常的脸在神态衬托下,显得邪魅俊俏,好像在放着光一般。

宁风眉头一皱,道:“我早该怀疑你。”

“每一次七夜施展魔道法术映照身影于长空时候,都是你出各种状况时候。”

“钟馗庙内外,路上跌入洞穴,摔入河中,无不是如此。”

“世上哪里有如此巧合事情,事出寻常必有妖。”

宁风一桩桩,一件件地道来,语气肯定,丝毫不为白潇潇的反驳而动摇。

“哦,那你说,我为什么会露出这个破绽呢?”

白潇潇笑着问道,言谈举止间,多出了几分洒然自若的翩翩公子味道,与和无头猛鬼王共坐听曲欢饮的夜公子愈发地重合。

“为什么?”

宁风先是反问一句,继而道:“在宁某人想来,不是你想露出这个破绽,而是你必须从我的身边离开,方才能够出手对付宁某同门。”

“惟一不解的就是,你既然一直在我身边,又是如何能准确地把握住每一个对我同门下手的机会?”

“这一点,不知公子有何教我?”

宁风看着白潇潇的眼睛,等着他回答。

白潇潇微微一笑,负手于后,先是重复了之前那句话:“我不是七夜。”

紧接着,不等宁风变了脸色,他又接着道:“七夜是我。”

前面倒也罢了,后面四个字一出,宁风神色瞬间就变了。

从疑惑不解,到震惊无比,惊讶地望向白潇潇,不,应该是魔宗,七夜。

宁风自不是浅薄之辈,会认为对方在出言戏耍,排除了这个可能后,唯一的可能即便是再不可能,也还是从宁风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竟然是……这样……”

宁风情不自禁地喃喃出声,这个答案,着实是太过震惊。

“宁兄不愧是神宫首席,只是小小提示,你竟然就已经猜到了答案。”

“白潇潇”抚掌而笑,状极欢愉,全无被看破看穿的失落或愤nù

,反而是满满的欣慰之态,好像宁风只有如此表现,方才满足他的某种期待一般。

“白潇潇不是七夜,七夜却是白潇潇,宁某要鲁钝如何,才会猜不到二者原是一体,眼前的白潇潇,只是魔宗七夜的一部分。”

“一个跟在我的身侧,一个伺机于宁某同门之旁,一有机会,二者合一,出手擒拿,再示威于宁某之前,其后行若无事,抽科打诨于宁某左近……”

宁风说到后来,缓缓摇头,似有什么不解之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舍不得,阴阳井

“宁兄也有不能解的吗?”

“何妨说出来。”

“白潇潇”绕有兴致模样,伸手一引,示意宁风不要客气,说出来。

他的行为、语气、神态,仿佛在说的是他人事情,与他无干一般。

与此同时,白潇潇还连连地点头,似对宁风能推断出这么多,如亲眼所见,表示赞叹不已。

宁风也没有客气的意思,径直问道:“宁某只想知dào

一事,夜公子骄傲无比,目无余子,你又是如何能做到一口一声‘哥’的?”

说到这里,宁风脸上不由得露出古怪之色,越想越是不可思议。

他接着道:“若不是如此,反差过大,大到宁某人认为你夜公子就是宁死,怕也不会如此作态,方才一开始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宁风说这番话时候,是在摇着头,仿佛到这个时候,依然不敢置信似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

白潇潇的跳脱,他的不着调,他那腔调怪异谁也学不来的一声“哥”,都跟夜公子的表现截然相反。

魔宗七夜,有魔宗长老般的强者随身护佑,能与无头猛鬼王侃侃而谈,骄傲两个字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如此人物,要怎样的演技才能将身段低到那个地步?

宁风不相信夜公子能做得到,他扪心自问,易位而处,他自个儿也做不到。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对白潇潇没有太大防备,亦不会被白潇潇引着背道而驰。耽搁了最宝贵的时间。

宁风想到这里。都在后怕不已。

要是他先前没有反应过来。一路被这么引过去,到时真是什么都晚了。

夜公子将太阳神宫门下一网打尽后,那么天时地利人和,全部都将偏向他。到得那时,宁风将不得不在对方选定的时间、地点,与其进行一场以对方意志为主的争锋。

宁风不觉得在那种情况下,他有赢的可能。

“好险。”

“只差一线。”

宁风脑子里诸般念头闪过,不影响他目光灼灼。望向“白潇潇”。

也正因为如此,他不曾错过“白潇潇”脸上诸般的神色变化。

“白潇潇”在苦笑。

从宁风提出这个问题以来,他的笑容就一直带着苦意,自个儿都不堪回首的那种苦。

他脸上的神情好有一比,恰似一个人成年后,听闻少年时候胡作非为事情,很不想承认那是自己能干出的事情,不够丢人钱,又不得不承认一样。

“白潇潇”就是如此。

半晌,他叹息一声。道:“宁兄,七夜亦不想如此。只是有些事情,却是由不得我自己。”

“嗯?”

宁风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七夜真的会回答,接口道:“愿闻其详。”

白潇潇,不,是七夜,他还在苦笑,道:“七夜不将此事说清楚,怕是宁兄会将七夜堪称皮里阳秋的小人,这却是七夜所不愿意看到的。”

“七夜是七夜,同时,也是白潇潇。”

七夜悠悠地说着,一段秘辛,流淌入宁风的耳中。

原来,七夜出生在魔宗,长辈尽是魔宗高人,其嫡系的先祖正是当年南方魔宗从魔宗分出来后,失踪的那一批魔宗老祖之一。

故而,在魔道中人眼中,七夜是天生的魔道公子,未来有资格竞争魔宗宗主这等份位的尊者。

意wài

出现在七夜七岁那年,具体原因他没有说,只是说在那一年,他从魔宗被带走,中间被人丢弃在山中,重伤下失去了记忆。

只能说七夜还是有天命在身者,七岁稚童还没有记忆,竟然没有葬身在野兽口腹,还被青茅山收入门下,取名为“白潇潇”。

“白潇潇”一直在青茅山长到十岁,方才被魔宗长辈找到,并助其恢复了记忆。

没有人想到的是,恢复记忆的七夜体内,依然有一个无法磨灭的白潇潇……

“这又是为何?”

宁风听得入神,好奇地问道。

两人此刻竟然真如好友一般,在交换着最隐秘事情,就差对坐而谈,烹茶留客驻金鞍了。

七夜摇头,似是遗憾,又如落寞,道:“七岁之前的七夜,早早被开启了智慧,他有背不完的魔道典籍,有讲究不完的尊者礼节,有强压在身上的尊荣与责任……,唯独,没有轻松愉快的童年。”

“白潇潇,没有来历,没有过去,没有身份,没有记忆……他什么都没有,唯独有快乐。”

“他收到了青茅山上下的一致宠爱,淘气无人真的责罚,偷懒没人提祖上荣光,他可以很开心地笑不怕失了礼仪,他可以很自然地哭不怕失了身份……”

“我,七夜,舍不得!”

三个字,舍不得,似是蕴含了无数在其中,令人闻之心有戚戚然。

宁风有些明白了。

他摇头道:“于是七夜回来了,白潇潇也没有死去,他藏起来了。他是白潇潇,也是七夜的一部分。”

“不错。”

“白潇潇”点头,双臂张开,整个人悬浮而上,仿佛在头顶上空处,有一条无形的线在将他吊往高空。

“白潇潇就是这个样子,纵是我七夜,亦不能改,不愿改!”

“他是我的一面,我的一半力量。”

“宁兄,你发xiàn

了也好,我们两个可以尽情一战。”

“你的同门,除了一个女子外,其他的都太让我失望了。现在轮到我们了,后面还有几局,鏖战一场,然后胜出,不亦快哉。”

七夜说到这里,宁风恍然大悟。

原来,白潇潇要从他的身边找各种原因离开,为的是与七夜本尊汇合,从而得到完全的力量,再对他的同门出手。

同时,青茅山并不是一个掩饰,白潇潇竟然真的是青茅山弟子。正因为其本色,故而能瞒过宁风的眼睛一时。

随着“白潇潇”不断地升上高空,他的身形渐渐淡去,更诡异的是,在他的头顶上空处,有一口水井,在无形中浮现出来。

水井半截呈阳,暖暖红光;半截为阴,清冷白光。

两种光泾渭分明,洞射出一道混杂阴阳的光辉,落到白潇潇的身上。

霎时间,白潇潇连带着水井,一起在宁风的面前消失不见。

“阴阳井。”

宁风皱眉看着这一幕,心想:“看来,七夜就是通过这件宝物,穿行在阴阳镇中,来去自如。”

“它到时是什么东西?”

不等宁风想清楚呢,天幕上,如之前种种一般,重新出现了七夜的身形,神气的一幕随之映入宁风眼帘。(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阴阳井,井中月

“此物名阴阳井。”

“本是七夜一位老祖偶尔得之,七夜持之入阴阳镇,能于阴阳镇中来去自如,往来无碍,却也再不能将其带出。”

“这,本也是鬼王阁下同意放开他守卫的阴阳镇一隅于本公子的原因。”

“可惜,着实可惜。”

映照在夜空中的七夜手拿阴阳井,惋叹不已。

宁风完全能理解他此刻的感受。阴阳井这样的宝物,单凭能穿行在阴阳镇中各个角落,就妙用无穷了。

若是深入挖掘,阴阳井未必不能在其他地方,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这样的宝物就此跟别人姓了,不可惜才叫奇怪。

不过宁风的心神并未在这方面停留太久,甚至连高悬在夜公子身后,于夜空中静静地悬吊着的神宫同门们,他都没有分出太多的心神去关注。

他的注意力,几乎都被不断发生在夜公子身上的一幕所吸引。

白潇潇、魔宗七夜,并肩而立。

两人都是简单地站在那里,不做动作,偏偏两者之间似有无穷的引力在发生着作用,两人的身体不断地靠近,从间隔数尺,到肩碰到肩。

在两肩碰撞在一起的那一个瞬间之间,两人之间有一颗碧绿色的珠子在缓缓旋转着,一切吸力,皆是从这颗绿珠子旋转释fàng

出来的。

一看到这颗珠子的时候,宁风瞳孔就骤然收缩了一下。

太阳神宫跟魔宗同为天下七宗,既是一个档次的宗门。亦是竞争的对手。故而论及对魔宗的了解。神宫当中资料怕是比很多魔宗当人了解的还要多。

其中,就曾提到过一件魔宗之宝。

宁风也是知dào

这次神宫将与南方魔宗做过一场,一时兴起前去查阅,方才了解一二的。

那件宝物,名为“元牝珠”,就是此刻夜公子身上的那一枚。

元牝珠其色青绿,有分化化身,寄托神魂之效。玄之又玄,乃天地生成,后天祭炼,珍惜罕见之宝。

看到元牝珠,宁风总算知dào

,七夜是怎么将白潇潇这个意识,连带着力量,一起才本尊上分离出来的了。

元牝珠并没有出现太久,当双方肩膀碰着肩膀后,它便消失不见。继而是白潇潇和七夜融合在一起。

在宁风眼前,可以清楚地看到长空之上。魔宗七夜的身上变幻不定,时而是白潇潇,时而是七夜,时而模糊不清,最终稳定下来,是为:夜公子。

“宁兄,我等着你。”

魔宗七夜声音轰然回荡在金井上空,旋即天上异象,消散不见。

“嗯?”

宁风眉头一挑,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不对,这阴阳镇上空的天,似乎比起他初入时候,暗下来了不少。

“这是什么情况?”

“好像是……,黑夜在凝固。”

宁风本能地觉得这与七夜脱不了干系,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有太多头绪,而且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他摇了摇头,暂且抛开,向着金井方向去。

站在金井边上,宁风双手撑着井沿,俯瞰下去。

除了金光之外,金井当中,真的有水。其水清澈,波动不止,如梦似幻,好像是一面在不断扭动着的镜面。

金井水的正中,有金月有钩,弯弯地映照在里面。

“井中月吗?”

宁风在心中默念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双臂用力,毫不犹豫地向着金井中投入。

“噗通~!”

金井当中,水面破碎,金月隐没,震荡持续了片刻,井水重归于平静,一弯金月如故。

……

“井中月界。”

宁风喃喃出声,手掌在一块石碑上抚摩着,其上四个大字,正是“井中月界”。

金井的另外一端,宁风现在所在的地方。

他一边摩挲着石碑,一边抬头望天。

井中月界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与外界极其的相似,与阴阳镇截然不同。

天空中不再是雾蒙蒙一片,不再是如在阴间,而是有夜色在流转,有点点星辰在夜幕上闪烁眨眼。

欣赏了一阵子星空,宁风正准bèi

动身,去寻找线索呢,方抬起的脚步,猛地滞住了。

“不对。”

他脸色陡变,再抬头,望星空。

“一颗,两颗,三颗……”

宁风竟然如孩童一般,数起了天上星星来。

很快,他的数数声戛然而止。

“天上星星的数量,正是我那些倒霉同门的数量。”

“好家伙,七夜你到底在这井中月界,玩出了什么样的手段?”

宁风恍如觉得有黑幕笼罩下来,整个天地都要黑了下来似的。

他脸上不由得露出苦笑之色,心想:“昔微他们进入井中月界,不会是早在七夜的计划当中吧。”

“若是早早有了准bèi

,凭着准bèi

加上阴阳井异宝,以有心,算无意,他还真有可能将神宫同门,一网打尽。”

“麻烦了。”

宁风摇着头,举步向着井中月界内部行去。

越是前行,他便越是觉得眼前这个世界,名之为“井中月界”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头顶上固然是星空,当却如坐井观天,星空有边沿。

四面八方,有高山如壁,万仞之险绝,别说攀爬了,宁风觉得以他之能,飞都怕是飞不出去。

更恐怖的是,即便只是远远地望向那些万仞绝壁,他都能感觉到一种心悸,一种莫名的寒意,仿佛在万仞绝壁上,有什么恐怖的存zài

,正在以阴冷、饕餮的目光,在紧紧地盯视过来。

“沙沙沙~~”

宁风脚步落在如茵绿草上,竟然发出了明显的声音,恍若这方天地,惟他一人而已。

经行处,时不时地他会停下来,察看一番,往往那些所在,都会有战斗痕迹,有神宫法术留下的烙印。

毫无疑问,夜公子正是在这个井中月界,打败、活捉了一个个神宫同门。

“他会在哪里?”

“她,又会在哪里?”

宁风神情平静,脚步稳健,脑海中却有这么两个疑问,如跗骨之蛆,久久不散。

突然——

“吼~~”

一个回荡在空谷的吼叫声音,充满了嗜血和疯狂的味道,传入了宁风耳中。

“那是什么东西?”

宁风悚然动容,本能地做出反应,以背面对绝壁,及绝壁下面风格诡异的石雕,警惕四方。

下一刻,凛冽的劲风,自脖子后面袭来,一颗颗鸡皮疙瘩,飞速地在宁风的脖子处冒了起来,彻骨之寒。(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吸血獠

“敌袭!”

宁风本能反应比起动作还要快,几乎在感应到危机时候,身后“嘭”地爆fā

出太阳光辉,同时整个人向着一侧横移。

在横移过程中,宁风就听到一声分不出是愤nù

呢,还是惨叫呢的吼声,从他原本所在处传来。

“我的身后不是只有……”

宁风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回望,脑子里就在飞快地冒出之前惊鸿一瞥身后景象。

那是山壁万仞孤絶,其下有一座古朴石雕,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虽然只是一瞥间的功夫,然而石雕狰狞凶残,嘴角衔着一滴欲滴鲜血的模样,却是深深地印在他记忆里。

宁风敢担保,至少在那一瞬间,石雕全无生命气息,就好像是一只在寒夜中收敛了翅膀,将自己用翅膀抱起来的奇特生物。

翅膀像是鹰的翅膀,身躯则似猿猴的身躯,爪牙又如狮虎,唯独面容近人。

“是它!”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再不可能,也是真实。

宁风想到石雕的那对能将身躯尽数环抱起来的翅膀,脸色顿变,足尖在地上一点,向前俯冲着冲出去。

一掠数丈之远。

“还不够!”

宁风连回头望的动作都没有做出来,双臂在地上一撑,就地一个翻滚,又向前数丈之远,擦着一株小树掠了过去。

就在这一瞬间,“咔嚓”一声,从身后传来。

宁风在落地刹那完成了转身动作。一扭身。正好kàn

得真切。

刚刚还擦身而过的那株小树拦腰而断。导致这一幕的是如铡刀般扫过的铁翅。

石雕,真的活了。

它翅膀张开,闪着钢铁般的寒光,嘴巴张开咆哮,獠牙如猪牙,一滴滴地望向滴落鲜血,望向宁风的目光当中,尽是残忍和嗜血。

“嘭!嘭嘭!嘭嘭嘭!”

翅膀扇动。有翼怪兽飞起,如一阵黑云,呼啸而来。

利爪向前,狰狞大口开,血腥气扑面,扇动腥风扑头盖脸。

“吸血獠!”

宁风怪叫一声,从观想出的太阳神宫中抽取太阳神光,向前猛地一推。

这是他的本能动作。这个动作做出来后,他下意识地就往后仰,就要先行闪避。再取出荧惑旗对敌。

不曾想,神光刚刚爆fā

。“咔嚓咔嚓”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咦?”

宁风将后仰的动作强行止住,诧异地望向眼前。

在他面前,刚刚被他取名为吸血獠的怪物正面斑驳石化,阳光所至,尽成没有生命气息的石头。

“它们,惧怕阳光?”

宁风脑子里瞬间闪过各种念头,暗暗判断:“这吸血獠当是在月色下活跃,逢晨光则化石。”

“晚上是吸血之獠,白日里是无知无识的雕塑。”

他的心,瞬间就定了下来,有此弱点,吸血獠并不算是难以对付。

念动同时,宁风衣袖一振,荧惑旗入手,迎风而涨化作一杆丈二大旗,向着吸血獠身下一挑。

吸血獠正面石化,背面依旧,正是一个倒栽葱往下倒呢,受此一挑,整个狰狞身躯翻滚着被挑起来。

这一下,正面,背面,尽数曝露在太阳神光下。

通体石化。

“有意思。”

宁风吃了一惊,散开的太阳神光在他面前,不断地被吸入到吸血獠体内,转瞬一空。

“此物最惧阳光,却也最吸阳光。”

“除非自然无量的太阳光,不然的话我储备的太阳神光够杀得几头?”

宁风心中一沉,知dào

靠遍洒阳光,逼退吸血獠的方法行不通了。

他正在沉吟呢,那头彻底石化的吸血獠翻滚着坠落下来,在地面上,碎成了一地的碎石。

“呼~”

宁风长出一口气,俯下身子,捡起一根飞溅到他面前的獠牙来。

此刻太阳神光褪去,獠牙又恢复了正常模样,狰狞带血,其后中空,只是看这吸血獠牙的样子,宁风就能想到它一咬到人身上,鲜血跟喷泉一样从獠牙里喷溅出去的样子。

“总是一个麻烦。”

宁风将獠牙收起来,诧异地一挑眉毛,“奇怪,神光的消耗比预计的……”

“低!”

宁风握拳,感受到体内一样在洋溢着澎湃的太阳真力,那种感觉就好像一整天都是沐浴在太阳光下,太阳法自动运转的结果。

即便不如,也是相差仿佛。

宁风抬头看天,心想:“难道这阴阳镇,慢慢开始接受我了?”

他摇头失笑,觉得不太可能,正想继xù

寻摸陈昔微的线索呢,触目惊心的一幕,突然闯入了眼帘。

“我去。”

“不是吧。”

宁风面露骇然之色,穷极目力望去,他看到四面山壁上,无数的小黑点滚落下来,在半空中翱翔、化形,如蜂群一般越聚越多。

个位数,十位数,渐至数十,上百。

“全都是吸血獠。”

宁风头皮都在发麻,他能感觉的,隔着数百丈那么远的空间间隔,无数双血红色的眼睛,将嗜血的目光投向他。

“怎么全冲我来了?”

宁风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若有所悟,“是了,估计是我施展了太阳法消灭之前那只吸血獠时候,就跟红灯笼在黑夜里一样,把这吸血的家伙全都给吸引过来了。”

“嗤~嗤~嗤~~~”

一道道太阳神光迸发出去,宁风恨不得化身千手观音,更是顾不得身后太阳神宫跟灯泡似的在这井中月界。

神光所及,一头头吸血獠从空中坠落下来,或是残肢,或是断翼,偏偏宁风连补上一手的功夫都没有。

“不行,这样下去,早晚被围死!”

宁风边跑边想,远远地,似乎看到前面山壁上,有大片的阴影出现。

“那里,是一个洞窟?”

宁风大喜,先不说洞窟之中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吸血獠,至少总比四面八方都被围攻来得好吧?

“等等,昔微等人在太阳法上的修为固然比不上我,但神宫九法十三化,全是脱胎于太阳法,某些特质是如一的。”

“他们在这井中月界,估摸着跟我一样,也是尽吸引这些吸血獠。”

“人同此心,他们面对这个情况,想必会跟我一样,选择退入洞窟当中。”

想到陈昔微有可能就在洞窟之内,宁风的脚步愈急,衣袂猎猎作响,一如身后追来的吸血獠拍打翅膀响动。

突然,一声长笑,由远而近,掠过了宁风的头顶……(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荧惑守心,晨昏定省

“七夜!”

宁风豁然抬头,望向空中,下一刻,脸色骤然一遍。

此刻七夜,与之前多次截然不同。

他不是影映天地,而是真身出现。

夜公子依然是一副在猛鬼王处赴宴时候贵公子打扮,面容邪魅英俊得不辨雌雄。

此刻,七夜与之前最不相同处,就是在他的后背处,有一对大大的羽翼,呼啸地张开。

羽翼漆黑如墨,遮天蔽日,仿佛在最纯粹的星月晦夜里,将夜幕裁剪下来,编织出了这一对翅膀。

或可名之为:夜翼。

以夜为翼。

宁风这一抬头,正对上七夜的一低头,偌大天地骤然暗了下来,这是夜翼将天地遮蔽。

在宁风的眼中,唯有七夜那一双眸子,在漆黑中散发出浓烈的战意与精光,如在邀约。

“宁兄,本公子先行一步了。”

“你且快些,不然这游戏忒也无趣了。”

“哈哈哈~~~”

长笑声中,七夜自宁风的头顶一掠而过,径直投向了宁风之前发xiàn

的洞窟,转瞬间没入其中不见。

在这整个过程中,宁风还要闪躲吸血獠的围杀,诡异的是七夜如此大张旗鼓地呼啸而过,那些吸血獠却对他视而不见,仿佛他不存zài

似的,净围着宁风下口呢。

“该死!”

“我知dào

了。”

宁风险之又险地避过一只吸血獠的獠牙,用最速度将一束太阳神光打入其体内,让其僵硬片刻。旋即将之抡起来。与迎面飞来的吸血獠撞个结结实实的。

不及看结果。他又陷入新一轮的狼狈闪躲当中。

“我的力量,无论是源自太阳法的力量,还是源自荧惑旗的力量,全是对鬼魅有极大威慑者。”

“这些吸血獠,严格来说也是鬼魅的一种。”

“我来到这个井中月界,就好像是一丛火苗落入海里面,所有的水自当以扑灭火苗为务。”

“七夜的力量是夜,是暗。跟我截然相反,进入这井中月界,他就像是鱼儿入了海水,海水自然没有非要淹死他的意思。”

“该死!”

宁风想明白后,郁闷无比。

明明洞窟就在前面不远处,陈昔微有绝大的可能性就在其中,可是这点距离对此刻的他来说,却如天堑一般。

左旋、右转;

前扑、后仰;

上天、入地;

迂回、来去……

……

短短时间里,宁风用了诸般手段,百般办法。无论是太阳法,荧惑旗。小神通,摄魂金铃……各种能想到,不能想到的;有用的没用的手段,全都给施展了个遍。

结果是,他不仅仅没有能靠近洞窟一步,还被逼得离洞窟愈发地远了。

从四面山壁间,似乎永远没有穷尽般地往下掉落着吸血獠,不住地加入到围杀宁风的大部队当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宁风的形势愈发地危机,哪怕在这个过程中死在他手上的吸血獠数以百计,但补充之数,又数倍于此。

眼看着,再过个一时半刻的,他别说进入洞窟了,怕是要被生生堆死在这井中月界中。

在这个紧迫到极致的时刻,宁风整个人反而古井无波,沉静了下来。

“算算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宁风抬头望天,谁也不知dào

他在等着什么,忽然间一个纵跃向后,向着洞窟方向去。

他的身形在空中翻转着,抛出了一个弧线,即将落足的地方,有上百只吸血獠仰天咆哮,露出尖尖的獠牙,要将之钉入到宁风的体内。

下面的吸血獠实在是太过密集了,即便是宁风再能闪躲,哪怕是化身成一只蚂蚁,怕是都逃不过被一群吸血獠分食的下场。

就在此时,宁风人在半空,升到最高处后一个旋转,擎出荧惑旗,双手将之高举,向下飘飘荡荡而落。

即将落地时候,宁风长吟出声:

“荧荧乱惑,守我心神!”

“守!”

伴着他的叱令,为宁风星辰炼宝诀祭炼过的荧惑旗爆fā

出最大威能,无数的星力从中涌动出来,将宁风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下一刻,无数让人倒牙的声音传了出来。

那是无数只獠牙,无数只利爪,无数只铁翅在星光屏障上撕扯着、摩擦着,发出的声音。

置身其间,宁风浑然忘我,盘膝而坐,行若无事。

荧惑守心的星光屏障将下方的吸血獠推得人仰马翻地散开,清出恰够宁风一人盘坐的空间大小,就此收缩,紧紧地守护。

无数吸血獠扑上来,里三层,外三层,地面四处,空中密布,生生形成了一个由吸血獠构成的大黑球。

肉眼可见地,黑球在不断地扩大,成了整个井中月界中最大的一个奇观。

“吼~~吼~~~”

“嚎~~”

无数吼叫声音,不甘地撕扯声音,为了争一个位置,吸血獠们彼此威慑的声音,无不在说明置身在包围圈中的宁风,安然依旧。

只是,这必然不能长久。

蚂蚁多了,尚且能啃死大象,况乎这些吸血獠,任何一只分分钟都能将一头大象给吸成了一只干尸。

荧惑守心,再是神通了得,又能支撑多久?

宁风也不需yào

它支撑太久。

在井中月界的东方,一抹鱼肚白,开始浮现了出来。

从东方向着宁风所在的方向,一道晨昏线,正在不断地横掠而过,划分了阴阳。

晨昏线过处,一半是晨,一半依然是昏。

正是看到了这一幕,宁风方才做出了自困囚牢,靠荧惑守心支撑的决断。

“十!”

“九!”

“八!”

“……”

“二!”

“一!”

宁风霍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笼罩在他周身的荧惑守心星光屏障,已经缩小到几乎是贴着他皮肤的薄薄一层。

在他面前,一对弯曲如蛇牙的吸血獠牙,正在啃往他的面部。

即便是有星光屏障在,这一幕也够恶心的了。

任凭其啃下去,星光屏障又能支撑几息时间?

恰在吸血獠又一次张开嘴巴,獠牙锋锐地啃在星光屏障时候,一切突然都静止了下来。

宁风横扫左右,见得争夺位置的吸血獠忽然不动,看到扇动翅膀的吸血獠忽然凝固……以他的角度望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

“呼~”

他一口浊气,徐徐地呼出。

时间往前拨那么个半个呼吸时间,视线从宁风所在位置往上拔高万丈,便能看到一道晨昏线以势不可挡的架势横扫而过。

包裹在宁风星光屏障之外的所有吸血獠,乃至于整个井中月界中的吸血獠,尽数在这一刻石化。

整个井中月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又是阳光普照的明媚。

突然——

“喝!”

一声大喝,蓦然响起,宁风长啸出声,由沉闷,到清亮。

层层吸血獠构成的巨大黑球开始蠕动,一只只吸血獠的石像坠落下来,粉身碎骨,忽然“轰”的一声巨响,无数的石像冲天而起,落地成齑粉。

一片烟尘弥漫当中,宁风手持荧惑旗,漫步而出。

他的对面,是洞窟森森,如巨口大开,望之似择人而噬。

“七夜,这下是你领先一步。”

“现在,第二局开始。”

宁风深吸一口气,大踏步地向着幽深的洞窟走去。

“昔微,我来了。”

随着他踏入洞窟当中,原本的阳光明媚,融融暖意,再次从他的身上抽离开来。

一切光明被抛在了身后,洞窟里面只有不知是矿石还是苔藓之类东西发出的荧光,堪堪能照亮路途。

“还不如摸黑而行呢……”

宁风在洞窟中前行数十步,绕过一个拐角后,看着眼前景象一阵无语。

在面前,是一个四通八达,不下数十条道路构成的一个岔口。

“这哪里是什么洞窟,分明就是一座迷宫!”

“昔微,她走的是哪一条?”

宁风站在岔口处,沉吟许久,方向向着一个方向,迈出了脚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凤凰骄傲,宁风一跃

“一定是这个方向。”

“这条路!”

宁风如是在坚定自己信心一般,自语出声。

“昔微是凤凰一般的女子,何为凤凰,只栖梧桐,不落无宝,最是骄傲,为飞禽之皇。”

宁风的脑海里,浮现出当日在太阳神宫前,入门礼上,陈昔微的表现。

凤凰于飞,有凤来仪。

那是最炽热,最刚烈,也是最骄傲,最尊贵。

这样一个陈昔微,纵然是在危险时候,宁风也能想象出她不改初心的决断。

此刻,在宁风面前,脚下,是一条最宽敞,最笔直的道路。

行走在这条与周遭道路对比鲜明的路径上,宁风几乎能想见陈昔微燃烧出火一样的刚烈,在此呼啸而过,后面是紧追不舍,却又追之不上的吸血獠们景象。

“这,才是陈昔微!”

宁风昂首阔步向前,脚步不由得越来越快。

在四面墙上,他看到了烈火灼烧的痕迹,看到岩石破碎烙印下一个个七夕环印记,看到一头头吸血獠粉身碎骨的样子……

每每看到一个痕迹,宁风就能在脑子里补出当时景象来。

那是陈昔微周身燃烧烈焰,擦着山壁,呼啸而过,留下一壁焦黑;

那是尖锐的山石拦路,陈昔微不闪不避不皱眉头,一记七夕环,挡者披靡;

那是前方火焰呼啸着急转弯,后方吸血獠为火焰遮蔽了视线,又速度太快转不过去。直接撞在了山壁上破碎……

……

宁风在迷宫般的洞窟中越走越深。一开始他还要判断。还要寻找线索,到得后来,他好像化身成了那个同门尽数被擒,独自一人冲入洞窟当中的陈昔微。

本能地选择,本能地判断,天知dào

过了多少个岔口,转了几回的路径。

突然——

前方,已无路。

“没有路了……”

宁风从那种特殊的状态中拔了出来。重新变成冷静的自己,谨慎地望着前方。

那是一处断崖,一览无余。

路,到这里就结束了。

宁风确定了这一点后,心中不由得一沉。

在踏出这一步前,他还能在四面的山壁上看到陈昔微留下之战斗痕迹,现在,前面却只有一面断崖,孤傲冷峻。

这,说明了什么?

“不会的……”

宁风深吸了一口气。沉重地迈着步子,向着断崖处走去。

这里。战况最是激烈。

行走在断崖上,宁风恍惚间似是回到了外面,在晨昏线出现之前,他所经lì

的那个战场。

一样的遍地狼藉,一样的四处毁灭,少了星力痕迹,多出了七夕环与火焰的刚猛暴烈。

在这小小的一片区域里,不知dào

埋葬了多少吸血獠,连石头都没有一块是完整的。

陈昔微在这里,曾末路,曾穷途,曾背水与吸血獠一战。

“可惜……我不在……”

宁风不知不觉地握住了拳头,想象着那时候陈昔微的倔强与决然,不由得心中一痛。

渐渐地,他走过了大半个断崖的面,来到了断崖的边缘处。

只是几步走过来,“沙沙沙”的碎石坠落声音响起。

断崖不住地往下崩落着细碎的沙石,久久不闻下面传来的回响,似乎这处断崖就直通了九幽之深一般。

“昔微……”

宁风再次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双足如钉子一般,牢牢地钉在断崖边上,上半身则探了出去,向着断崖之下俯瞰。

“呼呼呼~呼呼呼~~~”

断崖之下,有山风在呼啸而过,于空中打着旋儿,偶然坠落的山石在风旋中被绞碎成更细碎的尘埃,扬扬洒洒而下。

小一点的山石,甚至连这山风层都无法通过,可以想象这座断崖之高。

断崖之下,并不是空空如也,更不是完全的目不可及。

宁风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光,仿佛是白玉气化后形成的雾霭,又带点晶莹的味道,占据了断崖正下方的最深处。

在这片白茫茫光的上空处,有淡淡的雾气环绕。

在雾气之上,无数的黑点在翻飞,在盘旋,好像草长时候莺飞,又如秃鹫在等着猎物咽下最后一口气。

“吸血獠!”

宁风瞳孔骤缩,心想:“那些黑点都是吸血獠,只是有上百数。”

“还有,下方的光,有点像是……水光!”

他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一如断崖之下白茫茫的水光。

“昔微可能还活着。”

宁风原地绕了几个圈子,若不是本能还在,险些就一脚踩空掉下了断崖。

他一个闪身,盘膝就在断崖边上坐下,开始冥思苦想:

“刚刚那一番寻路,我应该追回了不少时间。”

“七夜对昔微不可能有我的了解,通过这个,我差不多快要追上之前的时间差了。”

“但是这还不够,他还是有可能在我之前,就找到昔微。”

“必须争分夺秒,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

宁风深呼吸了片刻,脑子里开始不断地重现刚刚在断崖边上俯瞰下去收得的景象。

“那水光应该就是湖泊或是地下水潭,这点当无疑问。”

“换句话说,以陈昔微宁折不弯的性子,当她无能为力后,往下跳的可能很大。就算是坠落下去,如果水够深的话,可能也不会有事。”

“不!”

宁风长身而起,脸上都在放光,“是一定不会有事。”

“那些吸血獠……”

他来到断崖边,再次俯瞰下去,果然看到还是有数十只以上的吸血獠,在盘旋着不去。

“它们在等!”

“至少在这个时候,昔微依然无恙。”

“换句话说……”

宁风看着断崖,眉头先是皱起,继而扬起,最后归于平复。

他一步,两步,三步……,不进反退。

退出了十余步后,宁风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动如脱兔,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向着断崖方向电射而去。

“喝!”

一声大喝,宁风腾空而起。

“隆隆~~”

几声巨响,那是为宁风重重一踏,崩颓的山石。

一人,数石,向着断崖下急速坠落了下去。

宁风,一跃而下。

在他面前,白茫茫的水光越来越亮,范围越来越大;在他眼中,一个个小黑点由小而大,变成一只只狰狞的吸血獠。

断崖极高,下坠十余息后,宁风方才落到跟吸血獠们在同一个高度。

数十只吸血獠蜂拥而来,宁风看也不看一眼,凭着高空坠落之冲力,将它们撞开,整个笔直下落,向着一片白茫茫深处扎了下去。

“噗通”一声水响。(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寒潭深,铜灯灭

“好深!”

“好冷!”

宁风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域中不住地深入,整个人还保持着入水时刻,扎进去的那种姿势。

水不知有多深,竟能消化才如此高断崖上坠落下来之冲力,直让人怀疑它是否直通向最深的海眼处。

随着渐渐深入,水域中不再只是白茫茫地

一片,有碧绿,有姹紫,有嫣红,有靛蓝……

五光十色中蕴含的是入骨的冰寒。

宁风觉得冰寒彻骨,慢慢地冻麻木了表皮,冻迟缓了血液,冻痛疼了骨髓时候,看到在水域的最深处,有大片大片的冰凝结。

这些冰亦呈现出五光十色来,其中还有冻在里面的鱼儿,活灵活现犹如在冰中游动。

“咦!”

宁风惊疑出声。

他不在意冰的颜色,对活冻入冰中的鱼儿亦不过一扫而过,引起他注意的是大片冰域当中,一个浑然天成的洞口。

“另一头是什么?”

心中生出这个念头的瞬间,宁风便向着调整姿势,向着那个洞口方向游过去查看一番。

不曾想他刚做出这个动作呢,只来得及靠近了一两丈,勉强看到在洞口附近,有一种乳白色肥胖胖的小鱼在懒洋洋地游动着。

这些小鱼远远看上去跟洞口附近的冰一个颜色,容易忽略了过去。稍稍近点看得真切,就可以看到在光光在洞口附近就有数十只多,透过洞口再往外看,密密麻麻如有鱼群在结阵。

奇怪的是。在洞口的这一边。却一条这样的白胖鱼儿都没有。仿佛有什么无形的约束,在让它们不越雷池一步般。

宁风不是不想再靠得更近一点,只是不能够。

他动作刚刚做出来不久,强dà

的浮力瞬间作用在他的身上,就好像压缩到了极点的弹簧骤然放松,又似之前所有被抵消的冲力都反作用了回来,宁风整个人上本身仰起,飞速地上浮。

“噗通!”

宁风从水面上冒了出来。张口喷出一口水。

那口水刚刚出口呢,就迎风化冰,变成冰渣子沙沙沙地落下来。

倏忽之间,宁风头发染上了一层霜白,好似一下子从二十啷当岁变成了耄耋老人。

染上一层霜的不仅是他头发,曝露在外的手、脸,无不是如此,唯有金缕衣除外。

宁风感觉所有的寒意都在爆fā

出来,猛烈到不能用寒、用冷来形容,那简直就是寒毒。

寒毒在爆fā



宁风的手脚在飞快地失去知觉。脑子在不断地迟钝下来,血液似乎失去了温度没有气力流动。心脏的搏动都变得若有若无了起来。

诡异的是,他竟然不再觉得冷了,而是觉得热,要用手把皮都给撕一层下来的热。

“原来即将冻死的人会觉得发热是真的。”

宁风给自己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强行摇头,就恍恍惚惚的感觉从脑袋里摇了出去,用尽最后力qì

,挣扎着爬到了岸上。

要是在水里面被彻底冻僵,那就只有淹死一个下场了。

上得岸来,宁风长出了一口气,呼气亦成霜,天知dào

他的体内,积蓄了多少的寒毒。

勉强将自身调整成了五心朝天的姿势,宁风一咬牙,将舌头都给咬破,通过剧痛暂时摆脱了恍惚,不住地在脑海中观想起太阳神宫来。

平日里熟极而流的事情,这一次竟然失败了好几次才完成。

当太阳神宫重新在他脑后浮现出来后,融融暖意流淌,一点一点地驱散了盘踞在体内的寒毒,宁风才真的放松了下来。

太阳法本就是一切阴寒,一切邪祟的克星,即便是如此,宁风用了小一刻钟的功夫,终于把体内寒毒驱散得干净。

活动了一下重新恢复知觉的手脚,宁风长身而起,这回才有了空子,端详起四周的情况。

一看之下,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脚下是偌大的一个寒潭,四周几棵半死不话枯木,不知何时坠落下来洒落一地的碎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在寒潭的上空处,笼罩着一层白雾,似是寒潭水蒸腾而起,在空中凝而不散。

这层白雾里面,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让那些吸血獠们不敢逾越半步,隔着白雾冲着宁风吼叫着。

这样一目了然的地方,自然是没有陈昔微的。

“昔微竟然不在这里……”

宁风犯了嘀咕。

他先确定之前在断崖上所看到的痕迹无误,种种推断亦无疏漏,那么陈昔微不在这里,只能可能是……

宁风的目光一转,落向旁边寒潭。

“那个洞口……”

“昔微在另外一边?”

他第一反应就是再次跳进水里面,步子都迈出去了,只差一步,又缩了回来。

“不对。”

“寒潭不知深几许,我借着那么高处一跃而下的冲力,都不曾冲到地方,现在再往下跳,除了冻成狗,不会有收获。”

宁风一边自嘲地想着,一边环顾左右,寻摸着有没有一块大石头。

天可怜见的,真有。

片刻后,他推着一块比他自己都要大上一头的大石头,来到了寒潭边上。

随后,宁风一蹬腿,将大石头推入水中,紧接着他自己也往下蹦,抱着大石头,径直往寒潭深处沉去。

过了最初的水域,眼前又开始变得五光十色斑斓了起来。

宁风,连带着他抱着的那一块大石头,则若隐若现地在浮动着红光。

这回他学乖了,一开始就运足太阳法,以太阳真力护身。免得寒毒入体。

这块大石头不知有多重。义无反顾地

最深处沉去。片刻之后,带着宁风,到了最开始看到洞口的位置。

“就是这里!”

即便是在水中,宁风的须发亦染霜白,转眼为太阳真力溶解,旋即又凝固起来,周而复始。

这些都是发生在表面的争夺,他体内谨守一口阳气不散。倒没有上一次般冷得没有知觉。

“喝!”

宁风低喝一声,双腿蹬在巨石上,整个人向着洞口处投去。

寒流分开,他一头扎入了洞口里面,惊散了大白胖鱼无数。

“洞口的冰壁还挺长……”

宁风为浮力所推,后背几乎都贴到了洞口冰壁的上沿,摩擦得后背生痛,不断地借力四周,如离弦之箭,向着洞口另外一端去。

足足有十余丈的距离。洞口依然是原本模样,四面冰壁依旧。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就在宁风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判断出错,之前外面所见景象是幻觉的时候,前方豁然开朗了起来。

他,终于出了冰洞。

飞速地上浮过程中,宁风看到了无数的白胖鱼儿,也感受到水中融融的暖意,水温不住地在回升,有一种春暖花开时候春水的味道。

“哗啦啦~~”

顷刻功夫,宁风再次浮出了水面。

“咦……”

“怎么可能?”

宁风人还在水中呢,就为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这哪里还是什么洞窟当中呢?

天湛蓝蓝,风轻柔柔,有绿树青翠欲滴,有红花娇艳灿烂,有蜂鸟起舞,有清风送爽。

俨然是世外桃源模样。

“难道洞口另外一端,竟然通出了整个大洞窟,到了井中月界的某处吗?”

宁风抬头看,但见得天如井,四壁陡峭,倒真是井中月界的标准地貌,于是也只能暂做如此想。

“昔微呢。”

宁风上得岸来,向着前方且行且张望。

远远地,他看到炊烟袅袅而起,有琴声若有若无,淡淡的香气飘过来,如一只只无形的手在勾引。

“昔微!”

宁风大喜,加快了步子,向着炊烟处去。

不片刻,他看到在林间有空地,空地燃篝火,篝火旁一袭白衣的女子,笑靥如花。

“昔微!”

宁风走过去,无法言述的欢喜当中,蕴含着点点的不协调,不自然,仿佛是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似的。

这一点不和谐的音符,转瞬间就被宁风本能地抛却了,此刻他全身心的念头都是赶上了,找到了。

眼前,那个一袭白衣的女子,占去了他全部的心神。

“宁风。”

白衣女子转过身来,不是陈昔微,又是何人?

她手上拿着一串烤鱼,看上去正是寒潭里面白胖鱼儿模样,看到宁风惊喜出声,全身都激动得再颤抖,仿佛寒气入体一般。

宁风一步步地走去,走到陈昔微的面前,双手抓住她的肩膀。

紧接着,陈昔微自然而然地,向着宁风的怀中依偎了过去。

“好像……”

“有什么……”

“不对……”

宁风觉得在这一刻,他的脑子里好像被蒙上了一层薄纱,看什么都是雾里看花;又如生在梦中,再是美好的事情,都显得不真实。

这个念头,只是持续了不到一瞬的功夫。

宁风本能地回抱陈昔微,两个人,在距离寒潭畔不远的地方,紧紧地相拥着,仿佛各自抱住了全世界一般。

“终于找到你了。”

“你一个人,辛苦了。现在开始,我跟你一起战斗。”

“昔微,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你碰到过那个魔宗七夜吗?”

宁风似乎是为了驱散某种不安,一个个问题问出来。

在他怀中,一直深埋着头的陈昔微,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忽然就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不对!”

宁风心中,警钟长鸣。

毫无征兆地,在他肩膀上,有一盏青铜灯浮现了出来,继而

——熄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魅!

“灯!”

“这是馄饨老人赠我的青铜灯!”

宁风脑子瞬间清明起来,在他眼中是肩上那盏飞速熄灭的青铜灯。

青铜灯飞速熄灭的过程只是一瞬,落在他眼中,却犹如过了一世一般,整个过程放慢了无数倍,有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在膨胀出来,连时间流速都为之影响。

“是了,不对。”

“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陈昔微。”

“从一开始,我就落入了幻境!”

“昔微凤凰一样的女子,怎么会做出这种小鸟般的情状?”

“我的判断力,我的清醒,哪里去了?”

宁风苦笑,心知这幻境迷惑的不仅仅是他眼睛,还有他的心,他的情,他的执,尽数为之利用。

“何方妖孽,好生厉害。”

“还好……”

在宁风念头转动时候,青铜灯彻底地熄灭,灯芯上,一缕青烟飘起。

“啊啊啊~~~~~”

一个尖利的叫声响起,如利箭一般,直欲洞穿宁风的耳膜。

原本被放慢的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尽数得到了补充,一切景象在宁风的眼中,犹如快进一般。

先是怀中那个“陈昔微”飞速地从他怀中弹飞出去,在这个过程中,她的脸飞速扭曲,头发散开如万千条蛇,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娇小的身躯中爆zhà

出来;

继而,周遭景象开始剧变。

那花树凋零,破碎;那蜂鸟坠落。死去……

宁风眼中。整个世界都在消化。最终如镜子破碎般,飞散成千百片,片片破碎。

本是虚幻,一朝成空。

时间的流速,在这个时候恢复了正常。

宁风发xiàn

他整个人在倒飞出去,四面看去,正是那厚厚的冰川洞口,连四下惊散的白胖鱼儿。也是原本情状。

倏忽一瞬间,宁风就飞出了洞口,后背重重地砸在五颜六色的绚烂冰块上,寒气肉眼可见地弥漫到他的体内。

他这会儿哪里顾得上这个?

宁风完全不在意血液几乎凝固,不在意骨骼冻得跟冰棒一样硬脆,两只手抓住旁边的冰块,对抗强dà

浮力,使自己保持在原位。

他的眼睛,则死死地盯着他刚刚离开的洞口。

那里,原本悠然游动的白胖鱼儿一只也不见得。代之的是一个将洞口都要给全部遮挡住的庞大存zài



“好家伙……”

宁风咽了一口唾沫,目光都有些发直。

在洞口处。无数条长蛇一样的东西在舞动着,似虚幻,又如真实。每一条长蛇状东西上都有无数个吸盘一样的东西,不住地蠕动着,望之让人浑身汗毛炸起。

“章鱼,好大的章鱼……”

宁风觉得汗都要下来了,前世今生,加起来都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存zài



这只章鱼并不是实质的存zài

,它每一刻都在真实与虚幻之间变幻,好像始终都无法保持在同一个状态下般。

这一点,恰如它无论如何,都无法出得洞口一样。

转眼间,所有的章鱼须都不见了,庞大章鱼泡影般地消失在宁风的眼前。

“不对!”

“它还在……”

宁风竭力地睁大眼睛,勉强看清楚在洞口处,有一个人形站在那里。

人形只有普通女子大小,只有轮廓处若有颜色,竭力望去勉强能见,身体其他部分则是完完全全的透明。

宁风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身份。

一来,这个身形轮廓,他再熟悉不过,不正是陈昔微的吗?片刻之前,还被他拥在怀中嘛;

二来,这种特殊的存zài

,他在神宫珍藏的典籍当中,却是见过的。

“魅!”

“竟然让我看到了活的。”

宁风有些不敢置信,偏偏联系之前种种际遇,除了对方是“魅”之外,再无其他解释。

所谓“魅”者,乃是一种特殊的存zài



它身在天下百灵之一,又似人非人,似妖非妖,如生如死,如有如无。

无论是人,还是妖物,还是其他的什么生灵,凡有生命者,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消亡,又能凝聚生前所有力量在一起,化实为虚,就有可能凝出“魅”来。

这种“魅”,因为限制条件太多,极其难以形成,故而天下之大,那是人族,是妖族,是各方魔物的天下,却不是“魅”的世间。

然而,在魅的领域里,它又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存zài

之一。

魅者,能窥探人心,能利用执念,能衍化世间景象,能化记忆中残留成现实中存zài

,最是让人防不胜防。

更可怕的是,魅最本源的力量,就在于能干涉人、妖各族强者的思感,如在心神之眼上笼上了一层薄纱。

一如宁风之前状况,少了平日里的冷静、清明、谨慎,轻易地就入了魅的陷阱当中。

“若不是有青铜灯……”

宁风心有余悸,心里明白,他在不知dào

有魅存zài

的前提下,刚刚那种情况若无青铜灯护体,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这会儿估计已经陨落了。

“好险!”

宁风不由自主地左右察看。

在他的右肩上,一盏熄灭了的青铜灯从他肩上摔落下去,不及落入潭底,就已消失得不见了影踪;

在他的左肩上,一盏青铜灯平静地燃烧着,一灯如豆,丝毫看不出它能轻易地击退天下百灵当中,最是难缠的魅。

这盏青铜灯转瞬间淡去,一如不存zài

般,但在宁风的感知当中,无论是左边肩膀上,还是头顶上,两盏青铜灯。依然在那里静静地燃烧。

“还有两次机会!”

宁风松了口气。没有温度的青铜灯。给他的感觉却是安全无比。在这个时候,宁风无比庆幸在阴阳镇外,为馄饨老人煮了那一锅鬼。

一锅鬼,三条命,这买卖,划得来!

“呼~”

看清楚眼下形势后,宁风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同时放松的还有他紧紧抓住旁边冰壁的手。

霎时间。他整个人为偌大寒潭的浮力托起,飞速地向着潭面上浮去。

宁风眼前,头顶的寒潭愈发地明亮,不断地放大。

在先前时候,他的心神为魅所吸引,故而没有能全力对抗寒毒,只是护住心脉罢了,这会儿全身都给冻僵了,惟有思维依旧清晰。

在浮起的短短时间里,诸般思绪。如水落而石出。

“刚刚那个景象,分明是神雕侠侣嘛。”

“我是杨过。陈昔微就是小龙女喽。”

“寒潭底的洞,另外一头的桃花源,白衣女子出尘隔世,掉下来时候没有能直接过去,还得抱块石头……”

“这不是差不离吗?”

宁风冻僵的脸上浮现出浓浓苦笑,同时也为魅的天赋神通戒惧不已。

用他记忆当中的景象,直接将他引入瓮中,而他竟然还不自觉,这简直可怖可畏。

“估计,我在入水,看到那个洞口的一瞬间,就已经中招了。”

“厉害啊!”

“没想到,这里会有……”

“——魅!”

在“魅”字闪过宁风脑海时候,他的脸正好撞破水面,胸中最后一口浊气,随之呼出……

在井中月界,另外一个地方,同样的破水声音传出。

“哗啦啦~~”

七夜不顾形象,整个人趴伏在地上,刚刚把脑袋从旁边的水坑中抬了起来,一头平日里整整齐齐的乌发,齐齐往下滴着水。

“没想到,这里会有……”

“——魅!”

七夜脸上浮现出跟宁风一样的苦笑,口吐一模一样的话语,分毫之差都没有。

他一侧头,肩膀上一盏熄灭了青铜灯,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一倾倒,一歪斜,到坠落下来,落过腰间,直坠而下。

在这个过程中,一幕幕的景象飞速地在七夜的脑海当中闪过,里面有一个斑白胡子的胖老头,一个眉开眼笑的温柔女子,一只胖得圆滚滚的老黄狗。

这些景象,既是发生在久远的过去,又是刚刚才出现。

“真是……舍不得啊!”

七夜望向他刚刚抬起头的水坑,里面似乎又出现之前的景象。

“那个时候,我七岁。”

“失去记忆,到了青茅山被取名叫做:白潇潇……”

记忆,潮水般地涌出。

在那个叫做青茅山的地方,一个七岁小儿粗布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梳着简单的道髻,看上去粉雕玉琢。

他大呼小叫着,满山撒野。

青茅山的主人,白潇潇的师父青云道人每天都得护着他那一把子胡子。平日里珍惜得不行的胡子,动不动就会被白潇潇给扯几根下来,让青云道人心疼得不行。

“师父……”

七夜眼睛湿润,又看到那个咋咋呼呼,口口声声小兔崽子,却从来不舍得打他一下的师父。

紧接着,是一个美女的女子。

女子二十许人,有出尘之貌,从白潇潇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就是这个女子在照顾着他。

“师姐,师姐,陪我玩儿嘛。”

“师姐,我要跟你一起洗澡嘛,才不要出去呢。”

“咦,师姐,我们怎么不一样……”

七夜在笑,笑容中眼睛湿润发红,再忍受不住,眼泪滚落下来。

还有那只青茅山上一霸的大黄狗,唯独在看到小白潇潇的时候会呜咽有声,掉头就跑。

稍稍慢上半拍,就会被当马儿骑,就会被拽掉尾巴上本就没剩下几根的毛……

……

“真是,舍不得啊。”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现在,我是七夜,魔宗七夜!”

七夜长身而起,整个人的气质迥然变化,又变成那个邪魅无双,夜空般的夜公子。

他掉头而去,徒自留下掺杂了他泪水的水坑留在了原处,一如那些记忆。

从七夜的背影处,一个声音飘了出来:

“不知dào

,宁风他怎么样了?该不会被魅给干掉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七夜,陈昔微

“不知dào

夜公子如何了?该不会让魅给干掉了吧?”

宁风盘膝而坐,五心朝天,徐徐张开眼睛,旁边是寒潭清澈。

他自是不会知dào

,就在同一时间,魔宗七夜的想法跟他相差无几,就是换个名字罢了。

在宁风身侧,就是一颗颗如珍珠般的冰渣子落满了一滴,尽是被逼出的寒毒所化。

“现在是时候,看看此处真实模样了。”

宁风长身而起,不看其他所在,就站在原地,负手于后,环顾四周。

经过之前经lì

,他心中多少有数了。

“既然,断崖上痕迹历历皆在;既然,我中招在寒潭深处见洞口时。”

“那么,昔微所在的线索,就当在此处。”

宁风环顾一圈子,无有收获,却不惊讶,亦不惶急,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心思沉下,气息平复,太阳神宫在他脑后若隐若现,九死跋涉景象断断续续……

突然——

“哗啦啦~~轰隆隆~~”

流水的声音,由稀到密,自少而多,涌入他的耳中。

这种感觉,恰似原本耳朵外面罩着一个罩子,隔绝了水声,忽然间有人把罩子一把摘下来,在宁风耳边说:

听,瀑布的声音。

“是的,瀑布!”

宁风豁然睁开了眼睛,循声望去。

目之所及地方,是一片山壁,爬满了蔓藤。寻常而普通。

在他的盯视下。拨云见日般。又似一层纱帐徐徐落下,现出了真容。

哪里有什么山壁,什么蔓藤,分明是飞瀑从天而降,中途数个转折,形成了层层相连的飞瀑奇景。

“隆隆~~隆隆隆~~”

这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声音。

“哗啦啦~哗啦啦~~~”

这是飞瀑流泉最终汇成寒潭一汪的响动。

寒潭的水源,正是这一道飞瀑。

“魅就是魅,好可怕的天赋神通。竟然生生在我所有感知当中,隐藏了这一道大瀑布。”

宁风震撼不已地看着眼前一幕,看着飞流直下,看着流水成潭,最终目光侧移,落到瀑布之侧。

魅自然不会闲来无事,给他玩一手瞒天过海,这里面定然有会影响到她幻术的东西存zài



比如:陈昔微的线索!

宁风第一眼,就找到了他想要看的东西。

飞瀑边缘,怪石嶙峋。有流水滋润,有灌木点缀。其中一二处,还挂着一两条白色的布条,就好像是仙女入浴,随手挂在枝梢的衣裳。

“昔微!”

宁风心中顿时一紧,脑海中闪过的是一袭白衣,翩翩如仙的陈昔微。

在布条的左近,他还看到有血迹斑斑,落于灌木,滴于怪石,鲜艳得远远都能得见。

宁风的目光不断地上移,将飞瀑之侧所有的痕迹尽收眼底,最终在脑海中幻化出一副完整景象来。

那是陈昔微一脸倔强之色,不住地向上攀爬。

时不时地,有灌木尖刺撕下白衣一段;或有压不住伤势时候,一口淤血喷出,洒于灌木;时而以手借怪石而上,在身后留下一连窜的血迹……

“她受伤了。”

宁风从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来的景象当中挣脱出来,接连深呼吸了数次之后,勉强冷静下来,能清醒地思考。

“不知是吸血獠,还是夜公子导致的。她伤势不轻,不然也不会用攀爬的方式向上。”

宁风将四周情况尽收眼底之后,多少能明白当时陈昔微如此选择的原因。

笼罩在这个谷底的雾气,阻隔吸血獠使之不敢下来之物,就是这道飞瀑冲击而下时候形成的。

陈昔微沿着飞瀑攀爬而上,吸血獠惧怕雾气,就无法攻击于她。

“对吸血獠戒惧如此,再加上徒手攀爬,以及留在飞瀑旁的痕迹……”

宁风心揪紧了一下,做出判断:“她不仅仅受伤,还伤得不轻。”

“昔微,你在哪里?!”

……

“宁风,你不要过来。”

在井中月界,洞窟深处,一直闭目养神的陈昔微悚然而惊,似乎听到了宁风的呼唤一般,豁然睁开了眼睛。

“这里,有魅!”

陈昔微脱口而出后,方才反应过来,宁风并不在面前,更听不到她的警告。

她脸色无血色的苍白,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盘坐在地上,只是自言自语的动静,就在所处地方引来一阵无形的波动。

波动中充斥着杀意,疯狂,毁灭一切的怨恨……

陈昔微脸色一沉,扭过头去,望向数丈开外的一侧。

那里,有一块大半人高的椭圆形石头立着,一如石卵。

石卵原本平静得好像最普通的石头一般,这头陈昔微刚有动静,它由内而外,开始迸发出九彩的光。

越是深处,其光愈浓,恍若有什么东西在其中孕育着,随时可能破卵而出般。

陈昔微深吸了一口气,向后缩了缩身子,保持未曾惊醒时候姿势,警惕地望向石卵。

石卵稍稍平静下来,光芒收敛,只有波动还在无形地涌动着。

双方,俨然是在对峙。

陈昔微盯视着石卵,在心中重复:“宁风,你不要来……千万千万……不要来……”

宁风,他到底还是来了。

飞瀑之下,一道星火冲天而起,太阳神宫和荧惑旗的光辉,掩不住宁风脸上坚毅之色……

小半个时辰过后,井中月界中的某处,一片黑夜在徐徐地靠近。

“谁?”

陈昔微脸色愈发地苍白,豁然抬头,向着黑夜欺近方向望去。

“啪啪啪~~”

一阵掌声,七夜迈着优雅的步子,身后留下一片夜色,踏入了陈昔微的视线范围。

“陈仙子,七夜有礼了。”

七夜略略躬身,温文尔雅,配上他邪魅俊俏的脸,充满了说不出的魅力。

“原来你叫七夜,出身魔宗?”

陈昔微咬了咬下唇,旋即恢复平静,一语叫破了七夜来历。

“果然。”

七夜抚掌而笑,“太阳神宫这一代弟子,一龙一凤,先有陈仙子巾帼不让须眉,后有宁风难缠得紧,可做一世争锋。”

“若你二人于完好时候联手,即便是本公子,亦要做退避三舍。”

“幸好,还是本公子,抢先了一步。”

七夜一边说着,一边一步向前踏出,身后黑暗汹涌,如潮汐之将至。

陈昔微心中先是一沉,继而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状若寻常的椭圆形石头,略略低头,掩住脸上神情,淡淡出声:

“废话太多,来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神通:黑夜!

“嗯?”

七夜眉毛一挑,若有所思地道:“陈仙子绝非莽撞之人,竟然没有拖延时间,以待宁兄到来,反而有引七夜出手之意,这又是为何呢?”

“仙子何以教我?”

陈昔微神情微动,不是为七夜的谨慎和敏锐,之前七夜隐于暗处,如黑夜中毒蛇,一击出手,就有一名同门落入其手;若是不中,则远遁不可影踪。他的可怕之处,陈昔微是早就晓得的。

她动容的是,宁风竟然真的来了。

“宁风他真的来了?在哪里?”

陈昔微出口就发xiàn

问了傻话,露了破绽,立kè

缄口不言。

她的心中,一时间百味杂陈,有欢喜,亦有担忧。

七夜何等人物,只是从她这一瞬间失态,顿时就判断出不少东西来,皱眉道:“仙子竟然跟宁兄没有联系?这倒是怪了,宁兄又是如何知dào

仙子去向的呢?”

“至于宁兄的下落嘛……”

七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陈昔微明知dào

其中有鬼,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陈仙子兴许不知,此处是有魅的。”

陈昔微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既是担心宁风安危,又怕被七夜看出虚实来。

“宁兄若无什么其他手段,以他的修为,遇魅必死。”

“这点,他却是不如仙子你了。”

七夜说话时候,始终在观察陈昔微神色变化,结果除了之前那一瞬间的动容外。没有再看出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不由得失望。

后面的话。他说来就随意得多了,简略道:“魅之为物,能惑天下,惟独其性至阴,不能迷惑女子。”

“仙子你实力、机变、底牌、心性等未必就强过宁兄,然身为女子这一点,就决定在面对魅时候,宁兄要比仙子你危险得多。”

陈昔微闭上眼睛。再睁开,压下一切情绪,语气依旧是淡淡的,道:“七夜,多说无益。你若要动手,便请出手;若是不敢,莫再碍眼。”

“罢了!”

七夜摇头失笑,再次举步:“不管陈仙子有何后手,七夜一并接下便是。”

“现在,就让七夜先擒下仙子。再恭候宁兄前来,为这场游戏。做个了结。”

说话间,无边无尽的黑暗从七夜身后涌出,化作夜的浪头,拍向陈昔微。

陈昔微惨白的小手一紧,七夕环无声地落入手中,凝神望向迎面而来的夜浪,脸上有说不出的决绝与倔强之色。

死,亦不认输。

恰在此时,一道太阳神光破空而来,如热刀切入黄油当中,撕裂了夜的浪潮。

“七夜,你想对昔微动手,问过我吗?”

宁风的声音如雷,隆隆而至,瞬间引得陈昔微和七夜齐齐袖手,循声望去。

声音传来的方向,宁风一步一步地踏出,一步一步地走来,不疾不徐,又如山林火山,涌动着澎湃之力。

他从山谷中来,一路穿越了不知多少地方,一身书生袍状金缕衣上尽是污浊也无暇清理去,脸上更是带着血污,头发纷乱,惟有一双眸子里透出山一样坚定的目光。

“宁风!”

陈昔微看到宁风出现,恍惚了一下,旋即彻底失态,大叫出声:“你怎么来了?”

“快走!”

宁风微微一笑,漫应出声:“走?昔微,你在这里,我又往何处去?”

“自当与你并肩,一起。”

“说得好。”七夜大笑,鼓掌,“好男儿自当如此,宁兄,七夜越来越欣赏你了,甚至有些不舍得击败你。”

“你要是轻易地输了,七夜又去寻何人,与我做一世争锋呢?”

宁风哂然一笑,不答,步履依旧向前。

“不过话说回来,宁兄你还是听听吧陈仙子的劝,速速离去吧。”

七夜神色一动,道:“你可知dào

,这里可不是寻常地方,却是有魅存zài

。”

陈昔微错愕一下,强行控zhì

才没有往椭圆形石头那里望去,高声道:“这里真的有魅,宁风你还是走吧。”

“哦,是吗?”

宁风淡淡地应着,好像听到的只是说天有点黑,夜路小心一些般轻描淡写就过去了。

“咦?”

七夜捕捉到这一点,敏锐地察觉到不对,脱口而出道:“宁兄可是已经遭遇过魅了?”

“一定是了。”

七夜压根就没有等宁风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地往下说道:“以宁兄今时今日的修为,又是寻常人家出身,不当有什么家传的宝物,能遇到魅而还能站在七夜面前,是因为青铜灯吧。”

“你也得到了青铜灯。”

宁风听到这里,终于抬起头来,看了七夜一眼。

他的心中,不无赞叹。

这个七夜行事诡异,自视甚高,自说自话地就扯什么一世争锋,他是很看不顺眼的。不过话说回来,其人之敏锐,反应之快,悟性之高,的确是远超同侪。

只是从他的一个反应当中,七夜就推断出如许多的东西,当真让人小觑不得。

“这么说宁兄应该也是得到了两盏青铜灯,遇魅时候消耗了一盏,应当还剩下一盏。”

七夜继xù

往下说道:“怪不得宁兄信心满满,不惧魅之威胁,却是七夜漏算了。”

“你漏算的还多着呢。”宁风腹诽着,没怀着好心思,那什么青铜灯不是两盏,而是三盏的消息,他自然不可能告sù

七夜,就让他误会去吧。

宁风脚步不停,开口道:“夜公子能知dào

是青铜灯妙用在于驱魅,想必也是遇魅了吧?”

“这么说,夜公子身上青铜灯,当也只剩下一盏喽。”

一个“也”字,自是宁风有意加的,就是想把七夜往错误的判断上,再狠狠地推上一把。

这是无法抹平的信息不对称,无关天资聪颖与否,七夜很自然地就被推下去了,颔首道:“不错,宁兄,你我二人,现在各有青铜灯一盏,倒也公平。”

“如此最好。”

七夜双臂张开,在他的身后,一对夜翼“哗啦”张开,向着两侧长长地延展开来,恍若从天上裁剪下来夜幕两片,予他为翼。

“七夜自入阴阳镇来,布局良久,借与贵同门切磋之际,百般绸缪,终于准bèi

好了一式神通,正好请宁兄并陈仙子品鉴。”

“神通?”宁风、陈昔微,齐齐抬头。

眼前,蓦然暗了下来,无边无际的夜在笼罩。

耳中,有七夜的声音,轰然回响:

“神通:黑夜!”(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黑夜永固,定有星月

“神通!”

“七夜的底牌,竟然是神通!”

宁风的神情,前所未有地凝重了起来。

对“神通”的概念,他停留在天云子一声“喝云”,在元始桥上张凡一记“摘星”,无不是可怖可畏的大手段。

他自己所掌握的,亦不过是“小神通:定星”罢了。

“神通”这个级别的手段,本就不是七夜、宁风、陈昔微他们这个级别的修士,在这个阶段就该触碰到的。

事实上,宁风能知dào

神通是什么,且还亲眼见过,这还是托他出身天下七宗,且际遇非凡之福。

等闲修士,就是筑基有成,寿元枯竭都未能更进一步,数百年过去,对神通的理解还停留在传说中呢。

怪不得七夜有信心以一己之力,挫败整个太阳神宫这一代大多数亲传;

怪不得他要从进入阴阳镇始就得布局,借力借势,来完成它。

七夜一出手,就是超过他们这个层次能接触到,能抵御的力量,其声势之浩大,对宁风和陈昔微心神之震慑,皆不是等闲可比。

“喝!”

宁风低喝一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个闪身,向着陈昔微所在方向去。

顾名思义,既是“神通:黑夜”,宁风就没有打算能在这个神通术下看到东西,第一时间该做的事情当然是来到陈昔微的身边。

在一片漆黑当中,若是与陈昔微分开,那他历经诸般辛苦来到此处的目的。不就成笑谈了吗?

幸好宁风反应得快。他一个闪身结束。无边无际的黑暗当头笼罩下来,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那是最纯粹的黑夜,须得在无人的旷野,也无星月,亦无鬼火,没有灯火之乱目,方才有可能出现的黑。

黑幕降下,宁风来到预定的位置。凭着印象,向着某个方向伸出手去。

他此刻还没有跟陈昔微会和,不敢在黑幕中前行,天知dào

这神通:黑夜,除了黑暗之外,尚有什么其他神妙没有?

宁风竭力伸手,下一刻,心中一定,都跳到了嗓子眼儿的心脏,重新落回了肚子里去。

一只冰凉的小手。与他牵在了一起。

这两手之交握,可称为心有灵犀。是默契,瞬间让陷入神通:黑夜当中的两个人,心一下定了下来。

“宁兄,陈仙子,你们可知dào

什么是黑夜?”

七夜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飘忽不定,恍若张开了夜的翅膀,巡游在周天。

瞻之在前,顾之在后;倏忽左右,转瞬上下。

宁风握紧了陈昔微的手,感觉到冰凉的小手用同样力量反握回来,心中略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淡淡应声:“愿闻其详。”

“所谓黑夜者,当白昼逝去,大日陨落,吞噬一切,包围一切,除夜之外,再无其余,是为黑夜。”

宁风听在耳中,谨慎地感应周遭力量变化,随口应着:“然后呢?不会只是遮蔽我的眼睛吧?”

“自是不会。”

七夜放声大笑,恍若周遭每一个角落,都有一张嘴巴在大张着一般,笑声包围而来。

“简而言之,黑夜者,仅仅只是黑夜,不是白日,也不是其余的什么。”

“再换言之,除夜之外,排斥一切。”

宁风的心,陡然一沉,浓浓的不祥预感涌了上来,心想:“他的意思难道是……”

他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呢,七夜的声音仿佛从九天之上传了下来:

“黑夜~永固!”

几无先后之分,那头七夜话音落下,这边宁风就清晰地感觉到周遭浓郁夜色如液体一般,向着他身体里面涌了进来。

这种涌入,仿佛超过了一切阻隔,宁风连抵御的念头都还没有冒出来呢,夜的液体就涌入了他体内。

继而,宁风就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同了,如有一层说不出的隔膜笼罩在他皮肤表面,于是乎与周遭的一切,都隔了一层。

“昔微?”

宁风还不及细细体察在神通黑夜下,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呢,耳中便听得嘤咛一声,是陈昔微的声音。

紧接着,他便感觉手上一沉,原本牵着的陈昔微之手,一下子重了很多,仿佛陈昔微的重量,全都通过手掌,压到了他的手上。

“宁兄,陈仙子,你们感觉到了吗?”

“黑夜之下,再无其余,除却夜的力量,其余力量,尽皆镇封!”

七夜话音隆隆,伴着声音,似乎还有翅膀拍打着之声,呼啸天宇,恍若有苍鹰翱翔九天之上,随时可能飞扑而下。

“果然!”

宁风心中一沉,七夜的话,发生在他身上,陈昔微身上的反应,都验证了他之前那个不祥的预感。

正如七夜所说,除却黑夜的力量外,其余力量,皆不可用。

“太阳法,正是黑夜之外的力量。”

“昔微原本就身受重伤,只是靠着一身灵力支撑着,现在源自九法十三化的力量尽数被镇封,她才会虚弱如此。”

宁风没有听到陈昔微再发出哪怕最轻微的声音,然而他心中有数,陈昔微这是怕影响到他。

他手上陡然加上的重量,近在咫尺可以听闻的粗重呼吸声,都足以说明一切了。

“怎么办?”

“力量被封锁,我与昔微,和常人无异。”

“七夜的力量,本就是夜的威能,不然如何称得上一个‘夜公子’。”

“此消彼长,一者如猛虎去利爪,一者如鱼而得水。”

“麻烦了。”

宁风脑海里,诸般念头在电闪而过,脚下动作却是不停。悄无声地拉着陈昔微一起。在不断地移形换位。

在这个过程中。除了猎猎拍打翅膀之声,还有七夜不断开口说话的声音。

这一回,宁风不仅没有回答,连听都没有用心去听。

时间,在一片纷乱当中,在一片漆黑如墨中,流逝。

“果然!”

宁风松了一口气,依然在保持着移动。心里多少放松了一些下来。

“我看不到他;他亦看不到我。”

“在这无边的黑夜里面,所有的东西好像都被掩盖了下来,七夜想要找到我,也没有那么容易。”

宁风在移形换位时候,侧耳倾听,发xiàn

脚步声之类的东西,在离开他身体范围几尺之外,就被黑夜吞噬一空,遑论气息之类的东西了。

七夜,找不到他们。

“宁兄。你以为这样,我就真的找不到你们了吗?”

宁风耳中传来七夜带着讥诮味道的声音。这一回,他上心了。

“看来他还真有手段。”

宁风抿了抿嘴唇,他原本就没有打算这个可以拖延得太久,只是想要尽量争取时间,想到应对的方法罢了。

现在看来,时间不多了。

宁风依然没有回答,七夜也是习惯了,他自顾自地说完,紧接着就用吟咏的方式出声: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用它来寻找——光明!”

“叱!”

七夜这句话入耳,宁风险些一个踉跄,把自个儿连带着陈昔微一起扔到地上去。

“我去,这什么情况?”

“要不要这么巧合?这是谁的诗来着?”

宁风很快就没有功夫去想这到底是哪家大拿的诗篇了,蕴含在字字句句里面的威能,顿时呈现在面前。

几乎在七夜话音刚落下的一瞬间,宁风就感觉到有什么被压抑在体内的东西,以他都无法控zhì

的方式,在喷薄而出。

那东西,是光!

无数的光,从宁风体内喷薄出来,从陈昔微的体表弥漫开来,在无边的夜里面,他们两个成了光的人儿。

神通黑夜之后,宁风第一次,看到陈昔微。

他看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在放着光,这光沿着手臂,一直爬上了陈昔微脸庞,映照着那一脸的苍白,一脸的倔强。

宁风深深地看了陈昔微一眼,本就握得紧紧的手,又紧握了一番,继而抬头,望向九天之上。

那里,一对大如月轮的眼睛,在炯炯有声地望下来。

这对眼睛,就是那黑夜给予的黑色的眼睛,它果然找到了——光明!

“找到你了。”

七夜放声大笑,在那对大眼睛的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七夜!

七夜悬停在大眼睛中间,身后张开一对翼展数丈的翅膀,打开连那对眼睛都给遮挡了大半,这是夜幕编织出来的翅膀。

在出声的同时,翅膀拍打着,七夜俯冲而下,带着滚滚劲风,如狂澜,要将宁风二人,拍成齑粉。

在七夜俯冲下来的瞬间,黑夜的眼睛闭上,宁风两人身上的光随之消散。

这光,这眼睛,只是存zài

了一刹那,导致的结果却是再不可逆。

宁风知dào

,七夜也知dào

,有这么一瞬间的曝露,后面想要七夜的攻击当中隐藏行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已经到了,狭路相逢时候。

陈昔微就在旁边,她没有看到;七夜居高临下,他也没有看到。

两人都没有看到,在黑夜眼睛出现,到消失的那一段时间里,宁风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明亮得如晨星一般。

“有些东西看不见,不代表它不存zài

,不是吗?”

宁风喃喃自语地擎出一物在手,侧身挪移,挡在陈昔微面前,挡在了七夜必经之路上。

他似乎将什么东西,拄在了地上,他紧紧地盯视着七夜俯冲下来的方向,吟咏出声:

“夜虽看不见,定是有星月。”(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只因你是宁风

“喝!”

宁风双手用力,将手上的荧惑旗牢牢地插在地上。

当其时,他那句“夜虽看不见,定是有星月”的话,在整个夜的天幕下回荡。

突然——

“刷!”

一柱星光,从天而降,将宁风笼罩在其中。

这一柱星光的源头,那一方夜幕之上,一皓月弯弯,有繁星棋布,好像笼罩在夜空中的一层黑幕被人揭了开去一般。

荧惑旗,接引星力。

“果然!”

宁风手上荧惑旗迎风而涨,在星光中变得几人之高,猎猎招展的旗幡裹挟着无尽星光,既是照亮了宁风,照亮了苍白无力的陈昔微,亦是将星光笼罩在两人身上,如一屏障。

“果然!”

异口同声,无先后之分,夜翼展开俯冲而下的七夜,吐出了与宁风相同的话语。

他的神色先是一变,继而释然,最后转为欣赏。

“我就知dào

,宁兄你一定会发xiàn

的。”

“不愧是被本公子视为可做一世争锋的好对手,没有那么容易打败。”

七夜说话的方式很是古怪,好像每一句话都是在风的夹缝中道来,竟是丝毫不影响俯冲而下的高速,又字字句句,清晰无比。

宁风完全能明白,七夜所说的是什么?

神通:黑夜,而不是,神通:黑幕!

黑夜,何尝是真的黑?

纵然是乌云密布,尽掩了星辰与皓月。伸手不见五指。抬头只见漆黑。难道星辰和月亮,就真的不存zài

吗?

不,它们一直存zài

,只是看的人,视线被阻挡了罢了。

宁风一直到夜公子俯冲而下,夜幕上闭合上一双眼眸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一点。

那闭合的双目,不就像是被掩盖了的星辰和皓月吗?

果然。迎风招展的荧惑旗,接引而下的荧惑星力,在用事实告sù

宁风,既是神通:黑夜,那么黑夜中当有的星辰和皓月,就一定存zài

,只是看不见罢了。

一波波荧惑星力,沿着宁风紧握在荧惑旗杆上的双手,涌入他的体内。

星力入体,太阳法被封锁后的那种失去力量的虚弱感觉。终于从宁风的体内被驱散。

他大喝出声:“荧荧守心!”

霎时间,接引而下的荧惑星力变得粗壮。荧惑旗摇曳着,一层星光屏障,将宁风与陈昔微彻底笼罩。

这个时候,从夜幕下俯冲下来的七夜,距离两人,数丈之遥。

隔着这么几丈的距离,七夜伸出手一只手来,当空一爪。

伴随着他的动作,周遭凝固一般的夜色忽然开始涌动起来,就好像是黑色的液体在蠕动,最终直接在荧惑守心屏障外,凝出了一只漆黑的大手。

“咔嗤~咔哧~”

刺耳的声音,伴随着漫天星屑的飞扬,传入了宁风耳中。

“不好!”

宁风心中警钟长鸣,毫不犹豫地将荧惑旗从地上拔起,当手持在手上,另外一只手牢牢地将陈昔微拽过来,紧紧地拥在怀中。

这个在平时做出来,至少有一半几率会挨一巴掌的动作,宁风做得全无杂念,亦无绮念,全部心神都在那只漆黑大手上。

他甚至无暇去想,七夜这一手段是在神通:黑夜的支撑下施展出来的,但其威能与展现方式,与当日将陈昔微等人乘坐的穿空梭抓下来之手法,又何其的想象?

这是那个魔宗长老传下的手段吗?

宁风只知dào

一件事情。

“七夜,变强了!”

“这神通:黑夜,不仅仅是封锁了我们的力量,还极大的加强了七夜之夜法。”

“荧惑守心,竟然支撑不住。”

宁风面沉如水,在他拔出荧惑旗之前,他的确是清晰地感觉到,要是继xù

僵持下去,荧惑守心将支撑不住。

七夜,变强了,而且是变强了无数。

“要是在神通:黑夜之外,七夜也有这种实力的话,何必玩如此多的手段,只要分而击中,轻易地就能将我们所有人尽数活捉。”

“真是变态,在神通:黑夜里面,他竟然能强上,这么多!”

宁风牙齿都要咬碎了,既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他又岂会没有应变。

“破!”

他大喝一声,自行将荧惑守心的屏障炸开。

顿时,炸开之荧惑守心形成一个纯由星力构成的冲击,既是崩碎了黑色大手,又将宁风和陈昔微,向着十余丈外,远远地抛飞了出去。

“好家伙!”

宁风落地时候,在半空中旋转出了好几个圈子,方才将去势消去,拄着荧惑旗稳稳地落在地上。

以他身体为中心,一圈子烟尘呈环形散开。

宁风抬起头来,望向对面。

那里的半空中,夜翼不住地扇动着,保持着平衡,七夜悬停在空中,凝望过来。

“还是不好对付啊,我就知dào

,没有那么容易。”

七夜这句话,依然是在笑着说出来的,有一种云淡风气与淡然,仿佛他真的将其当成了一场轻松写意的游戏。

换成其他人,或许会为他的态度而激怒,宁风报之的,只有哂然一笑。

“夜公子,我总算知dào

,你为什么会将我视为对手了。”

宁风确定怀中陈昔微固然伤重,固然苍白,固然连说话的气力似乎都欠奉,但实质上暂时无恙,松了口气,道:“除了首席的虚名外,怕是在鬼王处,你就感应的我体内星力了吧?”

“夜的力量,本就包含了星与月!”

“星力,本就是夜之力量的一部分。”

“我说得可对吗?”

宁风说到最后,其声隆隆,声波如有实质,冲在七夜的身上。

“对!”

七夜脸上激赏之色愈浓,接着又道:“又不对。”

“一开始,本公子的确是做此想,但在你揭破我白潇潇化身身份,在你一次次给我惊喜后,我已经改了主意。”

宁风撇了撇嘴,腹诽道:“改主意?改什么?改掉像苍蝇盯着屎,啊呸,不对,是像是猫儿盯着鱼一样盯着我不放的主意吗?”

兴许是七夜看出问也问不出什么好话来,索性自顾自地往下说道:“不是什么首席,不是什么星力,你会与本公子有一世之争锋,只因为你是宁风!”

“好一个宁风,不好对付,这才有意思啊。”

“不然漫漫修者路,岂不是太过无聊了?”

“哈哈哈,闲话说完,我来也!”

七夜在放声大笑,夜翼扇动,如庞大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

恰在此时,“咔嚓”一声,仿佛什么东西龟裂了的响动,传入了在场三个人的耳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铃声响,魅影现

“咔嚓~咔嚓~~”

一声声,由轻,至重,如积蓄,似酝酿,恍若在天崩地裂之前,孕育一声的洞彻天地。

“这是什么声音?”

宁风、七夜,同时诧异,想要循着声音望过去,看个究竟,却发xiàn

声音断续又不绝,飘忽而不的定,竟是完全无法分辨。

“嗯?”

宁风原本还在警惕四望呢,手心忽然一痛,好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一下子嵌入了皮肉一般。

他低头一看,恰碰上陈昔微仰着头,四目相对。

在宁风的眼中,在他的怀抱里,陈昔微坚决地摇了摇头。

宁风若有所悟,高喊出声:“夜公子,夜长梦多,你我先分个胜负吧。”

七夜亦是收回心神,颔首道:“正有此意。”

他心中也的确是如此想的。

在神通:黑夜当中,他对宁风占据了绝对优势,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选择。要是拖延下去,其他什么东西掺和进来,那就难说了。

比如:魅!

七夜神情,豁然凝重了起来。

这个地方,可是有魅的。

“宁兄!”

“你的确是悟性惊人,且眼明心亮,看出本公子的神通:黑夜之破绽。”

“只是你难道会以为,本公子会全无准bèi

吗?”

七夜身后夜翼展开到极致,绷紧,恰似整个人就被定格在了夜空当中一般。

在他的身后,漫天繁星,皓月半弯。豁然大亮起来。

这明亮。不似宁风以荧惑旗引动的星光。而是七夜真的撤去了笼罩在夜空上的黑幕。

宁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在七夜展现出来的夜的景象当中,数十同门,全无知觉,高高悬挂,头脚低垂,不知生死。

更能看到。在每一个同门的身上,一条银白色的丝线直上九天。每一条丝线,都连着一颗星辰。

“七夜有一雕虫小技,请宁兄品鉴斧正。”

七夜双臂张开如身后夜翼,再豁然地挥下,口中长吟:

“月朗~星稀~!”

“小神通:星稀!”

伴着七夜的声音,一股无形的波动从他身上涌现出来,他周身上下气息涌动,恍若一个风眼,一汪海眼。吞吐狂风与巨浪。

霎时间,原本弯弯之皓月。在不住地弥补着,竟成了一个高挂在夜幕上的圆圆玉盘状满月,月华大放,水银泻地。

看着这一幕,宁风真zhèng

明白了什么叫做“月朗星稀”。

在月光如流水倾泻而下时候,漫天繁星,尽数如羞怯一般,隐没不见。

原本无形无质,却充斥在天地间任何一个角落的星力,亦随之被掩得干干净净。

宁风终于知dào

七夜想做什么了。

他面沉如水地看着,看着荧惑旗上接引来的星力由浓到稀,自多而少,终枯竭至无。

星力不继!

宁风原本就紧握着荧惑旗的手,不由得握得更紧了。

失去了星力的补充,他剩下的力量就是荧惑旗中储备,那点星力,又能撑得几次“荧惑守心”?

“糟糕了!”

“失去了星力补充,荧惑旗就残废大半了。”

“它,毕竟是一件接引法器罢了!”

“太阳法、荧惑旗,尽数被神通:黑夜和小神通:星稀封禁。”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奈何,奈何?”

宁风苦笑,还颇有苦中作乐的意思,将最后两句话极其符合其书生打扮的酸溜溜话语念了出来。

话音刚落,一声尖啸,七夜再次俯冲了下来。

这一次,他展开的夜翼不住地延伸,连天幕一起遮掩,那一轮玉盘般皓月,掩于黑幕。

天地间,重回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宁风虽然看不见,还是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劲风,好像一只大手,当着他的脸就笼罩下来。

“哎~”

他叹了一口气,紧了紧怀中陈昔微,另外一只握着荧惑旗的手向前一推,吐出四个字:“荧惑,守心!”

黑暗当中,绽放星光,继而是火星四溅,如大铁锤打在铁砧上,伴着一声巨响。

一如之前那一次碰撞的翻版,宁风拥着陈昔微,再次倒飞了出去,一掠十余丈。

虽然看不见,但从碰撞时候感觉,宁风还是轻易地判断出来,七夜一样向后向上,倒飞腾起。

“咦?”

宁风毫无征兆地惊疑出声。

他原本是想趁着双方现在这点距离,争取腾挪一下,找到时间空间,再这个没有任何力量支撑与补充的地方,想到破局的方式。

不曾想,宁风刚刚落地呢,就觉出不对来。

“嗖嗖嗖~”

宁风的头发、他脖子处的汗毛,全部卓然竖起,仿佛有一种无法言述的阴冷,彻骨的寒意逼近。

他猛地扭头,望向落地处旁不远的地方。

一片黑暗当中,他看到一双眸子,亦是漆黑如墨,甚至比夜还要黑,但在其中流转着荧荧精光。

“这样的眸子,是七夜!”

宁风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惊呼:“他怎么可能这么快?”

神通:黑夜里笼罩的天地,不知dào

什么时候,恍若没有那么黑了,至少在近在咫尺的时候,宁风突然就能看到了。

他看到七夜在狞笑,看到他张开一只手掌,遥遥地笼罩下来,看到一只漆黑的大手,一如之前般,将前后左右一并笼罩。

惟有七夜所在的方向,他还没有出手封锁,那只明显是魔道大法的大黑手还没有出现。

即便是没有,亦不远了。

宁风清楚地看到七夜抬手到胸前,并至眉宇。再抬高过头顶。眼看下一刻。就要笼罩下来。

时间,不多了。

下意识地,宁风就要出手,赶在七夜封住最后一个空隙前,先下手为强。

突然——

宁风手心一痛,跟之前一样,好像是什么东西,嵌入了他手心的肉一样。

“昔微!”

宁风不用看也知dào

。是陈昔微用了最后的气力,用指甲掐进了他的掌心。

陈昔微,这是要告sù

他什么?

“是什么呢?”

宁风挺直了荧惑旗,正在向前冲去。

荧惑旗一寸寸地亮起,其中的星力光辉在燃烧,好像前面挡的就是一座山,亦会被洞穿。

宁风的脑子里,也有一团火在燃烧,一根根去紧绷到极致的弦在崩断,他的念头飞速转动。用脑之过度,以至于头都在一阵阵地发疼。

眼前着。他就要跟前方的七夜碰撞在了一起,宁风脑子里,灵光一闪,仿佛把握了什么。

“是了!”

“我明白了。”

宁风恍然大悟!

“他,不是七夜!”

“他,是魅!”

“魅之为物,百灵之一,最擅能伪造情境,蒙蔽感知,影响心神,从而获得空隙,一击而中,至死方醒。”

“之前若非是青铜灯在肩,我就着了它的道儿。”

“兴许,这黑夜依然是黑夜,伸手还是看不见五指,七夜还在后方,前方,是魅!”

“魅的唯一弱点,便在于惑男而不惑女,昔微身为女子,不受魅之影响,故而能看清楚眼前情况。她无力出声,才用这种方式,提醒我。”

一个接着一个念头,井喷一般地从宁风的脑子里冒出来。

说来话长,当其时,不过一瞬间。

千钧一发,眼看着荧惑旗中的力量就要爆fā

出来,一旦出现那种情况,荧惑旗中储备的力量耗尽,那么……

“前方,或许什么都没有。”

“我一击打空,魅再出手,我将没有还手之力!”

“好可怕的见缝插针,四两拨千斤。”

宁风想到那个到现在还没有真zhèng

现身过的魅,借着他跟七夜交手的一个空隙,就做出这样的幻境来,着实可怖可畏。

“喝!”

宁风低喝一声,他自己,连带着怀中的陈昔微,所有重量全部压在了荧惑旗杆的尾部。

顿时,荧惑旗后端下沉,前端上翘,从前冲,改为挑起,最终回复到笔直冲天状态。

宁风的头顶上,荧惑旗的旗幡在猎猎作响,他猛地,用尽了最大气力,一摇!

这一摇,摇的不是荧惑旗,是宁风手臂上蓦然滑落下来的一枚金铃。

“摄魂金铃!”

那一窝子猫妖给宁风留下的纪年。

这枚摄魂金铃到手后,除了修liàn

时候清心外,宁风一次也没用过。

现在,正当其时!

“叮~~”

“噹~~”

“叮铃铃,噹噹噹~~”

金铃在宁风的腕间,于须臾之间膨胀放大,无风自动,一声声清脆悦耳的铃声,如狂风骤雨般荡了出来。

霎时间,宁风所在周遭波纹层层叠叠,他自己、对面“七夜”,看上去皆是扭曲得如要被波纹扯成碎片。

“嗷~”

金铃声中,对面“七夜”嚎叫出声,梦幻泡影般消散。

这般摄魂金铃催动之急,就是宁风自身亦觉得是脑子一懵,等他清醒时候再看,原本“七夜”所在处空无一人。

往那个位置,东向侧移数丈的地方,一个身影,从无到有,由虚转实,出现在了宁风眼中。

“魅!”

宁风倒抽一口凉气,真被他料中了。

刚刚荧惑旗威能真的全部燃烧爆fā

出去,一击打空,这“魅”决计会毫不犹豫地如之前那只一样,给他来一个冻僵一切的拥bào



青铜灯,能得他几次?

宁风心有余悸之余,这一扫而过,同时看清楚了魅的真实模样。

“啊~”

宁风的嘴巴,张得老大,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三角站位,第四个人

“猴子!”

“这魅的原形,竟然是这么一个猴头。”

宁风不仅仅是嘴巴张大,连眼睛都瞪大了。

在距离他短短数丈距离里,有一个只有常人及胸高的生灵,处在失魂落魄状态,正僵立在那里呢。

那是一只浑身金毛的猴头,全身上下却并不是裸着的,而是有一身金甲笼罩,脚下还踩着云靴,颇有些庄严神圣的样子。

但这些庄严神圣,配上一脸尖嘴猴腮,怎么看怎么让人想到四个字:沐猴而冠。

只是这只猴子,是魅!

还不是普通的魅!

宁风脑子里浮现出在湖底下的那只大章鱼,那是如何的狂躁,一看就没有太多的灵智,只是凭着本能迷惑人的心神,再本能地杀伤生灵罢了。

眼前这只猴子呢?

宁风在看到它的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那一声石头破碎的炸响,顿时明白了其来历。

陈昔微旁边不远处,那块椭圆形的石头。

这只猴子,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

它,刚刚出生呢。

它在还没出生时候,就能跟陈昔微对峙许久,甚至陈昔微那一身伤,未必没有它的功劳;

它,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能明判局势,懂得借势用力,见缝插针,将魅的天赋神通用到了极致,险些就又耗去了宁风一盏青铜灯。

即便是魅,这只猴子,也是最可怕的那一种。

宁风弄明白这些后。瞬间清楚机会难得。摄魂金铃短时间内让猴魅失神。只能是一瞬,这一瞬,就是他的机会。

“喝!”

宁风再次大喝出声,这回顾不得在黑暗当中掩盖行迹,亦不需yào

掩盖了。

摄魂金铃放出的灵光淡去,即便是几丈外的猴魅,他都看不见任何轮廓,只是知dào

它在那里。

“荧惑守心!”

宁风一振旗幡。荧惑旗星光大放,荧惑守心的法器威能再次迸发出来。

这一次,却不单单是守。

宁风与陈昔微两个人都包裹在荧惑守心星光屏障当中,埋头向前,凭着刚刚的记忆,径直撞上了猴魅。

“嘭!”

一声闷响,宁风的去势顿止,如一根钉子般,扎在了原本猴魅所在的位置上。

看是看不到的,但不用看。光耳听那声“吱”的猴子叫声,再凭碰撞时候感觉。宁风就知dào

猴魅怕是被他撞出去十余丈远是有的。

“呼~”

宁风略松了一口气下来。

这只怎么看都是魅中之王的猴头,只要有可能,他一瞬都不想跟它呆得那么近。

天知dào

什么时候,又会陷入到幻境当中,陈昔微这回,却未必来得及提醒他。

整个过程,从宁风落地,到挺荧惑旗出手,再至改弦更张,动摄魂金铃,于猴魅现形,最后双方分开,亦不过一个呼吸时间上下功夫。

这点时间刚过去,在另外一头,传出了一个声音:

“宁兄真是出乎我意料。”

“瞻之在前,倏忽在后,佩服佩服。”

七夜声音急促,伴随着异响,似在激烈地动手。

宁风先是怔了一下,什么前啊后的,这不是没动吗?旋即,他就反应过来了。

“是猴魅!”

宁风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三角形站位。

以他落地处为甲处,猴魅被他撞飞后位置为乙处,七夜所在地方是丙。

猴魅在乙处落位,随后立kè

扑击丙处的七夜,神通:黑夜中三方,无巧不巧地站成了一个三角形。

宁风脑子里三角形刚刚浮现出来,旋即消散,他没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凛凛劲风,从丙位,向着他所在的甲位来。

睁眼不见五指,但澎湃气浪,迫人威势,却是做不得假。

宁风一咬牙,别无办法,又是一记荧惑守心,在甲处一挡。

“轰~”

一声轰鸣,宁风觉得气血都在翻滚,整个人都被撞飞了出去,无巧不巧,他飞出去的方向,正是此前猴魅被撞飞方向。

换句话说,六月债,还得快。

宁风连感慨的念头都没有来得及冒出来,方一落地,脖子处寒毛卓竖的感觉再次浮现出来。

“我去!”

“这是什么情况?!”

宁风大惊,趁着荧惑守心威能不散,原地一个急旋,轰然撞向身侧。

“嘭!”

又是一声闷响,荧惑守心屏障崩碎,对方被他一撞,向着丙处去。

一个三角形,互相换位。

宁风现在乙方。

“呼~”

他刚刚吐出一口浊气,脑子极力转动,为荧惑旗中愈发枯竭的星力而担忧呢,接连轰鸣声不住地传了出来。

一边是在丙位,被他撞飞的存zài

显然正在跟人动手;

一方是在甲位,激烈度更在其上的响炸出。

“七夜,不对劲!”

宁风脑子一转,忽然叫出声来。

他不是想告sù

七夜什么,只是想确定一下七夜的位置。

“哪里不对?”

七夜果然回了一声。

宁风听风辨位,立kè

判断出了七夜位置。

“甲位!”

“七夜在甲位,他跟我刚才一样,做出了相似的换位。”

“那不对啊!”

宁风想到了不对的地方,七夜何等人物,经其提醒,立kè

回过味来。

“还有第四个人!”

宁风与七夜,异口同声。

三角形站位,宁风与七夜不停地变换位置,明明无论是他们两个,还是猴魅,在任何一个时间点上,总当有一个人是在被打飞,或追击往下一个方位的路上。

那么,怎么会出现三个位置,同时激战的情况呢?

只有一个可能——

“在场,还有四个存zài

。”

“惟有这样,才可能三角形站位,不断地移形换位,还始终碰撞不绝!”

宁风幡然醒悟的时候,却有些迟了,左右两方,各有一道力量,扑至。

他左右太阳穴处,分别有针刺是般的痛感,耳中亦是轰鸣有声,好像各有一人,拿响鼓重捶,在他耳边擂动。

形势,危机!

“啊!”

宁风长啸一声,也幸好之前通过那个凑巧的站位反应过来不对,早做了准bèi

,手上的荧惑旗中星力在前一瞬间,刚刚被他激发到了极致。

伴随着长啸声,荧惑旗上荧惑守心法术迸发出来,将他们两人笼罩。

又一瞬,荧惑守心的星光屏障崩碎,溅开星光碎屑照亮了一个极小范围。

这点光亮下,宁风一眼瞥去,顾不得置身险境,眼睛陡然瞪得老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猴子开会,想法保持

“这是什么情况?”

“猴子开会吗?”

宁风眼睛想不瞪大都不可能,在他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刚刚一记荧惑守心的崩溃,是那只被弹飞出去的金甲猴头干的,它在半空中还在呲牙咧嘴呢。

这个没问题,这主儿,刚刚就见过了。

宁风惊讶的是,在另外一头,就是先前两侧夹击的另外一方,正出手抓过来的存zài



那,也是一只猴子。

这猴子与金甲猴子正好相反,它浑身上下,黑毛密集,连身上的铠甲都是一身漆黑,天知dào

是涂黑的,还是什么黑铁打造的。

其气势之凌厉,丝毫不下被弹飞出去金甲猴魅。

“不幸中的大幸!”

宁风将怀中陈昔微揽得更紧了一些,同时背转过身去,用后背迎上黑甲猴魅。

在这一转身中,他隐约听到怀中陈昔微在惊呼,似要阻止,但她的声音太过微弱,微弱到刚刚出口,就化为乌有,连她自己都听不分明。

宁风没有听得太清,可这不妨碍他知dào

陈昔微想说什么,在转身背向的同时,他低下头来,在陈昔微的耳边说道:“没事,它伤不了我。”

在吐出这句话时候,宁风闷哼一声,好像五脏六腑,都受到了冲击一般。

那一瞬间,亦正是黑甲猴魅的利爪抓到宁风身上时候。

“嗖!”

一盏青铜灯,蓦然从宁风的肩膀上冒了出来。

青铜灯上,一灯如豆。其光晕然。连神通:黑夜都无法压制。不仅仅照亮了这一小片,还远远地传了出去,再远都能看到这抹光。

“吱~”

黑甲猴魅闪点般缩手了,火中取栗被烫手了一般,同时尖叫声中,满是惊慌与意wài



青铜灯,在倏忽之间,似猛地被从平静的室内被挪移到了狂风凛冽的户外般。风中烛火,请客熄灭。

青铜灯明明已经熄灭,其爆fā

出来的光晕,却在最炽烈之际。

黑甲猴魅整个被弹飞了出去,在半空中黑甲寸寸崩裂,黑毛根根燃烧,犹自没有倒飞到最高处呢,它浑身上下就是火焰熊熊燃烧,焦黑处处。

再加上它原本就黑,整只猴子跟炭做成的

一样。

半空中。黑甲猴魅一寸寸地四肢化作灰烬,飞灰湮灭。

它先是损了皮毛。再是化了肌肉,最后焦炭了骨头,只剩下一个猴头在翻滚着,眼看着一瞬间都支撑不过去就要彻底化为了虚无。

宁风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讶异之色被坍塌收缩的灯光照得清晰无比。

在他身侧,是熄灭了的青铜灯从肩膀上滑落下来,落到脚面附近,就要落到地上时候,毫无征兆地隐没不见了。

第二盏青铜灯,熄灭!

“奇怪!”

“这次的威能,怎么比起上一次强dà

那么多?”

宁风百思不得其解,这猴魅怎么看都比湖底的章鱼魅要强dà

得多,怎会在青铜灯下如此不堪?

下一刻,答案就直接出现在他眼前了。

差大半个脑袋就要彻底飞灰湮灭的黑甲猴魅,忽然一阵模糊,大半个仅剩下的猴头消失不见,代之的是一根卷曲毛发,飘啊飘地向着原本是宁风所在,此刻是七夜所在的甲位去。

在那里,一只金甲猴魅浑身燃火,惊声尖叫,金甲上斑驳龟裂处处,倒飞上空。

那根卷曲毛发,就是飞往金甲猴魅,然后很有灵性,生灵一般地绕过它身上燃烧着的火焰,寻了个地方一头扎了下去。

紧接着,卷曲毛发就跟扎根似的,落在金甲猴魅脑后,成为它一脑袋毛中毫不起眼的一根。

“我去!”

宁风几乎有拿手把张大的嘴巴,险些就要掉下来的下巴给合上去的冲动。

金甲猴魅这神通,未免太过吓人了点吧?

刚刚那下碰撞货真价实,要不是青铜灯护体,宁风妥妥地要被黑甲猴魅撕成碎片。

这样的存zài

,竟然只是一根毛?

“难道……”

宁风脑子一转,隐约有些明白过来了。

“是了,刚刚两只猴头都很强dà

,不过却没有魅之惑人能力。”

“想来,这个分身神通的最大问题,就是无法与猴魅的天赋神通并存吧。”

“还好,还好,天尚不全,这个不全得好。”

宁风只是想想就要哆嗦的冲动。

这要不是有这点弱点,刚刚那下加上被迷惑,一盏青铜灯估计保不住它,最后一盏青铜灯都得熄灭了。

面对这么恐怖的一只猴魅,宁风无比庆幸,他还有一盏青铜灯。

想到自家脑袋上顶着的,眼睛虽然看不见,感知里却一直存zài

的青铜灯,宁风觉得安全了不少。

与他正相反,七夜这会儿,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了。

七夜面前,金甲猴魅尖叫着,身上火焰一簇簇地燃起,又一簇簇地熄灭,一看就是受伤不轻的样子;

他自己呢?

七夜毫发无伤,但是在他的肩膀上,一盏青铜灯正在滑落下来,黯淡无光,渐至隐没。

他的青铜灯,也熄灭了。

“好个猴魅,一击两灭!”

“若不是有青铜灯在,它那一击,太阳神宫当代首席,魔宗新生代的骄傲,一起报销。”

宁风咋舌不已,与这头猴魅相比,之前那只八爪鱼,当真是小儿科了。

“吱~”

一声愤nù

的尖叫声中,金甲猴魅浑身上下火焰熄灭,它原地一个转身,忽然在半空中消失不见。

青铜灯带来的光亮黯去,神通:黑夜天地里,重新沦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面。

与此同时,一切的声音远去,既是宁风和七夜一起默然,是金甲猴魅舔舐伤口等待机会,也是一切的响动都在被不住蠕动着的黑暗吞噬。

良久,七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开口了你:“宁兄,七夜骄傲了,小视了天下英雄,在这井中月界中,小小一只刚出生之猴魅,就险些要了你我性命。”

显而易见,他也想到了猴魅便是源自之前所见的那颗椭圆形石头。

七夜紧接着道:“陈仙子也是一时人杰,巾帼不让须眉,想来早前引七夜出手,就是想借着猴魅之手,与七夜同归于尽。”

“侥幸,侥幸!”

七夜的确心有余悸。要不是宁风突然出现,七夜被迫动用了神通:黑夜,从而让陈昔微无法压制伤势,不能动作。

若是不然,他正常出手,轻忽之下,完全可以被陈昔微引着,最后死在猴魅手中。

“宁兄,现在你我双方,又处在同一个位置上了。”

“这个游戏,却也更好玩了。”

七夜话锋一转,如是说着。

“同一个位置?”宁风反问一句

,他是真的好奇,这是什么意思?

“你我,都已经没有青铜灯了。”

七夜信心十足地说着,黑夜阻拦了他的目光,他没有看到在那一瞬间,宁风的脸色古怪得不行。

“呃~”

宁风嘴角抽动,要不是想到还有只可怕的猴魅左右窥视,想到也不是跟对方暴露底牌的时候,他真的想问一下:

“你怎么会觉得我也没有青铜灯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只拿了两盏青铜灯了?”

宁风的反应,他的心里想法,七夜自是不知dào

,他也误解了宁风的沉默。

七夜信心十足地笑道:“宁兄无须隐瞒,七夜不知宁兄是如何做来,但想必是在七夜走后,做到了与七夜一般的事情,于是馄饨老人也给了宁兄两盏青铜灯。”

“通过之前宁兄听到‘魅’的反应,你十之八九已经与‘魅’遭遇过一遍了。”

“全无准bèi

之下,你我两人,定然一样是在魅手下吃了亏,各耗青铜灯一盏。”

“刚刚……”

七夜耸了耸肩,做了这个动作,才想起宁风根本看不到。

宁风不需yào

看到,也知dào

七夜在做什么,他还是不说话,只是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这么想,蛮好!请保持!”(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太阴太阳,第三盏灯

“你我,都没有青铜灯在手了。”

“你我,都只剩下一条命!”

七夜放qì

了做动作,反正宁风也看不到,径直道:“游戏,进入了一个关键地步了,宁兄可要认真哦。”

宁风一笑,如七夜一般,只说话,不动弹:“夜公子,面对魅,你未必就没有手段吧?”

“魔宗敢让夜公子孤身前来,那位白发长老敢让夜公子单身面对,想必除了这个神通外……”

宁风伸手指天,一样是在做出动作后,方才反应过来,对方压根就什么都看不到,自嘲一笑,接着可:“……还有其他可以脱身,保命的手段吧?”

七夜这回不说话了,他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道:“我来了。”

他这三个字才吐出,宁风突然就动了。

他先往前,一大步踏出去,几乎在脚掌落地时候,他就觉出脚尖似乎擦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块青石,大如磨盘,先前来回飞腾时候,宁风就触碰到它,还险些没让它给绊上一跤。

这一步踏出,就是要找的这块石头。

“等我!”

宁风在陈昔微耳边如是说着,说话同时躬身,动作轻柔,将陈昔微放到磨盘石上。

在俯身跟重新站起来的空隙里,宁风明知dào

陈昔微看不见,依然展颜一笑,柔声道:“马上。”

“霍”地一下,宁风长身而起,一步飞腾。重重地蹬踏在磨盘青石上。同时将荧惑旗重重地顿在上面。

两者发生在同一时间。

顿时。如大铁锤砸在大铁砧上,星光似火光而溅射,刹那光亮,荧惑旗耗尽最后力量,归于黯淡。

它在散发出那点光,在让宁风完成最后一次借力后,力量枯竭到连形体都无法保持,飞速缩小成小臂大小。及时被宁风收入到袖子当中。

这最后一点光,以及其代表的荧惑星力,不仅仅如给宁风插上了翅膀,帮他腾身而起,扑向七夜最后发声所在。

它还照亮那块磨盘青石,让腾身而起的宁风眼角余光可以看到青石上一幕。

磨盘青石上,陈昔微无力地躺在那里,辛苦地用手臂支撑想要爬起来。

再辛苦,她也只是用一只手在支撑身体,另外一只手竭力地伸出去。似想要抓住宁风衣袂,将他从空中拽下来。

陈昔微张开口。想要说话,却又无力发声。

从她口型中,不难看到,她想要喊出的不过是两个字罢了:“不~要~”

不要去,不要离开,不要——送死!

太阳法被封,荧惑星力被阻,宁风现在这合身一扑,落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两个字:

“送死!”

宁风没有太多时间,他只是落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因为溅出的星光转瞬即逝,他也不知dào

,陈昔微到底是看到了,还是没有看到?

下一刻,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到了对面。

那里有,魔宗新一代之翘楚,公子七夜!

“有意思!”

宁风的眼中,七夜的眼中,闪过同样的光芒。

宁风既动,七夜便不动。

一方动如脱兔,一方严阵以待。

第三方,那新生之猴魅,魅中佼佼者,既是在静静地舔食着伤口,又是在等,等待第二次见缝插针的机会。

“好决断,竟然敢放下陈昔微!”

七夜眼中,尽是赞赏之色,又是斗志在昂扬。

“他是看死了,猴魅有足够的灵智,有足够的判断力,知dào

我们两个才是威胁,知dào

猴魅之前表现出来的风格,会将注意力都放在我们身上,趁机结果我们两个。”

“宁风这是认定了,陈昔微正因为其全无反抗能力,故而全无危险可言。”

“只要……”

七夜浑身上下,都在燃烧着黑色的火焰,那是属于黑夜的火。

一如他的斗志,在燃烧。

正因为看破了所有形势,七夜反而愈发地赞赏,也愈发地斗志昂扬。

“宁风,你在小看我吗?”

七夜很想高声地问,但他不能。

他的全部心神,全部灵力都振奋到极致,好像山洪在狭窄河道中奔涌,汹涌到极致。

七夜连开口说话,让这一口气松掉,都不敢。

没有人敢,宁风也不敢。

“陈昔微的安全,基于一个前提,就是他宁风,能毕奇功于一役。”

“他要是一击不中,无论是我还是猴魅,都会对猴魅出手,他都无能为力。”

“他凭什么?”

七夜很想知dào

,宁风眼前这个状似找死的决断,到底是凭什么?!

他很期待,只要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宁风就会扑到他面前,针锋相对,短兵相接,再无掩饰,所有的一切都会爆fā

出来。

千军,一发。

在无边的黑暗当中,一对金色的眼眸,一闪,既逝。

——猴魅。

它也在等!

等机会!

宁风和七夜会给他们机会吗?

宁风默然,不仅仅是声音,连他的心神都在沉默,陷入一片寂静当中,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与沉寂,与压抑。

整片神通:黑夜笼罩的天幕,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

正相反,七夜的脑海中,有无数念头在闪过。每闪过一次,他就愈发地肯定,宁风是在找死,他没有一点机会。

“他没有力量!”

“在神通:黑夜里,只有我有力量。即便是猴魅,亦是他的天赋神通无从封禁,但其本身的力量极尽衰弱,不过是天生体魄强dà

而已。”

“它不知是何力量,竟能逃过神通:黑夜的大部分封禁。着实可怖。”

“可那又如何?”

“宁风一无力量。二要面对我。三要面对猴魅。以猴魅的作风,他定然是先对付宁风,再对付我。”

“宁风一败,我立kè

抽身,犯不上跟猴魅硬碰。”

“只要跟太阳神宫弟子无关,事后我就请叔伯出手,直接擒下这只猴魅,好生研究便是。”

七夜算尽一切。认定是宁风不是败在他手上,就是败于猴魅之手,没有其他可能。

他的脸上,甚至闪过一抹遗憾。

遗憾宁风这样难得的对手,不能堂堂正正地击败。

“我固然不能取其性命,猴魅却无此顾忌,就希望他能在猴魅手上,逃此一劫吧。”

“那样的话,或还有机会,再争锋一次。”

七夜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宁风已经近了,近到为劲风鼓荡而起的书生袍几乎要拂到了他脸上。

宁风。面对七夜,遥遥地伸出一只手,并指成剑,向着七夜眉心点去。

“没用的。”

七夜深吸一口气,一只手反探过去。

与宁风出手的全无动静不同,七夜手一动,无边黑暗汇聚,如是整个神通:黑夜笼罩天地的力量,尽数为其抽取,即将酝酿与雷霆一击。

“你没可能……”

七夜到口边的话,戛然而止。

他一片漆黑,比夜更纯粹的黑色眼睛里,第一次卷起惊涛骇浪,夜的沉静为浓浓震惊所取代。

宁风身上,有光!

由淡而浓,自冷而热,从清到炽!

宁风身上有力量,澎湃的力量在涌动,恰似火山酝酿了万年,一朝而爆fā



“纵永夜不易,亦当有星月。”

宁风长吟出声,天上黑幕散开,露出一轮皓月当空,遍洒清辉。

“为什么?”

七夜震惊出声。

他不震惊夜幕揭开,露出皓月,类似的事情,宁风已经做出过一次了。

他震惊的是,凭什么?!

宁风凭什么能凭着力量震荡,引出当空皓月?

之前唤出周天星辰凭的是荧惑旗,凭借着的是星力之间的牵引,现在呢?

七夜觉得脑子都要炸开了,难不成宁风还兼修了月华之力吗?

“精通月之力的宗门,只有已经覆灭的太阴神教,记得太阴神教就是被太阳神宫所灭,难不成这宁风是太阴神教余孽不成?”

这个想法要是换在平时,七夜自个儿都能笑出来。

开什么玩笑,堂堂天下七宗之一的太阳神宫,会犯下这样的低级错误?将死敌宗门的余孽立为首席?

连这点洞察能力都没有,神宫那些老祖级别的老怪物们,是怎么在跟其他天下七宗无数老狐狸的明争暗斗中保护宗门的?

这是凭够横就行的吗?

好在,宁风接下来的长吟解开了其疑问,不然难说七夜会在这个问题上绕成什么样子。

“亘古大日,光辉不绝,纵西沉,亦永炽。”

“其光照于月,映而出,是为月华。”

“即为:月光,亦是日光。”

“月之力,亦是日之力!”

“喝!”

宁风一声暴喝,将太阳法运转到了极致,太阳神宫在他脑海中喷薄而出,又不直接爆fā

出来,而是在观想中,观想出一轮圆月。

神宫之光,映于圆月,反射而出的就是月光。

月华的力量,取代太阳之力,在宁风的体内震荡,呼应着天幕上的皓月。

皓月之力,浓郁到无可附加,无穷无尽般地蜂拥入宁风的体内。

“是月朗星稀……”

七夜恍恍惚惚,他听到了宁风长吟,隐隐能明白宁风所作所为的原理,更能明白宁风一瞬间吸引来的力量如此澎湃之故。

那是他一记小神通:星稀,将繁星之力掩盖,集中到了皓月之上,形成神通:黑夜里面,皓月之力近乎无穷无尽的结果。

换句话说,宁风现在这一击能强dà

至此,能召集如此澎湃伟力,是他七夜搭的一把手。

七夜的猝不及防,外加宁风的毕奇功于一役,一击太阴神光,盖过了七夜匆忙调动起来的力量。

“他怎么敢?!”

七夜终于慌了,他无法理解在猴魅虎视眈眈,几乎必然出现的情况下,宁风怎么敢如此孤注一掷?

他自己将绝大多数的力量用来防备猴魅,面对“没有力量”的宁风,只是小半



现在想要改逆,亦不可能了,这一次正面交锋,他七夜输定了。

这一输,必然伴着一身重伤,这轮争锋,这场游戏,就相当于他已经输了。

“猴魅!”

七夜绝望中的眼里一亮,他看到了。

在这一刹那,七夜看到猴魅的影子蓦然而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宁风的背后,一双爪子,几乎抓向了宁风的脖子。

“惑!”

“我们两个还是为猴魅所惑,它不曾带来什么幻境,只是借着惑心之力,完美掩盖了自身行踪,无论是我还是宁风,明知dào

它必然出现,也没有能察觉。”

“宁风,死定了!”

七夜不知悲喜,兴许是变化来得太快,他都没有能来得及悲喜,眼睁睁地看着猴魅将爪子,搭到了宁风的脖子上。

宁风身上月华之浓郁,几乎在大地之上,再现一轮皓月,故而,近在咫尺的七夜看得清清楚楚,猴魅爪子近到了什么地步,它甚至都压弯了宁风脖子后面纤细毫毛。

恰在此时,无法言述的光爆fā

了出来。

“这是……”

七夜下意识地以手遮眼,强光几乎要刺瞎了他的眼睛。

他看到,光如瀑布,自宁风的头顶上倾泻而下,又似山洪在爆fā

,以汹涌之势,撑爆了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

“青铜灯!”

七夜脱口而出:“怎么还有?!”

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颠倒,在颠覆。

七夜认定宁风没有力量,可月华之力,竟然源自大日,太阴太阳两种完全相悖的力量,怎么可能是一体两面?宁风又是如何知dào



他认定宁风消耗了两盏青铜灯,偏偏宁风就有第三盏!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个时候,宁风嘴角一弯,他笑了。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昔微重伤如此,越拖越对我不利。”

“我们两个想要生离此地,唯有就双方一气解决。”

“就在此时!”

宁风依仗着青铜灯护体,无视了后面猴魅的尖叫声,以激发太阳神光之法,接引无数太阴之体,再从手上迸发出来。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浓郁到如液体的夜色,亦无法将之吸纳,消化。

以宁风为中心,巨大的,扁平状,如星云一般形状的月华之力爆fā

出来,身后的猴魅,身前的七夜,如迎面被攻城锥打在脸上,各自倒飞了出去。

无穷无尽的月华之力,以宁风的身体为中转,水银泻地般地宣泄出去,像惊涛骇浪,向着七夜,向着猴魅,狠狠地拍打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自在法,凤凰涅盘

“吱~~~”

猴魅尖声而叫,倒飞的过程中四只爪子乱舞,猴脸上尽是惊慌之色。

月华的大浪,后发而先至,涌上了它的身体,漫过了它的身躯。

更可怕的是掺杂在月华当中,属于青铜灯的灼热亮光。

“嗤嗤嗤嗤~~~”

猴魅浑身上下金甲都在冒着白烟,在飞速地侵蚀,在转瞬地剥落,继而一身金色猴毛蜷曲,燃烧,露出焦黑皮肉。

皮肉燃尽,再是骨骼,青铜灯的灯焰似跗骨之蛆,附着在金骨上不住地沁入下去。

猴魅的一双眼睛,不住地黯淡下去。

突然,猴魅金骨上,一个猴子的虚影朦胧,如要从金色骨头上挣脱出去。

又一瞬,原本极其难以燃烧的金骨在顷刻之间,在青铜灯下,化为飞灰。

“呼~”

宁风松了一口气。

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七夜,但通过无所不在的月华,他的感知不住地蔓延出去,将一切都尽纳其中。

宁风清楚地感觉到猴魅气息在经lì

诡异暴涨后,须臾之间,消散成空。

在他的感知世界里,神通:黑夜下,还有另外一个气息,在飞速地淡去。

这个气息,属于七夜!

“七夜!”

“他果然有后手。”

宁风缓缓收回了手,当空悬浮,天上皓月,地上的他,交相辉映。

在他正对面。上百丈开外的地方。一波波月光涌上去。将七夜当初狂风大浪中汪洋里的一叶扁舟,不住地要将他拍入到深渊当中。

七夜在倒飞,然而无论多少的月华大浪打过去,尽数在触及他身体的时候一阵朦胧,仿佛他是不存zài

的,径直洞穿了他的身体,在他身后出现,继xù

汹涌而去。

宁风闭上眼睛。在他不住延伸出去的感应里面,七夜已经不在那里。

与此同时,如有一只大手在拉动,夜幕不住地褪去,神通:黑夜的效果不住地消散,亦如在无声地说明:

七夜,已经不在这里了。

宁风睁开眼睛,七夜还在那里。

他双臂张开,悬浮空中,夜翼在缓缓地扇动着。也呈现出半透明的样子,一如此刻的七夜。

“魔宗。他化大自在!”

宁风神色凝重,喃喃出声。

这个半透明般不住消失,仿佛整个人被挪移到了空间的某个夹缝里面,已不在了原处的景象,像极了宁风在神宫经香阁典籍中看到过的一种魔宗大法。

太阳神宫与魔宗纠葛甚多,无数年来两宗多少前辈做过七夜口中的一世争锋,对彼此的熟悉,甚至远远超过了对方门下弟子。

神宫门下,未必所有亲传都能对九法十三化如数家珍,但魔宗弟子可以。

反之,亦然。

“他化大自在,魔宗第一遁术,亦是天下第一遁术,更在我神宫化虹之术上!”

“得他化大自在,如大自在天魔,能自由穿梭空间罅隙,在那一瞬间,破灭屏障打穿空间夹缝以下的力量,皆不可伤,更能在须臾之间,跨越万里河山,回到既定的地方。”

宁风的脑子里,流水般地闪过“他化大自在”法的内容,既是悠然神往,又是郁闷无比。

七夜有后手,在他意料之中。这个后手是他化大自在法,这个就超过宁风的意料了。

他化大自在法,名声在外,然而真zhèng

见过者,却是没有几个,包括魔宗亲传弟子在内。

这个法门,讲究的不是“大自在”,那个只是形容,关键是“他化”!

不知何人取的大法名号,未必符合大自在天魔中的“他化”之意,却是对这个法门最好的诠释。

他化大自在法,损己,利人。

这个法门,只能由他人对自己施展,而不能自己对自身施展。

并且,施展这个法门,必须施法者的实力,超过受法者一个大境界以上,且每次施展,施法者对他化大自在法这个法门的境界,都会下降一层。

天尚不全。

身为天下第一遁法,他化大自在法门,亦有天下第一的施法难度。

此乃他化大自在法之所以难得一见,同时也是七夜在魔宗内部地位之高的证明。

“罢了!”

宁风冲着七夜渐渐消失处摇了摇手,以示告别。

七夜原本一脸郁闷之色,换谁在必胜之时,正得yì

呢,正为一个好对手可能没了而惋惜呢,不仅仅被一手掐在腰眼上翻转过来形势,还被逼出了保命的东西,这个真是从何说起呢?

不过,不知dào

想通了什么,七夜郁闷之色忽然一扫而空。

他竟然也举起手,冲着宁风摇了摇,紧接着,转身,一笑。

“宁兄,这一次,是你赢了,我输了。”

“不过,这只是开始。”

“经此一事,七夜彻底认定,你神宫宁风,确可与我做一世争锋,从此修道长路,可不寂寞矣!”

“宁风,后会有期!”

“下一次见面,不知何时,七夜甚是期待呢。”

“哈哈哈~~~”

长笑声中,七夜转身,一步踏出,虚空中,身影消散。

笑声依旧在回荡,人怕是已在万里之外。

“总算……”

宁风觉得浑身都在发软,头顶上,皓月随着神通:黑夜的散去而隐没。

这个月亮,本就不是真的皓月。

月之力退潮般地从他身体里褪去,星力和太阳之力,则似涨潮般地涌来,既是从体内泛起,亦是自外部挤入。

“咦?”

宁风挑了挑眉毛,面露惊异。

内部涌出的力量可以理解。那是摆脱了神通:黑夜钳制后。重新复苏的力量。

外部涌入的力量便让他费解了。

换在青天白日之下。或是群星璀璨之时,宁风都不觉得此刻涌入的太阳之力和星力有什么奇怪。

可是呢,现在他是在阴阳镇,在井中月界,在山腹当中,这就奇哉怪也了。

宁风略一沉吟,若有所悟。

“之前在阴阳镇内,我就隐约感觉似乎这个地方。在不断地接受我,我似乎能从阴阳镇中,汲取到所有的力量。”

“此处,既在阴阳之间,又在晨昏罅隙内,玄之又玄,能吸收到两种力量倒不奇怪,奇怪的是,它为什么会接受我。”

宁风不由望了磨盘大青石上的陈昔微一眼。

陈昔微苍白的脸上多少恢复了几分血气,一身灵力复苏。她缓缓撑坐起来。

“昔微会受这样的伤,一众同门会为七夜一网打尽。怕都是因为在这阴阳镇中,力量得不到

补充故。”

“若是不然,不至于此。”

“既然是这样,阴阳镇会接受我,这里面就大有玄机了。”

宁风换在其他时候,必会往深里面再想下去,未必就想不到真zhèng

的缘由,但是在此刻,在望了陈昔微那一眼后,他就没有这个心思了。

“昔微,你怎么样了?”

宁风一个闪身,直接出现在陈昔微身旁,自然而然地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动作是如此自然,自然到陈昔微一时半刻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回过味来,整个身子都已经倚入宁风怀中了。

陈昔微脸上飞霞,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出来,也就作罢,任凭宁风抱着。

当然,好脸色是不会有了。

“我来晚了。”

宁风歉然地道。他是真的做此想,要是早点能察觉到白潇潇和七夜之间的关系,不为其误导,他就能早到一步,心上人也不至于伤重如此。

陈昔微摇了摇头,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来更好。你要是不来,七夜也不会那么如临大敌,我早就趁着他轻敌,没有展开神通:黑夜前,利用猴魅把他解决掉了。”

“多事!”

陈昔微说得倔强,然而宁风多精的一个人啊,他一感觉到陈昔微放松了全身的肌肉,好像无骨一样,彻底地倚在他的怀中,就知dào

这番事绝对没有白费。

骄傲得如同孔雀,倔强超过凤凰的女子,能在一个男人怀中安之若素,能在一个男人面前露出软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好好好,我多事。”

宁风当然不会去做什么口舌之争,就是情调什么的,也不是在这个当口儿讲的。

“不过嘛,这个事,下次,下下次,一万次,我都会多,不会少,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话说完,宁风紧了紧怀抱,就准bèi

将陈昔微抱起来,离开这里。

不曾想,陈昔微忽然伸出手来,在宁风的胸口按了按。

力虽弱,态度却坚决。

“嗯?”

宁风停下动作,奇怪地望向怀中人。

陈昔微面对宁风目光,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怕是得失陪一会儿。”

宁风一脑门都是雾水,疑问道:“昔微,什么意思?”

陈昔微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不然地潮红,周身上下,如炭火重燃,温度陡然提高。

她伸手摸了摸宁风的脸,本就潮红的脸,又染上一层羞涩的胭脂,继而正色道:“宁风,之前受伤后,为了对峙未出世的猴魅,也为了至少能有力量利用猴魅,与七夜同归于尽,我做了一件事情。”

宁风心中顿时涌出浓浓的不祥预感,追问出声:“什么事情?”

“涅槃!”

陈昔微微微一笑,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来。

“涅槃?”

“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进而不前,退而不后

“凤凰涅盘,难道是传说中的凤凰涅盘?”

宁风呼吸都摒住了,心中浓浓的不祥预感几乎将他淹没。

兴许是这个念头如乌云盖顶般,让他无法呼吸,以至于宁风脑子里都在往外蹦跶一个个荒谬绝伦的想法。

“凤凰涅盘那叫一个什么事情?”

“涅盘关凤凰什么事?”

“我记得传说当中,凤凰压根没有涅盘这事,那不是火鸟的本事吗?前世误传,那是文人为赋新词,牵强附会罢了。”

“怎么到了这里,反倒成了真事?”

宁风死死地盯着陈昔微,想要听一个答案。

陈昔微似乎看出了他的慌乱,美目盼兮,流转着一抹狡黠,一抹感动,伸出手来,握住了宁风的手,道: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古之域,有古神国名大楚,以凤凰为祥瑞,国中人天生强横,号为神裔,固有凤凰氏等大族,执掌古神国。”

“一年,有孽龙为祸,其色乌黑,能尽染天地如墨,污秽一切,人畜不能活。”

“大楚出强者多人,不住征讨,全都敌不过孽龙,眼看大楚之古神国域,几乎都要被孽龙化成了大泽,故祈求凤凰出手。”

“凤凰感大楚万年供奉,奋而迎战孽龙,鏖战七七四十九天,不分胜负。”

“后,凤凰燃烧化作天光,将自身与孽龙一齐燃尽,涸万里之大泽成焦土。”

“大楚古神国民大恸,却见于灰烬中。凤凰重生。是为涅盘。”

陈昔微讲到这里。宁风不为所动,依然定定地看着她。

要是陈昔微能读心,这会儿就能听到宁风的心声:“还不是火凤凰的那一套吗?没什么特别的,讲重点,说人话!”

陈昔微一看他这神情就明白啦,笑道:“我要睡一觉。”

“然后?”

宁风紧着追问。

“醒。”

陈昔微顿了一顿,面露黯然,深深地。带着留恋目光,看了宁风好一会儿,道:“或者,不醒。”

宁风的心脏,陡然停跳。

他深呼吸了几下,缓缓点头:“我懂了。”

“昔微,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施展过凤凰涅盘法,现在是到了要沉睡,涅盘的时候。”

“醒。亦或是不醒,只有到那个时候才知dào

。”

陈昔微咬了咬下唇。颔首道:“是的。”

她似乎感觉到空气太过凝重和压抑,反手将宁风的手握得更紧了,声音里带出了几分俏皮:“这段时间,你要保护我哦。”

宁风很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好!”

“那我就放心了。”

陈昔微盘坐,双手自丹田处,向着两侧展开,最终双手合十,“啪”地一声,在头顶正上方拍了一起。

宁风退后几步,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心中再痛,在这一刻,他也只能看着。

他看到,一株擎天大树虚像在陈昔微的身后浮现,继而跟她重合在一起,其周身华彩,若万千珍宝,尽挂其上。

梧桐,梧桐木!

与此同时,陈昔微双手保持着合十状态,自头顶,到眉心处,再沉过胸口,落回丹田,打开。

一片红光,自其中爆fā

出来。

宁风看到,在陈昔微红嫩的掌心上,出现了一块血红色的玉佩。

玉佩呈凤凰状,有两翼展开,若凤凰在一片灰烬当中复苏,第一次舒展开了翅膀。

玉佩当中,有一点最纯粹的红色,亦如凤凰,冲于天际。

“宁风,三天,最多三天。”

“我会醒的。”

陈昔微是笑着说的,话音落下,掌中用力。

“咔嚓~”

一声脆响,玉佩断裂,其中纯粹红色流淌出来,化作无数光点,沁入陈昔微的体内。

与此同时,有一个天女般的声音,蓦然而现,环绕在陈昔微的周遭,传入宁风的耳中。

“诸法无边,涅盘之道,存乎妙契。”

“妙契之致,本乎冥一,然则物不异我,我不异物,物我玄会,归乎无极,进之弗先,退之弗后,岂容终始于其间哉!

其声曼妙,引人入胜,若非面前坐的是陈昔微,陷入危险无比,谁也不知dào

她最终能不能醒来的境地,宁风似也要被引入某种玄之又玄的妙境当中,陷入沉沉昏睡当中。

为了保持清醒,宁风强迫自己,不去为天女般声音其中妙境是所引,反而仔细品味个中含义。

“我是万物,万物是我,双方本无差别。”

“物我一体而相同,无有所始故无有所终。”

“既无始终,那么也就是进而不前,退而不后,无始无终,不在始终之间。”

宁风喃喃自语,翻来覆去,尽是那八个字:“进而不前,退而不后!”

“这,就是涅盘吗?”

他能理解,所谓的凤凰涅盘,就是提前爆fā

出远超过应有之力,应对危机,达成心中愿,随后在后面的时候,就看经过那场生死莫测,在进前退后之间徘徊的沉睡期。

这个时间或许不长,只要能醒来,想必不仅仅不会留有后患,说不准还会有更大的收获。

但前提就是要醒来。

宁风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悸动,望向陈昔微。

只见得,在天女诵经般的声音当中,陈昔微沉静下来,所有痛苦,所有属于人的情绪,尽数从她身上被剥离了出去。

这是一种非人般的美丽。

突然——

所有的红光向着陈昔微体内塌陷下去,尽数被她吸入体内,封锁得半点不出;

突然——

陈昔微整个人软软倒下。全无知觉。

“昔微!”

宁风上前。伸手一揽。将她温软身躯揽入怀中。

他看到,往日里一脸倔强,从不输人的陈昔微五官前所未有的柔和,以及,柔弱。

现在的陈昔微,真的需yào

他的保护。

“我会保护好你。”

“然后,等你醒来。”

“等着看你凤凰涅盘,更加的光可照人。”

宁风全部心神都放在陈昔微的身上。他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以他今时今日的实力,也不可能注意到,在凤凰玉佩破碎的一瞬间,有一缕凤凰虚影穿透出来,冲天而起。

凤凰虚影洞穿了山体,透过了井中月界,连阴阳镇都无法阻拦……它一直洞穿了九重天宇,飞到了天外某个不可知之处。

在那一瞬间。宁风只有一个隐约的感觉,好像他在九窍石中的感觉一样。他心神之力与感知不断地被放大,恍惚间似是捕捉到了什么。

他抬头,望向头顶,唯有山腹深深,岩石层层,再无其他。

一无所觉后,宁风便不以为意,将心神重新放在陈昔微身上,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陈昔微皮肤原本就是白里透红,此刻则是嫣红如血,仿佛她在害羞着什么?

宁风将她揽在怀中,脸贴着脸,透过双方皮肤,他完全能感受到陈昔微皮肤下滚烫的血液在奔涌,感受到高温在汇聚。

“这就是涅盘吗?”

“不浴火重生,就是化为灰烬?”

宁风心中一痛,小心地移动,将陈昔微自怀中,转移到了背上。

“这里不能久留!”

“先有猴魅石坐镇,后有神通:黑夜笼罩,那些动静既大,威慑又去,谁知dào

会引来什么?”

“其他的魅,还是那些吸血獠,亦或是什么我不知dào

的东西?”

宁风面沉如水,背着陈昔微轻若无物的娇躯,长身而起站得笔直。

“昔微身上的热度越来越高,气息外泄,谁知dào

又会引来什么?”

“想要护住她三天,我就要不断地移动,到危地,险地,其他生灵不可及处,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宁风想得清晰,略回首,望着依靠在他肩膀上陈昔微的娇颜,柔声道:

“昔微,我们走。”

出山腹,过迷路,宁风以最快速度,将一身太阳法催到了极致,不顾一路各种异动,强行冲出了山腹。

宁风背负着陈昔微,再回井中月界。

一抬头,艳阳万里,井中月界,再不复他之前为吸血獠追赶时候阴暗样子。

偌大天地,为四面万仞之高崖,如井沿般,将一切封锁在其中。

借着艳阳高照,宁风狂奔在井中月界,一步重重踏出,整个人腾空而起。

下一刻,荧惑旗飞出,迎风而涨,化作一道星光裹挟着他的身躯,越飞越高。

从高处望下来,宁风看到井中月界,有一座座吸血獠雕像或完整,或破碎,四处皆有。

在四面高崖之上,有洞穴无数,或于洞穴中,于蹲坐在一处处突出山岩,虬结老树上,吸血獠石像更是所在多有。

“真是……多!”

宁风呲了呲牙,觉得从牙齿到头,全都在痛。

他能想象,当皓月当空时候,无数吸血獠倾巢而出,追得他屁滚尿流的样子。

“绝对不行!”

宁风下意识地回头望,看到陈昔微脸红如血,她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即便是隔着一层金缕衣,他都能感受到陈昔微身上的温度。

“昔微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我必须保证她不受干扰地度过这三天。”

宁风强行镇定下来,不去想那漫天吸血獠跟苍蝇一样蜂拥而来的景象,而是极目远眺。

突然,在整个井中月界的边缘处,有一个奇异的,之前在下方时候注意不到的景象,映入了他的眼帘。

“就是那里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雪峰,无悔

“山外,有山。”

“峰外,别峰!”

宁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在井中月界下方看不到的奇景。

四面山壁之北面,有一座高峰,并不与山壁完全连接,而是在穿破云层的高度独立出来,直指长空。

山峰过半处,白雪皑皑,一看就是高不胜寒,有终年不化的积雪。

井中月界中四处可见的吸血獠,似乎也上不得那么高的地方,至少宁风大致扫过去并没有看到。

眺望着这座高入云层的雪峰,宁风心中还有一个幼稚的想法在冒出来:“兴许,在那么冷的地方,能稍稍减去昔微体内的火热,减轻几分痛苦吧?”

脑子里面转着诸般念头,他已经驾驭着荧惑旗,向着雪峰处去。

一息,两息,三息……

足足数十个呼吸的时间过去,此刻若有人从井中月界下方望去,定能看到天上有一道流星在划破天际,直投雪峰。

“好远……”

宁风想要深吸一口气,却又反应过来,紧紧地抿住嘴巴。

他的脸上,不知不觉中已经蒙上了一层薄霜。

宁风后背上,陈昔微的头脸亦被宁风用衣物盖住,不使风雪入侵。

他要是再深吸一口气,搞不好肺都会被冻住。

宁风,已经无限接近了雪峰。

在他面前,雪峰的山腰在不住地放大,他的速度却在不住地减慢,如老牛拉破车。似孔明灯下挂个人。走也走不快。飞也飞不高。

“这个高度,已经是极限了。”

宁风眉毛挑动,抖落一脸的冰霜,感受到荧惑旗的后继乏力,徒呼奈何。

“荧惑旗,终究不是真zhèng

的飞行法器,即便是真zhèng

的飞行法器,以我的实力也无法支撑飞抵如此高峰。”

宁风摇了摇头。还能如何,爬呗。

“喝!”

他大喊一声,迫出荧惑旗中最后星力,助推他一头扎向了雪峰半腰。

“轰~”

一声闷响,白雪纷飞,不知dào

多少年冰层,碎出冰屑无数。

宁风在地上翻了不知dào

多少个滚,要不是早早瞄准好了一块石头,在上面蹬踏了一下改变方向,搞不好一个跟头直接翻下山去。

那样的话。乐子就大了,多少吸血獠在下面张大了血盆大口。嗷嗷待哺呢。

即便如此,宁风也跟球一样,在雪地上弹了好几下,方才重重地摔落下来。

落地一瞬间,宁风强行扭转身躯,将陈昔微从背上转移到先前,然后以自身为肉垫子,用后背落地。

“嘶~”

“痛!”

宁风呲牙咧嘴,却顾不得疼,连忙翻开怀中掩住陈昔微面容的衣物,往里面看去。

“呼~”

“还好,还好。”

他松了一口气。

在宁风怀中,陈昔微趴在他胸膛上,似乎寒冷的环境真的减轻她痛苦般,原本紧紧蹙起的眉头略略放下,一张娇俏的圆脸上多出了几分安详。

“这个烫的……”

宁风去了忧虑,这才感受到胸前如抱着火炉,烫得热痛。

再烫也得抱着,宁风将陈昔微在怀中又紧了紧,艰难地站了起来。

起身之后,在他身下留下一个深深的人形烙印,入雪足足有数尺之深,在深上一些,落地时候就直接给埋了。

“继xù

……”

宁风抬头望向雪峰之巅,看到它反射着阳光,一片白茫茫如天之涯海之角般。

“……向上!”

他重新将陈昔微轻柔地转移到了后背,开始向上攀登。

一步一个脚印,深没过膝盖,以至于每一次举步,都比往日里多耗上十倍气力。

宁风就这么一步步,在攀爬,在跋涉。

惟有井中月界最高的那个地方,是荧惑旗不能飞跃,吸血獠不能近前;

惟有生命无迹的所在,不会有异兽妖魔,魑魅魍魉,能保证陈昔微安全地度过三天!

抱着这个简单想法,宁风在身后拖出了长长地,仿佛两条长龙般的深深脚印。

“好熟悉的感觉啊。”

宁风一手伸向身后,托住陈昔微;一手扶在膝盖上,汗水刚刚冒出来,就化作冰霜冻结在他脸上。

每一呼气,呈风箱之声,又骤然遇到寒冷,化作浓浓雾气不散。

“在魂境之中,最后一幕,我登上最高的雪山,真zhèng

明悟。”

“那个时候,我还真是不怕死啊。”

宁风在笑,笑那个时候心思澄清,心境通明,在攀登世上最高峰时候,将自己的心磨砺得如透明太阳晶,最终才看破了魂境。

“跟现在的情况,真是像。”

“一样的是在攀登,一样的没有其他选择。”

宁风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雪山,忽然有些明悟。

“九死心境,或许,我一开始就理解错了。”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

“它的重点不是在那永无止尽,纵九死亦会继xù

的永恒跋涉,而是无悔吧?”

宁风原本在跋涉与极寒中如被冻僵到麻木的脑子,忽然飞速地转动了起来。

“昔时于魂境中,我一书生,一心求大道,纵为妖魔戏,神仙拒,不改初心。先踏破青山,再征服雪山,最终明悟。”

“支撑我坚持到最后的,无非是一个‘无悔’,仙道是我心中所善,正因其无悔,故而能九死,能执着。”

“现在,为了把安全放在我背上的昔微,我飞到不能飞,行至不能行,爬也要爬到最高的地方,给她一个安全的三天。”

“若非无悔,岂能坚持?”

宁风仿佛感觉到,有一扇门在打开,露出一条缝隙,就好像是他的心上人睁开一条眼睛缝儿,流露出了欢喜之光一样。

这门,是九窍石的门,亦是他生命本质,那跨越了两世三生的魂的门!

宁风有一种感觉,若将他的魂比做钻石,现在就是开始了第一次的打磨。

第一次,宁风没有有意的观想,去沉浸入跋涉大川,九死依然的心境当中,只是一个动念,从无法言述的途径,一股澎湃的力量涌入体内。

支撑着他,再一次举步,向上。

有着无悔的心力在支撑,有着九死心境做补充,宁风一步步地攀上井中月界中这个或许从来没有生灵登上过的高峰。

日落了又升,先是飞行绝迹,再是丈量雪峰,合起来一日夜往上的时间,宁风足迹终于印到了最高地方。

平平数丈地,万年玄冰作床榻,宁风将陈昔微平稳地放在上面。

“呼~”

“剩下的,就是等。”

“还有两天,昔微,你要醒来

。”

宁风伸手,以手指的背面,轻轻地摩挲过陈昔微脸庞,静静地等待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掌心凤,树上桃

“这里,太黑了。”

“不好!”

宁风坐在雪地上,将陈昔微的头搬起来,枕在自家大腿上,看着四面天光,皱眉不满。

井中月界的日月,并不是真的日月。

无论是日升月落怎样景象,在这雪峰最高处,始终是一片朦朦胧胧,晨昏之间景象。

对这点,宁风很不满yì



他想看到陈昔微一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能看到他,而不是还要眨两下眼睛,适应光线。

“我说:要有月!”

宁风抬头望天,童心起,想起当年在魂境中最后一幕,脱口而出。

言出法随,离了魂境后,宁风再过几百年也不会有这个威能,但他说的也不是笑话。

真的,有月亮。

宁风在脱口而出同时,闭上眼睛,沉入观想。

“轰轰轰轰~”~

在一片漆黑的观想世界里,先是太阳神宫喷薄而出,万丈光芒,煌煌大日,照亮一切。

宁风的心神投影,衣袂散光,如太阳光凝成的人儿,就站在神宫之前。

他目光所及处,一块大得无法想象的黑灰色圆球,在虚空中浮现,凝实,化作实质的存zài



圆球上陷坑处处,斑驳丑陋,像极了宁风前世通过各种影像资料,通过望远镜看到的月亮样子。

“起!”

宁风的心神投影一声轻喝,圆球浮空而起,一上百丈。再上千丈。后到了一个无数万仞的地方。静静地悬浮着。

在这个他观想出来的世界里面,宁风无所不能。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宁风轻轻吟着,身后太阳神宫光照九天,映在圆球上,在他抬头望时候,正好映出了一轮圆盘皓月。

他微笑,他低头。在用前世的理论,今生的法门,于观想世界造出了一轮月亮后,为无边月华拥bào

,是不是涌出了思乡的情绪,只有他自己知dào

了。

下一刻,雪峰之巅,宁风睁开眼睛。

在他脑后,太阳神宫下沉,如夕阳西下。隐于暗面;一轮皓月升起,月华如水。洒在陈昔微的身上,将她衬托得愈发地如柔水一般。

“这下不黑了。”

宁风还在微微笑,拿手指背,继xù

自下而上,捋过陈昔微的脸庞,感受着那种温润,那种宁静。

“嗯?”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

宁风咯噔一下,灵光一闪,隐隐把握到了什么。

“奇怪,怎么,不烫了?”

宁风这下才反应过来,指下如此温润,那种火热哪里去了?

“难道……”

他眨了眨眼睛,凝望下去。

在宁风的注视下,陈昔微眼皮颤动着,隔着眼皮能看到眼珠子在转动,继而长长的睫毛翘起,眼睛睁了开来。

陈昔微,醒了!

“嗖”地一下,宁风闪电缩手,讪讪然道:“昔微,你醒了。”

惊喜,狂喜,欢喜……,但凡能挂上喜字边的情绪,尽数涌了出来。

陈昔微看着宁风,眼神很是古怪,从他的怀中直起身,点头道:“醒了,刚刚就醒了。”

“擦~”

宁风觉得额头上好像有一滴滴冷汗在冒出来,这话听着似乎有点不对味儿。

“昔微,你不是说要三天吗?”

宁风感觉到不对,竭力岔开话题,不过这个也真是他心中疑问。

他都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在观想中消耗的时间太多,事实上已经三天了?

“我是说……”

陈昔微还是用那种古怪的目光看着宁风,道:“……三天如果醒不来,那就再也没法醒了,可没说一定要到三天。”

“呃~”

宁风开始擦汗了,貌似还真是他理解出错。

陈昔微话说完,终于收回了目光,拿手背在脸上擦,擦,擦……

“汗~”

宁风终于知dào

哪里不对了,觉得有必要离远一点,起身道:“昔微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弄点水喝。”

话音刚落,他身子才转过一半,陈昔微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到处是雪,不用找水了。现在我们来算算账,你的手一直在我脸上蹭是怎么一回事情?”

“这个……那个……”

宁风觉得那会儿做起来再自然不过了,身子一僵,还真不知dào

怎么说。

陈昔微是个脸皮薄的,宁风知dào

他要是敢口花花,妥妥的是没有好下场。

还没有等他想出个合理解释呢,“嘭”的一声,他觉得屁股痛,整个人凌空飞起,怪叫着摔飞了出去。

“她还是脚下留情了,直接把我往平坦地方踢,怕我直接滚到山下面去。”

宁风自我安慰是一把好手,苦中作乐的能力一流,这个念头闪过,他平沙落雁般地落到了下面雪地里。

积雪深厚,倒是不痛。

他仰头望向自己飞下来的地方,视线阻隔,看不到上面的陈昔微。

“哎,怎么忘了,她现在恢复修为,更胜之前,可不是柔弱无力时候了,怎么没有防备呢?”

“不过话说回来,那一脚如此销魂,有防备能不能躲得过,还得两说呢。”

“现在该出气了吧?不,该不那么害羞了吧?”

宁风一边想着,一边扶着旁边一棵枯木站了起来。

“嗯?”

一直到他站起来时候,宁风才反应过来,在这个井中月界中最高的地方,终年积雪冰封,如何还会有植物?

若是有,那么即便是枯木,也决计不会是凡品。

宁风来了兴趣,上下打量。

刚刚就在他落下地方旁边,临时充当了一把手杖作用的。其实并不是一株枯木。

它树干只有手臂粗细。犹自显露出淡淡的青绿色。

全树上下叶子零落干净。惟有在最高地方,比一人略高处,有三两片叶子青翠欲滴,在一片雪白天地间极其显眼。

更显眼的是这三四片叶子烘托着中间一颗桃子,粉红饱满,淡淡的果香气传来,萦绕在鼻尖,好似一个香风扑面的佳人在擦肩而过后。一回首,再回首,三回首,就差明说跟上来,速采拮了。

“宁风,你~你没事吧?”

陈昔微的声音,适时地从上面传了下来。

“没事,马上上来。”宁风高声应答,顾不上再多看,纵身一跃。将那枚雪域之巅上长出来的桃子摘下来,往怀里面一揣。

他这个动作做得其快无比。旁边若是有人,只能看到影子一闪,就结束了。

宁风动作再快,亦快不过那株树本身反应。

在桃子被摘落的一瞬间,宁风都还没有落地呢,那几片连极寒都能抵抗得住的青绿叶子瞬间枯黄,顷刻凋零,与宁风先后落地。

宁风落地是双足深深地陷入到雪地里,几片叶子则是在碰到雪地的同时就粉碎开来,仿佛它们所有的精华原本就被压榨得干净,只要稍稍一点风,就是飞灰湮灭。

“咦?”

宁风刚刚惊疑一声,同时下意识地伸手按在树身上。

“呼~”

他的手刚刚按上去,整棵树就化作飞灰而散。

其速之快,宁风感觉就像是扶了一个空,不由得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形后再看,周遭空空荡荡。

他的脚下,原本树扎根的地方,一个窟窿幽深,连树根都已飞灰。

“奇怪。”

宁风摇了摇头,想到陈昔微还在上面等着他呢,没有多呆,原路向上。

摔下来是容易,上去就难,没有个十来个呼吸时间,他还上不去。

在上面,陈昔微却不似宁风想着的那样,在余怒未消,或是娇羞渐去,她神色之间,尽是凝重之色。

陈昔微低着头,望向自己的手。

她的双手就摊开在膝盖上,掌心处左右各有一个原本所没有的图案。

凤凰!

她的左手间,一只血红色的凤凰向着右边飞;她的右手间,凤凰却是向着左边飞。

两只手对照,俨然是一只凤凰,在揽镜自照般。

“嗤嗤嗤~~”

两只凤凰的图案在不住地淡去,有淡淡的血红色在升腾而起,有那么一瞬间,萦绕在她周身不散,在空中显化出凤凰模样,合身一扑,扑到了陈昔微的身上消失不见。

“呼~”

这一幕过后,宁风的身影还没有出现,陈昔微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她已经恢复了红嫩的两只手紧紧地攥了起来,用力之大,连血色都在飞速褪去。

“昔微!”

恰在此时,宁风重新登上最高处,隔着数丈距离,双手扶膝,喘气不已。

看着他,陈昔微脸上,一点一点地浮现出笑容来,轻松,灿烂。

她站了起来,走过去,与宁风并肩而立,两人一起眺望下去。

在这个井中月界中最高的地方,纵揽所有,别有一番感受,尤其是在经lì

了一番惊心动魄之后。

沉浸在这种无言的默契,相伴相依情境当中,宁风也平静了下来,脸上浮现出淡淡微笑,其他什么,暂时都被抛诸到了脑后。

不知dào

过去了多长时间,陈昔微忽然侧过头来,道:“宁风,我们走吧。”

“去找师兄弟们,对了,宁风,你把他们安置在哪里?”

“呃~”

宁风一个踉跄,明明是在平坦雪地里走路,他却觉得好像绊倒了什么东西。

陈昔微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宁风。

她眼睛扑闪扑闪,渐渐从疑惑,到不敢置信,脱口问道:“你不会还没有救他们吧?”

陈昔微抬头,望天,天也是高,什么都看不见。

虽然看不见,但无论是她,还是宁风,都知dào

某些人在哪里。

宁风闪躲了一下陈昔微的目光,没躲开,两手一摊:

“我忘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题目与等

“你……”

陈昔微呼吸,再呼吸,转为深呼吸,竭尽全力,总算平复了心绪。

宁风挠挠头,再摊手,理直气壮地道:“我是忘了,他们哪里有你重yào

?”

陈昔微这下脸都黑了,这下连指责的话都不好说出口,敢情宁风把师兄弟忘了,任凭他们吊在虚空中吹风,到头来还是她的错了?

“……没事。”

陈昔微发出贝齿都要咬碎了的声音,尽量保持平心静气的语气,问道:“宁风,你有没有想过怎么救他们?”

“有!”

宁风松了口气,门混过关。同时,他回答得干脆无比,这个真想过。

“嗯?”

陈昔微好奇地等着他的下文。

她从一开始就始终处在一个紧迫状态,无论是对吸血獠,防备夜公子,过程中承shòu着师兄弟一个个失陷敌手的心理压力,最后更用凤凰涅槃对峙猴魅……

陈昔微开始放松下来,那是在宁风的臂膀将她环入怀中那一刻开始。

在这之前,在那之后,她都没有办法去想想师兄弟是如何个处境,又该怎样营救。

与之相比,宁风这一路上,相对轻松得多了。

“等!”

陈昔微等了半天,就见得宁风一脸高深莫测之色,吐出了这么一个字来。

“你……”

陈昔微的脸刷地涨红,这会不是身体问题,不是羞涩。是给气的。

宁风忙解释道:“现在是黑夜。井中月是吸血獠的天地。我们又没有七夜那种夜之力,能蒙蔽吸血獠感官,出入自如。”

“我们现在下去,就是一场苦战,压根腾不出手来救人。”

“所以我们只能等,等白天,等艳阳高照时候,才是我们救人的时候。”

一股脑儿。连口气都不换地,宁风将理由说完,看到陈昔微胸膛不再剧烈起伏了,他才放下心来。

“真不好伺候啊。”

宁风也就腹诽一下,当面说这种蠢事,他是不干的。

“可是……”

陈昔微脸上流露出疑惑神情,迟疑道:“白天时候,我们又如何找到他们呢?”

她脑子里浮现出的是在夜幕当中,星空之下,一个个同门全无知觉。被悬上高空的景象。

这个景象,当宁风身边还是白潇潇时候。他也看得多了,一听就知dào

陈昔微指的是什么?

“放心。”

宁风摇头,道:“漫天星辰,何曾不在过,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

陈昔微看着宁风的眼睛,听得专注。

“一如我们之前与七夜争锋时候,神通:黑夜下,黑幕笼罩,不见星月,但它们就在那里。”

“白昼时候,亦是一个道理,只是遮挡了我们眼睛的从黑暗,变成了光明罢了。”

“日光掩住了星光,故而不得见。”

陈昔微听完宁风的长篇大论,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宁风说得兴起,任何一个男人,在心上人面前,岂会没有一点表现欲?他这就是表现欲上来了,怎一个滔滔不绝了得。

“我们那些师兄弟当然也不可能真的被悬挂到星星上去,七夜要是真有这个能力,我们还争锋个什么,直接往地上一躺,喊一声:来吧,就是了。”

“如此大能,是不是这个世界能承shòu得起的,都还在两可之间。”

宁风说到这里时候,恍惚了一下,停顿了一下,他又想起了那个元始桥上人。

时间间隔得越久,那个元始桥上留下的背影,在他的记忆当中反而愈见清晰了起来。

摇了摇头,宁风将那个背影从脑子里晃了出去。

天知dào

元始桥什么时候重开,又搞不好连天都不知dào

,元始桥重开后,桥上站的还是不是那个人……

宁风收拾情绪,继xù

道:“悬线入星辰,那只能做一个线索,一个参考,最多不过定位一下罢了,并不足以判断出我们那些师兄弟们现在何处?”

“这是七夜给我们留下的,一个题!”

宁风说到这里,面露冷笑,陈昔微神色一凝,也想到了个中问题。

七夜,不敢杀人,至少不敢亲手杀戮神宫亲传弟子,尤其是在这个神宫长辈距离不远的时候,他不敢造次。

但是,七夜现在已经败退了,宁风如果解不开他留下题,找出被其困住的同门所在,并解救之,那么最后人是谁杀的,就说不清楚了。

宁风是绝对不愿意承担无能而导致同门几乎死绝这个罪名的。

“等!”

“我们等!”

“我会找到他们的。”

宁风拉着陈昔微一起,在雪峰山腰之上一些,静静地等待着晨昏线扫过。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个地方,远出了井中月界,阴阳镇,更在南疆深处的所在,一番与宁风和陈昔微对话相似的内容,在另外两个人口中上演……

“公子。”

白发老者,管家打扮,疾步上前,声音中松了一口气的庆幸,亦有掩不住的愤nù



“谁干的,是谁?”

白发老者一头白发飞扬而起,身上气息泄露出来,方圆数里之内,无论是蛇虫鼠蚁,尽数如遇天敌,远窜十余里。

在他左近地方,一株株数人合抱的大树“嗤嗤嗤”有声,瞬间枯萎,倒伏。

他的愤nù

,他的恐怖,唯独不敢向一个方向延伸。

在那里,有一口泉眼,在静静地,悄无声息地冒着泉水,下游处是清溪蜿蜒,不知流往何处。

泉眼旁边,七夜略显狼狈,不改雍容,褪下鞋袜,在泉眼中濯足。

那边白发老人怒发冲冠,他却在悠闲地于泉眼中将脚一荡一荡地,溅起水花无数。

“你说,清溪下游,是否有南疆佳人,或沐浴涤尘,或浣纱其间?”

白发老人滞了一下,习惯性地应道:“老奴这就去查。”

“停。”

七夜笑了,道:“我是在说,这一次,是我输了。”

“但是,这只是我与宁风的第一次碰撞,一如这泉眼涌出泉水。”

“谁能知dào

,日后再遇,谁胜谁负?就像我们不能知dào

下游在发生着什么?”

“宁风,是一个好对手。日子,还长着呢。”

白发老人躬了躬身,有欣慰,亦有不服,似乎在他心目中,七夜怎么可以输?哪怕是一次,都不行。

“再说,我还给他留个一个个小小的节目,虽然肯定难不住他,给他增加点麻烦也好。”

七夜起身,穿上鞋袜,向着南疆更深的地方走去。

“走吧,我们去恭迎老祖回家!”(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雷达

“回家!”

宁风长身而起,看着晨昏线划过天地,夜色褪去,白昼艳阳。

“昔微,我们去救下它们,就差不多是时候,该回家了吧?”

南疆一战,太阳神宫对南方魔宗,他们千里迢迢而来,只是为了与突然冒出来的七夜做过一场吗?

这就,回去?

来南疆的主要目的呢?

要是换成其他人,不是一头雾水,就是破口大骂,陈昔微则不然。

她是知dào

一部分真相的,如此反而愈发地奇怪,疑惑地看着宁风,上下打量,好像不认识了一样,问道:“宁风,你又知dào

了吗?”

宁风微微一笑,张开双臂,如要拥bào

迎面涌来的晨光。

所有男人,

在心爱女人面前,总是想要出风头的,这点古今前现世,没有什么不同。

宁风自信地道:“神宫长辈们,将你们置于此多事之地,一无长辈护佑,二无阵法庇护,估计半是无多余之力,半是认定安全无忧。”

“无多余之力,是事情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认定无忧患,那是稳稳占到上风,对方没有反抗力。”

“如此一来,我们离回家还远吗?”

宁风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问道:“昔微,有一个事情我想不通。既然完全不需yào

我们出力,事实上如果不是七夜横插一竿子,亦无历练可言,那么神宫长辈们千里迢迢把我们弄过来,是为了什么呢?”

陈昔微侧了侧头。贝齿咬朱唇。落在宁风眼中可爱到了极致。赏心悦目无法言述,险些就忘了他刚刚问过什么问题。

好在陈昔微记得。

她摇了摇头,道:“我师父最后交代我,让我把大家,带到一个地方,然后,等着就是了。”

“其他的,我也不知dào

。”

宁风咀嚼了一番这话。心知只有到时候,才能揭晓答案了,索性不去想他。

“罢了。”

“昔微,我们救人吧。”

宁风虚扶了陈昔微一把,旋即当先下山,边走边道:“说起来,曾醉墨、宝玺他们一个个都跟死猪一样昏睡着,我们早一点救他们,晚一点救他们,没差的。”

陈昔微连翻白眼。第一次见人脸皮一厚如斯,忘了就是忘了。还说什么早晚没差,这要是让曾醉墨、宝玺等人知dào

了真相,不是把宁风掐死,就是自个儿愤死。

一路无话,经石雕吸血獠无数,回到井中月界下方。

在下雪峰,看到雪峰之下汇聚的吸血獠如石林一般,宁风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寒颤,若不是他为了安全起见,跑到那么高的地方,不然被这些东西一围,今天的太阳怕是看不到喽。

站在艳阳天下,陈昔微蹙起秀气眉头,仰望天穹。

“他们,在哪里呢?”

陈昔微既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求教宁风。

在宁风看来,当然是后者了。

他当仁不让地道:“昔微,我想过七夜为人,其人出生尊贵,一帆风顺惯了,被捧着也惯了,行事作风讲究大格局,大气象,遂有悬人于星空的一幕。”

陈昔微颔首,经过之前接触,七夜的确是那样人等。

她知dào

宁风定然还是有下文的,他是想靠着其为人判断出同门们下落吗?

宁风说着说着,在原处绕起了圈子来,以手抚着下巴,陷入沉思。

他没有注意到,当其专注,当其沉吟时候,无论神态还是举止,极似宁采臣。嗯,尤其是满地绕圈子这一点,几无二致。

陈昔微是见过宁采臣的,更知dào

这宁父常闹得宁风无语悲愤,现在看到这一幕,不由莞尔。

笑容刚刚在陈昔微脸上浮现出来,宁风忽然一拳头砸在自己掌心,道:“是了,我明白了。”

“嗯?”

陈昔微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等着宁风往下说。

宁风语速骤然变快,也不绕圈子,定定地望向高空处,道:“悬线星辰,不过是大气象的习惯罢了,也就是一种障眼法,然而悬挂上空却是不会错的。”

“那么,在这天上,当有一物,能吐丝线,能浮高空,且能上映于星辰。”

“呃~”

说到这里,宁风忽然顿住,挠了挠头,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景象。

随便那处屋檐殿脚,总少不了蜘蛛结网,更少不得蚊蚋苍蝇闯入其间,为蛛网所获,包得跟粽子一样,等着蜘蛛下口。

刚刚宁风自个儿的那番形容,

除了换屋檐为天穹,再加上个上映星辰外,又与蜘蛛结网捕虫有什么分别?

陈昔微脸色也有些怪异,想起宝玺等人知觉全无,全身上下束缚丝线的样子,还真有点像。

毫无疑问,两个人想到同一个方向去了。

“不管了,我找它出来。”

宁风摇了摇头,才把要从脸上浮现出来的戏谑笑容给压了下去,虽然被人当成蚊子给捕了的确好笑,只是好歹同门,真笑出声来忒不厚道。

“怎么找?”陈昔微走过来,好奇地问道。

宁风还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径直盘膝坐到了地上,道:“那东西既然能上映星辰,必与星力相关,我就用星力找它!”

“嘭!”

一声闷响,宁风擎荧惑旗在手,用力砸在身前地上,石屑纷飞同时,荧惑旗飞速膨胀,如一罗伞,将下面的宁风掩盖。

猎猎作响的旗幡上,一颗颗的星辰浮现出来,白日亦掩不住星光。

“叱!”

宁风轻叱出声,凭借着星辰炼宝诀将荧惑旗祭炼到了第二层境界,荧惑旗上冲天而起一柱星光。

霎时间,星光冲破头顶低低云层,将雪白云层染上一层紫金绚烂之色,又泛出火红,如晚照。

宁风双手都握持在荧惑旗上,心神循着星力延伸,向着天穹上张开触角。

“没有?!”

“怎么会没有……”

宁风紧闭着眼睛,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将心神凭借着星力探入天穹,感觉就好像是将手探入海中寻摸遗落的针一样。

“一定有办法的!”

“总不能碰运气吧。”

宁风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了苍蝇。

如果早上几天,他没有陈昔微这一档子事,就是碰运气又怎样,连着碰上两三天运气,十之八九也是能找到宝玺他们的。

结果现在耽搁了一下,再拖个数日,宝玺他们受不受得了,那就得两说了。

突然——

宁风紧皱的眉头一挑,由皱出一个“川”字,变得豁然开朗。

“有了!”

“我怎么早没想到……”

宁风双手依然握持住荧惑旗,猛地发力,做螺旋状摇动。

“喝!”

“喝喝!”

“喝喝喝!”

接连数声大喝,宁风额头上汗水都出来了,凭着对荧惑旗这件接引法器的强力掌控,他用出了一个荧惑旗之前任何一位主人都没有用出过的星力运用法门。

不是他们做不到,而是他们不可能想得到。

宁风所用的,本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方法。

“疾!”

宁风双臂一震,荧惑旗的旗幡上,星光投出,投在他面前不远处的一块青石上。

石面凹凸不平,星力投影落于其上,扭曲看不真切。

在旁边一直静静看着的陈昔微,在这个当口,突然出手了。

她雪白皓腕上,七夕环无声滑落下来,皓腕一震,七夕环一分二,二分为四……,须臾之间成为金属风暴,在青石面上卷过。

“噹!”

七夕环重回陈昔微皓腕上,静静地挂在那里,一如普通饰物。

青石面上光滑如镜,下面洒落石粉大片。

荧惑旗上映出的星光,在上面清晰显出了一个景象。

一圈圈的环形星光,不住地向着四面八方散波出去,一环,接着一环……

“这是什么?”

陈昔微疑惑地问道。

依然盘坐的宁风眼睛不知dào

什么时候睁开了,紧紧地盯视着青石上显化而出景象,漫应道:

“雷达!”(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七星天蛛

“雷达?”

这什么跟什么啊?

陈昔微一头雾水。

宁风这个时候也无暇去解释,他的心神全部用在青石上映照出来景象,用在荧惑旗不住反馈到他感知当中的变化。

他刚刚突然想的便是,既然无法直接用星力为触角,弥漫整个天穹,找出罪魁祸首来。

那么,他便用雷达似的方法,将其找出来。

宁风不相信,那东西会纹丝不动地隐藏在天穹中某处

,因为星辰是在不住移动的,哪怕再微小,那也是在动。

那东西既然能上映星辰,就没有不动的道理。

只要它动,如何逃得过宁风的星力雷达扫描?

时间,在缓缓地流逝着。

突然——

宁风眼前一亮,对面青石上,一个小点冒了出来。

一波波的星力光环不住地扫过,小点既已出现,就再也无法逃过宁风的眼睛。

“就是它了!!”

宁风长身而起,始终在他掌握中的荧惑旗早就将那个小点位置,清晰地反馈到了宁风感知当中。

一抬头,一举目,宁风目光凝向长空中某处。

“昔微,把臂同游青冥上,可乎?”

宁风一手持荧惑旗,另外一只手伸出来,伸向陈昔微。

文绉绉,听着浑身汗毛都站起来的话入耳,陈昔微立马给宁风一个白眼,却还是将手递给了他。

两手交握,宁风大笑。握着荧惑旗的手猛地一震。

顿时。荧惑旗拔地而起。绕成一道星光,托着宁风和陈昔微两人,冲天而起。

十丈、百丈、三百丈……

不高,不低,在数百丈高空处,宁风和陈昔微在心有定见,知dào

要往哪里看的情况下,终于看到了一处异常。

在一片云气当中。有淡淡的星光如星云笼在那里。

“就在这里。”

宁风和陈昔微相视一笑,驾驭着荧惑旗,径直冲入了那片星光云气当中。

一冲,而散。

星光云气散尽,“嘶”的一声惊慌叫声,传入两人耳中。

星云既散,遮掩了两人视线的幻境不存,此处真实情况,映入了两人眼帘。

先是曾醉墨、宝玺等人,一如七夜在星空幻境当中展现出来的情况。他们一个个垂头,垂脚。身子上则被绑得跟粽子似的,悬在高空中,为风吹动,一晃,两晃……

看着这个样子,再想想他们之前意气风发,趾高气扬,宁风就觉得恨不能有前世那照相机在手,或者今生某种留影神通在握,把这一幕永久地留存下来。

这样以后漫漫岁月,估计他们看到宁风,第一个反应就是拿袖子掩面而逃吧?

宁风想到开心处,笑容摁不住地往外冒。

陈昔微跟他相比,那就厚道得无数了。

她只是扫过一眼,确定同门们都没有生命危险后,便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一根根闪烁着淡淡星光的丝线上。

确切地说,是循着那些丝线,去寻找它们的源头。

源头不远,便在百丈之内。

宁风察觉到陈昔微动作,亦做出了相同反应。

他虽然开始得比较慢,但凭借着对星力的感应,反而快上陈昔微一线,找到了罪魁祸首。

看到那东西的一瞬间,两个人神色都有些不对。

“呃~”

宁风眨了眨眼睛,倒不是太过震惊什么的,只是不这样的话,他看不真切。

对方,实在是太小了。

“过去?”

“过去!”

宁风和陈昔微以目光交流了一番,齐齐身子一动,飞跃了百丈距离。

就在堪堪距离曾醉墨等人被悬挂处的百丈高空上,宁风和陈昔微现出身形来,神情古怪地看着眼前之物。

那是一只只有拇指大小的蜘蛛!

“还真是蜘蛛……”

宁风喃喃自语,仔细观察。

这只蜘蛛大小与寻常农户家里面捕蚊蚋为生的蜘蛛相差仿佛,尤其是爪子这块儿,显得特别的短,以至于看上去有些五短身材,比起寻常家中小蜘蛛还要小了一号。

它的背上,点缀着七颗美丽的星辰纹路;

它的嘴上,喷出一根根纤细得加一起都不如蚕丝粗的蛛丝。

就是这些蛛丝,在喷射出去后不住地吸附星力,变得粗壮结实,能将曾醉墨他们牢牢地悬挂在天上。

这只七星蜘蛛在不住地移动着,它每移动一次,后背上的七星纹路就会闪烁一下星光,想必就是它们,在上映星辰。

“好像……没有威胁……”

宁风一阵无语,严阵以待半天,遇上了这么一个祸。

陈昔微比他谨慎得多,还是不得不点头赞同他的看法。

没办法,这头七星蜘蛛在看到他们两个出现时候就想跑来着,只是移动速度既慢,下面又有一堆累赘,想要把自个儿吐出来蛛丝啃断吧,它竟然还啃了几下都啃不断。

天呐,一只怎么看都不普通的蜘蛛,在看到宁风和陈昔微出现后就抖个不停,现在连蛛丝都啃不断,怎么看都可能是有威胁的东西。

宁风运足了星力在手,太阳神宫在脑后若隐若现,做好了准bèi

,一手,抓向了七星蜘蛛。

这下,让人绝倒的一幕出现了。

宁风的手堪堪要触及蜘蛛的后背,他甚至都做好了兔子急了还咬人的准bèi

,想着七星蜘蛛要是回身一咬该如何应对呢,结果呢?

宁风敢对天发誓,他顶天就是触到了七星蜘蛛后背上绒毛,它怎么就……

吓~晕~了~!

七星蜘蛛肚皮朝上翻着,爪子无意识地抖啊抖,确属昏迷无误。

宁风一阵无语,回头看陈昔微,道:“昔微,你说七夜那小子把这异种七星蜘蛛就扔这,怕不见得是财大气粗吧?说不准是嫌这东西忒也无用?”

陈昔微点头,深以为然。

宁风屈指一弹,弹在七星蜘蛛丝线上。

“崩”的一声,似弓弦,如琴弦,丝线颤抖不绝,将一个小小的波动蔓延过百丈。

百丈之下,宝玺忽然跟荡秋千似的,从这头,荡到了那头。

他来回碰撞下,宁风一众同门跟吊在屋顶的沙袋一样,彼此间碰来撞去,肉眼可见地一个个鼻青脸肿起来。

“呃~”

宁风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对面陈昔微先是噗嗤笑出声来,继而对他连翻白眼表示不满。

“得,怪不得它啃不断,这七星蜘蛛丝,还真不是凡品。”

“这么着吧,我们这么做……”

宁风想了想,说出了一个让陈昔微顾不上仪态,把嘴巴都张大了的营救建议……(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脸皮,令牌

“你……”

陈昔微嘴巴张得可以放下鸽蛋,这还是她优雅惯了,不然看到宁风如此行事,鹅蛋都能塞得进去。

宁风这头已经开始做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掏出一个玉盒子,捡起将七星天蛛往里面一扔,“啪”地一声,合上盒盖子。

这个本来没什么,七夜既然将七星天蛛留下来,本来就是便宜他的,也不会天真地觉得还能收得回去。

问题是,宁风这个动作做得如此利落,压根就没有去尝试一下如何斩断蛛丝的问题。

七星天蛛的蛛丝虽然韧,但宁风和陈昔微联手,也没有斩不断的道理。

宁风那般作为,就是压根没有想把蛛丝弄断的意思。

盒子一合上,因为蛛丝实在是够细,严丝合缝的盒子竟然也能合得上去,就是在旁边跟尾巴一样,露出蛛丝。

宁风动作半点没有停顿,陈昔微刚刚把嘴巴合上呢,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便见得他将一张符箓贴了上去,齐活儿了。

到了这会儿,陈昔微才捞到说话的机会,惊讶地问道:“你想做什么呢?”

“救人。”

宁风言简意赅,理直而气壮。

他一手捏着玉盒子,一手拉起陈昔微,凭着心神驾驭荧惑旗,向前飞去。

“嘣!”

七星天蛛丝瞬间绷紧,带动着曾醉墨等人跟着宁风他们,向前。

此刻若是有人远远地看过去,宁风和陈昔微两个牵在一起的人就好像是比翼齐飞的凤凰。至于后面拖着的那么一长串。便是凤凰的尾巴了。

只是这尾巴。实在有些不齐整。

“嘭嘭嘭~~”

前头每每一转换方向,一变换速度,后面往往就要彼此碰撞一圈子,时不时地还会有蛛丝纠缠在一起。

原本一人一蛛丝,到得后来,几人纠缠在一起,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情况再常见不过了。

陈昔微一开始还回头张望。担心地看看,到后来发xiàn

实在不忍卒睹,索性就来个眼不见为净了。

她不好阻止,实在是因为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了。

眼看着宝玺、曾醉墨等同门一时半会儿没有醒的意思,他们两个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研究他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置身险境,还是早些离去为妙。

除此之外,还能如何,总不能他们一个人,背上十余个吧。那不现实。

陈昔微摇了摇头,不在这块儿多说什么。转而瞥了宁风一眼,用很是诡异的语气道:“宁风,他们鼻青脸肿的妈妈都认不出来了,你就不觉得愧疚吗?”

宁风闻言开始笑,笑容可干净了:“我干嘛要愧疚,这一定是七夜干的。”

陈昔微翻白眼的心都有了。

可不是吗?宝玺他们醒来,看到鼻青脸肿,浑身酸痛,好像被大象踩过一样,第一反应肯定也觉得是七夜所为,“赖”不到宁风身上。

“再说……”

宁风意犹未尽地道:“……关键时刻,我的良心一定是窝在墙角,绝对不会跟我为难的。”

陈昔微这回连翻白眼的心思都没有了,对旁边这位的脸皮,彻底服气了。

宁风一番胡言乱语后,全部心神都放在驾驭着荧惑旗,冲出井中月界。

他没有注意到,在这番话后,陈昔微望向他的目光中复杂了很多。

“这样一个惫赖,嗯,还有无耻的人,他是怎么做到披荆斩棘地追上来,怎么做到不顾凶险地与魅和七夜争锋,怎么做到独上雪峰,跋涉大川,只为我安康……”

陈昔微想着想着,脸上发红,低下头,不想让人看到。

“总算……出来了。”

宁风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在他闭上眼睛瞬间,一道星光,裹挟着他与陈昔微,后面还拖着一大堆的尾巴,冲出金井,回到了——阴阳镇。

“呼呼呼~”

阴风阵阵,非昼非夜,不阴不阳,又回到了这个处在夹缝中的世界一隅,宁风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浑身轻松。

比起井中月界来,阴阳镇明显是一个好地方。

出得金井后,宁风并没有落地止步的意思,他打算就这么驾驭着荧惑旗,拖着后面尾巴,径直飞出去算了。

他的打算,立kè

被旁边的陈昔微察觉。

“咦?”

陈昔微奇怪地问道:“宁风,你的灵力如此充足吗?”

宁风不明所以,点头道:“飞出阴阳镇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怎么会……”

陈昔微惊讶地道:“之前战斗时候,我就在奇怪,你怎么能支撑那么大的灵力消耗,这里毕竟是阴阳镇,我们压根得不到补充。”

“等等!”

宁风拿着玉盒子的那只手举起来,一拦,讶然道:“昔微,你说的那种得不到补充情况,我也遇到过,不过那是在初入阴阳镇时候。”

“难道在后来,你们一直是那样吗?没有被阴阳镇接受的感觉?”

宁风想起来了,在一开始时候,他的情况不正是与陈昔微所言相差仿佛吗?

他自己都忘记了是在什么时候,他开始能在阴阳镇中汲取到力量,甚至比起在外面恢复得更快。

在那个时候,宁风隐隐有一种感觉,就好像阴阳镇在接受他一样。

当其时,宁风身边还是白潇潇,且已经对他心生了怀疑,故而没有太深究,只是将那种感觉记了下来罢了。

现在习惯成自然,宁风还以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在阴阳镇中呆的时间够久,都会得到它的接纳。

陈昔微在摇头。在奇怪地上下打量宁风。

宁风被她看得发毛。问道:“昔微。你在看什么?”

陈昔微道:“宁风,你真知dào

阴阳镇是什么地方吗?”

宁风闻言,本能地左右张望。

在他的眼中,这是一个永远处在黎明前夕的世界,最深的黑夜过去,最亮的白昼未至,这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亦是希望即将喷薄之地。

两侧。是一栋栋低矮的房屋,昏黄的墙壁,黑褐色的瓦片,时不时有时隐时现的身影,提着红色灯笼走过。

这,就是宁风眼中的阴阳镇。

陈昔微没有指望宁风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即便是在神宫的典籍当中,对阴阳镇的记载亦片鳞半爪,以宁风之出身,他当然不可能知dào

更多。

她自顾自地往下说道:“阴阳镇。它的确是一个镇子,但更合适的叫法。应该是:阴阳界。”

“阴阳镇之大,远超你的想象,它并不是隔绝我们一界与阴间中间,它存zài

于大千世界任何一界的阴阳间。”

“即便是在我们这一界的阴阳镇,我们所处之处,亦不过是一隅而已,无头鬼王镇守处。”

“真zhèng

的阴阳镇,其广大,其恐怖,其神mì

,怕是更胜过我们那一界无数。”

陈昔微说到这里,似有为难,没有继xù

往下说下去,更没有提及她是怎么知dào

这些的。

即便是如此,宁风也感到震撼。

他眼前这么一个小镇子,其完整而真实的样貌,竟然超过了原本那个世界,这该是一个怎样奇妙的所在?

平静了一下,宁风知dào

这其中定然有问题了。

按陈昔微所言,这个阴阳镇既然广大神mì

如此,并且陈昔微对其了解显然超过了很多人。

在这种情况下,她都不觉得在阴阳镇中得不到补充是奇怪的,那么,显然宁风认为的,在阴阳镇中呆得久了,会得到阴阳镇的接纳明显有问题。

不用陈昔微发问,宁风沉吟一下,便将他进入阴阳镇前后发生的种种,对她事无巨细地道出。

先是盲目老琴师,再是无头鬼王宴,一曲破阵子满堂彩,凤来仪出惊众座……

阴阳镇中,馄饨老人一碗馄饨面,七夜与他分别抓鬼、煮鬼得青铜灯……

陈昔微听得全神贯注,流盼美目中尽是震惊之色,不曾想到宁风为了出现在他面前,竟然精力了这么多事。

宁风说得兴起,便将更前之处,他在垃圾婆婆那里所遇也讲了出来。

这一下,听到垃圾婆婆那里,竟然珍藏有天下人的垃圾,或者换言之,是天下人丢失或抛弃的珍贵,是记忆,是过往,陈昔微更是连震惊之色都流露不出来了。

她上下看着宁风的目光,愈发怪异,心想:“此人际遇之奇,一至于斯,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人在关注着他,钟爱着他一般。”

“明明是一个出身普通,无来历可言的普通人,到底为何?”

“不过话说回来,他若是没有把握际遇之力,没有披荆斩棘之心,一切又有何用?”

陈昔微摇了摇头,把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脑子里摇了出去。

此刻,他们两人依仗着荧惑旗,凝立在虚空当中,后面被他们忘在脑后的宝玺等人垂落下来,恰好横七竖八地躺在阴阳镇地面上。

看到宁风能如此毫不在意地挥霍了灵力,陈昔微便不难判断出阴阳镇对他的接纳程度了。

她蹙起眉头,侧着脑袋,沉思片刻,突然开口道:“宁风,你把无头鬼王给你的那个令牌拿出来下?”

“令牌?”

宁风差点就把这东西忘了。

他将铜令牌翻了出来,看上去还是没有任何奇异之处,递往陈昔微手上。

“昔微,你觉得是这个令牌的问题?”

“无头鬼王跟我初见,明显跟七夜有旧有交yì

,怎会帮我……”

“呃~”

令牌刚刚离手,宁风的神色忽然就变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阴冢桃木,因果别说

“怎么会……”

“竟然真是它!”

宁风在铜牌脱手一瞬间,便感觉阴阳镇与他不分彼此的认同消失不见了,又恢复到刚开始时候隔膜,如在皮肤之外覆盖着一层膜,内外阻隔。

铜牌一入陈昔微手,宁风就感觉到四面有无形的气息在汇聚,以铜牌为媒介,涌入陈昔微体内。

“果然!”

陈昔微眉头一扬,吐出这两个字来。

宁风亦是神情古怪,倒不是为铜牌有这个效果震惊,亦不是为无头猛鬼王竟然帮他而讶异,这里面定然是有他所不能明白的原因。

他古怪的是,这铜牌是阴阳镇与他沟通的媒介,为什么他竟然会全无感觉?

事实上,铜牌入陈昔微手,宁风感觉到异样也是一瞬间罢了,转瞬功夫,铜牌又恢复到平平无奇样子,只有陈昔微能感觉的与阴阳镇隔膜被打破。

“宁风,你不用奇怪的。”

陈昔微把玩了一下铜牌,尤其是在上面猛鬼雕刻上摩挲了片刻,道:“无头猛鬼王,为天下猛鬼之首,其份位之高,远超你想象。”

“在这一隅阴阳镇中,除了偶尔会出现的馄饨老人外,无头猛鬼王既是守护者,亦是王。”

“这是猛鬼令牌,见令,如见王!”

“在这一隅阴阳镇中,即便是虚无的灵气,亦得听猛鬼王号令!”

陈昔微说得平淡,宁风听得咋舌不已,这就是传说中的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吗?

“呃。还真是!”

宁风原本只是在心中吐槽,结果一联想,一对应,貌似很贴切啊。

“只是……为什么呢?”

宁风很奇怪。

无头猛鬼王跟七夜之间,的确只是交yì

,这点才当日他们的相处

模式及对话就可以知dào

了。

问题是,即便是如此,无头猛鬼王两不相帮就算是很给太阳神宫面子了。何必要这样直接站队呢?

宁风心中有数的,猛鬼令,他认不得、七夜认不得、白发老魔认不得,但总有人能认得。

七夜和白发老魔回去跟魔宗长辈一形容,便不难知dào

,无头猛鬼王在阴阳镇中,其实是偏帮了宁风一把。

“还有,我跟七夜出现的地方,恰好是馄饨老人出现之处。”

“无头猛鬼王或许命令不了这样的存zài

,但得知他出现。将我跟七夜送到他那边去,却当是做得到的。”

“搞不好。我得三盏青铜灯,七夜只能得两盏,亦在无头猛鬼王的料中。”

“为什么?”

宁风在这边百思不得其解,费尽心思,以至于都没有察觉到,在那么一瞬间,陈昔微沉默了下来。

等宁风放开这个念头,暂时不去想它,再看陈昔微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常态。

四目相对,陈昔微嫣然一笑,将猛鬼令递还给宁风,道:“宁风,收好这块令牌,即便是出了这阴阳镇,它也不是全无用处。”

“哦,是吗?”

宁风随手接过,整个阴阳镇的接纳,重新回到身上,仿佛是在水中憋气了良久,噗通冒出头来,能自由呼吸一样。

他把玩着猛鬼令,看着陈昔微,目光有些复杂。

宁风,并不傻!

他或许算不得聪明绝顶,然而世上能瞒得过他眼睛的事情,本就不多。

“那时候,我弹奏的是一曲《凤来仪》吧?”

“这首曲子,我是学自昔微,亦从未在世上任何地方,听任何其他人弹奏过。”

“它,是什么来历?”

“它,又代表着什么?”

宁风眼睛里面是陈昔微闪烁的目光,脑海中则在不断闪过在他按住琴弦,弹完一曲《凤来仪》后抬头所见猛鬼王的表现。

“他,一定是知dào

的!”

“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宁风手,蓦然攥紧,紧得猛鬼令上鬼王浮雕都要深深烙印,都要刻入他掌心当中;

陈昔微的手,亦是攥紧,紧到掌中几乎要重新浮现出凤凰血印来。

突然——

宁风展颜,一笑,手放松,将猛鬼令在掌上抛抛,再接住,如小儿在随意地玩着玩具。

“昔微的来历一定有问题,可是,那又如何?”

“我只要知dào

,她是陈昔微,她是我心上的那个女人,足矣。”

“其他种种,我该知dào

,该面对的时候,自然知dào

,自然会去面对。”

“现在想之何用,当她觉得应该让我知dào

的时候,我自会知晓。”

宁风脸上干净得如最澄清天宇的笑容,他略显轻佻的动作,反而让陈昔微放松了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

似乎都可以从对方清澈眼眸间,一直看入对方内心最深的地方……

“别抛了。”

陈昔微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道:“宁风你可别将它当成玩具,这可是珍贵的阴桃木所雕。”

“阴桃木?”

宁风诧异地停止抛上抛下动作,将猛鬼令放到眼前,仔细端详。

“无论手感,还是重量,亦或是其他的什么,怎么看都是青铜,怎么就桃木了?”

他掂量着猛鬼令,怎么都无法将之与轻飘飘的桃木联系在一起。

陈昔微知dào

他不懂得,细细道来:

“阴桃木,天材地宝之一,天上地下,只诞生在一个地方,那就是阴阳镇!”

“阴阳镇,界分阴阳,故而有阳世乃有之冢,葬阴间独有之再死人。”

“阴桃木,就是在这种阴冢上长出来的天材地宝,呈青铜貌,却是桃木之属。兼具阴阳。天生就能威慑阴灵之属。”

……

经过陈昔微的解释。宁风明白了什么叫阴冢。

原来,所谓的阴冢之所以是阴阳镇独有,跟它特殊的存zài

意义有关。

阳世间,无论是帝王将相,士农工商,凡夫俗子,还是仙佛妖怪,多有入土为安。坟冢阴宅为说。

相对应,阴间都是阴灵之属,当然也就不需yào

,不存zài

坟冢之说。

阴阳镇,则是例外。

在阴阳镇中,阴阳杂陈,即便是阴灵,在这个地方,亦有可能还原出实体来。这种阴灵实体,再死一次。葬于坟冢,那便是阴冢。

阴冢上长出之桃木。即便是阴桃木。

宁风理顺了这些东西后,愈发地觉得手上的猛鬼令沉甸甸,嗯,压手。

“果然是宝贝,有分量。”

宁风洒然一笑,说出的话引得陈昔微捂嘴而笑。

这叫什么话,沉甸甸压手的就是宝贝是吧?这哪里像是天下七宗太阳神宫之新一代首席弟子该说的,分明是俗世当铺里秤斤注两的把式嘛。

“我们……”

宁风要将猛鬼令收入怀中,带着陈昔微离开。

这时候的阴阳镇,因为猛鬼令的存zài

,宁风觉得安全得多了,可是这个地方,终究不是久留之处。

他这个动作刚刚做出来呢,拿着猛鬼令的手还没有揣入怀中,就被一只纤纤素手按住了。

陈昔微的手!

她将宁风的手,以及他掌中令牌,一起压住,当宁风抬头惊讶地望向她时候,缓缓地摇了摇头。

“昔微?”

宁风明白了她的意思,停下动作,将猛鬼令重新拿出来,摊在掌中,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这猛鬼令,还有其他用处?”

陈昔微笑着点头,道:“猛鬼王既然将如此重yào

的令牌给你,这个人情已经卖出去了,他怎么会只卖个一半呢?”

宁风摇头,干脆地道:“没懂。”

陈昔微撇了撇嘴,道:“无头猛鬼王,既是天下猛鬼之王,凡属猛鬼之属,皆先天受其控zhì

,其份位不低,勉强够得上‘大能’之属。”

宁风好学不倦地问道:“然后呢?”

这会儿他的神情跟好奇宝宝一样,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陈昔微,那神情着实引人发噱。

当然,要是看到后面还被拖在地上的一众他的师兄弟们,就不会觉得这是一个什么好宝宝啦。

陈昔微噗嗤一笑,道:“这群大能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有一个坏毛病。”

“他们要嘛一毛不拔,要嘛就是生怕人情没卖到位,白瞎了功夫。”

“反正嘛,这人情你已经受了,那就受到底,别用了一半,这人情就欠得亏了。”

“这就是因果,你懂了吗?”

宁风真懂。

他一拍巴掌,恍然大悟地道:“我懂了,昔微,你的意思是,因果因果,不是怕担因果,而是既担了因果,那就要把价值发挥到极致,不然就亏了。”

“这就跟我们借钱买东西一样,反正钱已经借了,一定是要花的,那这钱就要早早的,尽量地花光,不能砸在手里,不然借钱就没了意义,利息也白给,对不?”

陈昔微瞳孔都放大了,吃惊地看着宁风。

一是为他的领悟力之高。她只是提了“因果”两个字而已,他就想到了这么多,这么的透彻;

二是为了这个比喻。

“这个……是吧……”

陈昔微脑子有点晕,既觉得比喻粗俗得不行,又偏偏觉得恰当得好,玄之又玄,只存zài

于大能世界里的“因果”两个字,竟然能用“借钱”这种绝对不会出现在他们之间的比喻透彻解释。

她看着宁风,就好像重新认识了他一样。

宁风也有点同样的感觉,摸着下巴想道:“昔微对大能之间的东西,怎么会这么熟悉?”

“算了,不想,就跟之前想法是一个道理,时候到了,我当知dào

了,自然就会知dào

。”

宁风抛开那些东西,问道:

“昔微,你快说说,这猛鬼令,还会有什么其他用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阴兵过境

“阴桃木,能威慑阴灵,亦能收纳阴灵。”

“猛鬼王令,号令这阴阳镇一隅之鬼,莫敢不从。”

“宁风,你说……”

陈昔微说到这里,住口不言,微笑地看着宁风。

“啪~”

宁风打了一个响指,干脆利落,“懂了!”

他持猛鬼令,高举过顶,落到地上,站在脚下阴阳镇当街正中。

宁风是真懂了。

陈昔微的意思是无非是说,这阴桃木能威慑,同时能让阴灵栖息,本身又是猛鬼王令牌,号令至少这一处阴阳镇的阴灵鬼怪,全无问题。

出了这个地方,那么宁风拿着阴桃木的猛鬼令,只能发挥出阴桃木威慑百鬼的作用,在这里呢,则如虎符一样的东西。

因果已经有了,人情已经欠下了,不趁着人还在阴阳镇中,凭着猛鬼令弄一队阴兵,那真是傻到家了。

宁风一点都不傻,瞬间就明白陈昔微言下之意,立kè

身体力行。

“喝!”

宁风鼓荡真力,凭着阴桃木为媒介,不住地引四周灵气灌入阴桃木。

霎时间,猛鬼令上无头猛鬼王形象陡然生动起来,自令牌中飞出,在空中无声地咆哮,幻化出一个巨大的“令”字。

顿时,宁风就感觉不对了,第一个反应是“冷”,非常之冷,冷得好像风雪是从骨髓里面往外吹拂一样。

“昔微,接着!”

“让开!”

宁风将装着七星天蛛的玉盒往陈昔微处一抛,大喝出声。

陈昔**手接过。她倒是早有准bèi

。对眼前这一幕似乎全不觉得奇怪。接过玉盒后,立kè

一个纵身,退过百丈之远,一直退往宝玺、曾醉墨等人昏迷处,俏立在他们身边。

她这是躲避即将发生的一幕,也是守护一下昏迷的同门,免得一不留神,他们让瞎眼的鬼怪给拖了去。

陈昔微这边的举动。宁风已经无暇去顾了,手上猛鬼令如有千钧重,从一手变成两只手,高高地托举着。

“这是什么声音?”

宁风耳朵都竖起来了,偏偏认真听时候,又没有;放qì

不听呢,就有无数细碎的脚步声,遥远的呐喊声,从不知dào

何处传来。

“咦?”

他眼前朦胧一下,四周景象都在变化。

两侧原本是阴阳镇中房屋。这会儿在他的眼前不住地淡去,代之的是树木丛生山林。街道变成了一条无数脚印踏出的小道。

宁风抬头,前方有山,山间有栈道,在风中摇曳,无数人沉默地在栈道上行走的,仿佛是口中衔着枚的战马,发不出半点声响。

“这是……”

“阴兵!”

宁风恍然大悟,“我运气这么好,一声号令,竟然恰好遇到……”

陈昔微眼睛也睁大了,看着宁风高举着猛鬼令的背影,就好像在看着一尊神一样。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他是老天爷的私生子吗?”

陈昔微撇了撇嘴巴,摇头自语出声:“竟然恰好遇到了——阴兵过境!”

阴兵过境的传说,民间多有。

往往有人行走夜路,或者是在白日里雷雨天时候,偶尔就能看到大量阴兵,阵列而过。

其军容、阵势,刀枪在手,如风林火山,若非引气冲天,与阳间兵马相类。

这种情况,就是阴兵过境。

宁风在激发猛鬼令,想要聚拢一批阴灵入猛鬼令中,驱使为己用时候,恰好遇到了难得一遇的阴兵过境,不能不说是运气好到爆。

按正常情况,他能聚拢过来,无非是灯笼怪一类的鬼物,其素质跟阴兵相比,天差地别。

“嗖嗖嗖~~”

宁风正沉浸在红星高照的欢喜当中,齐刷刷地一群阴兵回头,望向了他。

与此同时,猛鬼令上空处,硕大的“令”字流转着金光,向着阴兵们射了过去。

一丛丛金光落下,一只只阴兵额头上烙印出一个“令”字。

每一只阴兵在烙印上金字后,皆是浑身冒出白烟,拼命挣扎着,无声地怒吼着,嚎叫着,好像痛苦到了极致。

“嘭嘭嘭~~”

“嘭嘭嘭嘭嘭~~”

一只只阴兵,有的直接凭空消散,这是宁死不从的;

有的“令”字消散开来,怒视片刻,旋即在猛鬼令下退却,重新回归到队伍当中,这是鬼王威慑,阴兵不敢造次;

有的“令”字彻底凝固在额前,旋即发出一声闷响,单膝跪地,冲着宁风所在方向,行了一个军礼。

“好!”

宁风面露红光,心知这就是成了。

金光依然在从猛鬼令上射出,他不敢怠慢,虽然双手酸痛欲折,还是在努力地高举着。

渐渐地,随着射出的金光越来越多,随着“令”字上充满了王者威严的金光不住地转淡,这趟行同抢劫的收拢阴兵,走到了尾声。

“啧啧啧~~”

宁风放下手,看着猛鬼令上字迹隐没,重新化作无头猛鬼王形象,欣慰、赞叹不已。

在他面前,在他眼中,阴阳镇重新恢复了原本模样,一对对阴兵束甲而起,列队而来,到其面前。

“一,二,三……”

宁风欣喜地点数,不亦乐乎,差点连陈昔微走到他旁边都没有注意到。

“昔微你看,足足百数。”

宁风喜滋滋地炫耀,在他面前,面容严肃,秣兵厉马的阴兵不多不少,正是一百之数。

陈昔微不用他说,也已经看到了,神色愈发古怪,瞥了宁风一眼,看不惯他得yì

样子,冷哼道:“知dào

了,你就是老天爷的私生子。”

“那是。”

宁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好运气不也是能力的一种嘛。

“接着呢?”

他挠了挠头,心想:“总不能这么一直将阴兵带在身边吧,出去再把人吓出个好歹来。”

宁风望向旁边陈昔微,只见得陈昔微扭过头去,明显是看不惯他得yì

样子,就给他一个后脑勺。

“嘿,这有何难?”

宁风耸耸肩,把玩了一下猛鬼令,试探性地将其向前一推,低喝道:

“进去!”

“刷刷刷”,阴兵们齐齐扭头望向猛鬼令,再次单膝跪地,整齐划一,威风凛凛。

“喏!”

领头一名鬼将,亦是这次招收阴兵中唯一的一名将领级大声应诺。

下一刻,所有阴兵化作一缕缕阴气,涌入到了猛鬼令中。

“咦?”

宁风看着手上猛鬼令,看到上面猛鬼王象淡去,上面露出一片空白,下面是军容齐整,战旗猎猎。

“这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屠灵,苏醒

“旗号!”

陈昔微站到宁风身边,看着旌旗之上空白说道:“一军之旗号,为军之魂魄,不能不取。”

“哦,是这样啊。”

宁风并没有太在意,随口道:“既是阴兵,出则屠灵,便叫屠灵吧。”

“阴兵:屠灵!”

他话音刚落,猛鬼令上,“屠灵”二字浮起来,烙印令牌上。

宁风眼尖,他看到下面猎猎旌旗上,亦尽书“屠灵”二字。

“搞定。”

他将令牌一挥,低喝一声:“出来吧。”

霎时间,平地间,一杆军旗浮现出来,猎猎作响的旗幡上,“屠灵”二字呈现出鲜血的颜色。

继而,阴气升腾而起,弥漫成云,环绕屠灵军旗。

阴云散尽,阴兵:屠灵现身。

“宁风,你这个时候把他们弄出来干嘛?”陈昔微疑惑地问道。

宁风一笑,道:“刚刚是迫不得已,事急从权,总不能真把师兄弟们当扫帚一样拖出去,忒也难看。”

“屠灵听令!”

他大喝一声,阴兵尽单膝跪地,持兵听令。

“断蛛丝,抬众人。”

“随行,出阴阳镇!”

一声令下,阴兵轰然应诺,片刻功夫断七星天蛛丝,将曾醉墨、宝玺等人一兵一人扛起来,余者戒备,紧随宁风之后,向着阴阳镇外去。

经行处,有一众阴兵护卫左右,这一路不要太顺利。

宁风闲庭信步般悠然地走着。对比来时候的费劲。他大觉满yì



心想:“屠灵阴兵召得再合算不过了,可惜,再难有二啊。”

他人心不足蛇吞象地想着,顺便体验一下一众兵丁环绕护卫的感觉,等他回过神来,才发xiàn

陈昔微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望向他。

宁风问道:“昔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陈昔微摇头,腹诽道:“我是觉得你心里面有东西。你该不会是算好了。他们都快醒了,才用这种方式抬他们出外吧?”

她觉得以宁风平时的为人来说,这个可能性很大;她之所以不问,是以宁风的脸皮厚度而言,问了也是白问,他妥妥的不会承认。

这下可好,宁风一脑门疑问,八百十种揣测,向着是不是哪里一不留神得罪了这姑奶奶,一直想到了阴阳镇边缘。还是没有头绪。

走出镇子,宁风收敛了思绪。望着前方雾气腾腾,心中有感。

他回过头来,望向阴阳镇,只见得阴阳镇如他初见时候一般,笼罩在烟云当中,看不真切。

阴阳镇的上空处,烟云滚滚,似白云苍狗,亦如一只大手,在向着他摇摆,如是告别一般。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估计是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了。”

宁风感慨地想着:“想从无头猛鬼王处拿到出入许可,谈何容易,天知dào

七夜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消耗了什么人情?”

“至于从其他守卫阴阳镇的大能手中出入,那更是连头绪都没有,想也别想。”

来时候,可对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好感来着,这会儿要离开了,宁风倒多出了几分不舍来。

不是不舍得这个地方,没给他什么好印象呢,关键是,经过这么一番经lì

,宁风隐隐有一种感觉,阴阳镇这个地方隐藏着很大的秘密,在可以想见的未来,他会再至此处。

“到时,就又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宁风瞳孔收缩了一下,浮躁的情绪尽数沉淀,掉头,再不回望。

在他旁边,陈昔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她能感觉到身边这个男人的气息,那种无形间给人的感觉,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宁风信步向前,阴兵护卫左右,走过了馄饨老人原本摆摊的地方。

那里空无一人,无论是凌乱的桌椅,还是为烟熏黑了的墙角,尽数被抹去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存zài

过一般。

陈昔微一直走在宁风左右,看到他望向那里,联系之前宁风讲述,顿时明白过来。

她拽了拽宁风的衣袖,待宁风转过来看向她,道:“这馄饨老人,相传与阴阳镇同时而生,亦只会与阴阳镇同日而灭。”

“甚至有人怀疑,他或许就是阴阳镇意识的显化,是一个再神mì

不过的存zài

。”

“阴阳镇中大能级的守卫换了无数,多少轮回过去,他始终就在那里。”

陈昔微说着,宁风听着,不由动容。

他想到这个馄饨老人会不凡,却不曾想到不凡到这个地步。

按陈昔微所言,这个馄饨老人怕是比起无头猛鬼王还要高出数个档次,就是不知dào

跟元始桥上张凡相比,到底又是谁高谁低?

这个疑问,宁风很自觉地将他从脑子里驱赶出去。

不到那个境界,站在那样高度,能脱离出来,站在时间长河畔看风景,这个问题怕是永远也不会有答案。

“走吧!”

宁风摇了摇头,带着身边人,再不回头,踏入阴阳镇外无尽迷雾当中。

阴阳镇之神mì

,不得守卫同意,难以进入,然而要出去却是容易得很。

他们一行人,在迷雾中前行不过盏差功夫,眼前便豁然开朗。

雾气散尽,先是露出脚下山道阶梯,继而是群山起伏景象,比较扎眼的就是有一座座无名坟冢,沿着山势分布下去。

当其时,旭日东升,晨辉温暖,洒在宁风等人的身上,蒸腾起烟霞雾霭。

在阴阳镇中染上的阴气,在这代表着纯阳、生机的晨光下,消散一空。

宁风终究是修liàn

太阳法者,一沐浴在晨光下,整个人通体舒太,若不是碍于有他人在场,多少要顾及一点形象,他恨不得狠狠地舒一个懒腰,在发出一声呻吟抒发畅快。

“等等,我好像忘了什么……”

宁风脑子里面有闪电划破,豁然回头:“我的阴兵!”

在他身后,阴兵们依然扛着同门的扛人,护卫的拱卫,没有出现他想象当中的,所有阴兵曝露在阳光下,立kè

烟消云散的最糟糕景象。

不过,凭着猛鬼令,宁风还是能感觉到所有的阴兵,除却领头的,一直拱卫在他左近的鬼将外,都在不住地虚弱下去。

从宁风惊觉这个问题,到回首看到,不过是一个呼吸不到的功夫,他就发xiàn

阴兵的身形比起开始时候,半透明了不少。

“不成,再这样下去,得化了。”

宁风庆幸发xiàn

得早,连忙喝道:“屠灵收兵!”

“喏!”

震动山林的轰然应诺声中,阴兵们将曾醉墨等人放下,重演之前那一幕,尽数回归到猛鬼令中。

眼看阴兵们没有损失,宁风终于长出一口气。

他低头,望向一众同门,笑道:“醒了就醒了,别装睡,都起来吧。”

“再装,也改变不了你们被师兄救了一次的事实。”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的嘛。”

宁风话说得自然,他旁边陈昔微听得连翻白眼。

翻白眼的可不仅仅是她一人,地上一个接着一个苏醒过来的神宫同门们,做出的反应相差无几。

只是,也就只能翻翻白眼,宁风说的话,还真没法反驳。

他是这一届的首席,按天下七宗惯例,这就是大师兄了。他自称一声“师兄”,半点问题没有。

再来,不管怎样,被救一次是事实……

曾醉墨等人一脸郁闷地站起来,拱手为礼,虽然奇怪这一身鼻青脸肿,浑身酸痛是怎么来的,也只能归罪于七夜了。

他们这番感谢,倒是出自赤诚。

后面发生什么,宁风这些同门们陷入昏迷当中,自是不知dào

的。

不过这一回,他们总是栽了,为宁风所救,总好过被七夜以路上无心所救,送归神宫来得好吧?

那样的话,丢的可就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脸了。

宁风看到他们一个个见礼之后,都开始察看身上伤势,不由心虚,忙打岔问道:

“诸位同门,现在可以告sù

我,这次你们前往南疆的真zhèng

目的是什么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日曜为辇,千古盛事

“目的……”

曾醉墨等人的目光一转,全都落到了陈昔微的身上。

陈昔微更干脆,脆生生地从口中蹦出来两个字:“观战!”

“呃?”

宁风咽了口唾沫,他是觉得不对,可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观战是什么意思?

换句话说,他们这么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看一场戏?

这对他们有什么用处吗?

宁风心中跟明镜似的,要是换成某些小宗门弟子,那么或许近距离感受一下高层次的战斗,那是难得的机缘,对日后发展有大助益。

可是他们不同。

他们身为太阳神宫亲传弟子,自家长辈就是那样的大能,朝夕相处,时时讨教,更有神宫万年积累的典籍可供查阅,小宗门弟子眼中的机缘,不过是他们的习以为常。

那么,长辈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宁风的疑惑,清晰地从眼眸中流淌出来,只是除了陈昔微外,他在其他人眼中看到的,亦是相差无几的疑惑。

“他们也不知dào

……”

宁风立kè

明白了,将目光落到陈昔微的身上。

在这个当口,在宁风心里面跟猫爪子在挠的时候,陈昔微却卖起了关子。

她狡黠地一笑,道:“到时候,你就知dào

了。”

“……”

宁风一阵无语,若不是外人太多,他都想扑上去,抱住胳膊。不说就不放耍个赖玩玩。

现在就没办法。只能让陈昔微得yì

去。

宁风在心中感叹着:“脸皮还是不够厚吖。”

“罢了。”

宁风暂时放下那个问题。转而问道:“后面呢?”

他可是在两人的共同记忆里看得清清楚楚,陈昔微等人前来的穿空梭早被打落了下来,众人飞行速度又参差不齐,各自往南疆去则完全不可能。

经过之前七夜折腾出来的一档子事,无论是宁风、陈昔微,还是这一代弟子当中的强者如曾醉墨、宝玺等人,都不敢让其他人单独离开。

要是再出一个意wài

好歹,他们有何颜面。去见各自师长?

可如果迁就速度慢的同门,大家一起以龟速慢慢地飞过去,安全是安全了,怕是到得地方,黄花菜也凉了。

没想到,宁风挠头不已的问题,在陈昔微等人看来,却全不是问题。

陈昔微微微一笑,道:“我们有日曜辇,南飞便是。”

“日曜辇?”

宁风脑子里蹭蹭蹭地往外冒问号。

这三个字。分开他都明白,不管是日曜。还是辇,他都熟悉着呢,怎么合在一起,他就弄不懂了呢?

“难道又是一件穿空梭?”

宁风这个疑问没问出来,陈昔微就说出了答案。

将陈昔微的话听在耳中,宁风长舒了一口气,美滋滋地想着:“昔微还是向着我的,生怕我出乖露丑了。”

原来,所谓的日曜辇,并不是什么穿空梭一类法器,而是一种法术,一种非得集体施展的法术。

少则三人,五六七人亦可,数十人为佳,若能数百,则不让天下任何一件顶尖飞行法器。

这,便是太阳神宫经天法门之日曜辇。

“集众人之力,聚合日曜,以为车辇,如日之经天,往来无碍!”

宁风喃喃念着日曜辇的口诀,默默感悟着。

“日曜辇是在来的路上,宗门长老所传授,一般都是在宗门每一代亲传弟子第一次集体行走时候,才会传下来的。”

“当时宁风你正在完成你们天云峰的任务,没有在场,正好现在补上。”

陈昔微将日曜辇的口诀讲解清晰后,腰杆挺直,骄傲地道:“集我们这一代数十人之力,日曜辇经天之速,只会在穿空梭上,不会在穿空梭下!”

“我们一样能按时赶到,不至于错过千古盛事,前人夸功。”

宁风翻着白眼,心想:“她果然知dào

。”

“什么叫前人夸功,夸的是什么功?”

“如何称千古盛事,何盛之有?”

宁风好奇归好奇,却也知dào

陈昔微肯定不会说了,省下了功夫,全身心地沉浸入日曜辇的钻研当中。

至于为何众人之中,只有陈昔微一人知晓,其余同门们或许会将原因归于陈昔微师尊,太阳神宫之掌教真人,宁风则心中有数,一如之前在井中月界中,他搁置的那些疑问一样。

这些,全都与陈昔微身上深藏着的谜有关。

不是长辈告知,而是陈昔微,自知!

时间,在宁风的参悟,在曾醉墨、宝玺等人的休养生息中,悄无声息地流淌而去。

日落而月出,玉兔沉而金乌跃。

新一天的朝阳喷薄而出,跃出山与地的层层阻隔,骄傲地跃升到九天之上,恣意地挥洒着晨辉。

同时一跃而起的还有宁风等人。

“日曜,集!”

三十人等,九法十三化催动,各自占据一个方位,释fàng

出属于太阳法门的力量。

宁风等人或站,或坐,或卧,或仰望,或俯首,或静,或动……,恍若一个巨大的漩涡,顷刻之间,汇聚日曜无数。

“起辇!”

宁风清朗的声音传出,“刷刷刷”无数日曜光线交织,形成一座辉煌的日曜之辇。

日曜辇中,宁风等人的身形尽数被包裹在里面,为太阳神光所掩,再是目光锐利如鹰隼者,亦不能见。

“轰!”

一声轰鸣,四下焦土,日曜辇冲天而起,如又升腾起一轮红日,向着南疆方向急坠而去。

“轰轰轰轰~~”

日曜辇的速度的确是远过之前穿空梭,它呼啸而过,如火轮一般,在空中带出一连串的破鸣之声,那是空气都为之洞穿。

一路上,不知dào

多少人抬头望天,望着日曜辇经天而行引起之天象。

这里面,有口称“阿弥陀佛”佛号者,有茫然不解者,有捻须微笑欣慰者,亦有如七夜这般熟人面露复杂之色。

日曜辇带来的声势,仿佛是一个再鲜明不过的标志,在告sù

所有知dào

不知dào

的人,太阳神宫新一代的弟子,来了。

日曜辇横空的景象,一直持续了三日。

宁风等人,一路向南,日行而夜歇,其酣畅处,竟让众人有就这么一路下去,一直到天之尽头的冲动来。

“孩儿们,跑得忒快,可怜老人家腿脚,只为多睡了几觉,好悬就没追上,哈欠~。”

当新一天朝阳初升时候,宁风等人要再结日曜辇,一个懒洋洋,仿佛好几天没睡的声音,突兀地传入了所有人耳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散人,神厨子

“谁?!”

宁风、陈昔微等人,悚然而惊。

不能不惊。

在对方出声之前,他们竟然全无所觉,甚至要进行绝对不能收到干扰的日曜辇法。

万一这个声音,再晚上片刻出来,怕是他们之中就要有十来人,得在地上躺个三五天才回复得了元气。

其中,又有修为最高的宁风、陈昔微、曾醉墨、宝玺,最是震撼



宁风一边循声望去,一边在心中嘀咕:“别说没出声了,就是他出声了,我到现在还是感应不到看他半点气息,我去,这要是敌人,那麻烦就大了。”

下一刻,一个蓬头垢面,百纳为衣的中年人,进入了他视线范围。

那个中年人斜着身子躺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以一种看着就觉得好舒服的姿势窝于树杈,在宁风等人看过来时候,他还在用脏兮兮的手捂着嘴巴,打着哈欠。

“咦?!”

在看到这个中年人身上一个很与众不同,几乎不可能出现在其他人身上的特征后,宁风等人眼中都亮了,紧绷的气氛略略放松下来。

宁风和陈昔微对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

随后,宁风排众而出,来到中年人树下,冲着上面拱手为礼,道:“晚辈太阳神宫宁风,他们皆是晚辈同门,敢问可是散人:神厨子前辈当面?”

“厨子确是厨子,神不神的就别提了。”

“天下美食太多,食谱都记不过来。名字早就忘却了。他们都叫我‘老厨子’。‘死厨子’的便是。”

“小娃儿眼睛挺尖,说说怎么认出厨子的?”

散人神厨子保持着一手托着脑袋,整个人斜躺着的姿势,毫无征兆地从树上,挪移到了宁风眼前。

原本宁风得抬头说话,这下可好,得低头看人,还得留神脚下。别一不小心给踩了。

踩了这位,可别想有好。

散人神厨子那番话,无异于承认了身份,至于什么死厨子,老厨子的,那是同辈人的叫法,宁风等人可叫不出口。

先不提宁风在留神脚下别踩到这一尊,就说后面除了陈昔微外,其余人等一个个脸色都变了,有果然如此的恍然。也有倒抽一口凉气的惊心。

这一位,可不是普通存zài



当今修仙界。号称“散人”,且公认配得上“散人”之称者,亦不过只有五个人



散人之说,最早见于典籍,是对散修的尊称,亦是散修中人的自嘲。

所谓散人,闲散之人,逍遥天地之间,不用为后生晚辈挂怀,不用为家族宗门操心,一心只求逍遥,只为长生,天为被盖地为席。

他们没有宗门的责任,没有家族的羁绊,嬉笑怒骂,喜怒随心,没有宗门、家族等等带来的好处,同时也没有为之必须肩负的东西。

后来,“散人”二字,渐渐就不是普通散修能宣之于口的了。

毕竟,人生天地间,不能靠餐风饮露活着,不是你不招惹人,人就不招惹你的。

艰难度日,为一方灵玉,一块灵材,一枚灵丹,就要舍生忘死者,自然称不上闲散逍遥,也就配不上“散人”二字。

当今之世,散人有无,皆是元婴期的大修士。

其中之一,为散人:神厨子。

也就是宁风等人面前这一位



这就怪不得宁风的一众同门们震惊了,这样的存zài

,可是难缠得很。

正因为他们是散人,无牵无挂,故而万事随心,太半都是亦正亦邪的存zài

。谁知dào

一个不好,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宁风心中,亦是一惊。

只是他有两辈子半的经lì

,比起同门们镇定不少,至少不会在脸上显露出来。

“论及实力,这位散人毕竟是闲云野鹤,再有机缘,再是天赋绝伦,终究比不过宗门之力,虽是元婴大修士,未必就强过我师尊去。”

“只是这样的人等,也最是麻烦,不到万不得已,怕是天下七宗都不愿意得罪这样的人。”

宁风觉得脑壳疼,这样的存zài

突然出现在面前,还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天知dào

是福是祸?

他可不是白担心。

在上一代的修仙界中,曾出现过一起有元婴大修士坐镇的中等宗门,往死里得罪了一位散人大修士。

换在平时,孑然一身的散人自然也不愿意与盘根错节的宗门作对,那次双方都没有退路,于是一场绵延百年的争锋出现了。

散人用百年时间,出没于该宗门所有势力范围,遇对方元婴大修则走,遇对方元婴之下者,尽斩之。

百年光阴过去,偌大宗门,为之凋零。

虽然最后这位散人被那个宗门的元婴大修士广邀好友,围杀于绝域之巅,但元婴大修也为之重伤,兼之心伤宗门没落,不到十年功夫就坐化了。

该宗门,随之销声匿迹,沦落至不入流地步。

这个事件,不知dào

在多少宗门之中,引以为戒,毕竟那些散人们无门无派,无族无后,少有顾忌,真的卯上了即便是能赢,也得不偿失,一不留神,就是宗门没落的下场。

“咳咳咳~~”

宁风决定不再去想那些,再想下去小心在这位散人面前都站不稳了,那就丢人了。

他清了清嗓子,再次拱手行礼,问道:“不知散人前辈叫住晚辈等,有何吩咐?”

散人神厨子挠了挠耳朵,道:“吩咐不敢当,你们神宫那几个老家伙都是护犊子的,我这头一吩咐,回头不给他们做几顿好吃的,须得交代不过去。”

他一指宁风,接着问道:“娃儿,你还没说是如何认出老厨子的?”

宁风闻言,心头就先松了一口气。

跟长辈们是老相识就好,至少放不下脸皮来找他们晚辈麻烦。

至于那个问题,太简单了。

宁风伸出手,遥遥地点了点散人神厨子的后背处。

那,是一尊漆黑漆黑,好像被烟火之气熏了无数年的大鼎。

这鼎被一根不起眼的粗麻绳,就绑在散人神厨子的背上。

宁风缩回手,道:“除了散人神厨前辈,貌似没有人会背着这件家伙出门吧?”

“倒也是。”

“哈哈哈~~”

散人神厨子放声大小,四面树林,无数叶片,尽为凋零下来。

继而,狂风席卷,所有落叶尽数被卷过来,就堆在宁风和散人神厨子两人之间。

散人长笑声中,所有人面无人色。

宁风等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在散人的笑声中蕴含着澎湃之力,这力量要是作用在他们身上,不用动手,一个个先给震成了白痴。

不曾想,散人之笑落于耳中,仅仅只是声音大罢了,再来,就是那堆积如山,还在不断地往上堆高的落叶,及枯枝。

宁风一步,两步,三步……,步步后退。

不退不行,原本他所在的地方,这会儿都堆成了山儿,他退得慢了一点,就得给埋喽。

这些叶子也好,树枝也好,在树上时候,都是青翠欲滴,绿生生的。

偏偏在凋零下来后,再到堆于散人神厨子面前,这短短功夫里面,一切青绿,所有水分,尽数蒸腾,全都变成枯黄一片,仿佛是在太阳底下晒了几天一般。

“这是拾柴火吗?”

宁风在肚子里腹诽不已,第一次看到有人用大法力,就做那捡柴火的事情。

暴殄天物,杀鸡牛刀,指的就是这个。

“小娃儿们就是从来,来,老厨子请你们吃一顿好的。”

“这可是老厨子新创出来的菜式哦,你们家里那些老家伙们都还没有这个口福尝过。”

散人神厨子大袖子一笼,堆积在地上的无数枯枝黄叶一阵席卷,不住地缩小,变成寻常灶头就能塞得下的分量。

要不是亲眼看到这个过程,谁能想到这么小小的一堆,就把一山的树木全给剥了皮。

宁风等人乖乖地走过去,在散人神厨子面前落座。

这位都邀请了,他们能说什么?

在过去的过程中,一个个偷眼向着四面望去,只见得片刻之前还郁郁葱葱的山林,这会儿全是一片凄惶之色。

可怜那些活了不知dào

多少年的老树们,枝叶也就算了,连树皮都给剥了一层,光秃秃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冷得慌。

散人神厨子一边说着,一边将背后背着的那一尊大鼎往前一放。

“嘭”的一声,大鼎落地,大山战栗,宁风等人都有坐不稳,仿佛是坐在棉花一样的感觉。

一鼎之重,如斯可怖。

宁风原本就是出面应答者,又是本代首席,这会儿自然是坐在了最前面,将这尊鼎看得真切。

“这,就是传说中的先天一气混元鼎吗?”

宁风眼睛里几乎就要伸出手来,将这尊传说中的宝鼎好生抚摩一番,没敢。

先天一气混元鼎,传说中是在无尽远古之前,一个兴盛一时的丹鼎宗门镇山之宝,乃是在混沌中生成,有天地本身烙印的至宝。

不知dào

如此落入了散人神厨子手中,于是沦为了天地间最珍贵的一尊——菜鼎。

专门用来做菜的!

宝鼎有灵,当哭否?

先天一气混元鼎会不会哭,宁风等人不知dào

,他们这会儿不知是哭是笑,才是真的。

散人神厨子的新菜式,那可是名声在外,吃否?!(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十全大补汤

宁风等人,面面相觑,又跃跃欲试。

这,可是散人:神厨子亲手做的菜,吃了危险,不吃可惜。

“那个,概率是多少来着?”

宁风脑子已经开始飞速地转动起来了。

传说中,散人:神厨子,好吃成性,典型吃货,一切法术神通,太半也在吃上。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散人:神厨子还有一个爱好:研究新的黑暗菜式,然后用那口始终在哭泣的先天一气混元鼎煮出来,请他看得上的人,或是好友后辈品尝一番。

正常来说,就是再难吃,散人:神厨子亲自下厨,再难吃也得给面子不是吗?

关键是,这新菜式,不是那么好吃的……

散人:神厨子,一口混元鼎,化腐朽为神奇,一切道之感悟,尽在其中。

所谓新菜式,其实是将他某个阶段,对道的感悟,融入其中,显化而出。

这个问题就大条了。

说是菜,不妨认做是丹,换句话说,就是药。

那药,是能随便吃的吗?

“我记得,有人吃得神厨子的新菜式,直接突pò

一个小境界的,当时还引起了轰动来着。”

“后来一群后生晚辈蜂拥而上,神厨子喜不自胜,大展身手,结果……”

宁风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哆嗦。

“合计一十八人,十三个上吐下泻,躺足半年。”

“四个直接掉落一个小境界,哭晕在当场。”

“剩下一个……”

宁风面容一振。想起了一个名震天下的名字:

“天下七宗佛宗。现在的未来佛。当年的无想僧。”

“无想僧,当时还是无想小和尚,就是那最后一人,他没有上吐下泻,也没有掉落境界,反而从中悟得了一缕道痕。”

“回到佛宗后,直接闭关十年,出关后为佛宗诸多大能赞赏。称之为:未来佛!”

“据说,未来佛所悟的那一道道痕,连神厨子自身都没有参悟出来,只是无意识地融合入了菜式当中。换句话说,神厨子的菜,比他本人,更接近于道。”

宁风眼睛一点一点地亮起,左近同门,太半如此。

神厨子拿着不知dào

从哪里摸出来的拌勺,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先天一气混元鼎上敲着。老神在在,一点都不怕他们不愿意尝试。

宁风在想什么。同门们就在想什么,散人:神厨子也知dào

他们在想什么。

未来佛,无想僧的故事,传遍了整个修仙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试!”

宁风一咬牙,当先应了下来。

后面稀稀拉拉,没有第二个答案,只有陈昔微无可无不可,耸了耸肩膀,表示同意。

“嘿,娃儿们放心,看在神宫那些老朋友面子上,老厨子拿出来的可是好东西。”

散人神厨子在嘿嘿地笑着,从虚空中直接摸出了一个包裹,哗啦啦地把里面东西往先天一气混元鼎中倒了个一股脑儿。

还不等宁风等人探头去看到底是什么材料呢,神厨子并指成剑,向着先天一气混元鼎中一指,低喝出声:

“疾!”

霎时间,鼎中满水,鼎下燃火,继而“咕噜噜,咕噜噜~~”地,先天一气混元鼎满,不住地冒着泡泡。

看着那一个个足足有鹅蛋大小的泡泡,再看看墨绿色的汤汁,宁风等人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若是胸中一口鼓,相比都在响着“退堂”两个音符。

这,一看就不是能吃的样子吖。

散人神厨子显然没有在意他们反应的意思了,刚刚既然答yīng

了,当着他这个以喜怒无常著名的大修士面前,他就不信有人敢反悔?

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眼前这口宝鼎上,一个个复杂的指诀掐出来,一道道各色灵光点出去,各种身体动作大得如同跳大神,连先天一气混元鼎都在一颤一颤着,上面复杂纹路一道道地在亮起。

“呜呜呜……”

宁风等人,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鼻子和嘴巴,连连摇头。

捂住鼻子鼎中冲出来的味道,实在是一点都跟“好”字沾不上边儿;

捂住嘴巴是生怕一不留神吐了出来,被恼羞成怒的散人神厨子直接给扔进鼎里给烹了。

真出现那种惨绝人寰事情,找谁说理去啊?

熬啊熬啊熬,一开始烹饪就好像入魔了的神厨子浑然忘我,更是将宁风等人直接忘到了屁股后面,这鼎墨绿色的汤,一熬就是大半个时辰。

宁风等人等得心中都要长草了。

“以先天一气混元鼎这样的至宝,加上散人神厨子这般的元婴大修士法力,足足催发了大半个时辰,这里面蕴含的力量该有多大,就是天材地宝都要给熬化了吧?”

“这这这……还说没事?真是没事的东西,会折腾这么久吗?妥妥的又是什么新的黑暗菜式……”

太阳神宫的亲传弟子里面,不知dào

有多少人眼睛闭得紧紧地,就差在心里面喊“师尊救命”了。

“好了!”

就在宁风等人以为这一锅要煮到天昏地暗的时候,散人神厨子放下了拌勺,喜笑颜开:“成了,一锅好汤——十全大补汤。”

“起!”

神厨子大袖子一扫,鼎下火熄灭,先天一气混元鼎飞空而起,其中汤汁半点不拉。

他再是一拂袖子,宁风等人不由自主地排成一排,在他面前坐好,好像有无形的丝线,将他们当成木偶牵一样。

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反应得过来,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元婴大修士的恐怖如春雨般展现了出来。

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还有一个个足足有脸庞大小的木碗。

看到那么大一个碗。所有人的脸都绿了。

“这么大的海碗。一看就不是装好东西的。”

宁风深吸一口气,他光棍得很,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伸头一刀,缩头难道就会变成半刀吗?

索性,他直接喊道:“散人前辈,人落座。汤碗在这,汤呢,怎么还不上汤,晚辈都等不及了。”

宁风叫得理直气壮,他们被无形之力按得落座在这里,一点都动弹不得,难道有命令元婴大修士做事的机会,怎可错过。

众人皆侧目,一个个面色铁青,既是佩服宁风胆量。又认为他妥妥的吃错药了。

宁风这么说话,散人神厨子也不恼。反而笑容满面地道:“那敢情好。”

“这汤啊没掌控好量,每个人半碗吧,有剩下;每个人一碗吧,又不够。”

“等等,等等,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宁风心中咯噔一下,下一刻,肠子都变成青色的,悔青的。

他心中充斥着不祥的预感,大致猜到神厨子想说什么了。

“该不会是……”

宁风后面的下文就不用想了,散人神厨子立kè

把后面的话直接说了出来:“这样吧,既然这位娃儿如此期待老厨子的手艺,那么其他人半碗,剩下的,全给你!”

“就这么定了!”

散人神厨子话音落下,压根不曾给宁风留下反驳或是反悔,把话吃下去或是圆回来的机会,衣袖一扫,宁风眼前的碗立kè

就换了。

“不是吧……”

宁风嘴巴都张大了,别说鸭蛋,鹅蛋都塞得进去,一滴冷汗从额头上飞速地冒了出来。

换谁都得这样。

若说原本他面前的木碗够他把脸放进去洗,这会儿呢,要是一个婴儿,下去当澡盆子都够了。

宁风心不住地往下沉,绝望得都懒得去细看这碗到底有多大,反正在他看来,用盆来形容都不够恰当。

“罢了。”

“死就死了。”

宁风认了,他不认也不行,人散人神厨子已经把事情做实了。

先天一气混元鼎倾斜下来,一道道墨绿色的汤汁散发着热气,分别注入每个人面前的“木碗”当中。

一如散人神厨子之前所说的,除了宁风外,每个人都是半碗,唯独宁风一人,漫漫地一大盆子。

“喝吧,喝吧。”

散人神厨子一脸笑容,不住地抬手,鼓动着大伙儿,还不忘补充道:“趁热,趁热,好尝味儿。”

“还尝味儿?”

众人虽然敢怒不敢言,腹诽一下还是敢的,一个个在心中吐槽道:“这味儿,光闻就够呛了,恨不得连上个月吃的饭都吐出来,怎么尝啊?”

腹诽归腹诽,他们一个个在感觉到手脚恢复自由后,没有一个站起来的,一个个都是面面相觑片刻,一咬牙,一狠心,双手将把木碗端起来了。

其中,动作最快的就是宁风了。

他心想:“光棍就光棍到底吧,散人神厨子的十全大补汤,是等闲能喝到的吗?”

“反正现在这点修为,掉掉光了都不可惜。”

宁风自我安慰着,唯一值得庆幸,值得欣慰的是,他还有九窍石境中满满的金池水,算是有点底气。

“博得过!”

第一个举起碗的,就是宁风。

大得吓人的木碗举起来,他把眼睛一闭,嘴巴一凑,就开始咕噜噜地倒。

随着他的腹部不断地膨胀起来,海碗倾斜的角度不住加大,偌大一碗汤,渐渐地进入到了宁风肚子里,其他人等的情况,也相差不大。

恰在此时,散人神厨子的声音,传入了所有人耳中:

“对了,差点忘了,老厨子来此是受你们长辈所托来着。”

“没事,只要等会儿没死,还来得及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争之世

“什么叫只要没死,就还来得及说?”

“这是人话吗?”

“能靠点谱吗?”

宁风正在大口地往下灌十全大补汤,听到散人神厨子这话,险些没一口喷出来。

左近同门,剧烈咳嗽的有,真的喷出来的有,呛到了咳嗽不止的有,惊恐地望向神厨子者有……

散人神厨子纵然面对这种表情者习惯,此刻也有点讪讪然,挠了挠头道:“那啥,这不是没死嘛,没事,没事。”

他画蛇添足的一句话,将心略略定下的众人又吓了个够呛。

散人神厨子道:“这十全大补汤真的很安全,我让十几个人,三五十只猫,七八只大象试过,死了不到一半。”

“不是吧……”

宁风等人,面如土色,腿开始颤,打摆子都不远了。

神厨子反应过来这话不对,连忙挽救:“不过那是试药时候,老厨子在不断改进呢,死的基本都是猫猫狗狗什么的,人一个都没死。”

“是吗?”

宁风等人都在以一种极其不信任的目光望过去,散人神厨子说的话,他们半点都不信了。

现在喝也喝了,再怎么抗议也是无用,众人一个个神色揣揣地坐在那里,等待命运或者肚子,给出个判决来。

“别急,别急,没这么快起效果,耐心一点。”

散人神厨子以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语气,“安慰”起众人来。

“谁急了,谁急了?这是吓的好不。”

众人连翻白眼。只是知dào

这种话跟眼前这位说不上。索性来个锯嘴葫芦。不说话了。

一片沉默似乎让散人神厨子浑身不自在,他凑过来,就坐在众人面前,身后还背着那口先天一气混元鼎,向后一靠,好像自带了椅子靠背一样。

“这样吧,闲着也是闲着,先跟你们说说老厨子为什么到这里来。”

散人神厨子这句话。倒是引起了众人兴趣,所有人都将目光投过来,等着他往下说。

“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是千古盛事,整个位界的大事。”

散人神厨子娓娓道来,难得地神色郑重。

宁风到这会儿,终于把那个超大的十全大补汤喝完了,闻言耳朵都竖了起来,敏锐地把握到了神厨子话里面的重点。

“连散人神厨子这样份位的人。都说是千古盛事,那就是真的盛事。连对元婴大修士来说都是盛事的盛事。”

“另外,他既然提到位界,那么这个事情本身,就与位界相关,换句话说,怕是跟另外的位界相关。”

“奇怪,不是我们太阳神宫跟南方魔宗双方事情吗?怎么牵扯到位界上了?”

宁风心中疑问越多,对散人神厨子继xù

道来的话就越关注。

“你们神宫那些老家伙们请老厨子过来,保护你们不为波及误伤,同时给你们解释所有事情。”

散人神厨子说着,面上带出几分诙谐来,看向众人反应。

众人真的有反应。

宁风在内,大家眉头挑起来,开始盘算要请这么一位大修士当保姆,神宫长辈们到底得付出怎样的代价?

“你们是不是在想,老厨子是不是很贵?”

散人神厨子露出恶作剧得逞一般的笑容,摇头道:“不是的,这事,老厨子欠了老朋友们人情啦。”

“老厨子一辈子不欠人情,有人情,就有因果,所以煮这一锅十全大补汤,算是一半回报。”

“剩下的一半,老厨子回头还得给你们神宫卖命一次,不然不足以抵偿。”

“啥?”宁风等人眼睛都瞪圆了,满脸不敢置信之色。

这是什么情况?

请一位元婴大修士来当保姆外带解说员,到头来,这位散人还倒欠了神宫大人情?

不带这样的吧,霸道也不是这个霸道法?

每个人的脑子里都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以及一句“换我不能忍”。

谁都不能忍啊!

偏偏散人神厨子就忍了,还甘之如饴。

他说着说着,整个人都乐了,后面先天一气混元鼎都支撑不住他身子般,左右扭来扭去的。

“这个你们就不懂了吧。”

“分润一分大功德,这是老朋友照顾老厨子,知dào

老厨子形单影只,没有宗门可以分润气运,后路崎岖,特意给一份功德。”

“每多一份功德,老厨子日后更进一步,长生久视,就多一分希望。”

“修道路上,可有小事?一分希望,拼死难报。”

“难,难,难!”

宁风等人既有一点恍然,亦有一点释然。

恍然的是有些明白散人神厨子刚才的话了,那人情,敢情是应在功德上,换句话说,即将发生的事情,是有功德可以分润的;

释然的则是,众人的小命保住了,不好的结果估计也不会出现,不然散人神厨子这就不是还因果,那是欠因果了。

担心既下,好奇心又起,水落石出一般,众人眼睛亮得更晴朗夜晚之皓月般,炯炯有神地望向老厨子,静待他的下文。

“你们知dào

,天地间,最大的功德是什么吗?”

散人神厨子却在这个时候,卖了一个关子。

众人茫然,摇头不是,点头亦不是。

说不知dào

吧,还真知dào

,宗门典籍里记载得清清楚楚,某某前辈大能,挽狂澜于既倒,救生灵无数,得大功德;或者是传说中的大能,在鸿蒙时候讲道,引无数生灵上得道途,有无量功德;再来佛门大德,度人无数,转生十世,得功德而证果位……

不细想也就罢了,真细想下,宁风等人就发xiàn

,这些所谓的功德,指的其实完全不是一回事。

连这些功德是如何产生的都不知晓,遑论去枉自议论天地间最大功德。

想到最后,无论是宁风,还是陈昔微,亦或是其他人等,无不摇头,再用如饥似渴的目光望向散人神厨子。

“你们可听过这么一句话……”

散人神厨子神情凝重,吐出的每一个字,皆如万钧之重,引得四方雷动,如是呼应,又如回响:

“多事之秋,大争之世!”

八个字入耳,众人齐齐点头,再是摇头。

这里面意思,所有人都明白,但眼前是什么大争之世吗?或者说,即便是大争之世,又跟世界上最大的功德有什么关系?

散人神厨子神情之中,尽是憧憬,用一种无法言述的语气说道:

“当今之世,是位界与位界之争,是吞并,是膨胀,是发展,是以我等之位界,吞诸天万界!”

“真zhèng



——大争之世!”(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第一功德,位界洞穿

“多事之秋,大争之世……多事之秋,大争之世……”

宁风等人,脑子里不住地盘桓着这八个字,久久不能散去。

这一代的神宫亲传,哪里有什么真zhèng

的笨蛋,这边散人神厨子话音落下,那头所有人都准确地把握住了他的意思。

简而言之就是:位界之间的战争!

若将位界比巨人,那便是说,在巨人们的世界里,正处在一个大争之世,巨人们彼此战争,彼此吞噬,以谋求自身的发展。

在这个过程中,不知有多少巨人永远地倒下,不知有多少巨人变得更加的巨大。

拥有超脱之力的修士们,就好像是巨人身上一个特殊的存zài

,当他们在这场巨人之间的战争中出力,帮zhù

其成长,帮zhù

其不为其他巨人所败,自然就会得到自方巨人的嘉奖。

这嘉奖,就是功德!

这果然是世上最大的一个功德!

宁风等人在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嘴巴张得老大。

“原来是……这样……”

宁风心里面,有另外一个自己在拍打着胸膛,在大声地呐喊,好像不如此,无法发泄那种蓦然涌出的激荡。

这个大争之世,非开始于今日,亦不会结束于今日,可以想见的,未来的日子里,他必然会参与其中。

并且,从今日一个观战者,一个分润者,到日后成为主导者,受益者。

想到有朝一日。兴许有可能以一己之力。决定位界之战的成败。亿万生灵的福祉,宁风就觉得胸中激荡,如欲飞出大片的霞云一般。

“这么说,今日我们参与的,其实并不是我们太阳神宫跟南方魔宗之间事,其真zhèng

的面目,到底是什么呢?”

宁风心中疑问,与在场诸位同门。并无不同,所有人几乎是同时抬头,望向散人神厨子。

还不等他们发问呢,在不远处的天穹上,骤出异象。

宁风等人所在处,再往南方数里之地的天穹上,忽然有大片大片的五色奇光喷薄而出,仿佛那里天破了个口子,将外面的地水风火倾泻而下。

偌大天地间,蓦然静了下来。

宁风等人明明什么都不知晓。明明什么都没有听见,却是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停下了心跳,凝固了思想,在等待着连他们都不知dào

的东西。

“隆隆隆~~~”

开天辟地的巨响声,姗姗来迟。

每一声巨响,都有一个异象随之而现。

一轮红日,在一片五色奇光中喷薄而出,再散开弥漫成一片光域,均匀地铺陈在缺口上,若是在稳固着什么;

一个光的巨人顶天立地,双手撑在豁口上,两脚撑于下,奋力而挣;

一团火焰,在燃烧;

一缕天风,在呼啸;

一道彩虹,在跨越;

一只金乌,在长啸……

……

宁风等人在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幕幕轮转,看着太阳神宫九法十三化以各种巅峰之状,冲入他们视野。

地动,山摇。

天风,狂澜。

“这些都是九法十三化。”

“施法的都是神宫长辈。”

宁风等人心中跟明镜似的,那些神通法术效果一出来,其施展者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

“他们,这是在干嘛?”

散人神厨子的声音,忽然在宁风他们的耳边响起:

“他们在稳固位界通道,强行打破两界屏障,迎接有功之臣回家。”

宁风等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散人神厨子。他们隐约能猜测到散人神厨子话里的意思,但终究不敢确定,还得等他亲口道来。

散人神厨子这个时候却不开口了。他倒不是卖关子,只是暂时没有功夫回答问题。

只见得,他一步踏出,明明迈动的步伐很小,却一步间跨越了数丈距离,站在了所有人与天上洞穿处之间。

“嘭!”

一声闷响,先天一气混元鼎从散人神厨子的身后翻起,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其响动,以及大地摇晃,险些让宁风等人站立不稳,就好像落地的不是一人高下的鼎,而是一座山,砸在了另外一座山。

突然——

宁风等人全无准bèi

,却做出了再自然不过的反应,他们将手举起来,挡在了眼睛前面。

毫无征兆地,强光迸发,以两界通道为中心,充斥了所有地方。

即便是有手阻挡,不是直接面对这些强烈光线,宁风他们依然觉得眼睛发痛,好像在被灼烧,在被按压,随时就要支撑不住爆开一样。

支持不住的可不仅仅他们眼球,他们每一个人的皮肤都在发出刺痛警报,俨然像是在正午时候,阳光最强烈之际,于日光下曝晒,一层层皮都要生生地脱下来一样。

宁风等人心中,在这一刻,皆如惊涛骇浪,天地反覆般,震撼得不行。

眼睛、皮肤,这也就罢了,他们甚至能感觉到肉身这具佛门所谓的度世皮囊,在骤然爆fā

的强光下都不能产生任何保护作用,好像他们的神魂赤裸裸地曝露在外,随时有一种冰消雪释的瓦解之感。

没有人怀疑,顶天来个几息时间,他们的神魂都会融化掉,死得不能再死。

不过,在这个当口上,却没有人恐慌。

因为,在他们面前,站着一个己方的元婴大修士——散人神厨子!

“哼!”

散人神厨子冷哼一声,上前一步,一只手按在了先天一气混元鼎的鼎耳上。

“刷!”

一道光的屏障,以先天一气混元鼎为中心膨胀起来,成一个半圆。将后面的众人全部都庇护起来。

天地间。强光依然在横扫。充斥着每一寸的空间,遇到这道半圆形光的屏障,却如流水拍打在礁石上,向着两侧滑过。

“真是……”

宁风等人将手放下,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言语之浅薄,已经无法形容他们此刻心中之震撼了。

在他们眼前,正在发生着让人无法想象的一幕。

一株株大树。在悄无声息中枯萎,继而从枝叶到树皮再至主干,尽数成为粉末在光中湮灭;

一只只鸟兽,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在强光中直接融化。

整个目之所及的天地,就好像是一幅生动的画卷,在墨迹未干的时候就被一只大袖子抹过去,所有的痕迹尽数被抹成漆黑朦胧的一片,再分不出彼此。

“干净……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宁风睁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幕。他从来不知dào

,整个天地可以空成这个样子。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方才真切感悟到那种苍茫的感觉。

“要不是有他……”

宁风看着身前不远处散人神厨子背影,觉得那叫一个高大,之前那些不着调的东西,尽数在其能单人独宝,抵抗着抹去一切痕迹的伟力下,消散成空。

“元婴大修士,就是元婴大修士!”

“什么时候,我才能跟他一样?”

宁风不自觉地向前移动脚步,一步步地走到了散人神厨子后面,看着他意态悠闲,犹有余力,不由羡慕。

在见识到这一幕前,宁风一直将目光放在元始桥上那个背影上,现在第一次觉得,在那之前的道路上,其实一样有很多的风景。

“修仙之路上,每一步都有它的形胜,它的风景,大可不必好高骛远。”

宁风的眼睛里就好像要长出手来,看得前面神厨子浑身不自在,扭了扭肩膀,摇了摇屁股,不敢用后背对着宁风,扭过头,奇怪地看过来。

“怎么?”

神厨子这个举动反而吓了宁风一跳,他愕然问道。

一边问着,宁风还一边关注先天一气混元鼎情况,那个光罩子可不能没了,不然他们的下场不会被那一棵棵现在连一片叶子都看不到的树好多少。

“没,没什么。”

散人神厨子摇了摇头,心里面却在嘀咕:“这小子,看人目光怎么如此个怪法,若要一比的话,跟老厨子我看到新鲜食材差不离,真让人渗得慌。”

想是这么想,不妨碍他夸赞出声:“娃儿胆量不差,竟然敢靠得这么近,就不怕老厨子一时照料不周吗?”

宁风笑了,摇头道:“不怕。”

“哦?”老厨子饶有兴致地看过来,等着他的解释。

宁风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晚辈虽然怕死,却更信得过宗门长辈。长辈们既然认为散人前辈可以照顾好我们,前辈就一定可以。”

他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全无犹疑,将那种信任,无论是对宗门前辈,还是对眼前散人神厨子能力的信任显露无遗。

在宁风后面跟上来的同门们一个个听在耳中,目光古怪,心里面直接犯嘀咕:“宁风这叫一个能说话的,嘴巴里抹了蜜吧?”

散人神厨子深有同感,觉得宁风这番话不卑不亢,又听得让人浑身舒泰,怎么听怎么顺耳,连带着看他都顺眼了起来。

“好娃儿,不枉费老厨子我那一碗十全大补汤。”

宁风眨了眨眼睛,打了一个饱嗝,这是撑的。问到自个儿嘴巴里那股味道,他又有作呕的感觉,要不是碍着这一位就在面前,他很是有将肚子里存货吐个干净的冲动。

“嘿!”

散人神厨子一笑,道:“你这娃儿,机灵是机灵,却不知dào

宝。回头见了天云子那老小子,他还得还老厨子一个人情。”

“你可知dào

,十全大补汤,有何作用?”(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归来,魔头们

“什么用?”

宁风精神大振,也不觉得作呕,不觉得难闻了,耳朵竖起比脑袋还高,用求知若渴目光望向散人神厨子。

他是这样,其他人等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一道道目光聚焦在散人神厨子身上,要是阳光这么聚焦,老厨子都能着火喽,变成老柴火。

散人神厨子是何等人物,在宁风等人的目光下行若无事,悠悠然地道:“想知dào

是吧?”

宁风等人乖乖点头。

“我辈修士,汲取天地精华补全自身,按说当如杯倒水,愈发圆满才是,你们说可对?”

散人神厨子索性在先天一气混元鼎前坐下,只是保持着一只手按在鼎耳上不动,另外一只手则不闲着,探入衣服中一边挠痒痒,一边问道。

宁风等人还是点头,听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呀。

“错,大错,大错特错。”

散人神厨子半点卖关子的意思没有,直接道:“我辈修士,求益寿延年,求生不死,本就是违背天道所定之寿限,等于是逆天而行,于神魂有损;

“我辈修士,求神通广大,逍遥自在,于是勤修法术,多展神通,于周天窍穴,丹田筋脉,概有损伤;”

“我辈修士,有拿捏日月,指掌星辰,移山倒海,逆转江流之大力,举手投足间,难免杀伤世间生灵,多造杀孽,于福德有损;”

“我辈修士,各有己道,各执己心。无论是坚持道。还是执着心。凡有所坚持,有所执着,则伤心神。”

“你说,我辈有何圆满可言?”

在散人神厨子一番振聋发聩的话后,宁风等人如遭雷击,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思考当中。

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过。

他们只是想着我要什么。却从来不知dào

这会付出什么;他们只是看到修士威风凛凛一面,却不知dào

这会导致什么?

散人神厨子这番话,好像将一扇残酷的大门打开,将门后平日里为繁华所掩盖的一面,赤裸裸地曝露在众人面前。

一时间,先天一气混元鼎前,沉寂得落针可闻。

宁风等人全都陷入沉思当中,千头万绪,一如乱麻,在他们心中纠缠成一个谁都结不开的绳结。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宁风猛地想起什么,脱口问道;“散人前辈。你的意思是你的十全大补汤,能弥补或者避免那一切吗?”

这话听得他其余同门们全都精神大振,用期待无比的目光望向散人神厨子,就希望从他嘴巴里听到肯定的答复,不然点个头也是好的嘛。

散人神厨子呢,宁风话刚入耳,他就开始翻白眼,还不是普通的翻法,整个眼珠子都褪成了白色,一点黑没有。

他撇了撇嘴,很郁闷地道:“小娃儿,宁风好娃儿,要是有这种好事,麻烦你照顾一下老厨子。”

宁风眨了眨眼睛,讪讪然一笑,也觉得自个儿有点想多了。

真要是十全大补汤有这个效果,那散人神厨子出现在这里干嘛,他好好将自身补成无漏真身,直接飞升得来,还要欠下大人情,保护一群小娃娃,赚那点小功德吗?

“我也是笨的,笨死的。”

宁风连给自个儿脑袋上来一下的冲动都有了,忙摇头道:“晚辈们洗耳恭听,散人前辈你就告sù

我们吧。”

散人神厨子也没有卖关子的兴致了,生怕再听到个什么,再来一刺激,淡淡地道:“十全大补汤,能弥补修道日久,法术神通多展导致的诸虚不足,五劳七伤。”

“药力透入周身小周天三百六十五个窍穴当中,有不足则补,无有不足则储存其间,以待日后之用。”

“哦~~~~”

这下,宁风等人都听明白了,一个个作恍然大悟状,满脸欣喜色。

这能不欢喜吗?

散人神厨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换句话说,就是十全大补汤能弥补在修liàn

过程当中,无论是苦修过度呢,还是施展法术过度,导致的积累性损失。

这些伤势别看连察觉都察觉不到,天长日久下来,兴许就能影响一个人最后能走到的高度。

这一碗十全大补汤,外加这一番理论,的确称得上是一个大人情了。

“不过……”

散人神厨子调子一起来,宁风等人的心顿时跟过山车似的,又跟着悬了起来。

“我刚刚说的是你们这些娃儿,宁风这小娃儿例外。”

散人神厨子用空着的那只手往宁风一指,双方距离既近,宁风甚至能看到老厨子之间沾着的泥垢,天知dào

他刚刚在怀里搓半天搓下来多少泥来。

要是换了其他时候,宁风多半会心中毛毛的,可是这个一看就不怎么讲卫生的家伙给他煮的汤呢,说不准心理作用下,肚子都开始叫唤了。

现在则不同,他悬着心呢,废话半句没有,紧张地看着,静静地听着。

“他喝得太多了。”

散人神厨子脸上露出肉疼之色,道:“老厨子一高兴,给他的是十人份。”

“呃?”

所有人眼睛都瞪大了,这是欺负他们不识数吗?怎么可能有那么多?

散人神厨子白眼又翻起来了,冷哼道:“你们以为这是凡人酒肆里面沽酒啊,有一勺子是一勺子?论斤两卖吗?”

“一滴十全大补汤是一个药力,十滴至少是一百个药力,就这小子喝下的那些汤,给十个人补充不足都绰绰有余,老厨子还是往最少里说。”

他这一说话,众人就转过弯儿了嘛,齐齐地“哦”出声来。一脸恍然。

宁风除外。他还在忐忑着呢。咽了口唾沫,接着熬等下文。

散人神厨子肉痛之色愈浓,郁闷地道:“宁风娃儿吃下去的十全大补汤太多,药力在周身窍穴沉积不下,会在不长的时间里自窍穴反流周身,不仅仅会强其肉身,还会提其修为。”

“老厨子的大补汤啊,用来强身。用来涨修为,暴殄天物!”

这头,散人神厨子以头抢地的心思都有;

那头,宁风喜笑颜开,陈昔微面露微笑,其他人等神情各异,简直就是表情开会。

“是好事就好。”

宁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刚想说点什么好话,一来分散下老厨子注意力,二来把话题岔开。免得一不留神变成众矢之的就不好了。

这也免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

不曾想,他话还没有出口呢。异变突生。

“哈哈哈哈~~~~”

“桀桀桀~桀桀桀~~~”

“……”

一声声,怎么听怎么让人毛骨悚然,怎么感觉都不像是好人所能发出来的狂笑声音,从撕破的两界口子中传了出来。

霎时间,喷薄而出的强光在飞速地削弱,两界通道口好像在神宫各大能的作用下趋于稳定,其外天地灵气汇聚,衍化出了一个恐怖景象。

先是暗。

鬼气森森,魔气冲天,如魔域降临,有生灵嚎哭,有百鬼夜行。

再是冷。

阴阴沉沉,寒冷凄测,如寒冬时候,凄风苦雨,让人从骨头里面往外发冷。

最后是怖。

宁风等人,前面站的元婴大修士,处于先天一气混元鼎的保护下,偏生就无端地生出了惊怖之感,就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天敌一样。

正当众人脸色发白,发青时候,散人神厨子突然开口了:

“宁神,定气,观想根本法门,抵御外魔!”

他的断喝声中,似也带着什么法力,宁风等人不由自主地就跟着做了。

宁风闭上眼睛,观想太阳神宫,在神宫光辉照耀下,渐渐地,那些狂笑声依然声声入耳,那种惊怖感觉,却渐渐地淡去,渐至彻底消散。

“散人前辈,这是……”

宁风霍地一下,睁开了眼睛,骇然问道。

散人神厨子扫了一眼宁风其余同门,见得所有人神情都在趋于安详,松了口气,先赞道:“天下七宗,正法嫡传,果然不同凡响。”

紧接着,他看了宁风一眼,解释道:“没什么,那几个老魔头憋得狠了,发泄一下罢了,没有恶意,也没有带上什么大法力。”

“如若不然,你们的长辈都在那里呢,早就把他们的鸡屁股嘴给堵上了,笑得忒也难听,还不如哭呢。”

散人神厨子在一边解释,一边吐槽,宁风听得眼睛都不眨,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了,不太确定地问道:“散人前辈,你说的老魔可是……可是……”

宁风脑子里浮现出不久前,他的引路师兄沈兆轩提起过的魔宗掌故,再浮现出魔宗七夜临去前回首那一笑,道:“……当年,南方魔宗分裂时候,消失的那些魔宗老祖吗?”

当年,南方魔宗破门而出,天下人本以为身为天下七宗,有诸多老魔头坐镇的魔宗不会坐视,须臾之间就会平了此事。

不曾想,同一时间,魔宗一些老魔头们却突然销声匿迹,魔宗上下全都乱了手脚,以至于南方魔宗尾大不掉,祸患绵延至今,另得魔宗声威大跌,天下七宗的名头都有些名不副实了起来。

宁风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听到那些笑声和老厨子的话,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不就是那些老魔头吗?”

散人神厨子不屑地一撇嘴,状似不在意,不过宁风还是从他脸上郑重的表情里面看出了很多东西。

“果然是他们……”

“当年,失踪的那些老魔头们回来了。”

宁风被这个消息给震的,脑子里一时空荡荡的,没有其他想法,只剩下一个疑问: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五大魔祖

“麻烦,老厨子我怎么就揽了这么一档子麻烦事儿呢?”

“功德须不好赚啊。”

散人神厨子面对这宁风等人充满求知欲的目光,摇头叹息。

他来就是干这个活儿的,可不单单是保姆,还得当会儿老师。

“血袍老祖破门而出魔宗,在南疆万魔窟,另立南方魔宗的掌故,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吧?”

散人神厨子一开口就是这个掌故,宁风心中想的就是“果然”二字。

这些老魔头的消失与归来,果然与当年南方魔宗事有关。这一次,太阳神宫冲着南方魔宗库藏的魂境而来,怕也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一众神宫弟子这会儿恢复得差不多了,齐齐点头。

魔宗分裂,南方魔宗崛起南疆,这样事关天下七宗格局的大事情,他们太半都听说过。即便是那一两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这次要前往南方魔宗,也是早早就恶补过了的。

看到他们的反应,神厨子长出一口气,放松不少,好歹不用从最基本的掌故讲起。

“当年血袍那老小子之所以敢破门而出,无非是他比所有人都要早一步知dào

,五个老魔头去向,甚至短时间内,魔宗定陷入惶惶当中,无暇去对付他。”

“等魔宗恢复安定,他的南方魔宗也已经站稳了脚跟,不是那么容易拿捏的软柿子了。”

散人神厨子娓娓道来的东西,真是修仙界中千年不解之谜团。

血袍老祖当年怎么敢?!

宁风等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发xiàn

里面还有漏洞。散人神厨子说得还不全。于是一个个继xù

以充满求知之饥渴的目光看着他。

神厨子见含糊不过去。只好再叹口气,从头讲起……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当年,血袍老祖在南疆发xiàn

了万魔窟,认为此地大好,乃魔道昌盛之根基,于是上报了魔宗诸位老魔头。

他消息传出不足片刻,血袍老祖竟然发xiàn

五大魔头。一起出现在他面前。

原来,他们五尊魔祖级的老魔头,竟然一直就在南疆。

此事,无论是血袍老祖,还是魔宗内部的修士,从头到尾都无一人得知。

血袍老祖毕竟是发xiàn

万魔窟的人,因此他也从五尊魔祖处得到了第一手的消息。

原来,早在很多年前,魔宗就有长辈发xiàn

此处空间有不稳迹象,似是有另外一股不属于本位界的力量在渗透进来。

这位魔宗长辈最终没有来得及确定这一点。就被佛宗一个老和尚逼得飞升而去,徒留遗憾。

血袍老祖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他发xiàn

的万魔窟,事实上就是两处位界相联,也是最薄弱的所在。

血袍老祖跟宁风等人可不一样,他身为元婴大修士,立kè

就明白五大魔祖是想做什么了。

他们分明就是想强行突入对方位界,在里面闹个天翻地覆,削弱其力量,使得自方位界能顺利吞并之。

他们这是要大功德于自身,也是要为日渐没落的魔宗赢得大气运加持!

血袍老祖恭送五大魔祖破界而去,受命回归魔宗,掩盖此消息,等其归来。

血袍老祖本就是五大魔祖之一的血魔一系后辈,深受血魔信任,故而才会有此待遇,若是不然来个禁锢千年以守隐秘都不奇怪。

谁也没有想到,血袍老祖不仅仅没有按照魔祖们的命令行事,反而趁着这个五大魔祖不存此界的消息只有他一人知晓时候,破门而出,另立南方魔宗。

血袍老祖对五大魔祖的戒惧无法言述,他将南方魔宗的根基之地设在万魔窟,为的就是用宗门之力,强行镇压,让五大魔祖无法脱困返回。

……

“竟然是这样……”

宁风嘴巴都张大了,没想到在血袍老祖破门而出的掌故后面,竟然隐藏着这么一件牵涉到那么多位元婴大修的事情。

“可是……”

他还有一些事情想不明白,挠着头,望向神厨子。

最令宁风想不明白的就是眼前这一幕了。

他们太阳神宫的长辈们,怎么会知dào

这个事情,怎么会插手其间的?

神厨子连想都不用想,便知dào

包括宁风在内,在场所有人到底是在疑惑什么。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也是用这样疑惑的目光,望向神宫老祖们的。

“很简单!”

神厨子做出一副他早就了然于胸,憋在胸口上千年的姿态,淡淡地道:“五大老魔头在破界而去之前,早就跟太阳神宫打过招呼,甚至连那件破界之宝,都是借自神宫。”

“什么?!”

宁风等人这下不仅仅是嘴巴张大,连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这什么情况?

神宫跟魔宗,不是对头吗?不是当年还轰轰烈烈地做过一场吗?

神厨子嘿嘿一笑,道:“娃儿们,年轻了吧?佛宗势力日大,神宫与魔宗那点小事,在宗门气运之争前,又算得了什么?”

“魔宗五祖以身赴险,神宫老怪物们就得护其回归,双方各出其力,各司其职,不然谁敢将宗门延续,付诸一注?”

“至于魔宗五祖为什么选你们神宫来合zuò

……这个……嘿嘿……”神厨子笑得猥琐,摇头晃脑道:“一是你们神宫出名的茅坑石头,又臭又硬;二是魔宗五祖当中的白媚媚,跟你们神宫一位老哥哥那可是纠缠了无数年的老冤家了,你们懂的。”

我们懂?

我们什么都不懂!!!

宁风等人连连摇头,就差拿手把耳朵给堵上了。

这事儿,他们能懂吗?就是懂也要装作不懂,不然还有好果子吃吗?

闲话到这里,宁风他们除了那个不该懂的,其他的该明白的都明白了。

在脑子里一过,所有人都知dào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简单,无非是太阳神宫的老祖们,寻了一个可能是借口,可能也不是借口的借口,在约定时间里突然对南方魔宗动手。

以太阳神宫天下七宗之力,在短时间内将南方魔宗所有力量尽数压下,并不为难。

同时,他们跟另外一头的五大魔祖来了个里应外合,一起将位界通道打破,并稳固,迎接五大魔祖回归。

“谁能想到呢……”

宁风感慨万千。

这一次,明显是魔宗跟他们太阳神宫,占了大便宜,得功德,分气运,雄厚宗门根基。

双赢家!

至于南方魔宗?

吃了的吐出来,欠了的还回来,五大魔祖宣泄得差不多了,就是血袍老祖一系倒霉的时候到了。

宁风等人彻底地将他们当成死人来处理,没有好。

事情了解得差不多,天上那处稳固下来的破口处,一尊尊通天彻地般伟大的身影,从天外映照而下来。

“嘶~!”

宁风等人看在眼中,不自觉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先是一个女子形象,身材婀娜,头发纷飞遮蔽了天日,全身上下都在放着光,尤其是她两手十根手指指甲长长,光亮得刺眼;

再是一个完整的骷髅影子映在天穹上,每一根骨头都粗壮得山梁一般,脚下更是踩踏着骨山一座,风从骨缝隙里过,尽是鬼哭声;

紧接着,一片血海,淹没天地,血海上浮着一朵朵血色莲花;

血海潮落,夜幕降临,一人负手而立,身后巨大羽翼连天都要撑破。

宁风等人目不转睛,在这一个个强dà

威能显化而出的异象上,看到了名不虚传四个字。

直到……

“呃~”

“不是五大魔祖吗?”

宁风数来数去,只有四个,等了半天,却发xiàn

天幕上方,有一个相比其他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的身影,在摇摇晃晃地走着。

那是一个佝偻老人,背负着龟壳的样子,总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下一刻就会被沉重的龟壳压趴到地上去。

“这是谁?”(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无想僧,五衍车

“老不死!”

宁风几乎是刚刚脱口而出疑问呢,那头就传来咬牙切齿声音,散人神厨子的声音。

怎么骂人呢?

宁风挠头,他只是想知dào

这个人是谁嘛,怎么,这人跟老厨子有仇?

面对他疑惑的目光,散人神厨子磨着牙,道:“娃儿,你知dào

修仙界中,那些天生命长的妖魔鬼怪不去说它,谁活得最长吗?”

宁风先是本能摇头,继而恍然过来,霍地回头望向那个天上还在慢悠悠,摇摇晃晃前行的身影。

“他?”

“就是他!”

散人神厨子将按在先天一气混元鼎上的手抬起来,再重重地拍下去,笼罩住众人的光罩一阵晃荡,吓得大家魂儿都没了一半。

“这老不死的,我师父的师父都还没有入道呢,他就是魔宗老祖。”

“现在竟然还是魔宗老祖,旁边站着那四个老魔头,加起来没他一个人活得长。”

“天知dào

他怎么能活这么久!”

“久到他最开始的名号都没活人喊过,公称:老不死。”

散人神厨子在那吐槽发泄,宁风却看明白了。敢情不是恨,那是羡慕嫉妒恨。

“散人前辈……”

宁风有些迟疑地问道:“你确定这位老不死前辈,他真的是人族?”

他倒不是对老不死活得久有疑问,毕竟他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不知dào

寿元之限到底有多恐怖。只是单纯地看外表来判断。

佝偻着身子,背着龟壳,走路那姿势,怎么看怎么像是传说当中的龟丞相嘛。

散人神厨子呲之以鼻:“天下七宗老祖,哪里有一个外族,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别去乱想。”

“这老不死的,最强的地方就在四个字:趋吉避凶!”

散人神厨子遥指老不死身后背着的那个龟壳,叹息道:“你知dào

那是什么吗?那是前古灵宝,天下第一术算之宝。世间最后一只玄灵洛龟的壳。”

“据说。魔宗数千年来,一切重大决断,都是老不死所做的,你就知dào

这是一个什么人物了?”

宁风点头。依然有些茫然。抬头望天。五个魔宗老祖们气息充斥天地,天地间尽数映着他们的法身之象,完全无法分辨其真身所在。

“哈哈哈哈~~~”

“桀桀桀~~~”

狂笑声声。酣畅淋漓,多少豪情,多少寂寞,尽数在笑声中宣泄了出来。

突然——

“南~无~阿~弥~陀~佛~”

“我佛慈悲,诸位前辈于位界有大功,小僧无想,奉法旨,以五衍车迎前辈归来。”

声声佛号,漫天梵唱,清朗悦耳的男子声音,片片飞花落叶,自西边天外涌来。

初始时候,遥在天边;最后一字入耳,近在眼前。

“无想?”

“传说中的未来佛,无想僧。”

宁风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望向旁边散人神厨子。

这两位,可是有过一个传颂各方的交集呀。

结果,宁风并没有从散人神厨子脸上看到得见故交的欣喜之色,反倒是说不出的尴尬、郁闷,神情复杂得很。

“这里面怕是还有故事。”

宁风顿时心中有数了,立kè

假装未见,望向西边天际。

那里,一座看似简陋,又有无尽佛光在喷薄而出,漫天梵唱紧随,天花乱坠不断的飞空木辆,进入了他的视线范围。

木车之旁,一个看上去弱冠之年的小僧人双手合十,念诵佛号不断。

此人眉清目秀,皮肤白皙,气质温文,天然地嘴角带笑,望之顿生亲切,干净得如同白玉般的男子。

“他就是无想僧?”

宁风就是身为男子,亦难免啧啧赞叹,“果然好风仪,就是这长相,也不亏了未来佛三个字。”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未来佛无想僧一出现,立kè

吸尽了四方光华,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无想僧及他口中的五衍车,就停在数百丈外的地方,一切佛光一切梵唱一切天花,就凝固在那里,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在他们的对面,一尊尊之前显化过的魔宗五祖法身再现,并排而列。

一者媚;二者骨;三者血;四者夜;五者老。

散人神厨子看着他们,神情凝重,吐字如有千钧重:

“颠倒众生:白媚媚。”

“骨魔:逆苍生。”

“血魔:弃道子。”

“夜帝。”

“老不死!”

宁风一个字都不曾漏去,一个个对上号,此刻站在天上的这几个人,亦是站在这个世界巅峰者。

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将高高在上,但宁风从来不觉得,他将仰视任何人。

“白媚媚、骨魔逆苍生、血魔弃道子、夜帝、老不死!”

宁风在心中默念着,牢牢地记住。

他亦不曾错过一个细节,就是在这五大魔祖当中,有两个人只有“号”,却无名。

宁风没有去追问,他心中有数,这本就代表着特殊。

他心中唯一闪过的念头就是:“这个夜帝,是不是就是七夜的老祖?好生霸道的名号。”

夜之下,此为帝!

“散人前辈,那是……”

宁风深深地又望了那五个连天都要压垮的恐怖存zài

一眼,扭头遥指西边问道。

“那些秃驴吗?”

散人神厨子“呸”的一声,愤愤不平,“他们这是名抢!”

“呔,佛门好大气派,家大业大,也不欠这么点功德,连五衍车都派出来,那是抢风头呢。”

“真有什么大事,从来不会少了他们。”

宁风有点明白了,这是佛宗查知这边事情,硬生生地要显示一下存zài

感。

至于散人神厨子如此不愤也简单,他老人家要分润一点如此困难,人家佛宗直接明抢。

“那五衍车?”

宁风看散人神厨子也就是郁闷下,并没有如何的怒不可遏,忙接着问道。

“五衍车,啧啧啧。”

散人神厨子立kè

换了一张脸,欣羡不已神情浮现出来,“这可是好东西啊。”

“佛出天中天,凭五衍之车,拯溺逝川。”

“佛经又云:如来乘五衍之安车。”

“五衍,五乘也,一人,二天,三声闻,四辟支,五菩萨。”

他这么一说,宁风大致就有数了,望向五衍车的目光顿时就不同了。

简单来说,五衍车,就是一辆五乘车,能坐五人。

问题是,上面坐过佛祖,乘客就没有普通人。

一辆寻常木车,

亦成佛门无上宝。(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万魔窟

“哈哈哈哈~~~~”

“佛门如此盛情,我辈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魔宗五祖放声大笑,一步踏出,几无先后之分,出现在了五衍车上。

五衍车一直悬空不动,周遭无论是梵唱佛音还是乱坠天花皆簇拥而上,魔宗几位魔祖级别的老魔头,在一派佛家庄严当中,倒显得有几分正气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众人神情都有些古怪,两界破口处,更有嗤笑声传出来。

宁风等人不好笑,但神宫长辈们可不管这个,听那笑声,笑得可欢畅了。

宁风他们笑是不好笑,看却是可以看的,尤其是宁风,他注意到魔宗五祖在踏上五衍车的一瞬间,齐刷刷地做出了同一个动作。

他们齐齐回首,凝望了侧立在五衍车旁的无想僧一眼。

见状,宁风不由得叹息,心想:“金子就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

“无想僧成名时候,魔宗五祖早就困入其他位界当中,遑论其得号未来佛时。”

“他们应当是不知晓眼前这个站在五衍车旁,静如处子的僧人是谁的,却不约而同地给予了关注。”

“好人物,也是好眼光。”

天上,魔宗五祖与未来佛无想僧,同看风光;

地上,宁风仰望着这些人,感觉在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在发芽,在悄无声息地变得茁壮。

“差不多了。”

散人神厨子喃喃自语,声音不高。勉强也就是距离得最近的宁风能听得到。

宁风正沉浸在“好男儿当如是哉”的情绪当中。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什么差不多了?”

话都出口了。他才反应过来,人这可不是对他说话来着。

散人神厨子的状态也有些不对,宁风脱口而问,他竟然也认真回答,神情庄重,脸上甚至带出几分虔诚之色:

“功德!”

宁风瞳孔收缩了一下,豁然抬头,望向天上。

功德一说。听是听得多了,起茧子什么的夸张,但耳熟能详是真的。

见呢?

梦里面都没有见过。

现在,就要出现了吗?

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在告sù

宁风,是的,这场关系到位界之争的变动,就要到了收场时候,也差不多到了天降功德,犒赏有功的时候了。

“轰隆隆~~~”

巨响声声,两界通道轰然塌陷。仿佛支撑着它的力量在一瞬间被抽得干干净净。

事实上也是如此,几乎在轰鸣声爆响出来的同时。几道光影从中穿出,继而无数的太阳神光汇聚过来,在虚空中凝出太阳神宫一座,有万丈光芒。

宁风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眼睛,即便是这样,眼睛也要眯起来,才能直视煌煌神宫,光耀大日。

“哈欠~~~”

从太阳神宫当中传出的第一个声响,竟然是一个哈欠声音。

其声之疲惫,其意之深邃,引得听而在耳中的众人无不有效仿的冲动,好像夜深了,本能就觉得困了。

宁风跟着打了一个哈欠,深深地明白了,打哈欠果然是会传染的。

“我说老魔头们,时间差不多到了,该做的事情,速速做了,别在那摆人嫌狗厌的样子,看着烦闷。”

神宫打哈欠者意犹未尽地说着,一开口就不是好话,充满了辛辣讽刺味道。

这个换在平时,以那些老魔头们的脾气,那是绝对不可能忍的,不管怎样,先做过一场再说。

今天,现在,他们还真就得忍了。

五大魔祖一脸憋气样子,齐齐冷哼出声。

“哼!”

这一声冷哼出口,似乎蕴含了什么澎湃力量在其中,倏忽之间,汇聚天地灵气无数,重重地向着下方压下来。

即便是在先天一气混元鼎的保护之下,宁风等人还是清晰地感觉到所有空气似乎都了一瞬间凝固成了铁块,沉沉重重如山如岳。

“老祖指的是什么?”

宁风第一时间就听出来那个打哈欠及喷吐毒液的不是别人,就是他破洗神劫,顺带弄走了九窍石后,凭依神像的那一位老祖的声音。

这个疑问刚刚闪过呢,答案就立kè

出现了宁风的眼前,不,是脚下。

在他身前数百丈地方,应魔宗五祖一声冷哼而汇聚起来的天地灵气压下来,在落地一瞬间,化作一只漆黑大手,笼罩方圆数百丈,狠狠地抓落。

看到这只大手,宁风就觉得眼熟得不行,这不就是当日七夜身边那位魔宗长老的破神宫穿空梭的手段吗?

只是与眼前这只大手相比,无论是从威势、蕴含的力量,乃至于单纯的大小上比较,双方之差都不可以道理计。

“看来这是魔宗一门看家的实用手段,尤其是以强凌弱时候,好用得不行,又威风得可以。”

宁风心中欣羡不已,遗憾太阳神宫中却没有这样一门用来出风头最好的传承。

“不过,我记得元始桥上那一位,似乎也擅长类似的手段,叫做先天一气大擒拿还是什么的,比起这个更要厉害几分。”

“不知dào

什么时候还有机会,再上元始桥,再遇一遇那位张凡前辈,说不准就能从他的身上学来。”

宁风的脑子里还在不着边际地想着,眼前就出现了震撼无比的一幕。

漆黑大手入地,直没入大半,就留下手背还曝露在地面上。

即便是这样,宁风等人还能清楚地看到那只大手手背上筋脉毕露,好像在紧抓着什么用力,在往上使劲儿地提。

下一刻,地动山摇。

又一瞬。天昏地暗。

整个天地间蒙昧一片。无数的尘土被扬起来。旋即又被鼓荡在天地间的伟力撕扯得粉碎。

宁风等人呼吸都摒住了。

他们倒不是为这一抓的威能而震撼,再恐怖都是理所应当的,这可是魔宗五祖一起出手,岂是等闲?

“轰!”

突然,惊天炸响,整个大地如被掀翻,不,是真的被掀翻了。

宁风眼睛陡然瞪大。他看到数百丈开外的地方,大地向着两侧拱开,继而是漆黑大手攥着什么,生生提了起来。

“这是……”

宁风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识地望向旁边散人神厨子。

这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习惯听这老前辈解说了。

这一回,散人神厨子也没有让他失望,脱口而出:“我去,万魔窟!”

“什么?”

宁风连忙凝望过去,生怕给看漏了什么:“那就是传说中的万魔窟?”

万魔窟这名头。他可是如雷贯耳了。

第一次听到,那是南方魔宗之根基;

第二次听到。那就是两界相连之重地,更是血袍老祖以之开山立派,借一整个宗门之力镇压通道,防止魔宗五祖回归的所在。

他想象过无数次万魔窟的样子,却从来没有想到它会被藏在地下,然后被人逮老鼠一样,生生从地下逮上来。

宁风这头还在震撼呢,那边散人神厨子已经开始吐槽了。

“血袍老祖这得吓成什么样子啊?”

老厨子啧啧赞叹,钦佩不已,“他还真是能把脑袋藏裤裆里,这事都干得出来。”

他这话听着糙,实则形象,宁风也想不出更好的形容来。

血袍老祖将自家开创的宗门根本重地,跟老鼠窝一样藏到了地下去,这不是把脑袋藏裤裆里是什么?

“这么干有用吗?”

宁风身后不知dào

哪位同门喃喃出声,这恰也是众人心声。

“怎么没用?”散人神厨子把眼睛瞪得都比铜铃圆,破口大骂:“老子就没发xiàn

他藏得这么深,万魔窟这地方果然有古怪。”

“那他们……”

宁风这话一出口,顿时就觉得不对了。

所有人可都是看得真真得,天上魔宗五祖连想都没想,直接出手,就把万魔窟给抓出来了。

这不是当着和尚骂秃驴吗?

其实当着无想僧骂秃驴都没事,就欺负人涵养好,眼前这位主儿可不是好脾气的主。

果不其然,宁风住口得快,老厨子还是把眼睛瞪起来了,若不是看他还顺眼,怕就有得好果子吃了。

老厨子顺了顺气,道:“哼,我看他们不是找到了万魔窟,而是找到了血袍吧。”

这回不等大家有疑问,天上就有一个充满着威严的声音响起:

“血袍,令师祖在此,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血神大法,一朝炼就,魂系血海,上一任血海之主,欲你生则生,要你亡便亡,你以为能逃脱得了吗?”

听着这个充满着皇者之气,又满是清冷的声音,所有人心目中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只有两个字:

“夜帝!”

魔宗五祖当中,隐隐占据了主导地位的夜帝。

不是夜帝当面,说不出如此钧令般,天则般的话来。

“还真是这样……”

宁风脑子里转着夜帝的话,立kè

明白了,散人神厨子还真说对了。

魔宗五祖压根就不去找万魔窟在哪里,他们直接找血袍老祖!

“那个血神大法太也恐怖了,这样竟然还会有人去学,有人愿意学?”

“听夜帝话里面意思,只要修liàn

了血神大法,那么只要在神魂系于血海当中,且位置更在他之上的人死绝了,不然就永远受人控zhì

。”

“血袍老祖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兵行险招吧?”

在这短短几句话间,漆黑大手已经拔高百丈,将其下的万魔窟彻底拔了出来,曝露在所有人视线范围当中。

“这,就是万魔窟?”(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陨落的悲凉,功德之祥云

宁风竭力望过去,想要看看传说中的万魔窟究竟长什么样子?

是鬼气森森呢?

是魔气滔天呢?

还是金碧辉煌,天上宫阙一般?

亦或是平平无奇,在无声中听惊雷?

宁风的脑子向来转得飞快,倏忽之间,数十种完全不同的可能景象,在轮转而过。

“呃~”

“不是吧?”

宁风眼眸中倒映出一个清晰无比的影响,继而又被浓浓的失望取代。

漆黑大手当中攥着的,赫然是一个绚烂光团,无数的奇光迸发,各种爆zhà

连串,恍若捏着的是一团暴烈大光火球一样。

在这样的强光和爆zhà

当中,即便是以宁风的眼力,都不能看见分毫。

“血袍!”

宁风还在竭力地睁大眼睛呢,天上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声音入耳瞬间,他便觉得鼻子前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传来,连眼前都蒙上了一层血色纱幕,更恐怖的是全身上下血液都在奔涌着,仿佛有了自己生命一般,随着声音语调的起落而快慢。

“恐怖!”

宁风本能地捂住心脏,生怕奔涌的体内血液会将心脏给撑爆开来。

他总算明白了,血神大法明明有着那样堪称不可接受的修liàn

条件,为什么还会有人去修liàn



“这威能,直指血液,但凡体内有血液者,皆受其影响!”

宁风不住深呼吸着,强行抑制着自己睁大眼睛。不让视线分散。

在这点时间里。他的精神只要稍稍恍惚一下。眼前就会出现无边无际的血海在翻滚。

血海之上,开遍了一朵朵血色莲花……

“这老魔,被怒火蒙了心吗?”

宁风不敢分神去看,耳中传来散人神厨子气急败坏的声音。

他眼角余光看到,这老厨子两只手都伸过去,好像要把先天一气混元鼎扛起来,冲着天上五衍车扔过去。

“哼!”

“你个老秃子,再冲我家娃儿伸爪子试试。”

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从太阳神宫中传出来,声音过处,空气中波纹阵阵,如惊涛骇浪,不住地向着五衍车方向推过去。

经行处,好像一阵清风,浓郁的血腥气为之一散。

“呼~~”

宁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紧绷着的心神都放松下来了。

“有靠山真是好啊!”

他充满自豪感地望向天上煌煌太阳神宫,满满的安全感。

与此同时,还有浓浓的八卦之心在浮动。老秃子是什么意思?血魔弃道子是秃的吗?

血魔弃道子秃不秃不知dào

,怂了是真的。

五衍车上。大片血海在翻滚,血色莲花开遍天际,亦有一个冷哼声音回应,只是听着低了不少。

宁风旁边,散人神厨子“嘭”地一声,把先天一气混元鼎放下去。

这会儿,他没必要把看家宝贝往外面砸啦。

“哼哼!”

那边怂了,太阳神宫这头冷哼几声,也就作罢了。

下一刻,五衍车中,一个血袍罩体的人一步踏了出来,当空悬浮。

在他身后,血海翻滚,如怒而咆哮,卷出血龙无数,似要择人而噬。

宁风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他的头部。

很可惜,这个血魔弃道子不知dào

什么原因,全身上下都笼罩在血色长袍当中,连脑袋都给罩起来了。

别说是脑袋,就是眼睛都看不见了。

他只是往那里一站,身后血海就如有实质,跟之前大不相同,它不是虚幻的,好像是真的血海,破界而来。

“还不出来吗?”

血魔就那么站着,负手而立,身后血海卷起滔天大浪,叠出山般的高墙,其威势,若是要将天都轰破。

“老~~老祖~~~”

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传来,继而,一抹淡淡血影从万魔窟中飞出,再游出漆黑大手的指缝,悬浮在空中。

即便是这种情况,那道血影还是保持在低于血魔弃道子的高度,保持在血海之下。

看到这一幕,宁风心中暗叹一声。

谁都看得出来,血袍老祖不是真的想谦卑什么的,这个时候谦卑有什么用?破口大骂,拼死一搏,再惨也就是那样,结局都是注定的了。

这是血神大法的作用。

在血神大法里面,在血魔弃道子跟血海面前,他血袍老祖不由自主地,无法自控地,就得摆在低的位置。

纵然心中再是屈辱,纵有万般豪情,他只能站在下首,弓着身子。

无法形容的悲凉感觉,在宁风心中浮现出来。

眼前这一个连血影都在颤抖的人,可是曾开山立派,建出南方魔宗这样大势力的一方强豪,更是曾坑害过五大元婴大修士,险些将魔宗这样的天下七宗根基一锄头砍断的枭雄。

血魔弃道子静静地看着血袍老祖,下方血影依然朦胧,似乎在倔强地抵抗着什么,可惜在血魔的目光注视下,血影竟然连清晰起来,显露出血袍老祖真身都做不到。

半晌,血魔摇了摇头,道:“背叛血海者,不会为血海所弃。”

“你的神魂将用驻血海,为血伥一员。”

“你的法身将入我身,为我一缕血神子。”

“就这样吧。”

血魔弃道子径直转身,一步步地向着五衍车走去。

他的脚下,在虚空之中,如建起了无形的阶梯,供他一步步地拾阶而上。

血魔原本悬浮处与五衍车间距离,他走了七步。

第一步踏出,血海骤然平静,继而百倍汹涌。在中心处聚出一个巨大漩涡来;

第二步踏出。血海漩涡中伸出无数只手。无数个血伥,皆扭曲了面容,扭曲了身形,向着血袍老祖血影抓去。

第三步踏出,血袍老祖大吼一声“不”,声音中满是不甘,满是悲愤,却无法阻止血伥之手抓到血影上。将一缕淡淡的血色抽离出来。

第四步踏出,血伥连带着从血袍老祖身上抽出来的淡淡血影,一起为漩涡吞噬,卷入最深的地方。

第五步踏出,血袍老祖的血影平静下来,好像所有生机都被抽走,还在不住地向着内部塌陷下去。不住缩小,血色却在不断地纯粹,渐失人形。

第六步踏出,缩小到极致的血光冲着血魔弃道子投了过去。为他向后伸出的手接住。刹那间,血魔弃道子掌中血光一闪。本还有点挣扎的那缕血色平静下来,好像一条丝绦,被血魔轻松地握在掌中。

第七步踏出,血魔弃道子重新踏上五衍车,正好转身,将手上血色丝绦系于血袍上,仿佛是在系一条最普通的丝带。

整个过程中,血海从最愤nù

地咆哮,到最安稳地淡去,血袍老祖的气息在天地间消散得无影无踪,血魔弃道子更是至始至终,保持着闲庭信步般的悠然。

在这悠然里,却蕴含着大恐怖,一方枭雄级的元婴大修士,就这么全无反抗能力地化作了一缕丝绦。

从血魔弃道子的话里面,宁风还听出来了更多的东西,心中卷起了不下血海的惊涛骇浪:

“血袍老祖连死都不能够。”

“他的神魂化作了血伥,永世囚禁在血海当中,为人奴役;

他的法身化作了什么血神子,还得为血魔弃道子驱使。”

“这……这……”

宁风简直无法形容,他眼睁睁地看着无声处的最恐怖在他面前发生,又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归于了沉寂。

整个天地,静谧得落针可闻。

“哎~”

宁风听到了一声叹息,好像是散人神厨子所发。

是兔死狐悲吗?

宁风扭头看去,只见得散人神厨子神情淡然,似乎全无感触,更像是之前叹息声与他全无关系。

“是听错了吗?”

他刚刚如此想着,散人神厨子察觉到他目光,淡淡地回望过来,用更平淡的语气道:“别想那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等着接好处吧。”

“好处?”

宁风猛然抬头,从血袍老祖陨落的震撼当中回过神来,望向长空之上。

那里,无论是太阳神宫,是五衍车上魔宗五祖,还是无想僧,都在静静地等着,等着从天而降的功德。

突然——

所有人在冥冥之中感应到了什么,扭头向着最东边的天际望去。

五衍车上魔,太阳神宫中神,无想的未来佛,煮菜的老厨子,看戏的宁风等人,不约而同,无先后之分地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这不是什么灵觉,不是什么感应,亦跟修为境界无关,就好像是天地本身在这个刹那直接将声音发到了所有人的心中一样。

“来了!”

无声之中,演绎着有声的两个字。

明明没有半个字,半点声音,但所有人就是能明白个中含义。

在众人望过去的地方,一朵祥云在汇聚,在以不可想象的速度飞来。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祥云太半还是白色,只是镀着金边,染着晚照;

飞到眼前时候,祥云已经通体明黄颜色,有着天地间最尊贵的色泽,其中还蕴含着一缕缕最紫的纯粹,那是天地间最崇高的法则。

悄无声息地,所有人将一切杂念摒弃,挺直了腰杆,静静地迎候着。

“隆!”

一个如要洞穿天地的巨响声,直接在众人的心中响起,继而,祥云四散,一缕缕明黄色的功德金光向着在场所有人飞去。

宁风完全受本能所驱使,抬起手,似是想要接住飞往他面前的那一缕功德金光。

“这,就是功德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法雨,蟠桃

功德是什么?

有一百种答案。

功德存zài

吗?

有肯定有否定,各自有一套看法

功德长什么样?

问一万个人,怕是只能得到一万个摇头。

此刻,宁风看到了。

他看到功德就长成现在便在面前晃悠的这个样子。

最纯粹的明黄色,一缕缕的好像是云气,又好像有着自己生命一般,在宁风的面前游走着,似乎是在打量着他。

突然,快到宁风眼睛都捕捉不到,这缕功德金光投向他的掌心。

下一刻,飞快地没入其中。

宁风就好像是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都还没有生出任何感觉呢,眼前一花,祥云彻底四散,无数缕的功德金光向着在场所有人,以蜂拥的方式笼罩下来。

其中,五衍车上独得一半;

太阳神宫,分得四成;

最后的一成,散成无数缕,或是飞入五衍车中,或是进入未来佛光头里,或是冲入散人神厨子体内,或是为宁风等人所分。

这个过程太快,快得连脑子转动都跟不上。

宁风等人只感觉眼前一花,全身上下就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觉,头脑更是为之清晰起来,如受到了某种洗涤。

这种洗涤不似温汤沐浴,乍觉温暖,出则维持不了多久;

也不死清泉濯足,徒是表面清爽。

那是从最深处,自最根本的地方,仿佛打开六片顶阳骨。将世间最纯净之物。从神魂到肉身。都洗涤了一遍似的。

“呼~”

宁风摒住呼吸,尽情地体验着,好半晌,才舍得将那口气吐出来。

他刚刚要开口说完,就为眼前的一幕幕震住了。

前后左右,天上地上,宁风目之所及的每个人,皆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轮功德金光悬挂在脑后位置,呈轮状,没有了功德自身那种尊贵明黄,却有一种耀世的金色。

如此功德金光,不会为任何光亮掩盖,它就好像是一个个导向标,指引着这方位界的天心意识目光,落在身上。

一个个人,无论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脑后全都顶着一轮耀眼的功德金光。可以想见自己也定然是一样模样,宁风又怎能不震撼?

最开始的震撼过后。他定神再看,便发xiàn

每个人头顶的功德金光都是不同的。

有的耀眼得如太阳金边,有的柔和如朝阳模样,有的淡似夕阳西下时候晚霞……

“这是获得的功德多少不一吗?”

宁风这么想着,很想揽镜自照看看,到底自己脑后悬着的那一轮,又当是什么模样。

可惜,没来得及。

他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呢,便看到众人脑后的金光在不住地隐没,在渐渐地淡去,渐至如之前,如常人般,脑后空空如也。

宁风先是一惊,连忙沉下心神,感受自身。

旋即,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放松了下来。

在宁风感应当中,功德金光一如之前青铜灯一般,它就在那里,只是眼睛看不见。

不同的是,青铜灯时候,只要宁风愿意,他就能将其唤出来,功德金光则不成。

“兴许只有到某种特殊的情况,它被触发;或者是我被逼到某种极致,迫出了一切,不然想要再看到它,估计有些难度了。”

宁风也不沮丧,即便是功德金光不再现出,它也在潜移默化地不断起着作用,此刻他清明得跟初生婴儿似的头脑,便是其功效。

“说起这个,之前我怕是忽略了……”

宁风猛地想起了什么,向着散人神厨子靠近几步,张口欲问。

话说起来,这段时间,他问得也够多了,这回偏偏就没有能得逞。他刚酝酿好要说的话,牙齿都要没有被舌头给撬开,准bèi

问的人抢在他前头开口了。

“娃儿们,快看,这个景象千年都看不到一次。”

散人神厨子在开口同时,两只手都从先天一气混元鼎上拿开,堪称是手舞足蹈一般,好像在迎接着天上即将降落下来的什么。

宁风等人下意识地随着他的目光向上看,一看,再看……

“什么都没有嘛……”

宁风与众人心思一样,很是郁闷了一下。

散人神厨子则不同,他很兴奋,相当之兴奋,在功德入体后,他就一直处在这样状态里面,似乎有一座山从他的心口上给搬走了一般。

即便是在这之前,这老厨子给宁风等人的观感就是喜怒无常,不着调儿,不过在这之下,似乎总是有什么东西在沉沉地压着,不得欢颜。

这会儿,那东西被搬走了,散人神厨子变得更加的神经质,只是无形中笼罩的低气压,闷得人不敢说话的东西没了。

在这之前,宁风一人在与他东聊西侃的,这回则不同,一发xiàn

什么都没有,宁风还没有说话呢,众人便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散人前辈,天上什么都没有呢。”

“散人前辈,你这是在等什么?”

“散人前辈,难道还会有更多的功德降下来吗?”

“散人前辈……”

别说是散人神厨子了,就是宁风都一阵头痛,感觉有一群苍蝇在围着脑袋转圈子,嗡嗡嗡的让人恨不得把脑袋给砸地上,要不就把那些嗡嗡嗡全都拍死。

散人神厨子原本挂在脸上的轻松笑容一点一点地僵硬,凝固,从晴空万里,到阴云密布,要是在这么吵下去,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他妥妥地要爆fā



宁风正打算是不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先往旁边闪呢。异变突生。

淅淅沥沥。细雨洒落下来。洒在众人的头脸上,滋润了衣物,打湿了土壤。

“天上,没有云……”

宁风抬起头,用脸迎接着细雨,竭力地向上看,一片晴空,万里无云。干净得就好像“天”初生时候样子。

事实上,左近周遭,哪里都像是一片天地初开样子,所有的草木,所有的生灵,尽数在两界通道被打通瞬间涌出来的威能湮灭成空。

若不是有散人神厨子在,宁风等人下场,也不会比一棵最孱弱的小草好上多少。

一片毁灭后荒芜的天地间,在天降功德之后,突有细雨凛凛。怎么都显得有些奇怪,尤其是在散人神厨子明显早有预料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宁风脑子里在飞速地转着,身体却在本能地做出反应。

他张开嘴巴,迎着细雨,吞咽。

“嗯,甘甜,还有……好顺……”

宁风当然觉得顺了,那雨水入口就顺着咽喉,流淌进了肚子里。

下一刻,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耳中全是欢呼的声音,那是全身上下,每一寸血肉,每一寸筋脉,全都在欢呼雀跃,为新生,为蓬勃,为那属于生机的力量。

“这是什么?”

宁风睁开眼睛,眼中尽是震撼之色。

紧接着,当一片青翠欲滴映入眼帘时候,这震撼之色愈发明显。

目之所及的地方,再不是荒芜一片,有嫩嫩的青草,在不住地冒出来,倏忽之间,如度春秋,所有地方绿草如茵,百倍之前。

绿草之外,有一棵棵树拔地而起,浓缩百年光阴在倏忽之间,长成了密密麻麻的树林,成片成片地给天地覆盖了一件厚厚绿衣。

这是草木,继而是生灵。

宁风没法知dào

那些蕴含着无限生机的细雨究竟有着什么样他察觉不到的气味,总之在绿草不住冒出来,在大树不断茁壮成长的过程中,有各种生灵从更远的地方蜂拥汇聚而来。

走兽狂奔,飞禽振翅,虫豸成群……

诸般喧闹的声音,将整片天地带入了人间,一如天上细雨,将荒芜化作了生机无限。

“这是……”

宁风看向散人神厨子,陈昔微如此,曾醉墨如此,宝玺如此……

散人神厨子一开始没空理会他们,忙着在手舞足蹈后,把先天一气混元鼎高高地举起,迎向天上细雨。

他倒是老实,半点法术不用,就任凭先天一气混元鼎去接雨水。

若是不然,这老厨子多少用点手段,整片天地一滴细雨都不会漏掉,只会被他接走。

宁风在察觉到细雨中有无限生机后,就察觉到老厨子举动,顿时熄了贪心念头。

看散人神厨子如此循规蹈矩就知dào

,真要在这个时候用法术收敛雨水,天知dào

会发生多少可怕事情,反正连元婴大修士都觉得不好触犯的,宁风觉得还是老老实实守规矩好些。

宁风话说完,散人神厨子见好就收,没有继xù

接雨,答道:“你可听说过,什么叫做法雨?”

“法雨?”

宁风挠头,试探地问道:“法雨慈航的意思吗?”

他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一个佛门里的概念吧?

散人神厨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虽不同,亦不远矣。”

“法雨者,蕴含着天地法则之力的雨水,它不是法力,又胜过一切法力。”

“这阵法雨若有名字,便是一个字:生!”

“这是天心意识对此处的一个补偿。”

散人神厨子一边解释着,一边冲着先天一气混元鼎笑,显然对能接到那么多的法雨感到欢喜。

宁风不知dào

他为何欢喜如此,但他知dào

一件事情,之前没能说出口的话,这会儿正当其时也。

“散人前辈,晚辈手上有一颗蟠桃,想请前辈处理一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狡猾猴魅

“蟠桃?”

散人神厨子诧异地反问。

他没想到这个时候,宁风没有去追问功德,没有去了解法雨,反而提到了蟠桃,这是什么东西?

同样诧异的还有陈昔微,她也在奇怪地看过来。

从井中月界后,她一直跟宁风在一起,怎么没有看到什么蟠桃呢?至于在两人重逢之前经lì

,宁风之前就跟她详细说过了,包括摄魂金铃之类的,也没有蟠桃啊。

这是什么情况?

在两人目光聚焦下,宁风耸耸肩,探手入怀,一边说道:

“在井中月界,雪峰之上,我在……咳咳……,一不留神摔下去的时候,看到一棵树上,树上结了仅有一个的蟠桃……”

宁风将当时情况清晰地讲述出来,他说话时候,没有添加任何的主观看法,任何情绪在其中,然而叙述过半,散人神厨子和陈昔微两人先后都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丝异色。

陈昔微反应在前,老厨子慢上半拍。

因为,陈昔微对宁风更加的了解。

他们两人都听出来了,宁风说这番话时候,清晰得过度,语速亦快得过度,内容、语气上都没有问题,但仅仅是这语速的变化,表达习惯的不同,足以引起两个绝顶聪明人的注意了。

“哦,是这样吗?娃儿你倒是好机缘。”

散人神厨子悄无声息地向前一步,与宁风的距离愈发地近了起来,近到只要他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宁风的身体。

“蟠桃这东西。太半是天地灵根。倒不用拿给老厨子我用先天一气混元鼎炼。先天之物,还是自然本源,回头寻个僻静地方,直接吞吃了便是。”

他嘴巴里一边说话,一边凝神聚起地看着宁风。

宁风唱作俱佳地一抬头,惊讶道:“是这样吗?倒是晚辈莽撞了。”

他从怀中取蟠桃的动作一怔,刚刚将蟠桃从怀中取出来,曝露在外。做出一个要重新往回收的动作。

霎时间,散人神厨子和陈昔微的瞳孔骤缩,目光跟针尖似地刺在蟠桃上。

远方,天降甘霖渐尽,大片的兽群犹如不知dào

受到什么吸引,前仆后继而来。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群金毛猴子,拖家带口,四肢着地,涌了过来,占据了附近新生的一片桃树林。在上面晃荡着,啃着不住冒出来的大桃子不亦乐乎。

猴群里面。追逐打闹,喧哗一片,轻松散漫到极致,这一头,却在一瞬间,绷紧到天之弦都要崩断一般。

就在宁风作势要将蟠桃再收回去的瞬间,散人神厨子突然出手了。

他一只手闪电般地抓过来,宁风配合默契地一让,以一个脱袍退位的方式,将那颗蟠桃彻底地曝露了出来。

“嗖!”

眼看着,散人神厨子的手就要抓在蟠桃上,蟠桃突然一阵朦胧,梦幻泡影般变幻。

整个过程,在全神贯注的宁风和陈昔微等人眼中,仿佛被放慢了无数界节拍,可以看到桃子扭曲,变形,拉长,长出四肢、尾巴,最终“吱”的一声,化作一道残影空中狂掠出去。

“猴魅!”

陈昔微脱口而出。

她早就从宁风的反应中知dào

不对,在蟠桃第一次入眼时候也感觉到怪异,但她却从来没有想到,猴魅会从宁风的怀中往外掏。

这是什么情况?

陈昔微觉得脑子不够用了,一团浆糊,木木地看着事情发展。

宁风更干脆,连眼睛都闭起来了。

在他眼睛里面,猴魅现身,然后无数幻境叠加,好像无数世界在这一刻重合在一起般,多看一眼都可能随时晕菜。

宁风索性就不看了。

猴魅的天赋神通,蒙蔽不了身为女子的陈昔微,也别想在元婴大修士的神厨子手上讨得好来,他乐得轻松,只是竖起了一只耳朵听。

猴魅这会儿只想着要逃命,种种幻象不过是干扰视觉,倒没有连宁风的听觉一起蒙蔽,他还是能听得真真的。

散人神厨子的冷笑声传出:

“猴头,哪里跑?!”

神厨子不慌不忙地伸手,向着猴魅逃跑的方向一抓。

明明是虚空中抓取,明明是猴魅一窜数十丈,双方距离远着哩,偏偏散人神厨子这一抓似乎直接从空间的罅隙里面抓出去,径直抓在猴魅的后脖子上一般。

“吱~~”

猴魅一声惨叫,所有幻象破碎,不进反退,以比来时候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回来。

“有了!”

宁风大喜,心头悬着的石头,顿时落回了肚子里。

事实上,从雪峰之巅,拿到这颗蟠桃起,他就始终觉得怪怪的,又分不清楚奇怪的感觉由来。

一直到刚才功德入体,神志清明,如受洗涤,宁风才恍然大悟,知dào

问题出在哪里了?

“那个鸟不拉屎的地上,哪里会长什么蟠桃?”

“我被昔微弄下去,直接就看到,有这么巧?老天爷是我干爹吗?”

“反过来想,那么长一段时间里,那是我唯一脱离昔微视线的时候!”

“想必,猴魅从一开始就以最虚弱的姿态,附在了我或者是昔微的身上一起出来,它无力加害我们,也无力逃离,只能以其天赋神通,迷惑我的五感,以察觉不到它的存zài

。”

宁风觉得自己的脑子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清明,之前种种,清水下游鱼般从脑海里游过去。

“它之所以在那个时候对我下手,幻化成蟠桃让我随身携带,想必也是因为昔微苏醒,它的天赋神通对女性无用,生怕露出了破绽没有反抗之力,于是才这般作为。”

“真是可怕……”

电光石火之间,宁风的脑子里无数念头在闪过,越想越是觉得这头猴魅可怕到了极致。

“它不仅仅能迷惑我的五感,还让我下意识地不对在雪峰之巅发xiàn

蟠桃这种离奇的事情去做深思。”

“如果我深思一下,也不至于一直只是隐隐觉得不对,而没有联想到猴魅身上去。”

“要不是功德入体……”

宁风心有余悸,脑子里浮现的是突然之间,猴魅恢复元气,直接暴起。

毫无准bèi

之下,无论是他还是陈昔微,甚至所有同门,怕是都得饮恨在它的手上。

他的脑子里这么多念头闪过,落在外面,只是倏忽之间。

眼看着,猴魅就要彻底落入散人神厨子手中,到得那时候,任它再是了得,终究逃不过元婴大修士手掌。

恰在此时,异变突生。

“轰隆隆~~~”

宁风立足不稳,身体侧移,若不是反应奇快用手侧撑地,整个人都要滚到地上去。

左近人等,相差仿佛。

在那一瞬间,隆隆巨响声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整个脚下大地就好像全都被人偷偷地换成了棉花,完全无法立足和着力。

事变突然,宁风脑子还没有转过来,猛地发xiàn

支撑着身体的那只手并没有按在平整大地上,掌下凹凸不平,还在不住地变化。

“这是……”

宁风低头一看,只见得他掌下的是一根粗壮虬结之树根,在肉眼可见地变得粗壮,从青嫩绿色变成黄褐颜色。

一时间,

多少声惊呼,多少声人仰马翻,宁风看到一株株大树在拔地而起,脚下立足处无一处平整,尽数被盘根错节的粗壮树根布满。

顷刻之间,入目皆密林,一如在此繁衍生长了上千年。

“不好!”

宁风心中一动,豁然回首,望向散人神厨子处。

只见得,散人神厨子手上提着一只四肢垂落下来的金毛猴子,他本人眉头却是紧皱,眺望着远方。

“怎么了?”

宁风面露疑惑之色,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真灵入体,位界隧道

“这不是捉住了吗?”

宁风看得真切,这会儿被散人神厨子提在手中的不就是猴魅吗?

猴魅在他的感应当中,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真实”,真实到压根不可能感觉错误。

在散人神厨子手中提着的就是猴魅,失去了所有生命气息的猴魅。

“那他还在看什么?”

宁风心中不知为什么,还是觉得怪怪的,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脱离了掌控。

他循着散人神厨子的目光望过去后,看到他们脚下陡然竖起的大片巨木林与远处的树林连在一起,连成了一片。

那里,有一声高过一声的猴子叫声,“吱吱吱”地高亢,似乎在欢天喜地地庆祝自家地盘又扩大了好多。

“猴子……”

宁风的脸色,立马就不太好kàn

了,浓浓的不祥预感,压都压不住。

之前生机勃勃,有绿草如茵,巨木拔地,百兽云集而来,中间掺杂着这么一群猴子,毫不扎眼,宁风压根没有多看。

顶天觉得猴头们毛发金黄,屁股红红,煞是可爱,颇有包养一些回头水云间放养当宠物的念头。

这会儿再看,这个念头消散得无影无踪。

“散人前辈……”

宁风隐约猜到发生什么事情了,开口问道。

散人神厨子苦笑,手一抖,径直将手中的猴魅尸体往先天一气混元鼎处一甩。

“哐当”一声,明明是猴头一只,落入鼎中。却发出石头一般的响动。

宁风不由得为之吸引了注意力。目光向着先天一气混元鼎处瞥去。

“不用看。没什么好kàn

的。”

散人神厨子语气不太好,倒不是冲着宁风,具体冲着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只听得他没好气地道:“老厨子那宝贝鼎里面就是猴头的本体,这东西是先天石之精,又有后天命之灵,可炼好丹一炉。”

一边说着,他一边随手乱抓。每一下都有一样食材凭空浮现出来,被老厨子抓入先天一气混元鼎中。

最后,散人神厨子一掌拍在先天一气混元鼎上,“噌噌噌”地,纯粹到极致的青色火焰从鼎下冒出来,“咕噜噜”煮菜的声音再次从鼎中传出。

这回,可没人真当它是在煮菜。

散人神厨子,以鼎炼丹,最擅以天下食材,炼本还原。

从炼本还原的角度来说。猴魅的本体交到他手上,胜过世上一切炼丹总师。

宁风这会儿则无心去想那些。眉头一挑,静静地等着散人神厨子。

他知dào

,这位元婴大修士郁闷过后,肯定会给他一个答案的。

果不其然,似乎是借着用先天一气混元鼎炼化猴魅本体这个事情,散人神厨子平静了下来,叹息出声:“让它跑了啊。”

宁风眉头又是一挑,他很好奇,区区一只猴魅,对他或是心腹大患,对元婴大修士,又算得什么?它是怎么跑的?

散人神厨子完全能知dào

他的疑惑,摇了摇头,也不多说,径直伸手一捞先天一气混元鼎上蒸蒸而起的水汽。

经过他手一抹,水汽蒸腾当中,一个景象在不住地清晰,锐化,最后一如镜照一般。

“这是……”

宁风很快就分辨出来,这不正是刚刚发生的一幕吗?

在“镜子”里面上演的,正是他刚刚错过的景象。

散人神厨子因为脚下惊变,有那么一刹那的时间里,失去了对猴魅的掌控。这个时间短暂到只有一个眨眼的功夫,但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猴魅做出了一个让旁观的宁风都为之咋舌的决断。

但见得,一抹淡淡的,淡到几乎看不到猴影从猴魅身体里窜出去,向着远方遁去。

它所遁去的方向,正是两片树林相连,金毛猴群所在方向。

然后,宁风就看到猴影如同用石片向着湖面甩过去那种样子,不住地用弹跳的方式,遁入某只猴子体内又弹出来,再进入下一只体内,直至看不见为止……

宁风看完“镜子”当中景象,散人神厨子伸手一挥,“镜子”消失。

“它这是?”

宁风忍不住问道。

他现在知dào

散人神厨子郁闷的原因了。

堂堂元婴大修士出手,竟然只是留下了猴魅的肉身,让它的神魂逃遁了,这简直是耻辱了都。

偏偏又发泄不得,典型的事出突然,非战之罪。

散人神厨子继xù

没好气地道:“真灵投胎。”

“嗯?”

宁风挠头,这词儿真心没听说过啊。

散人神厨子叹口气,觉得今天他来这就是负责解说的,道:“那猴头散去一身修为,将所有痕迹全部留在肉身当中,最后一点神魂燃烧,将真灵投胎出去。”

“也只有如此

,它才能断掉老厨子我加诸在它身上的法力烙印,逃脱升天。”

“神魂燃烧,仅剩真灵投胎,本来就是偷天换日,成功几率极小,就是元婴修士施展出来,有十个也得死十个。”

散人神厨子说到这里,宁风脑子里的问号更大了。

既然如此,他还郁闷个什么劲儿,反正结果差不多。

“猴魅这东西,原本就是真灵强dà

,如烙铁加诸于皮肉,不然亦不会有如此强dà

的天赋能力。”

“同时,偏偏那又是一群猴子……”

散人神厨子真zhèng

郁闷的地方就在这里了,感觉好像天都在跟他作对,“看上去品种还差不多……”

他以手捂额,长太息出声。

宁风“呃”地一声,仔细看来,还真差不多。一样的金毛。一样的红屁股。各种相似。

“罢了,让它去吧。”

散人神厨子耸耸肩,说出了一句让宁风直欲吐血的话来,“看来以后你们还会相见了,好生纠缠吧,这是老天的主意,他最大嘛。”

责任是推卸得一干二净了,不过散人神厨子好歹还是有点良心地。接着补充了几句话:“真灵入体,天地隐遁,那是查不出来的。”

“当然,若是将一群猴子,尽数诛绝,估计也能要了它命去,只是……”

散人神厨子皱了皱眉头,这回用很认真的神情,瞄了眼

天上,道:“在这猴头身上。我感觉到天机存一线生机的感觉。”

“没想到,这猴头。竟然也是天心关注的存zài

,想不通。”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宁风颔首,他懂了。

散人神厨子无非是在告sù

他,强行杀这猴魅,怕是会有不好的后果,最好是不要动这念头。

宁风本来也没想那么干,也耸了耸肩膀,道:“那就等它生下来,再会吧。”

恰在此时,在天与地之间的地方,“隆隆隆”巨响声响起,好像有一股澎湃之力,强行冲击着,要将空间洞穿一般。

这般响动,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宁风。

下一刻,宁风就看到,在天与地之间的地方,一个豁然大洞,真的呈现在了眼前。

这一幕,与之前太阳神宫诸位强行撕破两界屏障不同,区别就好像是一个是掀开帷幕,只要放下,帷幕就会复原;一个是在山体间,强行打出了一条隧道。

此刻,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就是这么一条“隧道”!

一座山大小的洞口不住地向着位界之外的地方延伸出去,隆隆之声不绝,无尽天地灵气,裹挟着云气无量,冲着洞中涌入进去。

霎时间,其中一片朦胧,气爆声声,恍若在无尽的开拓。

“千古盛世啊!”

散人神厨子立kè

把猴头什么的抛到了脑后,专心致志地看过去,看他那个神情,就差搬个小板凳了。

宁风也差不多,甚至天上那么几尊亦是如此。

位界之间的侵略,纵是元婴修士,一生纵横天地间,能见得几回?

片刻之后,烟云散开,“隧道”之中,目之所及的处,上下四壁,大片大片地绿草,大片大片的繁花,次第开放,勃勃生机,向着远处延续。

“好美……”

宁风喃喃出声。

“好美……”

几无先后之分,距离他最近的陈昔微亦吐出相同评价。她的声音当中有旷远,有缅怀,似乎在怀念什么。

“好美……”

这一声出,宁风和陈昔微都愕然回头,满脸惊讶之色。

在他们两人目光聚焦下,散人神厨子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那话就是他说的。

“生机之美,你们两个小娃儿懂什么?”

他恼羞成怒地说道。

宁风和陈昔微“哦”了一声,将信将疑。

这条两界隧道当中,或许真的蕴含着老厨子所说的什么生机之美,从一开始的惊慌远离,到后面的围拢过去,附近聚拢过来的动物们好奇地向着里面张望。

第一只,第二只……

自从有了第一只,其后成群地,一群群各种动物,踏入其间,向前飞奔。

其中,就有金毛猴群。

“不是吧……”

宁风想起散人神厨子之前的判断,眨了眨眼睛,猜测道:“敢情那猴头发挥的地方在那一头……”

说话间,整群的猴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到了隧道尽头的何方?

宁风摇头,一笑,不再关注,心想:“看来要跟那猴头再碰面,得在那个位界了,这不太可能吧?”

诡异的是,这个念头刚闪过呢,他就觉得浑身一凉,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哆嗦,好像本能在警告他:很是未必哦。

宁风这头胡思乱想呢,周遭所有的生灵,除了天上几尊,地上几位,尽数涌入了隧道当中不见。

这时,煌煌太阳神宫里,传来了一声轻咳……,(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三年之约

“咳咳~咳咳~~”

一个苍老无比的咳嗽声传出来,还不是一声两声,足足咳嗽了几息时间。

宁风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这个声音好陌生啊,不知dào

是神宫哪位前辈?”

“还有……”

宁风脸色有些古怪,他还是第一次从咳嗽声里面,就听出了无比的苍老声音,“这位前辈该有多老了?”

多老是不知dào

,地位多高他是了解了。

明明只是咳嗽声,宁风就看到散人神厨子腰杆挺直了,神情肃然了,仔细聆听,好像生怕错过了什么似的。

单单是这位也就算了。

自从充当了解说员这个角色后,散人神厨子在宁风等人心目中高不可攀的元婴大修士地位直降,感觉跟邻家长辈差不多。

要是散人神厨子知dào

这一点,怕是觉得这功德拿得忒亏了,地位都跟着往下跌。

宁风可不仅仅是看他,眼角余光还在瞄着,发xiàn

五衍车方向,未来佛无想僧双手合十,五大魔宗老祖面向神宫方向,竟是无一人不耐,无一人轻忽。

“这位老祖到底是何方神圣?”

宁风愈发地好奇了。

他也不忘用好奇地目光瞥向散人神厨子。

不过这一回,散人神厨子显然没想充当解说角色,他看到众人目光了,直作未见,最后实在耐不住了,抛下一句:

“不该问的别问,时候到了。自然知dào

。”

这边无论是眼神交流。还是对话。这都多少时候了,煌煌太阳神宫里的那位,还在咳着呢。

就在宁风以为他会咳到天荒地老时,咳嗽声戛然而止。

神宫当中,同样是这个苍老声音传来:“那个,我说两句。”

“咳咳~”

这回,换成宁风咳了,这词儿好熟悉。

他咳嗽声刚出来。旁边散人神厨子就狠狠瞪他一眼,让宁风很是怀疑,他再咳嗽下去,这老人家能掐住他脖子止咳。

“魔宗诸位,你们过分了。”

神宫老祖语气淡淡,五衍车上诸位却不淡定了,夜帝一步踏出,站在五衍车边缘,略一躬身,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前辈?

连魔宗夜帝这样的存zài

。都得敬称一位前辈,这到底是何等人物?

因为有魔宗老不死的存zài

。宁风倒不会怀疑这位是纯靠年纪长。

神宫老祖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是站在黄昏下,讲着过往的老人,有种苍凉的平静,仿佛天塌下来,也不能让他语气变化。

“你们魔宗有个年轻人,叫七夜的是吧。”

“他以一人之力,挑zhàn

我们神宫那群不成器的后辈,倒是有大勇嘛。”

夜帝听到这里,脸色分外的精彩。

七夜是谁,他自然知晓,问题是七夜干了什么,他不知dào

啊。

“小夜啊,你们魔宗有绝代天骄,我们神宫也不是后继无人。”

“那小娃儿既有此意,这样吧,三年之后,我神宫会派一人,与他做一公平之诀。”

“看看是魔宗会教孩子,还是我神宫出少年英雄。”

神宫老祖说到这里,宁风颇有以手捂嘴的冲动,生怕一不留神,就给笑出声来。

小夜?

魔威盖世的魔宗夜帝,到这位老祖的口中,就变成小夜了?

夜帝倒不是计较这个,他想的是为什么?以神宫中这一位的身份,怎么会在意这些小辈间的事情?

“嗯?”

不等他多想,神宫中的老人家不耐烦了,出声提醒。

不容他思考了,事实上事关宗门荣誉,也不是他能推拒的,夜帝一口应下:“那便如前辈所言吧,三年之后,一决高下,只是不知dào

神宫哪位出场,与小儿辈一较高下。”

“就那个谁,我们神宫这一代的首席,叫宁风的便是。你家七夜跟他也是熟人,到时候正好亲近亲近。”

老祖宗这么说了,宁风眼皮顿时跳个不停,心中颇有躺枪的感觉。

当然,他是不用担心应不应的问题,人家也压根没有问他意见的意思。

“宁风吗?”

五衍车上,五位魔宗老祖,外加一个未来佛,齐齐将目光投下来,落到宁风的身上。

霎时间,宁风就有从头到脚都要燃烧起来的感觉。

这几位,哪一个是等闲之辈,哪一个不是放在修仙界里跺一跺脚,大地都要颤上几颤的大人物?

何况,还不止是这几位。

宁风能清晰地感觉到,另外几道一样如有实质的目光,从太阳神宫中落下来,就落他身上。

他还能怎么办?

宁风冲着空中一躬身,苦中作乐地想着:“能被不下十位元婴大修士瞩目,这没几个人能有这待遇吧?”

这待遇当然好,宁风觉得这回风头出大了,估摸着九窍石中金水在蹭蹭蹭地往上涨吧?

问题是,他在隐隐地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神宫长辈护犊子是出名的,但在这风口浪尖上,忽然把小儿辈的事情抛出来说,似乎有些不对吧?

觉得奇怪的何止是他一人,即便是一口答yīng

下来的夜帝,也在冥思苦想着。

答案立kè

就揭晓了。

神宫中那位老人家,生怕夜帝反悔似的,立kè

接口道:“好,就这么定了,咱们现在来说说赌注的事。”

赌注?

这两个字一出来,所有人恍然大悟,从上到下,神情各异。

“我就说嘛。”

宁风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敢情是冲着人家手上的东西来的,这才对嘛。”

他这算是好的。夜帝那表情。就跟便秘似的。

“赌注……前辈请说。”

他很是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将这句话给说顺溜了。

“很简单。”神宫中的那位老人家又开口了,“你们刚出来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们似乎是从那个地方带回来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东西嘛。”

这话一出,五衍车上,魔气滔天,冲天而起的魔气,连天上的浮云都染成了黑色。如墨汁一般。

夜帝等人倒不是有意如此,只是这话,还有那东西被点破这件事情,对他们冲击太大,一时间控zhì

不住气息外泄。

“前辈你说的是……”

夜帝深吸一口气,话刚说了一半呢,就被神宫中那位给截住了,“小夜,你别说不知dào

,就是那件东西。”

最后四个字。“那件东西”上,神宫中老人家着重地加了重音。

不容否认!

“呼~”

夜帝神色肃然。吐出一口浊气,来了个默认。

“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们心中有数了,下方的宁风还一头雾水呢,他很想知dào

他被拿来做赌注,到底赌的是什么东西?

夜帝默然,神宫中老人家步步紧逼:“怎么?不敢应吗?”

事关天下七宗其中之二,太阳神宫与魔宗之荣耀,前面又已经答yīng

了赌战,夜帝现在怎么也吐不出一个“不敢”来。

“好!”

他刚要开口呢,旁边一个佝偻着身形,背后还背着巨大龟壳的老不死站了出来,抢先回答,掷地有声。

“嗯?!”

散人神厨子惊疑出声,神宫中为之沉默顷刻。

老不死作为天下人族间活得最长久的那位,作为魔宗中最擅长卜算的存zài

,他突然做出这般举动,如何能不让人心中生疑?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神宫中老人家只是沉默片刻,旋即咳嗽着道:“咳咳,咳咳,好,一言为定。”

“三年之后,一战胜负!”

“老头子很感兴趣,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们如此宝贝,还用上了遮蔽天机的手段来隐藏。”

“我很期待。”

宁风听着天上隆隆声音,很想说一声,他也很期待,尤其是在听到“遮蔽天机”这种一听就不是什么简单手段的词。

这一回,他连把疑问目光投向散人神厨子的机会都没有,

上头话音刚落下呢,凝于空中的辉煌神宫豁然膨胀开来,恍若一轮红日,坠落人间。

大日边缘不住地扩大,从空中扩大到了地面上,将宁风等人尽数包裹在其中。

下一刻,红日离地飞起,划破长空,向着东北方向而去,经行处,整片天空,尽数染成了晚照颜色。

当奇光散去,“后会有期”四个字隆隆回荡天地之间,整座太阳神宫,连带着宁风等人,尽数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上,仅剩下散人神厨子一个人,抬着头,目送着是神宫远去。

“去休去休,老厨子去也。”

他扛起先天一气混元鼎往背后一扔,踏步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散人神厨子的背影远去,声音倒是从远处传了回来:

“三年是吧,老厨子记得了,三年后,倒要看看神宫魔宗,教得弟子哪家强?”

“哈哈哈哈~~~~”

这句怎么听怎么像挑拨离间的话一入耳,魔宗五祖的脸色就更加不怎么好了。

事实上,从他们遮蔽天机手段被点破,费尽心机隐藏的东西被点明后,他们的脸色就没好过。

“老不死……”

夜帝等人目光投向老不死,老不死的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

“三年之后,看七夜的吧。”

提到七夜,夜帝终于露出一抹微笑,颔首道:“一回人间,便闻后人之中,有此子在,吾心甚慰。”

“那便,等三年!”

“三年之后,再看!”

前后脚功夫,五衍车带着佛光耀眼,梵唱隆隆,亦破空而去。

原处,徒自留下一片空寂,风过如天地在叹息,叹一声:待三年!(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赤子之心

“这就……回来了?”

宁风站在水云间,自家居所外,眼前湖面平如镜,渡鱼百无聊赖地在水里面徜徉着,一片悠闲。

远远地,他眺望过去,能看到炊烟袅袅,那是闲心村方向,隐隐约约,还有鸡鸣犬吠,儿童嬉闹声音传来。

置身其间,感受着这种悠闲与安静,宁风都有些适应不过来了。

片刻之前,他还沉浸在千古盛事,两界之战,位界隧道,头顶上是不下十位元婴大修士,其威压笼罩天地。

这会儿呢,就回来了?

“真的,好快。”

宁风微微闭上眼睛,再睁开,恍如隔世一般的感觉。

他脑海中,之前发生的一幕,如烙铁烧红落皮肉,清晰无比。

煌煌太阳神宫落下,以无可抵抗之势将他们笼罩下来,随即宁风眼前一花,再睁开眼睛,面前就是熟悉无比的水云间了。

他的耳中,那个熟悉的苍老声音传来:“好生修liàn

吧娃儿。”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好像是梦一样,一下子就从南疆,回到了太阳神宫山门。

“快肯定没有那么快,只是这神通……”

宁风满脸欣羡之色,“真是让人羡慕啊。”

他知dào

,他失去意识的时间应当不只是一瞬,但也决计长不了多少,就这点功夫,竟然跨越了南疆与宗门之间的漫长距离。

万千里地,横绝长空,倏忽一瞬。出入青冥如漫步庭院。又如何让人能不羡慕。

“师弟。此行收获可还丰富吗?”

宁风犹自在出神呢,一个熟悉的,温润如玉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师兄。”

宁风面露喜色,回望过去,来的正是他的引路师兄沈兆轩。

沈兆轩大袖飘飘,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样子,摄步虚空,步步而来。

他虚空而行。不带半点烟火气息,一如他脸上始终挂着的温和笑容,若不是风带过镜湖,留下涟漪丝丝,俨然就是真zhèng

的闲庭信步了。

不知dào

为什么,看到沈兆轩,宁风心中原本犹自在起伏的波澜,蓦然就安静了下来。

他微微一笑,伸手一引:“师兄,好久不见。我们坐下好生品茗一番。”

沈兆轩洒然一笑,与宁风隔着石桌落座。衣袖在桌上一抹,红泥小火炉,蒲扇一柄,茶具一套,茶叶一瓮……

红泥小火炉下,青苗火焰在舔着炉底,蒲扇一扇,炉中咕噜噜地响着水,已是沸腾。

宁风对他自己邀请师兄品茗,结果无论是茶具、茶叶,还是泉水等等都是对方提供,半点不自然都没有,反而露出期待之色,摩拳擦掌,等着师兄给他泡茶。

沈兆轩看到自家师弟如此惫赖样子,气乐了,不过他脾气好惯了,摇了摇头,还是挽起袖子,开始烹茶。

这动作一出来,沈兆轩原本脱俗的气息顿时没了,红尘味儿十足。

片刻之后,茶香飘出来,充斥着整个空间。

宁风心安理得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顿时觉得浑身舒泰,全身毛孔都张开了,一切疲惫仿佛都随之散去。

“收获很大啊。”

宁风挠挠头,做出冥思苦想状,好像收获太多,一时都想不周全一般。

“哈哈哈~~看来,师弟这回收获真的不小啊。”

沈兆轩笑了,一脸欣赏之色。

他当然不是欣赏宁风打劫一般的收获,而是为宁风此刻展现出来的赤子之心而赞叹。

“一番经lì

,一番感悟,最终都会成为修仙之路上,登天的台阶。”

沈兆轩微笑地看着宁风,满心欣慰。

他知dào

,兴许是出生原因,可能是修仙机缘来得太难,宁风一直表现得太过成熟,不似少年,即便是彼此亲近,也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过这种赤子情怀。

沈兆轩在意的不是实质上的收获,宁风此刻表现出来的心境上进展,才是他真zhèng

想看到的。

宁风完全能明白沈兆轩的意思,得yì

一笑,将茶盏端开,衣袖一抹,一个玉盒子出现在面前。

“说到收获,那就说来话长了。”

宁风悠悠然地品着茶,将一路经lì

,娓娓道来。

从最开始的被大妖老鼠追得满山跑,再到奶猫报恩,一窝猫妖将大妖老鼠当成了餐后点心,赠得摄魂金铃。

再至垃圾婆婆,阴阳镇里那碗馄饨,井中月界里猴魅,两界隧道前十余位元婴大修士风采……

沈兆轩听得很认真,过程中不知dào

多少次扬起眉头,震惊不已。

宁风这番经lì

之奇,之险,之复杂,之迂回,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师弟,为兄在你这个年纪时候,犹自在山中苦修,懵懵懂懂,何曾有这般丰富经lì

。”

“假以时日,师弟之未来,定然不是为兄所能揣测的。”

这番话是沈兆轩听得最后三年之约后,有感而发。

只要宁风能在三年之后,赢得夜公子,给太阳神宫争得大大脸面,以及那没有人知dào

的赌注,名扬天下是轻,神宫长辈不知该如何地重视他。

对此,宁风只是微笑而已,笑容之中,有一点隐隐地担忧,无论是对面的沈兆轩,还是他自己,都未能发xiàn



突然之间,从南疆回到宗门,宁风心中空落落地,好像有一根勺子,在里面挖取了一块儿般。

问题是,无论他怎么想,都不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里,可是太阳神宫!

即便是魔宗那归来的五大老祖乘坐五衍车杀过来,怕也是得饮恨而归。

置身其间,又能有什么隐忧?

宁风不知dào

,只能暂时将之抛诸在脑后。

沈兆轩在话说完后,伸出手来,一抹之间尽去玉盒子上符箓封印,轻轻地将盒盖打开。

“刷!”

无数明光迸发出来,映照在宁风和沈兆轩的脸上,又如实质的水,向着四面八方倾泻流淌,光及所有。

“真是美丽。”

沈兆轩早有心理准bèi

,眼睛都不眨地,小心地从盒中托起内里之物。

那是一块太阳神石,至于极限的精纯,无数的截面散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美轮美奂都不足以形容,炫目得让人迷醉。

“光明之山啊!”

沈兆轩显然是知dào

内情地,一口就叫出了这块得自老鼠妖洞府当中的至宝。

“师弟,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可知dào

了?”

沈兆轩微笑着,托着光明之山到宁风面前。(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天月峰的兔子

“光明之山啊!”

宁风看着面前纯粹到极致的太阳神石,眼中反射出跟光明之山一样的璀璨之光。

这次出行,他收获颇多,单单拿出这一件来,本就有求教的意思,当即毫不客气地道:“请师兄教我。”

沈兆轩哈哈一笑,将光明之山放在宁风手中,道:“师弟,你可还记得青铜古树事?”

“啊?”

宁风一下反应过来。

青铜古树一事,他斩获第一,得到神宫九脉之主其一的天月童姥允诺,为其出手量身定做法器一件。

“天月童姥师叔吗?”

宁风脑子里闪过的就是天月童姥女童般的样貌,古怪到极点的脾气。

沈兆轩微笑着,不无羡慕地道:“天月师叔,在神宫之内,炼器第一,师弟能得其出手,炼制本命法器,何其幸运。”

“本命法器?”宁风眼睛又亮起来了,沈兆轩提到这四个字时候额外加的重音,他怎会听不分明?

他这分明是在说,以光明之山的材质,以天月童姥的手段,若不是炼制本命法器,太也浪费。

所谓本命法器,随人而成长,可以一路陪伴走到最高的地方。

它一开始或许只是一件小小的法器,后来可能是法宝,祭炼到最后,只要主人能到一定的高度,它本身材质和炼制方式无误,说不准还能溯本追源,逆转先天呢。

宁风想到有朝一日,能将一件一直追随着自己的宝物。祭炼到先天一气混元鼎。或者是五衍车那样的地步。不禁悠然神往。

沈兆轩心知宁风入门不久,不了解宗门内部情况,继xù

解释道:“天月峰一脉,在神宫内部,历代都是执掌炼器,号为第一。”

“这一代的天月童姥,亦不例外。”

宁风倒有些好奇了,问道:“师兄。我们神宫各脉,主修功法各异,精擅不同,但到底都是以太昊金阙神章中的太阳法为根本法,不出九法十三化范围,属阳刚之法,无不可用于炼器,为何历代皆是天月峰一脉擅长呢?”

若是一个两个例外,由于个人兴趣,故而在炼器上登峰造极。这个可以理解;偏偏现在是历代天月峰独掌炼器,其余诸脉。即便有天赋异禀者,亦不能及,这里面就肯定有原因了。

沈兆轩笑道:“师弟,你不知dào

过犹不及的道理吗?”

“啊?”

醍醐灌顶一般,宁风懂了。

正因为大家都是以九法十三化为根基,在炼器一道上,初始之时,自无问题,到了高深地步,则缺了几分阴阳相济。

“天月峰历代皆是女子,修行功法亦是神宫当中,最是刚柔并济者,故而在器道上,有着他人不及的优势。”

沈兆轩说到这里,忽然长身而起,道:“师弟,你这便往天月师叔那里去一趟吧,令尊那里,为兄已经吩咐下去,自有同门照应,务虚担忧。”

“嗯?”

宁风挑了挑眉毛,喊住了沈兆轩,“师兄且住。”

他疑惑地看着还没有举步的沈兆轩,疑惑地道:“师兄,为何如此急迫?天月师叔何等人物,自不会赖晚辈一个承诺才是?”

这是必然的。

堂堂天下七宗太阳神宫九脉之主中的一位,赖掉一个对同门晚辈许下的承诺,这还不够丢人钱的。

光明之山更是在手上握着,煮熟的鸭子飞不了,既然如此,沈兆轩话语间流露出来的急迫,想要宁风马上上一趟天月峰又是为何?

宁风脑子里诸般念头,电转而过,越想越是奇怪,沈兆轩那可是连宁采臣那块儿都安排好了,意思就是说,让宁风连老父都不用见,赶紧上天月峰去。

“这是为什么?”

宁风隐隐地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或者有什么危险在临近,不然沈兆轩怎会如此?

面对他疑惑的目光,沈兆轩摇了摇头,神情淡然,道:“师弟莫要多想,只是南疆一役后,宗门颇有斩获,天月师叔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得困守在天月峰的七彩补天炉中,若是不趁早,怕是她老人家没有时间为师弟你炼制本命法器了。”

“就这样?”宁风有些不信,偏偏听起来又在情理当中,到口的疑问,只能生生地又咽了回去。

宁风拱手为礼,目送着说完话,长袖偏偏离去的沈兆轩背影消失,心中还是隐隐地有些不安。

“罢了。”

“炼制本命法器,的确是当务之急,三年之约,公子七夜,小觑不得啊。”

宁风握紧装有光明之山的盒子,将杂念摒除出去。

若是有本命法器之助,三年温养之功,相信在对战夜公子的时候,能平添不少的胜算。想来,这也是沈兆轩希望他尽快完成,免得夜长梦多之故。

宁风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大致收拾了一下东西,便举步出了水云间,向着天月峰方向去。

“奇怪,昔微呢,她怎么一直没有出现?”

宁风一边漫步而下,手上一甩,从袖中滑出荧惑旗在手,一边望向太阳神宫主峰方向。

云雾遮掩,仙鹤云集,独不见那个凤凰般骄傲的女子,笑靥如花。

“昔微她回来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估摸着掌教真人又有什么想法了吧?”

宁风一叹,心知在他从天月峰上下来之前,怕是见不得心上人喽。

至于上天择峰去找她,宁风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寒颤,迅速地将这个念头从脑子里抹了个干净。

陈昔微追求者不计其数,如曾醉墨等人不知dào

多少次摸上天择峰,想要切磋、讨论、拜访等名义。好近水楼台。其结果……

宁风抹平了皮肤上的鸡皮疙瘩。摇头叹息,连他这个情敌都觉得他们惨不堪言。

掌教真人面对敢打扰他爱徒清修者,向来只有一个处理手段:扔出去!

大袖一展,什么仙鹤,什么法器,什么神通,全都是云烟,一个个全无还手之力。生生从山峰摔飞下去,砸到地上那叫一个鼻青脸肿,肉痛骨酸。

死是肯定死不了,但按尝试过滋味的人等描述,那种感觉就给被一百个人,围殴了一整个昼夜一样。

宁风熄了往天择峰寻陈昔微的念头,老老实实地往天月峰方向飞去。

如此有荧惑旗在手,宁风御器飞行没有什么问题,自然不用劳动那些仙鹤了。

只见得一道星光划破天空,徒自留下仙鹤们幽怨的目光……

“这就是天月峰?”

宁风这回是求人来着。自是不好放肆,老老实实地按着礼数。在山脚下就降下遁光,拾阶而上,登天月峰。

天月峰下,不似天云峰,有仙鹤无数,亦不似其余诸峰,瑞兽往来,一只只雪白雪白的肥硕兔子来回地蹦跶着,有一口没一口,尽显挑食本色。

这些兔子憨头憨脑,落在尽是女子的天月峰真传弟子眼中,怕是可爱呆萌的心都化了,落入宁风这种鲁男子眼中,第一反应是咕噜噜地咽了一口口水。

他的脑子里,走马灯般地闪过这些兔子分别以红烧、串烤、油炸、炖汤等各种方式烹饪出来的美好味道,不自禁地喃喃自语:

“这钟灵毓秀之地养出来的兔子,怕是分外的好吃吧?!”

“这好像是叫玉兔吧?”

他这个念头,这句话刚过呢,宁风立马儿看到一只只大白兔子的耳朵齐刷刷地竖了起来,一对对红宝石般的眼睛对准宁风,一团团毛球般的兔毛全炸了起来,那惊恐状,如见鬼一般。

“呃~”

宁风挠了挠头,知dào

不好,“它们听得懂?”

旋即,他立kè

想到,天月峰的仙鹤那叫一个灵性十足,没道理天月峰的玉兔就是傻的,听得懂人话算什么?怕是成精的都有吧?

宁风刚刚弄明白这点儿事呢,就见得“蹭蹭蹭”地,一眨眼功夫,所有的玉兔全在他眼皮底下蹿入各种草丛,各类怪石后面,有那过激的,一个猛子扎进洞里面,直接钻地而行。

霎时间,周遭清静无比,就剩下宁风一人,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汗~”

宁风有流汗的冲动,这叫什么事儿,太阳神宫这一代的首席到天月峰来,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集体吓坏天月峰那些女孩子们的宝贝玉兔?

另外,他还不无庆幸之意,心想:“幸好这些玉兔还是兔子性子,如果是我们那些仙鹤,现在怕是鹤唳声声,来个围殴了。幸甚,幸甚!”

宁风最庆幸的是,这还在山脚,不会有人看到,不然人刚来呢,就先得罪一票子同门师姐师妹,后面日子怎生过得?

他这么想着,刚刚举步要往山上走呢,一抬头,整个人就傻了。

宁风前面,不到百丈距离外,一片分开的草丛里山道蜿蜒,其上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小手捂着嘴巴,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呃?”

宁风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小丫头那惊恐样子,与钻得不见影踪的玉兔差相仿佛呢?

“她耳朵没那么好使吧?”

宁风抱着侥幸心思,上前问道:“这位姑娘有礼了,我是天云峰宁风,特来拜见天月师叔。”

“噔噔噔~”

小丫头好像没听到他的话,见面先来个连退三步,险些一屁股墩坐到地上去。

看到她这个样子,宁风顿时一手盖到脑门上,心知这丫头的耳朵真有那么灵。

“哎,麻烦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补天炉

“麻烦,真心麻烦。”

宁风挠着头,跟在那个小女孩的身后,向着天月峰上去。

这女娃儿是奉命来接他上山的,奉的不是别人的命,正是天月峰主,天月童姥!

对此,宁风倒不奇怪,身为太阳神宫有数的高人,九脉之主中的一位,要是连他到了天月峰都不知dào

,那才叫咄咄怪事呢。

他奇怪的是前面那小女孩本身。

宁风跟在后面走,目光禁不住地往小女孩浓密柔顺青丝都掩不住的耳朵上瞄去。

那对耳朵毛茸茸的,白嫩嫩的,原本就白皙的皮肤上附着一层细细的,更加白生的绒毛。

这绒毛看起来何其眼熟,怎么看怎么像他小时候滴溜着提起来的兔子耳朵呢?

本来就是!

“兔子妖灵啊。”

宁风郁闷了。

小丫头除了开始介shào

了一下自己,名字很简单:小兔儿,目的更简单:引路,然后就把脑袋低下来,抬都不敢抬。

“谁能想到天月师叔竟然养了一只玉兔成精做侍女,怪不得耳朵那么灵,长度在那呢。”

宁风在苦笑,那小兔儿有这个反应再正常不过了,她自个儿就是玉兔成精,接过一见到他,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想把玉兔来个清蒸还是红烧……

小兔儿埋头走路,到底路径熟得不能再熟悉,她还是一只懵懵懂懂小玉兔时候,就不知dào

走过了多少遍,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

她的耳朵。在宁风的目光注视下。渐渐地红起来。白里透红,再到如火在烧,如血在沁。

宁风苦笑过后,看得饶有兴致,很想绕到前头去,看看小兔儿的脸红成什么样子了,熟透螃蟹都不差了吧?

好歹他还记得,这回是上门找人帮忙炼制本命法器的。真要将这个天月童姥养在身边的小家伙吓出好歹来,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宁风遗憾地放qì

了这个想法,老老实实地跟着小兔子,登上了天月峰之巅。

一路上,开始左右还无人,只有胆子最大的玉兔小心翼翼地冒出头来,瞄一眼,又受惊地锁了回去。

渐至半山腰,宁风才看到人。

天月峰的真传弟子,以及她们的侍女、附庸。越来越多地进入他的眼帘。

天月峰本就在太阳神宫里独树一帜,想来只招收女子。无论是真传弟子,还是下人附庸,无不是如此,活活的一个女儿峰。

换成其他人,削尖了脑袋也要往里面钻,宁风则不然,他恨不得地上有缝,好能钻进去躲上一躲。

“再看下去,要被看杀了……”

宁风一头的冷汗,那些天月峰女子的目光好像有温度,都要将他烤熟了一样。

她们一个个指指点点,小声议论,时不时地还要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更可怕的是无论是指点还是笑声都仿佛会传染,一路在宁风的背后蔓延,直让他如芒在背。

“好家伙,这是看猴戏呢。”

宁风擦了一把汗,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如非必要,决计不再踏上天月峰一步。

他倒是知dào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天月峰在太阳神宫里是异类,其门下弟子,也少有行走天下的,更似一方净土,供养女修不染尘埃,一心清修。

女子天性,却不是规矩能磨灭的,宁风最近风头出得够大——这点从九窍石里金池满溢就知dào

了——天月峰这些女子们不好奇才有鬼呢。

宁风恨不得抱头鼠窜,直接狂奔上峰巅,奈何这会儿小兔子好像有意无意地在压住脚步,那步子别说是山上妖灵了,就是闺阁家小姐都不能走得更细碎了。

就在宁风额头上的汗珠从白毛汗,变成每一颗都跟黄豆大小了,后背上衣服也被濡湿了,天月峰巅,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下一刻,“轰”,一股热浪毫无征兆地扑来,扑在宁风的身上,顷刻之间,所有汗水蒸干。

“好家伙!”

宁风瞬间收敛心神,好奇地望向前方。

天月峰,他还是第一次真zhèng

踏足。

在他面前,是一个硕大的洞窟,有七彩之光满溢而出,流淌奔涌,扑在宁风的身上,将他也染成了七彩的人儿。

倒是他的旁边小兔儿依然白得纯净。

她用纯净的,怯怯地我见犹怜的目光望向宁风,犹豫了半晌,小声地道:“这位师兄,小兔儿知dào

师兄是在玩笑,但玉兔天生胆小,这玩笑还是莫开的好。”

这么简单的一番话小兔儿说得辛苦无比,好像每一个字都让她心头、脸上的羞怯加深一分似的,好不容易说完,一口气吐出来,顶着红苹果脸,埋头就往山下走。

“……”

宁风挠挠头,他很想跟这小姑娘说,他刚刚不是玩笑来着,挺认真地吖。不过想了想,还是作罢了,这么一个害羞到极致的小姑娘,估计骂人是不会的,憋出或者吓出个好歹来,那就不美了。

他罢了叫住小兔子的心思,重新把心神放到面前来。

宁风还在犹豫呢,七彩洞中,冷哼一声清脆,糯糯的小女孩儿音传了出来:“臭小子,来就来了,还不赶紧滚进来,等着欺负老身的兔子吗?嗯?”

“嘶~”

宁风倒抽一口凉气,哪里敢怠慢,连忙就往洞里面走。

在这天月峰巅,会这么说话的除了连神宫掌教真人申不疑都怯火三分的天月童姥外,还有何人?

天月童姥多少年纪宁风没敢找人问,但一直保持着小女孩儿形貌,配合她严肃无比神情,那个怪异就别提了。

更怪异的是。她的声音时而娇嫩得完全符合年纪。时而又苍老得如老树皮。变幻不定,听着头痛。

当然,这个宁风只敢腹诽一下,当面说别说是他了,就是天云子都不敢。

“咦~”

宁风一如洞中,便有目不暇接之感,那些杂念瞬间消失得干净。

入洞瞬间,他就知dào

之前喷涌而出的七彩之光到底何来了。

洞中除了脚下。其余几面石头无不显出九彩之色,相连二色,绝无重复,七色光辉渲染出了一片斑驳。

随着宁风越往洞中深处走,石头的九彩之色就愈浓。

若说洞口接近外面部分的石头,仿佛是彩虹融入水中,稀释出来的颜色,越往深处走,则是彩虹本身光泽,再至万千虹彩凝练一起。形成的浓郁。

“好奇妙的地方,这是什么?”

宁风愈发地疑惑。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来这种内浓外淡的颜色变化只能是一种可能,那便是一种蔓延。

由最深处,向着淡处蔓延而出,形成如此斑斓与瑰丽。

“源头处,又是什么呢?”

宁风好奇心一起,连原本目的都差点给忘了,不由得加快脚步,向内走去。

“轰轰轰~轰轰轰~~~”

走过一处拐角,热浪滚滚,险些将宁风掀了一个跟头。

睁眼一看,他顿时知dào

,之前乍现的热浪是怎么回事了?

出现在宁风面前的是一个上下左右,皆过百丈的一个巨大空间。

整个空间,尽成融融火红之色。

这个空间远远超过外面所见的大小,对此宁风倒不在意,明显是阵法之功,硬是在方寸之地,造出了汪洋之广。

宁风的心思不在那里,甚至不在不远处俏生生站立着,小女孩模样的天月童姥。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占据了整个空间大半的巨大炉子吸引住了。

大炉如山,其肚开六面窗,能清晰地看到内部火光。大炉通体七彩,不住地放射出绚烂之光,扑在周遭山石上,旋即沁入其中,隐没不见。

看到这里,宁风哪里不明白,这七彩之洞是如何成型的。

“这难道是……”

宁风脑子一转,想起典籍中的传说之物,脱口而出:“补天石?”

太古鸿蒙,大能者擒拿日月,移山填海,一场百族大战,致天塌东南,陷落一角,有天火焚烧一切,天水淹没四方,生灵涂炭。

于是有大能者,取七彩之石,补天之漏。

至此以后,这种七彩奇石就有了一个名字,号为:补天石。

宁风一开始没想到,是因为七彩之石,其实半点不奇怪,自然造化之奇,什么都没有,未必就是传说中的补天石吧?

但是看到这个大炉,宁风立kè

就知dào

,这就是补天石。

补天之说,后世修士,叱之为虚妄,认为只是神话,不过传说,犯不着当真。

不过传说中的补天石,倒的确是宝物,以之为炉鼎,能纯化火焰,提高法器级别,为稀世之宝。

补天石炉的赫赫名字,宁风是在典籍中看得多的,真实的却一次也未见过。补天石稀少是其一,天材地宝这东西就没有多的时候;其次,就是要以之炼器,却也不易。

宁风连天月童姥都给抛诸脑后,主要就是被如此大如山的补天炉震惊了,这该是何等价值?不是什么单纯的宝物能媲美了,与之相较,那什么先天一气混元鼎都算不得什么了。

其次呢,宁风目光下移,瞥到了补天炉下。

那里,一堆散碎的补天石堆在那里,石堆里不住地往外舔出火焰,就舔在补天炉的下面,一波波的高温,就是从中冒出来的。

“以补天石为炉石,再以补天石为炉……”

宁风眼睛瞪圆,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天月峰,真有钱……(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本命,人炉

“你在想什么呢?”

天月童姥不耐烦的声音,传入宁风耳中。

“吓~”

宁风瞬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将心中想法泄露出分毫来。

他很怀疑,真要露出去零星半点的,天月童姥能将他扔进补天炉里给炼了。

“无量补天石,铸就补天炉,这是镇宗之宝级的无上之物,以历代天月峰主神宫中炼器第一的身份,由宗门赐下由其执掌,还算说得过去。”

“可是以补天石为炉石,这就吓人了。”

“炼制一件法器,不得出一件法宝的价钱?”

宁风再是竭力控zhì

不让脑子里的想法往外路,望向天月童姥的目光还是怪怪的,若有人能将这目光翻译出来,无非是几个字:有钱,任性……

天月童姥的白眼翻出来,冷哼一声,让宁风骨髓都在颤动,连忙收敛心神。

“哼!要看就仔细看,补天炉是宗门至宝,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天月童姥也就是冷哼一声,一开口说话,竟然不是呵斥,亦不入主题,反而是带着几分考校味道,让宁风去观察补天炉。

宁风哪里管天月童姥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乐得有机会好生观察一下这件镇宗之宝级别的无上之物。

不用天月童姥暗示,宁风也心中有数,什么“有钱任性”的只是玩笑之语罢了,这补天炉,定然还是另有文章。

“以补天石为炉石,催动补天炉。方才能将这尊至宝的威能发挥出来。”

“那么……”

宁风踱步。绕圈。最终止步在补天炉一侧。

那里,一座漆黑龙头凸显,龙身则盘踞补天炉,最诡异的是,落在宁风眼中,这头漆黑神龙的尾巴似乎探入了补天炉中,并在冥冥之中形成了一种错觉,仿佛它的身躯洞穿了虚空。直抵达遥远的另外一头。

“这是……”

宁风定睛观察,立kè

察觉出了玄妙来。

龙头之下处,有一个与补天炉一体的结构,仿佛是一个滑道般,直通往炉底,炉石燃烧的地方。

不论其他,只是之前疑问,眼前所见,宁风心中顿时就有了联想。

心有定见下,宁风屏气敛息。凝神静气,轻易地便感知到面前的补天炉恍若一个巨大的黑洞。在不住地吞噬着无尽的灵气。

天月峰为神宫九峰之一,本就是灵气充沛处,再加上炼器之重地,灵气充盈本不奇怪,宁风之前也没有在意过。

此刻留心,他便发xiàn

此处补天洞中不仅仅是灵气充盈,更是不住地涌入补天炉中,又以恐怖的速度在补充,恍若汪洋中一个巨大漩涡,保持着微妙平衡。

“啧啧啧~”

宁风暗暗咋舌不已,不说补天石为炉石,单单是这巨大的灵气损耗与补充,就不是寻常宗门,普通灵地所能支撑得起的。

天下七宗,积累深厚,他之前所见,不过冰山一角。

宁风正自感慨间,“咔嚓”一声,“隆隆”异响,补天炉恰如其分地有异象纷呈。

先是补天炉通体放出七彩之光,直欲将面前的宁风亦侵染成七彩石像;继而,盘踞在炉身上的黑龙似乎复苏了一般,明明图案不曾动得,落入眼中,却仿佛在盘旋,在吞吐……

淡淡的雾气蓦然升腾而起,环绕炉身,将黑龙承托得如同云中神龙,不见首尾。

突然——

宁风眼睛瞪大,眼睁睁地看着黑龙嘴巴张开,一颗补天石衔于其中,滚落下来,顺着滑道般结构,一直滚入炉底。

蹭蹭蹭,火焰蹿高,欢快地舔着补天炉底,直将人烤熟的热浪再次爆fā

,呼啸而出。

“呼~~”

宁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前后一个呼吸时间的差别,补天炉恢复了平静,仿佛之前种种,不曾发生过一般。

“原来如此。”

宁风终于懂了。

“这尊补天炉比我想象的还要恐怖,货真价实的无上级宝物,哪怕是在宗门当中,怕也在三甲之数。”

“它不仅仅是材料上旷古绝伦,在炼制上亦有无尽玄妙,竟然能凭借着炉体及阵法,吞噬灵气,吞吐补天石。”

宁风越是深想,越是能明白个中恐怖。

这尊补天炉,无异于一座无尽的补天石矿脉,怪不得可以如此奢侈的方式来炼器。

想通之后,宁风的心情顿时奇好无比。

补天炉越强,不就代表着他即将炼制的本命法器愈强吗?

宁风忍不住都在嘴角挂出笑容了,眼前忽然一花,紧接着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呢,已经不由自主地摆出盘腿姿势,就坐在补天炉前的蒲团上。

蒲团亦呈七彩,乍看起来似乎也是补天石打造,但臀部一接触,却又觉得柔软、温柔,仿佛是温软的玉石,女儿家的怀抱。

坐在上面,宁风莫名地就有一种感觉,似乎自己通过一种冥冥之中,无法言述的渠道,与面前的补天炉融为了一体般。

他来不及细想这种感觉,只觉得脖子上一松泛,天月童姥面无表情地将手收了回来。

宁风抬头望过去,一脸幽怨。

在刚刚那一刹那,天月童姥可是直接提溜着他的脖子,将他“提”过来的,好在没有其他人在场,不然宁风这会儿可以把脑袋扎土里面了。

“把光明之山拿出来。”

天月童姥眼中在发光,从宁风的角度望过去,好像有两小团亮白色的火焰在里面燃烧一样。

这种光有一个名字,叫做:狂热!

看到天月童姥眼中的狂热,宁风心中一定,对本命法器的期待。又上了一分。

他哪里敢耽搁。“嗖”地一下就将装有光明之山的玉盒子从怀中掏了出来。

还没等他递上去呢。盒子就自动飞起,浮在天月童姥的面前,“啪”的一声碎成粉末,露出其中明晃晃的光明之山。

“好材料!”

天月童姥不自觉地摩擦着双手,那种跃跃欲试的样子,与其小女孩外貌相得益彰。

宁风见状,心中大定。

有这种纯粹,这种热诚。没有成就才有鬼呢。一直到这会儿,宁风对天月童姥在太阳神宫当中炼器第一才真的信服了。

“那晚辈就先……”

宁风想说先走来着,在他想来,炼器什么的,有大宗师级别的天月童姥在就好了,他等着收货就成了。

他登一趟向来是男子禁区的天月峰,一来是长个见识,二来是表现个诚意,毕竟是有求于人嘛。

现在东西到了,意思也到了。宁风想着拔腿就走,看看能不能上天择峰。探探陈昔微去,至于会不会从天择峰上扔下来,那就说不得了。

反正,现在天月童姥眼中只有光明之山,宁风很怀疑,他掉头就走,几天对方也未必发xiàn

得了。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宁风屁股刚刚离开下面那个奇特的补天石蒲团不到一寸距离,就如肩膀上压了两座山一样,再抬不起来分毫。

他奇怪地向天月童姥望去,毫无疑问,在这个天月峰禁地一般的所在,能这么做的只有眼前这一尊了。

天月童姥依然是那副全神贯注,整个心神都被光明之山给吸进了一般,看都不看宁风一眼。

紧接着,她的脸颊上好像长眼睛了一般,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宁风目光,头也不回地道:“走什么走,坐着。”

“你以为炼器是什么?”

“本命法器是什么?”

宁风直接给问懵了,他还真不知dào



刚刚想老老实实请教呢,天月童姥周身气息一遍,双手推在光明之山上,霎时间光芒万丈,宁风眼中一片白茫茫,几乎耀眼成盲。

在一片强光当中,他看到光明之山在膨胀与缩小,看到它被无形之力推着,向着补天炉去。

与此同时,天月童姥周身气息暴涨,头发飞扬,其中一缕更是如有自己生命一般,灵蛇一样,缠绕了过来。

宁风不敢躲,也躲不开,直接被那缕头发缠到了额头上。

恍惚间,他直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被那一缕头发拉出来一样,继而,头发里一缕更纤细的气息进入其中。

下一刻,气息入体,缠绕入魂,化作一串串文字,洪水般地将宁风淹没……

好半晌,宁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喃喃出声:“原来是这样……”

他终于明白,天月童姥为什么不让他离开,也懂了,本命法器究竟有什么不同?

原来,所谓炼器,本来就不仅仅是炼器师自己的事情,尤其是这种有着既定主人的炼器,更是如此。

若是普通法器,或还可直接炼制,无非是日后法器主人花费更大的功夫,或者以各种祭炼手法如宁风的星辰炼宝诀多加祭炼便是了。

本命法器则不然。

本命二字,简之又简,其中蕴含无限玄奥,涉及到神魂、精气、精血等等,更有玄之又玄,无形之联系。

世上多的是一些散修之辈,为了生存,不得不寻一些法器以为本命,以提高法器威能,从来在斗战中占些便宜求活。

这样做来,不仅仅无法实现本命法器随着主人一起成长的玄奥,更会了操控之时,远不如真zhèng

本命法器之人器一体,共生一般,为宗门子弟所不取。

宁风是太阳神宫堂堂正正的真传弟子,更是本代首席,他的本命法器,自不会草率如此。

“这一回,我们便用命炼法吧!”

“炉,是炉!”

“人,亦炉!”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看山不是山,仙门有真言

“这是同炉而炼!”

宁风盘坐在补天石蒲团上,整个人被牢牢地固定住,仿佛是被大地磁极吸附,动惮不得。

在听到“炉是炉,人亦炉”六个字后,他便恍然大悟,知dào

天月童姥口中所言的命炼法到底是什么了。

光明之山这件本命法器的炼制过程中,将融入宁风这个主人的所有,换句话说,宁风他既是炼制光明之山的炉,亦炉中所炼之器。

炼器,亦炼人。

这里面的奥秘玄之又玄,非三言两语所能说得清楚的,宁风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说是朦朦胧胧,大略知晓。

事实上,也不需yào

他知晓太多。

哪里由得了他?

天月童姥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已经把宁风摆布出了十八般模样。

只见得宁风双手不由自主地摆出诸般玄奥手势,这些手势他不仅不懂得,连看着都觉得头晕目眩,若非身不由己,都有一头栽在补天炉上的可能。

最终,万千手势,收归于一,在宁风身体周遭带出无数残影,一手按于丹田,一手屈指,向着补天炉方向,一弹!

在这一弹指的功夫里,宁风脸色大变。

他惊骇地发xiàn

,一身灵气如决堤一般,向着身下的补天蒲团涌去。那蒲团就好似一个水泵,要将他抽得一干二净般。

宁风才修liàn

多久,那点练气期的修为,在这种狂暴的抽取当中。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有坚持过去。

转眼间,宁风体内如遭了贼般空空荡荡,灵气半点不存,太阳法修出的太阳神光亦被抽取得干净,最后抽无可抽,一种无法形容的,无法把握,之前宁风甚至不知dào

其存zài

的东西,被源源不断地抽取入补天炉中。

“这是……”

宁风全身上下唯一能控zhì

的就是眉头了,这眉头一挑。疑窦一闪化作了恍然:“……生命力啊!”

每一个生灵。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灵长之人,乃至于草木植株,平时都感觉不到生命力的存zài

。这种力量,在充沛时候最是充沛。几无穷尽。一如黄豆发芽。便能掀翻巨石一般。

可当其枯竭,又无可挽回,恰似耄耋老者。再叹夕阳好,终究近黄昏。

宁风被抽取的,又能供应得补天炉者,除了生命力外,还能是什么?

命炼,命炼,炼的竟然真的是命!

无论是生命力的抽取,还是宁风心目中的杂念,尽数在他一弹指的功夫里流逝。

宁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做出弹指的动作,再眼睁睁地,如时间被放慢了一万倍般,清晰地看到弹出去到极限的中指迸出一滴殷红血液。

这滴血液一曝露在空气中,就自动的滚圆成一颗,散发着红宝石般的光芒,有着温润之热度。

明明只是一滴血液,宁风却觉得好像周身奔涌着的血液被抽出了一条支脉一般,匮乏着涌了出来。

宁风心中明悟:“这是心头血啊!”

“所谓十指连心,指尖血,不就是心头热血吗?!”

宁风看着这滴心头血似慢实快地飞往补天炉,当其飞至时候,补天炉周遭那几个炉窗好似不存zài

半点阻隔一般,一阵水波般的朦胧,心头血便飞入了炉中。

“咦?”

宁风挑动唯一能动的眉头,诧异地发xiàn

光明之山不知dào

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补天炉正中,正在滴溜溜地旋转着,吸收着无尽光热,同时还有那一滴心头血。

光明之山在补天炉中是悬浮着的,无形的力量将它承托着,又有无形的通道,将双方连接。

看到光明之山的一瞬间,宁风有一种无法言述的感觉,仿佛自身不是坐在蒲团上,而是盘坐在炉中,取光明之山而代之,接受补天之火,补天之炉的祭炼。

宁风定了定神,也不惊慌,心知这不是他的感受,而是光明之山,这件通过生命力,通过玄奥之法诀,通过心头血,跟他生出了初步联系的本命之宝上。

他想不定神都不行。

心头血一被光明之山吸入,他又如牵线木偶般,不由自主地开始动作。

手上动作着,宁风无奈地回头,望向天月童姥。

他很想说:放开,让我来。

奈何天月童姥不知dào

是有什么成见呢,还是嫌让他学一遍太费劲,还是径直操纵其身体,完成所有步骤。

宁风望过去的幽怨,更是直接被这一位完全无视。

“好家伙!”

天月童姥眼睛突然瞪大,从光明之山出现后,第一次看了宁风一眼,脱口道:“你倒是好福缘。”

“什么福缘?”

宁风一头雾水,很想知dào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郁闷惨了,发xiàn

自从进了这个地方,就万事不由己了,任凭这尊连神宫掌教轻易都不敢惹的存zài

摆布。

还发不得火,不仅是会被揍一顿扔下山的问题,人这不是为他炼制本命法器吗?

宁风连嘴巴都控zhì

不了,自然发问不得,其实倒也不用问,他虽然不知dào

那意味着什么,但马上就知dào

发生了什么?

他脑子里念头刚刚闪过呢,补天炉上异变突生。

“嘭!”

热浪,火焰,席卷整个补天洞,继而,补天炉上,一个虚幻的光明之山影子浮现出来,不住膨胀,乃至于将偌大的补天炉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光明之山自然没有这么大,如此异象,只能说明是激发了光明之山中的某种力量,形诸于外。

“既然如此,那倒不能错过了。”

天月童姥也就是看了宁风一眼,紧接着。还是将其无视,自顾自地往下说着。

她不仅仅是说,还做!

当然,是操纵着宁风的身体来做。

宁风立kè

又身不由己了,一如之前,只是繁复百倍,他的双手再次拉出残影无数,最终并成合十状态,重重地靠在额头处。

“呲!”

淡淡的血色雾气腾腾而出,就在眉心处。凝而成一颗血珠。

一样的红如宝石。外加灼热无比,不同的是宁风用眼角余光去看,可以看到在这一颗血珠子里,有一个小小的人儿双手叉腰。在仰天咆哮状。

“这不是我吗?”

宁风眉头再挑。血珠里的人形再熟悉不过了。就是他自己。

“眉心,又称紫府,上丹田。乃是神魂所居!”

他脸上露出骇然之色,知dào

那个人形,便是他的魂魄之力凝而形成。

如此将魂魄之力,凝于精血当中,这般手段,堪称惊世骇俗。

宁风忙不敢再看,闭上眼睛,在心中默记天月童姥操纵其身体做出的手段,直到确保完全记住了,这才松了口气。

无论其他,单纯这个手法,就是不传之秘。

宁风第一次觉得,让天月童姥操纵他的身体,倒也不见得全是坏事。

若非如此身体力行,他想要将这个手法铭记,掌握,绝不是一时片刻之功。

宁风铭记手法那点功夫里,眉心血一如心头血般,飞入补天炉中,投往光明之山。

“轰!”

宁风看到光明之山为融融血气所笼罩,继而脑子里轰鸣一声,觉得整个天地都变化了,他感觉自己就坐在补天炉中,置身熔炉,受烈焰祭炼……

不知dào

过了多久,兴许是一瞬间,或者是一万年,宁风意识收了回来,无法控zhì

的疲乏困顿之感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

这种感觉,恰似一个凡人,三日夜未曾合眼,明明身体上没有任何劳累,却连意识都模糊一般。

“这是被抽取了魂魄之力导致的吗?”

宁风用冻僵了一般的脑子在想着,一滴心头血,是身体之倦;一滴眉心血,是精神之乏,结束了吗?

还没有!

天月童姥连让他喘息的心思都没有,宁风下一个动作已经施展出来。

这一次,比之前两次加起来还要繁复无数,若有人坐于对面,就会发xiàn

宁风全身上下尽数被自己手势带出的残影所淹没。

他吐气开声,声声皆是真言,震动周身皮肤、筋膜、血肉,直如骨髓……

“真言法!”

宁风第一反应,不是去想天月童姥又想干嘛,而是默记,学习。

真言,亦是仙门大法之一,虽不是天下秘传,却也没有多少人能掌握,个中好手,多是佛门中人。

一门仙道真言之珍贵,胜过不知dào

多少大法。

“赚了,赚了!”

宁风心里面在大叫,觉得即便是没有本命法器之事,单单是这些收获,就值回票价了。

“等等……”

记下第一个音节的宁风忽然觉得不对。

“这是什么情况?”

入他耳中的真言,单个听来还不觉得,连在一起,怎么就那么的怪呢?

宁风将他默记下来的真言在脑海当中过了一遍,旋即,脸色是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今~天~天~气~真~好~吖~”

宁风此刻表情,跟便秘都不差了。

这算哪门子的真言?!

天月师叔,你这是在玩儿我吗?

仿佛能知dào

宁风心中在想什么似的,天月童姥冷哼出声:“不开窍的小子。”

“看山,就一定是山吗?”

“嗯?”宁风心中一动,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前世曾经听到过的一句话:“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天月童姥所言,未必就是那句话的真意,但其中意思,却相差仿佛。

“山是山,山又不是山,我可以看它是山,亦能将之视之为石头、土壤、草木之组合。”

“是了!”

宁风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这真言以什么来发音,说的是天气,还是其他,根本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那股——震动!

这个时候,第二遍真言,第二波震动袭来,这一回,宁风没有再去听天月童姥说了什么,而将心神全数沉入体内,从最细微的地方,感悟每一丝的震颤……(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人体秘藏,长生之血

“这七字真言是我们天月峰祖师,参考魔宗天魔解体大法,以佛宗真言法印为本,创造而出。”

“每一真言,由内而外,震荡浑然,内如鼓而外如山,最能激发人之本源力量,从后天返照先天,对敌能战,对我则为修liàn

,以求完善道体,为登仙之台,故名之为:上天台!”

“宁风此子,从天赋而言,能修太阳法;自经lì

上看,能为天下行走;从际遇而言,乃是一个福缘深厚者,终究是宗门俊才,倒不用敝帚自珍。”

“这次借体施法,他若能有悟,那就便宜他吧。”

天月童姥看宁风沉浸在感悟当中,周身上下,波纹阵阵,散发的气息如石入水,水波般震动是,不由得露出赞叹之色。

她看上去冷淡,从青铜树一役后,对宁风就多有欣赏,若是不然,借体施法固然无法避免,但无论是蒙蔽宁风感知还是其他的什么,有的是办法让宁风没有收获。

更不用说,天月童姥还在关键时刻,出言指点了。

宁风现在想不了那么多,甚至忘了天月童姥的存zài

,心里面大呼小叫。

“有用,太有用了!”

“这是大福缘啊!”

他一遍遍地感悟、模仿上天台真言的震动,开始在真言间歇,鼓荡自身内部。这一动念,宁风的欣喜更是之前百倍。

他此刻身在补天蒲团上故,宁风一身灵力、精气皆与补天炉连接在一起,不管他如何吐纳。皆会被那边黑洞一般。吸收得干干净净。融入光明之山中。

宁风对这个情况心知肚明,所谓模仿不过是见猎心喜罢了,倒不觉得会有什么效果?不曾想,明明体内没有半点灵力,只是心念所动,在真言鼓荡间歇,竟然真的有一模一样,只是微弱百倍的震荡出现。

一次。两次,三次……

宁风忘却了身在何处,所为何事,忘却了时间,忘却了空间,甚至连那心念引动的震荡在不断地加强都不曾察觉。

渐渐地,天月童姥神色一动,将目光从补天炉上移开,落到了宁风身上,一张小嘴不自觉地张大。吃惊得好像可以吞得下一颗鸡蛋。

“竟然真的……”

天月童姥固然是存了几分传法的心思,但也没有想到宁风能完整地领悟到上天台真言。在她看来。宁风能领悟个十之二三,就受用不尽了。

可是结果呢……

天月童姥眼巴巴地看着,在她操纵宁风身体的间歇,宁风自发施展出来的上天台真言引出之波动,渐渐趋近,甚至无法分辨。

两者之间差距,微乎其微,只在一线。

“就差了临门一脚啊!”

“如此悟性……”

天月童姥都有些后悔了。

她门下这一代的神宫亲传,还没有一个得传完整的上天台真言呢,这就让一个天云峰一脉的弟子得了,好像不太好啊。

“罢了!”

“既然自己走到临门,那就是此子的机缘,事已至此,我便助他一把吧。”

天月童姥只是犹豫了一息不到的时间,就眉心展开,有了决断。

但她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更加注意宁风身上鼓荡而出的波动。

无限逼近的波动在持续了片刻后,始终无法跨出那一步去,宁风的眉头也在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还差了一点,就一点。”

“到底是什么呢?”

宁风冥思苦想,在他的心神世界里,周遭一片黑暗,就他独自一人,盘坐在地,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隐隐有一个感觉,若是跨不出这一步,那之前所有全都白费,错过了这次机会,想要再一次性完整地领悟真言,怕是难之又难了。

“口口相传,总纲秘传。”

宁风在心中暗叹,知dào

那一点点的差别,就是所谓真传了。这种最关键的窍门,往往是口口相传,不落文字,是最简单也最关键的。

他正在感慨偷学不成呢,体内鼓荡而出的波动,也渐渐露出了衰竭倒退之势,恰在此时,天月童姥的声音传入耳中:

“笨蛋,真言真言,不开口的叫什么真言,不如叫真闭得了。”

没好气的一句话,却如惊雷,在宁风的心神空间里炸响。

“是啊!”

“真是笨啊,猪是怎么死的,笨死的。”

心神空间中宁风心神具现出来的的人儿抬头望天,只见得漫天都是惊雷,带出的光亮映照一片辉煌。

“那我……说什么呢?”

宁风有些苦恼,如天月童姥般说什么天气好好,这事儿他真干不出来。

适时地,天月童姥的声音再次传来:

“世上境界,多分为三:

一者: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二者: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三者:看山是山,看水还是水。”

“至于第三重境界,自可脱口为真言,不再拘泥为字句。”

“第二重境界时候,则须先则七字,为真言法字,凝聚精神,浓缩感情于其中,是信念,是心神,是感悟……”

天月童姥的声音渐渐低微,至不可闻。

无论是心神空间中的心神所凝聚,还是补天炉前的宁风本体,皱着的眉头都在散开,露出由衷的欢愉。

宁风为天月童姥一语点醒,只是一个动念,识海当中,自有七个字流淌而过,字字句句,现出金光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

宁风吟咏而出,兴许是上天台真言的威能,或许是领悟真言到来的特殊,他竟然摆脱了天月童姥对他的控zhì

,能自如地发声。

念动真言时候,有诸般幻象,在宁风的心中浮现出来:

那是前世种种,如诗如画;

那是当年故旧,多年不见;

那是昔日所爱,今再难觅;

那是曾经之好,孜孜以求……

他又看到,雪峰之巅的言出法随,宁采臣之为子无悔……

最后,宁风睁开眼睛,恍惚间,他看到陈昔微手拈鲜花,周身凤凰霓裳,正在丛中笑……

“呼~”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第一次施展出上天台真言的感悟在心中默默地流淌过,留下的充盈无比的满足感觉。

“原来是这样!”

“这种感觉,真是……好啊!”

宁风不过初次施展,机械模仿,对上天台的真言研究不深,遑论以之对敌了。他连想象,都想象不出这上天台真言对敌时候是什么威能,又该如何发挥出效果,针对为何?

但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七个字真言,对他体内产生的效果。

每一个字真言发出,那种无形的震动就弥漫全身,广则至周身上下,任何一寸皮肤,任何一根毫毛,每一个角落;深则直入骨髓,深入到骨髓的最深处,仿佛在冲击着某一个秘藏。

宁风在冥冥之中,隐隐把握,似乎有什么生生不息的东西,在从那打开的秘藏当中流淌出来,汇聚腹部,渐至鼓胀欲裂。

“宁风,你可知,人之身体,本就有无穷奥秘,即便登临九天之上,成就仙人之体,亦不能穷尽。”

“那是先天所有,后天所藏,是最本源,最隐秘,也是最玄奥的东西,名之为:秘藏!”

“上天台真言打开的,就是仙道秘藏之一:长生秘藏!”

天月童姥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一只手来,遥遥地按向宁风的腹部。

与此同时,她悠悠说道:“人之初生时候,通过脐带与母体相连。怀胎十月,所有生机,尽是通过这条脐带传递,值出生时候,其脐带之血,便谓之长生血。”

“长生血中,蕴含着无尽生机,是一切生机之本,故名长生。”

“这长生血,在人身体内,便藏于骨髓,造血供应全身。”

天月童姥话音落下,宁风突然觉得腹部一痛,从肚脐处,一缕血气被摄取出来,直接浮现在丹田外,直奔补天炉去。

这一缕血气,便是之前不住地施展上天台真言鼓荡,淬炼出来的一滴长生血。

宁风忙睁开眼睛,顾不得体内匮乏,向着补天炉处望去。

那里,随着一滴长生血进入,异象纷呈……(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先天胎膜

“砰砰~砰砰~~”

补天炉中,光明之山外,血气腾腾而起,团而成心形,搏动如心脏。

那一声声心跳的声音,落在宁风耳中还算普通,可他身体的反应却在告sù

他,一点都不普通。

一声,一声,声声皆与他自身的心脏一起搏动!

双方的频率,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宁风脸上渐渐露出骇然之色,仿佛在面前补天炉中的不是光明之山,而是他的心脏在不知不觉中从胸腔中拿了出来,就摆在那里一般。

“这,应该是好事吧?”

宁风不懂得炼器,但他知dào

本命法器与自身越是同步,当然越是好。

与之相比,天月童姥的反应就大了,她的嘴巴张开就没合上过,不过关注点却与宁风不同,她金丹巅峰的感应在告sù

她,有一股无形力量在飞速地汇聚过来。

渐渐地,宁风也有相同的反应,不是感觉到的,而是看到的。

“这是……”

宁风看到,无数的淡红色丝络状物在汇聚,将他与补天炉中的光明之山一起笼罩起来,层层叠叠,渐至密集,恍若一层浑浊的膜,将他们与外界隔绝。

恍惚间,他为笼罩在隔绝内部的淡红色气体包围,连偌大的补天炉都看不真切,仿佛它不存zài

,整个世间,只剩下与他联系紧密的光明之山。

“先天胎膜!”

宁风耳中传来天月童姥的惊呼声音,他很想反问一声。这是什么东西?却不能够。

他的意识一点一点地钝化,恍若几天几夜不曾睡过,上下眼皮重如山。不断地碰撞着,越来越无法分开。

在宁风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了外界最后一个声音:“宁风,这是你的机缘到了,待你从先天胎膜中出来,本命法器就彻底成就,而且与你不分彼此。休戚与共。”

“就福缘深厚论,老身一生所见,你不做第二人想……”

宁风至此。彻底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当中。

说是清醒的,他连天月童姥后面的话都听不真切,只觉得遥远得如同从天的另外一边传过来;说是浑噩的,他却能清清楚楚地听到一声大过一声心脏搏动声音。并且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这个好命的小子。”

天月童姥看着眼前情况,叹息一声,不无欣羡,“天云子真是好运道。”

在她眼前,连补天炉都彻底不见了影踪,淡红色的胎膜状物,将宁风连同补天炉及光明之山,一起包裹其中。

这个被她称之为“先天胎膜”之物并不是死物。其上有红光在不住地流转,在不住地加厚。更有一种生灵般的颤动,一如活着。

“先天胎膜啊!”

“我一生炼器无数,这还是第一次得见,向来也只是在典籍当中看到,本以为非,不想却是真的。”

天月童姥倒不急着离去,反而在先天胎膜前盘膝坐下,脑海中有关先天胎膜的内容在流淌而过。

太古神话传说当中,世界之初,鸿蒙未曾开辟,有胎膜笼罩,直到鸿蒙第一个大能者出现,开天辟地,胎膜破开,世界化生。

破开的先天胎膜,化作了先天至宝地书,在鸿蒙中大放异彩。

传说中,这所谓的先天胎膜,就是天地间最庞大的先天化生之气,故而得“地书”者,号为地仙之主,凭借着地书能不假外求。

先天胎膜固然破碎,但游离出来的先天化生之气却不曾散尽,无数年间,始终充斥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除却地书之外,能将之凝聚、动用者,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返照先天时候。

一切诞生在鸿蒙开辟之后的东西,尽属后天之物。

所谓的返照先天,亦不是真zhèng

的化作先天,如果那样的话,先天之宝又哪里那么罕见。

只能说,在某个契机上,留下了返照先天的一点可能,一颗种子。

仅此,就值得无数人孜孜以求,却不能得。

宁风与他的光明之山,不知dào

是什么原因,祭炼得太过成功,竟然在命炼过程当中,有了那么一点返照先天的迹象,一颗种子种了下来。

于是乎,游离在天地间的先天化生之气做出反应,汇聚过来,形成此先天胎膜。

没有胎膜,哪里来的胎儿?

宁风与光明之山一起被封闭在先天胎膜当中的这段时间,就是让那一颗返照先天的种子,彻底成型。

“真是好命!”

天月童姥羡慕地再次感叹。

先天胎膜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发出层层波动,如是骄傲,内里的宁风却陷入了沉睡,半点不知发生了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转瞬间,一个月时间在心脏搏动的声响里流逝。

太阳神宫,是天下仙门,所谓山中无日月,沉浸在修liàn

当中的修仙者而言,短短一个月时间,又算得什么。

宁风消失在人前一个月,陈昔微亦不曾再出现过,这些都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只当他们有了什么收获,正在消化当中。

这一日,太阳神宫当中,不曾处在闭关状态下的人等,乃至于那些仙鹤、玉兔一流的妖灵,尽数抬头,望向天月峰的方向。

那里,铅云压顶,仿佛亿万里的乌云都汇聚过来,要生生将整座山峰给催垮了一般。

“隆隆隆~隆隆~~”

闷雷声声,酝酿在铅云当中,时不时就有银蛇狂舞,在乌云的衬托下显得愈发闪亮。

即便是隔着再远的距离,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澎湃之力。那些积蓄的雷霆宣泄下来,怕是一整座山峰都会被抹平。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传说中的渡劫吗?”

不少宁风这一辈的修士兴奋地想着。

他们入门也迟,不曾见过筑基修士突pò

金丹境界的雷劫。遑论元婴成就的大场面了。

天月峰内,天月童姥如有所觉,抬头望天,其目光似乎能透过层层的岩石,看到苍穹中累积的雷劫一般。

她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连盘坐时候搭在膝盖上的双手都不曾颤动一下,就好像在看微不足道的一只苍蝇飞过一般。摇了摇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先天胎膜上。

身为器道宗师,没有什么比眼前这一幕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了。即便是看足足一个月,她依然沉浸在其中奥妙里,不可自拔。

同样望去一眼便收回目光的还有天云子,还有神宫掌教申不疑……

他们的反应一般无二。看了一眼。摇头,各自做着自己事情。

没有人,将孕育得毁天灭地的威势放在眼中。

河水积累的多了,终究是要决堤的,被人无视的久了,雷霆似乎也在暴怒。

伴随着一声开天辟地般的巨响,水桶粗细的雷电当空劈落下来。雷龙在空中曲折,最后笔直地落向天月峰之巅。也就是补天洞所在的位置。

眼看着,相隔个十余丈。在雷霆之下,亦不过千分之一刹那的光景,雷龙就要轰落下来,将其夷为平地了。

恰在此时,一层淡淡地,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光膜浮现出来,承接在雷霆下,阻隔在与补天洞上。

下一刻,“轰”,所有看着这一幕者眼睛刺痛,泪水直流,仿佛看到旭日东升,以喷薄之势撞在雷龙上。

一切雷霆尽为吞噬。

初升的朝阳其势未尽,继xù

向上,撞入漫天云雾当中。

片刻凝滞。

紧接着,亿万道金光,从乌云中迸发出来,将所有乌云驱散,湮灭,天地间重回一片朗朗彻彻。

下一刻,那朝阳悬停在空中一个眨眼的时间,似乎一个绝世剑客,拔剑四顾,却再无dí

手一般,缓缓地沉落下来,融入太阳神宫九峰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宗门中弟子犹自震撼,还有些闹不明白发什么时候的时候,无论是申不疑,还是天云子,或者是天月童姥,脸上都露出了哂然之色。

“哼,护山大阵之下,区区雷劫,亦想逞威?”

太阳神宫名列天下七宗,其护山大阵之强,遑论区区器物凝就先天种子时候降落的雷劫,就是真zhèng

的金丹雷劫,亦休想落下。

故而,

从头到尾,就没有人担心过。

他们在雷劫上停留的注意力不到一个眨眼功夫,继而,除却天月童姥外,其余的九脉之主,乃至一些常年不见踪影的老祖宗们,都将目光投向天月峰方向。

他们一个个脸上流露出来的皆是欣慰之色。

每一个都知dào

,这雷劫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一点,没有人比天月童姥更清楚了。

在她面前,自从雷劫生灭之后,先天胎膜就在不住地缩小,颜色不住地变浓,整体却在逆转,由实,转虚。

随着先天胎膜不住地缩小,它渐渐地从实实在在的存zài

,变成浓郁红色的雾气,不住地向内侵蚀,向内收缩。

“呼~”

“吸!”

“呼~吸!呼~吸!”

在先天胎膜所化的先天化生之气当中,仿佛有一只远古巨兽就要苏醒,不住地在进行着呼吸吞吐。

那些先天化生之气不住地塌陷,收缩,却也在不断地被吞噬……

“成了!”

天月童姥大感欣喜。

她身为器道宗师,太阳神宫当中最精于炼器者,当然明白这是返照先天的种子在成型,这些先天化生之气就是做此用途。

在这个过程当中,得到好处的可不仅仅是光明之山,身为与之休戚与共的主人,宁风亦将得到大好处,将自身的体质往先天道体方面大大地推进一步。

天月童姥原本将心思都放在这个过程当中,于她而言,眼前这一幕对其器道修为,不无裨益。

突然,在某一个瞬间,她若有所觉,忽然抬头,向着洞顶望了一眼。

下一刻,天月童姥面如寒霜,继而沉吟不语,最后露出了一抹遗憾之色……(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道器不二,永在路上

有句话叫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愿望是美好的,内容是扯淡的。

这世上事,太半都是难的。

同时,亦真因为其难得,故其珍贵。

所有的珍贵,都不是轻易得来的,不经过三灾六难,诸般磋磨,美好就不成其为美好了。

……

宁风心中,蓦然有些慌乱。

一为眼前,二为莫名。

先说后者,他莫名地感到,心中一阵阵地悸动,仿佛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他却无能为力,无法参与,无法阻止……

那种莫名的慌乱来得全无征兆,又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将宁风从一片浑浑噩噩中强行惊醒了过来。

“刷”地一下,他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红彤彤,明明是血色,却如烈日中燃烧的火焰般红艳。

这是先天胎膜当中,前方打开的补天炉,里面是停止了旋转,散发出明亮光辉的光明之山。

光明之山在渐渐地成型,它在不住地收缩,又在不住地膨胀,下方托着一块不知名的金属。金属在飞速地熔炼着,形成一个戒指的形状。

这个戒指明显是男式戒指,有着简约、古朴、粗犷的美感,又同时精致到了极致,每一方寸之地,都有无数的纹路在蔓延过去,形成无数玄奥花纹。

戒指与光明之山连在了一起,于补天石燃起的烈焰中融化,伸出了六根小爪子。抓在光明之山上。

顿时,由光明之山为主体的戒指,就此成型。

霎时间。补天炉洞开,宁风与光明之山间,再无阻隔。

阻隔的是先天胎膜。

宁风心中慌乱愈甚,呼吸急促,因为那笼罩在周遭的先天胎膜至此完全塌陷下来,将他与光明之山彻底包裹。

“呼~吸~呼~~~吸~~”

宁风竭力地想要吸入一口气,却发xiàn

先天胎膜中的空气全都为他抽空了。竟是连呼吸都不能够。

他的意识在不住地朦胧,心知这一次若是再沉睡过去,那就不是等苏醒那么简单了。他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宁风猛地一咬牙,咬在舌头上,剧痛与血腥味道,让他恢复了几分清醒。

与此同时。他叠放在丹田处的双手一沉。掌心上好像被压上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只见得光明之山戒指已经落在他的掌心,明明炼制之后只有半个拇指大小的戒指,却有山一般的沉重,仿佛要沉沉地压入他的体内,他的心中一般。

“啪”,先天胎膜收紧到了极致,宁风觉得自身连周身毛孔窍穴都被封堵住了。

他的心中。忽有明悟:“这世上,没有易得之事。先天胎膜代表着机缘。到机缘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只要伸手接住就可以了。”

“若是度不过其考验,机缘随时可能会变成杀机!”

“这个考验又是什么?我怎么才能从中破出呢?”

宁风缓缓地闭上眼睛,不是因为愈演愈烈的昏沉,而是定下心,沉下心,凭着心去感悟与洞察。

什么莫名的慌乱,什么外界周遭纷扰,随着他一闭眼的动作,尽数远去得没有了影踪。

渐渐地,宁风如一点一点地睡着了一般,慢慢地感觉不到四肢,缓缓地失去了触觉,整个人在飞速地下沉,恍若下方不是天月峰,而是无尽深的沼泽泥潭一般。

这种感觉,与寻常人等处于将睡未睡状态相差无几,却是修仙者最深的一种定境。

当一切可摒弃的都被摒弃,剩下的自然是最重yào

,与最切身的。

无尽的黑暗当中,宁风“眼”前,豁然大放光明。

他“低头”一看,看到在无尽的黑暗当中,他连身躯都失去,唯有一双交叠在丹田处的手掌,虽感觉不到它,它却依然存zài



同样存zài

的还有掌心中的光明之山。

光明之山戒指不住地在散发着旭日初升般的光芒,一层层地撕裂、湮灭蜂拥而来的黑暗。

这些形诸于外显得凌厉刚猛的光辉,落在宁风身上,则陡然变得柔和起来,如心爱女子的小手,一寸寸地抚慰着他的烦躁。

血肉相连,不分彼此。

在这个双手的存zài

都无法感知的境地下,他竟然能清晰地感觉到光明之山的存zài

,那种血脉相连,那种浑然一体,激动得让人直欲潸然泪下。

“这就是本命法器吗?”

宁风依然沉浸在激动当中,不可自拔,脑子则在飞速地转动着:“不是手足,胜似手足,休戚与共,一体两面。”

“原来这就是本命法器的感觉,果然玄之又玄,无怪于施展本命法器时候威能远过其他,怪不得本命法器能突pò

器物的限制,随着主人一起成长。”

“但是……”

宁风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个疑惑。

那便是:怎么出去?!

“到底还差什么呢?”

宁风以充斥着疑惑地目光,望向掌中光明之山。

处在这个极致的定境当中,一切感知都被剥夺,他所能“看”到的,也仅仅是本命法器而已。

“先天胎膜这个机缘附带的考验,到底是什么呢?”

宁风想要沉思,却在这一瞬间,心中蓦然一动。

当他将心神凝于本命法器上时候,他感觉到了光明之山的回应。

若将光明之山比做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孩童,那么现在出现在宁风眼前的应该就是这样一个情况:

一个小小孩儿,两眼往往,双手交叠地伸出来,眼巴巴充满渴望地看过来……

这是一个纯净得没有杂质的孩子。在向着父亲讨要着什么……

醍醐灌顶一般,宁风明白了。

“是了。”

“就好像是孩子学会的第一个道理源自父母一样,初生的光明之山还欠了些什么。它还没有自己的道。”

“没有道,也就没有成长!”

“这个道,无论正确与否,能且只能由我来赋予!”

“本命法器的道,就是我的道!”

“原来如此!”

宁风恍然大悟之余,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景象,恰似“人生若只如初见”七个字从脑子里喷薄而出时候一般无二。

那是在永夜的荒原当中。脚下是冻土,周遭是寒风在呼啸,他一步一步。艰难地在跋涉。

一次次竭力张望,看不到前路;

一次次地力尽而倒,在硬如石头的冻土上摔得头破血流,又一次次倔强地爬起来。继xù

用双脚在丈量着天地;

一次次地失败。一次次地重来,再是看不见,再是没希望,依然在路上……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

跋涉中的宁风在行吟,在高歌,这是一种“在路上”的精神,燃烧出最璀璨的光。最执着的念,支撑着他向前。向前,再向前。

“刷!”

光明之山,蓦然浮现,其光万丈,轰然洞穿而出。

于是,前路尽见;

于是,冻土消融。

……

补天洞中,先天胎膜消散,化作一缕缕先天化生之气,九成入了光明之山,

一成进入宁风的体内。

进入光明之山的先天化生之气,凝成一条“道”,一颗“种子”。

种子,是返照先天的种子;

道,是宁风赋予光明之山的道。

宁风缓缓地睁开眼睛,神采奕奕,一切疲惫,尽数消散。

他低头一看,不知dào

什么时候,光明之山戒指牢牢地戴在他右手的无名指上,散发着如同孩童惊喜目光般的明亮。

“不管前路如何,我们始终都在路上。”

宁风喃喃出声,似是对着光明之山说话,不知dào

是不是错觉,光明之山的明亮晃动了一下,如是回应。

“咦?”

“人呢?”

宁风站了起来,打量四周。

补天炉早已合上,其下补天石中不住窜起的火焰熄灭,滚滚热浪消散,这一回炼器,早就结束了。

周遭空荡,天月童姥不知所踪。

“嗯?”

宁风眉头一挑,露出疑惑之色。

本来天月童姥身为神宫九脉之主,不知dào

有多少事要处理,既然本命法器炼成,她离开再正常不过。

若不是先天胎膜故,宁风都怀疑她会不会一提他脖子,直接给扔下山去,哪里容他在这里一坐这么久。

可是,宁风即便是在先天胎膜中,冥冥之中还是能感觉到天月童姥的存zài

,她的关注。

怎么反倒是在他苏醒的一瞬间,天月童姥会突然就不在了呢?

宁风沉吟片刻,一无所获,只能作罢。

他摇了摇头,刚想举步向外去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脸上露出意动之色。

稍顷,宁风一咬牙,跃跃欲试:“不管了,拼着被天月师叔责罚便是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面对前方一片为补天石侵染成七彩之色的墙壁,扭动手腕,将拳面,尤其是光明之山正对墙壁。

“呼!”

宁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观想太阳神宫,一缕太阳神光流转,涌入太阳骨,点亮光明之山。

下一刻,补天洞中,亮如白昼。

宁风分出一分心神操纵太阳神光,余下九分尽数在贪看着眼前一幕。

在光明之山戒指之前的虚空中,光明之山的虚像浮现了出来,西瓜大小,通体晶莹,无数截面里有无尽的璀璨之光在反射,在增幅……

“轰!”

突然——

光明之山虚像崩溃,一道粗如手臂的光柱喷薄而出,以超过反应的速度,以极致明亮的光辉,轰在了对面墙壁上……

PS:

道器不二的本意,并不是文中这个,东流在此只是借用来表达而已,如果有兴趣的话,大家可以去找下这个词的本意所指。(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耀世极光,凤鸣雪落

“十倍!”

宁风睁大眼睛,看着前方墙壁上出现的一个碗口大洞。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同样一记太阳神光,迸发出来的威能经过光明之山增幅,至少是之前的十倍有余!

即便是早早就有了心理准bèi

,宁风依然被震撼当场,呆呆地看着手上光明之山,前面七彩石壁。

石壁上的洞口不算大,不过是碗口大小,可若是以此判断认为刚刚那记太阳神光威能不过尔尔,那就大错特错了。

经过补天炉的侵染,这些石壁俨然也有了几分补天石的特性,这点从破开的山壁不住地蠕动,不断地诞生出细小七彩石,自我修复就能知晓一二了。

即便是有着补天石的特性,宁风还是清楚地看到在太阳神光下,豁口边缘都是一片消融的痕迹。

换句话说,那记太阳神光不仅仅破开了坚硬的山壁,连性质近乎补天石的石头都为之融化,其恐怖之处,一至于斯。

“这都不能称之为太阳神光了。”

宁风赞叹不已,脑子里不住地回放光明之山虚像崩溃,一道神光迸射而出的景象,脱口道:“就叫它耀世极光吧!”

光耀世间,夺一切璀璨;

光之极也,谓之极光。

“还不仅于此……”

宁风将右手举到面前,欣赏着光明之山上流转着的光辉。

在那记太阳神光出手瞬间,凭着对本命法器的感应。他清楚地感觉到经过在光明之山内部亿万次的折射,不仅仅神光的威能被增幅了十倍,还有十分之一左右的力量被截留下来,储存zài

了光明之山当中。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光明之山比起原先,又明亮了几分。

“只要光明之山一直随身,不管是修liàn

也好,对敌也罢,就不断会有神光被储存其中。”

“闲时蕴养光明之山,助其更进一步。最终返照先天。成就至宝;战时调动对敌,将累时积累,发于一瞬,其威能定然可怖可畏!”

宁风现在对光明之山简直爱不释手。若不是这里是天月峰补天洞。而是他自家水云间的话。他恨不得哪里都不去,仔细研究个十天半个月再说。

叹息一声,宁风还是放下手。掉头向着洞外去。

现在既然本命法器炼制完毕,他再在这里赖下去,将人家炼器圣地当成法器试炼场,天知dào

天月童姥回来会是怎样个暴怒法?

宁风一点都不想知dào



他轻车熟路地往外走,远远看到洞口呢,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他的视线范围。

“那只小兔子?”

宁风眉头一挑,有几分苦恼。

补天洞口处,蹲在地上,一只手百无聊赖地画着圈子,一只手拿着青草晃来晃去,时不时将其拿到嘴巴里叼着的,不是玉兔妖灵小兔又是何人?

她仿佛是在纠结着什么,可爱的动作好像是在说:这草,是吃呢,还是吃呢,还是吃呢?

小兔太过专注,以至于压根没有察觉到宁风的到来,眼看她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将一整棵草扔进嘴巴里,一阵咀嚼。

下一刻,她脸上露出迷醉之色,好像吃到了天地至味一样。

一棵草能吃多久,只是一个呼吸功夫,小兔就清醒过来,做贼心虚一样东张西望,生怕被人发xiàn

般。

这一张望,她理所当然地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宁风。

“哎呀~被发xiàn

了……”

小兔刷地一下,脸红如血,双手玩弄衣角,头低得都要埋进胸脯里了。

宁风看得失笑,一棵草而已,至于嘛。

他多少有些知dào

是为什么?

刚刚小兔子吃的草,宁风可以在补天洞外看到一堆,那不过是寻常野草而已。

只是兔子吃草,那是天性。

小兔生为化形妖灵,哪怕是经过仙门点化而出,及不上真zhèng

的化形妖灵,终究也不是寻常兔子了。

吃草,多少有些丢脸。

宁风一边失笑,一边走到小兔面前,问道:“小兔姑娘,不知天月师叔有何吩咐?”

小兔子霍地抬头,满脸疑惑之色,奇怪地问道:“你……你……怎么知dào

?”

宁风无语,他能不知dào

吗?

之前刚刚上山时候,他险些吓死这胆小的兔子姑娘,如果不是天月童姥有吩咐,她哪里会愿意出现在他面前?

小兔子百无聊赖地蹲补天洞口,不是等他,又能是等谁?

小兔话出口,就看到宁风脸上露出的“这还用问”的神情,顿时觉得智商被侮辱了,“哼”的一声,别过头去。

宁风苦笑,觉得自己跟这个小丫头实在是犯冲,这是又得罪她了吗?

还不等他想着怎么哄得这小丫头开口呢,小兔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道:“主人说,宁风师兄你若是醒了,便速速回去,不用前来拜见了。”

果然是天月童姥养的兔子!

宁风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呢,他就看到小兔飞一样地跑出洞去。

她的身影刚在拐角处不见呢,就传来“哎呀”一声,接着是什么东西摔倒的声音。

宁风砸吧了一下嘴巴,觉得很是灵异,外面一马平川的茸茸草地,这小兔子竟然也能摔倒,真是咄咄怪事。

很快,他的心思就从小兔子身上移开了,眉头略微皱起。

醒来时候没有看到一直守在旁边的天月童姥,他本就觉得怪怪的,现在天月童姥明显不想见他,这才支使小兔子如此道来,这就更奇怪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呢?”

宁风脑子里有一个大大的问号,却也知dào

,在这呆下去,什么都不会知dào

,干脆摇了摇头,举步向外。

十余丈距离,转瞬而过。

宁风刚刚踏出补天洞,不受补天洞中不知名阵法的笼罩,重新曝露在天地间,一股寒意顿时涌来。

“这……”

宁风脸上满是震撼之色,呆立原地。

目之所及的地方,空中朗朗彻彻,晴空万里,有大日高悬,挥洒光与热;地上白茫茫一片,远近如一,尽是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雪?!”

宁风瞥到不远处一个大字人形凹陷,显然是那小兔子摔倒在雪地中留下的。这下他知dào

小兔子为什么会摔倒了,这积雪足足有他大腿高下。

问题是,别说现在并不是寒冬腊月,即便是真的漫天飘雪,在太阳神宫护山大阵下,亦当是四季如春才是,怎会如此?

“这是什么情况?”

突然,一声凤鸣,从天边传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九死(一)黯然销魂,别而已矣

“砰砰~砰砰~~”

宁风的心脏砰然跳动,之前曾有过的那种莫名慌乱感觉,再次涌现。

伴着那一声直上九天,又荡气回肠满是迂回不舍得凤鸣,漫天雪落。

晴空万里之下,忽有鹅毛大雪,凭空浮现,又片片飘飘落下,恍若一层层的纱帐,执着地要遮掩宁风的眼睛。

再是目光如炬,终是穿不透漫天风雪。

这雪,竟然真的是在太阳神宫护山大阵中直接生成,落下……

“不!”

宁风心中在嘶吼,他顾不得去想,堂堂天下七宗的护山大阵为何挡不住区区风雪,他心里好像猛地出现了一个空洞,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被人一下子给挖走了一般。

“嗤嗤嗤~~~”

无数道神光在迸发,在散射,光明之山好像能感觉到宁风的愤nù

,每一个截面都在放着一道道纤细的光,激散漫天风雪。

鹅毛大雪在神光下蒸腾,化作靡靡之雨而下,打湿了宁风的头发、衣服。

一缕缕头发贴在额上,连眼睫毛上都挂着露水般的水珠,宁风却决然不顾,极目远眺,向着凤鸣声传来的方向。

那里,一团火光乍现,舒展开来,有两翼横田,有绚烂的尾翼长长地拖出,如火焰之焰尾,美丽万方。

凤凰!

典籍有言,夫凤,鸿前,鳞后,蛇颈而鱼尾,龙纹而龟身。燕颌而鸡喙。戴德、负仁、抱忠、挟义。小音金,大音鼓。延颈、奋翼、五彩备举,鸣动八风,气应时雨。

其凤鸣之声,一如箫笙,音则如钟鼓。

无论是箫笙之音,还是钟鼓之响,落在宁风耳中,声声阶阶,无不是一曲——凤来仪!

“昔微!”

宁风终于明白。那莫名的慌乱何来。那莫名的空荡何所导致?

“跟昔微有关。”

“她出什么事情了?”

宁风心中大急,哪里顾得上天月峰是别脉地盘,非本脉弟子不得飞行的惯例,什么表示尊重。什么以示谦卑。在此刻的宁风眼中都是狗屁。

荧惑旗飞天而起。宁风御器而行,直冲破漫天飞雪,向着天边凤凰处飞去。

“那不是真的凤凰!”

“何其澎湃威能。竟然在虚空中显化而出百鸟之王的拟像!”

“这种干涉现世的威能,怕不是寻常大法所能导致,为何我会未曾听闻过世上有这等法门?”

宁风越是惶急,在心中的某个地方,反而越是冷静,脑子里诸般念头,电转而过。

“还有,我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宁风觉得天上的罡风从未如此凛冽过,从口鼻处,撕裂到肺部,由内而外,痛彻心扉。

这痛得没有来由。

也正因为如此,宁风愈发地肯定,陈昔微出事了。

“神宫当中,掌教庇护之下,又有何人,能让她出事?!”

“十余个元婴大能联手,怕也不可能做到吧?”

宁风很想知dào

发生了什么,但千里距离,不是一瞬能至。

从头到尾,无论如何的呼啸长空,怎样的洞穿风雪,宁风的目光始终如遇到了磁石一般,牢牢地盯视着天上异象凤凰处。

突然——

宁风身形一滞,荧惑旗凝于虚空,明明隔着千里之遥,他什么都看不真切,偏偏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投来。

那是何等熟悉的目光啊?

骄傲似初见陈昔微时候,那个十二三岁,鹤立鸡群的女孩儿;

倔强似日日夜夜,竹林苦练,誓不落人后的雏凤;

温柔似一曲凤来仪后,静静地凝望过来;

调皮似对他吹毛求疵后,银铃般笑声的相伴离去……

……

宁风心中大痛,他分明在这目光当中,感受到了两个字:

诀别!

“为什么?!”

宁风想要大喊,却喊不出口,眼前景象忽然大变。

抛于身后的天月峰,飞掠而过的天择峰,眼前将至的天云峰,裹挟在狂风当中席卷而来的漫天风雪……

一切的一切,尽数消散。

宁风周身暖洋洋的,耳中有清脆的声音,那是风过竹林,又是天籁般琴声的余韵散于天地。

他竭力地向前望去

,看到在竹影婆娑之间,一个娇俏地女子,回眸一笑。

一笑之间,漫山遍野的竹林开花。

花团锦簇当中,陈昔微她在丛中笑。

笑得凄美!

双方明明只是间隔着一丛丛竹林,一步之遥,宁风却知dào

,已是天涯海角,这一步是千里之地。

他浑身都在颤抖,又不知为何而颤抖,只是死死地看着丛中的陈昔微,想要一个答案。

陈昔微还是在笑,好像她现在只会这个表情,又有豆大的泪水,沿着圆润的脸盘,滚落。

她张开口,做了一个口型;她举起手,做了一个动作。

无论是口型,还是动作,对应的都只有两个字,两个让宁风心中大恸的字眼:

“别了!”

“不!”

宁风明知dào

徒劳,还是一步跨出,还是一手探出,想要追上什么,想要抓住什么。

一瞬间,幻象奔溃,宁风站在荧惑旗上,一步之遥,就是万丈高空。

“昔微,真的是她!”

宁风浑身还在颤抖,他知dào

,能以如此纯粹的精神力量感染到他的,除了心中所爱,全无防备的陈昔微外,谁也做不到!

这是陈昔微,在向他,告别!

“为什么?!”

宁风对着虚空发问,虚空亦是无言。

不知dào

什么时候。他的嘴唇已经咬破,鲜血一滴滴地沁出,挂在唇上不愿意坠下,恰似宁风如何都不愿意放着心爱的女子离开。

荧惑旗尖啸着,荧惑星力从无尽虚空中灌注下来,旗幡招展,就要不顾一切的爆fā

出最快的速度。

恰在此时,一个身影在前方的侧面。

——沈兆轩!

宁风的引路师兄,就这么大袖飘飘,凝立虚空之上。

他开了开口。似要说什么。然而到口的话,却又重新咽了回去。

到头来,沈兆轩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目露怜惜之色。向着侧面。于虚空中横踏了一步。就此不动,目光则不曾移开半点。

他用这一步告sù

陷入疯狂当中的宁风,无论宁风做什么。他这个做师兄的都不会阻拦,只是在担忧。

宁风冲着沈兆轩点了点头,旋即,将目光投前方。

不知dào

是在沈兆轩之前,亦或是在他之后,两师兄弟的师尊,天云峰一脉之主的天云子负手而立于前。

“宁风,不用去了,没用的。”

天云子淡淡地说着,但他眼中流露出来的,对得yì

弟子的担忧,却在告sù

所有人,他并不是那么平静。

“师尊!”

宁风深吸一口气,躬身行礼,“我要去,还有,我想知dào

,发生了什么?”

天云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稍稍闭眼,转瞬间,叹息着再睁开,伸出一只手来,遥遥地点向宁风。

霎时间,漫天云气汇聚,无尽灵气激荡,孤峰倾斜般的灵力向着宁风碾压过来。

对此,宁风眼睛眨都不曾眨上一下,只是以恳求,以哀求,以乞求的目光,望向天云子。

他没有闪躲,天云子如果真的要阻止他,闪躲又有何用?

宁风只是在恳求,恳求自家师尊,体谅他此刻的心情。

“罢了!”

天云子叹息一声:“痴儿啊!”

灵力如潮,直接在虚空中凝成了一只云气的手掌,屈指,点在宁风的眉心。

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

宁风一如天云子之前,稍稍闭眼,再睁开,神色大变,有恍然,亦有不敢置信,最终一躬身,荧惑旗带出漫天的星光,冲天而起,直接离开了神宫山门,向着东方天边去。

整个过程中,沈兆轩不动,天云子不动,两人只是怜惜,只是叹息,目送着那一道星光。

“痴儿~”

天云子再叹,摇头。

他的身边,几个人影从无到有,在虚空中浮现出来。

对此,天云子全不惊奇,似乎早就知dào

他们在那里。沈兆轩则慌忙行礼,那一位位,皆是神宫九脉之主。

神宫掌教申不疑,天月峰天月童姥……

加上天云子,九脉之主,一个不少,齐聚于此。

“天云师兄,你何不拦下他?”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就是天月童姥。

她满脸的不忍之色,言语中带出不满,带出怨怼,似乎对天云子的处理方式很是不以为然。

在她身侧,神宫掌教申不疑摇头叹息,面露黯然。

“拦?”

天云子抬头望天,声音落寞,“怎么拦?”

“要是能拦,掌教师兄何不拦下陈昔微?”

“要是能拦,师妹你又何必对我那徒儿避而不见?”

天月童姥无言,刚刚她隐在一旁,不想见宁风,还不是因为不想将某些话,由她的口中道来吗?

申不疑更是无言。

天云子哂然一笑,道:“掌教真人怜惜爱徒,我天云子何尝不怜惜?”

“我一拦容易,他过此关却难,随他去吧。”

“可是……”天月童姥想到在炼制光明之山时候,在领悟上天台真言时候,宁风的惊艳表现,不甘地道:“宁风这一切该受多大的打击,这样一个好娃儿,你倒舍得?”

她说完,又迁怒沈兆轩,喝道:“你还不跟上看着你家师弟,想让他死在外面吗?”

沈兆轩还不及反应,天云子已经伸手一拦:“不用去了。”

天月童姥见状又要发怒,天云子满是沧桑地道:“我辈身为师尊,代表宗门,既不能为其消弭此事,虚伪的担忧又有何用?”

“宁风是我的徒儿,我自了解他。”

“他不需yào

怜悯,也不会想要在虚弱时候落入人眼。”

“且随他去,当回来时候,他自会回来。”

“凤凰……,哼,凤凰!”

天云子长笑出声,笑声之中带着几分悲愤,“我的徒儿,经此一劫,涅槃而出,未必就不如他们天外……”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天云子一拂衣袖,带着沈兆轩,径直投往天云峰去。

神宫上空,申不疑、天月童姥等人相顾无言,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各自散去。

此时,宁风驾驭着荧惑旗,为一阵烈风,生生从九天之上吹落下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九死(二)凤凰氏,追上来!

烈风紧,烈风炽,风及体,就是宁风身着金缕衣,亦有浑身燃烧起来般的灼热感觉。

风过处,星辉熄灭,荧惑摇落。

宁风死死地盯着烈风源头,那天边凤凰展翅。

在九天之上,直坠而下,翻滚无数次,他的目光须臾不曾移开过。

“喝!”

宁风一声大喝,荧惑旗再次落于掌中,星光再起,矢志如前。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宁风对那烈风源自凤凰于飞处,不惊,亦不怒。

一直到此刻,他犹自处在得知事实的震惊当中。

天云子那一指弹出,已经将所有宁风想知dào

的,所有疑问的答案,直接打入了他的脑海当中。

短短片刻之间,宁风一遍遍地了解,前因后果,心扉痛彻。

原来,陈昔微并不是此界中人,至少,有一半不是……

……

十六年前,在此界中人名之为天外天的秘界当中,有一个以凤凰为氏的灵族,为一方霸主。

所谓灵族,即是传承了某一个种太古灵种血脉或是烙印的家族,凤凰氏顾名思义,当知其传承的就是天下四灵之一,凤凰的血脉。

当其时,凤凰氏公子——公子歧下界游历,结识了凡间一个陈姓女子,虽不曾在意,却珠胎暗结,十月怀胎后,留有一女。

公子歧游历结束,衣袂飘飘。驾凤而归,只是留下了一枚代表着凤凰氏子嗣身份的玉佩给刚出生的孩子。

那个女孩子,便是陈昔微。

陈氏家族,亦是修仙大族,深以为耻,又不敢得罪天外天凤凰氏,在这种矛盾的心态下,陈昔微慢慢成长,一直到展露出惊人天分,尤其是凤凰血脉后。才得到改观。

本来如此。却也罢了。

不曾想,意wài

的是公子歧离去十三年后,陈昔微再次得到了这个从未谋面父亲的消息。

天外天,灵族征战。

凤凰氏公子歧为支祁氏公子白重伤。伤及本源。纵用上天材地宝。再难孕育出子息来。

公子歧是凤凰氏嫡系血脉,这一伤,子息问题就变得重之又重。甚至影响到他将来继承家主之位。

这个时候,他就想到了已经抛诸到脑后十余年的女儿。

陈昔微,这个当初一时兴起留下的血脉,竟成为公子歧唯一的一个子嗣。

从那个时候开始,公子歧就开始露出要接回她们母女的想法来。

只是想法,并不看重。

原因很简单,血脉是其一,但在灵族当中,只有觉醒了的血脉,方为血脉。

无论是在凤凰氏当中,还是在公子歧想法里,混杂了下界血脉的陈昔微,几乎不可能觉醒凤凰血脉。

灵族,甚少与灵族之外通婚。

有那极端的,一族当中,甚至于亲生兄妹,通婚者亦不再少数。

血脉二字,纯净一念,不知掺杂了多少罪恶在其中。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知dào

,她的凤凰血脉,其实早早就觉醒了!

陈昔微,她身上的凤凰血脉之浓,甚至超过了其父公子歧。

只是,她在犹豫。

对这个父亲,对这个家族,乃至于那个上界,陈昔微并无好感。

但她知dào

,那是躲不开的宿命。

其母倚门而待,十余年来,朝思暮想着那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再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过去的三年间,陈昔微只是在任性,在逃避,在做最后的叛逆。

她自己一直清楚,她逃不掉。

无关天外天凤凰氏势大,而是她的母亲,时时刻刻,想要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身为人女,陈昔微没有选择。

终有一日,她要带着母亲一起,回归凤凰氏;

终有一日,她要证明,她这个意wài

的产物,胜过凤凰氏所有人;

终有一日,她要公子歧以她为傲,从而善待她的母亲……

……

这一切,本该自三年前开始,但是陈昔微下不了决心,特别是在竹林中,看到那个叫做宁风的少年后,这个决心,分外难下。

……

“命……,这都是命……”

陈昔微不忍心地看着远方那道荧惑星光一次次坠落,一次次地攀爬而起,从九天之上,一路跌入尘埃……

她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阴阳镇中发生的一幕幕。

在那里,形势所迫,陈昔微第一次彻底激发了凤凰血脉,凤凰涅槃。

于是乎,在同一时间,天外天凤凰氏万年梧桐树上,凭空铸就了一个崭新的凤巢。

凤凰于飞,栖落梧桐!

举族,震动!

陈昔微的离去,便是定局。

凤凰氏长老亲上太阳神宫,求取自家血脉回归。

陈昔微固然沉默,一路沉默,一直沉默,在母亲哀求与欢喜夹杂的目光下,终究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于是,太阳神宫沉默了。

于是,有了眼前这一幕。

当陈昔微受下属于她的那一滴凤凰真血——这是每一个凤凰氏觉醒先祖血脉者都有的赐予,其血燃烧,化为凤凰血,一息之内,直破筑基。

当其时,一切光与热归于新生的凤凰,太阳神宫之内,一瞬素缟。

银装素裹,陈昔微却感觉不到壮美,只觉得一如心中冰凉一片,全无暖意。

别了……

陈昔微以为,在宗门安排下,她将再不能看到那个少年,不曾想,却在一阵阵烈风摧残下,看得越来越是清晰。

她宁愿看不到!

“够了!”

“八伯祖,放过他吧。”

陈昔微再也忍耐不住。抓住前方一个满头红发老者的衣袖,哀求着。

八伯祖,即为这次凤凰氏派出,前来与太阳神宫交涉者,一位金丹巅峰的老怪物。

在一身凤凰血脉的支撑下,真的论战,他未必就会弱于各有传承的神宫九脉之主。

因为凤凰血脉纯化时候出了茬子,这个老人家一生无望元婴,而且受血脉影响,不仅是一头红发。且性子暴戾。

寻常时候。即便是家中子弟,亦不敢在他面前多说话来,生怕一不留神,就被烤成了焦炭。

对上陈昔微。他的态度却是不同。

八伯祖扯出慈祥的笑脸来。摸着陈昔微的头道:“丫头。你可是我们这一脉,凤凰血脉觉醒的最早,最纯者。你是天上的娇女,那些尘土蝼蚁一类的东西,忘了便是。”

他,甚至都不知dào

宁风的姓名。

在他看来,那就是妄想吃天鹅肉的尘土,蝼蚁罢了,连蛤蟆都算不上。

说话间,八伯祖不想再驱使烈风,就想认真出手,即便是隔着千里,他依然有把握一击杀之。

“等等!”

陈昔微有所察觉,两手一起抓住八伯祖的衣袖,远眺了在烈风下坠入尘埃的宁风,正色道:“八伯祖,孙女喜欢他。”

红发老人眉头一挑,煞气毕露。

陈昔微的话不是放宁风活命的理由,是他下杀手的理由。

他没有立kè

出手,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陈昔微。

后生晚辈当中,除却此女,哪有一个在他面前敢挺胸说话的?

陈昔微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我喜欢他,但我不会停下脚步,不会停下来等他!”

“他若真的喜欢我,那就让他追上来吧!”

听到这里,红发老祖的眼睛亮了起来,如有两团明焰在燃烧。

他击节赞叹:“好,说得好!”

“这才是我凤凰氏娇女。”

“哈哈哈哈,天外天,众灵族,有的是天之骄子,昔微你在其中,亦是天骄!”

“就该有此态度,就该有此态度!”

陈昔微神情不变,在踏上宿命的路上后,她与生俱来的骄傲彻底展露无遗,那番话衬托在这般骄傲下,没有任何人会怀疑。

她躬身,低头,用一种沉静无比的声音,道:“八伯祖,孙女只求您手下留情,给他一个追上来的机会!”

“要杀,便留到天外天再杀!”

红发老者玩味地看着陈昔微,沉默半晌,忽然一笑,道:“这小子若真的上得天外天,你真让八伯祖杀他?”

陈昔微深深地看着远方,那边的地平线上,扬起的尘土未落,一道星光,又摇摇摆摆地飞了起来,倔强,顽强……

她声音中满是空灵的味道,却有无尽的信心在其中,对那个少年的信心:

“若到时,他依然会死在八伯祖的手里,那孙女不再阻拦!”

“哈哈哈哈~~~”

红发老者放声大笑,却真的不再下手。

对他而言,远方那只是蝼蚁,面前的这个骄傲女子,才是他们凤凰氏的瑰宝!

在宁风心中,陈昔微亦是瑰宝,而且是独一无二的珍贵。

现在,却正在远去!

“坚持!”

“我一定可以!”

宁风压榨出了体内最后一点气力,摇摇晃晃地飞起,连座下的荧惑旗,亦显残破。

他数不清楚,到底多少次被打落尘埃;

他记不得,多少次运转过九死心境;

他甚至忆不出,在多久之前,他就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支撑着宁风一路坚持到现在的,是不放qì



追上又能如何,宁风压根不想,大违他平时的理直。

人,总是要疯狂一次的,总会有疯狂的时候。

此刻的宁风,近乎疯狂!

他疯狂地想要去抓住那直往天边去的凤凰之尾,完全不想追不上如何,追上,又能如何?

就在宁风痛苦得麻木,跋涉到无力,重伤到濒死的时候,一个异象,破开了东边天穹……(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九死(三)凤栖梧桐,破界而去

“这是……”

宁风一身气力,执念所鼓的一口气,豁然散尽。

他从空中直坠而下。

原本就无力高飞的他,从数十丈的空中坠落下来,下方是一处断崖下凸出的平台,狭窄、隐蔽。

宁风连基本的卸力都没有力qì

完成,就这么笔直地坠落,全部的力qì

似乎都用在双眼上,死死地盯着远方天际。

那里,异象如火,烧尽半边苍穹。

东边天际的九天之上,隆隆巨响,洞彻天地,恍若有一根擎天之柱捅破了天一般。

破天的不是柱子,而是树!

——梧桐树!

一株梧桐树,从茂密的树冠,繁多的枝叶,天柱般的树身,错接的盘根……

它在虚空中不住地成长,不住地拔高,迎来了——凤栖梧桐。

宁风心中大恸!

这是破界而去,梧桐接引,凤凰栖落,所谓凤凰不落无宝之地,惟栖息在梧桐树上。这一株梧桐,既是宝物,亦是法术,代表着的是一种破界之力。

在这一刻,宁风的心思前所未有通明,莫名地就领悟到了这一切,心知当凤凰栖落下去时候,陈昔微就要离开这个世界。

他们并不是没有分别过,但那与这一次,不同。

之前任何一次,只要一抬头,他们就知dào

,即便是相隔着万里,还是在同一片晴空或星空之下。

现在呢,两界相隔!

“嘭!”

宁风重重地摔在断崖下那个凸起的平台下。内腑震动,气血紊乱,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溅满胸衣。

他顾不得一口的血腥气味,竭尽了所有气力,艰难地爬起来。

在他旁边,“啪”的一声,受损的荧惑旗落下来,滚落到他身旁,星光黯淡。一如凡物。

宁风已经飞不起来了。

他只能竭力地站起来。哪怕这样只能高上那么一点点,看远那么一点点……

足足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宁风方才完成了平时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站起动作,他站得笔直。犹如一杆标枪。

“我要看着!”

“就算追不上。改不了。我也要亲眼看着!”

宁风的下唇都被咬破,鲜血不住地汩汩而出,沿着唇。沿着嘴角,流淌下来。

他可以躺着,流着眼泪,等着东边天际惊天动地的动静远去,反正它也持续不了多久,反正宁风也尽了力。

但他不愿!

宁风就是再无法接受,他也要站得笔直,亲眼看着,不会逃避分毫。

他的心中,几乎不怒海般的耻辱感觉淹没,若是不能挺直了,亲自用双眼看着那一幕,面对自己的失败,对他来说更是奇耻大辱!

宁风竭力睁大眼睛看着,看到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凤凰在空中舒展,收卷起了羽翼,长长的尾翼垂落下来,恍若流苏,又如华彩万方的珠帘,垂落在梧桐树前。

一点一点地,栖落。

整个天际,红彤彤的光扩展到极限后,裹挟着无尽的云气,向着梧桐树方面塌陷下来。

“隆隆隆~”巨响不断,凤凰栖落,梧桐万丈,似要破空而去。

一息、两息、三息……

要用几个呼吸的时间,这株破界梧桐,才会带着他心中挚爱,远去彼端……

宁风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典籍中曾看到的片鳞半爪:“四灵之一,百鸟之王,浴火五百年,受一切苦痛,重生涅槃。”

“还好……”

宁风眼前,属于他与陈昔微的每一个过往,陈昔微一颦一笑的每一个神情,尽数走马灯般地闪过,“……她只用了一千零九十五天,就浴火重生。”

“三年……”

宁风纹丝不动,腰杆一样挺如标枪。

他恍惚间,似看到在异象奇光最盛时候,陈昔微在一片奇光当中回首,张口似在对他说着什么,只看到嘴唇开合,不闻半点声音。

他看着梧桐破界去,看着凤凰火焰熄,看着漫天晚照黯淡,看着星斗转移,夜幕拉开……

宁风就站在那里,好像要一直站到天荒地老。

这个断崖下的凸起平台是何等隐蔽,

一日夜间,有一道道流光,一缕缕太阳风在呼啸来去,却没有人往断崖下望上一眼。

问题是,天下修士,仗神识,辨气息,哪一样不在目见之先?

凸起平台太过隐蔽,目不能见不足为怪,气息呢,何不能辨?神识呢,怎不能察?

这一点,从宁风身上不知不觉中发生的变化,就不能知dào

答案了。

自从天上异象散去,梧桐破空,凤凰不存后,宁风依然保持者挺立如标枪般的姿态,不同的是,他眼中那片执着的光在黯淡。

了无生机一般。

从宁风的脚下开始,一片片的灰蒙蒙色泽开始蔓延,一日夜时间,漫过了脚踝。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灰蒙蒙色还在不住地变浓,犹如——岩石一般!

石化!

宁风身上,正在石化。

当第一点石化变化开始瞬间,宁风的气息就在不住地衰弱下去,渐至不可察觉。

到底发生了什么,天下之大,或许只有宁风一人,能知晓……

……

“师弟,你在何方呢?”

“出什么事情了?”

天云峰上,沈兆轩站在水云间阁楼外,叹息出声。

他眉宇间,有挥之不去的担忧之色。

距离凤栖梧桐,破界而去,已经七天了。

在这七天里,沈兆轩自己出外寻找,发动整个天云峰力量去找,一次次失望而归。他的师弟,就好像在天地间悄无声息地蒸发了一般。

沈兆轩不自觉地抬头,望向天云峰之巅。

那里,一片沉寂,已经七日。

天云子漠不关心吗?

沈兆轩就是被天云子一手养大的,他自然知dào

不是。

天云子默认他们大张旗鼓,甚至求助天月峰,多少人兴师动众,这就代表了态度。

“哎~”

沈兆轩叹息一声,收回目光,他心知自家师尊怕也不好受,摇头转身,向着水云间外去。

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踏出,一股沛然不可御之力就从他的身上爆fā

出来,激得水云间左近烟云汇聚,层层叠叠,将其封禁。

“师弟,你的水云间,为兄替你封上了。”

“等你回来。”

叹息声犹惊水中鱼,沈兆轩的身影渺然不见。

七天的时间过去了,宁风身上发生的变化,也已经到了某个极点……(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九死(四)由其九死,方显不悔

心如死灰。

宁风此刻心境,一如身上不住蔓延的石化,灰蒙蒙地一片,淹没、覆盖所有,终至于极限。

他直觉得,一颗心好像也变成了石头,在不住地沉下去,沉下去……

宁风明明立身在峭壁半腰,凸出石台,上前半步就是万丈之悬崖,退后半步则是挺立之峭壁,他感觉却犹如是在深不见底的潭水当中,整个人被无法言述的悲伤与绝望淹没。

如此心境之下,他甚至不去想,身上正在不住发生,映照入心湖当中的石化是怎么回事?究竟会石化到什么地步?又是由什么引起的?

这种感觉,恰似人痛苦、颓废到了一定地步后,对外在的一切都没有了兴趣,对一切刺激都显得麻木不仁。

时间不知dào

过去了多久,宁风眼中神光越来越是黯淡,犹如死人的眼眸,全无光泽。

他始终面向着东边天际,凝望着梧桐树接引,凤凰破界之处,即便那里早就风平浪静,恍若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在这段宁风自身无法分辨的时间里,他看到了一道道流光匆忙来去,划破天际。

每一道流光里,都有或熟悉,或似曾相识的气息,是曾醉墨吗?是宝玺吗?还是自家的引路师兄沈兆轩?

隐隐约约地,宁风还看到身后的天际上,有白云呼啸着聚散,为一喝所聚,又为一喝而散,这是神通:喝云吗?是恩师天云子的神念横扫虚空吗?

宁风不知dào

,也不想知dào



无尽的沉沦。犹如一双双力大无穷的双臂。拖着他的双脚。不住地向着最深的地方沉下去。

要是一转眼工夫,不知dào

晦暗又晨曦了多少次的天际消失在眼前,代之的是九幽之下,冥土深深,他也不会觉得有半点奇怪。

在这整个过程当中,宁风的心神陷入绝对死寂当中,也只有在想起宁采臣的时候,会抽搐一下。疼痛一下,其余时候,如古井无波,死灰不燃。

他没有低头看过一眼,更不曾注意到,一层层的石化从脚背开始蔓延,悄无声息地覆盖上小腿,爬上了腰胯,攀登到胸膛,漫过了脖颈……

一开始是淡淡的青灰色。好像是鸭蛋壳的颜色,亦如蛋壳一样的薄与脆。

继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石化的过程愈演愈烈,不仅仅是在不住地向上攀爬,更是在不住地加厚。

一遍遍,一层层,宁风身上的石化颜色,渐至与身后的峭壁岩石,脚下的山岩一模一样,犹如风化了千年,而愈发顽固的石头。

他如果动上一动,心血来潮地低头想看看脚面,宁风就会发xiàn

,在石化爬过脖子,攀上脸庞,凝固发丝之后,他从脖子开始,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恰似石头打出的人像,屹立在风雨之间。

“呼~~~”

宁风在心中,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难道,就这样了吗?”

“就这样了吗……就这样了吗……就这样了吗……”

他似乎连心神空间都化作了石头的洞窟,心声都在不住地回响着。

“怎么,怎么会这么的不甘呢?”

宁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甘的种子在最深的地方萌芽。

他想要动弹一下,风雨中人像不曾动上分毫。

风雨,不知dào

何时充斥天地间,那一道道划破天际的流光,不知是颓然放qì

了呢,还是在风雨中退避,总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风那么一刹那,那么微笑到撼动不得石头人像的动静,引出“咔嚓”一声。

他已经石化的头发,有那么一缕中的一小截,断裂,落下,触地而碎。

从细成粉末的碎片里不难看出来,石化的不仅仅是表面,宁风的头发犹如在亿万年前被埋入土层,在漫长的岁月里,沉淀成了化石一般。

从表到里,由形到质,皆成货真价实的石头。

头发如此,宁风的身体呢?

他是不是,真的变成了石头?

看起来是的。

宁风身上的石化变化已经发展到了极致。

石化爬满了他的脸庞,一抹怅然之色,凝固在石头的雕塑当中,仿佛是自然的鬼斧神工,捕捉而雕琢出了浓郁的惆怅与不舍得。

他全身上下,唯一还不是石头的,或许只有那一双早早就死气沉沉,如寂灭般的眼眸。

即便是如此,石化依然放不过他。

先是一根根的眼睫毛,继而是石化覆盖了眼白的地方,再接再厉地侵入漆黑的眼仁,眼看着,只要那么千分之一刹那的功夫,石头就要填充到了瞳孔当中,将宁风彻彻底底地变成一尊石像。

“亦~”

“余~”

“心~”

“之~”

“~所~善~兮~~~~~~~”

宁风的心中,原本沉寂如最深山腹的地方,豁然开朗起来。

在一瞬间,心神与心绪都不能捕捉的飞快里,整个天地不断在扩张

,形成无边无际的旷野,接天连地的无穷。

这无边无际,这接天连地,目的似乎只是为那豁然响起的声音显得更加的辽阔与洪亮,回荡如亿万生灵,在一起高声大呼。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宁风明明五感尽数被石头所封住,偏偏就能“听”到这区区十四个字,无数遍地重复,一声声直入心中最深的地方。

它们犹如一个耄耋老者,目盲耳聋,扯着嗓子大声地劝告;

又如在古旧的寺庙里。佛陀的塑像忽然开口。醍醐灌顶般地点醒;

好似在仙家的观宇当中。道韵铭刻而下……

恍恍惚惚当中,宁风“醒”了。

“我这是在哪里?”

宁风睁开眼睛,张开耳朵,呼吸一口,清新得直欲醉人。

他发xiàn

,他跌坐在一个池塘旁边,池子里满溢着金色的池水。金水的光晕是如此纯粹,纯粹得好像是黄金融化后灌注在其中。

一池。连着一池,成九池连环。

池子的尽头,是一座青山。

青山之上,有山道蜿蜒曲折,望之仰止,又整体恢弘,好像是一尊大佛,一尊神祇,一位仙人,在和蔼地俯瞰下来。

山的后面是天。天的边缘挂着永不坠落的夕阳,有白云一缕缕不动不摇。就那么镶嵌在天穹上。

“是这里啊!”

宁风舒展开懒腰,缓缓地站了起来,眺望着凝固永恒的风景。

“九窍石境,我怎么又进来了?”

宁风下意识地回想,想到那破空而去的梧桐树,想到那凤栖梧桐的一幕,心中如有一根铁钉子,在猛地扎入下去,不由的大恸。

“呼呼呼~~~”

他深呼吸了数口,方才勉强平静下来。

只是简单地想起那一幕,宁风又有石化一般的感觉。

本能地,宁风回想那充斥天地间的“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为其所引,他木然呆立,片刻之后,喃喃出声亦是十四个字。

“原来……是这样……”

宁风苦笑,他懂了。

“九死心境,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情,怪不得我一直无法修liàn

得圆满。”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不曾绝望,困苦,逼迫到了九死之境,所谓不悔,只是一个笑话。”

“只有真的心如死灰,了无生趣,从算是真的——九死!”

“心既死,身亦死,与其做那行尸走肉,后半生陷入无尽的悔恨与懊恼当中,不如就此化作石头,屹立风雨。”

“如果不能在最绝望当中,真zhèng

的‘未悔’,那就会真的化作石头;若是‘九死不悔’,方才能修成真的九死心境!”

宁风彻底明白了。

无论是九死心境的真相,还是石化本身,乃至于他现在面临的情况,他全都明白了。

“那么……”

宁风负手,行走在金色的池子之畔,低头沉吟,抬头眺望,扪心自问:

“我,真的不悔吗?”

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地一幕幕闪过……

有陈昔微的可爱,她的倔强,她的骄傲……

有两个人的相识到相知,两个人的默契与亲近,两个人一起发生的所有……

这一切的一切,走马灯般地闪过,从清晰到模糊。

宁风渐渐地什么都看不到了,看不到自己,亦看不到那个心爱的人儿,在一片混沌当中,惟有自身的情感水落石出地浮现,愈发地清晰起来。

“原来,我们不忘的,我们无悔的,从来不是对方有多好,相处有多愉快,甚至不是那些经lì

本身,而是我们自身的情感啊!”

“我真的心爱她,那么,便无一个‘悔’字!”

“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或者是……”

宁风豁然抬头,望向东边天际,似乎要看破那始终不坠的夕阳,看破九窍石境,看破两界屏障,看到天的那一边。

“……在哪里!”

“我心,不悔!”,

宁风吐字如一座座的山在从天而降,砸落大地,引起震动无数,天崩地裂。

整个九窍石境,如欢呼,似雀跃,猛地一震,将宁风直接震了出来。

于其中发生的一切,似乎过了万年,然在外界,不过是一瞬的一瞬,千分之一刹那间隙的一刹那。

石化正在灌注入瞳孔当中,一缕光,如晨辉,瞬间从宁风的瞳孔中迸发出来,融化一切石,看破九重天。

宁风看到她心爱的人儿,在天的那一边,开阖着红润的唇瓣,用口型说着三个字:

“追上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三年!

三年。

一千零九十五天!

凤栖梧桐,本是常态;凤凰涅槃,再行高飞,更是理所当然。

在梧桐飞天,凤凰破界的时候,宁风曾经感叹,传说凤凰涅槃,要受五百年苦楚,好在他的凤凰,只用了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

一转眼,又是一个三年,一个一千零九十五天。

这点光阴,可以让儿童变成少年,少年长成青年,青年变得成熟,中年不知不觉地老去。

修仙者,漫漫岁月,追求长生久视,誓不与草木同朽,然则,三年的时间,也足以发生无数的变化……

太阳神宫,天云峰,水云间外,闲心村中。

“小盈盈,你努力修liàn

,等主上回来了,说不准可以被选作侍女,以后有个好前途。”

一个中年妇人,满怀欣慰地说着。

在她对面,一座磨盘大小的青石上,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盘腿坐着,沐浴在阳光当中,一本正经地吐纳。

闲心村,宁风附庸所在的村落,其中村民为他们真传弟子服wù

的同时,亦能得受简单功法,待遇近乎外门弟子。

这些功法固然不能飞天遁地,但最擅固本培元,扎实根基。

如那个中年妇人所说,要是得了机缘,未必就没有大好的前途。

中年妇人显然认为,她家闺女小盈盈的机缘,就在那个三年不见的主上身上。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小盈盈吐纳完毕,睁开眼睛。耳中还是中年妇女的絮絮叨叨。小脸上一片茫然。

她循着母亲所指望去。只见得那个被闲心村人称之为水云间的所在,一如过去三年,云遮雾绕着,看不真切。

“娘,主上是谁?”

小盈盈天真地问道,那茫然之色,却是做不得假的。

“啊~”

中年妇人愣了一下。

她脑子里闪过在三年多前,当家的骄傲地把主上带来闲心村。那个翩翩少年,脸上挂着温润如玉的神情,抱起小盈盈,夸赞着她的资质。

中年妇人还记得,主上信手施展了几个小法术,引得小盈盈两眼放光,从此对修liàn

兴趣大增,三年间苦练不缀。

她还记得,小盈盈曾信誓旦旦地说,以后要成为主上的侍女。要一辈子追随在主上的身后……

怎么,现在。小盈盈却会这么问呢?

中年妇人茫然地对着女儿的茫然,好半晌,终于反应了过来。

原来,三年的时间过去了。

小盈盈修liàn

不缀,却已经忘却了三年前的话,更忘了那个曾经在她眼中无比高大,无比光芒万丈的主上



是啊,三年了,怎能不忘!

别说小盈盈区区一个小孩子,一个只是见了宁风一面的人,就是一些曾将宁风视为毕生大敌,视做对手、情敌的人,在三年的时光冲刷下,不触景生情,亦想不起他来。

再深刻的烙印,终究抵不过时间。

中年妇人还在想着如何对茫然的女儿解释呢,异变突生。

“呱~呱~呱~”

蓦然间,鸦鸣声声,呱噪刺耳,响彻天地。

这乌鸦鸣叫,不似单独一只乌鸦所能发出来的,倒更像是成千上万只乌鸦约好了一样,整齐地嚎着丧。

中年妇人和小盈盈齐齐抬头,看到在天云峰外,在神宫之外,一片乌云般的黑影笼罩下来。

这黑影是如此的庞大,以至于她们恍惚了一下才分辨出来,那赫然是一只小山般巨大的乌鸦形象。

声声乱耳,正是从巨大的漆黑乌鸦身上传出。

“咦!”

“冥鸦!”

中年妇人和小盈盈耳中听到有人惊呼,却压根来不及分辨是谁传出来的,便有一道流光从身后破空而去。

“冥鸦?”

“那是什么?”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脸上尽是茫然之色,不明所以地看着所谓冥鸦向着太阳神宫方向,合身一扑。

霎时间,绚烂如晨辉的光罩升腾而起,阻拦在神宫与冥鸦之间。

“嗤~”

形如小山的巨大冥鸦受太阳神宫的护山大阵一激,豁然散开,化作一缕缕漆黑之气弥漫开来,稀释在天穹中,无影无踪。

亲眼看到这一幕者,包括那对母女在那,皆是恍然大悟:“魔气啊!”

于是乎,新的疑问又浮了出来。

“魔宗吗?他们想做什么?”

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随着冥鸦的消散,魔气的弥漫,有一个光点被护山大阵放了进来,循着九脉主峰的天择峰飞去。

随后,宁风这个渐渐被淡忘的名字,却在三年后的此刻,忽然又被所有人想了起来

这一切,只因为一只魔气冥鸦破空而来,自毁般地撞击在太阳神宫的护山大阵上。

“那就是冥鸦吗?”

一个神宫外门弟子,怔怔地看着天上。

冥鸦,又称渡鸦,相传是冥河生灵,实则却是魔宗的一门大法,修到极致,能跨界传讯,厉害无比。

它更主要的,则是身份的代表。

凡出动冥鸦,无不是代表着魔宗正式的对外传讯。

魔宗,想做什么?

归根结底,又绕回了这个问题。

那些回想起“宁风”两个字者,在看到冥鸦的一瞬间,便明白了魔宗想要做什么了?

好快,原来,三年时间到了,三年之约,也到了要实践的时候了。

其后数日,太阳神宫上层纷乱一片。

——魔宗七夜,修为大成,将于三十日后,赴中阳山,约战宁风。

——冥鸦传讯,践约之日,两宗观礼。

神宫颜面所系,无可退却,问题是:宁风人呢?

一夜纷乱后,水云间外,沈兆轩踱步而至,坐在一片烟云封锁的边缘,一脸愁容。

三年前,是他亲手封住水云间。

三年后的今天,沈兆轩也没有想打开封禁,入内一坐。

因为此间的主人,依然是音讯全无。

“师弟,你去了哪里?”

“可还安好?”

沈兆轩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你知dào

吗?我刚刚跟师尊一起与诸脉之主商量,他们都认定你回不来了,于是让宝玺、曾醉墨等人比武决定,选出一人,代替你与那魔宗七夜比试。”

“师尊勃然大怒,他说你一定能赶得回来,这是多此一举。”

他摇着头,带着苦笑,有些欣慰,继xù

自语道:“师弟,你知dào

吗?师尊是有多相信你,他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我也是!”

沈兆轩依然在对着空气说话,仿佛那一阵阵从湖面上拂来的风,能将他的话传递到无限远的地方,传递到那个几年不见踪影的人耳中一样。

“师伯、师叔们拗不过师尊,同意将选人代替一事,推迟到三天之后。”

“三天后,师弟你若是还不出现,神宫颜面,不容有失,即便是请出老祖宗们出面,压下师尊,他们怕也会坚决做下去。”

“师弟啊,为兄相信你能赶得回来。”

“为兄就在这里坐着,一直到你回来。”

沈兆轩言至于此,闭上眼睛,似要假寐一下,一寐数日,到那个寄托了天云峰无限希望的师弟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突然,他又睁开了眼睛,眉眼带笑地道:

“对了,我差点忘了说。”

“三天之后,也是新的一代外门弟子正式入门的时候,真快啊,为兄又想起师弟你那个时候的样子。”

“只是听说,这一次的新弟子普遍平平,不如你们那一代鸾翔凤集,应运而生。”

“师弟,你是一选,寄托了无数人的希望,赶快,回来吧。”

这一次,沈兆轩在说完之后,再没有睁开眼睛,如在沉沉地睡去,一身气息融入身后水云间禁制当中,几不可察。

远在百里之外,一座峭壁悬崖下,“沙沙沙”地,有砂石在滚落下来,不断地撞击,不断地反弹,峭壁下万丈深的悬崖,将细微的动静放到了最大,一如一个沉睡经年的巨人,在苏醒时候,发出了一声长叹……(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七章 九死大成,天降甘霖

“吱吱吱~~吱吱吱~~~”

万丈峭壁之下,随着沙石滚滚而落,似乎惊动了什么,无数个尖叫声传了出来。

听起来,像是猴子。

就是猴子!

转眼间功夫,一头浑身金毛的猴子冒了出来,冲着下面呲牙咧嘴一阵,于是乎“吱吱吱”的叫声停歇下来,一头头同样浑身金毛的猴子畏缩着缩了回去。

冒头的金毛猴子,显然是猴王一流。

它得yì

地扭头过,抬头向上看,猴脸上满是疑惑之色。

在它的身后往下地方,峭壁渐趋平坦下去,即便与地面依然呈现出倾斜姿态,上面却长满了一株株青木。

这些青木称不上郁郁葱葱,却诡异的都是果树,上面或多或少地挂着或青涩或饱满的果实,无怪引得一群猴子在此栖息。

喝退了族群后,猴王抓耳挠腮了一阵子,终于忍不住好奇,抓着峭壁上突出的石头,斜着长出了树木,蹭蹭蹭地向上攀爬。

片刻之后,猴王身后的族群和果树渐渐不见,隐于海波般的山岚当中,它的眼前,则有一处平台凸出在峭壁上。

看到凸出的峭壁,猴王脸上闪过欣喜之色,动作愈发敏捷,三两下攀爬了上去。

下一刻,一只手臂挂在凸出平台上,猴王一个跟头,翻了上去。

在它面前,一座人形石像,纤毫毕现,眺望向最东的方向。

无论是身形正面所对,还是那无形的。但任何一个看到石像的生灵都能感觉到之绝望与眷恋。仿佛都在无声地渲染着要将东边天际看穿。一直看到世界的另外一头,寻找着什么……

“吱~”

猴王看到石像安好,兴奋地原地连翻了数个跟头,最后一个跟头高高地翻起,落下时候轻灵无声,正正好地落在石像的肩膀上,仿佛经过了无数次的演练一般。

它的确是演练了无数次。

猴王在石像的肩膀上蹭了蹭,好像是在寻摸一个舒服的姿势。随后就惬意地蜷缩在那里,眼睛半眯着,舒服如要睡着了一般。

以它现在的身量来说,人形石像不过是常人大小,区区肩膀方寸之地,哪里谈得上什么舒服?不过是习惯了罢了。

猴王记不得,它是什么时候开始养成这样习惯的,只知dào

第一次看到这座石像的时候,它还是一只什么都不懂得的小猴子,现在呢。它从小不点成长成了整个猴群最强壮的猴王,有七十二个妻子……

族群。妻子……,这些猴王过去几年孜孜以求的东西,突然间就让它觉得很是厌烦,与它们呆在一起,远远没有这么缩头缩脑地蜷在石像肩膀上来得舒服。

父亲……,这样的概念,猴王没有过,它只是知dào

这样很舒服,舒服得希望一辈子都能这么下去。

“吱~”

猴王突然惊醒了一般,瞪大了眼睛,发出恐xià

的叫声。

这是它的地盘,族群之中,无论是其他猴子,还是它的妻子,一个都不准过来,其他生灵更是不行。

除了……

猴王眼睛重新眯了起来,它看到一只有着漂亮翠羽的鸟儿落下来,占据了肩膀的另外一边。

猴王甩了甩尾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紧接着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重新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这只翠羽鸟儿,来得比它还要早,它早就习惯了,与其一起分享这个——家。

翠羽鸟儿同样对猴王视而不见,它在石像的肩膀上蹦来蹦去,好像是在用两只嫩黄的爪子在丈量着什么。

犹豫了好半晌,它颓然放qì

,找不到安放鸟巢的好地方。

在这里,翠羽鸟儿一样觉得很舒服,很安全,每隔一段时间,它就会飞回来,叽叽喳喳地对着石像说话,仿佛石像能够听得懂一样。

现在它要下蛋了,需yào

一个温暖的巢,需yào

一个让它觉得安全的地方……

翠羽鸟儿和猴王一样,从来没有想过蹦跶到石像的头顶,更没有想过在上面筑个巢。虽然,那里怎么看都是一个上好的筑巢位置。

只是它们都知dào

,只要站到石像头顶上面,就会被一种无法形容的力量侵染,莫名地悲戚,莫名地流泪,莫名地痛苦与绝望……

这种东西,在它们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dào

了。

当初的印象它们太深刻,以至于在之后的数年间,只要想起就浑身哆嗦,再没有尝试过。

它们若是胆子再大上一点,不难发xiàn

,曾经笼罩在那里,仿佛可以感染一切的悲戚,早就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咔嚓~~”

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崩裂。

细小的沙石滚落下来,滚落平台,在峭壁上砸落再弹起,引出回荡声声,如之前惊动了猴王的声音一般,像极了一声叹息。

习惯性陷入沉睡的猴王和翠鸟一起惊醒过来,随即,无论是猴脸还是鸟脸,尽皆浮现出了一种名叫恐慌的神色。

在它们眼中,之前看上去还如常的石像正在发生着惊人变化。

蛛网一般蔓延,无数细小的裂缝爬满了石像。那些裂缝如是活物一般游走,不放过石像身上任何一位位置。

那一声声的龟裂响动,一颗颗溅落下去的砂石,正是源自石像本身。

惊慌之下,猴王狼狈地从石像上爬下来,连滚带爬地离了凸出平台,又心中不舍,重新在平台上冒出头来,紧张地盯着石像变化。

翠鸟展翅而飞,又不远去,就那么声声地鸣叫着,在石像与平台的上方盘旋。

“哎~~”

一声叹息,蓦然而起。

“三年~”

“三年了~~”

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初始时候生涩无比。好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倍显苍凉。

随后,声音渐渐圆润,然而其中蕴含的沧桑味道,却如老酒陈酿下来,无形中感染得猴王和翠鸟潸然。

“原来如此……不过如此……”

一唱三叹般,男子的声音如同从三年之前传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有彻悟。又有倔强,隐含骄傲,如历经了暴风雨与雷霆电,洗涤过后焕然一新的挺拔大树,傲视俯瞰。

“咔嚓~~咔嚓~~~”

龟裂声音密集到了极致,一股无形的风蓦然而起,环绕在石像周围,卷起碎石与烟尘,显得浑浊而狂暴,如要将三年沉淀下来的沉郁一起席卷。

翠鸟更加的高飞。猴王用爪子挡住了眼睛。

距离这一番惊变最近的它们即便是用尽了全部力qì

,依然看不见在风暴的中心。到底有什么事情在发生是?

“啊啊啊~~~~~”

突然——

一声长啸传出,恰似一根响箭冲天而起,又如一颗巨石重重地砸落峭壁下深渊。

猴王和翠鸟真切地看到,在暴风的最中心处,一柱精气狼烟笔直而起,冲破一切,恍若三年的沉寂,只为了这一刻的爆fā



下一刻,翠鸟猛地向下一坠,好像有无数只无形的手要将它拖下去;

下一刻,猴王身不由己地向前一扑,仿佛平台上有另外一只大力猴子,要把它拖上去一起玩耍。

一鸟一猴,前者惊吓得拍打翅膀都要折断,后者连滚带爬,就差一跟头栽落下去。

它们暴退到勉强还能看到平台与石像所在的位置,惊魂未定,远远地看着风暴蔓延,看着整个空间犹如塌陷,向着中心处汇聚过去。

蓦然间,一种它们无法形容,被人们名之为怅然若失的情绪在心头浮现出来,冥冥之中感觉到仿佛有什么很重yào

的东西,正在飞速地失去。

“隆隆隆~~轰隆隆~~~”

闷响声声,如闷雷在滚滚而怒,从无限远的天边咆哮着过来。

天地灵气在飞速地汇聚,形成了一个遍布大半个峭壁,直达天穹的巨大漩涡,席卷了方圆百里灵气,向着石像所在的地方塌陷了下来,好像那里有一个无底的深渊,正在无穷尽地吞噬着。

偌大天地,一下子压抑了下来,一切声响都在噤若寒蝉,仿佛在期待着什么,酝酿着什么……

突然——

“轰!”

第一声。

“轰轰轰~~”

第二声,第三声……

一声声开天辟地般的巨响,一道道惊雷从天上劈落下来,经行处,大片的峭壁破碎,无数的巨石焦黑,数不尽的土石在滚落下去,整片天地尽数被雷光所笼罩。

诡异地,无论是那翠鸟还是猴王,仿佛都在被什么力量眷顾着,一切惊变,不曾伤得他们分毫。

这种毁天灭地的威势,即便是这片峭壁在特殊,亦不能掩盖。

数里外,十余里外,一道道流光冲天而起,向着风云汇聚处而来。

更有一道沉寂了多时的气息爆fā

如龙翱翔,如天柱擎天。

“九死……九死……”

“不到心如死灰,谈什么至死不悔。”

“没有到真zhèng

绝望处,不到最黑的地方,光明何谈珍贵!”

“原来如此……不过如此……”

宁风睁开眼睛,打开双臂,头顶是狂雷天降如怒,周遭是飓风席卷成狂,他缓缓地将这一切,拥入怀中。

——九死心境,大成圆满!

“昔微,不管你现在在何处,我都会把你找回来,或者,抓回来!”

宁风抬起头,眼睛缓缓在闭上,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光,名之自信,又称坚定。

“便艰难险阻,何惧之有;纵千万人,吾往矣!”

“不过如此!”

宁风不知dào

第几次吐出“不过如此”四个字,

真zhèng

的心中剔透,如最纯净的晶石,既能照见自身,亦能明见万里。

在它的头顶,忽有一滴晶莹,仿佛天之甘露,裹挟在浓郁的紫光当中,缓缓降落下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云龙九现,风雨大作

“这是?”

宁风心中无悲无喜,连疑问都是淡淡地,平静地看着从天而降的甘霖。

这甘霖一出现就被他纳入了感知当中,那种感觉玄之又玄,又习以为常,好像我们每一天醒来,就会自然而然地感知到手臂的存zài

一样。

九死大成至境,交感于天地,凝而成此甘霖。

宁风在一抬头,一望眼间,就明白了甘霖根脚,更将其模样完整地收入眼帘当中。

从天而降的“甘霖”并不是清澈透明地,它呈现出乳白色,又不似乳液般白且浑浊,更像是天上云彩一样的颜色与质感。

它刚刚出现的时候,大如罗伞,随着缓缓降落下来,不仅仅不断地浓缩变小,其颜色与性状也在不住地发生着变化。

一直到落至于宁风头顶一尺高低地方时候,所有的变化酝酿到了极致。

“嗷~~~”

一声龙吟,蓦然响起。

其声嘹亮,其声旷远,好似在无边广袤的荒原与浩瀚无垠的大海交接地方,潜龙升天。

“甘霖”猛地一凝,只剩下葡萄大小,且不再缩小,其上有一天袖珍的小龙在遨游。

宁风的目光,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

“甘霖”本就小,在其中如鱼得水的小龙更是小得离谱,偏偏宁风的目光落在其上时候,仿佛一切都被放大了开来。

他清楚地看到,那是一条如神话传说当中一般无二的神龙,有鹿角。长须。蛇身。鳞片布体,昂首间,睥睨天下。

毫无疑问,这是龙,不是雕刻,不是琢磨,是真真切切蕴含神韵之神龙,自有其灵性在。

在宁风凝望过去的时候。“甘霖”之中的神龙似乎也一下子活转了过来,俯首望下。

莫名地,就有一种四目相对般的奇妙感觉,仿佛隔着“甘霖”屏障,一人一龙,间隔无限远的空间,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

突然——

恍若所有变化都走到了极致,本来距离宁风头顶尚且有一尺高低的“甘霖”豁然加速,带出一道白光。猛地坠入宁风头顶百会穴。

一冲而入!

在整个过程当中,宁风不曾躲避。一动不动,甚至目光中依旧带着那种淡漠的冷静,仿佛什么也无所谓一般。

“甘霖”一入体,一声龙吟,豁然间嘹亮地响彻宁风的脑海当中。

不由自主地,宁风闭上了眼睛,眼前却在大放着光明。

原本理当是一片黑暗,却有无量光,又有无量云,云海中有龙,通体云蒸霞蔚,又褪去华彩,纯由云气凝成的身躯在惬意地舒展开来,万丈长远。

“云龙!”

宁风脑海中,毫无征兆地就冒出这个念头,旋即明白过来,这条随着“甘霖”闯入他脑海中的神龙,便是一条云龙。

倏忽之间,云龙身体聚散自如,变化莫测,时而如虎而添翼,时而似龟却带蛇……,各种变化,无有穷尽。

“云龙九现!”

宁风霍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喃喃自语发出的声音,与脑海中火山爆fā

般的轰鸣呼应,皆是那“云龙九现”四个字。

“呼~~~”

明明只是一个刹那,宁风却觉得过去了良久良久,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顿时,相关于云龙的所有一切,仿佛天然就铭刻在他脑海当中一般,一下子涌现出来,忘都忘不掉了。

“原来如此,什么云龙九现,所谓的‘现’,竟然是‘变’的意思。”

“刚刚那一滴甘霖,竟然是云龙精血,乃是九死大成交感天地所生。”

“因能九死而不悔,故而得云龙之九变。”

顷刻之间,宁风明白了所有。

他眉宇间依然遍布看破一切般的淡然,纵然是天崩地裂就发生在顷刻,漫天神佛都出现在面前都不会色变,却还是眉头一挑,似有惊讶。

宁风能不惊讶吗?

若是发生在三年前,他能蹦起来。

“这云龙精血,赋予我云龙之能,以人族之身,有云龙之本命神通。”

“云龙之神通,就在一个‘变’字上,能吸收九种精血,变幻出九种强悍生灵。”

“每种生灵,谓之一变!”

“并且……”

宁风体悟到深处,脸上终于动容。

“……每一个变化,就相当于一条性命,能替死一次!”

“这云龙九变,竟然强悍如斯。”

宁风有倒抽一口气的冲动。

即便是云龙第一变,就要求有筑基期的修为,第二变要凝就金丹才能涉及……,以此类推。可那又如何?

无论是变幻为那一种种强悍生灵,且在变化持续中能拥有它们通天彻地之能,还是那替死的无边玄妙,哪一样不是不现人间的大神通?

宁风竟然通过九死心境大成,交感天地凝就的一滴云龙精血,便拥有了。

这要是让天下人知晓,不知该是如何的震惊,怎样的羡慕?

“轰隆隆~~~”

一声惊雷炸响,突兀而暴烈,宁风下意识地抬头,看到无边无际的乌云汇聚过来,好像天穹为盆,倾入墨汁,晕成一片漆黑。

下一刻就是风,大风。

继而是雨,暴雨。

狂风暴雨,如天地在暴怒,挥出大手,拍打天地。

蓦然间,宁风就明白了过来,摇头自语:“龙困浅滩,于是风雨大作吗?”

云龙精血入体,在这一瞬间,他自身在天地之眼中就是一条龙,一条困于浅滩的龙。

人说:龙困浅滩遭虾戏,往往摇头叹息,似在惋叹红颜白发。将军老去。只是付诸感慨。

事实上。龙困浅滩,哪里需yào

人去怜悯,去感慨,就好像花开在树枝上,自顾自绽放,何曾需yào

美人来攀折一样。

若说需yào

,那困于浅滩的龙,需yào

的只是一场大雨滂沱。

天心最慈。神龙更是天地娇子,故龙困浅滩,交感于天地,就是风雨大作之气象。

宁风身上的云龙气息一闪而没,只是一瞬,要是此时即便是天心有灵

,亦分辨不出一毫。

然而,天地间滂沱大雨,一如泼出门去的一盆水,却不是顷刻之间就能收得回来的。

狂风暴雨继xù

宰割天地。那十余道划破天际而来的流光亦为此天地异象阻拦于数里之外,不能第一时间赶到。

天地之间。一片朦朦胧胧,即便是极目去看,也很难看出数丈远的地方。

此刻崩塌大半的平台上,宁风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不远处死死抓住平台边缘,眼看就要坠落下去还不放手的金毛猴王;

头顶丈许处,第一时间就被风雨打成落汤鸡还不曾飞远去躲雨的翠鸟。

这一猴一鸟,既是惊恐,又是慌乱地看着宁风。

它们可是看得真真的,眼前这个“人”,就是从过去三年与它们朝夕相处,如父如兄的石头里面“蹦”出来的。

看着它们,宁风嘴角一弯,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过去三年,他是一块石头,心神亦在那天之尽头,凤栖梧桐之处,然而发生在身边的一切,又何曾逃过他的感知,只是如明月掠过湖面,固然倒映其中,湖泊哪里会为之涟漪分毫。

宁风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我,要走了。”

他刻意说得很缓,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无比。

翠鸟与猴王仿佛听懂了,一起尖叫出来,充满了不舍的味道。

宁风再是一笑,忽然伸出手来,在面前摊开手掌。

无论是猴王还是翠鸟,在这风雨如晦时候,自然注意不到宁风手指上挂着的光明之山闪过一抹亮光。

下一刻,宁风的掌心上,一,二,三……,六根蚯蚓般的光线凝结出来,如有灵性般地游动。

它们是如此明亮,如此纯粹,正是由最纯净的太阳神光凝聚出来。

“去吧!”

宁风手一震,六缕太阳神光分散开来,各自飞向猴王和翠鸟。

在它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猴王脑袋上多出了三根金灿灿,亮闪闪的毫毛;翠鸟尾巴上亦多出了相似颜色的三根羽毛。

“危险时候,就拿出来。”

“三缕神光,了我们三年缘分。”

宁风说话间,脚下一震,整个人腾空而起。

他身体周遭,无数天地灵气蜂拥而来,争先恐后地往他周身窍穴里钻去,纵然是风雨如怒,亦不能挡。

枯竭、空荡荡的身体,时隔三年,又一次有灵力涌动,有神光澎湃,宁风双臂展开如两只翅膀,腾空如大鹏,直往山下去。

猴王和翠鸟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吱吱吱”叫着就要扑上去跟上。

它们未必能明白分别是什么味道,不曾知dào

三根毫毛羽毛又意味着什么,只是本能地不想分开,眷念那种陪伴与温暖。

它们的动作还没有做出来呢,剩下的大半个平台随着宁风一震足动作,轰然倒塌,无数碎石飞溅、崩裂开来。

猴王和翠鸟还来不及尖叫出声,就为一股无形的力量保护着,推了开来,不曾受到影响。

等它们回过神来,才发xiàn

一步没跟上,宁风向后摆手的背影,就此一闪之间,销声匿迹于漫天风雨中。

在这一刻,两只天生天养,无忧无虑的生灵,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怅然若失与惆怅。

风雨中,宁风一步,一步地迎着风,面着雨,双足丈量大地,向着一片朦胧天地间高耸入云的天都山上去。

那里,是天下七宗,太阳神宫!(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归去来兮,少年依旧

“这是什么情况?”

破碎平台之上,悬崖之高,十余道流光陆续落下来。

流光收敛,现出一个个修士模样,无不是身着太阳袍,又敢在太阳神宫势力范围内恣意纵横,自是神宫修士无疑。

他们一个个周身上下皆是水汽蒸腾而起,瞬间干透。

发出诧异之声的不是一个两个,除却少数几个沉稳的,几乎无不是如此。

他们向着天都山方向眺望过去,一脸的疑惑不解。

在他们目之所及的地方,一朵雨云向着神宫方向去,明明就是里许距离,悬崖峭壁这边已经云开雨歇日出,那边依然是暴雨倾盆。

“咦?”

众人当中忽有一人惊疑出声,向下一指,道:“你们看。”

那十余道流光的主人循着那人所指望去,只见得有一只猴头一边向下攀爬,一边一手搭在额头上,向着天边眺望。

明明是毛茸茸猴子脸,生生有人一样的不舍之色。

“还有那里!”

又有一人发xiàn

特殊之处,这回是在天上。

在那只猴头上空处,一只翠鸟在盘旋着、鸣叫着,即便是这边这么多人的到来,都不曾让它惊飞。

这十余道流光皆是太阳神宫弟子,哪一个没有见识,不需yào

任何解说,他们第一时间都明白了发xiàn

者惊呼出声的原因。

不是因为猴子,不是因为翠鸟,也不是它们奇异的表现。而是它们身上的毛。

猴王身上三根毫毛。翠鸟尾部三根金羽!

太阳神宫弟子。不管有没有资格修liàn

九法十三化,亦不管修liàn

的是其中哪一门,归根结底,皆是源自太昊金阙神章,源自太阳法。

故而,他们每一个人都太阳神光之力的感应,皆是近乎本能一般,第一时间就发xiàn

了异常。

“奇怪。”

众人当中。一个看上去年轻些,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下意识地伸手,冲着猴头和翠鸟方向一招。

一股无形力量涌动,不远处的猴头和翠鸟发xiàn

不妥,惊叫出声,却无法反抗,甚至不能做出什么反应。

它们终究只是寻常野兽,如何能与太阳神宫弟子相抗衡?

年轻人完全不在乎他们的反应,他也不是要将这一猴一鸟抓来,他只是对那六根毛好奇而已。

突然——

年轻人旁边有一只手伸出来。稳稳地按在了年轻人的手背上。

下一刻,迸发出来的光亮收敛。酝酿中的狂风止歇,年轻人闷哼一声,体内灵力一阵躁动,如要破体而出一般。

“万师兄,你这是何意?”

年轻人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酡红之色,愤nù

地问道。

那只手的主人,也就是他口中的万师兄是一个三十许人,脸上带着沧桑味道,似乎经lì

过很多事情。

万师兄明显在年轻人心目中很有地位,即便是愤nù

,他也只是询问,没有其他过激的反应。

万师兄也不恼怒,摇了摇头,道:“师弟你看仔细了再动手。”

“嗯?”

年轻人心中疑惑,想道:“万师兄是带艺投师,据说未入山门前曾在外面行走过,经见过的事情不是我们能比的,他是发xiàn

了什么吗?”

他这一注意,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

不仅仅是年轻人,其余人等亦是脸上变色,惊呼出声:

“好纯粹的太阳神光!”

“这是神宫里哪位前辈留下的吗?”

每一个听得万师兄话的神宫弟子都将神识蔓延过去,察看猴王和翠鸟身上的毛。

几乎在神识刚刚接触到的一瞬间,在他们每一个人的神识眼中,皆如一轮轮太阳,就那么横亘在那里。

光亮、炽热、耀眼、夺目……

尤其是那个年轻人,后怕地出声道:“这些太阳神光的层次远远超过了我们水平,即便不是神宫中前辈,肯定也是一些早年翘楚的师兄吧?”

他一边说着,脑子已经一边在回忆那不知dào

前面多少届的神宫弟子了,一个个风云人物的名字在闪过。

“未必。”

万师兄看着猴王和翠鸟惊慌失措地跑去,缓缓地开口道:“你们忘了三年前的的事情吗?”

其他神宫弟子亦如他一般,只是坐看一猴一鸟远去。

既然是同门,甚至很大可能是前辈留下的善缘,他们自然不会莽撞地去破坏。

这也是刚刚万师兄拦下年轻人的原因。

与此同时,他们听到万师兄的问话,皆是一愣。

“三年前?”

“难道是……”

众人瞬间色变,他们想起来了。

三年之前,神宫新一代弟子中最远超同侪的两个人同时出事。

陈昔微,传为上界娇女,凤栖梧桐,离了此界;

宁风,上界首席弟子,大师兄,神宫本代第一个天下行走,与魔门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夜公子约战的天骄,同时失踪。

陈昔微就罢了,毕竟有根由,有交代,纵然是令人扼腕,但也只能付诸一叹。

宁风则不然。

他的失踪不知dào

引得多少人往来搜索,几乎是拉网般地将神宫山门所在的天都山区域方圆百里给翻了过来,依然是了无音讯。

搜索的人,甚至包括了神宫九脉之主中的几位。

引起了如此轰动,这般大的动静,最终还是无功而返,留给众人心中的印记自然深刻无比。

现在,三年的时间过去了。

三年的时间还不算远,再加上当时事情,太过轰动,万师兄只是一提醒。众人就都想了起来。

“是他?!”

转眼间。所有人都被远去的一猴一鸟给忘了。齐齐惊呼出声。

“不可能吧?”

“宁师兄失踪才三年,而且三年前他才是什么修为,怎么可能有如此纯净又霸道的太阳神光之力?”

“……”

众人方自七嘴八舌地出声,万师兄没有加入,只是等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他才缓缓地吐出了四个字:

“光明之山!”

“呃~~”

一众弟子面面相觑,仿佛都想起了什么似,脸上浮现出羡慕无比之色。

“……有可能。很有可能。”

“那可是天月师伯亲手炼制,本命法宝级别的宝物啊。”

众人感慨着,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向着远去的雨云方向望去。

这个时候,他们哪里还猜不到雨云之下,又是何人?

三年之前,就在那惊变发生的时候,天月童姥亲自出手,为宁风炼制了光明之山,这个消息从天月峰传出来的时候,不知dào

多少人心生羡慕。更是欲一睹为快。

然而,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却让光明之山出世之后,直接蒙尘,一次都没有展现出它的光芒来。

若不是这位万师兄提醒,其余神宫弟子,几乎就要忘却了这件事情。

“走!”

万师兄等人猜到了雨云中人是谁,面面相觑了一眼,齐齐纵身而起,化作一道道流光直扑而去。

流光掠空,雨云蹒跚,不难想见其下的宁风只是用自己双腿在丈量着大地,一步步地走回到三年之前。

以双方的速度之差,眼看只要一两个呼吸的时间,一众流光就要扑入雨云当中,突然——

“嘭嘭嘭~~~”

他们犹如直接撞上了一面墙,一个个都从流光中被震了出来。

下一刻,在他们面前,一缕缕淡淡的,如看不见的云气浮现出来,真如一面墙一样。

“这是……”

万师兄等人狼狈地在空中稳住了身子,脸上露出了骇然之色。

在太阳神宫山门周遭,竟然会有人对他们出手,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们一时间竟是反应不过来。

其中如万师兄等有一定阅历者,在骇然之余,还露出了几分沉思之色。

既将他们阻拦,震出遁光,又不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一个跌落凡尘的都没有,这份修为真真是让人思之极恐。

花费如此大气力来做这事的,怕不是神宫的敌人。

不管是反应快的,还是缺乏阅历第一时间惊怒无比拿出看家法器的,他们都来不及说出任何一句话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传入耳中:

“谁也不要打扰他。”

“散了吧。”

声音里面没有太多情绪,亦没有什么力量威压之类的,只有淡淡的,却不容忤逆的权威味道。

一众弟子脸色一变,不管之前是什么神情,尽数收敛下来,一个个在空中做出行礼的姿势来,躬身应是。

他们都听出了声音主人的身份:

天云峰一脉之主:天云子!

宁风的师尊!

同一时间,不知dào

多少方向,多少人等,齐齐发xiàn

了神宫之外的异状,或是放出神识,或是派出手下,或是亲身赶来,却一一都遇到了万师兄等人遇到的情况。

天云子,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

无论是神宫普通弟子,还是其余的九脉之主,在这一刻,没有人对天云子的作为表示意见,一道道目光或从九重云上,或从山门之内,注视了过来。

“轰~~”

雨云为神宫护山大阵所激,轰然溃散,曝露出其中缓步而行的少年。

三年过去,宁风依然是少年模样,三年时光,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恍若昨日……

入山门,登天云,宁风一步步走在三年前的路上,草木依旧,风光往昔,连那些起舞的白鹤也还是当年模样。

变了的,只有心境。

宁风就这么在没有干扰的路上,拾阶而上,渐渐地,水云间的烟云,湖面潋滟之水光,以三年前的姿态,闯入了他的眼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坐忘

“回来了~~”

宁风止步,脚尖前的一尺就是湖水在涌动,一条条鳞片闪着银白色光的渡鱼如在欢迎主人的归来一般,雀跃地跳出湖面。

湖水溅到岸上,碎成一片片,湿了他的衣角,带着湿润水汽,扑面而来。

宁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内内外外,通透如经水洗。

他跌坐下来,自然而然地摆出了一个盘膝的五心朝天姿势。

过去三年来,宁风化作石像,眺望远方,从来不曾换过姿势,这个五心朝天的修liàn

姿势,更是一次都没有摆出来过,然而此刻做来,却自然而然,熟极而流,好像铭刻在记忆最深处一样。

归来的不仅仅是宁风他本人,还有昔日养成的种种习惯。

盘坐在湖畔,宁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尖,乃至于风中猎猎作响的衣袂,尽数放松、垂落。

惟独,一川皱眉,蹙而不散,恍若是阴云,始终密布在那里,散不开来。

闭目,入定,浑然忘我的宁风,丝毫不曾察觉到两道人影远远地出现,遥遥地止步,只有日光投影了他们的身影,向着宁风盘坐方向倾斜。

“师尊……”

沈兆轩一脸担忧之色,轻声开口。

他话刚出口,这位天云子的高足,宁风的引路师兄立kè

就发xiàn

了异常。

他的声音为无形力量影响着,环绕在方圆三尺之地,不能越雷池一步。

能做到这一点的。自然就是沈兆轩身边的——天云子!

天云子先是置若未闻。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宁风盘坐的身影。稍顷方才缓缓开口道:“兆轩,你想问什么?”

沈兆轩斟酌了一下,问出心中疑问:“师尊,为何不让我等与小师弟相见?”

他心中明白,宁风此刻怕是不想见外人,尤其是不想见那些并不熟稔的同门。

即便是天云子不出手,他沈兆轩也会将其余人等全部拦住。他知dào

,宁风现在不需yào

别人的怜悯。别人的探究。

但是……

“师尊,我们不与小师弟相见,您甚至还阻止了宁叔父,这又是为何?”

沈兆轩忍不住接着问道。

他觉得此刻宁风应该需yào

他们,不需yào

去提过往,哪怕是共谋一醉也好啊。

天云子在摇头,从沈兆轩出口第一句话开始,他就在摇头。

半晌,他继xù

用那种缓缓的语气道:“兆轩你错了,宁风现在不需yào

那些。”

“他需yào

的是——放下!”

天云子口中吐出来的。赫然是一个禅味十足的词儿来。

沈兆轩愕然。

太阳神宫跟佛宗的关系着实是一般般,但佛门经典。确有可取,以沈兆轩的渊博,自然知dào

什么是放下?

天云子默然得久了,此刻似乎说起了性子,继xù

道:“所谓放下,不是忘却。”

“真zhèng

铭刻在心中的感情,如何忘得掉?”

“能忘得掉的,又何曾有过什么真zhèng

感情?”

“故而只能放下!”

天云子忽然笑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很美好的东西,带出几分恍惚味道:“兆轩,你师祖,也就是为师的师尊,他当年曾带着为师去踏遍红尘……”

沈兆轩静静地听着,天云子性子严谨威严,即便是沈兆轩这个从小由他养大,犹如儿子一般的弟子,都没有见过他这般谈性大发的样子。

他听得专注,天云子则讲得怅然。

“……那时候,为师一如你小师弟现在,连筑基修为都还没有。”

“师尊则如我此刻,半只脚踏在元婴路上。”

“那一次,他就要踏出那一步,即将破开虚空,前往域外寻找元婴的契机,临行前,师尊带着我蹈了一次红尘。”

“为师印象最深的,不是那些移山倒海的大法,而是在那一次,师尊带着我,看了一个铁匠三天三夜……”

沈兆轩听得渐渐入神,他听到一个小铁匠,在拜师当学徒的那天,老师傅就跟学徒说,等他老人家快要死了,就把打铁的秘传告sù

学徒。

学徒等呀等呀,十几年的时间过去,当年十三岁的小学徒,打熬了十几年的身体,赫然是一条粗壮的汉子了。

老师傅终于到了弥留时候,他把学徒叫到床前,抓着学徒的手,颤抖着说出了学徒等待了十几年的那句秘传……

“师尊,他说了什么?”

沈兆轩被引起了兴致,不由得也对所谓的打铁最高秘传产生了好奇。

至于天云子话语中体现出来的大神通,怎么在三天时间里,看遍了十几年光阴,沈兆轩听到了,也就是听到了,丝毫不以为怪。

毕竟,施展那个大法的可是他的师尊,上一代的神宫九脉之主,上一代的天云子。

天云子摇头失笑,道:“老师傅用尽最后的力qì

,就说了四个字:热铁别摸!”

“……”

沈兆轩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一群大象在他心中践踏而过。

这叫什么事?

这就是打铁的最高秘传?

沈兆轩完全能想象那个期待了十几年的学徒,听到这句话时候的心情,那怎一个欲仙欲死了得。

“热~铁~别~摸……热~铁~别~摸……”

他惊愕之余,在心中一遍遍重复那四个字,渐渐地,竟是让他琢磨出了几分味道。

沈兆轩的神色,一点一点地变了。

“懂了吗?”

天云子悠悠出声:“当年我师尊也是这么问的我?然后,他飘然而去,再也不曾回来过。”

“答案我知dào

了。可惜我再也没有机会。告sù

他。”

天云子言语间的怅然之意。溢于言表。

沈兆轩默然,不知dào

当如何安慰才好。天云子又何尝是需yào

安慰的人?转眼间,他洒然一笑,道:“热铁别摸,换句话说,懂得这个道理,等铁冷下来,或者是用上钳子。就可以摸了。”

沈兆轩听到这里,整个人豁然开朗,之前还犹如迷雾般遮挡的东西,一下子清明了起来。

“是啊,懂得热铁别摸,那么就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去摸。”

天云子语气飘忽,字字句句出言时候,皆如铁块一般,往下坠落般的质感:“道家说无为。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做,而是无为。而能够无不为,知dào

热铁不能摸,遂可以任意摆布。”

“你悟了吗?”

最后四个字出口,沈兆轩默然不言,只是静静地看着眺望着天云子背影,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宁风盘坐不动的身形。

他心里明白,天云子这声“你悟了吗”问的不是他,而是无声地在问宁风。

沈兆轩若有所悟,顿了一顿,道:“师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小师弟现在需yào

的是真zhèng

的放下。”

他心知这话道来容易,就好像热铁别摸一样,真zhèng

地践行下来,却有万千的难,不是真zhèng

的溺水者,难知冷暖。

沈兆轩方才真zhèng

明白,天云子出手为宁风隔绝一切干扰的原因。

这个事情,除了宁风自身,谁也帮不了他。

外面的石头已经崩碎了,他心里的石头,只能靠自己去消融。

沈兆轩心中诸般念头在转动,与天云子一起沉默下来,遥望着宁风背影,心中不由得替自家小师弟作难。

真的,太难了。

“师弟他要从中拔出来,修为需yào

突飞猛进,以弥补三年来的空缺;他还要调整好状态,提高实力,去与魔宗七夜一争,日后更是要突pò

天外天,去寻回陈昔微……”

“难啊!”

沈兆轩一生多在宗门,却也不是没有出外行走过,人世间的百态横生早已看遍遍,哪里不明白什么叫做知易行难。

这世上,能将压力化作动力,不因目标之远、难而颓丧反倒是奋发者,寥寥而已。

“咦?”

沈兆轩突然惊疑出声,他看到宁风背影一颤,旋即又静止下来。

这个动作本来没有什么,可是从那一瞬间开始,沈兆轩就觉得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花一样还是那样的花,水还是那样的水,背影依旧是那个背影,但却感觉浑然不同,恍若天地间,蓦然静了下来。

“这是……”

天云子脸上亦露出惊喜之色,脱口而出:“坐忘!”

“坐忘?”

沈兆轩下意识地重复,旋即恍然。

修行之中,有一个说法,认为一方天地,比如那庭院一角,当没有人在时候,它始终是那个模样,可当有人置身其间时候,人的小天地与外在的大天地,就会产生无法形容的联系。

于是乎,当人心喜则天地欢,人心悲则风雨作,人心静则万籁寂,人心喧则虫鸟闹……

更有那极端者,称之为心外无物,一切皆是虚幻,惟有我心真实。

简而言之,人,尤其是修行中人,他们心中的强dà

,能干涉到现世,甚至强于现世,取代其成为那唯一的真实。

宁风现在的情况,便于此有关。

那方小天地的诡异变化,只可能是源于他自身的心中变化。

心湖波澜,映照天地。

心处坐忘之境,于是乎整个天地如被遗忘在世界角落,明明是咫尺之遥,却有天涯之远。

“小师弟真是好福缘。”

沈兆轩喜形于色,几乎就要抚掌而笑。

宁风的坐忘,是定静,是顿悟,从中所得收获可想而知。

或许,经此,他真能如天云子所说的,无为而无不为

,现在放下,为了更好的拿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气运,筑基

宁风定境而入坐忘,转眼已过三天。

在这三天当中,天云子和沈兆轩两人一起静静地站在那里,恍若两尊雕像一般地站了两天两夜。

当第三天的晨光洒落在宁风的肩膀上时候,唯独剩下沈兆轩还站在那里,守护着他。

天云子不知dào

何时,杳无影踪。

天云峰一如往昔,悬浮在云天之上,与其他诸一起,拱卫着身为天都山主峰的天择峰。

天择峰上,九脉之主齐聚,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当中。

天云子,亦在其中,事实上,这般沉默,正是在他到来后,说出第一句话始,便如万年冰川,再没有消融过。

神宫掌教申不疑,天月峰主天月童姥……,一个个在神宫中或是高踞掌教之位,或为一脉之主,此刻似乎都在斟酌沉吟着什么。

在他们面前,一面水镜,涟漪不起,映照出水云间外那个盘坐的身影。

好半晌,就在门外的童子都快要被殿堂之中隐隐传来的压抑弄得窒息了过去时候,沉寂终于被打破。

“那……还是这孩子上?”

申不疑从水镜中收回了目光,迟疑地开口道。

他心中的迟疑,倒有大半是不敢确定自家到底是不是爱屋及乌,因为得yì

弟子陈昔微故,而对宁风特别地另眼相看。

其余的九脉之主中,不乏有一般疑惑的,皆以诡异的目光望过来。

“看什么看?”

一个厉喝声传出来,回响在殿堂当中。“除了宁风去。还能是谁?”

“吓~”

本来想要出言否定或是质疑者。齐齐缩了缩脖子,把到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因为说话的是天月童姥。

天月童姥如八九岁女童般的身躯在跳脚着,白嫩的小手,可爱的身姿,配上时而苍老时而稚嫩的声音,让一众峰主们噤若寒蝉。

这样的话,就是神宫掌教申不疑道来,都没有天月童姥这般有威慑力。

她老人家可是号称太阳神宫当中最不能招惹的存zài

啊。

“天云子。你说是不是?”

天月童姥环顾一圈,看没有人敢炸翅后,得yì

地双手叉腰,向着天云子问道。

天云子当然不会有第二个答案,径直颔首,斩钉截铁地道:“是!”

“宁风就是与魔宗七夜一战的最好人选。”

天云子可不是天月童姥,他可没有那么大的威慑力,顿时就有人站出来质疑。

天命子挑了挑眉毛,道:“天云师兄,你觉得宁风有这三年空白。他还能是七夜的对手吗?”

他掰着手指道:“七夜那个小子论及天赋传承,样样都只在宁风之上;他比起宁风多了三年的修liàn

时间。还是最关键的三年;七夜这三年间被那些老怪物们扔到各种秘境历练,论及阅历也远非宁风小子可比……”

呱啦呱啦一堆,天命子说出了在场其余质疑者的心声:“宁风,他真的能赢?”

是啊,在场没有人对宁风这个晚辈有什么意见,然而他真的能赢吗?这点质疑,便是之前长久沉默的根由。

“能!”

天云子吐字做金铁之声,“我对此深信不疑。”

天命子等人蹙起眉头,天云子说得如此完全没有转圜余地,他们要是再加质疑,未免就过了。

可是……

另外一位九脉之主天机子沉声道:“天云师兄,天月师妹,还有掌教真人,你们别忘了与七夜的一战,其中意义所在。”

他话音一落,颔首者近乎一半,显然这正是众人心中牵挂事。

天云子一顿,他对这一战的意义,自然心中有数。

“气运吗?!”

他悠悠地一叹,道:“我怎会不知dào

这并不是一次后辈之争,而是事关宗门兴衰的气运之争。”

“是啊,从上次南疆事情不难看到,那持续了数千年的事情,怕是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说话的天机子伸手指天,接着道:“上面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看下来,气运之争揭开序幕。”

“类似的事情,在过去数千年间,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宗门典籍,历历记载。”

“可又有哪一次,会有此次这般影响深远,它关系的是我们神宫此后数千年之沉浮,岂能草率!”

若有任何一个外人在场,哪怕是如沈兆轩这般核心弟子中的核心,怕也会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小小弟子之间的约战,如何与宗门气运,千年兴衰沉浮联系在一起?

这气运,这兴衰,这沉浮,未免也太不值钱了吧?

此刻天择峰上众人则不然。

他们身为太阳神宫当中,除却隐世的老怪物外,站在最高处的一拨人,对此如掌上观纹一般。

天云子沉默稍顷,在天月童姥又要忍不住出言相讥的时候,他缓缓地开口了:“正因值此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才非要宁风不可!”

“嗯?”

众皆疑惑,天云子这不是拿众人的质疑,来当做是反对理由吗?这算怎么回事?

天云子压根不给众人反问的时间,自顾自地往下说道:“试问,三年之前,以众敌一,犹自不是魔宗七夜对手的弟子们,三年之后,就真的能与之一较吗?”

“啊~”

天命子,天机子等人怔了一下,才发xiàn

不知不觉中,他们始终在纠结宁风过去三年之损失,却忘了三年前在阴阳镇上的那一幕。

恰如天云子所言,三年前,没有宁风的话,魔宗七夜一人,就能将整个这一代神宫弟子连锅给端了。

现在三年过去,魔宗七夜更上层楼,三年前的手下败将们,就真的能狙击他吗?

与其信任宝玺、曾醉墨等“手下败将”,那还不如在宁风身上搏一下。

天机子等人觉得自己都要被说服了,忍不住抛出了最后一个疑惑:“可是修为……”

三年光阴,足以让太阳神宫的亲传弟子们弥补掉在外门时候,专修药师琉璃经不修法术神通境界的缺憾,一个个修为突飞猛进,破入筑基期者不在少数。

至少,宝玺、曾醉墨等站在同辈高处者,一个个都是货真价实的筑基期修为。

天云子刚要再说什么,突然,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向了水镜处。

那里,平静得如真的镜子一般的水镜,第一次起了涟漪……

“轰轰轰~~~”

即便是隔着水镜,天云子等人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水镜对面不住冲天而起的气息,如酝酿了万年的火山,一朝爆fā

,纵是万钧地壳,亦不能挡!

“好小子!”

天月童姥大笑出声。

天命子、天机子等人无奈摇头,脸上却没有什么愤nù

、羞恼之色,反而放松下来,亦露出了笑容。

众人对视了一眼,齐齐一笑:

“就是他了!”

“坐忘顿悟,一朝开悟,直破筑基,好啊~~”

“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殿堂当中,门外执役的童子虽不知情况,却也长出了一口气,觉得阴霾都散尽了一般轻松。

同样的笑声,还回荡在水云间外,沈兆轩左近周遭。

“哈哈哈~~~”

“筑基啊!”

沈兆轩察觉得天择峰上众人还要早得多,在宁风身上气息出现变化,冲天而起时候,他便注意到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宁风依然沉浸在定境当中,修为却是一破再破,最终直接轰破屏障,臻至筑基时候,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宁风也在笑。

九窍石世界里,他站在金池之畔,与沈兆轩般,放声大笑。

笑声激起波澜,从第一池蔓延到第二池、第三池,方才止歇。

不是笑声无力,是金池满水至第三池!

“三年没来了,大家还好不?”

宁风笑着自语,金池自是无法回答,惟有涟漪阵阵,似在幽怨。

“不知dào

凝聚那云龙精血,让我得到云龙九现神通,究竟耗费了多少金水?”

宁风挠着脑袋,片刻后决定不去想这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他摊开手,面对金池水,面对更远处的青山与小径,更遥远天上的彤彤红日,朗声道:“现在,我回来了。”

宁风自己清楚,他不只是在跟九窍石天地说归来,更是对自己说,真zhèng

的宁风,归来了。

“回见了。”

宁风转身,他并没有尝试去攀登青山,再试九死之后,更有何路,而是洒然地挥着手,一步踏出了九窍石境。

有了之前的经验教xùn

,宁风这声回见,又是对九窍石境说呢,还是在对那遥远天外天中,可能正依偎着梧桐树的陈昔微说呢?

这个天知,地知,宁风知,再无一人能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瀚海,沙漠化海

“什么……”

“师尊,不用这么残忍吧?”

宁风可怜巴巴,双手合十,脸上神情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苦苦哀求。

在他对面,站着板着脸的天云子。

宁风身后,沈兆轩一脸欣慰,又一脸无奈,话都插不上了。

“师弟,真是……不同凡响。”

沈兆轩到底还是欣慰居多。

“坐忘,顿悟,铭刻于心,又放下于行,师弟竟然真的做到了。”

沈兆轩看着宁风做可怜状,哀求天云子的样子,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数年之前,那个刚刚入门的小师弟。

此前种种,在现在的宁风身上,真如烟云散去,恍若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不行!”

天云子欣慰也是有的,但回答却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别说你那些师兄弟,就是你父亲,为师也已经交代好了。”

“在你跟七夜对决结束之前,你谁也见不到。”

宁风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天云子说得这么决绝,他哪里听不出来再哀求也是没用了,不由得跟斗败的公鸡似的,一下子蔫了下来。

“你现在真觉得自己是筑基修士了吗?”

天云子被宁风缠得也有些怕了,给出决定后,立马转移了话题。

“嗯?”

宁风一愣,旋即,坚决地摇头。

一边摇头,他的心神一边沉入丹田所在。

那里,一个灵气漩涡在缓慢。又不停歇地转动着。几乎每一刻。他都能感觉到灵气漩涡的扩大,恍若可以吞噬了天地一般。

宁风心中有数,这个是突pò

之后的那种强dà

错觉,别说是吞噬天地,就是连筑基期应该有的灵力层次,他都还远远没有达到呢。

没有达到的,又岂止是灵力层次!

“筑基期,不是能肉身飞天吗?”

“筑基期。不是能内炼宝物吗?”

“筑基期,不是该有天人交感,凝聚小神通吗?”

……

宁风现在的状况,就是空有境界,境界所附加的那些东西,一概没有,所以他才摇头得那么干脆利落。

“师尊的意思是先巩固境界,将筑基期的实力全部消化?”

宁风试探地问道,同时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了苦色来。

那哪里是容易的事情?他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呢?

天云子摇头,一笑。道:“你没有那个时间了。”

宁风和沈兆轩,一齐看了过来。

天云子淡淡地道:“一天之前。魔宗七夜出山门,往瀚海去了。”

“瀚海?”

沈兆轩诧异地反问,宁风则皱起眉头,问道:“师尊,我们这次的争锋,就是在那瀚海吗?”

两人的关注点,完全不同。

沈兆轩苦笑着对宁风道:“师弟,你却是有所不知了。”

“嗯?”

宁风好奇地望过去,瀚海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吗?

沈兆轩抬头,看到天云子以目示意,便知dào

解说这活儿他是逃不掉了,于是便开口道:

“瀚字,意为广大,广袤,从水,故多指水域。”

宁风眨着眼睛,一头雾水。

论起来,他才是书生本职好不,这个东西还用得上沈兆轩来解释吗?

“不过……”

沈兆轩转折道:“瀚海一词,却是借的古意,在上古时代,瀚海指的是极北之沙漠,据说无边广袤,可至于天之极。”

宁风来了兴致,问道:“师兄,我这次要去的地方,就是那个古瀚海吗?”

“不是!”

沈兆轩断然否定,接着道:“古瀚海只是存zài

于典籍当中,并没有任何人找到过,翰海一词,不过借用而已。”

宁风听到这里,有些明白过来了。

“瀚海这词指的是沙漠,又是从水之字,现在这个所谓瀚海既然借用这个名字,定然有很特殊的地方。”

宁风心中想着,并没有打断沈兆轩的话,静静地听他往下说。

“大约在一千多年前,在现在名为瀚海的那片沙漠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且绵延了千年至今……”

随着沈兆轩渐渐往下道来,宁风嘴巴一点点地张大,终于明白为什么沈兆轩听到瀚海二字瞬间动容了。

原来,现在那片名为瀚海的沙漠,从一千多年前开始,就有一个奇异之处。

平日里,那只是一片昼夜温差极大,寸草不生,万物不存的死寂沙漠,固然称得上是生灵绝境,对修仙者而言,却算不得什么。

一切自一千多年前的一个八月十五开始,一夜之间,沙漠之下涌出海水无数,竟是生生地将一大片沙漠,化作了广袤无边的海域。

一夜之间,沙漠化海!

至此开始,每当月中时候,沙漠就会在一夜之间化作大海,持续十二个时辰,再如退潮般重新化为沙漠。

每月一次,从无爽约。

在每年的八月十五日时候,其化海之势更是可怖可畏,掀起千重浪,浪浪皆能拍过方圆万里之内最高的山峰,绵延向外,糜烂数千里地,尽为泽国。

这个诡异的情况,第一时间就引起了修仙者的注意。

千年以降,不知dào

有多少修士前往瀚海探查,却不管去者是什么修为,尽数无功而返,成为一处谜地。

沈兆轩说完,宁风对那沙漠化海的景象不由得悠然神往。

天云子这个时候才悠悠然地道:“其实什么谜地,不过是知者不言,不知者胡言罢了。”

“刷刷刷”宁风和沈兆轩顿时将目光投了过来,心里面同时闪过两个字:“有料!”

天云子没有卖关子,淡淡地。用最平平无奇的语气道:“其实说穿了不值一文钱。无非是那里有一片海罢了。”

“有一片海?”

宁风和沈兆轩面面相觑。觉得自个儿脑子里都要变成海了,全是水,不然怎么就理解不了自家师尊的意思呢?

“如果那里真的有海,为什么千年以降那么多人前往查看,却没有人会发xiàn

呢?”

宁风忍不住问出了声来。

天云子一笑,意味深长地道:“海在那里,又不在那里。看到的就是看到了,看不到的。自然就看不到。”

他这番话明明有点打机锋的意思,却如炸雷,一下子炸响在宁风的脑海当中。

“我明白了!”

宁风豁然开朗,猜测道:“师尊,瀚海的情况是不是跟南疆一样?”

他这边开口,那头沈兆轩也猜到了,露出了恍然之色。

南疆什么事?

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碎片,即将撞入本世界,成为本世界的一部分。

宁风举一反三,经过天云子的提示。不难想到是不是有另外一块碎片,那是一片海的世界。于是乎才会出现这种沙漠化海的景象。

“聪明!”

天云子微笑,赞道:“每逢月中,兴许是那片小世界的潮汐之力影响,于是漫过了两界之限,覆盖了瀚海沙漠,于是乎沙漠化海。”

“月中一过,潮汐回落,沙漠重现,无非如此罢了。”

宁风和沈兆轩恍然之余,新的疑问又冒了出来,那就是为什么要选在那个地方来对决呢?

天云子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疑问,道:“那片瀚海域差不多在今日就要彻底被吸引入我们本世界当中,值此时机,两界隔膜近乎不存,我们太阳神宫和魔宗联手,略施手段,就能攻破。”

“当年,第一个查明瀚海真相者,就是我们神宫和魔宗的前辈,只是那处瀚海域着实有些奇异,他们竟是进之不去。”

“这是千多年前的事情了,当其时,两宗前辈便定下了约定,当估算当中,两界合并的千年之后,各派弟子,入内争锋,决定归属。”

“在那之前,便由两宗一起,禁制其余宗门,染指瀚海!”

天云子说到这里,他两个弟子尽数恍然大悟。

敢情是这样,所谓的瀚海谜,这么多年来不为人破解,原因就是能破解的人,尽数知dào

那是太阳神宫和魔宗的禁脔;不知dào

这一点的人,压根不可能知dào

有另外一个叫瀚海域的小世界要并入大世界的隐秘。

就这么简单!

明白了个中因由后,宁风神情肃然起来,这就不再是个人荣辱的问题了,分明是涉及到一处小世界的归属啊。

天云子看到宁风的样子,满yì

地点头,至于他之前在天择峰上与其余九脉之主争论的气运之事,却是提也不提。

这就是位置不同,眼界则随之不同。

在宁风看来,一处小世界的归属,很重yào

;可在天云子等人,站在宗门的高度来看,宗门未来千年,气运之争,存亡之续,高于一切。

这些,却还不是宁风所能知dào

的。

“行了。”

天云子一挥手,道:“兆轩,带你师弟去挑选宝物,然后激发此符,便往瀚海去吧。”

他那一挥手中,先是一道金光从掌缘迸发出来,生生在空中撕裂出一道金色的光门,同时有一个金色光点,展开成一张金色的符箓落入沈兆轩手中。

“还有宝物可以挑?”

宁风一笑,躬身道:“徒儿多谢师尊厚赐。”

“速去,速去。”

天云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少废话。

宁风直起身来,带着几分兴奋之色,与沈兆轩一起,并肩踏入光门当中。

下一刻,无尽的光,绚烂得斑斓,扑面而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灵境,器魂的梦

“师兄……”

“这,这是……”

宁风咽了口唾沫,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在他面前,是怎样一个斑斓而瑰丽的世界啊。

古曰: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前者是空间,后者是时间。

此刻,站在一片斑斓绚烂当中,宁风分不清楚空间,感受不到时间。

这是一片浑然一体的虚空,他与身边的沈兆轩一样,两只脚明明都是踏在虚空当中,却有脚踏实地一般的感觉。

周遭一团团的光团,好像无数的流星,时而划破天际;又似是一颗颗太阳,在恣意地挥洒着绚丽。

沈兆轩微微一笑,一拽宁风的袖子,道:“师弟,此处名灵境,乃是我们神宫建立起,历代前辈所收集宝物中之器魂的生息地也。”

“器魂的生息地,名曰灵境?”

宁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茫然之余,又有不明觉厉的感觉。

受沈兆轩一拉,两人一起向前飘飞出去,那种感觉又不同于外面世界当中的飞行,仿佛自身全无了重量,连周遭的空气都没有重量,一切都是在一种真切的空荡荡里。

宁风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仿佛在这个灵境当中,除却那一团团光团,其余一切,皆是虚幻。

包括他们两人在内。

那些光团,才是惟一的真实。

沈兆轩置身其间,似乎也很是感兴趣,一边左顾右盼。一边道:“师弟可是对灵境的存zài

有所疑问?”

宁风忙不迭地点头。

他还真有疑问。

在宁风想来。神宫中收藏宝物的地方。当是在某个无比隐秘之处,无数的防护,然后一个个隔绝探视的秘阁,里面摆着一件件或是光芒四射,或是内敛守拙的宝物……

决计,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想都想不到。

沈兆轩一笑,道:“为兄第一次前来时候。跟师弟你的想法一般,后来才知dào

,灵境之属,到底有多么的重yào

。”

宁风觉得自个儿心里面有一百只猴头在抓挠着,忙问道:“愿闻其详。”

沈兆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反问道:“师弟,你可听说过那些上古时候遗迹,或是传承,出现时候情况?”

宁风茫然,还是点头。这样的故事别说他假假也是一个入门了的修仙者,就是市井中的闲汉。也没少从说书人口中听闻过。

沈兆轩继xù

道:“那师弟你肯定没有少听说过,有那气运强盛的,从遗迹中得到某些上古之宝,只是天长日久下来,器灵已死,却还有不俗威力云云。”

宁风习惯性地再点头,下一刻,霍地抬头,怔怔地望向沈兆轩。

对面,沈兆轩微微颔首,示意他猜对了。

“我怎么没有想到……”

宁风一拍脑袋,豁然开朗。

这个道理说破了不值得一文钱,只是他从来没有往这边想过而已。

既然,那些发掘出来的上古之宝,器魂消散,那么,在宗门收藏着、传承着的那些宝物呢?

那些宝物,怕是有很大一部分,比起那些遗迹中发掘出来存zài

,更要久远吧?

既是宝物库藏,那么自然不可能一直被人使用,被人温养,那么为什么宗门所藏之宝,就不会器魂消散呢?

宁风现在用脚趾头想,也不难知dào

定然是与这“灵境”有关了。

他翻转过手,反过来抓住沈兆轩的胳膊,追问道:“师兄,你就别卖关子了,告sù

我,为什么灵境会有这样效果,能防止器灵消散?”

宁风一边问着,一边放眼四处观察,然而除了眼睛都被晃花了外,什么收获都没有。

这里的阵法设置,甚至是存zài

形式,都远远超过了他的理解范围。

沈兆轩哈哈一笑,道:“师弟,道理很简单啊,俗世当中,六扇门里,有所谓的黑屋之刑,便是将一个犯人,关入一个窄狭的既无光亮,又无人声的小空间中,不闻不问。”

“时日不用太长,犯人往往不是疯狂、崩溃,就是早早死去,几无例外。”

宁风若有所悟,问道:“师兄你的意思是,那些器魂会消亡,恰似被关入小黑屋当中的犯人一般无二?”

“然也!”沈兆轩微微颔首。

宁风懂了,遥指一个个光团,问道:“那么,那一团团的光团,想来便当都是一团团的器魂了。”

“只是在这灵境当中,又是如何让那些器魂不产生被关入小黑屋当中的感觉呢?”

问题回来了。

说到底,不管怎么做,都改变不了器魂的主体,那件宝物是被收藏着,而不是被使用,被温养着这个事实。

沈兆轩脸上亦露出了钦佩无比之色,道:“这就是前辈高人的奇思妙想和无边威能了,你看……“

他对着距离最近的光团一招手,光团没有飞过来,反倒是他和宁风两个人被吸了过去。

两人一下子,与光团撞在了一起。

“啊~”

宁风刚刚惊呼出声,眼前陡然清晰了起来。

他眼前所见的不再是灵境当中无有宇宙般的奇异,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有一个耄耋老者站在村口大树下,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年轻时候他有多么的了不起,怎样的走过多少多少地方,见过如何如何大的世面……

宁风看得一头雾水,这分明是任何一个村庄里每天都在发生的景象。

沈兆轩轻咳一声,道:“这个老头便是一件宝物的器灵,这就是灵境赋予它的能力,虚幻现实之能。”

“在这里。器灵可以实现他们的梦想。可以尽情地娱乐所好。如此,自然能使之长久地保持活力,不至于消亡。”

宁风彻底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那么……”

他想问要怎么收复器灵,毕竟天云子把他弄进来,为的不就是这个目的吗?

沈兆轩没有等他问出口,先行说道:“这一方灵境并不是我们神宫当中唯一的灵境,而是其中的遁灵境!”

“遁灵境?!”

宁风一听就明白了,问道:“师兄。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器灵全部都是跟飞遁相关的宝物器灵喽?”

沈兆轩点了点头,道:“师尊就是这个意思。”

“纯论修为,七夜毕竟比你多了三年的时间,外加还要飞遁瀚海,其中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dào

,一切自然以保存自身为要。”

“这次,师尊要赐予你的,就是一件飞遁类的宝物。”

宁风明白了,旋即又问道:“随便一件都行?”

“呃~”

沈兆轩挠了挠头。有点吃不准地道:“应该是吧……,毕竟能诞生器魂。且被保存入灵境者,皆非寻常宝物,任何一件应该都不是凡品吧。”

宁风来了兴致,摩拳擦掌,紧接着想起了什么似地问道:“师兄,那我要怎么才能收服器魂,让它愿意跟我离去呢?”

“这个为兄知dào

。”

沈兆轩松了口气,这个他就有经验了,介shào

道:“很简单,只要在这些器灵自己构成的幻境当中,达成它们的要求,或者是目标,或者是梦想,或者是遗憾,就可以了。”

“那眼前这个呢?”宁风眼睛都在放光,本着越老越妖的判断,这个耄耋老者器灵应该很厉害吧?

“我看看。”

沈兆轩也有点兴趣,仔细观察了起来。

在他们两师兄弟说话间,这个器灵幻境依然在继xù

,一幕幕在闪过。

“呃~”

沈兆轩有点傻眼。

“不是吧……”

宁风觉得自家下巴都要掉了。

在那株村口老树下,耄耋老者破口大骂,还挥起龙头杖,追打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抱头鼠窜,后面跟着一大窜的村姑。

那些村姑面貌就不提了,一个个倒是膀大腰圆,臀部肥大,俗称利生养的那种类型便是。

她们哭着喊着说公公息怒,不要打她们相公,相公有在努力耕耘,是媳妇儿们不争气云云。

耄耋老者打了半天,终于气喘吁吁停了下来,怒斥中年人,务必要让他抱上孙孙。

中年人喏喏。

宁风也有喏喏的感觉了,除了喏喏,还能做啥?

“嘭!”

他与沈兆轩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般心思,同时思退,于是瞬间从那个幻境当中被弹了出来。

刚重新出现在斑斓的灵境当中,宁风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下不存zài

的冷汗。

在他的对面,沈兆轩亦是做出了一般无二的动作。

“汗~~~”

“那个……”沈兆轩嗫嚅了一下,道:“师弟,你且慢慢搜寻,为兄那还有点事情,这就先告辞了。”

“请了。”

沈兆轩一拱手,宁风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就浑身上下尽数化作了透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宁风收回伸出去挽回的手,挠了挠头,苦笑道:“师兄这是怕被我抓包吧?”

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下刚刚出来的器灵幻境,想到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幕幕,以及理所当然做出的判断,又擦了擦汗,心想:“这个实在是做不到啊……”

宁风一点都不想跟那些村姑耕耘,帮那个耄耋老者器魂实现抱孙子的愿望。

这个念头只要想一想,他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了打着哆嗦,赶紧一个飘飞,有多远,就跑多远。

惊魂甫定,前方又有一团团新的光团出现。

宁风摩拳擦掌,自语道:“我就不信了,再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百折不挠,书生挥毫

“你知dào

虹鱼怎么钓吗?对,看那,就是那,水流最急的地方就是了。”

“万能鱼饵的一百八十种配料,三百六十七种配比你掌握了几种?”

“天蚕鱼线和人发乌金丝的强度区别……喂喂喂,人呢,别走啊……别走啊……”

宁风跑得比偷心贼被痴情女家人里拿扁担追赶还要快。

重新回到灵境当中,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钓鱼?跟没事就自己造梦钓鱼玩儿的器灵比钓鱼,这个能赢就有鬼了~~”

宁风冷静了一下,重振旗鼓:“我就不信了,再来……”

……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别人做嫁衣裳。”

“郎君,我们一起来女红吧。”

宁风:“呃,那个,我还有点事。”

……

“呔,兀那少年哪里去,说好的花丛竞技呢?”

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传来,夹杂在大片娇嗔痴缠的女子声线里,听在耳中,宁风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我去,这个竟然要比泡妞?”

“他的最差记录竟是相识半个时辰对方自请敦伦?”

“这个小生做不到啊……”

……

“啊~~人呢?”

“说好的一起打洞呢?”

宁风绝尘而去的背影后面,一只土拨鼠从地里面钻出来,一脸茫然与失落。

它的周遭地面上,一个个错落乱麻般都是坑。

宁风的声音从背影处远远地传了过来:“打洞这个有前途的事业,还是前辈自己享shòu

吧。在下告辞了。”

……

“我就不信了……”

“我……”

宁风整个人呈大字型。悬浮在灵境虚空中。周遭一个个光团一闪一闪地,既像是期待无比的目光,有好似嘲笑戏谑的样子。

“……还真有点信了。”

宁风两只眼睛都有些无神了。

若不是三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情,若不是三年化作石像眺望,换做是三年前的宁风,妥妥的一拍屁股,掉头就走。

那些器灵造的都是什么梦啊~~

难道就没有正常一点的器灵吗?

宁风好歹称得上是坚韧,深呼吸了几口。以一个真空失重下才有的诡异动作,自大字型躺着变成笔直站立。

“继xù

!”

他深吸一口气,以上刑场般的神情,再次踏上征途。

不远处,有一团光团,散发着奇异光晕,就那么静静地悬浮着,竟是有几分孤独般感觉。

宁风的注意力,下意识地落在其上。

一开始,他先是自嘲一笑。不就是光团嘛,他还能给品读出孤独来?

后来。宁风心中忽然一动:“不对,其他光团彼此之间多数距离不远,惟独这个光团,其他器灵似乎对它敬而远之。”

宁风来了兴趣,仔细观察,越是仔细看,脑子里情不自禁地就浮现出来一个孤僻少年站得笔直,生人莫进,其他少年三五成群,窃窃私语,又敬而远之模样。

“一般来说,有这样表现的都是有本事的。”

“不知dào

这个怎么样?”

宁风脑子里浮现着自家都觉得好笑,一点都没有逻辑的念头,整个人缓缓靠近了过去。

越是接近,他越是能将这个光团看得真切。

光团本身散发出来的光晕,亦与其他光团有些不同。

远远望过去,光团通体呈现出淡淡的粉光来,这是早先宁风没有留意,或者是下意识回避的原因。

怎么说刚刚从情伤中摆脱出来,对什么男欢女爱此类的东西,难免避如蛇蝎。

近距离一看呢,宁风顿时发xiàn

奇异的地方。

这个光团竟然是粉色其外,内里则是水墨一样的光晕,还在不住地散逸出去,恍若是一方上好的松烟墨误坠入池塘当中,在一点一点地晕染开来……

“有意思。”

宁风心中想着,手上做出了触摸动作。

下一刻,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他已经置身在一处书房——的房梁上。

“呃~”

“这是什么情况?”

宁风有点茫然,同时身体似乎也失去了控zhì

,不能动弹,除了一对眼珠子,还能在滴溜溜地转着。

再怎么转,能看到的还不是书房里情况?

书房顶上的瓦当如同虚设,宁风的目光径直将其穿过,将书房当中布置纤毫毕现地收入眼帘。

房中有人,是一个书生。

书生执笔,泼毫作画。

看到这一幕,宁风顿生好感,话说他也是以书生自居的嘛。

好感归好感,他还是不能如脑子里所想的那样跳下去打个招呼什么的,整个人犹如被冻僵了一般,不能动弹分毫,只能干看着。

下面,书房中,时光如被加速,一年四季更替,在倏忽之间完成。

书生沉浸在丹青当中,手中一贯紫竹色狼毫挥舞个不停,书房中多出一幅幅悬挂起来的挂轴。

宁风目光落在挂轴上,胸中顿时充塞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同道中人!

那赫然是一幅幅美人图。

有娇柔地扶在花轿上痛哭之婉约少女,有为一群少女簇拥着踏青河畔的青春无dí

,亦有跪坐掩土葬花苦吟的柔弱……

书生是个穷书生,四季一身衣裳,但这画工着实了得,栩栩如生,一个个美丽女子,如似要从画中走出来。

宁风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初魂境中事来。

在那女鬼从门缝中钻进来,老鼠夜半延师时候,他不是也在翻看着类似东西,打发旅途中寂寞吗?

对比一下那本册子与眼前挂轴之间的差距。宁风对这个穷书生的画工大为赞叹。打算哪怕不是为了宝物。等会儿也可跟其好生交流一番,倒不必如之前那无数趟落荒而逃得那么快法。

他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呢,突然惊疑出声来:

“咦?”

“这是什么情况?”

在宁风眼前,一幕幕景象正在以穿花蝴蝶般的纷乱与快速在发生着。

他看到一个个看不清楚样貌的人狂奔而入,狂奔而出,看到穷书生从沉浸在画作中终日变成执笔发呆,一脸痛苦挣扎,悔不当初之色。

“发生什么了?”

宁风隐隐有预感。看戏的闲适,怕是就要结束了。

果不其然,他不再是仅仅只能看到画面,眼前这个诡异的世界里,第一次出现了声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穷书生徘徊不止,悔恨愈浓。

良久,他仰天长叹:“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读圣贤书所为何事?”

“丹青小道,吾独好之。愿驻美人间,而不是……”

穷书生忽然吐出一口血来。其色发黑,无巧不巧,落入砚台当中,与漆黑的墨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宁风见状心中一紧,知dào

定有变故要发生。

他甚至能感觉到,束缚住他动作的力量在一点一点地消散,再不如之前一般冻结全身,反而如绳索一般,有一挣便断的感觉。

宁风连忙开始挣扎,书房当中的一幕幕,不受任何干扰地在进行着。

“罢了罢了!”

穷书生仰天长叹,披发执笔,饱饮浓墨,挂起一个全新挂轴,在上面飞快地涂抹着。

片刻之后,一个仰天长啸欲狂的书生背影出现在画轴上。

书生背影两臂打开,与脸面一起朝天,似在咆哮着,质问着,对着苍天宣泄心中的悔恨与不甘。

全诡异的是,穷书生在画中书生的后背上,画上两只漆黑的翅膀,在拍打着,似要撕裂长空,带着书生一起直上九重,质问天帝。

酣畅淋漓地画罢,穷书生双手用力,“啪”的一声,沾满墨点的紫竹狼毫折断,坠落。

他自身则低头,俯冲,一头撞向刚刚画好,墨迹未干的画作。

“不要!”

宁风大喝出声。

他隐约猜测到会发生什么,更奇怪的是,他竟然真的喝出了声来。

几乎在同一个时候,束缚住宁风行动的无形力量消散,他无视了瓦当房梁等存zài

,径直从屋顶上直坠而下,落入了书房当中。

“嘭!”

眼看就要脸朝下,摔个面目全非,恢复了行动力的宁风腰杆用力,顿时控zhì

住了身体,以双脚落地,重重地踩在地上。

“迟了……”

宁风停下了动作。

在半空中他就看得真真的,那个穷书生一头撞上悬挂着的画作,并没有将画撞破,亦没有撞到画之后,而是如撞入了一扇门一般,凭空在撞上画作的一瞬间,就消失在了书房中。

那个时候,残笔犹在地上滚动,宁风堪堪落下。

“咦?”

宁风瞳孔骤缩。

他看到,在挂轴里面,那个书生头上,浓郁的鲜红色,如一抹秃笔,狠狠地抹上,直流而下,浸湿在书生脚下。

宁风眼睛眨了眨,挂轴中书生头上情况,像极了一个人撞死在墙壁上景象。

“这就,死了?”

宁风咽了口唾沫,觉得这事诡异得很。

此前种种也就算了,最后一幕,书生画了自己,然后一头撞在画作上消失不见,接着画中的自己开始流水,眼看就不活了……

何其灵异,怎般诡异,如何理解?

宁风觉得头都有点痛了。

环顾左右,各张美人图上,淡淡得薄雾渲染,若隐若现,望之不似在看图,倒像是雨后山色空濛时候,他在窗内,隔着窗子,看着窗户好女子模样。

“难道……”

宁风心中咯噔一下,若有所悟,目光分快扫过各张美人图,最后落到书生图上,脑子里不住地回放着书生的最后一幕。

“我有点明白了。”

宁风摸着下巴,自语出声:“只是书生明明只是普通书生,这么说问题是出在……”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地上断成两截的笔上。

恰在此时,异变突生。

原本已经断成两截的紫竹狼毫突然有了生命一般,两截都在蠕动,艰难地对接在一起,旋即一道墨华流转,恢复如初。

下一刻,复原的紫竹狼毫从地上跳起来,其狼毫上还饱饮着墨呢,悬浮到了宁风的面前。

“果然是这样。”

宁风叹了口气,神情凝重,缓缓伸出手来,握住了笔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神笔马良,老妖娶妇

“轰!”

“我叫马良……”

宁风在握住笔杆子的瞬间,脑子里“轰”地一下,出现之前那个书生模样,同时书生的声音直接响了起来。

“等等,叫什么?马良?”

宁风眼睛眨动得夏天的扇子还要快,“神笔马良?!”

书生不答,也无法答,这明显只是残留在神笔当中的一点精神,只是絮絮叨叨地在往下说。

说他少年读书,

说他不爱寻章摘句,惟爱泼毫作画,最擅美人图云云……

故事,从某个时间节点开始出现了变化。

书生某一日,外出采风观摩美人儿,一时间看得呆了,竟然从桥上坠入了河中。

从来不曾学会游泳的书生,竟然没有摔死和淹死,当然,那水也就只是到他的齐腰深。

众人哄笑,美人掩口,书生羞愤难当,掩面而逃,唯独没有忘记坠入河中时候,偶然摸到的一杆紫竹狼毫笔。

书生穷困,笔看上去倒还精美,于是乎携了回去。

回到书房当中,待得羞恼过去,书生又想起桥上少女们模样,又有作画冲动。

循着常例,书生先画些身边常见的东西练笔,找找感觉,这才敢动笔最爱之美人图。

嗯,用的自然是紫竹狼毫,或称之为:神笔。

结果,一画之下,书生先是画的鸡鸭,于是书房成圈,羽毛共鸟粪齐飞舞,鸡同鸭讲尽喧闹;

再画米面。堆积成山。书房化为粮仓……

马良震惊下。终于相信,他手上笔是神笔,只要用心作画,就有了神,有了生命,能从画中走出来。

他大惊后是大喜。

因为自此之后,马良再不用寻章摘句做那书中蠹虫,他不需yào

再为稻粱谋。有所饥饿则画米面棉衣,除却人不可活,其他的东西,只要画,它便存zài



马良对不能画出活人既有遗憾,又有轻松。

如果画中美人真的走了出来,他怕不会把持不住,这就亵渎了。亵渎了丹青,亦亵渎了美人。

于是马良日复一日,以泼墨为乐。出则采风看美女,入则付诸笔墨。临摹写意,不亦快哉。

一直到某一天……

“原来是这样。”

宁风看着手上神笔,有恍然,有震惊。

后面的事情,通过此刻已经消散的书生身影,通过神笔本身,宁风已经彻底了然了。

某一天,马良发xiàn

他画的一个美女惨遭不幸,其下场与他画作中情形,多少有些关联。

然后,是第二起,第三起……

一次两次,谓之侥幸;

三次四次,夫复何言?

这就是马良临死前所言得,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他的神笔画不活人,但不并不是对那些人就没有影响。

马良明白这一点,已经太晚了,于是就有了宁风所见的那一幕幕。

“那么……”

宁风凝望着手上神笔,轻声问道:“你造这个梦,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这个梦是你造的吧?”

神笔默然,无言,就好像一杆普通的狼毫笔,又好似还沉浸在对马良死的哀伤当中,不能出声。

宁风摇了摇头,自语道:“你不说,我也大致猜到了。”

“麻烦啊~”

他环顾着一幅幅悬挂着,上面一片空濛中若隐若现的美丽女子,若有所思。

好半晌,宁风耸了耸肩,自我安慰道:“也好,总好过去钓鱼、打洞,比赛泡妞来得靠谱吧?”

想到那些奇葩的要求,他就不寒而栗,与之相比较,这个神笔马良梦,顿时就和蔼可亲了起来。

“从哪一个开始呢?”

宁风持神笔,漫步上前,反正也没有目标,便往左近得那一幅画去。

那幅画中,一个婉约美丽的女子,趴伏在花轿上,哭得伤心。

这一幕,就是画面的主体,两侧或用留白,或做墨染的方式,影影绰绰地用淡墨点缀处人影来。

一侧,是家人互相搀扶着的不舍、哭泣;

一侧,是成对成行的人影,每个人影都只是晕出了一个小墨点,直上天上去一般遥远。

“很正常啊~”

宁风摸着下巴,一时间忘了神笔在手,险些给自己下巴上来上一笔。

小心地执笔,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挂轴上。

“这不就是最普通的娶妇图吗?”

“无论是风俗,亦或是世俗议论,还是心中真情实意,女子在上花轿之前痛哭,再正常不过啊?”

“有什么问题?”

宁风挠头,似是自语着,又如是在问着手中神笔。

他本没有指望神笔会回答。

这就像是一个谜题,宁风既然进入了对方的造梦,便做好了要经过对方考验的打算。

不曾想,“嗡”的一声,神笔竟然真的做出了反应。

宁风手上一颤,险些没有能将神笔握紧,惊讶地看过去,但见得神笔如活了一样,在他手上挣扎着,竭力地将狼毫对准了画卷。

做到了这一点,神笔顿时安静了下来,重新归于沉寂,仿佛之前那一幕没有发生过一样,怎么看都是普通毛笔模样。

“你是想让我……”

宁风咽了口唾沫,以目望挂轴,吐出两个字来:“……进去?”

神笔又是一颤。

这回动静就不大了,但宁风完全能感觉传达过来的意思,这神笔就差直接长出一个脑袋来点头了。

“好吧……”

宁风耸了耸肩,握紧神笔,昂首、挺胸……。闭上眼睛。嘭地一声。径直大跨步上前,撞向悬挂着的画卷。

一步,两步,三步。

第三步刚刚踏出一半,宁风就觉得脸上皮肤有一种近乎湿润的感觉。

这种感觉颇为玄妙,若要比喻的话,想来只能用穿过一层极致薄的水幕——明明有湿润、冰凉的触感,伸手抚摸却又还是干燥的——来形容了。

“咦?”

宁风睁开眼睛。发xiàn

他已经不在书房当中。

眼前是一片阡陌纵横的田地,再远一点是一个小庄子,远远看过去就能看到庄户人家无论男女都在忙忙碌碌地进出庄子。

宁风倒是不忙着过去。

他远远瞥过去,就收集到了不少讯息。

那些庄户人家男女,应该都是那个庄子的佃户,能让一庄子人都来帮忙忙碌的,不是红事就是白事。

从一盏盏高高挂起的红灯笼上来看,自是婚嫁之类的红事了。

问题是,上至出来指挥的管家、大丫鬟等人,下至庄户人家本身。一个个脸上都愁云惨雾,恨不得把“惨”字写在额头上。

这又像是白事了。

宁风不用看第二眼。便知dào

关键点就在庄子上。

他倒是不着急,先环顾了左右情况。

首先是宁风自己。

他还是原本模样,手上依然握着神笔。

这杆笔恢复了沉静,再没有一点反应,宁风本能地握紧,通过双方几乎没有任何缝隙的接触,他心中隐隐有一个感觉:

“它怕是再不会有任何反应了。”

“现在开始,它就是一杆笔。”

“我要做的是找出它,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存zài

,想要我做什么?以及,怎么做?!”

宁风心中思定,漫步而行,前方正是庄子方向。

一边走着,他一边在左顾右盼。

先是看向身后。

那里自然不是书房一座,不然不就成笑话了吗,谁家把书房建立在荒郊野外里?

更后面一点,有郁郁葱葱的黑山一座,上面密密麻麻不知dào

多少年老树,有着老树经年叶子特有的墨绿颜色。

再看向前面,百步之外,就是庄子所在。

“老丈,打扰了。”

宁风没有贸然进去庄子,而是在庄外不远的地方,一株老树下,冲着一个老汉行礼探问。

老汉看上去五六十岁样子,脸上皱纹成包子褶子样,每一道皱纹都深深得如沟壑,里面似乎还掩着黄土。

简而言之,愁眉不展。

他抬头,看了眼宁风,见是一个书生打扮样人,忙起身还礼道:“不敢当老丈称呼,小老儿就是庄稼人,书生你有事?”

宁风看了一眼庄子,问道:“小生偶然路过贵地,山路难行失了行装,想要进这庄子讨上些饮食,再冒昧借宿则个,只是不知此地主人是否和善,小生不敢冒昧,特来请教老丈。”

这般文绉绉说话,宁风最是擅长不过了。

平日里交往的是修仙中人,没有展示的地方,这会儿施展出来,那怎叫一个轻松惬意自然,妥妥的书生酸气样子



老庄稼汉果然没有半点怀疑。

他叹口气,道:“这沈老爷家耕读传家,待人最是和善,往来客人偶过,无不是热情款待,何况你一个书生。”

“只是……”老庄稼汉偷看了一眼庄子方向,痛心疾首道:“……造孽啊,沈家闺女也是一个心肠儿跟甜水井里水一样的人儿,偏偏命不好。”

扼腕叹息了片刻,他劝道:“平日里沈家尚且如此,今天是嫁……嫁女的日子,别说是书生,就是一个乞丐登门,也是要好生招待的,只是书生听老汉一句劝,吃喝无妨,完了还是赶路吧。”

哪里有劝人赶山路的道理?

老庄稼汉说完这番劝告,似乎也不想多说什么,叹着气,背着手,往庄子方向去,看来是要去搭把手什么的。

听到“嫁女”两个字时候,宁风的眼睛就开始发亮了,他怎么可能走?

“看来就是这里。”

“我倒要看看是发生了什么?”

宁风微微一笑,向着庄子去,沿路问人,多方汇聚,事情的真相渐渐浮现了出来。

“什么?!”

宁风站在庄子门口,看着面前一个个大红灯笼上喜字,觉得扎眼得不行。

“山中老妖,求娶沈家女。”

“这是老妖娶妇……”(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这事,我管了!”

“老妖娶妇……老妖娶妇……”

宁风背着手,喃喃自语,点点滴滴地将眼前景象与书房中所见挂轴联系在了一起。

“竟然是这样……”

“马良真心是死得冤枉。”

宁风情不自禁地生出哭笑不得的感觉来。

那幅画的构图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沈家女俯在花轿上哭,这个本是嫁娶寻常事,可那画卷一演绎,就成了强娶,不愿嫁。

这也就罢了,更诡异的是马良作画时候的技法,无论是留白,还是墨点晕染为迎亲人,还是迎亲队伍直向深山、天上去,这都是人多、远方的意思。

怎么这画卷故事本身一发挥,就成了老妖怪,率妖众,强娶沈家女呢?

宁风彻底地无法理解这种神演绎了,哭笑不得地想着:“马良这该是有多冤啊?”

“好好的一幅画,天知dào

怎么会演绎成这样,真心不是他的问题。”

“这沈家庄子,是一个山中小田庄,一个老妖怪于他们而言,就如山神似的存zài,自然抗拒不得。”

“故而,他们即便是心中不愿,也得乖乖地张灯结彩,如那沈家女,再怎么哭泣,还得擦干泪水上花轿一般。”

“那么,我要做的事情,就是阻止这桩婚事喽?”

宁风想到这里,原本的哭笑不得,彻底地变成了苦笑。

“麻烦……真的……大了……”

他低头看手,不是握持着神笔的右手,是空着的左手。

左手打开。掌上空空。惟有指纹清晰而乱。犹如宁风此刻心情。

他当然不是想掌上观纹算个命什么的,而是做出了一个握拳的动作,随后松开,叹气:

“力量啊!”

“灵力、法器、法门……,哪一样都带不进来,什么都用不出来,我拿什么来阻止老妖娶妇?”

宁风垮下脸来,瞬间与沈家庄人看齐的惨淡愁云。

“走一步看一步吧!”

宁风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慷慨激昂赴死姿态,大踏步地迈入了庄子当中。

如老庄家汉所说的,沈家人既是热情好客,又是良善人家,热情款待之余,各种提醒宁风早早离去,莫要牵扯进来。

问题是宁风本就是冲着牵扯进来来的,怎么可能走呢?

于是乎各种之乎者也,装傻充愣,沈家人无奈之余。还是心存善意,将宁风明明一个外人。安排到最里面去吃喜宴。

宁风面上假作不觉,暗地里却叹了口气,领了这份情。

沈家人这分明是看宁风劝不听,又怕伤了他性命,便将他安顿到最里面,这样即便是出事,也不会是他第一个遇难,多少留下了逃命机会。

这样的机会,留给一个来历不明,初次相见,还不听好人言的书生,沈家人之厚道与良善,可见一斑。

“罢了罢了。”

“别说这是器灵造梦,我来此是为了完成器灵梦境,就是在真实世界中遇到这等人家,也万万没有坐视的道理。”

宁风云淡风轻地吃着东西,与周遭人的如丧考妣脸色截然不同,在心中自语:

“这事,我管了!”

原本,因为之前钓鱼等一系列遭遇,宁风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对这器灵造梦,他不知dào

什么时候开始,竟是存了一种无可无不可的心态。

这种心态下,遇到问题时候,宁风并没有很积极地寻找解决方式,而是抱着一种外人般游览的心情在行走。

行便做,不行也就罢了,无所谓。

此刻,因为沈家人的作为,宁风的心态扭转了过来。

不再是无可无不可的完成任务,更多的是不想让这样的良善人家,没有了个下场。

“纵然是器灵造梦,良善之人,岂能没有好报?”

“良善人家,反有恶报,像那俗话所说,修桥补路无尸骸,还有何人为善?”

“天管不管我不知dào

,反正我宁风管了。”

宁风眼睛开阖间,精光四射。

心情放松,心事放下,他吃得酣畅淋漓,一桌子菜其他人都没有心情下筷子,太半都落入了他口中



吃饱喝足,宁风洒然将碗筷一推,对旁边又来催促他赶紧动身的沈家管家拱手道:“小生蒙沈家款待,心实惭愧,然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又四体不勤,不能劳作,惟笔墨事略有心得,愿为沈家泼毫作画,聊表心意。”

宁风话说完,又施施然坐下,摆出你们还不快收拾桌椅,速速文房四宝伺候的样子。

老管家无奈,欲要再劝,外面传来喜乐,其声飘渺,如从天上来。

宁风眉头一挑,循声望去,只见得远处黑山上空,一条鲜艳的红毯飞天铺陈,周遭黑气滚滚,有无数妖邪蜂拥,最前面的则不知dào

是哪里绑来的乐师,正不断地吹拉弹唱。

“这是来迎亲了。”

宁风一看就明白了。

周遭沈家人和庄户一个个面如土色,或是战战兢兢,或是干脆摔倒在地上,内宅方向更是传来泼天一样的哭声。

“来了……来了……”

管家脸色惨白,讷讷有声。

宁风捅了他一下,问道:“管家,文房何在?”

这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情作画?这书生真是要作画?确定不是作死吗?

老管家彻底无奈和无语了,这会儿也懒得争执,挥了挥手让侍女们准bèi

去了。

片刻后,笔墨纸砚齐备。

宁风看着浑身都在颤抖的侍女,再看一桌的菜肴无人收拾,心知指望不上有人伺候了。叹了口气。随手抓住桌布一角抖开。将残羹冷炙全都扫落到地上。

“哗啦啦”声响,顿时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一时间沈家庄上下,连带着凤冠霞帔被搀扶着从内宅走出来的沈家小姐等人,齐刷刷地向着宁风望了过来。

宁风恍若不觉。

他丝毫没有把自个儿当外人的意思,一把从侍女那里把文房四宝拿过来往桌面上一铺,其中各种狼毫兔毫的看都不看,随手就往地上扔。

墨也不用沾。好好一方端砚一级别的上等砚台,落这货手上就当镇纸用了。

宁风握持在手上的,自然是神笔了。

他以笔尾顶在下巴上,神色茫然,两眼空洞,喃喃有声。

那声音,跟蚊蚋差不离了,自然没有人听得清楚。

左近有那好事的,连忙蹭过来,竖起耳朵偷听。声音入耳:“呃,那个啥。我画点什么呢?”

偷听者一个踉跄,险些栽地上去。

他心中,足足有一万匹草泥马在呼啸而过,这什么情况?这架势摆的这么足,敢情连画什么都还有没有想过?

对这人的反应,宁风完全有看没有见。

他的确是不知dào

要画什么,但他知dào

为什么而画?!

“我进来到这器灵造梦当中,于此地方,器灵怕是与神灵无异了,我本就不是真身入内,又是别人规则下世界,不能动用力量再正常不过。”

“可事情总是要解决,器灵造此梦,引我入,总不会是想通过我的眼睛,再看一场戏吧?”

“门是给我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却是打开的。”

宁风低头望向窗户,不,是看向神笔。

他唯一可以用的,就是神笔的力量。

马良能做的事情,至少在这个造梦当中,宁风也能做。

心思一定,他就把握住了其中关键,破局的点。

“就画这个!”

宁风茫然的目光扫过整个沈家庄子,最终凝于一处,终于知dào

要画什么了。

“刷刷刷~~~”

眼看着天上的喜庆声音越来越近,宁风片刻不敢耽搁,飞快地落笔。

就他这个架势,知dào

的是在泼毫作画,不知dào

的还以为在给纸张扫尘,动作快得残影都出了都。

宁风手上不停,不妨碍他不住地抬头,望向之前引发他灵机一动的地方。

他的举动,自然引起了沈家人注意,不知dào

多少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下一刻,哭笑不得的人就占去了大半。

宁风一边看,一边临摹着画的,赫然就是家家户户都贴着的门神,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知dào

了模板是什么,沈家人就连他画得怎样这个最后的好奇与兴趣都没有了,重新变成了斗败公鸡模样。

其中,还有沈家小姐这般从头到尾都没有把注意力放过来的。

她被回过味来的老妪们搀扶着,一步一挪地向着门外去,心中凄苦:“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

“天杀的妖怪,天杀的妖怪……”

“天呐,谁来救救我……”

沈家小姐泪千行,只是几步路的功夫,走到门外时候,泪水已经洗去了一脸铅华,徒自留下一道道伤痕一样的痕迹,恰似她此刻心中痕迹。

“嘭!”

一声闷响,一座花轿从天而降,正正地落在沈家庄门口。

庄户作鸟兽散。

天上传来“桀桀桀”怪笑声,漫天乌云汇聚过来,笼罩而下,恍若一下子从白天变成了黑夜。

“新娘子,还不速速上轿?”

一个不阴不阳,又显得苍老无比的声音,从天上传了下来,吹拉弹唱的声音被盖压得干干净净,听在耳中,所有人身心都在发冷,如要冻结。

“难道还要本王把岳父岳母大人一起带上,夫人你才肯上轿吗?”

“如此也无所谓,本王正愁婚后娘子无聊,痴缠于本王,带上家人也好。”

这老妖字字句句,浓浓威胁之意几乎都要超过天上乌云了。

至于一个“新娘子”,一个“夫人”,一个“娘子”地换称呼,一开口就是怕痴缠,更是将其过家家般玩乐的态度展现无遗。

沈家小姐听得摇摇欲坠,觉得天都要塌了,却又不敢倒,不敢昏,生怕给最近的家人带来灾祸。

她强撑着走到门外,看到血红的轿子,开到掀开的门帘如张开血盆大嘴,想象自己一走进轿子,就好像是走进了老妖怪的嘴巴里,仍其吮吸舔舐,沈家小姐终于承shòu不住,扑到在花轿上,痛哭出声。

“呜呜呜~~呜呜呜~~”

“谁……谁来救救我……呜呜呜~~~”

这一幕下,仿佛是两个世界,一下子重合了起来,不正是神笔马良所绘的那一幕吗?

这一幕下,宁风顿笔,抬头。

风乍起,镇着宣纸的砚台不知dào

什么时候被宁风移到了旁边,无拘无束的风顿时带起一张张画着门神、天兵天将、六丁六甲的画飞了起来。

风卷着画纸,从头顶上略过沈家庄户众人,飞过花轿,如雪花在倒卷,卷向天上的迎亲众妖。

每一张纸上,凌乱的笔触勾勒出清晰轮廓,不敢说画得多好,至少辨识度够高,任谁都能一眼认出画得是什么?

“多年没画过了,倒还没落下。”

宁风自得地想着,迎着众人惊愕的目光,遥遥地用神笔一指众画,轻描淡写地吐出一个字:

“疾!”

霎时间,漫天金光,刺破了乌云……(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化虚为实,裂地金光

“撒豆成兵,就是这种感觉吧?”

宁风颇有些自恋地想着,脸上为金光映照成纯金颜色。

天上乌云为一道道金色光芒洞穿,阳光久违地洒落下来,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的沈家庄众人无不是一暖。

为清风卷上天的画纸每一张都如在金光中消融,旋即一个个高大魁梧,身披金甲,或持刀枪,或抬斧钺,有的干脆就是磨盘大锤子的天兵天将一跃而出。

“妖孽哪里走!”

天兵天将咆哮着,一尊尊飞起来,冲着天上迎亲队伍去。

“谁敢多管闲事?”

之前那个老妖声音再次传了出来,轰隆隆如怒雷,他比雷还要怒。

眼看鸭子都煮熟了,竟然还有人想从嘴边抢走?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妖彻底怒,呼啦一下,不知dào

多少妖怪从天上卷了下来,恍若一瞬间乌云变成了实质的黑色河流,决堤而下。

金光逆流,黑云倾泻,双方在半空中碰撞在一起,漫天厮杀声里,是一声声沉重地坠落声音。

从双方接触的第一瞬间开始,就不住地有重物坠地。

毫无疑问,全是妖怪。

战斗时候至少还有一半人形,等坠落下来,砸在沈家众人面前时候,或是老虎而没有尾巴,或是熊罴没有手掌,有的是猴子掀开了头盖,有的老鹰折了翅膀……

“好好好,老天有眼啊。”

“妖怪,你们也有今天!”

“……”

一众压低了声音的咬牙里。突然冒出了更稚嫩声音。那是一个七八岁小孩子。紧张地喊:“神仙加油!”

听到这声音,宁风一个踉跄,险些没倒下去。

“你们还真觉得这是戏台,可以看戏吗?”

宁风哭笑不得,同时神色不无沉重。

他看得真切,掉落下来的的确全是妖怪不错,但并不是天兵天将就没有损伤,只是天兵天将陨落时候。直接就化作了一张张画纸,失去了一下力量轻飘飘地落下来,没有那么大声势而已。

宁风刚想让沈家庄众人退后呢,“轰”的一声,一头象鼻子断掉的巨象现出原形,从空中坠落下来,好死不死地砸在花轿上。

花轿应声而塌,而扁。

巨象的象牙长长地砸在庄门上,看上去挺结实的庄门干脆利落地倒塌。

“啊啊啊~~”

片刻震惊的沉默后,无数声尖叫爆fā

出来。

“哗啦”一下。不用宁风催促,所有人向后猛跑。

“呃~”

宁风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家就像是江心的礁石,那些人就是江水,绕过他,呼啦一下就全看不到了。

看是看不到,不过宁风敏锐的感知告sù

他,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热带着温度,就聚焦在他的后背上。

他,是所有人的希望。

他,身后一步,是沈家庄众人。

他,身前一步,是妖怪!

“那就接着来吧!”

宁风深吸一口气,手在桌面上一抹而过,一堆宣纸摊开,“刷刷刷”,神笔在上面不住地涂抹着。

“去!”

“去去!”

“再去……接着去……上……”

宁风口中念念有词,如入魔障,右手执笔不停,左手不住地将画好墨迹未干的画卷往天上扔去,未及落地,化作天兵天将,加入战圈。

时间,在飞快地流逝着。

一息、两息、三息……

数十个呼吸时间于沉浸在丹青当中的宁风而言,几乎是转瞬即逝。

“呜呜~捂~”

宁风身后沈家庄,无论是沈家人还是庄民,但凡有想要惊呼,亦或是抑制不住恐惧着,刚要出声就会被左近人捂住嘴巴,捂得严严实实的。

他们那是生怕打扰到了宁风。

这没有打扰都形势严峻了,万一他手一抖,大家不都得喂了妖怪去。

的确,形势渐趋严谨。

数十息时间过去,宁风右手的肿胀酸麻达到极致,他抬起头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当他做出这个动作时候,最后扔出去的几张画卷刚刚在金光中消融,一个个天兵跃到空中,旋即以更快的速度被从天上打了下来,重新化作画卷。

整个过程像极了宁风扔一张纸上去,再自由落体下来,几乎没有时间上的差别。

乌云与金光形成的对冲,不知dào

什么时候开始向着沈家庄方向移动,眼看着用不了多长时间,战斗就会直接发生在沈家庄上面。

到得那时候,光是掉下来的妖怪尸体,就能把整个沈家庄给移为平地。

“顶不住……”

宁风大吃一惊,“这样都会顶不住,那老牛吃嫩草的妖怪略牛啊。”

他方才沉浸在神笔化虚为实,所见即所得的奇妙当中,一发不可收拾,停都停不下来,自然没有太过关注战斗的情况。

此刻歇一口气,顿时发xiàn

情况不妙。

宁风的脸色,终于凝重了起来,心中诸般念头如怒雷般滚滚而过:

“神笔是目前唯一的手段,为什么会顶不住?”

“我的速度已经达到极致,难道是画出来对象的问题吗?”

宁风略一皱眉,便将这个可能排除掉了。

“天兵天将,门神土地,这一类已经是我能理解的力量层次极限,不可能画出更强的存zài

。”

“释迦佛陀,天帝道祖,天魔妖神……他们的存zài

形式,他们的力量高度,甚至他们的存zài

本身都超过了我理解的极限,我不可能将其化虚为实具现出来。”

“问题不在这里。”

宁风脑子转动,念头闪过。速度何其之快。偏偏就是这么点时间。天上交锋的中心点又向着沈家庄所在倾斜碾压了数丈,形势愈发地严峻了。

不仅仅是宁风,沈家庄中人更是看得真切,一声声惊呼压抑不住,捂之不及,此起彼伏地传入宁风耳中。

“不能这么下去。”

“一定有我没有想到的地方。”

“既然不是所画对象的问题,那么,就当是运用手段之别。”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宁风反而停了下来。

他手上一停,天上金色洪流补充立断,一种妖怪聚成的妖云一沉,蹭蹭蹭地冒出了各种妖怪狰狞的头颅,呼喝着、咒骂着、咆哮着,如一座大山般压了下来。

宁风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低头望向手中神笔。

他甚至闭上了眼睛,脑子里闪过的是马良书房当中一幕幕,是那一幅幅画卷,突然。一道灵光闪过。

这个时候,妖气乌云滚滚而来。宁风鼻尖甚至都能嗅到腥臭的味道。

“是了。”

宁风直接将神笔在指间转了几个圈子,甩出墨汁点点。

“我用得太过粗暴了。”

“神笔不是这么用的。”

宁风哈哈一笑,完全不看蜂拥而来的妖怪们,执笔低头,全神贯注,以最间的笔触勾勒出了一幅画来。

画中是沈家庄,外面阡陌纵横为证;

上方是老妖所属,漫天妖众,滚滚乌云是其屏障。

这幅画笔触简单到了极致,但又清晰到了极点,但凡看过眼前情景者绝对不会认不出来。

这,就够了!

宁风霍地抬头,第一次直面乌云妖怪。

他的目光炯炯,隐现金光,似可透过浓密妖气乌云,穿透层层叠叠妖怪们,一直看到在最后面,满脸阴鸷的老妖。

下一刻,宁风做了一个动作。

“嗤”地一声,他看都不看一样,直接以神笔,在画卷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墨痕。

墨痕左右,将一幅画分成了一半。

一半是沈家庄众人及他自身,一半是乌云妖众。

墨痕拉出,宁风动作不停,又以同样的力度拉了回来,两道墨痕重合,墨汁饱满浓郁,漆黑得如夜色一般。

神笔虚点,在黑线上拉出了几许褶皱,仿佛是龟裂地层扯出的丑陋纹路。

“成了!”

宁风手上一顿,神笔提起,笔尖在纸张上点着,脱离。

下一刻,金光迸发在纸面上迸发了出来。

其最浓郁处,正是那条浓郁墨痕本身。

这一次,就没有天兵天将跳出来了,宁风的目光亦不在画卷上,而是饶有兴致地凝望向前方。

前方,那些妖怪们可没有这么好的兴致和闲暇,他们正忙着尖叫着。

“啊啊啊啊啊~~~~”

上一刻还在叫嚣着的妖怪们如面对强暴的处子,惊声尖叫,喉咙都要撕裂了。

在他们面前,在他们与沈家庄子和宁风之间,一道漆黑、深邃的裂缝裂地而起,如画面上景象,将真实的世界一分两半。

“轰隆隆隆~~~”

大地震颤,如有一条庞大的地龙万年沉睡后苏醒的第一次翻身。

巨响声,颤动状,沈家庄中一片东倒西歪,连宁风都要双手扶在桌面上才能勉强站稳。

“壮哉!”

宁风看都不看脚下一眼,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裂缝之上,集中那些为裂缝吞噬的妖怪们。

其实直接被裂缝吞噬的妖怪们并不多,他们多数都在天上,除了一两个倒霉蛋坠落下来,直接被如张开的大地之嘴裂缝吞噬外,余者本来应该是不会受到影响的才是。

谁知dào

在裂缝撕裂,大地剧震时候,浓郁的金光从裂缝中迸发出来,不断地将天上的妖怪们一只只地卷了下去。

妖怪一被卷入裂缝,惨叫声立起,旋即又悄无声息,下场如何完全不用想,不敢想。

裂缝在不断地长大,就处在裂缝边上的沈家庄更是平步青云般,被推动着向后、向着高处去,当一切震动结束时候,置身沈家庄上的众人望向之前田陌,犹如是站在半山腰上一般的感觉。

“够吗?”

宁风眺望过去,望着为裂地金光与妖怪慌乱冲乱的阵型,眉头不由得一皱。

裂地之袭,妖怪损伤近半,然而剩下的一半却在一个庞大虚影的呵斥下,重聚妖云,卷土再来。

“不够!”

宁风低头,第二次凝望向面前的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神笔之妙,存乎因果

“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方式……”

宁风凝望着一道墨痕割裂的画卷,眼睁睁地看着迸发出来的金光渐散,第二次自问,沉吟。

天上,老妖厉喝着,无数妖魔前仆后继,下饺子般扑向裂缝迸发出来的金光当中,千奇百怪的妖魔惨叫着、笑容着,飞蛾扑火。

飞蛾扑或被人嘲笑了无数年,但是谁都知dào

,足够多的飞蛾,即便是熊熊篝火,亦可一扑而灭。

宁风以神笔画出来的天地大缝,亦不例外。

这个时候,无论是宁风,还是沈家庄中人,方才第一次真切地看到老妖的模样。

要人趋利易,要人赴死难。

老妖要趋势一众妖魔赴死,填平沟壑,消磨神力,自然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当从第一声咆哮从老妖口中爆fā

出来时候,他就显现出了原形。

霎时间,郁郁葱葱黑山上空,一株枝干狰狞,每一片叶子上都有人脸在狞笑与挣扎欲逃切换的恐怖。

每一条枝条都在挥舞,落在一只只妖怪身上,都犹如鞭子在抽打,在妖魔们痛叫出声的同时,叶片上还冒出丑陋的鬼脸,直接在妖魔的耳边咆哮。

经此变化,任何一只妖魔,不管是恶狠狠的老虎,还是石头成妖的木讷,全部为恐惧驱使,舍生忘死。

“麻烦了。”

宁风目光穿过下饺子般坠落下来的妖魔,落在老树妖的树干上。

在那里,有一张纯由树木疤瘤构成的恐怖人脸。正在张开血盆大口。狰狞地大笑着。

宁风心中跟明镜似的:“我就是再划出一百条裂缝。先不说能不能做到,就是真的吞进了小妖魔们,又能如何?”

“这头老妖非常妖,天知dào

他还有多少手下可供驱使,谁知dào

他还有多少手段暗藏,到时候他是暂时退去还是暴起发难?”

……

宁风觉得自家脑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转得飞快过。

器灵造梦的环境下,封锁了他其他所有手段,在只能动用神笔这个前提下。完全开发出了宁风的战斗天赋与本能。

“或许……”

灵光一闪,宁风忽然笑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压抑不住地在脸上浮现出了笑容来。

这个笑容的背景是天地裂缝沟壑弭平,恐怖金光被飞蛾扑火生生扑灭。

“……可以这样。”

宁风再次执笔,低头,用文不加点般的用笔方式,始终饱饮墨汁的笔尖几乎没有离开过纸面,一个个千奇百怪,让人不可想象他为什么这么画的景象出现在了画卷上。

画卷上。原本老妖只是一个模糊的黑点,此刻具体成了真实模样。在悲愤的妖魔苍蝇般蜂拥而来的时候,宁风甚至还有闲暇给老妖的枝条上添上挣扎鬼魂,给树干上画上狰狞人面。

画到这里,宁风抬头,深深地凝望向老妖身后。

前方、上方,妖魔们蜂拥而来,散发出来的气息形成林间瘴气,山间雾霭般的妖气,如天都要塌下来一般。

天若塌下,身后那些瑟瑟发抖的沈家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宁风就是最高个的那个,首当其冲。

此刻若有人近在咫尺,他就会看到,宁风目光的焦点全然不在那些小妖怪上,他的目光越过所有,跳过了老树妖,落到了他庞大身躯的后面。

老树妖身后并不是空荡的,那些实力更强,更受重yào

,或者说是更不容易受到驱使去送死的大妖们聚在那里,仿佛在等着老树妖一声令下,就随着他一起冲锋,将宁风连带着整个沈家庄撕成碎片。

“哈哈哈~~~”

宁风忽然笑了,神笔在他手上转了一圈子,落了下去,第一滴墨就落在了老树妖树干上。

一横!

一折!

两个粗暴的笔画,形成一个刀尖般的形状插在老树妖树干上。

两滴墨汁,一滴半空落下呈现出水滴形状;一滴挂在刀口上,将落未落。

“这样,能行吗?”

宁风将神笔随意地往桌面上一扔,抬头眺望,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就好像是两颗夜明珠,其中光亮足以穿透漫天妖云弥漫。

“能行吗?”

宁风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到了老树妖的身上。

此刻,群妖距离他不足百丈,一扑而至;

这时,老树妖张狂而笑,形如千手千臂的树枝在狂舞……

突然——

“啊~~”

老树妖树身上那个狰狞人面张口,似要高喊什么,出口却成了一声惨叫,声音高亢,裂金穿云。

“来了!”

宁风大喜,不为眼前正在发生的那一幕,而是为了心中想法得到了实现。

老树妖的惨叫声伴着一声朽木被洞穿般的声音,宁风不曾错过任何一个精彩镜头,他全程地看到一截紫金色的刀头从老树妖树身人脸处洞穿了出来。

一滴墨绿色的妖血滴落下来,又有一滴挂在刀头,将落,未落。

在这一刻,神笔下的景象,在现实重演。

“竟然真的可以。”

“哈哈哈哈~~~~”

宁风抚掌而笑,觉得最畅快的事情莫过于此,神笔之神妙万方被他开发出来,那种成就感无法言述。

“檞寄生你敢?!”

老树妖咆哮着,树皮在剥落,枝叶在凋零,根系在枯萎,仿佛一下子就如在十日横空中曝晒了十日一般。

“你当我辈是奴仆,予取予求,早晚是死,有何不敢?”

“……有何不敢……有何不敢?”

一个个不似人声的回答异口同声,充满悲愤,同时这一刻无数宝光豁然爆fā

出来。

双方齐声大喝:“二郎们,杀!”

原本眼看就要如大海涛般淹没,打沉整个庄子的妖云及妖魔们分成两派,在回救的过程中就打成了一片。

漫天妖云席卷着,混战着、嘶吼着,好像被燃烧的秸秆熏得坠落之蝗虫般,一边远去,一边惨烈。

此刻,无论是在生死线上挣扎的老树妖,还是捉住机会悍然反叛的所谓“檞寄生”,双方越打越远,不知dào

是将沈家庄忘却了呢,还是值此关键时刻,不想再招惹宁风这个硬茬子。

“这……这……这也行?”

沈家庄众人如在梦中,一脸不敢置信,完全反应不过他们这就得救了?天知dào

在上一刻都有人扯着儿孙在交代遗嘱了。

“这也行……”

宁风哑然失笑,低头望向被他扔到桌面上,犹自滚动来去的神笔。

“神笔之妙,不仅仅在简单的化虚为实,更在画出‘果’,而天地规则补出‘因’来。”

“这里面或许有各种限制,如所画结果必须有所依托,有所依据,有可能发生吧?”

宁风内心在揣测着,完全无视了远去的妖魔,后面怯生生上前的沈家人,陷入了沉吟当中。

“先前我之所以如此画来,是因为观察到老树妖在驱赶其他妖魔上前时候,有大半的树枝不动,不仅仅没有上前,反而隐隐地拢着身子,这是在防备吧?”

“老树妖宁愿拿妖怪们的命来填,驱使他们类似蚁附攻城一样的方式来消磨,亦不愿意施展大神通,以及让那些大妖们出手,这还是在防备吧?”

“既然是需yào

防备,那就是有可能会出问题喽?那我只要画出问题来,也就是了。”

“神笔之妙,存乎因果之间吗?”

宁风缓缓捡起神笔,在指掌间,又绕了几个圈子出来,带出笔杆残影片片。

“这样的宝物,真的存zài

吗?”

宁风自语出声,似在对着神笔发问。

神笔无声,只是一颤。

霎时间,整个天地定格。

盈盈一福,感激涕零的沈家小姐;

跪满了一地,叩拜神仙的庄户人家……

所有一切都停了下来,下一刻,如镜子破碎,除却宁风一人,一笔,其余一切飞散开来。

宁风眼前一花,定睛一看,又出现在了书房当中。

这个场景变化得太快,他只注意到画着沈小姐哭花轿的画卷清晰起来,若隐若现的迷雾消散,仿佛看到画中人在笑,却没有发xiàn

左侧另外一幅画面席卷成漩涡,有浓郁金光迸发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女儿香

“还来……”

宁风反应过来时候,扭头看到金光如绳子一样卷在他的身上,下一刻,他就好像被无数人拉扯一样,被猛地拽向一幅挂轴。

挂轴上力量澎湃,席卷成漩涡,毫无疑问宁风一头撞上去,妥妥会被漩涡直接拽入画中。

“要不要这么着急?”

宁风一边腹诽着,一边亦是心中一喜。

他能感觉到那种急切、迫切,在这个器灵造梦的幻境当中,毫无疑问迫切的只能是器灵本身。

器灵会如此迫切,自是一种承认。

在收复器灵的路上,宁风这是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一个念头都没有闪完呢,整个书房当中景象都在澎湃伟力下扭曲,宁风丝毫不做反抗地被吸入了其中。

转瞬间,鸟语声声青草香,流水潺潺小镇眠,天色蒙蒙地亮,眼前的小镇子刚刚沉睡了一晚上,堪堪要呼应朝阳苏醒过来。

宁风判断出了眼前光景,有些无语地望向掌中。

在他摊开的手掌上,神笔微光渐弱,好像回光返照似燃烧的篝火,内敛成了含着火星的煤炭一样。

“你这是喜悦吗?”

宁风能感觉到那微光,以及神笔几不可察的颤抖里面,有一种喜悦的味道。

若要形容的话,他觉得跟几年前,还在外门时候,他长久地在夜中徜徉于林间,终于等到陈昔微怀抱着七弦琴出现在眼前的感觉。

就是这么欢喜!

神笔不答,光华内敛。

宁风摇头失笑。心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神笔又将灵性全失。化作没有自己灵魂,独独有无限神妙的宝物,不会对他有任何提示。

“只是……”

宁风拿着笔杆顶顶下巴,挠挠头,奇道:“你这么有本事,那老树妖就是所有神通在身于外界,我都未必是他对手,可有你相助。他却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失败得莫名其妙。”

“这还有什么考验可言?”

宁风的疑惑就是神笔如此之神妙,他又掌握了其运用,那简直就是平推,还考验什么?

“神笔之妙,就好似前世听闻的所谓墨菲定律,只要某个坏的方面有可能发生,那么它就会必然发生。”

“同样的,神笔能涉及因果,只要从‘因’上有存zài

的基础,那么就可以直接画出‘果’来。在这样的力量下,何事不可为?”

宁风都不敢细想神笔到底能做什么?但仅是他目前看到的。神笔简直是他生平所见最强dà

的宝物,几乎有无限的可能。

“有意思了。”

宁风摇着头,走向在晨辉中渐渐醒来的小镇子。

小镇如出水芙蓉,充满了秀气的感觉,潺潺流水之畔,一个个早起的人影在溪边浣洗着衣物,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温柔水汽,呼吸一下肺部都被洗涤了一样。

宁风心中不由得浮现出惬意之感,脚步越发地放缓,用欣赏的眼光看着眼前一幕。

最近的溪畔,几个少女挽起了衣袖、裤腿,半截在水里,半截曝露在空气中,白皙的皮肤反射着晨辉,白得耀眼。

“真好啊。”

宁风以欣赏的目光看来,一个个浣衣少女皆清秀可人,汗水浸湿了额前秀气,分成一缕缕贴着白瓷似的额头。

“此地看来水土极好,多出佳人嘛。”

宁风可不是仅仅从那些浣衣女身上看出来的,他这会儿已经踏入镇子里,看到颇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一边慈祥笑着,一边追赶着顽皮的孩子,催促着她们回去吃饭。

嘻嘻哈哈,呼呼唤唤,充满了红尘生气。

“咦?”

宁风脚步一顿,眉头蹙起:“好是好,好像有什么不对?”

他隐隐觉得不对劲,可一时间又找不到问题所在,就那么站着,看着眼前一幕幕在闪过。

宁风这个外人一出现镇子里,顿时引起了众人注意,或远或近,不知dào

有多少人在行以注目礼。

“有这么夸张吗?”

他找不到问题所在,本就心浮气躁,看到一个个无论是老妇人还是少女拿手捂着嘴巴惊讶地看过来,更是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跟笼子里的猴子被围观似的。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宁风脑子转得飞快,原地缓缓转了一圈子,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尽收眼底。

镇子本就小,一条流水蜿蜒穿过,这么一眼扫过,几乎将每一个角落都尽收到了眼底。

“美女真多啊。”

宁风感慨一声,立kè

打住,知dào

这不是问题所在,偏偏又找不到觉得怪异的地方,弄得眉心都在隐隐作痛。

“等等,难道……”

宁风猛地想到什么,正待要验证,突然——

“啊~”

一个稚嫩的叫声入耳,宁风本能地循声望过去。

那是一个小女孩,小到通过声音都还没有办法分辨男女的地步。

在宁风望过去时候,正好是她家大人忙不迭地伸手捂住她嘴巴之际。

类似的情况,在之前不知dào

已经发生了多少遍,这回不同的是那家大人反应慢了一步,小女孩在被捂住嘴巴前,迸出了两个字来:

“男人!”

这两个字,恰似一道闪电,轰然划过宁风的脑海。

“男人……男人……男人……”

“果然……”

这一幕,恰与宁风之前蓦然想到的相合,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个水乡小镇是哪里不对了。

整个镇子,竟然没有男人!

清一色,不是小女孩,就是少女。要不是年轻妇人老妇人。

因为太过诡异。宁风固然觉得不对。又一时间察觉不出来。

那个小女孩会惊呼“男人”,

就好像其他地方在城市里面看到“妖兽”一样,反正都是传说中的生物,一般人没有见过。

“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宁风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

宁风生出了绝大的兴趣,这事没见过啊,整个心情都不一样了。

他刚生出细细询问,仔细观察的念头呢,又发xiàn

情况不对了。

左近怎么人越来越多了?

那城镇里面大家来看妖兽的“大家来看男人”的版本正在飞快地流传。哗啦啦地,宁风都没有发xiàn

这么小一个镇子竟然藏着这么多的女人。

还都是美女!

“好像……不太对……”

宁风咽了口唾沫,什么想法都先放下了,掉头,向外,鼠窜而去。

片刻后,他“逃离”了镇子,远远在一处土丘上眺望过去,只见得镇子上莺莺燕燕,犹自没有散干净。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声声抱怨,依稀是“那只男人跑得好快。都没有仔细看清楚”云云。

宁风听在耳中,冷汗都下来了。

他相当之怀疑,要不是他跑得快,人多壮胆之下,那些没见过男人的女人会不会生出把他剥光了细细研究下的心思。

“这个真说不太准。”

宁风擦了擦额头汗,凝神定气,平复下来,远眺观察着水乡小镇。

时间,悄无声息地溜走,他纹丝不动。

镇上女子们从聚起到散去,浣衣女儿家收拾妥当说笑着回归,乱跑的小女孩被自家母亲姥姥一只只地逮回,太阳升到高处,镇子上除却水流潺潺依旧,已然是平静了下来。

“水!”

宁风眉头一挑,心神不再放在人身上,不再放在建筑上,而是目光如炬,扫过整条河流。

河流九转十八弯,缠绕着、横穿整个水乡小镇。

镇子上各处或是搭建起一座座秀气的小桥梁,或是干脆地以小扁舟摆渡,劳作着的女人们或是编织着渔网,或是收拾着鱼篓,更有持着白皙玉足下到溪流里摸取莲藕、棱角着。

水与人,与镇子,恍惚一体。

“应该是这样了。”

“剩下的就是……”

宁风动了,举步向着镇子走去,“……验证!”

一路小心翼翼,各种谨慎无比,宁风以做贼般的姿态,出没在镇子边缘各个角落,时不时竖起耳朵偷听,偶尔捡视下各种东西。

其中,那些正怀着孕的少妇,某些适龄的少女们,则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

一个时辰后,宁风再次出现在镇外某处,不远的地方有个水边的小院子,院外有锦簇花团,勃勃生机。

风过院子,依稀带来声声呜咽。

“应该就是这里了。”

宁风简单地站着,左近芦苇荡足足有一人高,轻易地将他遮掩,不怕被人察觉。

他似乎在等着什么,同时脑子里面一个个“窃听”来的消息串联着、交织着,渐渐还原出了这个水乡小镇的真实幕后,揭开了薄纱帷幕。

“竟然是这个样子。”

宁风一脸无语,“我这是到了女儿国吗?”

按他片鳞半爪收集到的消息,这个水乡小镇就叫做“女儿香”,全镇上下连狗在内,尽是雌性。

注意到这一点后,宁风便知dào

定然不存zài

太神mì

,太仪式感的东西,若是不然不至于连猫猫狗狗鸡鸭全他妈是母的。

想要达到这个效果,那跟疫病一类完全是一个道理,不是空气,便是水土。

再联系到这个女儿香镇子的情况,宁风理所当然地就锁定了目标——水!

“这个镇子上,每家每户都有开凿水井,看上去还都年头不短。”

“出门就是溪水穿镇,还家家户户开凿水井,岂不怪哉?”

“女儿香镇子本就建在水脉上,开凿出来水井里出的水,跟流水的必然是一个源头,又有何区别?”

“问题,应该就出在这里了。”

宁风理顺了所有,一个清晰的判断就浮了出来。

无非是此处的水有些特殊之处,经过水井放置不使之流动,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会发生奇妙的变化,足以让人饮之受孕。

宁风现在要做的就是验证这一点罢了。

“该死,口有点渴……”

宁风无限怀念他的海纳百川袋子,尤其是里面的灵泉水。

至于此处流水,即便是俯仰皆是,他碰都不敢碰一下。

开什么玩笑,那些女儿香镇民们饮之受孕也就罢了,反正是女儿家,早晚都要过这一关,他一个大男人喝了,要是肚子鼓囊起来,那找谁说理去?

宁风只是想一想,就有不寒而栗的感觉,渴就渴了,喝水那是敬谢不敏,打死不从!

时间渐渐流逝,月上中天,有月华如练遍洒下来,女儿香镇子如入睡的女儿家,浮动着恬静美好的味道。

“咦?”

宁风神色一动,看到了他想要寻找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月华氤氲,夜半祭神

“果然!”

宁风露出迷醉神色,凝望着不远处正在发生的一幕。

院落中水井上,银白色又带点晕黄的光氤氲成雾气,不住地涌入水井当中。

这些光与雾好像正在不停地溶解进水里,小小一口水井怎么都灌不满样子,任凭光雾倒泄。

不快,却不停!

“这是月华!”

“原来月华会融入到这种特殊的流水里面。”

宁风恍然之余,借着明亮的月色环顾整个女儿香小镇。

他看到潺潺流水上面,亦有淡淡地月华之雾,在沁入,在溶解,与每一滴的水化做了一体。

“流水不腐固然是好事,但同时也意味着溶解了月华的流水不能长存,兴许在第一缕晨辉升起时候,溶解在其中的力量便消散殆尽了。”

“水井则不然。”

“井水不是死水,又能最大限度地防止流动,将融入月华的精华长久地保留。”

“生机与奥妙并在。”

“真是……”

宁风一时间,竟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一幕,只觉得简简单单的水井设计里,有无穷的奥妙在其中,有造化之美感。

他心里有数,这月华溶解的速度如此之快,几无穷尽一般地倾泻而下,想必还跟水井结构,井沿设计,或者是天成的符箓等等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

只是那是小节,无伤大雅,宁风脑子一转。便将其抛掉了。

“女儿香小镇家家户户。蓄此月华井。饮之能珠胎暗结,女儿成孕。”

宁风结合之前所见,进一步推演:“想来,通过这样方式诞生出来的,亦都是女儿,天长日久,便成此不见雄性之女儿香小镇。”

大致弄明白情况,宁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妥妥地落回了肚子里。

“好在,好在。”

他最怕的是女儿香小镇的异状是另外一个可能导致,不是水土,而是通过空气传播,那就呜呼哀哉地糟糕了。

这就是神笔亦不能解决的大问题。

虽然宁风进入此间只是意识,这也只是器灵造梦的世界,不影响到现世,但他也不想尝试一下女儿家的感觉。

一次,一息都不想!

万一再赶个巧,落个红。怀个孕什么的,他觉得那阴影是怎么都抹不掉了。

要知dào

。宁风在白日里,可是往镇子里溜达了一大圈啊。

悬着的心落地了,他的脑子又不由自主地灵活转动了起来。

转动的只是脑子,宁风本人却是纹丝不动,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处院落。

院落水井上,月华光雾氤氲,望过去如天晴时候,在平原上仰望明月,既有朦胧感觉好像是泪水滴落在昏黄色的信笺上,又有明亮得可以看到浮云之光辉。

在此光下,宁风可以清晰地看到院落前景象。

那是溪流的一处支流,婉转缠绵的姿态在方圆数十丈间,弯曲出诸般姿态,划分出一块块小小的,长满了芦苇的绿洲。

值此深夜时候,不见白日里宁风来时候那样,有白鹭、有鹦鹉在起舞,依稀却也能看到一只只鹦鹉状的鸟类蹲伏在一处小绿洲上,一动不动,静等天明。

看着眼前景象,宁风第一个反应就是三个字蹦出来:鹦鹉洲。

白日里,鹦鹉洲前,阳光明媚,水光潋滟,有五颜六色鹦鹉鸟起舞如迎,声声学语听之可喜,正是最好的踏青地方。

“应该就是这里……吧……”

宁风自己也不是太确定的样子。

他白日里踏遍了整个小镇子的周遭,方才找到这么一个地方,跟那处挂轴上依稀近似的地貌。

真要不是这里,宁风也只能认了。

若不是这个原因,他何处不能验证之前所想,需yào

在大半夜里,站在芦苇丛里面喂蚊子吗?

“啪~”

一声脆响,宁风随手拍落把他当夜宵的蚊子,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类似的动作,他都做了一个晚上了,堪称是杀生无数。

“天怎么还不亮啊?”

宁风无语问苍天,顺便把前世今生那些话本小说的作者腹诽了一遍又一遍,鞭尸似的。

“什么芦苇荡中偷情,玉米地里乱滚,就这种环境?是给蚊子送宵夜,是给蚂蝗递饮料吧?”

郁闷归郁闷,都等到这个份上了,宁风也只能忍了。

好在,朝阳并没有让他等待得太久,片刻过后,东方渐明!

兴许是女儿香镇子上就没有公鸡的缘故,随着朝阳升起,宁风很惊奇地看到一只肥硕的母鸡迈着八字步走出来,“昂昂昂”地开始打鸣。

“这叫什么事儿……”

宁风彻底被这只打鸣的母鸡震到了。

不过这声音听起来固然古怪,景象更是让人觉得颠覆,效果倒是没有太大差。

随着一声声母鸡啼鸣,女儿香镇子醒了过来。

“女儿,女儿~~”

不远处的那处院子里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她一边叫着,一边敲着门,道:“今天天气很好,女儿不如约上好友,踏青去吧,别闷在家里。”

宁风听到这里,精神陡然一震,连忙侧耳倾听起来。

“踏青”这个关键字可是跟书生画中景象无比贴合啊。

“难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宁风大喜,他守着这个地方不过是等着所谓的踏青,却不曾想到他拿来验证水井月华事的院子里住的就是女主角。

“会不会这么巧?”

宁风脑子里刚刚浮现出一个问号呢,旋即便知dào

真有这么巧。

“不要,人家才不去。丑死了~~”

房中传来一个年轻女孩家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呜咽。好像方才痛哭过一般。

老妇人又劝了几次,最终无奈放qì

,叹着气,提着鱼篓,不知dào

是打渔去了,还是卖鱼去了。

这个宁风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房子里面那个少女,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这点。以书生栩栩如生的画工,照见神韵的写意,一见面宁风就能辨认出来。

还没等他好好寻思个主意,哄得人家女孩儿将房门打开呢,“嘎吱”一声,老妇人的背影刚刚消失在不远处小道上呢,女孩家的门就打开了。

“来了。”

宁风不由得身子前倾,想要看得更真切一点。

“……”

他做出那个动作时候,正是女孩儿把院落的柴扉门打开之际,一看得真切。宁风顿时如岔了气一般,觉得浑身都在别扭。

人是看到了。问题是那个摄步而出的少女姿态如做贼,脸上更是带着做贼标配的面纱,除非长着一双透视眼,不然别想看出她长成什么模样?

宁风无语归无语,同时亦是生出了好奇来。

“她等到母亲外出才出门,还一副偷偷摸摸模样,这是想干嘛?”

好奇心一起,宁风便在后面悄悄跟了上去。

少女并没有走得太远,就在距离院落不远一处土丘的背阳面处,停了下来。

她拨开杂草,露出在土丘背阳面由破碎石头搭建起来的一座简陋神龛样物。

“神仙啊神仙,求求你保佑我,求求你了……”

少女语带哭腔地反复哀求着:“小玉儿不知dào

神仙是什么神仙,只求神仙灵验,把小玉儿变得好kàn

一点,不要这么丑。”

宁风远远竖着耳朵,听得真真的,不由发噱。

见人拜神就见得多了,拜得这么稀里糊涂的却是第一次见。

“听人昨天镇子里来了一个传说中的男人。”

小玉儿或许是太久没有跟外人接触,连见她自家母亲都是隔着一道门,这一跟神像倾诉起来竟然没有完了。

开始还是在哀求着、祈愿着,后来倒有点讲八卦的意思。

“听妈妈说的,小玉儿不知dào

是不是真的,不过,一定是的,一定是真的。”

小玉儿竖起拳头,狠狠地比划了一下,斩钉截铁地道:“小玉儿知dào

,那一定是神仙显灵了。”

“神仙你既然出来遛弯儿了,那肯定也能听到小玉儿的话,求求你,帮帮人家吧。”

宁风先是好笑,继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悄无声息地向着旁边移动了数步,挪出了角度,可以让他看到小玉儿参拜的神龛。

那神龛中有一个小小的木头雕像,雕工看上去简陋得不行,实在让人怀疑是不是那个顽皮孩子的信手涂鸦之作。

小玉儿倒是一脸虔诚,一拜接着一拜的。

宁风只是一眼瞄过去,就知dào

小玉儿把神龛中的木雕当神拜的原因,还有她为什么会觉得有传说中的男人出现在镇子上,就是这尊神在显灵。

“啧啧啧,这竟然雕刻了一个男人,不知dào

是凭着想象来的呢,还是雕刻人真的见过。”

他也就是啧啧称奇了一下,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那个不是重点。

在宁风观察木雕神像时候,小玉儿终于完成她的恳求,想来她做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了,熟练无比地又拨拉着周遭茂密草丛,重新将简陋神龛掩盖了起来。

宁风见状摇头失笑,倒也好去揣摩小女孩儿到底是担心被母亲发xiàn

怪异崇拜呢,还是不想其他人能跟她一样祈求这尊神灵。

“这个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宁风眼中神光一闪,一个念头就浮现了出来。

“在此之前我得先看看,这小姑娘到底长得有多丑……”

宁风左顾右盼着,在旁边找到一处截面光滑的青石头,就在石头截面前蹲了下来,伸手在袖中一摸,再伸出手来时候神笔在握。

三下两下,青石截面上就出现了少女带着面纱的侧颜,同时勾勒出旁边树木,掩盖在草丛里只是露出一角的神龛等等来定位。

最后,宁风以神笔随意涂抹了几笔,画出了一缕缕的风卷起画中少女之面纱……

“呼~”

“呼呼呼~~~”

几乎在宁风刚刚提起神笔,原本平静的小山丘背阳面,类似山坳一样地方,突然起风了。

风乍起,先是吹皱了不远处的溪水,再如调皮的顽童,一把掀起了少女面纱。

“呃~”

宁风费劲导致这样局面,自然不会错过,惊鸿一瞥下,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好美!”(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白璧微瑕,神笔换头

“这么美,怎么会认为自己丑呢?”

宁风脑袋里都快被那个巨大的问号给撑爆了。

惊鸿一瞥下,他看到白皙纤薄如瓷器般的完美肌肤,看到精致如画的完美五官,连如受惊小兔子般的神情都是那么动人。

如此美人,倾国倾城,引发战斗都是等闲事情,再看身材亦是玲珑有致,哪里跟“丑”字沾得上边?

问题是,无论是少女自己表现,还是老妇人反应,他们竟然是真的觉得丑陋?

“到底哪里丑了?”

宁风觉得自己的审美观都在崩塌,完全无法理解。

紧接着发生的一幕,证明双方的审美观的确是存zài

比较大的差距。

小玉儿在明知dào

四野无人,清风无意,竟然惊呼出声,手忙脚乱地重新系上面纱,好像丑媳妇见到公婆怕被嫌弃一样,掩面快步而逃。

宁风本能地跟上,一边缀在后面,一边冥思苦想。

“五官、皮肤、气质、神态……,全都没有问题。”

“兴许是少见阳光,略显苍白,白皙得隐约可见皮下血管,不过这也是美啊。”

“尤其是眼下的那点美人痣,真是妩媚多姿,我见犹怜。”

宁风越想越是赞叹,越想越是不得甚解,一直到“美人痣”三个字从脑子里冒出来后,他才如同被雷给误劈了一样,怔在原地。

“难道是……”

他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一幅幅景象从记忆中被发掘出来,走马灯般地在脑海当中闪过。

那些景象全都是宁风自从踏足女儿香镇子后之所见。每一个景象里面都有一个女子。

或是少女。或是老妪。或是少妇,或是小女孩儿……

不管是什么年纪的女子,一个个皮肤白皙得跟最上等的白瓷器一般,五官大多精致,或有比例、大小之差,却全都没有任何瑕疵。

“瑕疵……,她认为,这个是瑕疵。”

“不。不仅仅是她认为。”

宁风一拳头砸在手掌上,恍然大悟。

“这一方女儿香水土极其好,外加她们这种奇特的繁衍方式,堪称是先天成孕,没有任何后天的侵染。”

“于是乎,一个个女儿家全都有完美的皮肤,且不留下任何瑕疵与疤痕。”

“小玉儿脸上的那点美人痣,兴许还真是整个镇子上的独一份。”

宁风弄明白之余,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一个故事:

在某处人迹罕至的地方,有小山村一个。山村所在水土问题。山村中人人都有大脖子病,看上去畸形怪异可怕。

偶然间。有外人到得村子,见之先生恐怖,再是怜悯,出言安慰,结果为全村人所笑。

所有村民都在笑这个外人,说他长得好奇怪……

由此,宁风彻底清楚了小玉儿的苦恼。

她一颗很漂亮,如同是画龙点睛般的美人痣,却给她带来了无穷大的苦恼,她就是那个大脖子村里正常脖子的异类。

“那就……”

宁风刚刚浮现出来的轻松笑容,忽然将僵住了。

他本来想那就简单了,只要将之抹去不就好了,可是一转念,就知dào

不对了。

“神笔最擅在因果规则之下,于无中生出有来,小至一缕清风,大到山河湖海,然而,将有化为无,却是正相反的力量与方面,非神笔所能为。”

宁风想起他刚刚进入这个造梦时候想的东西,不由得郝然。

神笔这件他生平所见的最强宝物,原来也不是万能的,只是简简单单地将一颗痣抹去,就超过了其能力范围。

“我就不信了。”宁风先是哭笑不得,继而神情坚毅,“我就是用杀鸡的牛刀,也非得宰了这鸡不可。”

以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宁风大踏步地跟了上去。

转眼间,又一日夜。

再一次月华化作光与雾氤氲的夜晚,小玉儿的房门发出一声“嘎吱”声,似乎是风吹动了门,又羞怯地不敢推开少女闺房一般。

小玉儿在睡梦当中受到惊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啊~”

她刚要尖叫,又自己拿手捂住了嘴巴,不使叫出声来。

“神~神仙,是你吗?”

小玉儿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在她面前床头上站着的高大身影,不正是神龛中神像打扮吗?

“正是本尊。”

宁风沉着声音回应,同时竭力控zhì

,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当然,声音里面还有一点苦涩,天知dào

他在整个女儿香镇子里面绕了多少圈子,才拼凑出这么一身。

天都不知dào

是哪个缺德东西雕刻的神像,这身打扮着实是太“美”,美得他都不忍心看。

“反正效果达到了就好。”

宁风这么自我安慰着,继xù

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小玉儿,你的心愿本尊听到了。”

“你真的想变得美丽吗?”

小玉儿点头如啄米,小手紧紧地抓住被子,激动得哑了嗓子说不出话来。

宁风暗暗点头,心道:“有门。”

清了清嗓子,他接着问道:“那你告sù

本尊,你心目中最美的女子是谁

?”

“是……是镇子东头的小施。”

小玉儿几乎是鼓足了全部勇气才说出这番话来。

话说完,她还蜷缩了一下身子,将原本微微露出被子外的小脚丫重新缩了回去。

这些反应,宁风就当没看到,他无比地理解面对“传说中的男人”,小玉儿该有多紧张,这样的表现已经是变美丽的渴望大得包了天了。

“好。”

宁风简单地应了下来,又问:“为此,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吗?”

“愿意!”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能接受吗?”

“是的!”

“好。那现在你睡去吧~~~”

宁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伸手往小玉儿身上一拂。

一拂之下,他的指尖擦过小玉儿脖子,几个呼吸间,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宁风现在虽然一身灵力全无,却还不至于不能装神弄鬼,对付一下小玉儿这样的小丫头。

“下面就是上牛刀的时候了。”

宁风对自己说着,踏出小玉儿闺房,向着镇子那头走去。

他的背影处。隐约传来嘀咕声音:“小施吗?”

“这个故事,怎么略耳熟呢?”

……

小半个时辰后,就在小玉儿的闺房里,宁风再次现出身来。

这次,他可不是一个人。

在宁风的肩膀上多出了一个麻袋,将其往地上一放,解开,露出了一长相精致,睡得香甜的少女。

少女极美,与小玉儿各擅胜场。

她就是所谓的小施了。

宁风执神笔在手。想了想,还是再次伸手一拂。将小玉儿唤醒了过来。

“啊~”

之前那一幕再次上演,小玉儿捂着嘴巴,惊骇地看着宁风,再看看地上的小施,喃喃自语:“原来不是做梦啊。”

宁风以手捂额,他算是明白过来了,敢情要是他没再唤醒一次,小玉儿妥妥地会觉得是在做梦。

“神仙,你这是要做什么?”

小玉儿怯生生地指着犹自沉睡的小施问道。

“换头!”

宁风言简意赅地说出目的,这就是他所谓的牛刀了。

话刚出口,先不提小玉儿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了,一对美丽的眼睛都是恐惧之光,且说宁风自己就恍然大悟了过来。

他心想:“我说这个故事怎么这么熟呢,敢情我还扮演了一次钟馗吗?”

“难不成传说中的钟馗手上拿着的也是神笔吗?”

宁风没有在这个念头上浪费太多的时间,等小玉儿稍稍冷静下来,他问道:“现在本尊再问你一次,是否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若是的话,本尊立kè

出手,给你们二人换头,明日里,就会有她的美丽。”

小玉儿双手扭在一起,几乎就要扭成了麻花样子。

她在纠结,无比的纠结,这样的选择即便是心智再成熟者都不是仓促可下的,遑论一个小女孩儿。

宁风难得耐心地等待着,十余个呼吸的功夫过去了。

“换!”

小玉儿一咬牙,吐出了一个字来。

到头来,还是女孩儿家想要变得美丽的渴望,占据了最大的上风。

宁风对这个选择不置可否,这个不是他关心的事情,尽了人事,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微微颔首,伸手一拂让小玉儿再次进入了梦乡。

“那就,开始吧。”

宁风这回认真多了,从袖中取出一卷宣纸,在桌面上铺陈开来,开始挥毫,片刻功夫,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并排躺在了他的画卷上。

“重头戏来了……”

宁风深吸了一口气,用尽了自己对丹青的理解,于宣纸上涂抹,将两个女孩子换头的过程清晰无比地画了出来。

这不是一张画能够容纳的内容,前前后后,宁风按照次序足足画了五六张图,方才将之完整地阐述了出来。

“搞定,收工!”

宁风长出一口气,抬起头来。

“刷!”

霎时间,小玉儿的闺房为浓郁金光充斥。

宁风勉强能看到金光的源头是两个女孩子脖子处,能看到两个美丽头颅分否心离开自家肩膀,落户到别人脖子上。

看到一半,他就不忍心再看下去,心里面直嘀咕:“果然再美丽的女子没了头,实在是不忍看啊。”

“这个过程太惊悚,要是放在外面有男人的世界,以这两个女子的美貌定然是慕少艾者众,不知dào

看到这个过程,又有几人能坚持初心呢?”

这个念头纯粹是恶趣味了,宁风也就是想想罢了,借此分散下注意力。

片刻之后,换头完成,宁风再次将换了脑袋的小施装入麻袋当中,扛了回去。

一番忙碌,等宁风再回到小玉儿家院子外,站在芦苇荡中时候,天已经放亮。

他忽视了母鸡啼鸣的不适应感,将注意力都放在伴随着第一缕晨辉醒来,并欢快推门而出的小玉儿身上。

宁风看到小玉儿又蹦又跳,在院子里的锦簇花团里徜徉,看到她在溪水边上除去鞋袜濯足,看到她欢快地追逐着鹦鹉洲上鹦鹉,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远远地传了出去……

“蛮好。”

宁风为少女的笑容感染,虽然本心还是觉得原本样子更好kàn

些,却并不在意。

他转身,向着芦苇荡深处去,一边走着,一边对着神笔自语:“我说,该走吧?”

“喂~”

“喂喂喂~~”

宁风叫了四五声,神笔似乎听到一般,不甘不愿地颤动着,化作一道金光,带着他破空而去,转眼间消失在女儿香镇子的世界里。

他临去的瞬间,依稀听到了喧闹声声,从女儿香镇子的另外一头传来……

“出什么问题了吗?”

宁风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眼前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时候,已经重新回到了马良的书房当中。

“咦?!”

“不对,有问题!”

宁风神色一变,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神笔送他出来,如此的不甘情愿。(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从无惟一,几个墨点

书房当中,宁风执神笔,眉头紧皱。

在他的对面,一幅少女踏青挂轴无风自动,上面笼罩着的融融雾气不仅仅没有消散,反而有愈发浓郁的架势。

原本少女踏青,神情雀跃,此刻看上去,却有悲戚之色凝于眉宇,驱之不散。

“到底是哪里不对?”

宁风挠头,开始回想他整个处理方法



“等等,换头的是钟馗吗?我有点记不清楚了……”

宁风迟疑了一下,决定把这个问题抛开,是不是钟馗,压根不是重点好不好。

他将那个故事回想了一遍又一遍,隐约知dào

问题出在哪里了。

“我记得,那个故事的后面,不知dào

是那个女子自己请求呢,还是钟馗看不过去了,又把头给换了回来。”

“的确,换头这个略惊悚的方式,貌似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宁风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女儿香镇子里时候,因为这个故事莫名地即视感跟他完全没有着手之处下,直接用了这般粗暴的方式。

现在仔细想想,这里面的问题还真的不少。

“美丑可不是小玉儿一个人的感觉,那小施想必也是一样的审美观,那么她妥妥的没法忍。”

“镇子那么小,鸡犬相闻,两人互相调换了样貌的事情,一定没有办法隐藏。一天之内,就会人尽皆知。”

“这样,小玉儿摆脱了貌丑的困扰,又会陷入更深的困扰当中。日子未必就好过了。”

“再说了。还有人伦方面的问题。母女、姊妹,如何相处?”

宁风觉得自个儿的头足足有两个那么大。

“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我一定是被那个傻书生给传染了。”

宁风苦笑,这时候才觉察出来,置身在器灵造梦当中不仅仅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在里面他的各种反应、想法,无形中亦会被器灵左右。

如女儿香镇子这个事情,宁风此刻回想过来。就是他无形中受了器灵的影响,尤其是受了器灵对神笔依赖的影响。

试问,要是单凭神笔就可以解决问题,器灵的想法要是可以信赖,那么要他来干嘛?

“这个事情,定然有其他的解决方式。”

宁风却不忙着想其他的解决方式,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对掌中神笔道:“走,我们再去一趟女儿香镇。”

“不管能不能找到其他的办法,先把错的事情。扭转回原来的轨迹。”

这一回,神笔反应其快。他话音刚落,人已出现在女儿香镇子外。

后面事情不用细说,宁风再次假扮了“钟馗”,来个人头版的乾坤大挪移,将一切回归到了原本模样。

宁风做完了这些,又在女儿镇上停留了三天。

这三天里,他在尽lì

地弭平之前作为造成的损害,同时不住地观察,不断地思考着。

三天过后,伴着第一缕晨辉,宁风再次离开了女儿香镇,出现在马良书房当中。

挂轴上薄雾依旧,小玉儿还是愁眉不展模样,全无书生作画时候本来赋予的少女踏青之飞扬与欢快。

一回到书房,宁风直接握持着神笔,跌坐在挂轴前,以笔杆子抵住下巴,凝望着画,神游物外。

他纹丝不动,然而在宁风脑海的世界里,有大片大片的文字,大段大段的话在瀑布地刷下:

“我走错了路。”

“工具,永远就是工具,解决问题的是人,而不是工具本身。”

“再好的工具,它也取代不了人真zhèng

的作用。”

“普通工具如此,逆天的法宝亦如是。”

“试着,摆脱神笔,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想想。”

“小玉儿是闭月羞花,我见犹怜的美女,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丑陋呢?是因为水土的原因让原本不是缺点的缺点,被无限地放大了。”

“水土……水土……”

宁风眉头一挑,下意识地望向神笔。

神笔不知dào

什么时候被他放到了地上,无所谓地任凭其圆润的笔杆子滚动。

“改变水土吗?不对!”

宁风当即摇头,将那个想法彻底从脑子里抹去。

“想要做那种改天换地的事情,若是好好思量,做好准bèi

,用之巧妙,神笔未必不能做到。”

“但那样的话,依然是太过依赖神笔之能,而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宁风将视线从神笔上移开,为了眼不见心不烦,落个清静,甚至连眼睛都闭了起来。

他之前所想的每一字,每一句,轰然在脑海当中回荡着,明明感觉就差一层窗户纸了,偏偏怎么都捅不破。

“罢了,抛开一切固有想法,从头再想。”

宁风一咬牙,保持着盘坐姿态,死死地盯着挂轴看,好像要在其中看出一朵儿花儿来。

个中多少神态,或是咬牙切齿,或是愁眉不展,或是若有所悟,或是归于茫然……

要是将其截取下来,简直就是一个人族表情大全。

突然——

宁风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挂轴,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回荡:

“我好像忽略了什么?”

“是了,为什么?我忽略了为什么!”

宁风脖子都伸长了,在他的眼中,挂轴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在不断地放大,就好像是练习射箭着天长日久地盯着远方的标靶,最终铜钱眼儿在其眼中都如大海般大。

“书生马良为什么要给小玉儿加上那一点美人痣?”

“从女儿香镇子中情况看来,当不是小玉儿原本就有的,这里面有古怪。”

宁风心有定见之下。按图索骥般地有目标寻找。在挂轴上小玉儿上找到了那颗美人痣。目光炯炯地盯上去。

“呃~”

“不是吧……”

宁风先是一怔,继而哭笑不得。

他给书生马良的这个行为找过很多种可能性,独独没有猜到是现实中发生的那一种。

“竟然是……,滴墨!”

“我假假也学过一段时间丹青,从这墨色的形状、颜色、力度上来看,没有其他原因,就是那马良画画时候一不小心滴下来或者溅上去的一个小墨点。”

宁风彻底无语了,这么一个微小问题。惹来多少麻烦。

郁闷完了之后,这个原本只是无关痛痒,弄明白疑惑的发xiàn

,却让宁风怔在当场,如遭雷击一般。

“比较!”

“是了,是比较。”

宁风霍地一下,从盘坐状态到一跃而起,跳得那叫一个高,差点把屋顶碰出一个洞来。

“哈哈哈,真是傻了。放着阳光大道不走,非得费力去飞跃大洋。”

宁风笑声中满是自信。伸手一招,喝道:“笔来。”

神笔乖乖地飞入他掌中,为其驱使着转了几个圈子,其上神光流转,似乎随时准bèi

响应号召,飞入画中去。

“莫急。”

宁风微笑着伸手拂过笔杆子,使其安静下来,悠然道:“这次,我们不进去。”

神笔一黯,仿佛被他的话给吓到了。

宁风执笔,走到挂轴前,凝望着挂轴上的小墨点,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对神笔所言。

“这个小墨点原本无伤大雅,可是这是一幅踏青图,小玉儿身后是有背景的,有一群少女同行冶游。”

“这么一来,先不说女儿香镇是不是真的存zài

,只论对比,小玉儿与那些脸上光洁的同行少女比起来,便是有了瑕疵了。”

“将这一点放大到极致,女儿香镇子,以及小玉儿的苦恼也就出现了。”

“那么,要改变这一点,只需yào

让这个比较不出现,或者是对小玉儿有利就好了。”

宁风哈哈一笑,将神笔的笔尖对准挂轴,缓缓地靠近。

“抹去墨点,这个与笔性相悖,非神笔所能为。”

“反过来,加几个墨点,却不成问题。”

宁风说到这里,笔尖堪堪触碰到挂轴的纸面,神笔由极静转为极动,飞快地在上面接连点过去。

霎时间,小玉儿身后那些陪着她一起冶游的少女们,有一个算一个,位置或不相同,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至少有两个小墨点。

“成了!”

宁风收笔,退后一步,用欣赏佳作般的目光望向挂轴。

毫无疑问,几个小小的墨点加上去,这幅画算是毁了,谁家踏青冶游专门找一群脸上长点的女孩子同行,分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偏偏,这般毁画般的手段,却有奇效。

在最后一个墨点点落,宁风后退的瞬间,“刷”地一下,金光从挂轴上迸发出来,继而如水流转。

宁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到踏青图中的小玉儿脸上愁云散尽,露出明媚的笑容。

正是好春光,有花团锦簇,人在丛中笑。

“哈哈哈~~”

宁风抛着神笔,朗声大笑。

“谬以,这个世上永远有无数的问题,但从来没有‘惟一’的解决方式,与其欲仙欲死,头破血流,不如换个方向,转个思维,或许并没有那么难。”

“也就是:加上几个墨点罢了。”

宁风颇有些志得yì

满,叫嚣出声:“还有什么问题,一并上来吧。”

第一次的解决办法,让他明悟了神笔之强dà

;第二次的问题,则让他明白了巧妙二字,更知dào

除了华山一条路的歧路之外,往往别有通途大道通往同一个地方。

由此心怀大畅。

神笔放着光,激动地回应着,宁风笑声都还在回荡呢,就又被拖入了下一个画中的。

如此,一次,两次,三次……

宁风不知dào

解决了多少个问题,消耗了多长时间,只知dào

速度越来越快,仿佛器灵也在急迫,想要将所有问题一起解决,结束这个梦境。

器灵造梦也是梦,再长的梦,也当了该醒来的时候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乘风双翼

“吭哧~吭哧~吭哧~~”

某一次,宁风重新出现在书房当中时候,没有再次第一时间被拖入画轴当中。

“啪”的一声,神笔坠落地上,咕噜噜地滚动着。

宁风直接跌坐下去,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好像精气神都被抽走了一般。

他那个悔啊!

悔不该早出大言,此前种种,如噩梦一般,这器灵造梦简直是将书生马良此前所作的画造成之不良后果一股脑儿倾泻了出来,让他给擦屁股。

“总算……结束了吗?”

宁风抬起头来,环顾书房当中景象。

这旁边是没有人,不然定会惊讶出声,宁风双目无神,疲惫不堪,知dào

的是在器灵造梦中收复器灵,不知dào

的还以为少年人不知dào

节制呢~

神笔无言,书房当中却有异变。

环绕在宁风跌坐处呈一个圆圈,一幅幅画卷漂浮而起,恍若一座由画卷构成的围城,在徐徐地转动着。

转动由慢到快,一开始宁风还能分辨出来沈家小姐的哭花轿,小玉儿的哀丑陋,以及花痴的葬花苦吟等等,到得后来,速度越来越快,画面朦胧之余,宁风仿佛可以看到一个个画中少女活转了过来。

她们一个个栩栩如生,在冲着他或是万福,或是躬身,或是跪坐,皆是感激地行礼。

宁风出神地看着这一幕,看到旋转到最快时候,“轰”地一下。所有的画卷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散去。

继而。书房上有金光如火。在以熊熊燃烧的姿态爬满了每一个角落,最终整座书房豁然而散。

“结束了吗?”

宁风喃喃自语,多少还有些不舍得。

“不,还没有!”

他猛地注意到还有一幅画没有化作金光而散。

画上有书生,单纯看其背影就觉得苍凉寂寥,如尘世无可眷恋,想要乘风归去,只有在天上宫阙。才得解脱。

书生后背上,有水墨晕染而出的一对翅膀,摆出冲天而起的姿态来。

“这不是书生殉难的那幅图吗?”

宁风想起刚刚进入器灵造梦时候,他在书房顶上看到的最后一幕。

书生决绝地一头冲向画卷,然后在撞上挂轴的时候消失不见,不就是眼前这一幅嘛。

“难道……”

宁风原本空泛的双眼中突然有了神,猜到了什么似的,紧紧地盯着画中某处。

——水墨,羽翼!

他一时间都无法分辨是不是自家盯紧得太过用力,出现了错觉还是怎么回事。恍惚间水墨羽翼似乎在扇动。

下一刻,一团墨迹突然从画中飞了出来。直扑向他脸上。

宁风本能地想要闪避,却是慢了半拍,直接被墨迹扑在脸上,顿时整个世界黑了下来。

……

“呃~”

黑幕褪去,宁风有点恍惚地望向眼前,一团团光团在散发着微光,更多是无有上下左右的宇宙般虚空感觉。

灵境!

“出来了……”

宁风怅然若失之余,望向双手。

一只是左手,上面有化作液体,如有生命般地一团墨汁在蠕动,最终涌入掌心里,好像又凝固成了墨块,静静地躺在那里;

一只是右手,掌中有笔,神笔!

宁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一起亮起的还有神笔,神笔在颤动,如在告别,在下一刻化光飞散。

“别……”

宁风满是不舍,这神笔着实是他生平所见最强之宝,没有之一。

他本能地伸手去抓,去抓了一个空。

这下子,宁风亮起的眼睛,又暗淡了下来。

“我就知dào

。”

他倒没有太过意wài

的意思,耸了耸肩膀,也就罢了。

“这个灵境所放的都是飞行类器灵,神笔明显不此属,又强dà

得太多了。”

“它的层次多高,我无法揣测,但其妙用之多,却可以肯定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这样的宝贝,哪里是可以轻易到手的?”

宁风仰着头,惋惜地想道:“想来,它早就绝迹在这个人间,只余在它造物的记忆当中了吧?”

他此刻心中更明镜似的。

“这对水墨羽翼,应该就是由神笔‘画’出来的。它经lì

了神笔及其主人马良在人间最后的记忆。”

宁风判断着:“想来,马良撞画而入后,并没有真的死去,他应该又经lì

了什么?”

“不然的话,这水墨羽翼不能出现在人间,不会诞生出器灵,更为神宫所藏

。”

他多少有些怅然地想着:“不知dào

今生,我还有没有机会指马良神笔作画呢?”

很快,宁风收敛了思绪,既然不可能,倒也不必多想了。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左手掌心上。

那里,一方墨还在静静地躺着,触手冰凉。

“这,应该就是器灵吧?”

宁风微微一笑,招呼道:“还记得我吗?我可是刚在你的梦里面走了一遭。”

“现在,让我看看你的本来模样吧。”

话音刚落,墨块震动,消融,重新化作一团墨汁漂浮了起来,就那么悬浮在宁风的面前。

紧接着,有风乍起,恍若从宇宙的最边际,一路吹拂着过来。

一团团器灵造梦形成的光团向着八方移开,让出了一条通途,从中一道水墨光辉划破,就好像是上好的松烟墨磨出来的墨汁,在雪白宣纸上画出了一痕饱满。

墨光在宁风的面前戛然而止!

“咦?”

宁风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在发光。

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就是一对羽翼,只是比起书生马良的信手涂抹。它要美丽得多。

一样是水墨的颜色。又有着最顶级墨汁都无法渲染出来的内敛光泽。其上每一根羽毛都清晰可辨。通体有着一种划破白纸,破空而去的锋锐感觉。

“好宝贝。”

宁风伸手要摸,才伸到途中呢,便见得那团他猜测是器灵的墨汁合身一扑,扑到了水墨羽翼上。

下一刻,水墨光辉迸发出来,连宁风伸出去的手都染成了水墨颜色,整个人恍若是从画中走出的人儿。

水墨羽翼一闪。径直扑到了宁风身上,紧接着,他就觉得身后若有若无地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啪啪啪~”

宁风刚刚心中动念,呼应着心念,他身后顿时传来了拍打羽翼般的声音,旋即一股力量作用在身上,似乎要推着高飞去。

恰在此时,一股原本不存zài

的力量,突然从遥远的地方落下来,落到了宁风的身上。

旋即。天旋地转,宁风再次能看清楚周遭情形时候。沈兆轩的笑容出现在眼前。

“师兄……”

宁风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环顾左右下发xiàn

人已经出了灵境。

他顿时明白过来。

想来,当水墨羽翼器灵开始召唤本体的时候,立kè

就会引起神宫方面的注意,将其传送出来。

存放着无数器灵造梦的灵境怎么会没有看守者?

神宫更不会放任弟子在里面挑挑拣拣,弄个一箩筐出来,自然是选中了,收复了,就赶紧滚蛋。

宁风一笑,也不失落,重新将心神放到后背上。

那里,水墨羽翼在轻轻地扇动着,好像在适应,在习惯,又是在欢呼,在雀跃,重新回到了人间。

“竟然是它。”

沈兆轩的目光理所当然地也落到了水墨羽翼上。

他的话一入耳,宁风就来了兴趣,忙问道:“师兄你识得此宝?”

沈兆轩微笑点头,以怀念的口吻说道:“这件乘风双翼在飞行宝物当中颇为著名,其性质独特,来历玄奇,几乎不会被天地间任何力量所克制和封禁,极为神妙。”

“故而,它不是灵境当中飞行宝物里面飞得最快、最高、最莫测,亦不是最华丽,最珍贵,最有来头的,却是最特殊的一件。”

“如此宝物,怎会不引起注意?”

“只是他们却是没有师弟你的福缘,就是为兄,也仅仅是听说过其存zài

罢了。”

沈兆轩这么一说,宁风会意地点头。

这样由神笔画出来,纯由墨汁构成的宝物,自然是独一无二,且几乎不会为任何力量所克制的。

宁风默念了一下“乘风双翼”这个名字,颇为喜欢,笑道:“我欲乘风归去,乘风双翼,好名字。”

“将其取出这个贴切名字的前辈,想来也是进入过乘风双翼器灵造梦当中的。”

沈兆轩含笑点头,也不催促,反而退开两步,

负手而立,给宁风让出空间来。

宁风感激地冲着沈兆轩一拱手,初得宝物,又是收复器灵而来,日后用星辰炼宝诀祭炼且不提他,此刻就能得心应手地运用。

手痒之下,怎么能不一试为快呢?

宁风深吸一口气,将心神沉入乘风双翼中,下一刻,一股向上的浮力凭空浮现,托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浮空而起。

先是后脚跟离地,继而是脚尖点地,最后整个人毫无征兆地伴着一次羽翼拍打,“噌”地一下,冲到了天上去。

其速度之快,飞行之高,直接将天上一朵白色浮云洞穿,在身后留下长长的云气轨迹。

沈兆轩仰头望去,抚掌而笑:“乘风直上九重楼,留下云迹无数,有水墨晕染,涂抹穹顶,美哉。”

他这纯属是书呆子气犯了,完全没有留心到天穹之上传来宁风一声尖叫。

沈兆轩吟咏完了,继xù

看,只见得一道道突兀的轨迹划破苍穹,或是水墨留痕,或是云气存痕,转折之间全无征兆,不乏直上直下,拐角笔直之转折。

“雄哉,刚猛强悍,宁折不弯,如书法之锋,似利剑之锐,直欲破天,大有雄杰气。”

沈兆轩摇头晃脑地再赞,沉浸在自家美好的想象当中。

依稀地,他听到了什么声音,耳朵竖起来仔细分辨了几次,才勉强凑出了完整的意思:

“师兄~~~救~~救命啊~~~”

“呃~”

沈兆轩错愕,才发xiàn

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样子。

还不等他做出动作呢,“嘭”的一声,宁风脑袋朝下,笔直坠落下来,轰然撞到了沈兆轩面前的地面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水墨之妙,旧镇之讹

“师弟,你……”

沈兆轩咽了口唾沫,“……没事吧?”

“没……没事……”

宁风脑袋朝下,大半个身子都埋进了土里面,仅余下两条腿在一蹬一蹬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嘶~”

沈兆轩呲了呲牙,看着都觉得好疼。

这会儿他算是反应过来了,之前所见的跟他想的完全不是一码事情,宁风是控zhì

不住新得来的乘风双翼,这才弄出此前种种,还有眼前一幕。

“好宝贝啊!”

宁风艰难地应完沈兆轩,又用了几息的时间,总算将自个儿从土里面拔了出来,兴致勃勃,全不见颓丧地道:“真是好宝贝,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以墨的浓淡来变化出颜色的层次来,再体现于飞行绝迹上,妙,太妙了。”

他冲着还是一脸便秘样子的沈兆轩打了一个招呼,便兴冲冲地重新震动乘风双翼冲天而起,继xù

感受这件新得的宝物。

“那个……”

沈兆轩话都还没有完整说出口呢,“噌”地一下,宁风就从他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不得不把到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头,仰着脖子,看着天上变化。

时间在飞逝,天色在变化,一如沈兆轩脸上神情。

他时而眉飞色舞,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张大嘴巴惊呼,时而抿起来看着都觉得疼……

数个时辰过去,宁风总算安静了下来,笑容满面地对沈兆轩说道:“师兄。我弄明白了。”

“乘风双翼之强不在飞行速度上。而在原地拔起。冲天一瞬,有乘风归去之势,兼具飘逸与不可阻挡。”

“其之妙,与其本质相关,不在灵力灌注多少深浅,而在于自身对水墨变化的体悟上。”

宁风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手臂,做执笔挥毫泼墨状。神采飞扬:

“墨色变化,有焦、浓、重、淡、清等,足以表现物象万千。”

“淡墨轻岚为一体,浓墨如兼五彩,运用得好,足以在飞行变化上穷尽世上之变。”

宁风重重地挥舞了一下胳膊,做出了总结:“师兄,乘风双翼此宝,怕是被很多人低估了,它的价值远在大家意料之上。绝不仅仅因其特殊。”

“此前有幸得到此宝者,要嘛是敝帚自珍。要嘛就是对水墨变化不曾深入研究过,失之于谬!”

沈兆轩听得眼睛都忘记眨了,看着宁风灰头土脸,不改飞扬神采,言语加上动作,有不容置疑的绝对信心,不由得感慨出声:

“师弟,世上人要是都能如你一般,又岂会有那么多的明珠暗投,宝物蒙尘?”

“这本就是非常人,行非常事,倒怪不得他们。”

宁风本来只是随心而言,猛地受到沈兆轩这样夸赞,顿时郝然,挠着头发笑,话头是妥妥地接不上去。

沈兆轩看自家师弟难得露出不好意思样子,亦不由得莞尔,摇着头道:“师弟,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瀚海?”

“去瀚海吗?”

宁风闻言眉头一挑,飞扬神色沉静下来,身后乘风双翼亦是归拢,淡淡的水墨颜色沉入他背心中,再不得见。

他沉吟着,道:“师兄,我怕是得马上启程了,就是有乘风双翼之助,从天都山奔赴瀚海怕是也得不少时日吧?”

宁风这话说得极无底气。

天知dào

瀚海距离天都山有多远,想到一路上飞过去,宁风觉得不寒而栗,想一想就知dào

滋味绝对不好受。

他都开始琢磨怎么在餐风露宿,日夜兼程的前提下,尽可能地规避麻烦,提高舒适度了,沈兆轩哑然失笑:“师弟,谁告sù

你说要让你自己飞过去的?”

“难道不是?”

宁风紧皱着眉头顿时散开了,笑嘻嘻地问道:“可是神宫中要派出大型飞行法器相送?还是哪位前辈要出手送小弟一程?”

赶路的麻烦事情,有人代劳自是再好不过了。

沈兆轩面对宁风期待的目光,坚决地摇头:“没有!”

“呃~”

宁风愕然,眼睛连眨,等着沈兆轩的下文。

沈兆轩微微一笑,道:“神宫中大型飞行法器几乎都已经派出去了,就在瀚海左近,因为选取宝物事耽搁了时间,他们就没有等你。”

“师弟,这可不仅仅是你跟夜公子之间的事情,甚至不仅仅是我们太阳神宫跟魔宗之间的事情,牵涉之大,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神宫上下,不知多少前辈正在为此奔忙,当然更没有闲暇送你前往。”

宁风点了点头,不改茫然。

沈兆轩说的这些,他猜也猜到了。

若是不然,也不会有他的灵境一行。这样的机会不是立下大功劳哪里会有的,宁风这回得到的乘风双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对这次功劳的预支。

太阳神宫下了这么大的本钱,其事情的重yào

程度当然可想而知了。

宁风不解的是,又不让他自己飞,又没有相送,这是要闹哪样啊?

面对他无辜茫然的目光,沈兆轩笑了,摇头道:“师弟,回头你真要好好补补课了,你难道不知dào

我们神宫山门外,有个地方叫做‘旧镇’吗?”

“旧镇……”

宁风眼中愈发茫然了。

“旧镇,不是朝阳镇的前身吗?”

他是真知dào

旧镇,只是没法跟刚才的话题联系在一起。

旧镇这种称呼,在世上各地都有,一般对应的就是新镇。

宁风在天都山脚下生活多年,在他的理解里面,所谓的旧镇就是对应朝阳镇这个新镇嘛。

这也是朝阳镇上绝大多数人的理解。

宁风还记得呢。当初他刚刚来到天都山脚下。还没有进入神宫外门时候。宁采臣与他在旧镇上颇是住过一段时间。

原因是朝阳镇米贵,居之大不易,旧镇虽然残破,生活成本却是便宜了不少。

“哈哈哈,对应朝阳镇这个新镇?”

沈兆轩捧腹大笑,伸出一根手指在宁风面前摇着,道:“这就是以讹传讹啊。”

不等宁风发问,他便解释道:“上面虽然的确有一个镇子。但听清楚了,是旧阵,不是旧镇,阵法的阵!”

宁风眉头一扬,露出恍然之色,问道:“难道……”

他大致猜测是什么情况了,紧接着沈兆轩的解答,更是让他弄明白了这个以讹传讹的“旧镇”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

当年,太阳神宫最是高调时候。四面出击,在各方打下诸多基业。如各种别府,数个秘境,大量矿山等等。

其中,就包括了瀚海。

这些别府、秘境、矿山,除却长期有神宫弟子派驻,还需yào

紧急情况的应对,需yào

从宗门调拨人手、物资增援。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能第一时间沟通双方的远距离传送阵法就有存zài

的价值。

当其时,太阳神宫如天上大日,正是煌煌之威,加于海内的时候,自然不惜工本,在神宫山门之外,打造了一系列的大型传送阵法。

到得后来,特别是最近几百年,神宫的方针转为内敛,且与各方的摩擦都减少到最少,外加其余势力对神宫警惕依旧,轻易不敢招惹,这些大型阵法也就蒙尘,近乎荒废。

因为在阵法集中处之上建立的镇子渐渐古旧,外加“阵”、“镇”之讹,于是“旧镇”之说深入人心,其真zhèng

名字与意义,反而没有什么人知dào

了。

瀚海的价值固然只是一个远景未来,一直到宁风这个时代方才到了瓜熟蒂落时候,但神宫还是在旧阵处构架了一个传送阵。

“也就是说,这次我是通过旧阵传送往瀚海?”

宁风消化完这个消息,不无期待地问道。

“不错!”

沈兆轩起身,执着宁风的胳膊道:“魔宗七夜已经先行一步,前往瀚海,师弟你落后太多也是不好,我们这就出发吧。”

话音刚落,一道虹光迸发而出,化作虹桥破空,直落往朝阳镇旁,旧镇所在。

待得虹光散尽,原处已经没有了两人身影。

“又回到了这里啊。”

宁风与沈兆轩从化虹之术中现身,入目就是一片古旧镇子模样,感慨出声:“真是好久没有来过了。”

他们两人左近,有一个醉汉正在追打着自家婆娘,有一个门牙豁口的老婆婆抱着海碗蹲在门口吃饭,有一个光着大脚板的妇人执擀面杖,满街地逮着顽皮孩子……

这种浓郁的底层味道,宁风真是长时间没有感受过了。

“走吧。”

沈兆轩浑身不自在,拉着宁风快步而行。

别说他了,就是宁风这般神经大条者,都有些受不住了。

他们出现方式特殊,刚刚一现身呢,无论是醉汉还是哭爹喊娘的婆娘,不管是老婆婆还是小孩子,全都怔怔地望过来,好像在看一个掉落到垃圾堆里的金子一样。

两人快步而行,有意之下,自然不会让那些人缀上。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候,宁风他们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了。至于那个醉汉毫无征兆地摔倒在地,摔掉了满嘴牙齿流了满嘴巴血,究竟是不是意wài

就没有人知dào

了。

“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宁风被沈兆轩拖着,横穿了大半个旧镇还没有停下的意思,连忙问道。

天知dào

沈兆轩是在找什么地方,一路行过来越走越是脏乱差,苍蝇共蚊子狂舞,各种异味扑鼻而来,让人有掩鼻而逃的冲动。

“到了,就是这里。”

沈兆轩声音怪怪的,闷闷的,怎么听都像是在摒着呼吸说话。

“这里?”

宁风眼睛陡然瞪大,看着面前一座老旧得爬满蔓藤的残破墙壁无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十方阵墟,不灭阵灵

“对!”

“就是这里。”

沈兆轩留意着宁风表情,露出笑意回答,心里面想着他第一次进入真zhèng

旧阵时候的反应,不由好笑。

“走吧。”

不等宁风再问,他一把拉住宁风的胳膊,埋头就向前冲去。

“啊~”

宁风惊叫出声,下意识地摆了一下手臂,以双方的修为差距自是徒劳的,于是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撞上前面斑驳古墙。

他想不惊慌都不行。

无论是眼中所见,神识所照,面前这个都是货真价实的墙壁啊,这么一撞上去头破血流是不至于,但那个体验想必也不怎么好。

两人前冲,速度其快,几乎在宁风惊呼声刚刚出口时候,两人就正面撞上了古墙。

在那一瞬间,宁风可以感受到爬山虎一类藤蔓拂到脸上的痒痒,可以感觉到古墙的冰凉与粗糙……

这些感觉,可是完完全全,实实在在地通过脸皮感受到的。

宁风忍不住一闭眼睛,这是人保护自己的本能,没有心理准bèi

的情况下,他也无法克服。

“咦?”

千分之一息的时间过去,宁风还闭着眼睛,却已经惊疑出声。

本来早就应该感受到的疼痛感觉迟迟未至。

“师弟。”

“师弟……”

宁风耳中传来沈兆轩明显带着笑意的呼唤声音,同时肩膀上被人拍了拍。

他眼睛还没有睁开呢,就感觉到肩膀被人擦过。后面有人拥挤。若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接踵摩肩!

宁风有一种错觉,就是他不是在荒凉的旧镇上,而是在一个人声鼎沸的喧闹大街头。

下一刻,他就真的听到了人声,以各种口音,争执着各种奇怪内容:

“你这只沼泽蚰蜒有气无力的,你饿了它几天了?还敢卖十方灵玉,想钱想疯了吧?”

“沙鼠?老子这是钻天鼠。你家沙鼠味道有这么香?你闻闻,再闻闻,现烤的!”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来自西方蛮地极致红葡萄酿酒的灵酒,一醉三十天,一梦到天边啊~~~”

“……”

宁风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下一刻整个人都怔住了。

眼前哪里有半点他记忆当中“旧镇”的样子,赫然是一条宽大了几倍的街道。

两侧店铺都是人来人往且不提它,四面摆摊叫卖固然卖的东西离奇了一点也不算什么,关键是无论是店铺还是摆摊的人。各种奇装异服,装饰风格各异。一看就是天各一方人们聚拢在一起。

左首那人一身雪白披裘,头顶熊头帽子,两只脚向上到膝盖都套在融融放着蓝光的毛靴子里,怎么看就是从极北严寒地方过来的;

右边那个打着赤膊,

从脸到脚面上都是刺青,腰间悬挂着吹箭在放着灵光,不管是人还是宝物都极具南疆特性……

类似这种情况,所见比比皆是。

宁风傻眼了一下,迅速扭头望向身后来处。

那里,一堵墙壁呈现出水波般晃动,时而清晰,时而朦胧。

清晰时候,墙壁是半透明的,足以让宁风很容易地看透墙壁,看到孤单单墙壁后面正常有行人在徜徉的街道,甚至还能看到落魄散修在摊位上挑挑拣拣的动作;

朦胧时候,墙壁则仿佛一下子就变成了实体,与在旧镇那头看上去一样样的,爬满的蔓藤还在顽强地仰起头来,似要多承接一点阳光和雨露。

宁风看得有些出神。

简简单单的一堵墙壁,恍若跨越了两个世界。

它既在这里,又不在这里;它在彼方,另外一只脚又在此处……

“又一个乡巴佬,瞅着就是第一次到这十方阵墟。”

“就是就是,冲着一个阵脚傻眼,不是乡巴佬又是什么?”

“嘘,小声点,他们是神宫弟子!”

“咦?新鲜,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宫嫡传吗?”

“……”

一开始宁风还不在意,反正他被围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安之若素。

到得后来,越闻越觉得风不对,扭头一看,他发xiàn

沈兆轩脸色都不对了。

“师弟……,咱还是走吧。”

沈兆轩脸上有些发白,把住宁风的胳膊,就往人堆里钻,往僻静处扭,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直到他们两人埋入人堆里的一瞬间,宁风都还能感觉到背后处火辣辣的,好像要被点燃了一样。

片刻之后,宁风被沈兆轩拽着来到一处陋巷,两人方才停了下来。

宁风往前陋巷口子处望去,只见得那条繁荣的大街就在那里,十来步距离,一样往来修士川流不息,短短距离却仿佛另外一个世界,此处独独清静。

“师兄。”

他这当口儿,才有空隙问道:“十方阵墟是什么意思?指的是这旧阵之地吗?”

宁风能理解“旧镇”和“旧阵”之讹,也挺佩服将偌大阵法掩盖在寻常镇子下面,以大神通掩盖得不知底细完全察觉不到的手段。

只是,他没有在“旧阵”这个一听就是大量阵法集中,又衰败归墟之处,竟然会繁荣如此,超过他所见任何一座墟市。

“不错。”

沈兆轩心有余悸地向着繁荣街道上望去,见得没有人追赶上来,才恢复悠闲姿态,道:“十方是虚指,实jì

上旧阵何止是十方联系的节点,只是形容其关联的所在之多罢了。”

“商品在于流通,一地繁荣,在于其所在是否枢纽,是否不可替代。”

“这旧阵自从我们神宫渐渐将重心转移,不再上面严格控zhì

后。一经放开。便成了如此模样。”

沈兆轩点到即止。宁风就全都懂了。

这十方阵墟,联通多方,可以想见各方特产,所需,物价等等定然都是不同。

这些地方平时想要往来谈何容易,现在太阳神宫放开对这些阵法使用的限制,只要交付几方灵玉就能自由往来,这是何等好的事情?

宁风用脚趾头想也知dào

。这里面怕是也有神宫方面的推波助澜与暗暗维持,区区一条街道联通诸方地界,有大量修仙资源流通,这简直就是一条流淌着灵玉的河流啊~

他啧啧赞叹之余,跟随着沈兆轩继xù

前行。

宁风比较奇怪的是,沈兆轩带着他左转右绕的,在一条条陋巷中穿行,最终却还是上了繁荣主道,只是居于主道之末罢了。

“师兄,这……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宁风在沈兆轩止步下来时候。望着眼前景象,愕然地问道。

他可以理解之前往偏僻处去的用意。想来太阳神宫开放出来给各方修士使用的定然不是所有的阵法。

如瀚海这种暂时搁置下来,启动后会有大用的阵法,定然不在开放之列。

宁风只是不曾想到,沈兆轩绕来绕去,却将他带到了一间杂货铺前。

不错,两人面前,赫然就是一间开了不知dào

几百年,老旧得不成样子的杂货铺子。

宁风面带迟疑之色,跟点头表示“你没猜错”的沈兆轩一起,迈入了铺子当中。

“想买什么自己挑,看重什么自己拿,一样东西一方青玉,概不讲价,亦不赊账,废话的滚!”

他们两人刚刚迈过门槛呢,宁风耳中就传来这么一句有气无力,充满了棺材与灰尘味道语气的话语。

“这做生意太多……”

宁风撇了撇嘴,不过想到这里怕只是一个掩饰,也就不予置评了。

他左右扫了一眼,完全能够理解为什么所有东西都只卖一方灵玉了。

宁风不由得在心里面将“杂货铺子”四个字了吞了下去,默默地以“旧货铺子”取代之。

这哪里是卖东西的地方,妥妥的垃圾堆吧。

不知dào

几百年前,几千年前的古董堆得满地都是,丝毫没有整理过,没有清理过,更谈不上什么分门别类与保养。

宁风很是怀疑,别说捡漏儿了,在这一整个铺子里的东西里翻翻捡捡,能不能找出价值一方青玉的东西来。

好在,他们不是来买东西的。

沈兆轩带着宁风,走到了铺子最深处,一个好好的柜台前。

柜台本身就足足有一人半高,像极了俗世里那些当铺作风。只要到了这种地方,往柜台前面一站,先天就矮了一大截,心理上先给你打压下,价钱什么的就更不用讲了。

宁风就差垫脚尖了,方才看清楚柜台里情况。

越过柜台,可以看到后面不知dào

有多大的空间,总之堆放得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各种旧物,散发着时间之河流淌而去后曝露出来的河床味道。

一个字,旧。

柜台上的人亦是一个风格。

一个趴伏在柜台上,半睡半醒的老头子,眉毛垂落下来比脸还要长,头发灰暗得尘土比头发密,脸上深深的沟壑般皱纹里夹满了尘土,仿佛是刚刚从一个万年不曾开封地窖里走上来的人物。

“阵老,晚辈天云峰门下沈兆轩,携师弟前来启用前往瀚海阵法,家师已经跟宗门报备过了,请阵老行个方便。”

沈兆轩姿态放得很低,还以目示意,让宁风行礼。

宁风左顾右盼地没停过,却也没有失了礼数,一应周全。

听得沈兆轩的话,那个古旧老头抬起头来,抬起半眯着的眼睛看了两人一眼。

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宁风几乎可以看到扬扬尘土飞起,看到落落灰尘洒下。

这个所谓的阵老本身,仿佛就是一件这个铺子里最古旧的东西。

“咦?”

宁风的所有思维瞬间收敛,换上了一副凝重之色。

在阵老黄昏般的目光落在身上时候,他感觉周身上下数个地方都有了反应。

先是额上太阳巾,继而是身上金缕衣,再到海纳百川袋,乃至于体内源自太阳法的太阳真力,全在做出呼应。

这种呼应不是调动,不是刺激,而是一种烙印在这些东西最深处的东西,在与同类交谈一般。

“跟我来吧。”

阵老低沉的声音响起,伴着“沙沙沙”尘土落地般的声音,他缓缓地在柜台上起身。

当这句入耳,宁风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那种全身上下都在呼应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他这是通过某种不知名的手段,再检查我们的身份。”

“在这样的审视下,谁人可以蒙混过关?”

宁风心中骇然不已。

之前的目光及体,持续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却觉得经过了一辈子般漫长,一切不仅仅都被看透,还在以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在呼应着什么,简直恐怖。

“嗖!”

在阵老转身瞬间,乾坤易位般的感觉涌上心头。

宁风明明纹丝不动,却能清楚地看到,清晰地感觉到,四周所有的一切都在褪去光彩,仿佛整间店铺连带着内里无数古旧杂物,都在以光的速度在向着身后狂奔而去。

惟有阵老与他们师兄弟两人,原地不动。

怎么可能动的是铺子,自然是他们三个人在移动,只是相对地感觉上像是铺子及杂物在后退而已。

宁风骇然的是,他自己竟然完全没有移动感觉,竟然有一种力量将他挪移,而能不让其产生任何感觉和反应。

“这个阵老到底是什么人?”

宁风不由得喃喃出声。

会导致眼前这一幕出现的,当然是源自那个仿佛时刻都在土里面埋着的阵老了。

他话音刚落,四周景象豁然定格,三人一齐出现在一片空旷的山腹当中。

山腹足足可以容纳下百千人,居中处,一座大阵森然,滚滚烟尘正在升腾而起,仿佛是一个远古的巨人从土里面直起身子,抖落一身尘埃。

阵老径直走入烟尘当中,踏入阵法范围,紧接着一道道亮光冲天而起,几乎遍及了整个山腹地面的大阵飞快地被点亮。

“神宫上下,包括我们师尊在内,全都要以前辈事阵老。”

沈兆轩看阵老无暇理会他们,在宁风耳边说道:“旧阵存世有多久,阵老存zài

便有多久。”

“因为其特殊的存zài

形势,即便是千百年之后,旧阵在,阵老便在。”

“他老人家的存zài

,本身就是我们神宫不可复制的瑰宝。”

沈兆轩说到这里,虽然没有具体,宁风却已经猜到了什么,骇然地望着那个佝偻着,在大阵中忙碌,几乎无所不在的背影,脱口而出:“阵灵?!”

宁风即便是惊讶无比,声音还是下意识地放得很低很低,生怕被阵老给听到了。

毕竟他不知dào

阵老对这个忌讳不忌讳。

“不错!”

沈兆轩亦是小意地偷看了一眼,看到阵老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接着解释道:“阵老的确是阵灵,还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阵灵。”

“他不依托任何一个单独的阵法而存zài

,亦不因为任何一个阵法的消失而消失,只要旧阵在,他便不灭于世间!”(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最近永恒,最小偏差

“不灭的存zài

……”

宁风犹自处在震撼当中,耳中回荡着沈兆轩对阵老来历的解说,眼前全是在阵法当中如鱼得水,无所不在的阵老背影。

阵老这个存zài

他的不灭,固然是以“旧阵”不灭为前提,却已是宁风所见的,最接近于永恒的存zài



顿时,阵老连普通人都比不上的背影,在他心目中无限地高大了起来,连他身上那种旧入尘土的味道,也变成了岁月独有的沧桑感觉。

沈兆轩的声音在继xù

,宁风对阵老的特殊存zài

了解愈发深刻,方才真zhèng

明白沈兆轩口中的不可复制瑰宝究竟是什么意思……

原来,阵老的存zài

,本来就是意wài



太阳神宫最向外扩展的年代,旧阵的前身,一个个跨越千山万水,澎湃着破开虚空力量的大型阵法,以耗费无数奇珍异宝的代价被建设出来。

因为方便管理、维护、保护等等因素,它们都被集中在一个地方,渐渐地就形成了现在的旧阵。

在这个过程过半的时候,一个意wài

发生了。

如此多的阵法集中在一起,互相之间再是如何预防,再是如何绸缪,终究难免有互相影响的时候。

这样的影响并没有对阵法使用造成什么不良后果,毕竟太阳神宫中主持旧阵建设的本就是当世最顶尖阵法师,这样的错自然不会犯下。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多个大型阵法互相影响下。竟然会诞生出一个特殊的阵灵来。

阵灵的存zài

。古而有之。

上古时候很多强dà

的阵法。皆需yào

以一件强dà

的灵宝作为阵眼。

其中既有以灵宝之威镇压阵脚,增幅阵法威能之意,亦有借灵宝当中器灵为阵灵,主持阵法之意。

问题是,灵宝有数,而阵法所需是无限的。

这就注定了一阵一灵宝是不可能实现的,于是乎上古之修以各种方式,或是是以人入阵主持。或是杀天地异兽,抽取其魂灵来主持等方式来解决。

各种阵灵,应运而生,依托着阵法,随着阵法的衰竭与破坏而亡。

旧阵所在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传送之用的阵法,无论其威能再是可怖,再是能洞破两界,其实都没有注入阵灵的必要。

阵灵也不是那么稳妥的,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传送的神宫弟子之命,是要。还是不要?

没有人想到,亦没有人能解释,更没有人能复制的是,旧阵处各种强dà

阵法,外加材料影响,诸多巧合得不能再巧合的因素,竟然诞生出了一个阵灵出来。

这个阵灵,就是阵老。

它不是任何一个阵法的阵灵,它是旧阵所有阵法集合在一起诞生的存zài



任何一个阵法出现问题,于阵老而言,就好像任何一个人被蚊子咬了一下似的,只要有哪怕一个阵法不灭,阵老就不灭。

旧阵存,阵老永恒!

在宁风这个时代之前,一代代神宫前辈当中不少人曾放言,即便是太阳神宫不在了,只要这方世界不毁灭,阵老也不太可能陨落。

阵老诞生之时,太阳神宫正值最强盛的时候,其心胸自然无比宽阔,当然不会生出灭生这样存zài

的想法,反而悉心教导之,将这个异类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属于神宫的存zài



这么多年以来,哪怕旧阵如其名般,几乎是处在一个半废弃状态下,只要有阵老存zài

,旧阵当中的任何一个阵法就还能够运转。

只要时机合适,只要太阳神宫雄心再起,一日亘古里每日升起的太阳一般,太阳神宫依然是一个日不落的宗门,它的触角可以在任何时候,触及到这方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宁风耳旁,沈兆轩的声音不知dào

什么停止了下来,他本人则还处在震撼当中,久久不能平息。

阵老永恒,神宫日不落,听在耳中就让人心潮澎湃,如何能够自已。

宁风处在一个心情激荡的状态下,也就没有听得太清楚沈兆轩的一个叹息:“可惜,阵老什么都好,就是年纪大了些,忘性重。”

“好了。”

阵老的声音突然传来,宁风激凌凌一下,清醒了过来。

不知dào

是不是他的错觉,接触到阵法的阵老与之前在柜台里面埋入黄土的味道完全不同,感觉仿佛年轻了不少。

这种感觉恰似乡间的老农,你让他享福不用劳作,他浑身上下哪里都出问题怎么都不对劲,让他下会儿田再上来,年轻十岁有没有?!

阵老就是如此。

宁风抬头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佝偻的背挺直起来的阵老一步步走过来,他的身后是完全亮起来,恍若是在刚刚入夜时候的繁华城市,家家户户亮起灯盏从高远处望过去的感觉。

“你们有十息的时间。”

阵老明显是惜字如金的性子,走到两人面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就闭嘴不言,全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子木讷劲儿来。

“烦劳阵老了。”

宁风和沈兆轩齐齐躬身行礼,对面前这个可能是这方世界在阵道上淫浸时间最长,造诣最高的存zài

保持着足够的敬畏。

他刚刚出口的话,两人都没有半点轻忽的意思。

“师弟,为兄在天云峰上,等你的好消息。”沈兆轩侧开身子,让出直往亮起来的大阵通路,用鼓励的目光望过来。

宁风微笑颔首,举步而行:“七夜诚然是一个好对手,师弟却也不差,师兄静待佳音便是。”

“我去也!”

他一点都不想尝试一下超过十息的时间再登上阵法是一个什么结果,用脑子想想就知dào

定然不会怎么美好。

三两不间,宁风踏足阵法。

他原本还在想着,究竟要如何传送,应当如此行止呢,不曾想这林林总总,在他踏足阵法的第一瞬间,便即有了答案。

“咦?”

“竟然是这样……”

宁风眼中露出迷醉之色。

在他眼中,自其踏足阵法的瞬间开始,阵法上亮起的亮光便有了不同。

其余部分都显得黯淡了下来,惟有一条通路上曲折变化,却在不住的亮起,一如在深夜靠岸的渔船收到了岸上灯塔指引,水上浮灯标明了暗礁与安全路线一般。

“阵道之妙,玄之又玄,又是另外一番世界啊。”

宁风心中感慨着,依着阵法传递过来的冥冥中感觉与眼前指引而行。

一两个呼吸的时间过后,他稳稳地站定,一种无比踏实的感觉传来,阵法又在他站定的瞬间开始震动,这些无不在告sù

他,就是这里了。

宁风刚刚在阵法剧震当中闭上眼睛呢,霎时间无法形容的澎湃力量爆fā

出来,上百方灵玉与各种珍贵材料爆开变成无用的粉末,阵法上的亮光骤然亮至太阳爆zhà

般的极致,继而飞快地黯淡下来,黑如黑洞。

阵法之上,空无一人。

沈兆轩眯了眯眼睛,在强光过后望去,看到阵法上空荡荡样子,松了口气,正要对阵老告别呢,耳中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嗯?好像忘了什么?”

“刷”地一下,沈兆轩扭过头,紧张地望着阵老。

“砰砰”地,他的心脏都开始剧烈地跳动,差点就要蹦到嗓子眼儿了。

这是开玩笑的吗?

阵老好像完全忘了沈兆轩的存zài

,挠着头,走到黯淡了下来的阵法面前蹲下来,将苍老如鸡爪子般的手按在了阵图上。

下一刻,一道灵蛇般的亮光以阵老的手为源头,倏忽之间游走遍阵法的每一个玄奥线路,最终又流转回了阵老手上。

“阵老……”沈兆轩就差在额头上写着“紧张”两个字,语调都不对了,“……我师弟他没事吧?”

“没事。”

阵老恢复了木讷样子,无所谓地道:“老夫忘记检查一下了,太久没有动用这个阵法,偏差了一点。”

“偏差?”

沈兆轩几乎是惊叫出声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嗯。”

阵老无所谓地点头,深处枯手,比划了个头发丝大小的距离,道:“就这么一点。”

沈兆轩一点都没有好。

他心里明白,头发丝大小的夹角偏差,在千万里之外,会远成一个什么鸟样子……

沈兆轩深吸了口气,再吸了口气,以一种“我是打不过你不然打死你”的目光紧紧地盯视着阵老,等着他的下文。

阵老木讷依旧,不过他似乎也能感受到沈兆轩的愤nù

,难得地多补充了一句话:“还是在瀚海里。”

沈兆轩默默地一拱手,一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

还在瀚海里就好,他还是颇为相信宁风的处理能力的,耽搁不了事也伤不了性命。

至于为什么走得快?

沈兆轩是怕控zhì

不住脾气,那也就罢了,更怕的是控zhì

不住脾气后,搞不好还打不过人家被揍一顿就划不来了。

这头,沈兆轩几乎是拂袖而去,阵老一转头,又把这事给忘得彻底。

恰如沈兆轩所言而被宁风忽略了的那句话,阵老什么都好,就是忘性大了点……

……

“说好的宗门聚集点呢?”

“说好的开启前面授机宜呢?”

“……”

宁风一屁股坐在漫漫黄沙上,屁股下起伏如优美臀线的沙丘,方圆百里,极目远眺,杳无人迹。(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钓鱼龙,独乐乐

“总算,还在瀚海。”

宁风苦中作乐地想着,又有点不托底:“这里应该是瀚海吧?”

他倒是想去确认一下来着,得能够啊!

传送阵的偏差不只是一点点距离,天知dào

宁风是从百丈上下的高空直接坠落下来的。

若不是他反应得快,以及第一次尝试这么远的传送,始终控zhì

着自己保持清醒,留意四面情况,怕是连施展乘风双翼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摔死了。

“好在……”

宁风庆幸不已,心有余悸地想着:“幸好不是直接给我传送到沙漠底下,石头中间,火山口里之间坑爹的地方,不然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夜公子不要太欢喜啊。”

终究是百丈高空,到底是传送阵法,宁风清醒过来,发动乘风双翼终究慢了半拍,他是半砸落下来的。

一摔够呛,到这会儿他都还没有缓过气来,不敢随便站起来,尤其是腰部以下,半点知觉没有。

“现在要是来个什么厉害的,我找谁说理去?”

宁风觉得自己的脑袋足足有平时两个那么大。

他不仅仅觉得腰部以下没有什么感觉,而且一身灵力还颇为凝滞,就好像还处在闭气状态下一样。

惟一称得上好消息的就是宁风多少能感觉到:下半身在恢复知觉当中,灵力也在缓慢地,如水银般流动着。

“时间问题。”

宁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索性双手枕在脑袋下,任凭炽热的阳光暴晒。欣赏起蔚蓝蔚蓝连点云气都没有的长空。

整个世界。恍若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宁风勉强恢复到能以双手支撑着,盘坐起来的地步,阵阵呼啸的声音,突然从远方传了过来。

“嗖嗖嗖~~”

“嗯?”宁风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心中判断:“这是破空声音,有修士经过。”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呢,他就看到在蔚蓝如大块蓝宝石没有半点瑕疵与杂质的长空上。有数道雪白的云气掠过。

远远传来的灵压,如一条丝绦般划破长空的云气,都在告sù

宁风那些都是修为不弱的修士。

宁风出于谨慎考lǜ

,没有第一时间求救,生怕引来跟太阳神宫不对付的修士,那就真的呜呼哀哉了。

其实这样做跟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子里也相差不大。

在他发xiàn

对方的时候,对方十之八九也发xiàn

了他的存zài



宁风心中在打鼓:“希望太阳神宫的牌子在这里还管用,不然就真得拼命了。”

他脑子开始飞快地转动起来,想着在如今情况有什么手段是能拿来拼命与保命的?

“咦?”

突然,宁风神色一动。发xiàn

了不对的地方。

他先是浑身激凌凌地颤了一下,这是接连数道从不同方向横扫过来。落到他身上的神念。

继而,他察觉到了一个异常:

“这些人不是一拨的。”

宁风论及动作,只是比起刚才坐得更加的笔挺了一些,脑子里面却有无数条念头在电转而过。

“他们彼此在警惕着对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从来不曾靠近。”

“他们散发出来的神念除了察看我情况外,还保持着对彼此的监视,不敢放松分毫

。”

综合以上,宁风立kè

知dào

这些人不仅不是一拨人,彼此之间怕是还有些龌蹉在,不然何必用如此方式,还保持着同一个方向在飞行。

对他们现在的状态,宁风只有三个字评价:“不累吗?”

恰似小夫妻天天恶架,恨不得打得头破血流,却打死都不肯和离分开,非得互相折磨着才痛快一样。

“这又是什么原因?”

宁风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有人逼着,或者命令着他们如此。

很快发生的事情,亦在证明着一点。

在片刻功夫里,足足有数十个修为不弱的修士,以各种方式从宁风头顶方圆数里的空中飞过。

这么多人里面,不可能个个都是良善的好人吧?却一个停下来,落到宁风面前,察看一下是不是软柿子,趁机打劫一番者。

“人之初,性本恶或者略显偏激,不过这么多修士里面一个起恶念的都没有怕也不现实。”

宁风一个人郁闷地盘坐在沙丘上,手托着下巴,无聊地想着:“只能说是有什么力量在逼迫着他们,让他们连喘口气的空隙都没有,更不敢做任何额外的动作,生怕引起什么反应带来灾祸。”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解释。”

宁风耸了耸肩膀,至于是什么力量引起的,他就没有办法往下分析了。目前能得到的消息,只能让他得出如此结论。

原本他应该传送到的地方是有神宫中人接应的,那样的话宁风自然能得到一些讯息,刚刚费劲所推断的那些可能压根就不是秘密



因为阵老人家的一个小小忘性失误,那些也就只能想想了,宁风无比郁闷地被困在了这里。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着,转眼间就到了黄昏时候。

宁风依然保持着原本姿势纹丝不动,只有偶尔转动一下的眼珠子,表明他还是一个活人。

无巧不巧地,他眼珠子刚刚向着右边,他眼角余光所能瞄到的最远角落瞥了一眼,那里就有一个丝毫不起眼的小小变化。

西瓜大小的沙堆鼓起,又迅速地平复下来,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十分之一个呼吸时间,在一片单调的沙漠当中,再不起眼不过。

一息、两息、三息……

十个呼吸的时间,转瞬即逝。

短暂到犹豫不决不肯坠落下去的夕阳,都还没有往下沉落一头发丝的距离呢。

宁风眼珠子都不转了。仿佛全身心地沉浸在沙漠黄昏。夕阳西下的美景当中感悟人生似的。

突然——

“轰!”

一声闷响。爆起在宁风身边三尺距离,铺天盖地的黄沙自平地爆起,再如瀑布坠落下来,似山般覆盖而落,眼看就要将宁风给埋入,压平。

对此,宁风保持下半身不动,微微地转身。面向那个暴起异变方向,除此之外,再无动作,仿佛根本反应不及,只能呆呆地看着发生一般。

“嘭!”

如山,如瀑的黄沙炸开,从中露出一个硕大的头颅。

头颅其他地方完全看不见了,宁风的整个视线范围都被一张睁开到极限,露出上下两排跟鲨鱼一模一样牙齿的血盆大口占据。

大口所向,犹如铡刀。用不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要将宁风直接咬成两半。

“从这两排牙齿的形状来看。要是真被咬成了两段,断口一定跟锯齿状一样样得,惨不忍睹。”

宁风脑子里转过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念头。

这要是被那只沙尘中的存zài

听到了,究竟是会吓得掉头就跑呢,还是哈哈大笑再一口吞掉?

这个问题,永远都没有答案了。

因为——

“噌”地一下,宁风站了起来。

他竟然站了起来。

宁风这个动作一做出来,肉眼可见血盆大口的主人浑身颤动了一下,抖落黄沙无数。

下一刻,宁风身后乘风双翼展开,水墨光晕如沙漠长空中如在铺陈好的宣纸上一般晕染开来,他整个人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候,他已经挪移了数尺距离,反过来出现在沙尘暴的上面,紧接着耀眼的太阳光辉爆fā

出来,将西边天际夕阳的一切光芒尽数掩盖。

“嗤~~~”

无尽黄沙在太阳神光当中散开,一股烤肉的香味弥漫开来。

宁风双手背在身后,整个人旋转着从空中缓缓落下,所过之处,所有黄沙散开不曾沾染到身上,连即将落足的沙丘表面处,都漩出了一个小窝。

“哼!”

“你以为我真的没有发xiàn

你的存zài

吗?”

“你躲在沙堆里面都瞄了我小半个时辰了。”

“还真是谨慎啊,若不是我假装还没有恢复硬等了你半个时辰,想要逮住你当晚饭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就差一点了,再熬个半个时辰,哥就不跟你耗了。”

“现在嘛……”

宁风咽了口唾沫,摩擦着双手道:“到我碗里来吧,鱼龙兽!”

他说出这番话时候,所谓的鱼龙兽差不多已经被强光烤得半熟,若是不然听在耳中,就是活着也给气死了。

这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嘛!

还有装瘸子半个时辰,只为了钓它当晚饭的?

虽然名字里有一个鱼,也不能真把它当鱼钓吧?

可惜,鱼龙兽是没有发这番抱怨的命了,宁风一番话说完没一会儿,沙丘上多出了一堆篝火,鱼龙兽被剥皮去鳞拔毛截出味道最好的一段,插在一根铁钎上,在篝火上靠得正香呢。

宁风一手托着腮,一手转动着铁钎,心思却全不在将熟的肉上。

“这里果然是瀚海,不然哪里来的鱼龙兽。”

他脑子里闪过的是片鳞半爪瀚海情况。

瀚海当中有异兽,名鱼龙兽。它并不是原本就在瀚海当中生存,而是在两界交叉情况愈演愈烈之后,渐渐适应出来的一种奇妙生物。

瀚海当中,有那么一段时间,白日里是沙漠,晚上则成海洋,于是应运而生出了一种异兽,既然在白日里的沙漠中穿行,亦能在晚上的海洋里畅游,让人咄咄称奇。

宁风手上正烤着的这头就是。

至于什么既有四肢,又有鱼鳃,身上长着鳞片不妨碍长毛,跟骆驼似的有驼峰,跟鲨鱼样牙齿及鱼翅……

诸如此类的东西,宁风在将鱼龙兽炮制得可以上铁钎烧烤过程中,一样不拉地都已经研究过了。

“味道似乎不错。”

这,就是宁风对鱼龙兽的最终评价了。

他从钓鱼式捕猎,再到处理首尾,最后开始烧烤,整个过程中,宁风又看到不下一百个修士在向着他身后的方向狂飞而过。

一个个皆如最开始看到的那样,谨慎地保持距离,又坚决地不管闲事,连个下来跟他打个招呼的都没有。

这是天上的情况。

宁风所在地方的地势颇高,简单形容一下,就是他如果发发力,还是可以攻击到天上飞过修士的,就是这般高。

若不是如此,那些修士也不会有一个算一个,

但凡从附近飞过,都要第一时间将神识从他身上扫过一遍,确定没有危险。

故而,宁风居高临下,很容易地就发xiàn

除了天上飞的,随着

黄昏渐渐地走到尽头,黑夜快要降临瀚海,沙漠化作汪洋的一幕愈发地接近,一队队陆上的人影开始出现了。

“好像是举族搬迁?”

宁风皱起眉头,远远地眺望着蚂蚁搬家似的情景,距离太远,他也不是太肯定。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持续着手上动作,不管是翻转烤肉,调整着火的位置还是添加各种调料,动作有条不紊,尽显熟练与优美的感觉。

宁风在某个时刻,猛地一抬手,将烤肉整个从篝火上移开。

下一刻,肉香随着滴落的油脂四溢到空气中,即便是宁风这个亲自操刀者,不由得都咽了一口口水。

他倒是不忙吃,反倒是将铁钎往天上一扬,毫无征兆地道:“独乐乐,与众乐乐,孰乐?”

宁风等了一个呼吸时间,觉得手臂都有些酸了,周遭愣是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腹诽道:“文盲真可怕,当然,如果不是文盲,那只能说:侥幸心理要不得!”

宁风索性说得更直白一点:“七夜,好歹咱们也是老熟人了,有好东西不能独享,下来一起吃吧。”

他语气控zhì

得极好,这话落入耳中将他想要表达的那种“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就别装了”显露无遗。

“咳咳~”

一声尴尬的干咳声音入耳,继而,距离宁风头顶不足数丈处的一片暗影突然揭开,仿佛是揭开帷幕的舞台一般,一个眉目如画,犹如戏中人般的身影裹挟着飘逸披风徐徐落了下来。

隔着篝火,与宁风对坐!

来人一身黑衣如墨,偏偏不显得阴沉而显得沉静,更有一种邪魅的味道,眉目秀气无比,邪气得让人不辨男女,尤其是那种夜的优雅味道是他人冒充不来的。

不是魔宗夜公子——七夜,又是何方?!

时隔三年,宁风与七夜,再次面对着面,互相觑看……(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问答游戏,黑天破绽

“宁风!”

夜公子目光炯炯,如黑夜中最漆黑的星辰,隔着篝火凝望过来。

“七夜!”

宁风空着的一只手,举着铁钎子的另外一只手,齐齐举起来打招呼。

伴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浓郁的烤肉香气飘过来,七夜抽动着鼻子,脸色无比地难看。

“宁风,我等了你三年!”

七夜声音里饱含着怒气。

宁风空着的那只手挠挠头,用一种怪异的语气说道:“我喜欢的是女人……”

“噌”地一下,他几乎可以看到七夜鼻子、耳朵、嘴巴,乃至于眼睛,全身上下所有有空的地方都在冒着白气。

这是让他给气的!

“玩笑,玩笑,开玩笑的。”

宁风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一点都不想在还没有进入那个所谓瀚海对面小世界前,跟七夜先做过一场。

打不过啊……

从七夜现身前,到现身后,宁风嬉笑怒骂,似无忌惮,然而各种判断衡量从来没有停止过,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三年,魔宗七夜,当真没有虚度啊。

七夜头顶上还在冒着白烟,宁风耸了耸肩,道:“我是说,我们好像没有那么熟吧?”

“人生得一知己什么的,全都是屁话!”

七夜嗤之以鼻,又带着几分狂热地说道:“红颜、知己,全都只是会让人软弱的东西,惟有如宁风你这般的平生之敌,方才是我七夜所需yào

的。”

宁风叹口气。觉得这说法。这语气。怎么这么耳熟呢?

他能不耳熟吗?三年前第一次碰面,七夜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宁风很想问一声“你的精神分裂”好了没有,想想还是算了,这会儿他实在是没有动手的兴致。

他摇着头,岔开话题道:“我说七夜,怎么这么巧,咱们就在这里碰到了呢?”

宁风倒不是想知dào

答案,他这是妥妥地是在抱怨。

“老而不死的阵老。你出个差错没有给我弄到指定地方就算了,怎么还给弄到七夜这厮左近,这不是坑人吗?”

他的腹诽七夜自然是听不到的,说起来七夜即便是在魔宗当中,无论是在同辈还是长辈眼里,向来是孤傲狂狷,高冷得很,一年到头来难得有说话机会,更别说像现在这样,隔着篝火对谈了。

七夜心目中。同辈中人除了一个宁风,谁也看不上;即便是长辈魔头。亦只是寻常尊敬,相信假以时日,全都会踩在脚下,自然也没有太多平等对话的机会。

莫名地,熊熊篝火燃烧,噼里啪啦声响里,他忽然就想说话了。

七夜放下了随时准bèi

动手的紧绷,让自己放松下来,坐得舒服,秀气如处子的眉头一挑,道:“凭什么都是你在问我,本公子也有话问你,一问换一答如何?”

“呃~”

宁风脸垮了下来,有气无力地道:“就这么着吧。”

那语气里面,有“你还是孩子吗问答游戏”,也有“这厮怎么变聪明了的郁闷”在其中。

七夜明显只是品出了后者,带出得yì

地笑,问道:“你怎么知dào

我在旁边?”

话一问出口,他神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这个……”

宁风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太想回答。

七夜脸一沉,道:“宁兄,你别虚言敷衍于我,本公子自认黑天匿迹大法大成,即便是在黄昏之际,不是真zhèng

黑夜,有心潜藏之下,你明明不可能察觉到我的。”

“那个……”

宁风张了张口,还没有说出话来,七夜又一次插口道:“你也别说是蒙一下,将本公子诈出来的,我不会信的。”

宁风不得已,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他真打算这么说来着。

“好吧……”

宁风有些郁闷地道:“实话告sù

你吧,我的确早就发xiàn

你的存zài

,差不多跟察觉到这条鱼龙兽差不多时候。”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么一番做作,不仅仅是想钓鱼龙兽,更想顺带连七夜一起给钓鱼了。

只是七夜不知dào

是没有动手的意思呢,还是心存谨慎,竟然一路忍了下来,忍到宁风没法再往下装了。

这话当然没法往外说,泥人都有三分火气呢,要是让七夜知dào

宁风想把他当做鱼儿来钓,这一架想不打都不成了。

“原因很简单。”

宁风在说,七夜全神贯注地聆听。

“你的什么黑天匿迹大法有一个缺陷。”宁风很不甘愿地揭开谜底,“此法防内不防外,我的确是察觉不到你的存zài

,但其他人可以。”

七夜瞬间动容,隐约猜到了什么。

“你可能没有注意到,因为你的存zài

,鱼龙兽改变了潜行的方向,还多耐心了不少时间;

你可能没有察觉到,那些掠过我们头顶的散修们绕开的距离明显远过之前。”

宁风一手空着,一手执铁钎,向着两边摊开,道:“他们或许都没有具体地察觉到你的位置,但他们都通过黑天匿迹大法对内不对外的特性,察觉到了你的存zài

,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我又不瞎,猜也猜得到有问题。”

“心有定见之下,我们又有同行、交手的经lì

,我怎么会不知dào

你就在左近了?”

宁风一番话,说得七夜无言以对。

乍听起来,似乎是鱼龙兽和路过散修们帮了他,要不是有他们的存zài

,宁风真可能察觉不到七夜的存zài

,从而被一路缀着,什么时候着了道儿都不知dào



只是那是弱者的想法,只有弱者才会怨天尤人,悔恨扼腕。七夜自诩强者。自不会作此想。

七夜闭了闭眼睛。将之前一幕幕在脑子里还原了一遍,心想:“这个宁风过去三年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或许耽搁了修为,然而这份事无巨细的观察力,举一反三的洞察,依然跟三年前一样,当为人中翘楚。”

“如此人物,方才配与我七夜做那一生之敌。一世较量!”

七夜霍地一下睁开眼睛,一双招子又在放光。

宁风被他看得不自在,别扭地挪了挪身子,那句“我喜欢的是女人”好悬没有再脱口而出。

“好,换我答你。”七夜看出宁风的不自在,不明所以,继xù

道:“我们会碰面不是巧,是本公子一直在找你。”

“嗯?”

“从你们神宫聚集地,再一路沿着往瀚海域和我们这方大世界重合处找过来,总算将你寻到。”

七夜傲然道:“本公子虽然不知dào

宁兄你意欲为何。但总脱不过前往两界重合处,只要一路寻来。总能找到你。”

“果不其然!”

七夜说得骄傲,说得兴起,却没有发xiàn

宁风一脸便秘般的表情。

“果你个头吧,意欲为何个头,哥是被渣传送给坑了。”

宁风腹诽着,到底不是什么可以拿出来见人的事情,忍住了没有吐槽出口。

从七夜的话里面,他倒是分析出了不少事情。

“看来无巧不成书,阵老虽然给我传送偏了,却不但没有偏出瀚海,反而距离我们的目的地更近了一些。”

“这就挺好,天意在我嘛。”

宁风苦中作乐地想着,同时为了防止七夜继xù

打听他为何在此,又因为两人约定不好不答,到时就露馅儿了,他连忙转移道:

“夜公子,来,试试宁某人的手艺。”

说着,他信手一挥,光明之山戒指上迸发出一道太阳神光如刀,直接将烤鱼龙兽一分为二。

紧接着,宁风衣袖一拂,其中一部分——比较小的那部分——便冲着七夜飞了过去。

七夜瞳孔骤缩,目光一凝,落在了光明之山上。

他可是识货的,立kè

察觉出这件宝物的不同凡响。

七夜没有太多观察的机会,宁风一番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给人的感觉就是用这宝物切烧烤不是一次两次了。

动作做完,缩手入袖,藏得严严实实的不露分毫。

七夜看得入神,等发xiàn

烤肉飞过来的时候手忙脚乱一接,好悬没给直接砸脸上去。

他心不在焉地将烤肉撕成条儿塞进嘴里,一边出神地想着,浑然没有发xiàn

他手上这份赫然只有宁风手上的一半大小。

宁风这分肉的功夫,略不公平啊。

“这倒是个老实孩子,可惜,我也是……”

宁风大口啃着肉,吃得酣畅淋漓,同时不无遗憾地想着。

七夜连检查一下都没有,直接就往嘴里塞东西的反应他是很看不上的。

别说修士如何,针对修士的毒物没有一万种也有八千种,真是有心下手的话,七夜这会儿已经躺倒在地,变成另外一样烧烤被串上铁钎了。

宁风不知dào

是该说七夜看人准呢,还是他运气爆棚,自个儿还真不是下毒的那种人。

七夜一点感觉没有,他就是单纯地觉得他能看得上,许为一世之敌者,岂会用下三滥手段?

宁风倒是自家郁闷上了,闷闷地将烤肉吃完。

此刻,夕阳太半没入西边天际,整个天幕都在黑下来。

宁风看着天色,冷不丁想起一个事情来,问道:“我说夜公子,今天不是在月中吧?”

月中时候,潮汐之力引动,因两界重合故,瀚海域的海水倒灌,于是在这瀚海沙漠上形成了白日黄沙漫天,夜里浩瀚汪洋的奇景。

“不是。”

七夜取出手帕,细细地擦手,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就好。”

宁风刚长出了一口气,不用担心要泡在水里过夜呢,七夜又悠悠然地补充道:“两界重合渐剧,从三天前开始,就没有是否十五之分了。”

“无论何时,瀚海之夜属汪洋。”

“神宫长辈没有跟你提起吗?”

七夜一脸奇怪地看过来,宁风脸上直抽抽,腹诽道:“他们倒是想提,我倒是想问,得有机会啊!”

“那也就是说……”

宁风咀嚼了下七夜的话,回过味儿来,目光嗖地落在西边,眼看着夕阳就剩下个边儿,就要彻底被拉入地平线下了。

隐隐地,他似乎听到了海涛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迁徙与霸道,观潮起潮落

“不是吧……”

宁风望向脚下。

因为立身在沙丘上,脚下就是漫漫黄沙,一起一落一步一个印子。

他被耳中隐隐约约的海涛声音弄得毛毛的,下意识地抬脚,再落下。

“嘎吱~”

宁风这么短短一个抬脚、落下的动作,眼前景象却如梦幻般诡异。

既有依然是干燥沙砾的感觉,耳中偏偏听到了像是脚踩在细细的海边沙滩般声响。

“还要一会儿。”

七夜眼中满是诧异,随口说道。

他多少品出点不对了,觉得事情怕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

宁风要是真如他所想的那样悄无声息地跟神宫派过来的人汇合,又因为某种不知dào

的缘故提前前来,那么怎么可能会连这些瀚海中的常识都不知dào



“那个……出了点意wài

。”

宁风叹口气,瞒是瞒不下去了,郁闷地说道。

到底不想纠缠在这里,他以飞一样的速度转移了话题。

“对了,七夜,那他们……怎么办?”

宁风伸手一指远方。

此刻夕阳还没有彻底落下,朦胧天光依然可以照亮很远,两人又是立身在最高处的沙丘上,远眺过去足足可以看到数十里外景象。

数十里之外,有长蛇般的队伍,在艰难地前行者。

类似的队伍,各个方向,不是一支两支。

在七夜出现之前,宁风就已经察觉了他们的存zài

,现在这么一会儿功夫折腾下来。他们距离得更近了。也可以看得更清楚了。

一如之前观察。那些人不是修士,更像是某个部落,或是村庄一般的存zài

,正在举族艰难地搬迁。

宁风看着眼前景象,明显与对那些散修们的漠不关心是大相径庭态度。

修士者,不管是宗门修士,还是散修,终究是一群走在超脱路上。在某种程度上能把握住自己命运的人。

他们的生死,际遇,在他们踏上这条路开始,就只能是自己负责,再没有了让他人来怜悯,连关心的资格。

那些凡人则不同。

宁风眉头皱起,开始担心这些迁徙的凡人们,会不会被蓦然卷起的滔天巨浪所吞噬。

“他们没事的。”

七夜明显是一路上见得多了,摇头道:“天地生灵,但凡还能存zài

的。定然有他们的生存之道,宁兄你多虑了。”

“是吗?”

宁风将信将疑。却也略略放心。

他心中有数,不管七夜对这些凡人是冷漠还是在意,以他的骄傲,定然不会在其面前虚言敷衍,定然是言之有据的。

宁风抱着姑且看之的想法,上前两步,绕过篝火,与七夜并肩而立,眺望向远方。

他们两人正对面的方向,间隔约十里地之处,正有一处部落迁徙而来。

观其方向,正冲着他们所在。

“咦?”

这回距离近了,宁风看得更真切一些,目光在整个迁徙部落的队伍当中扫过,登时就发xiàn

了奇怪的地方。

整个队伍不下数百人之多,算是一个不小的部落了。

当先领头的是一群数十人,身着兽皮,持各种武器的壮汉。

这些人每一个都是膀大腰圆,武器明显是以兽骨加以秘法加工过的,有凌厉气息。

就这么一队壮汉,在瀚海沙漠中横行,只要不遇到太过逆天的存zài

,即便是宁风刚刚烤了下肚子的那种鱼龙兽,亦可围杀。

只是那是寻常情况下的横行,而不是在瀚海沙漠变成广袤汪洋的天灾。

在天地伟力下,这些部落的勇士们与寻常妇孺,并无太大的区别。

引起宁风注意到是这群部落勇士们当先引路,且散开成扇形守护着的东西。

那是十余个强壮汉子奋力抬起的一块大青石,石头最顶端缝隙里顽强地长出了一棵难辨种类的绿苗。

绿苗不知是何树木,只有半人高,约七八岁孩童样纤细,嫩绿嫩绿地在沙漠中罕见。

宁风的目光落在明显被这个迁徙部落重点看护的怪树上,七夜寻之望去,微微颔首道:“宁兄,你再看那边。”

“嗯?”

宁风循着七夜所指望过去,发xiàn

那是在一个距离十余里地之外的另外一个部落迁徙队伍。

这个与其说是部落,迁徙队伍里的人们打扮却更像是一个定居的城镇或是村庄中人,少了几分旷野蛮荒味道,多了些农耕文明的韵味



比起富足,这个队伍自是足以甩之前那个部落七八条街远,这点从大箱子小箱子无数就可以看出来了。

七夜自然不是让宁风看其富足的。

宁风目光横扫而过,第一时间就知dào

七夜想让他看的的是什么了?

在队伍的正中央,有一个敞开的硕大轿子,十余人抬着它,跟上了整个迁徙队伍的步伐。

这个敞开式轿子方便了察看,宁风目光循着轿子上卷下来的帷幕缝隙看进去,看到一个中年修士盘坐在那里,不住地吐纳着。

“供养修士?”

宁风愕然问道。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凡人,以村庄或者是部落的方式来供养修士。

这可不是养猪养鸡,更不是添双筷子事情。

以一个修士一年的消耗而言,怕是超过这整个队伍一整年的资源吧?

“瀚海居,大不易。”

七夜收回目光,意有所指地道。

“米贵吗?”宁风腹诽着,却心知肚明七夜指的是什么?

在瀚海着这个两界交互所在,各种诡异情况屡见不鲜,什么从海中冒出来的巨兽。什么沙漠里的怪物。或者两栖的可怕存zài

。所见多有。

想要在这样的地方生存,没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是不可能的。

“这么说,每一个聚集人族的地方,都会有这样的修士供奉来自保喽?”

宁风能理解他们双方的选择。

凡人来说,付出巨大的代价,换来修士的常驻保护,这个完全是必要的在瀚海这个鬼地方。

对修士而言,不是所有的修士都能熬得住散修的苦。他们在修liàn

到了某个阶段后,更需yào

有安稳的环境,足够的资源来支撑他们继xù

往前。

没有宗门为靠,没有家族帮扶,给这样的人族聚居处做个供奉,倒也是不差的选择。

宁风问完那句话后,没有等七夜回答,自个儿先摇头了。

他目光转回来,重新落在之前那个部落迁徙队伍里。

这个队伍宁风看得真切,里面一个修士都没有。

那么。他们又是凭什么生存到现在,又有把握进行大的迁徙呢?

很快。答案就自己出现在了宁风眼前。

“轰轰轰~~~”

远处,像是源自天边,又是响自脚底,轰鸣声声,震天动地。

这声音不是天崩,不是地裂,不是火山爆fā

,不是山体崩颓,那是大海在咆哮,巨浪在拍打。

“来了!”

宁风精神一振,极目远眺。

他看的不是那些队伍,而是目之所及的沙漠。

大片大片的沙漠在他眼前恍惚了一下,泛出了蓝汪汪的光。

无穷无尽的海水毫无征兆地伴着最后一点夕阳光辉被黑暗吞噬,从沙漠下方涌了出来。

恍若在那一瞬间的功夫,亿万个泉眼一起在吞吐着海水,在顷刻之间,浸透湿润了每一颗沙砾。

先是拔脚带泥,好像在沼泽中前行,继而海水没过了膝盖,只能跋涉着前行。

宁风亲眼看到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目之所及的所有迁徙队伍全都停了下来,为洪水所阻。

可以想见,要是不做任何改变,用不了一刻钟的功夫,所有人都将变成汪洋里不起眼的浮尸。

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喝!”

一声雷鸣般的大喝,供奉着修士的那个队伍大轿子飞了起来,四面八方不住地席卷出帷幕,好像一只巨大的蜘蛛瞬间织好了一张大网。

队伍中所有的凡人都上了帷幕铺成平台,供奉持木剑做法,狂风乍起,推动着整个大轿子连带着上面所有凡人,向着远方呼啸而去。

“还有点本事啊!”

宁风点头赞叹。

七夜亦是如此,点评道:“此人修为在筑基修士当中也算是不凡了,虽然没有像样的法术和法宝,可在庇护供养人方面却有专长,比本公子之前所见的那些人强多了。”

“他们只会被动地弄出一些浮舟一样的东西,保住部族中人不为洪水吞噬而已,不似此人,还能带着整个队伍一起赶路。”

宁风点了点头,转而望向那个没有供养修士的迁徙部落



“咦?”

这回他的反应就大多了,满满是吃惊的意思。

那个部落所有人在泥水当中跪了下来,冲着长出怪树的青石叩首,以麻利无比的动作杀了一些不知名牲畜为祭祀,鲜血染红了整块青石。

下一刻,嫩绿苗木疯狂地暴涨起来,一个庞大的虚影笼罩下来,无数枝条延伸出来,每一根枝条上都卷住了一个部落中人。

紧接着,绿光裹挟着所有人,破开汪洋,撕裂狂风,向着远方遁去,其速度之快,竟然还在之前那个修士之上。

原本两个队伍对视冲着宁风和七夜所在方向而来,当他们各自飞起时候,不管是那株树还是那个修士,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两人,宁愿绕出一个大大的圈子,徒自耗费更多的力qì



“我们是洪水猛兽吗?”

宁风无语。

他摇着头,不去想那些,问道:“夜公子,刚刚那株树,就是所谓的图腾,或者称之为祭灵吧?”

七夜颔首,道:“图腾、神灵,这是那些蒙昧部落的叫法。部落世世代代。供养同一个图腾。视之为神灵。长年累月地奉养。”

“所谓的图腾,其实就是天地间有灵性的生灵,或者奇物,经过无数年供养,自有威能在。”

“按我辈说法,就是生出了灵。与器灵,阵灵一类并无区别,故名之为祭灵!”

“这个部落的祭灵亦不算弱了。”

七夜所说的。与宁风之前所知的互相印证,一个清晰的体系就在他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世界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宁风感慨出声:“不知dào

我们即将要去的瀚海域,又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存zài

着怎样的力量?”

“真是期待啊!”

“嗯!”七夜深以为然。他强忍着手痒,不断地与宁风说话分心以抑制住三年积累的一较高低欲望,为的就是在一个全新的力量体系下,更公平地与宁风一战。

宁风期待的,亦是他所期待的。

此刻,距离他们最近的两个队伍各展手段远去了。更远的地方,其他迁徙队伍亦如是。

他们施展的手段各不相同。唯一共同的一点就是绕着宁风和七夜两个人走。

“呃?”

看到这一幕,宁风愈发地觉得奇怪,猛地想起之前那个七夜没有回答的问题。

七夜冷眼看着这一幕,毫不起眼,淡淡地道:“宁兄你刚刚说得没错,我们的确是洪水猛兽。”

“愿闻其详。”

宁风一拱手,诚心请教。

说话间,海水水位不住地上涨,目之所及,尽成汪洋,脚下最高的沙丘亦被浸透过半,在不住地崩塌下去。

眼看,用不了几句话功夫,两个人再不动作,就得一起下去海水里面泡澡了。

“七天之前,天下七宗之太阳神宫并魔宗,联合下了禁令!”

“两宗要求,十日之内,瀚海之地,不能有除两宗之外任何修士,任何超过凡人界限之力量。”

“超过时间,仍然在瀚海停留者,一概驱逐,莫谓言之不预!”

“三个月内,太阳神宫与魔宗之外,任何势力,严禁踏入瀚海半步,违者视为对与两宗为敌,牵涉背后世家、宗门!”

七夜说到这里,看着宁风,道:“你说,我们是不是洪水猛兽?”

“还真是!”

宁风耸肩,苦笑。

“真是霸道啊。”

“不过……”

宁风笑了笑,身为既得利益者,他感觉无比地熨帖:“……霸道得好。”

太阳神宫和魔宗如此作为,自然是为他们两个人清场了。

可以想见,在那么长的时间里,偌大的瀚海,除却他们两人,再不会有其他人的存zài



在两人进入瀚海域后,两宗更可能会联合出手,清洗一切瀚海里可能给他们造成威胁的生灵。

除却迁徙出去的,瀚海之中,再不会有除去他们两人之外的任何活物。

“涨潮了~~”

两人一齐沉默了片刻,宁风慨然出声。

连他自己都不知dào

,这声“涨潮了”说的是眼前呢,还是即将揭开的大幕。

只知dào

,海水开始舔舐到了两人的脚下。

沙丘轰然塌陷下去,融入了海水不见。

宁风身后乘风双翼展开,托着他徐徐地上升;

七夜黑夜披风展开,如同黑夜将其拥bào

着飞起。

“宁兄,你我一起在此观潮吧。”

七夜声音夹杂在咆哮着海浪当中,不期然地就带出了铿锵之音。

宁风看到他信手抛下一颗小拇指大小的黄褐色土石,落入水中连个泡泡都没有溅起来,继而一座大山拔地而起,撕裂海浪,高上九重,恍若一块天地间最大的礁石,任凭海浪拍打,我自巍然不动。

七夜、宁风,并肩落下,高踞在大山礁石上,看两界风云交汇,观潮起潮落……(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出云,阵印

“夜公子,此宝当是有息壤凝练在其中吧?”

宁风与七夜两人一起高踞在大山礁石上,一边观气势恢宏海潮,一边随口发问。

七夜到底是一个清冷人,远远没有宁风无耻,一转头就将一问一答的规矩忘得干净,完全没有意识到成了专职回答。

他下意识地就答道:“不错,此宝名出云,本意为落地化山,高可出云之意,放在瀚海此处,正是观海潮之佳物。”

“出云?好名字。”

宁风抚掌而笑,顺带着对七夜刮目相看,心想:“这七夜还是颇有几分雅骨的嘛,这番话说得有些味道。”

“只是……败家啊!”

宁风明面上装出云淡风轻样子,好歹他也是太阳神宫当代首席,天下行走,不能让人觉得没见过世面。

暗地里嘛,他恨不得代替出云痛骂出声:“你这是暴殄天物有木有?”

“这海……”

两人坐在出云上,看着海潮席卷,看着天上雷电交加,看到一道道水柱冲天而起,更有长鲸一类海上巨兽在吞吐着巨量海水,时不时冒出来翻个身什么的。

如此景象,哪里有半点之前瀚海沙漠样子?

“难道以前每一次都是如此吗?”

宁风面露骇然之色,眼瞅着海水几无止尽地往上涨,不由得问出声来。

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不是露怯吗?

不过宁风是真好奇,要是之前无数年,次次月圆时候都是如此。那些普通供奉修士。寻常图腾祭灵。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别看他们两个现在优哉游哉地观海潮,那是杀机牛刀,暴殄天物出来的悠然。

出云除却不住地上涨,比海水涨得还要快外,还放出了一个光罩将两人一起笼罩在其中。

不管是狂风还是巨浪,亦或是偶尔打落下来的雷霆,全部不能伤到两人分毫换来的潇洒。

若是没有出云庇护,宁风扪心自问。即便是乘风双翼足以让他安然无恙,那妥妥地要跟狼狈两个字挂上钩的。

“不是!”

七夜倒没有留意到宁风的异样,凝重地道:“本公子前面数日亦看到白日沙漠夜晚汪洋景象,从没有见过如此狂暴样子。”

他伸手一指在兴风作浪的海中巨兽,道:“亦无此不当在此界出现的海中巨兽。”

七夜一说到这里,宁风立kè

明白过来他为何凝重了,忙问道:“七夜,你的意思是两界通道在打开,原本不可进入的海兽,现在也能进来了。”

海兽如此。汪洋之变如此,甚至此刻狂暴天象。亦是如此。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解释!

七夜与宁风两人收回了目光,亦收回了观海潮的悠闲心思,面面相觑。

“时辰到了。”

两人沉默稍顷,异口同声。

“轰隆隆~~~”

恰在此时,天边巨响,伴着巨大响声有惊天动地的波动席卷而来,不仅仅卷起千万堆巨浪,更是震得出运的庇护光罩摇摇欲坠。

“这是……”

宁风和七夜两人本能地循声望去,只见得天边出现大片的橘红色,有流火在宣泄下来,落入海中煮沸、蒸腾海水无数,形成天上仙界般的烟霞雾霭



“怎么比预料的快?”

七夜蹲伏下来,一只手按在出云上,灌注灵力稳住此宝,同时诧异出声。

这回不用他解释,宁风也知dào

发生了什么。

之前七夜说过,太阳神宫和魔宗的联合声明给出的宽限时间是十天。

十天之内,完成迁徙。

两宗之所以给出这个时间,自然是因为两宗的阵法宗师们判断出两界交融最高峰,也就是最容易突pò

进去的时候,就是在十天之后。

限制十天,是要在那之前,就要完成清场,免得有人侥幸进入了其中,干扰到了两人对决。

现在明明还有三天时间,却提前出现出了这般可怕天象,哪里需yào

什么阵法宗师,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知dào

,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宁风脑子里一过,就将所有情况想得清清楚楚,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问号,打在了他头顶:

“我们怎么进去?”

宁风那个懊恼,刚刚怎么就忘了捞七夜的话呢。

如何进入这个事情,本当是与宗门中人集合之后,自然有人对他进行交代。

现在因为阵老的忘性问题,宁风只好郁闷地请教七夜了。

七夜通过之前宁风种种问题,猜也猜得到是出问题了,不过他倒没有卖关子的意思,言简意赅地道:

“两界交融之处,有两宗千年阵法禁制。”

“当两界重合,阵法爆fā

,力量撕开通道,你我凭借阵法烙印,进入其中。”

宁风听在耳中,飞速地过了一遍,恍然大悟。

刚刚张开嘴巴,他正要说什么呢,忽然见得出云屏障轰然而破,海水为狂风席卷扑面而来,直接灌进了嘴巴里,把到口的话咽了下去。

七夜自然没有听到,只有宁风自己知dào

他想说的是什么:“什么阵法烙印?”

这话他是彻底没有机会问出口了。

在出云屏障在天地之威下破碎后,重新化作一颗尘埃落入七夜袖中,七夜则迎风而起,额前浮现出了一个漆黑墨光烙印,不住地迸发出黑金色的光。

前方,呈现出橘红色空洞,有流火倾泻而下处,澎湃吸力爆fā

了出来,牵引着墨光,同时也牵引着墨光烙印的主人七夜,向着橘红最深处投去。

“宁兄,七夜先行一步!”

“瀚海域中,恭候大驾,倾情一战,再分高下!”

“哈哈哈哈~~~~”

狂风与狂笑一起入耳,七夜如一片黑云,倏忽之间飘向天边不见。

宁风整个人被狂风吹得倒飞而起,落都落不下去,顷刻被打成了落汤鸡,连乘风双翼都不敢打开,生怕直接风阻太大打进了水里面。

至于七夜的话,他有听没有见,满脑子都是四个字:“阵法烙印”!

“该死的阵法烙印到底在哪里呢?”

宁风脑子电转,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先不说耽搁太长时间,落后七夜太多会如何,万一之前两宗加持的阵法余力不足,没有将他给送进去,反而是撂在了两界重合处会怎样?

两个世界重合瞬间爆fā

出来的力量有多大,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宁风一点都没有去做肉饼的意思!

“等等,难道是……”

天上有闪电划破,继而有惊雷炸响,宁风心中亦如是,一个念头飞快地闪过。

他想起在旧阵时候,阵老与他擦肩而过,想到踏入阵中能感觉到的莫名指引,想到阵法力量加持到他身上时候那种无法言述的感觉……

“阵印,出来!”

宁风迎风大喝,喝破了倒灌而来的狂风与海水,同时竭力将一只手高举。

原本就充斥在他体内的某种莫名力量随之汇聚在他高举的那只手,在宁风的掌心处,一个金色烙印,蓦然浮现了出来。

“轰!”

天边橘红色处,同样有金光在迸发出来,犹如呼应,瞬间牵引。

宁风整个人好像被拽下空中的风筝一样,向着天边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坠去。

心中一定的同时,宁风在肚子里破口大骂:“直接点说能死啊!”

他向着天边坠落速度之快,快到一个念头,一声腹诽刚刚过去呢,整个人就投入了其中不见……

……

旧阵,杂货铺,高柜台,阵老一个喷嚏打出来,揉着鼻子,一脸茫然:“我是不是又忘了什么?”

“老了,真是老喽~~”(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天地不容

“阵的本质……”

“……竟然是这样的!”

宁风高举着手,掌心处金色的阵印不住地放着光,牵引的澎湃之力作用在身上,将他如拉扯到极致的弹弓释fàng

般牵引过去。

在这整个过程中,天地伟力如巨大的磨盘,将其余的力量尽数磨去,甚至连一个基本的防护都做不到,只能任凭牵引,陨石般投过去。

狂风如刀割,宁风在竭力地睁大眼睛,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双眼就红如血,刺痛似千刀万剐一般。

即便是如此,他半点都没有闭上眼睛,任凭被卷入瀚海域的意思。

“机会难得!”

宁风睁大着通红的眼睛,在投入大片橘红色的天洞瞬间,终于看到了他想要看的东西。

“崩崩崩~~~”

如一张张弓弦在崩断的声音不住地想起,充斥在整个天地间。

宁风目不暇接地看着,每一处断弦处响声起时候,他都能看到一个个游离的印记,如有生命般崩开,活灵活现。

那些印记有漆黑如墨放着黑金色光者,亦有纯金璀璨好像纯金吸纳了正午时分阳光。

这样的印记,宁风并不是第一次见。

七夜的额头,他自个儿的掌心上,分别属于魔宗和太阳神宫的烙印,与那崩断、游离在天洞中的印记,几无二致。

“这些都是当年太阳神宫和魔宗设置在瀚海两界重合处的大阵!”

宁风心中明悟,泛出无声的喜悦,“找到你们了。”

在七夜提起他们被牵引入瀚海域的原理时候。宁风就想着要趁此机会。一窥全豹。

值此两界重合。笼罩、横跨两个世界,集合了太阳神宫和魔宗两大宗门阵法上的巅峰成就之大阵崩解,还原成一个个最基础的印记,这是何等的机缘?

两大宗门借用阵法崩溃时候的迸发出来之澎湃力量,完成将宁风和七夜送入瀚海域的壮举。

宁风想的则是,借此机会,窥探到阵法上的无上之妙!

两大阵法一齐崩解,只有天地间最伟大的力量。才能将其如此完整地拆开,赤裸裸地坦诚在宁风的面前。

只有两大宗门想要借此接引二人,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宁风才有可能置身其间,尽情地观看,记忆……

这个机缘,无异于跨越了千年,宁风在时光中穿梭,一次性聆听到千年前两大宗门所有阵法宗师的耳提面命、言传身教。

宁风即便双目红如滴血,哪怕是在迎风流泪。他都在出神地、忘情地、贪婪地……,看个不停。

离他三尺距离处。一个阵印崩飞出来,乍看之下复杂的线条构成之图案残缺不全,左右断裂,下一刻,如蛇吞尾一样,自行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整体;

离他数丈开外,数个阵印纷飞,它们彼此之间似乎有无形的力量在连接,又以更快的速度聚在一起,碰撞出一个大的阵印……

类似的一幕幕,不住地烙印入宁风的眼中,烙印进他的脑海里,铭刻不忘。

“原来如此。”

宁风心中有一个个声音在轰然响起,仿佛黄钟大吕,在恣意地宣泄着每一个音符,所受的每一点力量。

“所谓的阵法,不管用了多复杂的阵图,消耗了怎样的材料,归根结底形成之后,乃是由一个个阵印,阵纹结合而成。”

“啪啪啪~~~”

无论远近,不管大小,一个个自洽或者集合起来的阵印在虚空中湮灭,爆fā

出来的风暴粉碎出了力量,融入了牵引之力当中,宁风以更快的速度,坠落向橘红色天洞中最深处的漩涡里。

宁风脑海中的声音,还在继xù



“当阵印或者阵纹完美无缺,自洽成一个整体的时候,它便为天地不容,湮灭重新化作力量本质。”

“阵法之用,就是既将无数阵印完整地连接成了一个整体,又使之不在天地规则下崩碎,保持住一个平衡!”

“这个平衡本质,就是阵道之妙!”

宁风将所有感悟,一切所见,牢牢地铭记。

兴许是这个牵引本身力量导致,也可能是他用在铭记、感悟阵道上耗费的精力太多,宁风不由得陷入了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下。

处在这种状态下,宁风不知dào

他经过了多少空间,飞行了多少时间,恍若是一辈子那么的久远,又好像是一眨眼那么短暂。

许久许久,又极短暂,恰似人在半梦半醒间朦胧了过去,在梦中经lì

了三生七世,可是一睁眼,发xiàn

才只是倏忽一瞬。

宁风睁开了眼睛。

突然——

“这是怎么回事?”

宁风几乎是强行被从悟阵状态中震了出来,心神俱震的震,震惊的震!

在这个瞬间,他仿佛才穿过一个隔膜,处在一个从窒息到可以尽情呼吸的当口上,好似一个潜水许久的人,刚刚冒出水面的感觉。

宁风甚至来不及去看四周环境,不知dào

究竟是不是进入了瀚海域,他的全部心神都被身上正在发生的变化所吸引。

“这是……”

宁风骇然地望向自身,他可以清晰地看到无数的金光被不住地从身上抽离出来,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光团,悬浮在眉心之前。

光团不住地变大,从拇指大小,再到婴儿拳头,成人手掌,最后犹如蹴鞠用球一样,在滴溜溜地旋转着。

光团愈大,宁风身上的虚弱感觉就愈强,恍若是辛辛苦苦地锻炼了好久,支撑到了极限,浑身上下再一点力量都没有了的感觉。

这个光团,正是宁风苦修的太阳法。乃至于一切小法门凝练出来的力量。有一种算一种。有一缕算一缕,干干净净地被抽离了出来。

“噗!”

宁风突然张口,一口血箭喷了出去。

外表上看不出来,宁风自己却心知肚明,伴随着这一口血箭出去,是一身肌肉瞬间消减,变成皮包骨头一样的感觉。

他的体型当然没有变化,变化的是宁风在外门三年。一路苦修,一直到魂境中出来方才成就的身如琉璃境界被破,恢复到了普通人体魄。

宁风喷出来的那一口鲜血悬浮在空中,环抱成球,融入到眉心前方光团里面。

这个血球看起来不起眼,里面实实在在地凝聚了宁风在药师琉璃经上多年苦修出来的全部修为。

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由奢入俭难,拥有过力量,再失去力量,个中恐慌。不是亲历者无法形容。

宁风终究经lì

过三年化石,经过过九死心境中永无止尽的跋涉将其修至大成。论及心志之坚,在同辈当中人无人可望其项背。

只是恍惚了一瞬间,他就沉静了下来,静观其变。

几乎在同一时间,由光团和血球形成的力量精华反扑回来,正正地撞上了他的眉心。

这些力量精华并没有重新进入他的体内,而是如一层光膜般,在宁风全身上下流转了一遍,最终在是他的知觉当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知dào

它在那里,就是看不到,察不得,觉不出……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无法言述。

整个过程,自力量抽离,到最后一幕发生,加起来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到。

整个过程,宁风吐出了一口浊气,胸膛依旧塌陷,还来不及重新吸入一口空气。

就在此时,一个玄奥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当中响起。

以宁风的心理建设和镇定功夫,即便是天崩地裂就在面前他都不会觉得奇怪,可在这个声音出现的瞬间,他怔住了,也震惊了。

那个声音很诡异,很宏大,有种以人类的身体构造无法发出,即便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亦无法再现的神奇感觉。

宁风敢指天发誓,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类似声音,更不懂得其语言,可在声音为他捕捉到的瞬间,其意思就好像是有人拿着刻刀,直接刻在他脑子里一般,理解得再清楚不过。

“天~地~不~容~!”

那个轰然回响的声音,那个带着无尽玄奥的声音,归根结底,不过是这四个字罢了。

“天地不容……”

宁风不由得痴了!

这四个字,解释了发生在他身上的种种变化。

宁风身上的力量,不管是太阳法修持出来的,还是药师琉璃经锻炼出来的,到头来都不是这个世界的力量,为这个世界所不容,于是被强行排斥出了他的体外,以另外一种他还无法理解的形式暂时保留了下来

莫名地,宁风就知dào

这些力量当他离开这个世界,回到原本的天地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回来,不需yào

做任何事情。

只要,他在这方世界停留的时间不要太长,不然如水滴石穿,再强dà

的力量,也终究会被消磨一空。

“这些力量暂时被剥离,又以另外一种形式加持在我身上,似乎还给我带来了什么东西?”

宁风如是想着,却无暇分神去想,仔细去感悟,这种剥夺与加持带来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心神,尽数沉浸入一种全新的震撼当中。

“刚刚那是——天音!”

“是这方世界本源力量的声音,它甚至不是声音,就是一种规则!”

“嗯,所谓的天地不容,从作用在我身上的情况来看,是一种有限度的排斥,怎么还有一种小心翼翼的味道?”

宁风有些疑惑,但他只能牢牢地将聆听到天地声音的感悟记在心中,暂时封存,却无暇去领悟,去沉浸。

因为,他还有更重yào

的事情

——要命的事情!

“啊~~”

宁风放开喉咙,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声爆fā

了出来,整个人如石头一样,从空中坠落下去。

下面,大片大片的蔚蓝色,在不住地放大,直到占据了他整个视野……(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随波逐流,有女小念

“海!”

宁风眼睛里,脑子里,全部被一个“海”字占得满满的。

他正在从天上掉下来,具体多高没有修为在身,他也判断不知dào

,只知dào

绝对低不到哪里去。

下方的是大片平静海水,呈现出蔚蓝色,犹如最纯净的天空,亦像是没有一丝杂质的蓝宝石。

这片大海,与宁风前世今生所见的海洋截然不同。

它是无边广袤的,即便是从高空中望下来,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它如经lì

了沧桑的美丽妇人般娴静优雅,没有狂风暴雨的震怒,只有微微起伏的波澜好似随着呼吸在起落的女子胸膛……

奈何,这会儿的宁风可没有欣赏美丽的闲暇,整个人如一块陨石一样,毫无缓冲地“砸”进了海里。

“噗通~~”

一声落水闷响,溅起水花高过数丈,漾起的波澜向着远方传递着,一直到了百丈开外犹自没有消散。

原本平静的海面上更是涟漪阵阵,不住地扩散开来。扩散出去的波纹越来越是稀松,渐至掩没于最微小的波澜里。

宁风一路沉了下去……

眼前的蔚蓝色不住地加深,慢慢地变成深蓝,风声、海鸥的声音、波涛的响动……所有声音愈渐地远去,海的深处一片沉寂。

宁风的思维,亦随之沉寂下去,在海深不知处的地方,他慢慢地失去了知觉,整个人呈大字型张开,随着海底的暗流而动。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着。

它再是这般毫不留情地向前。失去了所有力量护持着的宁风。很快就将彻底地长眠于无尽汪洋最深处的暗流当中……

他的身躯早就停止了下沉,仿佛在深海中与浮力达成了妥协与平衡,悬停在那里随着暗涌而动。

他的意识则还在不住地下沉,不断地沉下去,在意识最深处的地方有浓郁的黑暗,好像黑夜的源头一般深邃,又如张大了的嘴巴,时刻准bèi

着将他吞噬。

眼看着。宁风与七夜这场寄托了两个宗门无数人希望的对决,在即将开始的时候,便要结束了。

诡异的是,他处在这种意识不住沉默,生机不住流逝的情况下,感觉反而愈发地敏锐了起来。

宁风无法控zhì

哪怕一根手指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暗涌的推动,感觉到自身正在深海暗流的推动下,向着某个方向不住地前进。

良久良久,久到宁风就要发出一声叹息。无法再挣扎下去,即将陷入最深的沉寂时候。一个意wài

发生了。

“嘭!”

一声闷响,继而宁风感觉到了“痛”,好像走在路上,被一头发情的大象迎面撞上,再用鼻子一卷,用象牙一捅,坠落下来时候又被后面跟上的大象直接踩过去般的剧痛。

痛并欢喜着。

宁风心中狂喜!

他能感受到自己撞上了什么坚硬无比的东西,继而身躯被暗流推动着,不住地撞击着。

撞击面似乎存zài

着一个坡度,他就这么打着滚,遍体鳞伤地向上。

积蓄了许久的浮力豁然爆fā

了出来,宁风惊喜地感觉到自己如上云端,被不住地托举着。

他想睁开眼睛,奈何控zhì

不住眼皮,平时轻薄如纸没有半点重量的眼皮此刻好像灌了铅一样。

但宁风能清晰地感觉到光!

光不住地在加强,顽强地要撑开他的眼皮,钻入到眼睛。

这个时候,若有另外一个存zài

于深海中,他就会清楚地看到宁风被无知无觉地向前推动,在暗涌的作用下,迎面撞上了一座岛屿低于海面的地方。

紧接着,宁风在暗涌之力的作用下,在浮力的托举下,直接顺着岛屿水面下部分的坡度,直接被冲上了海面。

“嘭~~~”

宁风翻着滚儿,冒出了海面,不等他继xù

沉下去,为一个大浪打上来,卷起来,向着海边上扔了出去。

“砰砰砰砰~~~”

宁风不住地滚动着,一路滚上了岛屿滩涂,最后仰面朝上,四肢大张,不动了。

这会儿应当是涨潮的时候,一波波的大浪涌上来,潮起时候宁风被海水没过头去,潮落时候又曝露出来,就这么一点一点地被推着到了岸边。

宁风依然不能动,一点都不能够,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此刻的状况,乃至于微微起伏的胸膛都在他的感知当中。

“这种状况,真他妈的诡异。”

宁风在心里面咆哮着,恨不得能晕过去,刚刚那一系列情况说来简单,身为亲历者,他除了痛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感觉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被冲上来时候是仰躺着的,若是不然,面朝下,宁风说不准就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闷死在沙滩上的修仙者。

“啊~”

宁风灌满了泥沙和海水的耳中,突然传入了一声女子的惊呼。

听声音,似乎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儿。

“……这里怎么有一个人?”

伴随着女子悦耳的声音,还有“嘎吱嘎吱”,赤足踩在浸透了海水的沙滩上发出的声音。

“你……,还活着吗?”

少女迟疑的声音近在咫尺。

宁风恨不得大叫:“哥还活着,鲜活着呢,但再不救的话,就会不新鲜了。”

问题是,他喊不出来。

最后,宁风用尽了吃奶的力qì

,只做出了一个事情……

他的眼皮,艰难地,沉重地,仿佛上面压着是一座山般,裂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缝隙细到跟牙签差不多,唯二的作用就是让少女知dào

这是一个活人,以及。宁风惊鸿一瞥的一眼。

他看到。一个衣袖、裤腿都卷了起来。露出白生生胳膊及小腿的少女,正双手扶在膝盖上,俯身看过来。

少女面容清秀,垂落下来的刘海掩不住略带好奇、担忧、忐忑的神情。

兴许是骤然得救,紧绷着心神放松了下来,宁风在惊鸿一瞥后,再也支撑不住

眼皮的沉重,眼前的世界陡然黑了下来。

他最后留下的意识就是少女捂住嘴巴。发出的一声惊呼……

……

转眼间,三天的时间过去了。

三个日夜,三次太阳与月亮在岛屿的东西边升起与落下,少女在海边沙滩上留下了一串串纤细秀气的足印,仿佛在丈量着光阴一般。

又是一个黄昏,少女一身月白色,不知名麻布织成的衣服,明显看得出洗得旧了,惟一的好处是贴身,将少女的身段纤毫毕现地勾勒了出来。窈窕可人。

她提着一个小桶,时不时地蹲伏下去。捡取被海浪冲上来的佛手贝一类海产,扔进去,如是重复着。

从这个岛屿东边沙滩的这头,一直走到那头,少女似乎累了,以白皙得海边的骄阳都烤不黑的皓腕拭了拭额头,抹下汗水,露出满足的笑容。

她哼着歌词凌乱,明显是记忆不清,东拼西凑的曲调,走到沙滩高处,干燥地方坐了下来,木桶就放在旁边。

少女坐下后,雪白细密的贝齿咬在嘴唇上,露出可爱神情,好像是在冥思苦想着什么,好半天忽然雀跃地露出笑容,想起来了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小小的木片,连少女的小手都比不上,上面用歪歪斜斜的笔画刻着几个简单的字:

“我救了一个人,很好kàn

,要记得喂他吃饭。

——小念!”

少女小念一字一字地念着小木片上的字,在念到“很好kàn

”时候,她小脸上浮现出一抹红霞,好像夕阳染红的云彩,让只是清秀的她明艳艳地耀眼。

“记住,记住,记住,不要忘了……”

小念双手捧脸,似乎羞红得都要烫熟了,很快地爬起来,提着木桶蹦蹦跳跳地向着海边的一座小屋飞奔了过去。

小屋很小,外面种着一株几人环抱的老树,上面结着轻易就可以数清楚的紫红色果子。

飞奔入树荫下的时候,小念抬头望,目光落在一颗颗果子上,好像在来回地点数,生怕少了一颗是的。

不知dào

是不是夕阳在西下,天光渐暗的缘故,小念的脸上似乎有些黯然。

应当是错觉吧,因为她在跑入屋子里,看到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胸膛起伏证明是一个活人的宁风时候,小念脸上挂着的还是灿烂笑容。

她连手上的木桶都忘记放下,蹦蹦跳跳地跑到宁风床前,俯下身子凝望,一看就是好久。

好半天过去了,小念才哎呀一声,想起了什么似的,提起木桶就往外面跑。

小半个时辰过去,她再进来时候手上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熬成了乳白色,浓香扑鼻的鱼汤。

就这么一碗鱼汤,就将小念捡了好久的海鲜消耗殆尽。

她坐到床头,小心地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将鱼汤喂到犹自处在昏迷中的宁风口中。

说来也怪,明明昏迷得连半点知觉都没有了,只要勺子一放到嘴边,宁风张口就吞咽,半点不妨碍。

他动作之麻利,吞咽速度之快,简直就跟饿鬼投胎似的,弄得小念吹凉,喂上,如是重复的动作都快要赶不上趟儿。

只是片刻功夫,一碗浓郁的鱼汤告罄。

小念将碗一放,拎起小方巾给宁风擦拭嘴边,随后拿着碗筷又麻利地跑了出去,再进来时候端着一个大木盆子。

这回呢,她是在给宁风擦拭身子,翻身洗漱,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简直比宁风平日里自己清洁还要仔细一万倍。

一折腾,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

等她听下来的时候,一张小脸红扑扑地,分不清楚究竟是累的呢,还是害羞的呢?

忙活到这个时候,小念终于有空给自己弄点吃的。

即便是吃东西,这个小丫头还是坐到宁风的床头,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上一句还是今天捡的东西还不够多,明天争取早点去,给他多弄点吃的;下一句又跳成今天海边的贝壳很好kàn

,可是她忘了捡……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小念吹熄了在给宁风擦拭身子时候就点起来的蜡烛,红着脸,褪下衣物,仅身着贴身的小衣,躺到了宁风的边上。

木屋就这么小,她没有地方睡的。

“呼~~”

小念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一天的辛苦就这么随之消散,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沉入了梦乡。

在梦境里,她似乎觉得有些冷,下意识地就往宁风的身边靠了靠,随即好像得到了慰藉,安心地、沉沉地睡去。

小念睡得是那么地沉,以至于没有发xiàn

宁风的眼皮颤动了一下……(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苏醒,离魂

睡梦中,夜总是过去得很快。

一闭眼,一睁眼,就是几分之一天。

从启明星跃上高空,到朝阳羞答答地露出一边,至明媚晨曦遍洒长空……

整个过程中,小念与宁风所在的木屋里,光线随着天光而变化,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光线的变化映照在小念脸上,点亮了她的眼皮,渐渐地为晨光唤醒。

“早~”

小念穿着月白色的小衣,可以想见她昨晚睡得并不是太踏实,小衣有些凌乱,露出几分白皙肌肤。

她如之前几天般,习惯性地露出跟晨辉一般灿烂的笑容,扭过头来对着宁风道早安。

“早啊~”

宁风嘴角弯起,含笑地回应。

“嗯!”

小念重重地点头,晨辉映照在脸庞上,皮肤白皙得透明,连青丝一缕缕都有透明的光晕在浮动。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小念要早点出发,多捡些……”

“呃~”

小念自然无比的神态,滔滔不绝的话,突然间地定格,打断。

她的脖子仿佛被绑上了硬邦邦木头,艰难地、僵硬地、缓慢地,转了过来。

“刷!”

小念满脸通红,羞涩得要滴出血来。

“你……你……你醒啦……”

天可怜见,好好个姑娘,怎么就结巴了。

宁风笑了,摇着头,并没有取笑的意思。而是很温和。很暖和。好像朝阳一样的笑容,一下子让小姑娘融化在其中,平复了下来。

融化在这样的笑容里面,小念突然就觉得没有什么好羞涩,没有什么好无地自容,一切都是自然自然地,就应该这样。

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如兰吐气里都带着热热的味道。仿佛这口气不吐出来,她小肚子里都要被煮熟了一样。

“吓死我了。”

轻快下来的小念抚着刚刚有些起伏的小胸脯,问道:“大哥哥,你什么时候醒的?”

宁风眨着眼睛:“醒?半夜的时候。”

“啊~”小念捧脸,“你怎么不叫我?”

“我叫了啊。”

宁风还是在笑,苏醒以来,笑容就从没有自他的脸上褪下去过,“……没有叫醒。”

小念觉得自己捧着脸颊的双手都要给烫熟了,心里面小鹿乱撞:“好kàn

的大哥哥这是在说小念睡得跟猪猪一样吗?”

“是的吧?不是的吧?应该是吧?肯定不是……”

一时间,纷乱思绪乱麻过她刚睡醒没有捋顺的秀发。

宁风看着她。收敛了笑容,很认真地道:“谢谢你。小念姑娘。”

“没有啦,没有什么~”

小念慌乱地摆着手,随即回过味儿来,惊讶道:“大哥哥你知dào

我的名字?”

宁风颔首:“我听到了呢。”

小念低头,这是小胸脯还没有发育完全,不然她的脑袋都要给埋进去了。一双小手不住地玩弄衣角,好像除此之外,她就找不到其他地方来搁手啦。

“完了,完了,我说了那么多话,大哥哥不会都听到了吧?惨了惨了,这下惨了。”

宁风带着笑,带着轻松,将目光移到老旧的木屋内顶,看着一片斑驳,无比地放松。

这是劫后余生后的笑容与轻快。

宁风不仅仅是苏醒了过来,同时复苏的还有他的思维,他的敏锐。

半夜下来,他虽然还是动弹不得分毫,脑子里的念头却已经跑遍了无数距离。

“我能听懂这方世界的语言,感觉似乎也变得特别的敏锐。”

“这些应该是我那些被剥夺下来的力量,重新加持在身上产生的作用。”

“这方瀚海域世界的天地意识倒是够宽容的嘛。”

宁风对所谓的天地意识了解不够,腹诽时候依然是留了余地的。

按他本心想法,这样的行为应该用“首鼠两端”、“色厉内荏”之类的词来形容才是。

“以此判断,所谓的两个世界重合,怕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怎么感觉像是俘虏涅?”

宁风发散着思维,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小念闲聊着,不知dào

怎么地就说到了外面的世界。

小念从小到大,一直在这个岛屿上生活,从来没有踏出过半步,自然对岛屿外的世界好奇。问题是,宁风也没有啊……

不得已下,他只好拿主世界的种种出来说,仗着口才了得,见多识广,愣是说得小丫头一惊一乍,时间过得好快。

“真好~”

说到某个地步,停了下来,小念又是欣羡,又是遗憾,喃喃自语:“真想记住这些啊,可惜……”

“可惜什么?”

宁风何等敏锐的人,立kè

捕捉到了什么,出言发问。

“没~没什么……”

小念慌乱地掩饰,受惊的小兔子般蹦起来,“我去捡些鱼虾贝,给大哥哥熬粥喝。”

聊了这么一会儿,她已经知dào

宁风固然是清醒了过来,但还是不能动惮分毫,还是需yào

她服侍。

得知这一点后,小念心中莫名的欢喜简直不敢跟人说。

她的动作太大,“啪”地一下,贴着小衣藏妥的小木片掉了下来。

嗯,就是刻字的那一块。

“啊~”

小念忙俯身去捡,木片正正地掉在宁风胸口,想不不着痕迹地捡起来都不可能。

“这是什么?”

宁风脖子以下还不能动,只能把眼珠子竭力地向下瞄,扫到上面的字。

咳咳,不认识。

他被剥夺的力量加持回来,只是赋予了他交流的能力,识文断字还不在其内。

好家伙。向来以书生自诩的宁风。这会儿彻彻底底地沦落成了文盲一只。

“这不能忍啊~~~”

宁风撮着牙花子。问道:“上面写着什么?”

他问得自然,小念即便是不太敢说,还是生不出反抗的念头,声音低如蚊蚋:“上面写着:

‘我救了一个人,要记得喂他吃饭。

——小念!’”

念完了,小念脸红红,觉得好惭愧,她吞了三个字:“很好kàn

”。

宁风的目光。顿时古怪了起来。

瀚海域的世界里,文字一样是方块字,宁风觉得自个儿还不至于连字数都数不清楚,无比地好奇被省略的三个字是什么?

小念似乎很怕宁风再问,“噌”地一下,一阵风一般,抓起木桶,掉头就跑,落荒而逃。

“喂~~”

宁风喊了一声,小念用空着的。没有提着木桶的手捂着一边耳朵,表示没有听到。转眼间跑得无影无踪。

“这个小丫头……”

宁风哑然失笑,好奇归好奇,但还不是被好奇心害死的猫,小丫头不愿意说,也就罢了。

摇着头,等小念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他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这里面,好像有问题。”

完全是本能地,宁风的脑子转动了起来,所见所闻种种顷刻之间串联了起来,形成了清晰的脉络。

“小念一个小女孩,救了一个大男人回来,衣不解带地照顾却没有人过问,表明她没有任何亲属,孤单一人。”

“这样一个小女孩,即便岛上气候宜人,物产丰富,生存极易,也不当离群索居到这个地步,远远地,孤单地一个人在海边结庐而居。”

宁风身体不能动,不代表他的耳朵就聋了。

他的五感之敏锐,甚至胜过在原本世界时候,这应当也是这个世界天地意识给予他的补偿。

在这种情况下,宁风都没有察觉到任何一个其他人活动的迹象,当然是代表小念在离群索居喽。

至于最极端的情况,岛上是不是只有小念一个人,这点从她身上的衣物就知dào

绝不可能。

小念是生活在一个有大量人存zài

,有社会的岛上。

“还有,记得给我喂饭,呵呵,这个是很容易忘记的事情吗?”

“结合以上,小念这个小姑娘,应该有什么难言之隐,以至于她记不住很多事情,不得不将最重yào

的事情刻在木片上,不得不以小小年纪,独自一人居住在海边。”

宁风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一直欢快得如小兔子般的小念,蓦然间露出黯然神伤之色,用低低的声音怕会一些东西忘记……

“小念,她未必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快乐啊。”

宁风叹了口气,不无怅然之意。

小念对他的恩情,对他的好意,让他不由得就将小念的事情,当做了自己的事情。

胡思乱想了半天,宁风又叹了口气,这回是为了自己。

“好无聊啊~~”

“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宁风开始盼望那个小兔子一样的女孩子,蹦蹦跳跳地回来。

转眼,又是三天。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以宁风的阅历和谈话技巧,轻易地将小念的底子给摸得清清楚楚了。

恰如他的分析,小念的确是有一个麻烦,一个自小就纠缠着她的大麻烦。

“离魂?”

“她竟然有离魂症。”

宁风即便是早有所料,真zhèng

听得小念小心翼翼地说出来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这个所谓的离魂症,意思是失忆。

小念的记忆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三天!

超过了三天,她往往会将人,将事,忘掉了大半。

之前还在愉快地玩耍,转眼间茫然地问:“你是谁啊?”

从小到大,天天都要承shòu别人异样的眼光,指指点点……

正是因为这该死的离魂症,小念不得不孤身一个人跑到海边,孤零零地住着,用着羡慕的目光望着岛的那一边。

这一切,一直到她从海边捡到“好kàn

的大哥哥”才结束。

苏醒后的第三天,小念如常地端着碗进来,极其自然熟练地要将鱼汤喂到宁风的嘴边。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按在了她的皓腕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曾经”

“啊~”

小念一惊,原本稳稳的手一颤,要不是那只手稳定地按住,鱼汤怕是已经洒了一地。

她缓缓地抬头,四目相对,看到的是宁风温和地笑。

“你……你……”

小念的声音也在颤抖,“……好了?”

宁风声音愈发地温柔,道:“我好了。”

“那……太好了。”

小念这么说着,然而她略略低下的头,停不住颤抖的声音,都在表示她其实不是那么开心。

宁风叹口气,温柔地接过鱼汤在手。

他完全能够理解这个好像受惊小兔子般的女孩。

宁风的痊愈,他的能自理,就好像是一个预兆,在告sù

小念,他没有那么依赖她了,他随时可能离去。

一切,很可能会回到原本的样子,之前的轨道……

宁风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法说。

他不想欺骗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告sù

她不会离开,因为他必将离去。

这种善意的谎言,又能骗得了何人?

于是,宁风只是默默地,一口一口地吃完了鱼汤,微笑地赞了声“很好吃”,很认真地问道“还有吗?”

这么一打岔,一缓和,小念也缓了过来,脸上重新挂上了灿烂笑容,只是少了平时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多少有些勉强。

“对了。”

宁风猛地想起什么似的,看着小念,问道:“好像三天了吧?”

潜台词是。你还记得我吗?

小念错愕。先是惊慌。继而露出思索之色,最后无法形容的喜悦之色,在她眼眸间洋溢出来,漫过眉宇,爬满了她的脸庞。

“我忘了吃果子。”

小念喃喃自语,宁风耳朵卓竖,很想问什么是果子



“可我还是记得你。”

小念整个人都在放着光,这种光是无法形容的喜悦。更是着神采焕发。

“小念记不得木桶放在那里,记不得海龟下蛋的那个海滩在那里,记不得所有东西,但我记得你。”

“这样真好~~”

小念喜极而泣,长长的睫毛,圆润的脸颊上挂着晶莹泪水,泛着喜悦的光。

“这才三天哦。”

宁风等她情绪稍稍平复了下来,问道:“要是偶然呢,要是三天之后,忘记了呢?”

“呃~”

小念一下子哭丧着脸。潸然欲泣,既是害pà

这个结果。更是对宁风泼冷水表示愤恨。

“哈哈哈~~~”

宁风放声而笑,道:“没关系,试试看就知dào

了,我又还没有要走。”

“我只是能动,离生龙活虎还好远呢。”

“你不会想赶我出去吧?”

“小念你没这么残忍吧?”

“噗嗤”一下,小念笑出声来,“嗯”,她重重地点头,双手抱成拳紧靠在胸口,好像是在对着什么存zài

祈求。

祈求,三天后还记得他,六天后,九天后……一直都记得他……

“小念,你说的果子是什么?”

宁风又想起了刚刚小念脱口而出的话,好奇地问道。

“这个……”

小念开心地跑出去,又双手捧着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跑了回来。

坐在宁风床头,她将怀中的东西摊开。

“咦?”

宁风看着洗得干干净净手帕,以及手帕里包裹着一颗紫红色果子。

这果看子他熟,从床头看窗外,唯一能看见的东西就是遮挡了大半个天空的树,以及树上挂着的果子。

那些果子,每一颗都长成眼前这模样。

这几天里,百无聊赖的宁风就差树叶子玩儿了,却从来没有看到小念去摘上一颗果子,还以为是野果子不好吃呢。

“这果子,很特殊?”

宁风把玩着果子,对小念献宝一样的姿态感到好笑,配合地问道。

“嗯嗯嗯!”

小念点头如啄米,朝圣一样地将果子捧回来,低头一嗅,道:“它是小念最重yào

的东西。”

宁风眉头一挑,不再是随意态度,认真地问道:“它有什么用?”

小念的回答很凌乱,充斥着很多她个人想法,然而当宁风将其在脑子里理顺后,嘴巴不由得张大,险些没有能合上。

这果子的奇妙,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

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曾经”!

整个瀚海域,已知的只有这个岛屿,那么些棵果树出产,是这个岛屿上人们赖以为生交换到生存物资的唯一东西。

故而,整个岛屿,亦以“曾经”为名。

说回这个果子,“曾经”没有其他作用,它不能让人强壮,不能让人跑得更快,跳得更高,更不能让人的修为有零星半点儿提升,它没法让人吃饱,甚至味道还一点都不好……

它只有一个作用,如其名:曾经。

曾经是一种过去,就好像我们这一刻踏入溪水当中,在潺潺流水当中濯足。哪怕你再怎么没准确地定位,如何把握住时间和角度,最终你再不可能踏入同一条河流。

毕竟,那濯你足的溪水早就远远地流淌了出去,与其他溪水融为一体,不知何所在。

曾经,它只存zài

于人的记忆与叹息里面。

“曾经”果,它唯一的作用,就是保存记忆,并能让服用它的人,感受到相同的记忆。

分享这个果子,就是在分享一段“曾经”,因为曾经的不可再现性,可以说除了记忆的主人外,这个果子本身,就是曾经本身!

小念从来没有踏出过“曾经岛”半步,她当然不能像宁风一般,深刻地知dào

“曾经”果有多么的神妙。

体会记忆。于小念的形容。在这瀚海域中。只是一种奢侈的享shòu



坐卧高床揽美姬妾,服用一个果子,于半梦半醒之间,体会百样人生,这当然是奢侈,亦是享shòu



可这并不是“曾经”果真zhèng

的妙用。

“传承啊!”

宁风将“曾经”果取在手中,把玩着,感慨着。“这果子的真zhèng

妙用,分明就是传承。”

“传承所见而不可再现,有助于感悟天地之景象;

传承所悟而不能复述,自身于大道之领会!”

“这样的宝物……,竟然在这里只是豪奢人家的奢侈享shòu

,真是……暴殄天物!”

宁风颇为“曾经”果不值。

“咦?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宁风眉头皱起来,觉得有些奇怪。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真zhèng

远超同侪的聪明绝顶,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聪明人满地都是。

既然如此。宁风能想到的问题,为什么这瀚海域其他人想不到?

“要嘛就是这‘曾经’果。有我想不到的限制;要嘛,就是瀚海域的修liàn

体系极其的特殊,什么传承,什么感悟,都不重yào

。”

“不会吧……”

宁风沉吟片刻,心里面的天秤慢慢地偏向了后者。

因为若是前者原因的话,有一百种规避方式,恰如我见开天辟地,于是形成记忆,这个记忆既是开天辟地,亦是最普通的记忆一种,如何再现不了?

宁风想到这里,颇有拿手背擦额前冷汗的冲动。

一个截然不同,传承、感悟都没有作用的修liàn

体系,这是什么情况?

宁风觉得自个儿的想象力完全不够用了。

他摇了摇脑袋,将这些想法暂时从脑子里甩了出去,反正他现在还在恢复中,短时间内连其他人都见不到,想这么多亦是无用。

宁风为了分散注意力,随口问道:“小念,那你平时是怎么处理这‘曾经’果的?”

他倒是还记得小念之前说这个“曾经”果是她最重yào

的东西,但潜意识地还是以为她是将果子全都卖出去,换取各种东西。

不曾想,小念一句话,就让宁风嘴巴大张,有下巴脱臼的感觉。

小念很理所当然地将“曾经”果放在额头上,做出念念有词的样子,随后拿下来,笑靥如花:“就是这样啊。”

“嗯?”

宁风眨着眼睛,“你自己用了?”

“是吖!”

小念开心地点头,道:“小念生病了,不过有这果子,小念就能把很重yào

很重yào

的东西,先存进去,然后想不起来了,觉得丢了很重yào

的东西,就把它拿出来吃掉。”

说到“吃掉”两个字时候,她笑着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呃~”

宁风张了张嘴巴,发xiàn

说什么都不合适,只好再闭了起来,“好吧。”

他能说什么呢?

怪不得小念会说“曾经”果是对她最重yào

的东西,能不重yào

吗?

人最珍贵的,从来不是衣食住行一类的奢侈享shòu

,而是内心深处埋藏着的,最珍贵的记忆。

这个对常人而言,并不需yào

额外付出什么,哪怕是路边的乞丐,在寒冷的冬夜依然可以在甜美回忆当中入睡。

偏偏该死的离魂症让小念连这点都做不到,变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奢侈。

宁风抬头望窗外,那里稀稀疏疏的“曾经”果将自个儿掩在繁茂枝叶当中,怎么看都没有多少。

小念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很有些郁闷地道:“小念的‘曾经’果都是自己吃的,他们都是拿去卖的。”

她有些难过地低头玩弄衣角,一身月白色的衣服显得水洗旧,

看上去穿了不短的时间了。

宁风见状暗叹一声,对这个小丫头几乎是写在脸上的情绪了如指掌。

“曾经岛”上的人们有“曾经”果在,什么都不用干,只要按时地将果子卖出去,便衣食无忧了。

可小念不然。

因为离魂症的缘故,她的曾经果大多都入了自己肚子里,吃得再怎么珍惜,终究是没有足够的果子去换取吃饱睡,睡饱吃的幸福生活。

于是小念才要到海边去捡取被海浪冲上沙滩的海产,她也才能够救到宁风。

一饮一啄,得失之间,真心没法去说。

宁风笑了笑,道:“这也挺好的,不然我就得喂鱼了。”

小念顿时开心起来,嗔道:“才不会呢,不许乱说。”

随后,不管是“曾经”果,是必然的离别,还是离魂症,亦或是宁风现在的身体状况,都没有能阻止交谈中飘散开来的笑声,洋溢在小小木屋中的快乐。

一整天的时间过去,一如宁风未苏醒之前,小念依然是哼着歌儿,捡着被冲上沙滩的海产,回到家中熬上浓浓的鱼汤送到宁风面前。

闲下来时候,三两句对话,或者宁风静静地看着窗外,小念缝补着东西,时不时想起来,便交谈几句,一整个晚上也就过去了。

夜,渐渐地深了。

小念颇有点恋恋不舍地从床边上站起来,将那枚“曾经”果放到宁风的手中,红着脸道:“大哥哥,你可以把跟我说过的,外面的记忆存进去吗?”

“嗯?”

宁风讶异地看过去。

小念扭捏地玩弄着衣角,补充道:“里面要有你哦。”

她有些难过地道:“小念肯定不会忘记大哥哥的,但小念怕忘记大哥哥说过的话,记在曾经里,可以让小念想起来一次……”

想起来……一次……

多么卑微的愿望,却说得郑重其事,就好像寒冬夜里室外,一根火柴的温暖,说出的一瞬间,恰似将火柴划亮的刹那,有悲哀的珍视在里面。

宁风张了张嘴巴,发xiàn

不知dào

说什么好,于是,只是“嗯”了一声,表示应允。

小念立kè

很开心地笑了,恍若夜间悄然绽放的昙花,美丽得不需yào

观众来欣赏。

她到底还是害羞的,得到宁风的应诺后,扭头就往旁边跑过去。

木屋中,宁风所在床榻的边上,几个粗糙箱子并成了一张小床,恰好够小念蜷缩着身子睡觉。

粗糙小床紧紧地挨着大床的床脚,小念睡着时候,还会下意识地往那边挪去,仿佛这样可以睡得更安心一些。

宁风苏醒了,害羞的小丫头自然不敢再身着小衣,躺到他的身边去,只好如此权宜喽。

屋中的烛火被吹熄,静静的黑暗中传来小念的声音:“大哥哥,晚安。”

“晚安~”

宁风手中握着“曾经”,应了一声,心神却并不安,也没有入睡。

黑夜里,他眼睛始终睁着,不知dào

过去了多久,万籁俱寂,惟有小念渐渐趋于均匀的呼吸声,细细微微,毫不起眼,又毫无疑问地存zài

着。

“哎~”

宁风叹了口气,将“曾经”果拿起,贴到了额头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海市,探究

曾经岛上,每日里阳光明媚,有和风阵阵,暖意洋洋,似无四季之别,更无冬夏之难耐,只有春意盎然在眷恋着过往,徘徊在曾经不去。

大海上并不是永远平静的,然而不管是多大的海浪,当它拍近曾经岛边缘的时候,都如百炼钢化作了绕指柔,温柔如少女娇嗔,少妇的抚慰。

兴许,只有这样美好的气候,天地钟爱的得天独厚,方才会孕育出“曾经”果这样的奇妙之物。

嗯,还有小念这样娇俏可爱的少女。

宁风这几日,开始在小念的搀扶下,先是漫步在木屋周围,再是卷起裤脚,与其一起踱步在沙滩上,捡取冲上海滩的贝壳一类。

多了他这个累赘,小念的效率不知dào

降低了多少,往往一阵好大的折腾下来,一桶大半还是空的。

即便如此,她还是乐此不疲,在哪里都洒下了春光般的笑声,经久不散。

私心里,小念很希望,很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下去……

人之初始,就有种种的希望,婴幼儿时候,为了一口乳汁一块糖果一件玩具而哭泣;

及得少年,慕少艾求之不得而伤怀;

中年时候,愿老父母能无病无灾却多半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老年时候,黄昏之际,依靠着老树目送着夕阳,只想着时间能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宁风这几日里,总是从侧面看着小念的脸庞,看着上面洋溢着的名字叫做希望的光。莫名地总会叹息出声。

“佛家是不是说过。没有希望。也就没有失望?”

夜深人静时候,他在自嘲地笑:“应该没有吧?我是不是把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给记差了?”

这一夜,是宁风进入瀚海域后,第一个真zhèng

的不眠之夜。

一夜无眠。

不知dào

是不是心有灵犀,还是单纯如一张白纸的小念更能敏锐地感觉到什么,这一夜,宁风始终没有听到均匀纤细的呼吸声。

恍若。始终有一只小兔缩在墙角,摒住了呼吸,生怕一不小心打扰了时光,让他跑得太快喽。

时间长河,日升月落,何曾因为任何一个人的心思而慢下过脚步?

天,还是亮了。

“小念。”

“嗯?”

“我需yào

准bèi

一下了。”

“……”

准bèi

什么,宁风没有说,小念也不需yào

他说。

她强笑着,问道:“大哥哥。你需yào

准bèi

什么?”

宁风长身而起,稳稳地走到木屋尽头。推开门,让晨辉并着清新海风吹入屋中,吹去一晚上的沉郁。

“我要了解一下这个岛。”

“我要知dào

怎么离开它?”

“我要弄清楚,这个世界的强者们,为什么是强者?”

宁风如是说着,不疾不徐,有一种小念无法描述的东西在他身上升腾而起,更有淡淡的光,不是源自屋外的晨辉,而是源自宁风自身在往外散发。

她不懂得什么叫气息,更不知dào

心志的力量在某一刻,可以形成实质化的光辉。

她只是在痴痴地看着,好像要将之铭记到永远一般。

小念深吸了一口气,趋步上前,好像一个为上阵的哥哥整理行装的妹妹,又好似为即将远行的丈夫寄托情思一般,一丝不苟地为宁风整理着衣衫。

宁风略略低头,看着小念踮起脚尖,一点一点地从他的领口开始捋顺,最终后退一步,端详后满yì

地点头。

她这个时候方才抬头,正对上宁风的目光。

小念脸上重新出现出笑容,不是那种勉强的笑容,而是干净得如出水莲花一样,侧着头道:“大哥哥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小念一直知dào

呢。”

宁风眉头一扬。

之前的话是他有意为之,只是不想在这个即将分离的时候,还要继xù

瞒着她罢了。

并不指望她能够理解。

“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大哥哥这样的人!”

小念昂着头说着,有无法形容的骄傲之色,充斥着她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宁风哑然失笑,摇着头,心知这是小女孩的心动,无关世界的真实。

“我这几天看到岛上有其他人,时常在眺望海面,岛上应该是有什么就要发生了。”

“我去看看。”

宁风字斟句酌地说着。

他其实还不到离开的时候,就如之前他那几问,没有得到答案前,又如何走得了。

只是,宁风既然心中起了念头,眼前的温柔与宁静就不可能持续,在一念起时候,他就进入了一种状态里。

这种状态里,他不再是“大哥哥”,而是天下七宗之太阳神宫当代首席,是与魔宗七夜准bèi

一较高下之宁风!

宁风坦诚地将一切变化,放到了小念的面前。

“嗯。”

小念重重地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用手绢儿包得好好的,推到宁风面前。

“嗯?”

“曾经果,做什么?”

宁风奇怪地问道。

留下他记忆的果子,早早就已经珍藏在小念的怀里,这点从每天即将入睡时候,她都会取出来珍惜地抚摩好几遍,宁风便已经知dào

了。

为什么小念又拿出了一颗?

“大哥哥,你想知dào

的那些,小念好像知dào

一些,只是小念不会说……”

小念很自责地低头,若不是手中还捧着曾经果,怕是又已经开始玩衣角了。

“但是小念知dào

,大哥哥你拿这个果子到海市上卖出去,你就知dào

了。”

小念将果子放到宁风怀中,扭头向着屋外跑去:“小念先去捡贝壳了。大哥哥记得回来吃饭。”

“喂~”

宁风一手拿着曾经果。一手抬起来想要说话。没来得及,转眼间小念就跑远了……

“桶……”

他很是无奈地看着孤零零地躺在门边上的木桶,这家伙没拿,小念用什么兜呢?

远处,传来“哎呀”一声,旋即宁风又看到小念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不由得哑然失笑……

……

“这个就是海市?”

宁风走到岛的另外一边,远远地站着。遥遥地望着



曾经岛很小,他只是走了盏差功夫而已,就寻找岛上人的踪迹,寻到了这个地方。

说实话,一点都不难。

整个岛上的人,估计除了小念,都在往这边赶。

就这么片刻功夫,宁风所见的瀚海域中人,就比之前惊鸿一瞥加起来还要多几十倍。

眼前,只是一个集市罢了。

所谓海市。就是开海时候,远来的船队临时在曾经岛上停泊。与岛上的居民交yì

曾经果的日子。

对一个庞大的船队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停留,一个懒觉就过去了。

可是对曾经岛上人而言,这却是一年当中最重yào

的日子。

当一个个手捧着曾经果,交头接耳的岛上居民从身边经过后,宁风竖起耳朵,就将所有情况都摸清楚了。

区区一个集市,自然不足以引起宁风的在意,真zhèng

让他觉得震撼的是停靠在远离曾经岛海滩,远远地悬停在海面上的船队。

显然曾经岛港口的水深不足,那些庞然大物的船只停靠不上来,只能远远地在那落锚,再用小船划过来。

“这样大的船……”

宁风已经站在原处,看了好久。

这辈子当中,包括魂境里经lì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船舶。他甚至在怀疑,前世里的航空母舰或者战列舰,有没有眼前的船只来得庞大。

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倒不好具体地比较。

一艘艘恍若一座座大山,一座座悬浮在海面上的岛屿般之庞大船只,它们明明离得远远地,其凝重的威势都仿佛要将曾经岛压入海中一样。

宁风看得真切,所有的船只都是用一种或漆黑,或泛棕色,同时有金属光泽的木头建成。

“要建成如此巨大的木船,需yào

多高的造船技术,以及,多大的实jì

用途?”

宁风不由得想道:“造船技术且不去说它,单凭能将其发展到如此地步,造出这样的船来,就证明它的需求非常之大。”

“这个瀚海域,难道真的是由海水构成的世界吗?”

宁风不能不这么想,若是不然,这样庞大的船只还构成了船队,又有什么必要?

观察得仔细了,他开始举步向前,一步步向着人头攒动的海市走去。

“为什么将这颗果子卖出去,我就知dào

我想要的答案呢?”

宁风脑子里依然在回荡着小念的话,越是深思,越是无法理解。

一直到他踏入了海市,跟着岛上居民来到一处处支起了帐篷的摊位前,他都没有能想明白。

“算了,不想了,试试看不就知dào

了。”

宁风定下心神,倒不急着验证,而是跟着人流,走过每一个摊位。

整个过程中,一声声吆喝,一声声讨价还价,就没有停过往他耳朵里面灌:

“最上等的火浣布,源自火山群岛,水火不侵的好东西,一颗曾经,换一担的火浣布。”

“品妙斋的胭脂,月华乡的衣裳……”

“巨龙鲸的肉,十斤换个曾经果……”

“……”

宁风状似悠闲地在海市上徜徉着,来来回回,没有在任何一个摊位上停留,却没有一个摊位上的吆喝声、对话声,逃过他的耳朵。

如是反复,日头中天。

宁风停下了脚步。

“还是不够。”

他站在海市的入口处,侧让开进出通道,一手环抱,一手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之前收集到的所有讯息好像是被刚刚吐出来的蛛丝,在宁风脑海里编织成网络,哪怕再是千头万绪,渐渐地理顺成了一头一尾。

“这些人真的是为了交yì

而来。”

“明明掌握了比曾经岛强dà

得多的力量,并没有起太坏的心思,反倒是彼此之间的戒备比较重。”

“商业无比的发达,有无数的岛屿,以及一些比较大的,近乎是大陆的岛屿存zài

,这点从各种出产环境截然不同的特产品上可以知dào

。”

“海洋广大,远洋惊人,前来这个海市的商人,最早的竟然是十年前踏上这次行商的。十年时间,都没有回归过,恐怖。”

“大海中有相当大的凶险,像那人卖的巨龙鲸就是庞然大物,估计比船体还要庞大很多,超过前世最大的蓝鲸数十倍。这样的生物,绝对不是一个没有修liàn

力量的人所能捕猎的。”

“这里一定存zài

着力量体系,只是到底在哪里呢?”

“……”

宁风的眉头,一点一点地蹙起,渐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难道,真的要先想办法出海,才能知dào

吗?”

他此刻已经有了结论,什么时候能弄清楚瀚海域独有的力量体系且不说它,出海却是必须的。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出海?

“小木板吗?”

宁风自己都乐了。

在一个如此庞然大物的巨船都要组成船队才能出行之危险大海,抱着木板想浮出去,简直是妄想。

“那么……”

宁风的目光转动,落到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身上。

这几个年轻人,明显是岛上的居民,这点从身上的衣着上可以很明显地分辨出来。

宁风之所以将注意力放在这几个年轻人身上,自然是因为他们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曾经岛上民,背靠大树,大好乘凉,好逸恶劳完全不是恶习而是美德,只要照顾好自家那几棵几乎不用侍弄的曾经果树,剩下的就是坐等海市开启,需yào

的所有东西自然都会交换到。

这样几乎把自己当猪养的生活当然是幸福无比的,可是除了衣食住行,总有那么一拨人会有更高的追求,更大的野望。

宁风关注的那几个年轻人皮肤古铜,肌肉坟起,身背武器,在岛上居民当中用鹤立鸡群来形容毫不为过。

最明显的是,他们每个人都带着曾经果,却无一人去寻求交yì

,而是满脸兴奋之色,议论纷纷,好像朝阳一样,喷薄向一个个摊位的摊主走去。

不错,他们不是冲着摊位上的货品,而是冲着摊主去的。

“有意思,看来就着落在他们的身上了。”

宁风跟在他们的后面,并没有靠得很近,然而进入瀚海域后被强化的五感却让他足以清晰地听到双方的对话。

“阁下,我们是曾经岛上人,以霞举飞升为目标,请您引荐入尊主门下!”

几个年轻人一起鞠躬,神情忐忑,弯着腰低着头,眼睛使劲儿地上瞟,想要看清楚摊主的表情。

摊主一听到不是买卖,而是这么一个要求,胸膛也立kè

挺了起来,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

宁风眨着眼睛,脑子里疑问成灾:

“霞举飞升是什么情况?”

“尊主又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找摊主引荐?”

宁风疑惑之余,心知方向无错,他应该已经摸到了某个门槛……(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大仙商

“你们想成为尊主的附庸?”

摊主昂首挺胸,用鼻孔在发声。

在他的面前,是那几个岛上诚惶诚恐,满脸期待忐忑之色的居民。

此刻摊主样子,与之前热情如火对待岛上人的生意人姿态,相差不可以道理计,若不是亲眼见其变化,宁风几乎无法将前后联系在一起。

“是的是的。”

一个古铜色皮肤的年轻人上前两步,小心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帕,打开到摊主面前。

“刷”地一下,摊主目光聚焦,旋即露出满yì

色来。

宁风远远地瞟过去,如预料一般,看到了一颗圆润的果实

——曾经果。

他摇头,哑然失笑:“这是行贿吗?”

宁风同时心中一动,愈发地肯定,他找到了要寻找的东西。

曾经果是岛上居民赖以为生的东西,若无此物,怎么能交换到各种资源,继xù

过那猪一样的幸福生活。

既然如此,年轻人将其拿出来行贿,所求必大,应当就是他孜孜以求的那个答案。

“嗯~~”

摊主这回的声音好歹是从嘴巴里出来了,将曾经果从年轻人手上取过来,爱惜地收好。

这下,他的态度顿时就和蔼了,话也多了起来:

“年轻人,我从你们身上看到了天道眷顾之力,看来你们是早有准bèi

了,那么其他的话就不用说了。”

“只是想要成为尊主的附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用饱含期待的目光看过去。

那几个岛上年轻人会意。一个个脸上都要苦出了胆汁来。面面相觑了一阵子,由另外一个年轻人再次掏出了一颗曾经果,恋恋不舍地递了过去。

别说那个老于世故的摊主了,就是宁风都能轻易地看出来,这些年轻人加一起,就这点料了,再压榨估计也压榨不出什么来了。

摊主却也满yì

了,不再吊胃口。笑纳了礼物,继xù

说道:“我看你们孔武有力,精于战斗,倒也还派得上用场,只是附庸之事,

我做不得主,只能将你们引荐给尊主,看尊主看不看得上你们了。”

他说到这里,一众年轻人既是欢喜,又是忐忑。百样神情。

“等海市结束了,你们就跟着我上船吧。”

摊主估摸着是两颗曾经果的作用。竟然出言安慰了一下,“最近尊主颇是遇到了一些不愿意交yì

的蛮荒之人,倒也需yào

附庸出力,你们算是赶上了。”

那些年轻人忙不迭地套近乎,表感激,探问尊主情况等等,宁风却没有再放在心上了。

他无意识地踱步远离,脑子里转动的都是之前对话,一个个有用的讯息从字字句句里面金光闪闪地浮现了出来。

“所谓尊主,就是这个世界拥有力量者,那些附庸应当也是,换句话说,那个摊主以及这些年轻人身上,掌握的就是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

“掌握力量,还以商贸为主,即便是那个所谓尊主,亦是如此。”

“原因何在?”

宁风脑子里巨大的问号都要赶上远处海面上停泊着的船舶大小。

“那些年轻人曾提到霞举飞升一词,摊主亦未斥之虚妄,反倒觉得理所当然似的,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中人,飞升仙界吗?”

宁风自己都不曾察觉,心脏的跳动比起往日里,快上了那么一线。

身为仙道中人,谁人能对“霞举飞升”四字无感?

“这么说,可能是这样……”

“这个世界的……真相!”

宁风豁然抬头,眼中迸射出精光来,如有实质一般。

幸好此刻是白日,阳光耀眼,不然虚室生白般的异象,如何能瞒得过人去。

宁风此刻一身修为都为天地不容,化作敏锐之五感,但一些本质上的,如心志、精神,却是超脱于此方天道的力量,亦是其无法压制的。

他漫步而行,经行处,目光灼灼,扫过一个个摊位,一样样货物,自身的推断、猜测,渐渐完善。

“试一下吧。”

“我猜的应该没错。”

宁风深吸一口气,一边伸手入怀,将小念所赠的曾经果握紧;一边选定了目标,大踏步地走了过去。

十几步开外的地方,一个壮硕如山的摊主正在有气无力地喊着:

“巨龙鲸肉,一果十斤!”

他吆喝大半天了,太阳底下喉咙都在冒烟,难免比起一开始宁风听到时候,就要简略了不少。

摊主面前一张火浣布铺陈着,足足有十斤重的巨龙鲸肉,一块块地铺在那里,其色鲜红如牛肉。

宁风近前,仔细端详。

“嗯,还不错,每一块肉上都有淡淡白气氤氲,似乎是一种防腐的手段,不知dào

什么时候猎杀得来,看上去还新鲜得很。”

不知dào

为什么,宁风一脸大为满yì

的样子,在心中又补充了四个字:“血水充足!”

说起来,这场海市里生意最差的就属眼前这一位了。

曾经岛上居民再是把自个儿当猪在生活,打打鱼儿祭五脏庙还是没有问题的,故而鱼肉什么的,实在是不算新鲜东西。

这巨龙鲸固然罕见,但也就是吃个新鲜,犯不上用曾经果来换。

壮硕摊主估计也没有报着太大希望了,连看到宁风站在摊位面前都没有反应,连有气无力的吆喝都给停了。

宁风将目光从巨龙鲸肉上收了回来,望向摊主,问道:“这位老板,一果十斤可对?”

摊主抬起头来,有点吃不准。还是点头:“不错。这位小哥儿可是要买?”

“不错!”

宁风将怀中的曾经果掏了出来。连价钱都不讲,直接递了过去。

摊主大喜,忙不迭地接过,连验看都没做,径直开始取出一个木头盒子,一打开就腾腾腾地冒着冰气,里面赫然叠着一层冰块。

巨龙鲸肉一整块地放进去,盖上盖子。就是这大太阳底下,个把时辰也不担心坏了。

麻利地做完这些,摊主将木盒子双手拿着,递到宁风面前。

这本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宁风神情却凝重无比,仿佛不是一个简单得连价钱都没有讲的交yì

,买的亦不过是十斤肉罢了,倒更像是倾家荡产,孤注一掷一般。

宁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接过。

在这一刻。他没有去看那位摊主表情,亦不曾将注意力放到巨龙鲸肉本身上。若有人仔细观察,还会发xiàn

宁风甚至将眼皮耷拉下来,将视线都给遮住了。

海市上,一切声音都在远去;

天地间,一切光都在黯淡……

恍若顷刻之间,偌大海市,整个天地,都在飞速地逃离宁风的身边。

又好似,茫茫忙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般。

天地自然不会跑,声音与光线亦不是宁风自己有意隔绝,只是一个人全神贯注太过,就会产生此异象罢了。

天地犹在原处,喧闹声鼎沸,白日天光如火,这一切却都跟宁风没有关系。

好像只是一刹那功夫,又仿佛是一辈子的时间都消磨在了其中,宁风突然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眼皮裂出一条缝隙,有精光如泄,刺入对面摊主眼中。

“果然!”

宁风略略低头,收敛了太过震惊控zhì

不住泄出的眼中精光,更是将一闪而逝的不敢置信之色埋了起来。

摊主眨了眨眼睛,再看对面宁风一如平常,抬起头来后还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不由得摇头觉得自个儿被太阳给晒懵了竟然产生了错觉。

宁风没有跟他再搭话的意思,微微颔首,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海市。

从头到尾,那十斤的巨龙鲸肉都没有离开过他手中,就这么被他提着,向着小念家里走去。

背影在太阳底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一路拉过大半个曾经岛,径直到了小念往日里捡取冲上岸来水产的沙滩处。

“嗤”地一声,宁风脚掌没入浸透了海水之滩涂里,深深地陷入到脚踝位置。他四顾左右,如其所料地没有看到小念提着木桶的身影。

“嗯,这个时间小念她一般都已经回去了。”

“这就好,附近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人出现了。”

宁风满yì

地点头。

这里的情况,前面几日他早就观察清楚了。

即便是平日里,除了小念外,鲜少有人往这边来,更何况今天海市的大日子,全岛上的居民估计都在往那涌,更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他确认了情况后,兴许是因为周遭无人,不用掩饰的缘故,宁风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海滩边上几块大石头构成的避风处。

避风、遮阳,还挡住了所有的目光。

“呼~”

宁风再次吐出一口气来,丝毫不嫌弃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至此,掩饰许久的震撼之色,仿佛涨潮一般,汹涌上了他的脸庞。

“竟然,是这样!”

“瀚海界的力量体系竟然是这样。”

“早早知dào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却不知dào

,竟然能奇怪至此,不可理解。”

宁风出神地望着前方,眼睛完全没有聚焦,只有心中有黄钟大吕般的自语声音在轰然响动:

“交yì

!”

“这个世界获得力量的方式,就是交yì

!”

“这是一个属于商人的世界,从交yì

中获取天眷,转化为力量,最后应该就是所谓的霞举飞升。”

宁风眼睛闭起来,浑身毛孔都放松下来,细细地品味着犹自未曾从他的身上散去之感觉。

在之前交yì

完成的一刹那间,宁风感觉到天地间一股力量凭空注入他体内,感觉到了有一道目光般的东西,自九天之上落下来,如同银河倾泻,冲入他的体内。

无论是那力量,那目光,在无尽寥廓亘古当中,宁风都能感觉到淡地,淡到几乎无法察觉到的欢喜。

“交yì

是取悦,眷顾是反馈。”

“这个世界的力量,并不是修liàn

而来,而是通过交yì

获得天道的眷顾转化得之。”

“与之前听说过的所有力量体系相比较,这种力量体系更近似于神道。”

宁风霍地一下,睁开了眼睛,震惊、骇然之色,缓缓地从他的脸上褪去。

想到了神道,很多东西就豁然开朗了起来。

“不错,就是近乎神道!”

“神道之神祇,通过恐惧、威慑、救死扶伤、庇护等方式,从人族的身上获得香火之力;

神道之祭祀,通过取悦神祇,获得神祇赐下来的力量。”

“无论是神祇,亦或者是依附于神祇的祭祀,从根本上来讲,与这个瀚海界的修liàn

方式并无二致,皆是取悦,然后得到力量。”

“只不过……”

宁风露出一副哭笑不得之色,摇头道:“……经商,竟然是经商,经商还能成仙?”

他两手一摊,叹气:“这个世界怎么了?”

“这样看来,瀚海界这个名字真是一点都不合适,不如改名叫大仙商界吧。”

“经商可以成仙,不是大仙商是什么?多贴切,诸天万界当中,怕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了吧?”

宁风放松开来,不再将自家心神绷紧得如一张弓一般,顿时对眷顾之力的感触就飞速地淡去。

他身上的天道眷顾之力才有多少?怕是连那些个意图走上大仙商道路的年轻人都比不上吧?

按说,宁风身上这点眷顾,一般来说是引不起感应的,只是他毕竟与他人不同。

“我身上的力量与这方天地不容,只是这方天地的天道明显是欺软怕硬之辈,在这个两个世界马上就要融合的当口儿上,它明显不敢得罪我原本世界的天道。”

“只会拿欲盖弥彰的方式剥夺我身上力量,又不敢昧下,而是以加持的方式作用在我身上。”

“最明显的反应就是五感之增强!”

“要不是增强,犹如锐化了库藏兵刃般的变化,我怕是也感觉不到这点天眷之力。”

宁风任凭思绪纷飞,他的一只手却仅仅地握到了掌上巨龙鲸肉上。

“现在……”

宁风的神色重新化为凝重,“……是尝试一下我那个想法的时候了。”

“是为人附庸起步,苦苦挣扎求一线机缘,还是有大仙商之光明,就看这一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九窍造化,巨龙鲸血

“九窍石境!”

“给我

——开!”

宁风低声喝着,目不转睛,不是望向周遭,不是看往手上,而是将所有的视线向下,紧紧地盯视着胸膛处。

一点一点,比起往日要慢,却丝毫逃不过宁风目光的变化在浮现。

他胸膛上,两块胸肌之间的凹陷处那里,渐渐地在鼓起来,有金光在喷薄而出,即便是衣物亦无法隔绝。

哪怕是隔着衣服,宁风依然能通过再熟悉不过的形状,认出九窍石来。

“我就知dào

。”

宁风嘴角弯出一抹笑容,“九窍石玄之又玄,妙不可言,其魂境力量与世上其余力量都截然不同,里面竟然能自成世界,何其神妙。”

“再加上我进入瀚海界后,虽然没有呼唤过九窍石,但却也从来没有感觉到身上失去了什么东西,想来它就是还在。”

“果不其然!”

宁风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之际,腰杆一点一点地挺得笔直。

小念那个小姑娘要是这个时候在旁边看着,怕是会觉得熟悉无比。

此刻的宁风,身上似乎有光在放出,又如什么东西在苏醒,依然是清秀干净的容颜,却仿佛有睥睨天下的气势凭空笼罩。

这种气势,不仅仅是修行者,就是一个普通人亦可能拥有,那是一种名之自信的力量,恍若天地尽在掌中的相信。

九窍石的出现,恰似一个契机,让宁风将自身的状态彻底恢复。

“九窍石既然在。那么。我的另外一个想法。应该就可以实现了吧。”

宁风如是想着,不自觉地透过石头缝隙,向着无垠地汪洋深处望了一眼。

这一眼当中,有期待,有憧憬,更有一种豪情,好像要踏破,要征服整片水域一般。

“进!”

宁风默念。属于九窍石的金光乍现,在第一次出现在瀚海界的一瞬间,便将他的心神拉入九窍石境当中。

金光在他的身上一闪而逝,宁风合上双眼,神态安详,恍若沉沉地睡了过去。

此刻,在其身旁若是有其他人在,怕是眼睛都能给瞪直了。

在宁风闭上眼睛,露出安详神态的同时,他身上有一样东西。伴随其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便是——

“果然进来了……”

宁风低头,目光落在身前地上。

那里。十斤巨龙鲸肉静静地躺在那里。

兴许是这九窍石境中特殊的缘故,明明没有任何铺陈,就直接扔在地上,却丝毫感觉不出肮脏样子。

宁风在这个世界里,如鲸鱼驰骋于汪洋,再细微的东西也瞒不过他的感知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巨龙鲸肉应该是存zài

形势不同的缘故,在这九窍石境里面,竟是点尘不染,仿佛与这个世界是隔绝着。

“呼~~”

“有机会了。”

宁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目光从巨龙鲸肉上挪了开来,长身而起,眺望整个九窍石境。

“久违了!”

宁风感慨出声。

真的是久违了。

上一次将目光投注在这里是什么时候呢?三年前吗?还是更久?

宁风已经忘却了。

太阳神宫当代首席,战胜魔宗七夜的尊荣,炼制太阳神山时候的欢喜,诀别陈昔微时候的痛彻心扉……

一样样地,在过去的时间里,占据了宁风的全部,他几乎都要忘记了,是什么东西让他立足在这个世界里,站在了众生之上。

没有九窍石,他即便是能通过魂境考验,会有今日吗?

没有九窍石,他能修成太阳法,成为太阳神宫当代最特殊的一个吗?

没有九窍石,他能在九死不悔,能化石重生吗?

……

宁风怅然地站在原地,眼睛处在开合之间,有无限感慨从中流露出来。

一经流露,就是纯金颜色。

不是眼放金光,而是一池池的金水,映照得宁风如同黄金铸就的人儿。

“有这么多了啊。”

宁风漫步上前,止于池畔,俯瞰下去,与金池中倒映出来的自家身影对视。

那倒映出来影子,亦是一副感慨样子,微微侧着头,好像有疑惑不解。

宁风的确是挺疑惑的。

“怎么攒下了这么多?”

宁风挠着头,他既然连上一次进入九窍石境是什么时候都想不起来,自然更想不起来在过去那么多的经lì

里面,到底是什么事情大出了风头,让金池水满溢如此?

足足有三个池子那么多!

宁风这回是真的眼睛在放出金光了,这么多的金池水……

“够了!”

他左手握拳,打在右手掌心上,呼吸都不由得急促起来。

这不是狂喜,而是紧张。

宁风在喃喃自语:“应该是够吧?”

“是吃肉还是喝汤,就看这一铺了!”

宁风好像要将肺部里面的浊气全部给吐个干净似地,一口吐息出去,连脚下的金池水都为之涟漪。

涟漪未曾散,人已无所踪。

一个闪现,宁风几乎是用跑的方式,扭头回到刚出现的地方,也不顾血水淋漓都滴落到了自家身上,提起巨龙鲸肉又跑了回来。

平静下来的金池水面上,重新映照出宁风的身影。

他双手捧起足足有十斤重的巨龙鲸肉,手臂向前伸得笔直,下面就是第一眼金池。

“我要从这块巨龙鲸肉中提取出全部血液。”

话音落下,宁风双手一松,十斤重的巨龙鲸肉好像秤砣一样向下坠落。

他松手时候,巨龙鲸肉距离金池水面亦不过是数尺罢了。转瞬间就坠过了这点距离。眼看着就要“噗通”砸进水里面去了。

宁风全无动作。连伸直了的手臂都不收回来,只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这一幕。

千分之一刹那都不到,万分之一尺也不足,那么点时间,那么点距离,一切定格。

没有任何力量爆fā

的感觉,巨龙鲸肉就那么诡异地悬停在那里,距离金池水面似乎只有一两根头发丝粗细的距离。

若不细看。便会错觉水面是镜面,巨龙鲸肉就搁置在上面。

坠落带来的风压落到金池水面上,带起涟漪轻微,引得水面晃动如轻柔地抚摸,偏偏一点一滴都吝啬地不愿意沾上巨龙鲸肉一点。

对这个结果,宁风眼珠子都没有动过一下,全在料中。

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微微在晃动的金池水面上。

“只有一丝……”

宁风脸上露出喜色来,“看来应该是够了。”

巨龙鲸肉悬停,金池水面下降了大约一根头发丝粗细的高度。又有淡淡的血色雾气从巨龙鲸肉上不住地散发出来……

这一幕幕,几乎是同时发生的。要不是早在料中,全神贯注,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就会尽数错过去。

宁风当然不会。

他一丝不落地看完了整个过程。

他清楚地看到整块足足有十斤的巨龙鲸肉本身颜色不住地变淡,渐渐地变得好像是鱼肉一样的颜色,不再是红肉,而成了白肉。

随着这个过程的持续,周遭弥漫的血雾渐浓,就好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在不住地碾压着,将巨龙鲸肉里面的血液尽数榨取了出来。

血雾弥漫到了极限后,停止了,悬浮在了,如有生命般地在微微地卷动着。

宁风吐字则如飓风,席卷整片血雾:

“我愿,缩一尽血雾,溯本追源,凝练精血!”

每一个字,宁风都吐得清晰无比,不会带来任何的歧义。

精血?

他要的是巨龙鲸的精血?

九窍石境似乎也诧异了一下,停顿了让人几乎感觉不出的来的一刹那时间,下一刻,异变突生。

第一池金水猛地向下挫了几寸,继而血雾如怒,翻滚着好像要沸腾,更像是欲要择人而噬的血色怪兽,仿佛要扑到宁风的身上一般。

宁风巍然不动,只有眼珠子在转动,转出了饶有兴致之色。

当血雾翻滚到极限后,全无征兆地,它飞速地向着核心处坍塌下去,其速之快,恰似充满了气的皮球直接被一根针给扎爆了一般。

兴许比那还要夸张。

金池之上,血雾尽散。

宁风明明是睁大着眼睛,上下眼皮至始至终都距离着最少一个眼球的距离,偏偏却几乎捕捉不到那个过程。

简而言之,血气散得干干净净,天地间重回清明,无论是鲜血的味道还是颜色,扫荡得空空的。

“失败了?”

宁风有些失望,又有些不信。

九窍石何曾令他失望过?

他竭力地向着金池之上,片刻前血雾最浓处望去。

下一息,宁风的瞳孔骤缩。

九窍石境如有生命一般,它似乎是在体谅宁风的视力与心情,有清风乍起,拂过一池池金水。

当清风最后拂到宁风身上时候,它还带来了一缕极淡的血丝。

血丝不过一缕,纤细到了极致,若要打个比方,那便是千千万万缕拧到了一起后,大致就是少女的一缕青丝粗细。

这是什么概念?

宁风感觉脑门上汗都要滴下来了。

他不过是心神进入九窍石境,汗滴什么的当然是错觉,不过不如此,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那可是足足十斤的巨龙鲸肉,其全部提取出来的血液凝练过后,提炼出来的精血竟然只有这么一点点。

宁风摸着下巴,心想:“要不是这精血其色浓郁,鲜艳如红玉一般,怕是横在我眼睛前面也看不到,太少了。”

从这缕精血漂浮到他面前后,宁风就彻彻底底地摒住了呼吸,完全把自己当成石头人在处理。

他深怕一口气把这点精血给吹散了。

那怎么行?

这。可是种子!

不错。种子。这就是宁风的目的。

他片刻不敢停,嘴唇开合,几乎不出声音,更不带起半点风气地道:“我愿,以眼前这缕巨龙鲸精血为本,化精血一滴!”

一滴精血是多少?

若以利刃割之间,不加外力,从伤口处流淌出来的血液自然下坠。在半空中就会团成一个水滴。

这,便是一滴精血,其量如此。

宁风不需yào

解释,九窍石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不至于连这点东西都理解不了。

果不其然,这回九窍石境没有半点停顿,立kè

做出了反应。

几乎在同一时间,宁风能听到“砰砰砰砰”的声音,

那是心脏在剧烈跳动,受到了惊吓一般。

他是真的受到了惊吓。

宁风严重怀疑那个声音不是错觉。而是他心神受惊过度,体现在身体上反应。导致心脏剧烈搏动,声音都传到了九窍石境里面……

就是这么夸张。

第一池金水,在宁风最后一次上下嘴唇碰在一起后,便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径直消耗到底,露出干涸的池底。

“咕噜~”

宁风咽了口唾沫,觉得喉咙干涸得不行,嘴巴里也是,恨不得有一壶美酒,一口喝个底朝天。

这是心疼的。

“咕噜噜噜~~~”

第二池金水以同样的速度,用了同样的时间,转瞬见底。

宁风觉得肝儿颤,抽疼。

他很有叫停的冲动,更是肠子都悔青了。

宁风严重怀疑,他将这不知dào

怎么积攒下来的几池子金水全给用了,也凝练不出来一滴巨龙鲸精血,那就呜呼哀哉了。

“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怎么出风头去?”

“没有风头,哪里有金水?”

“做一半停在那里,就是悬半空中了,彻底没了希望

……”

宁风眼前一黑,恍惚中似乎出现了无尽汪洋波澜,天边有龙卷风在席卷过来,惊涛骇浪跟山一样拍打,他以狗刨的姿势在水里面游。

他一直没有宣诸于口的计划失败,或者说是这滴巨龙鲸精血凝练失败,那么他最好的结果就是弄艘小木船出海,最终逃不过狗刨游过去的结局。

“不要啊……”

宁风整个脸都是黑的,呻吟出声



那个画面实在是太美,他想都不想去想。

好在,就好像是即将冻死的人会感觉到热一样,宁风也不知dào

是不是错觉,他发xiàn

第三个金池水的水位似乎下降得慢了一点,没有之前两池那样能让人心脏骤停的速度。

虚空中,无数残影在层层叠叠地出现,仿佛是几天几夜没有睡的人看什么东西都是重影的一般。

宁风眼巴巴地看着。

他看到孤零零一缕精血忽然有了伴,继而下了崽儿,再来是当了祖爷爷……

一缕、两缕、三缕……

一缕缕精血分裂般地凭空出现,在扭在了一起,渐渐地变得粗壮。

“它果然做得到。”

宁风赞叹不已,为造物之神奇,为九窍石之伟力。

一时间,他倒是将患得患失的心情给放下了,那太美不敢看的场景亦暂时地从他脑海里面散了开去。

“这可是凭空造物啊!”

宁风啧啧称奇。

“我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尝试了一下,不曾想九窍石果然从来不会让人失望的。”

“以一颗曾经果换取十斤的巨龙鲸肉,再从中提炼出血液,凝练出精血。”

“到这一步为止,尚且在人力范围,只要如我师尊般的大能出手,不过举手可为。”

“但是那最后一步,以一缕精血为本,凭空造出一滴完整的精血,怕是仙人,也做不到吧?”

宁风心中咯噔一下,发xiàn

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他想到有这个可能,便这么去做了,没有怀疑九窍石能不能做得到。

此刻想来,宁风才发xiàn

,九窍石竟然毫无为难地就做到了纵然是仙人亦做不到的事情。这代表了什么?

“这九窍石难道不是仙人留下了?”

“它的能为已经超过了仙人层次。换句话说。不用说它的创造者,即便是它自身,亦是超过了仙人境界的存zài

。”

“真真是……”

宁风想了半天,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更好的形容,只能长太息出声:“……不可思议!”

紧接着,无穷无尽的自豪与自得骄傲涌上心头。

这样不可思议的存zài

,归他所有!

“可惜。九窍石的存zài

,不能让任何人知dào

,不然的话……”

宁风撇了撇嘴吧,自失地一笑,为自己竟然还有那种幼稚的想法而笑。

天知dào

在刚刚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有对着所有大喊,说这样的宝贝是归他所有的冲动。

这种感觉恰似人们做了某件得yì

的事情,心中就痒痒得不行,恨不得找个人倾诉一下,顺便收获对方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一般



宁风无比确信。这不是他幼稚,而是九窍石给他的震动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脑海中无数念头闪来闪去,就好像是调皮的孩子在过家家酒一般,说来话长,当其时不过是一瞬而已。

这一瞬间,宁风的心脏就跟艰难地爬到世上最高的山巅上,再两腿一蹬地蹦下来一样,大起大落。

他看到那一滴巨龙鲸精血还没有彻底凝成水滴状,第三个金池里就剩下薄薄一层金水了;

他看到金池在不住地向下薄去,透过薄如蝉翼的池水,池子底都清晰可见……

……

宁风倒是想看得更多,看得更仔细,他恨不得能捕捉到所有的细节,好让他能做出一个准确的判断。

够也好,不够也好,给个痛快行不行?

不过他没机会了。

整个衍化过程,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就走到了尽头。

最后一滴的金池水耗尽,露出池子底部。

底部已经没有任何一滴能够流动的水了,看上就好像是在夏日里一场暴雨过后,雨过天晴,太阳出来将大地一通狠晒,所有的水分蒸发到只余下一点点的湿润,见证曾经磅礴的大雨。

宁风都绝望了。

这点湿润够干什么,大点的风都能吹干吧?

按之前金池水下降的速度,只要一个心念闪过的时间,就会干得透透的。

“罢了!”

“或许也没有那么糟,失败就失败了吧。”

宁风自我安慰着,心想:“大不了我学着那些曾经岛上的年轻人一样,给某个所谓尊主的大仙商当附庸……”

他的脸苦得跟黄连似的,“……真心不想啊。”

魂境过后,九窍石傍身,太阳法修成,宁风行走在天地间,就犹如亘古红日始终在照耀着,一直伴随着光与热,风光无限,何曾与人低头做小过?

这个,真不习惯,亦不能接受。

宁风脸上刚刚露出一抹苦笑之色,心中咯噔一下,让苦笑处在将露未露时候,就此定格。

他的眼睛在放光,恍若无尽黑夜里一下子爆fā

出熊熊燃烧的篝火一样,那亮光几乎能将另外一个人的眼睛都给晃瞎了。

“不对!”

“不对劲!”

宁风在心里面大喊着。

他感觉到了某个地方不对,一时间又判断不出来,目光如电,横扫而过,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是了!”

“就是这个。”

宁风旋即露出大喜之色,他找到什么不对了。

湿润,还是那湿润。

他脑子里闪过了这么多念头,都开始自我安慰了,第三眼金池底部,竟然还是一片湿润。

这说明了什么?

难道是九窍石判断出金水不够,于是就停止了消耗,给宁风留点念想吗?

宁风嗤之以鼻,九窍石才不会如此人性,那真是想多了。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了。

宁风刚刚还只是眼睛在放光,现在整个人都在放光了,那是劫后余生般的欣喜透过心神之体在肆无忌惮地庆祝着



他的每一道目光都如锥子一般,深深地扎入到虚空中悬浮着的那一滴巨龙鲸精血中。

它依然在慢悠悠地衍化着,整个过程就是无数次地重复一缕缕精血纠缠在一起,凝成比较大的一股,再将一股股扭在一起,聚成一滴。

这一滴的形状始终是残缺的,不住有一缕缕的精血在凭空浮现出来,在彼此缠绕的过程中跟飞蛾扑火一般,扑入到那一滴精血里面。

肉眼可见地在壮大。

一息、两息、三息……(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人在岸上,鱼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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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吧!

“成了!”

“竟然真的成了。”

宁风眼睛里都在冒着喜悦的光,倒映出彻底成型,水滴状地一滴巨龙鲸血,静静地悬浮在面前。

弥漫在整个九窍石境的威压消散,金光隐没,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异状,更没有造化般的玄奇一幕发生过。

若不是那一滴巨龙鲸血就在那里切切实实地存zài

着,宁风亦有恍如梦幻般的感觉。

“过来。”

他伸手一招,那一滴巨龙鲸血顺服地飘到了面前。

宁风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摒住了呼吸,细细地品味着。

“有一种馨香,没有血腥气息。”

他暗暗点头,倒不出意料。

所谓精血者,为血之精也。

遑论巨龙鲸这般庞然大物,即便是寻常人等,体内亦有大量血液,怕是占去体重的大半。

以人身作为比较,以一个凡俗中人的极限而言,能凝练出来的精血不过是一滴罢了。

这一点,早就有魔道修士大量炼化凡人精血,造就滔天杀孽时候便验证过了。

宁风以自身现在初入筑基的境界,自行衡量了一下,也才能凝练出区区两三滴精血罢了。

巨龙鲸体内血液之多远超过人族,但以宁风估计,怕是类似精血。亦超不过两掌之数。换句话说。要提炼出他面前这么一滴不起眼的水滴状精血。就要耗去巨龙鲸一身血液的十一之数。

无论是人,还是巨龙鲸,耗去如此之多血液,离死怕是都不远了。

宁风脸上笑容,冬去春来般绽放如花。

“只是以十斤巨龙鲸肉中的微末血液为凭,竟然真的让我成功了。”

“天下之动,纵是仙人、菩萨、天魔、妖圣之尊,怕也是做不到。”

“九窍石之能。今日才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宁风心满yì

足,伸出双手,轻轻地触碰到了巨龙鲸血上。

“嘭~~”

巨龙鲸血一改悬浮不动的平静,连带着周遭空气都出现了水波状浮动,旋即消失在宁风心神之体的指尖……

……

“大哥哥,你回来啦。”

宁风一步步地向着小念家里方向走去,远远地在路口,耳中就传来了小念惊喜般的叫声。

这叫声,恰似就久别了十年,相逢于道左。总之半点不像刚刚分开了几个时辰而已。

宁风先是莞尔一笑,继而心中暗叹。

一笑。一叹,短短时间里,小念如飞入花丛中的蝴蝶,蹦蹦跳跳地迎了上来。

“你买了什么东西回来呢?”

她如小妻子一般,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宁风手上东西。

宁风收拾情绪,笑道:“小念,你打开看看不就知dào

了。”

“哦~”

小念一边跟着宁风向着自家走去,一边翻看着,发出一声惊疑:“咦,这是什么肉?”

“巨龙鲸肉。”

“不信……”

小念皱其琼鼻,道:“巨龙鲸肉比这个红,而且一点都不好吃呢,血腥味道很重。”

她好像生怕宁风不信,又郑重地补充道:“小念吃过的。”

宁风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浮现出笑容来,道:“这个不同的。”

他扭过头来,看着小念的眼睛,温声道:“不信吗?”

小念先是下意识地点头,继而忙不迭地摇头,拨浪鼓一样。

“哈哈哈哈~~~”

宁风摇头失笑,“等会儿我做给你吃。”

“真的?”

小念一蹦三尺高,惊喜溢于言表。

“真的!”

宁风给了颗定心丸,继xù

大踏步地向前。

少女叽叽喳喳的追问声,一如漫天麻雀,推动着夕阳西下,沉入汪洋里。

明月当空,有篝火熊熊,少女在一惊一乍。

“大哥哥,这世上真的有止步妖吗?”

小念带着浓浓怀疑地问着,同时难得地,说话时候不看着宁风的眼睛,而是紧紧地盯着篝火之上。

那里,有一只稳健的手持铁钎,上面串着切好的巨龙鲸肉,在火焰舔舐着使肉块翻滚。一滴滴的油从肉上沁出,滴落下来,在篝火中溅出炒豆子般的噼啪时候,亦洋溢出浓浓的香气,逗得小念可爱的鼻子一抽一抽的。

“有啊。”

宁风作出漫不经心状,好似答得很随意,天知dào

他正在搜刮着肚子里还有没有存货,故事讲得没有得讲,真实经lì

都拿出来秀了好不好?

“……真没用。”

宁风耳朵动了动,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反问了一句:“没用?什么没用?”

小念挺起小胸脯,艰难地将目光从烤巨龙鲸肉上拔了出来,看着宁风,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那些被止步妖欺骗的人呀。”

“为什么这么说?”宁风愈发地好奇了。

以正常情况而言,小念不是该说这妖怪坏透了吗?怎么会反而觉得受害者没用呢?这个角度略诡异啊。

小念还是很理所当然地,脱口而出:“自己选的路,怎么都要走完的。”

“不能坚持,受人影响,止步在成功之前,这不是很没用吗?”

宁风摇头,笑,果然是角度诡异啊。

小念似乎对宁风笑她很不满yì

,嘟着嘴巴,皱着鼻子,好像一朵小雏菊在龇牙。

“好吧。”

宁风瞬间被她可爱的样子打败了,“小念,或许你说的对。不过这未免是求全责备了。”

“这世上。惟上智与下愚。能矢志不渝。”

“又有几人,能坚持到底呢?”

宁风似有无数的感慨涌了上来,恍惚间似在以别人的视角,看着过去三年间倔强化成石头守望的自己。

“小念就可以!”

小念脆生生地回答,没有迟疑,没有犹豫,明明是小白花一样的少女,在这一刻流露出来的神态却如傲雪寒梅一般。

宁风恍惚了一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都忘却了,怔然中,隐隐地觉得“小念就可以”这普普通通五个字,小女孩赌气般倔强的话语,仿佛触动了什么东西。

细细地去想,偏偏又分辨不得,那到底是什么?

“大哥哥,你怎么了?”

小念眼睛扑闪扑闪的,好像天上的小星星,闪着名为“我饿了”的光。

宁风哑然失笑。摇头将杂念从脑子里面晃了出去。

又是一滴油从巨龙鲸肉上滴落下去,恰为舔舐上来的火焰卷中。浓郁的香气火山爆fā

般喷薄而出。

肉,熟了。

明月夜,海风羞,潮汐无语,不忍扰清秋。

如水的夜色照在吃得满手满口流油的少女身上,清风将嬉笑声远远地送走,没入到了海浪最深的地方。

最高的天上,或是什么无形的存zài

扯来残云一朵,恰恰将明月遮掩,同时掩于夜色的还有宁风宠溺地为小念擦拭的一幕。

恍若,就此定格在夜的深处……

次日,晨。

起风了。

海风在怒吼,巨浪在咆哮,大片大片地拍打在海边礁石上,碎成一片片泡沫,如是洗衣过后晕开的污浊。

原本蓝得直让人沉醉,清得分不清深浅的海水变成了黑色,仿佛有人往里面倒了一海的墨汁。

远远地,从小念家中的方向向着海市那头望去,可以看到一桅桅船帆被升了起来,未到最高的地方,就兜满了风,猎猎作响。

“开海~~~~”

遥遥地,有苍凉的声音,盖压下怒吼的狂风,纵是一岛上下,偏远角落,亦能清晰地听闻,如在耳畔。

渔家有开海之说,那是休渔后,在渔季的第一次出海捕鱼。

在这瀚海界中,“开海”号只能由整个船队最老资格的船员来喊,他们开的不是海之渔,而是海之路。

开海路,行商瀚海,无不至处!

“开海”之号,久久不息,前声未散,后声又起,愈发苍凉,愈发悲壮,只是听着号子声音仿佛就能看到一个古来稀的老者,独自操持着扁舟,在大海中与巨鲸搏杀……

狂风,巨浪,雨在尽情地下,整个天地都茫然成一片。

若隐若现地,兜满了风的船帆推动着一艘艘山般的巨舶,在乘风破浪。

“是时候了。”

一个背影,突兀地出现在海边,衣裳在倏忽之间就被风雨打湿。

——宁风。

他恍若不觉,只是回头望了一眼海边孤零零地房子。

这一眼深,一息不停。

“罢了!”

宁风终于将目光收了回来,凝望着咆哮着的怒海,眺望着渐远的船队,重重地一步,踏了出去。

落足处,踏破浅浅的海水,深陷在沙滩,下一刻,有泄洪般的浪头打来,卷回去,重新露出海边沙滩时候,亦是人影渺然无踪。

“大哥哥……”

宁风没有注意的是,在他被海浪卷走处不远的地方,也就是一百丈不到的地方,错落礁石掩盖的地方,小念紧紧地以双手捂在嘴巴上。

这个往往连昨日,甚至当天的事情都会突然忘却的少女,却敏锐如此,在昨天夜里的欢笑下,依然敏锐地捕捉到了宁风的心思。

她悄悄地跟随着,亲眼看着方才那一幕发生。

“……大哥哥。”

小念身子在一个呼吸前,还在剧烈地颤抖着,天知dào

是风雨的冷,还是其他的什么。

“……你会回来的吧?”

小念一张小脸被风雨扑上来,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是倔强地站得笔直,竭力地想要看穿漫天的风雨与怒海。

“嘭!”

怒海好像被她激怒,有大浪卷起,又被搅得粉碎,隐隐约约地,似能看到一条比船队中最大的船舶还要大上许多的大鱼在怒海中嬉戏。

“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回来的。”

“小念才不是那种会被止步妖骗了的人呢。”

这话斩钉截铁,却止不住一滴滴地水珠儿,顺着她圆润的脸蛋滚落下来。

是雨水吧?

应该!(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xiaoshuo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k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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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云龙第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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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吧!

“轰轰轰~~~”

时间,在怒海的咆哮声中往回倒上一些。

当宁风不闪不避,几乎是迎着上去,被大浪卷入海中的一瞬间,他听到无数的轰鸣声似天崩地裂一般。

这些轰鸣声,十分之一是海浪互相在碰撞,乌云彼此在怒吼,惊雷撕裂了天空。

另外的十分之九,则源自宁风体内。

一卷入海,按说以宁风此刻全无力量的身体来说,跟凡俗中人当没有任何区别才是。

那样的话,一介人身,于这天威般怒海当中,又算得了什么,怕是随波逐流,随时倾覆,片刻就得浮起来。

可是事实上呢?

宁风被卷走,为海浪推动着,倏忽之间,直往远海处去,紧接着,又如石头一般,飞速地向着水下沉去。

如巨石,天上陨落,砸入海中,沉没海沟。

七尺之躯,百八十斤,却如山如石般沉重。

宁风神情从结束回眸一望后,就陷入了某种深深的平静当中,仿佛那个太阳神宫当代首席又回来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平静如在渺视着怒海。

随着他不断地沉下去,一百丈,两百丈。三百丈……

谁知海深几许。竟然长天。不到底处。

整个过程当中,宁风始终保持着睁开着眼睛的状态,周遭一切颜色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深,光亮越来越暗,仿佛要一路沉入九幽最深的地方。

海的怒吼,雷的咆哮……

一切轰鸣声音都在远去。

在宁风此刻所处的数百丈深的海中,一切声音都无法透入。

按说在这种情况下,宁风耳中应该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才是。然则,他能听到的轰鸣声音,百倍于之前。

血的吼叫!

宁风此刻耳中所有声音都不是外面传来的,不是听的,而是奔涌的血液飞速地从耳边血脉冲过,生生将耳膜都给震动了。

“砰砰砰砰~~~”

宁风的心脏在剧烈地搏动着,仿佛随时可能如银瓶乍破水浆迸。

他浑身遮掩在衣物之下的肌肉在绷紧,在鼓起,好像有一只在耗子藏在体内,自一处。奔跑到另外一处,隔着衣服都能看到一处处地在凸起。又平复了下来。

当血液奔涌到极致,一滴晶莹如红宝石的精血,蓦然地在宁风的心脏最深处浮现了出来。

霎时间,一股截然不同于宁风的气息,喷薄而出。

如朝阳,似火山,又彼此眷恋了多年的情侣,在一次回眸中碰见……

宁风能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以闪电般的速度,弥漫遍周身任何一个角落。

这痛,是从他被卷入海中,第一时间自心神中提出那一滴巨龙鲸血,并且毫不犹豫地融入体内后便出现的。

愈演愈烈。

一开始时候,那痛恰似情人在红烛昏罗帐下,以细密的牙齿,轻轻地咬遍身上的每一寸;

继而,好似妻子怀胎十月刚刚诞生下来的婴儿,在被第一次举起来时候无意识挥出去的拳头打在身上;

紧接着,犹如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的一声“别了”带来之心痛,让人无法呼吸;

最后,恍若佛陀一声叹息,佛家八苦齐涌来,有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一切苦痛,尽数淹没……

宁风从来没有尝试过,痛会痛到这个地步。

他的双拳不由得紧紧地握住,手背上青筋毕露,指甲嵌入到掌心,若是能掀开衣服一看,定能看到青筋如龙蛇,爬满周身。

“啊啊啊啊~~~~”

宁风昂着头,直面千丈水深处无尽的水压力,仰天长啸。

大海默然,深海平静,好像一切都可以吸收一样。

在海面上,伴着这无声的长啸,则有万丈的大浪蓦然掀起,好像要冲上九天,与那银河一较高下。

“云~”

“~龙~第一~”

“~变!”

宁风露出狰狞之色,一字一顿,每一个字吐出,都能自深海波及到海面上,掀起滔天巨浪。

伴随着他最后一个字吐出来,一直如外来的恶客般盘踞在宁风心脏深处之巨龙鲸血轰然散开。

“呃~”

宁风闷哼一声,不敢分神,亦顾不得原本勉强在深海中保持悬浮的身躯,又如陨石般地向着更深处坠下去。

一条巨龙鲸的重量,集中到七尺的人身当中,岂能不重,如何不沉?

宁风顾不得这么多,亦没有半点空闲去想这些,他的全部心神都用在了体察体内任何一点变化上。

轰然散开的巨龙鲸血化作无数的,犹如晶体一般的颗粒,散入宁风每一滴血液当中,随之流遍了他周身。

每一次冲刷,每一滴血液从脚尖到心脏再到头顶百会,继而又循环往复的时间,乘以千倍,竟然不足一息。

每一次冲刷,血液当中巨龙鲸血的颗粒都在减少,最后彻底地消失不见。

从这一刹那起,不管如何,单纯论及单位肉身当中的精血浓度,就是真zhèng

的巨龙鲸都比不过他。

至此,变化至于九成,只剩下……

宁风霍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明明是数千丈深的海底,明明周遭漆黑一片,无论是声音还是光线,尽数在这个生命绝迹的地方无法存zài



偏偏。在宁风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从他眼皮缝隙里。有浓郁到无法直视的精光在迸发出来,无法直视,照亮数丈深海。

这不仅仅是他自身精气,更是巨龙鲸之精气。

“喝!”

宁风一身大喝

,双臂睁开,一身衣物在水压下无声化灰。

他赤着的身躯一阵模糊,又一阵模糊,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巨龙鲸~”

“~变!”

前面三个字时候。还是人声,充其量只是有点变调罢了;

到了最后一个字,“嗷”的一声,那是大海之中霸主诞生的咆哮。

宁风原本所在的地方,上一息,还是一个人双臂向上打开;下一息,一条成年巨龙鲸长达千丈的身躯延展开来,无数的海水被排开,纵然是数千丈水压,如等闲!

一息是人。一息是鲸,如是反复者数十。最终豁然一凝,猛然爆fā

出来的威势,连海水都为之排开。

这下,出现在原处正是一只巨龙鲸在摇头,在摆尾,在吼叫,无论是从身姿动作,才神态叫声,无一不是巨龙鲸。

若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便是眼神了。

巨龙鲸犹如小山丘般大小的双眼里,流露出来的是一种冷静无比的光。

这种冷静,不似动物捕猎时候那种冷静,更是历经沧桑,看破一切的睿智。

这是独属于人的神光,在熠熠生辉。

“成了。”

“巨龙鲸”微微闭上眼睛,“这就是云龙九变吗?果然神乎其神。”

“云龙九变,这得自九死心境大成的奖励,当真是跟九窍石一般,不受天地法则限制,便是在这瀚海界中,一切力量都被剥离,它却全然不受影响。”

“有九窍石助,有云龙变在,更得机缘能将云龙第一变定为巨龙鲸变,那后面的计划,就可以完成了。”

宁风舒展开巨龙鲸身躯,只是片刻功夫,这个身躯的便如原本人身一般,无有不熟。

“想要在这瀚海界中获得力量,就得走交yì

的路子。”

“想要霞举飞升,成为大仙商,那便要先成为能纵横七海的大海商。”

“我既不想为人附庸,那便要先有纵横七海之便利。”

“我不是瀚海界中人,无本地力量可以借用,连一艘船都弄不到。”

“既然如此,那就惟有借用海中生灵之力了。”

“论及纵横七海,还有什么海上生灵,能超过巨龙鲸?”

宁风几有大笑的冲动,一切直如天意。

他原本没有选择,要嘛就是隐忍下来,从附庸做起;要嘛拼死一搏,驾扁入海。

一直到宁风怀着几分忐忑,买下巨龙鲸肉,试验了九窍石境,以三池金水为代价提纯出巨龙鲸血,到现在成功地练成云龙九变第一变,巨龙鲸变……

他的心,才彻底地放回了肚子里;

他的路,才彻底地在这广袤无垠的瀚海汪洋里,铺开了。

宁风一直不动,倒不是那些纷至沓来的想法,而一片片片段的记忆,好像飞来的画卷,一张接着一张地在他脑子里出现。

“这是什么情况?”

宁风对此全无准bèi



他还有些着急。

宁风化生成了巨龙鲸后,仿佛融入了大海,自身就是大海的一份子,大海犹如诞生出了他的母亲体内羊水般亲切自在。

不需yào

特意去查探,他都能大致感受到刚刚离开海市的巨型船队位置。

这个位置越来越远,他们正在乘风破浪地远去。

但宁风不能动。

一开始时候,是纷乱的画卷般碎片景象来得突然,使他怔然;

后面,则是宁风知dào

这些是什么东西,不舍得动了,生怕失去了难得的机缘。

“罢了。”

“船队跟丢了,以后还可以缀上去。”

“这是我的海!”

宁风化身的巨龙鲸眼睛豁然睁开,无穷无尽的神光迸发出来,在小山丘大小的眼睛里,有一片片景象在闪过。

“但是……”

“传承记忆的机会,一去,不返!”(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xiaoshuo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k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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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海之主——听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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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吧!

“传承记忆!”

宁风在一片片如破碎镜片般场景飞入脑海当中,在眼前走马灯般闪过时候,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

这些场景里,或是幼小巨龙鲸第一次离开母亲,独自徜徉在温暖的海水;或是成年的巨龙鲸一怒之下,以伟力陆沉岛屿;或是一日离水,巨龙鲸化作鲲鹏,大鹏展翅,翱翔九天之上……

赫然是一头从弱小到无比强dà

的巨龙鲸一生经lì

,片片精华之浓缩。

宁风到底是出身天下七宗之太阳神宫,真zhèng

有传承有来历的大宗门,不是那寻常散修,哪里不明白这是机缘到了。

妖族之血脉传承,是妖族之所独有,还非强dà

妖族种群所不能有,今日竟然为一个人族获得,这不是天大机缘,什么才是?

人族之所以为天下灵长,天地主角,盖压诸天万族,不是因为其天生强dà

,也不是人云亦云最终信以为真的什么天生道体,天然适合修道。

原因很简单,无非是仓颉造字,代代传承,开启灵智,教化之功。

文字与教化,是人族之所独有,之所强dà

的根本。

凡俗之世,有私塾,工学,乃至于口口相传;修仙之道,有宗门。有世家。引领人族。超脱彼岸。

这些,是其他种族所不具备的。

如妖族。

妖族者,惟有开启灵智者,能称之。

换句话说,那些懵懂未知者,不管其根脚如何深厚,不是妖物,就是妖兽。撑死了来个妖孽罢了。

他们都不是真zhèng

的妖族。

妖族开启灵智,实在是太晚太晚了,以至于他们的传承,完全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妖族虽然也有文字,是为上古妖文。

但那是传承力量的文字,其本身就蕴含着妖族的大威能,让寻常妖兽见之,遑论学习了,只要瞥上一眼,魂飞魄散都是常态。

妖族自然也明白自身与人族相比。弱于何处,如何能不思之改善?

他们能与人族抗衡至今。犹自在争夺天地主角,代代血战,势不两立,自有其可取之处。

远古之世,有一位名字都没有流传下来的妖族大能,创出了一种将一生记忆有选择地融入血脉当中,借之传承给后代的方式。

天下妖族闻之,无不弹冠相庆,此法如星火燎原,短时间内传遍所有妖族。

至此之后,历代妖族,但凡血脉浓郁近乎元祖者,或是有大机缘能开悟者,皆有机会从血脉当中得到传承。

只不过,正统妖族得到的血脉传承,与宁风此刻获得的相比,又算不得什么了!

宁风终究是人族修士,其神魂强dà

,其心神之力,远非其他有机缘获得血脉传承的妖族所能媲美的。

传承至今日,已经很少有妖族能凭借着实力强dà

而开启血脉传承者,太半都是凭着大气运。

原因太简单,代代相传,妖性本淫,血脉早已不纯。

在那种条件下,如教授懵懂孩童以经学典籍,能得几何?

与之相比,宁风就好像是以太学生的身份,接受大师教导,收获何止十倍?!

“这是我的机缘。”

宁风对此有再清晰不过的认识,故而全部心神,全部精力,尽数集中到了传承记忆当中。

至于那船队?

此刻若有人问之,宁风定然嗤之以鼻:“什么船队,不感兴趣!”

越是沉浸其中,他越是能感觉到这传承记忆里东西的深不可测,赫然是一位修liàn

到与仙人、菩萨同一位阶的巨龙鲸妖圣一生经lì

感悟之部分。

不是全部。

若是全部,又有哪一位后辈能背负得起,宁风也不能够。

宁风沉浸在传承记忆里,仿佛自身化作了那只小巨龙鲸,感受着海水的温暖与滋润,好像都要融化入了其中一般。

战斗时候的狂暴与热血,破水飞天时候的自由与酣畅……

宁风一点一点地感悟,饕餮一般地不愿意放过零星半点。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他获得、悟得了几门巨龙鲸一族的天赋神通,能凭借着变身成巨龙鲸之身时候施展出来,宁风连数都懒得数。

与一位和仙人、菩萨并列的妖圣修行感悟相比较,什么神通,什么法术,尽是浮云,挥手可去。

“原来……如此……”

宁风要不是此刻还是巨龙鲸之身,实在是做不出表情来,不然定然是爬满了震惊之色。

“巨龙鲸竟然是鲲鹏后裔。”

宁风几乎不用想,脑子里就冒出了那句著名的话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在传承记忆当中最后一幕,巨龙鲸破水而出,化为大鹏,翱翔九天之上,与苍龙争斗时候,宁风就知dào

他此前所有猜测都是错的。

从巨龙鲸的体型来看,宁风本以为他是某种大鱼,与前世蓝鲸一类;

从其名称上来读,他又以为当有龙血在其中,极其盛时,当可化龙……

这些想法,宁风并不激动,到底还是将其当成活的巨大船舶渡海之用。

毕竟鲸鱼也就是鲸鱼而已,有龙血者更是无数,随便抓只鲤鱼就有,半点不稀罕。

谁叫龙性最淫,子孙繁多,那血脉淡得都成水了。

谁成想到。竟是鲲鹏……

宁风精神一振。之前所有计划推翻。心中如巨龙鲸翻身,在汪洋当中卷起了惊涛骇浪。

“本以为这是浪费一次云龙九变的机会,化身巨龙鲸只因为别无选择,以及浮海之用,不曾想无心插柳柳成荫,竟是最为珍惜的鲲鹏血脉。”

宁风这会儿都无心去关心这巨龙鲸最后到底能不能反本溯源,真的凝就鲲鹏法身,一线机缘。神兽血脉的妖圣感悟,比天还大。

片刻之后,因为宁风心情波动引得巨龙鲸身躯晃动,震荡得周遭海水的起伏不定,缓缓地平息了下来。

一如传承记忆;

再如宁风心绪。

“呼~~~”

宁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以巨龙鲸之身,以所处之海深,顿时引起浊浪无数。

“开始!”

他再三确认,所有感悟都铭记于心,便不再耽搁。驱动巨龙鲸之身,浮游而起。

巨龙鲸是水中之王。在陆地上它的身躯或显得笨拙,然而在无垠大海当中,却是正正好。

以千丈之躯体,却有游鱼之速,在深海之中斜向上游,在身后留下一串白痕,转瞬无影无踪。

“轰~~”

巨龙鲸出水,溅起的海水可以在顷刻之间,熄灭火山,

“轰轰轰~~”

巨龙鲸入水,压出的海水没过了左近所有岛屿,如倾盆暴雨,集中在呼吸之间下完。

妖族天生躯体之强悍,可见一斑。

宁风倒不是没事出水试验和显摆躯体,话说在这瀚海域中,他除了小念之外,再无熟悉人等,又显摆给谁看去?

“竟然没找到……”

落水时候,宁风很是郁闷。

他跃出海面,为的便是居高临下,寻找之前被他轻轻放过的巨型船队。

按宁风想来,就是这么片刻功夫而已,船队当还在左近才是。

不曾想,巨龙鲸向着大型船队远去方向追逐半天,甚至出了乌云笼罩范围,后面电闪雷鸣,前方万里晴空,这样都没有能够追上。

“看来那些组成大型船队的巨舟也不仅仅是大而已。”

宁风的巨龙鲸化身静静地悬浮在海面上,恍若一座浮岛,就差青苔遍生,郁郁葱葱绿树了。

“是了,不能小觑了天下英雄。”

“此世既以商立,有汪洋割据,他们又没有我化身为巨龙鲸的手段,其跨海之巨舟自当有玄妙,不当以寻常视之。”

宁风沉吟当中,又想起了他这巨龙鲸变的来历。

“不仅仅是速度,还有其攻击能力。”

“在无尽汪洋上,生生击杀巨龙鲸取其肉,实力之强,亦当留心。”

宁风可不当当是想着而已,在这个过程中,他庞大的身躯悬浮在海面上,渐渐地有肉眼可见的波动顺着光滑皮肤散发出来。

波动入海,涟漪成波涛。

波涛滚滚,四方而去,无有死角。

诡异的是,即便是三岁小儿掷石入水,亦能溅出涟漪,甚至大过宁风此番作为,但那涟漪传播不去多远,就会消弭不见。

宁风的则不然。

肉眼可见,千丈范围之内,传递出去的涟漪,无论是波峰还是波谷,一如初始时候;

千丈之外,略有衰竭,却也几乎是肉眼所不能分辨。

“神通:海之主——听涛!”

宁风脑子里浮现出这一式神通的名字。

看似寻常的涟漪,竟然是巨龙鲸的天赋神通术——准确地说来——是天赋神通:海之主的附属的一个小神通。

将海之主附属的诸多小神通尽数学会,一并施展出来,便会组合成真zhèng

的大神通术:海之主!

大海之上,吾为主宰!

是为:海之主!

这个对宁风来说还遥远了一些。

别说学会所有的海之主附属神通了,就是传承当中的相关部分都不齐全,不知缺漏了多少,又往何处寻?

宁风很是怀疑,是不是连那妖圣级别的巨龙鲸都没有能掌握海之主!

后话不提,且说海之主——听涛施展出来,宁风的巨龙鲸变化身陷入了深深的死寂当中,好像所有的生机都内敛了起来。

与之相应的是,他的皮肤变得无比敏感,能准确地感应到最基本的一点水波变化。

涟漪往来,波涛起伏,一道道波纹扩散到最远的地方,稍有阻隔,立kè

以更快的速度反馈回来。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宁风依然闭着眼睛,反而方圆百里的海图一点一点地在他脑海当中汇出……(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xiaoshuo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k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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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海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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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吧!

“妖族的天赋神通,当真是……”

宁风的巨龙鲸变化身纹丝不动,心中却有黄钟大吕般声音在响起,有惊涛骇浪般的震动。

“……恐怖至极!”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海之主——听涛的威能过去,宁风的巨龙鲸化身不再震动出波纹扩散,但从远处反馈回来的水波依然好像一只只温柔小手,“抚摸”着他。

一点,一滴,以自身所在为中心,一幅海图在他脑海中勾勒了出来。

这海图,不是宁风前世所见的那种,它是立体的,清晰的,犹如将无尽海域做成了一比一的模型,摆放在面前一般。

盏茶功夫后,宁风的巨龙鲸化身一抖,睁开了眼睛。

在这之前,最后一点反馈回来的波浪无力地扑到身上,散开成再寻常不过的水珠滑落。

海之主——听涛的小神通,至此才算是彻底地结束。

“呼~”

宁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满足,亦有感慨。

在刚刚过去的盏差功夫里,他才真zhèng

见识到了妖族天赋神通的可怕。

“我人族的法术,要与之相提并论,怕是至少要超越一个大的境界。”

“果然,天道给你关上了一扇门,还真的会打开一扇窗户。”

宁风算是明白在人族大能辈出。捉星拿月视为等闲的情况下。妖族是如何绵延存zài

至今。与人族抗手的。

他摇着此刻硕大的脑袋,暂时抛却杂念,将心神集中到此前海之主——听涛的感悟当中。

“这海之主——听涛神通,若往简单里说,应当就像是蝙蝠虽无目却能飞行灵活,规避自如一样。”

“只是蝙蝠是以声波为眼,听涛听的真是涛声。”

宁风亲自施展过一次,对海之主——听涛这个小神通的感悟远非之前传承记忆中学得。生搬硬套可比。

“它是通过天生与水的亲和,对水的掌控,将波涛震出去,散开来,但凡遇到阻碍,就会反震回来,为本体所感知。”

“因水无常形故,通过这一方式,就能得到对方完整的形状,乃至于前进的方向等等。”

“只要稍稍加以分析。不能间隔百千里,一切皆如目见。尽在指掌间。”

“厉害啊!”

宁风感慨归感慨,半点不耽搁寻找,海之主——听涛在他脑子里形成的海图一寸寸地扫过。

“嗯,这应该是岛屿……”

“咦?这是什么强dà

海怪的首尾,竟然有一座冰山悬浮在海面上……”

“这是另外一头巨龙鲸,它察觉到了海之主——听涛,这个动作怎么像是跳舞?是善意?还是……求偶?”

宁风整个人都不好了,庞大的巨龙鲸化身吓了个哆嗦,打定主意,就是大型商船队在那个方向,他也没打算过去了。

好在这方天道是个欺软怕硬之辈,倒没有那么残忍。

宁风很快在另外一个方向,发xiàn

了异状。

“这个是……木板,还是刚刚破碎不久的船板。”

宁风来了精神,仔细反差海之主——听涛反馈回来的讯息,很快在附近海域寻找到了船队过境的痕迹,甚至还有几具尸体,更多破碎木板等等漂浮。

“他们在那片海域遇到了危险,跟不知名的存zài

干了一架,还有了一点损失。”

宁风的巨龙鲸化身长啸一声,惊得左近海中生灵慌忙四下躲避。

于此同时,他庞大的身躯往海里面一沉,下一刻,平静的海面陡然生出惊涛骇浪来,直向着商船队的那个方向去。

“既然露出痕迹,被我缀上,那么,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哈哈哈~~~”

宁风在纵声大笑,形诸于外,却是大海咆哮着,龙鲸席卷,直扑而去……

巨龙鲸在海中速度何其之快,其庞大的身躯,几乎是大片大片地将海水碾压、粉碎,生生在海中形成了空中超过音速的音爆一样场面。

如此速度,水中反震之力何其强悍,若不是巨龙鲸身躯如山如岳,早就被水力本身碾压得粉碎。

现在,粉碎的则是海水。

其势如龙,滚滚向前。

真zhèng

爆fā

出了最强速度,连宁风自身都为之骇然:“我总算知dào

了,为什么巨龙鲸明明是鲲鹏后裔,却会被冠以龙鲸之名。”

“其在水中之威势,尤其是长途爆fā

纵横七海之时,当真如龙。”

只是片刻功夫,巨龙鲸化身便横穿了之前探查到破碎木板的海域,龙鲸出水,转瞬不见,整片木板却被碾压得粉碎,只有一条如龙水线,向着某个方向呼啸而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百里之外的海域,平静的海面上,陡然卷起了一道大浪。

浪头高过百丈,陡峭如悬崖,重重砸落回海里,溅起晶莹无数,如一朵巨大的水莲花在盛开。

导致这一幕的,不过是宁风的巨龙鲸化身陡然在海中停了下来。

从极动,至极静。

“不对!”

伴着声声碧海潮生的响动,巨龙鲸化身浮出了水面。

宁风整个人都警觉了起来。

在海底下狂飙突进的时候,他猛然感觉到了一股恶意袭来。

宁风无比确认,这股恶意是弥漫整片海域,也将他包含在了里面。

“这就是野兽的直觉吗?”

宁风心中有数,要是换了之前他的人族躯体,哪怕是经过天地不容。剥夺力量。锐化感觉之后。依然不可能这么清晰地把握住恶意,并且大致锁定方位。

在感受到这一点后,他立kè

停止前进,浮出水面观察,这才有了之前一幕。

化身成为巨龙鲸的时间越长,宁风越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云龙九变的强dà



“云龙九变,不仅仅是凭借着九种不同精血,变幻成九种生灵。能使用其天赋能力那么简单。”

“无论是之前的传承记忆,还是现在野兽直觉,都是其神妙之处。”

“在处于云龙九变的变化过程当中,我就是巨龙鲸。”

“巨龙鲸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

“当真是造化神奇,一至于斯!”

宁风感慨非常,对他幼年时候,魂境之内的收获,越是往后,越是能体验到那是多么大的机缘。

九窍石本身。还是其中蕴含的功法,皆是夺天地造化于一身的大法。超越所谓的直指仙佛之神通法术。

“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拦路,连巨龙鲸都为之警觉。”

宁风的巨龙鲸化身碾压着海水,向着引起他警觉的恶意方向去。

即便是浮于水面上,速度只有水下的十一之数,他依然在片刻后,就看到了“恶意”的主人。

“竟然是……”

宁风颇有几分瞠目结舌的感觉,“……这么一个存zài

!”

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此前从来没有出现在宁风印象当中的奇妙存zài。

巨龙鲸化身前方数百丈开外的地方,水波不兴,其上有大片大片,翠绿色的海藻般植物存zài



远远看过去,好似在沙漠之中望见了绿洲,在山脚下仰望到了郁郁葱葱树林一样



那些好似海藻般的存zài

生长出长过数十丈,蕨类一样的叶片,冲天而起,又垂落下来,仿佛是一座长满了绿树的岛屿,海上明珠。

“这是海上的树林吗?”

宁风要是换成人类之身,可能一时间还感受不深,怕是得深入水下才能知dào

那是什么样的存zài



可他现在处在巨龙鲸变的过程中,不用沉入水中,周遭的海水还是通过低语,将水下的情况尽数“告知”了他。

这些类似蕨类植物一般的存zài

,在水下有着比水上还要繁茂的根系,笼罩了方圆数里的海域,密密麻麻的,其形状略相似于经常被人食用的紫菜、海带。

一如冰山,露出水面,只是一角。

这一幕震撼是震撼,无害却也无害,甚至在一片蔚蓝的海域里,看到这么一片青翠,还有让人心旷神怡之感。

可惜,它们现在面对的是宁风的巨龙鲸之身。

“哼!”

“那浓浓的恶意,将整片海域都给遮掩了。”

“这片海域,都是你的猎场,怪不得进入这么久,我竟然没有感受到任何活物的气息。”

宁风的巨龙鲸之身浮于水面,属于水中霸主对水域的掌控彻底显露出来。

只是稍稍放开神识,宁风就能肯定,至少在方圆数十里内,一片海域,除却他,竟然再没有别的生灵。

“现在,你也把我当成你的猎物了吗?”

宁风冷笑,“既然如此,那就先给我露出真面目来。”

“嗷~”

一声吼叫,巨龙鲸之身翻江倒海,身后席卷出大浪滔天,越过他本身,向着大片大片的翠绿色海草生灵扑去。

如海浪拍打在礁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倾覆,就是一座亿万年岛屿在此,怕是也会在如此巨浪下瑟瑟发抖,随时可能陆沉海底。

“轰~~~”

无数的水浪破碎,整个天空,忽然暗了下来。

红日依然高照,这点远处粼粼波光的海面可以证明。

宁风整个人有一种全身汗毛都在炸起的感觉,无穷无尽的恶意再无遮掩。

“终于舍得露出真面目了吗?”

宁风定睛望去,即便是巨龙鲸化身,依然能让人感觉到脸色一沉般的愠怒。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副惨绝人寰的场面。

海面下,各种海中生灵的枯骨纠缠在海带般根系里,一个个都被包裹得紧紧的,即便是只剩下枯骨,依然能看出各种痛苦。

其中,不乏人骨。

海面上,翠绿的蕨类植物状外表不存,乱发一样疯长得连天都遮挡,翠绿褪去,转为血红,好像吸取了无数的血液染红的。

其间,一艘艘不同年代的船只残破,束缚在魔发当中,如幽灵船。

宁风一眼瞥去,尽收眼底的同时,猛然觉得身子一沉,仿佛有无数只手同时从水中伸出来,将他抓住……(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xiaoshuo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k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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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龙鲸降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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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吧!

“好个妖魔!”

宁风不惊,反怒。

他心中有数,这怕是遇到了在原本世界里就早有听闻的海妖魔了。

不曾想,在这瀚海域中,竟然也有这样的存zài

肆虐。

海妖魔之属,与正常所言的妖族不同,妖魔就是妖魔,既是妖,又是魔,有妖的特质,有魔的疯狂,却连最基本的灵智都不具备。

在眼前的海妖魔显露出真身后,宁风就知dào

它不过是凭借着本能,猎杀尽一片海域,乃至于过往所有生灵的妖魔而已。

这种海妖魔凭借着吞噬一切生灵的本能行事,先是死寂一片海域,再守候过往生灵,要是长时间得不到补充,其就会枯萎下来,化作种子顺着水流漂浮,到下一个地方,继xù

发芽生长,如是往复。

“这样的生灵,不过如那肆虐天下的瘟疫,能为恶一方,却不能超脱此生,如此人生,有什么意义?”

宁风借着巨龙鲸化身,冷然出声:“不如,让宁某人在这里,了结了你。”

他原本还有几分绕开的意思,毕竟这海妖魔已经死寂这一片海域生灵,汪洋大海,多久才会有生灵路过,等待它的结局便是枯萎漂流而已。

但在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出来时候,海妖魔却已经凭着本能对他出手了。

既然走不了了,那就不必走了。

宁风朗声大笑:“正好一试巨龙鲸之力!”

“崩!”

他大喝出声。巨龙鲸化身猛地一挣。霎时间。无数弓弦崩断一般的声音,在其周身响起。

从水面上能看得清晰,无数血红色蕨类植物叶片一般的海妖魔发自巨龙鲸化身上崩断开来,脱离了海妖魔本能,依然如有生命一般,好像蚯蚓似地,在海水中蠕动着,看着令人头发丝都在发寒。

宁风心中亦是一寒。

不为这些魔发的顽强生命力和恐怖外形。而是为了那一瞬间感受到的阴冷与嗜血。

巨龙鲸强韧的表面只是留下一道道白印子,转瞬散去,可宁风经过之前的接触,心中跟明镜一样,要是被这些魔发划破一点点皮,毒素入体,那么一瞬间就会阴冷得失去所有力量,嗜血到失去一切理智。

最终,只会不断挣扎地投入海妖魔的陷阱里,成为一个新的猎物和标本。

“若我还是人族之身或许收拾你还要多花费

一些手脚。不敢让你近身。”

“可是现在嘛,你这样的生灵。就毁灭吧,没有存zài

的必要了。”

海水轻柔地抚摸在巨龙鲸化身坚韧的表皮上,只是瞬间,连白印都消散了。

宁风察觉到这一点后,明白海妖魔竟然没有伤害到他巨龙鲸化身之力,那么一切就都简单了。

他甚至连施展天赋神通的兴趣都没有,一声长啸,巨龙鲸化身对继xù

纠缠过来的海妖魔发理都不理,任凭其缠绕在身上,径直地向着海上树林冲去。

“轰~~~”

多少海水被排开,巨龙鲸直接冲入海妖魔的核心当中,整个世界暗成了血红。

水上水下,多少蕨状枝叶密密麻麻地缠绕在巨龙鲸化身上,仿佛一个巨大的血红色蛋,要将里面的巨龙鲸化身束缚致死。

“给我,开!”

最深的地方,一个闷响传来,巨龙鲸传来人声,有道不尽的狠绝和冷意。

下一刻,整个海妖魔无论是水上部分,还是水下存zài

,尽数被拖动着,向着某个特定方向而去。

“崩崩崩崩崩崩~~”

密集如万把长弓齐放弦,又似大珠小珠落玉盘,海妖魔束缚成的紫红色球体中响声不断,转瞬间,被拖行出百里。

身后的海域上,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层暗红之色,好像是某个存zài

在不住地流淌着鲜血,渐至奄奄一息。

此时夕阳西下,坠入海面,整片大海都被染成了血的颜色,此处尤浓。

突然——

“轰~”

一声轰然巨响,一直被拖行着的海妖魔突然停了下来。

下一刻,已然成了球体的存zài

轰然解体,蕨类植物般的身体寸寸崩断,天女散花般地散落开来,铺陈满了方圆数里的海面。

暗红色血液一般的东西,流淌开来,将一片海域,尽数染成了血一样的颜色,与晚照相映成辉。

“咕噜噜~~咕噜噜~~~”

海中冒出一个个气泡,一条条肥硕的海鱼付出水面,贪婪地吞噬着海中的暗红。

不知不觉,海妖魔竟然已经被拖出了它吞噬成一片死寂的海域,它解体后的一切,无论是血液精华还是身体碎片,尽数为他人吞噬。

只能说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了。

静静地,巨龙鲸化身浮出了水面,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一开始,那些吞噬着海妖魔血液和身体碎片的鱼儿们还惊慌地看了他一眼,生怕他抢食或是驱赶。

紧接着,它们便看到宁风没有任何动作,于是便当其不存zài

,继xù

争抢着,吞噬着……

宁风自然对海妖魔的遗留不感兴趣,其真zhèng

的精华,早就落入巨龙鲸口中,暂时保存zài

体内。

“刚刚那颗血球,应该就是海妖魔的血精,以及种子吧。”

宁风心中想着。

海妖魔解体,一个西瓜大小的血色肉球入眼,他第一时间就感受到其中蕴含着澎湃的生命力,与海妖魔本身弥漫的死寂截然相反。

这就是物极必反,阴极阳生的道理。

宁风判断其当是一个宝贝。亦是海妖魔一身精华之所在。收获了此物。对其他残渣,他自然是不感兴趣了。

“果然强悍!”

宁风对妖魔血球也仅仅是保存下来而已,觉得兴许对巨龙鲸之身有益处。他在意的,到底是巨龙鲸化身本身。

他想起之前一幕,纯粹是凭借着巨龙鲸强悍的身躯,生生将海妖魔从内部崩解开来。

这里面自然有这头海妖魔实质上就是一种具备吞噬其他生灵精血的水中植物,既没有灵智,亦没有足够杀伤力之故。不过巨龙鲸身躯之强悍,亦可见一斑。

这里面还有相生相克的因素,比如那只大型船队能猎杀巨龙鲸,却在这头海妖魔手上吃了大亏。

宁风的巨龙鲸化身扭头,望向身后。

那里,有一艘小山般的船舶,了无生息地漂浮在水面上。

这艘船舶相当之不小,胜过宁风前世今生所见的,除了大型船队外任何一艘船只,只不过在巨龙鲸庞大的身躯之后。才显得毫不起眼。

这样的船只,在大型船队当中。亦是中上之属。

它,本来就是船队一员。

宁风正是在海妖魔原形毕露时候,就在其中寻到了这艘明显与其他海妖魔收藏相比新了不少的存zài

,并在战斗中刻意地保护。

若是不然,它如何能在海妖魔最后解体的疯狂当中完好地保存下来。

在看到这艘船的一瞬间,宁风立kè

脑补出了其来历。

“想来,大型船队经过那片海域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海妖魔的存zài

,于是进入了其狩猎范围,并有一艘船被捕获。”

“此后,船队应该是用了什么能加速船队速度的秘宝或是秘法,强行脱离。”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番接触后,双方全都还存zài

,只是海妖魔处多了一艘战利品。”

宁风一笑,在心中补充道:“当然,现在是我的战利品!”

与海妖魔的一番纠缠,固然称得上轻易,到底耗费了不少体力,即便是化身为巨龙鲸,宁风依然感觉到有几分支撑不住了。

又值天色黯下,漫天繁星,将整片海域映照得幽黯得神mì

,酝酿出了浓浓的倦意。

宁风看着夜色,懒得在此好景下追逐商队,索性就停了下来。

“巨龙鲸变,收!”

一声低喝,回荡夜空,海中传来波涛涌动之上,旋即一个身影,出现在被保存下来的中型商船上。

宁风上得商船,准bèi

在上面过夜,本是人族本身的习惯,让他难以像真的巨龙鲸一样,在海中酣睡。

不是不行,只是不习惯。

不过在踏上商船的瞬间,他的心思就不在这里了。

入目,是一具枯骨,怀抱着桅杆,好像在整艘船只被海妖魔卷起时候,生怕坠入海中,于是抱得紧紧地,死都不放手。

他很快就死了,压根没有来得及落入水中,就被海妖魔吸干了一身精血,化为枯骨。

“好眼熟……”

宁风在看到这枯骨的一瞬间,就觉得眼熟无比。

当然,眼熟的不是骨头本身,而是他一身装扮。

“我见过他?”

宁风怀揣着疑惑,踏步上前。

只是伸手触碰一下,紧紧地抱着桅杆的枯骨便散落了下来,从其怀中更是跌落了一样东西。

“是他啊……”

宁风哑然,脑子里浮现出海市当中一幕。

一个个曾经岛上的年轻人,怀揣着梦想,成为所谓尊主的附庸。

在曾经岛这个得天独厚的地方,将自身当成猪养起来于岛上的价值观而言,不仅仅不是缺点,反而是美德。

与他们对比,那几个出海的年轻人,无疑才是有理想,有追求的异端。

宁风叹息一声,伸手从地上捡起了白骨怀中跌落的东西。上面层层包裹,每一寸上都写着“小心翼翼”上四个字。

“曾经果吗?”

他打开一看,果不其然。

“看来那几个少年当初倒还留了一手,没有拿全部身家来贿赂商人,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

宁风将曾经果放回怀中,看到这果子他再无疑问,眼看这白骨赫然就是此前与商人讨价还价的那个古铜色皮肤少年。

摇着头,他向着船舱方向走去。(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xiaoshuo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k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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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烘炉铜,铁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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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吧!

宁风走过去时候,只见得原本舱门的位置只有黑洞洞的一片,仿佛是一只张大了嘴巴的异兽,要将一切吞噬。

至于舱门,早就不翼而飞了。

船舱中漆黑,狭窄,但这些对宁风来说并不是问题,片刻之后,已经完整地绕了一圈子。

“还以为会看到更多人的尸骨,不曾想一个也无。”

宁风在船舱最底部,本当是放着压舱石的地方止步,“想来是在商船被海妖魔卷起时候,该甩出去的都甩出去的,也就是那个少年人死死地抱着桅杆不放,这才留了尸骨在船上。”

对此,他丝毫不觉得奇怪,更不觉得那些人有丝毫生还的可能。

扪心自问,若不是巨龙鲸化身,宁风就是在自己掉进海妖魔的海域,结果也不会跟这些少年们有什么区别。

“只是……”宁风凝望着他止步处前方几步远的地方,“……这是什么?”

其他杂念迅速远去,他的心神集中到目光聚焦处。

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箱子,大致是一个人面前可以抱在胸前的尺寸。

在此处不是货仓,就是放压舱石的地方,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箱子,想不引起其注意力都不可能。

“嘎吱”一声,宁风拿脚尖挑起箱子。身子保持诡异的侧对。保证箱子里若有什么异状。他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事实证明,他这是多此一举了。

箱子除了发出在安静环境下显得刺耳无比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异状。

随着箱子的盖子打开,“刷”地迸发出紫红色的光,映照得左近乃至于宁风身上,尽是纤毫毕现。

宁风刚下意识地举手挡在眼睛前面,免得刺眼呢,那些光便暗淡了下去。好像积攒了许久的光辉,一齐迸发得干净。

“这是什么?”

宁风上前,凝望。

箱子里一层层铺着极似金条般铸法的金属,却不是黄金,而是一种呈现出紫红色光,像极了铜的金属块。

“咦?”

宁风眉头一挑,仿佛感觉到了什么。

略一沉吟,他再不迟疑,俯身直接拿起一块,掂在手上。

“轰~”地一下。宁风摇晃了一下,旋即站稳。脸色略显苍白。

在那一瞬间,他脑子里好像被人拿着凿子狠狠地当做石头凿了一下,顺着这个力量,一幅幅破碎的画面涌入。

有老乞婆沿街乞讨,老而目盲,衣不蔽体,愿得几枚铜板,换得一餐饱死;

有卖炭翁天寒地冻,单衣不足御寒,拖着一车薪炭,愿天更冷,多卖得几文;

有青楼歌女,人前欢笑,人后流泪,一钱钱积攒,不买胭脂不好首饰,只想着早点攒够赎身的钱回去和隔壁的小哥儿白头偕老,不知dào

他可婚假……

集市上的锱铢必较,权钱交yì

的钱如流水,有生活的艰辛,有唾手可得的奢侈……

一切的一切,最终聚焦处都在一枚枚紫红色的铜钱上。

“这是……”

宁风消化了脑子里涌入的画面,脱口而出:“……烘炉铜!”

天地是烘炉,红尘更是烘炉,众生皆铜。

所谓的烘炉铜,又名红尘钱,是将一种极其特殊的材质,名为孽铜者,铸造为钱,投入红尘中用上百年,再将其收集回炉,重铸为金属。

这金属,因为经过红尘烘炉的洗礼,一切锋芒,一切罪孽,尽数被红尘之气消磨,这才可堪使用。

“怎么会有这么多?”

宁风眼中尽是疑惑不解的光。

孽铜也好,烘炉铜也好,在修仙界中称不上多珍贵,却也难得得紧,因为用途太少之故。

宁风这辈子还没有见过一枚真的经过百年红尘洗礼的“熟钱”,遑论将之回炉后,打出这整整一箱子的烘炉铜来。

“这是要干什么呢?”

宁风表示疑惑。

在原本世界里,烘炉铜只有在打造少数具有红尘属性的法宝时候才会用的,这里竟然一次性集齐了这么多,没有大用处才怪了。

“难道烘炉铜还有我们不知dào

的用途?”

宁风摸着下巴,露出笑意来,“这就有意思了。”

多想无用,他附身抱起整箱子烘炉铜,来到甲板上面空空如也处,将一箱子烘炉铜放在,整个人随之躺了下来。

箱子大小合适,正合搁脚。

宁风搁着脚,翘着腿,两手垫在脑袋后面当枕头,整个人安静了下来。

无尽汪洋在此时也不忍心发出声音,只有无人操纵的船舶随着起伏波涛,在轻微地上下,好像母亲温柔摇着的摇篮一样。

天上有繁星点点,闪闪烁烁,久久地凝望着他们,不觉间双眼疲惫,眼皮重如泰山,不由自主地渐渐合了上去。

轻微的鼾声响起,在静谧的夜里传出商船所在范围,继而淹没在波澜里,了无生息。

一夜,过去了。

次日,商船乘风破浪,明明是逆流,明明连船帆都没有升起来,速度却快得吓人,总让人觉得只要再快上一点,不用撞什么,这船自己就解体。

若有细心人一看,便会发xiàn

商船的船锚并不是笔直向下的,而是一路延伸向前方,绷得紧紧的,好像有什么水下的存zài

在前方拖拽。

正是宁风的巨龙鲸化身。

他拖着商船,一路狂飙突进,总算在日上中天时候。遥遥地能在水底看到前方商船队经行留下的痕迹。

“总算是缀上了。”

宁风所化的巨龙鲸嘴里刁着船锚。看其轻松写意样子。更常人饭后叼着根牙签没有太大区别。

他这是灵机一动,想起了就是以后开始交yì

,没有商船也是不行的,总不能什么东西都吞进巨龙鲸的肚子里吧?

巨龙鲸有分辨水文的能力,偌大商船队经过时候留下的痕迹又够明显,宁风完全不需yào

跟到近前去,远远地缀着便是,倒不虞被发xiàn

踪迹。

既然如此。宁风太半的心神就可以空出来,大多数用在了内视己身,体悟已经熟悉的巨龙鲸变上。

越是研究,他越是惊叹,愈发地感觉到单纯地变身成海中巨兽,着实是小看了云龙九变这一个神奇功法的潜力。

“云龙九变怕是一个成长性的功法。”

“它所化出的每一个化身,实力并不是凝固的,亦不是随着自身的实力强弱变化,而是需yào

不断地深入发掘,使其成长。”

“最终。每一个化身实力如何,取决于我将其深入发觉。衍化提高到什么地步?”

“以此巨龙鲸化身为例,哪怕我自身实力并无寸进,却极其适合巨龙鲸之道,且有大机缘将其向着后面几步变化推动,达到化鹏级别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宁风沉浸在体悟当中,渐渐地,只是本能地循着船队留下的痕迹向前,过了多久,缀了多远,浑然忘得干净。

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流逝着。

转瞬三天。

“咦?!”

宁风的巨龙鲸化身不由得放慢了速度。

从海面上的动静,船队留下的痕迹,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速度的变化。

“他们变慢了。”

“是前方又有交yì

的岛屿了吗?”

宁风脑子里刚刚浮现出这么些疑问呢,马上发xiàn

不对。

“不是!”

“这是要……”

宁风精神振奋起来,这个时候才真zhèng

从对巨龙鲸化身的体悟当中拔了出来。

“……靠岸了!”

他从海底地形的变化,从周遭开始零星出现的船帆,做出了判断。

“这样的话,倒不好继xù

跟下去了。”

宁风沉吟片刻,巨龙鲸掉头,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去。

那里暗礁无数,雾气隐现,正常的船只都不可能往那里去,正是藏匿船只的好地方。

他要是这么大摇大摆地拖着船只往岸上去,其他的不用说,引起个轰动,顺便曝露他有巨龙鲸化身一事却是妥妥的。

到时会发生什么,那就谁也说不好了。

宁风抱着小心无大错的心思,将船只藏好后,向着深海更深处去潜下去,循着船队靠岸方向游去。

只是片刻功夫,眼前出现了震撼人心的一幕。

无数大小船只,高挂雪白船帆,密密麻麻,甚于天上星辰。

每一艘船都在按着引航的小舟指引,停到固定的泊位上,船上众人鱼贯而下,有大如山的塔吊将货物一船船地装卸……

其繁华,其忙碌,其拥挤,恰似那一箱子烘炉铜,有滚滚的红尘味道,熏人欲醉。

这些对见识过前世繁华的宁风而言,倒也不算什么,充其量是比古时候的刺桐港略胜一筹而已。

有另外一幕,却让他控zhì

不住心神,连巨龙鲸化身都不由得浮出了水面,以小山丘般的大眼睛紧紧地盯视过去。

他目光所及处,赫然是忙碌的港口正上方。

那里有层云尽染,成殷红之色如血。

血云更上方,若隐若现,有巨大的宫殿似建筑横亘,其上一个虚像笼罩,降落无数璎珞般的力量实质,承托着血云及宫殿。

虚像朦朦胧胧,既像是在这个世界,又好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隔着两个世界的隔膜,将影子投过来一般。

“铁铸的王座。”

“铁王座?”

宁风凝望良久,缓缓平静下来,巨龙鲸化身重新沉了下去。

随着巨龙鲸沉入深海,海面上平静下来,宁风心中的惊涛骇浪,却才刚刚开始。

“高举王座,霞举飞升。”

“竟然是这个意思,竟然是真的飞升!”

“这个瀚海域,到底是什么情况?”(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xiaoshuo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k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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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旧铁港,算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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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吧!

小半个时辰后,在远离港口的一个无人浅谈处,宁风在瀚海域中,第一次踏上了大陆。

真zhèng

的陆地,而不是岛屿那种小地方。

情不自禁地,宁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旋即,他警惕地望向高处,望向即便是黄昏时候,依然显眼无比的铁王座宫殿。

“天色越暗它越亮,怕是在夜晚里,也会跟月亮一样明亮。”

“这霞举飞升起来的是什么仙,怎么感觉像是……”

宁风脸上不由得露出古怪之色,他想起了前世每一个城市在夜晚时候都要亮起的辉煌灯火,仿佛不如此,不足以证明其繁荣一样。

这铁王座给他的感觉也差不多。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

宁风摸摸鼻子,“越是要竭力证明自己有的,往往就是真的没有。”

“且待日后验证吧。”

说是这么说,宁风这个时候除非是在海里面,不然还真是弱得可以,自然不敢挑衅,甚至没有多看那高举在空中的铁王座,悄无声息地向着夜里依旧灯火辉煌的港口去。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

宁风漫步在港口街头,左右已是早起川流不息的人群。

“这是旧铁港。”

“以前曾以铁矿特产出名,出产的铁矿品质极高。现在早已告罄。作为一个繁荣的港口存zài

。”

宁风脑子里回响着收集来的讯息。不由得抬头望了一眼空中,铁王座依旧。

铁王座,旧铁港,让他不能不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刚刚到岸的海外新货了。”

“娇俏可人的鲛人族,最多离水三天就会把鱼尾巴褪成人腿,真心眼泪还能凝成珍珠,只有三只了。”

“拳头大小的海中金珠。论斗卖喽。”

“能储存美好记忆的曾经果,往事可以过去不能忘记,一颗永流传啦。”

“强壮的牦牛族,看这旺盛的毛,性感的角,还有那话儿,寂寞的人你还能错过吗?”

“火山爆fā

冲出来的地心源石,打造神龙炮的材料。”

……

乱耳的叫卖声可不是来自摆地摊的,全是旧铁港主干街道两侧那些商铺的。

每一家商铺都有三两个伙计,一边往嘴里面灌着茶水。一边高声吆喝着。

他们吆喝的内容宁风也就是听听,收集下资料。倒是那每家商铺招牌上多有的各种不同王座图案,引起了他的注意。

“包括铁王座在内,有不下七种不同的王座,看来瀚海域中霞举飞升的也不在少数。”

宁风没有卖东西的意思。

事实上,他现在身上能拿出来贩卖的无非是曾经果、烘炉铜,以及海妖魔精华凝成的血球。

这些要嘛就是来历上有问题,要嘛就是不适合在此时此刻贩卖,宁风就只能无奈地做一个看客。

旧铁港堪称繁华,却如所有的海港一般,称不上多大,一条街逛完,基本上也就是精华尽了。

“以后呢?”

“要往何处去做?”

宁风眉头不觉间皱了起来



信息收集得差不多了,也知dào

通过商业行为,可以积攒出足够的天道眷顾,从而获得力量,进而霞举飞升,可那又如何?

宁风哪里来的时间一步步,按部就班地提高?

他在瀚海域中停留的时间有限,现在眼看着两界融合就要完成,到得那时候,他就等于强行脱离了瀚海域。

万一七夜有什么机缘,完全可能赢得这一场较量。

“头痛!”

宁风是真的觉得头痛,一只手在眉角处一直揉,觉得那地方血管直跳,简直就要迸断了一样。

他本以为是如阴阳镇一般的较量,那无非是斗智斗勇罢了。

谁曾想到,瀚海域竟然是这么一个特殊世界,在这样特殊性质的力量体系下的较量,变数是在太多了。

多到无法去算计对方,只能不断地提高自己,不到胜负分明那天,谁也不敢松懈。

“麻烦~”

宁风叹了口气,不再把自个儿困在小巷子里了。

他不知dào

的是,过去几天里,魔宗七夜叹的气有他十倍那么多,苦恼得脸都要皱成过冬的橘子皮了。

“嗯,前面有一个茶馆。”

宁风眼前一亮,一来是心烦的,二来是还有比这个更好的收集消息的地方吗?

他踏步入内,寻了一个角落,小口小口抿着廉价劣茶,生生喝出极品灵茶的派头来。

宁风的心神,自然不在茶上。

几壶茶水下去,颇有收获,最关键的是听到了一个消息:

“你说什么,算尽苍生来到旧铁港了?还开门做生意,只要拿出足够的代价,就能让她们给算一次?”

“这还有假,据说城里的头面人物,前天就已经去过了,还顺手封锁了消息。”

“我们现在去,估计都只剩下残羹剩饭了。”

“得了吧,少抱怨,人还没有走呢?去,同去,说不准是我们机缘到了。”

“……”

一群人闹哄哄地往外走,原本拥挤的茶馆瞬间就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宁风,一个则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头发柔软的少年。

“啊~”

宁风还在沉吟呢,耳中听到一声惨叫,扭头一看,发xiàn

茶馆掌柜的脸色比劣茶还要苦涩三分。

他深感同情。刚刚还求一座不可得。这会儿空得都可以跑老鼠了。

紧接着。宁风就听到一声惨叫:“你们这些杀千刀的,还没付钱呢!!!”

“噗嗤”一声,柔软少年笑出声来,紧接着又想起什么似的,扔下钱,掉头就往外面跑。

掌柜伤心欲绝,蹲在地上,恨不得就这么蹲死过去。心头都在滴血了估计。

他都没能心算明白损失多少,只是向来锱铢必较的他觉得肝儿都在颤疼。

突然——

“掌柜的,他们的账我结了。”

“刷!”

掌柜猛抬头,看到宁风在冲他温和地笑着。

毕竟是在旧铁港这地方开了几十年店的,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他蹦起来,却不忙接钱,而是弓着身子,跟虾米似地问道:“不知dào

这位客官想要知dào

点什么?”

宁风满yì

地一笑,缓缓道:“我想知dào

……”

……

“竟然是这样。”

“那就怪不得了。”

宁风从茶馆走出来后。之前的疑惑已然尽解,身后则传来茶馆掌柜劫后余生般的满足声音。近乎呻吟。

之前在茶馆里听那些人谈“算尽苍生”事,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听得一头雾水。

在刚刚那个情况下,使点儿银钱,掌柜的恨不得把他知dào

的东西直接从脑子里掏出来,用嘴巴说都嫌不完全了。

宁风顿时就了解了。

所谓的“算尽苍生”,并不是他所想的,某个人的绰号。

那是一群人,一群在瀚海域中极其特殊的女人。

据说在很久之前,能霞举飞升,高举王座者中,有一个极其特殊的存zài

,那是一个女人。

有史以来,第一个女性王座。

此女最了得的地方就是在算计,能将天下当做棋盘,其余王座为棋子,一路高歌,将一种须眉尽数踩在脚下。

这个女王座没想到的是,那些七尺轩昂的男儿们,竟然心胸狭隘到不能忍受一个女人站在他们头顶拉屎拉尿的,于是乎一场大战开始了。

从商业,到真zhèng

的战场,一场酷烈的争斗后,女王座陨落,她的算尽苍生王座从高空中坠落下来。

在此之前,算尽苍生庇护她的族人多年,其族群渐渐形成了以女为尊的习惯,是一个典型的女尊男卑部族。

当其盛时,广开部门,引无数英雄尽折腰,前往交yì



有那看得上的,大白天就会被拖入帐中,留下种子。

女王座陨落之后,以其王座号为部族号的“算尽苍生”部落破败,无法在原处立足,只有流浪天下,出现在一个个地方。

该部族保持着原本女尊男卑的风俗,直至今日。

其原因倒不完全是女王座故,也不是传统的力量,而是该部族最强的一点,传承自算尽苍生女王座的卜算之数,从来只有女子可以学习。

多少年来,算尽苍生出现在各种地方,交yì

无数东西,以卜算为筹码,不知dào

引得多少人趋之若鹜。

当然,宁风无比地怀疑,刚刚茶馆里一涌而出,几乎不存的情况下,有多少人是冲着卜算去的,又有多少人是希望被女算子们看重,大白天被拉进去做入幕之宾?

“倒可以去看看。”

宁风闲着无事,随便抓了一个人打听了一下,便往港外去。

盏差功夫后,他就到了地方。

此处恰与他上岸之处隔着一个旧铁港,各踞东西。

看着眼前一幕,宁风嘴角一抽,情不自禁地想着:“这难道是瀚海域版的吉普赛人吗?”

像,实在是像。

外面一圈子用木头围起来的营地就不去说它了,高大如龙,还长着翅膀的雪白马匹也不是寻常可见,但那一顶顶的或红,或蓝,或各色掺杂之帐篷,却让宁风不能不生出联想了。

宁风只是在外面看,没有进去,一时半会儿,也进不去。

算尽苍生营地外,黑压压地围着一群人。

宁风都不用听旁边同样在等待的众人抱怨声,只是大致扫过一眼,将前方情况尽收眼底,脑子一转,便知dào

缘由了。

营地之中,共有帐篷一十八顶。

故而,每一次只放十八个人进入。进入者任选一个帐篷进入,花费代价,询问卜算。

宁风本来还有些无可无不可的,可就在他仔细观察时候,异变突生。

“刷刷刷~~~”

一道道奇光,从一顶顶帐篷处迸发了出来,氤氲处幻象,有海市蜃楼般的感觉。

纵然是眼睛再尖,反应再快者也来不及看清楚,那些氤氲之气就飞快地被抽入帐篷当中,仿佛那里有一只饕餮,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诡异!”

“看来还是值得期待一下的。”(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xiaoshuo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k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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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金帐篷,百宝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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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吧!

宁风收拾情绪,放下索性离去的念头,寻了个相对清静地方,耐心地等待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十八人进出,如是反复者不知多少回。

进去者皆是一个表情,满怀着憧憬期待,以及,肉痛。

出来者则不同。

有的兴高采烈,恨不得踩着众人的脑袋飞起来,再高声尖叫以宣泄欢欣鼓舞;

有的哭丧着脸,如丧考妣,恨不得趴在地上,从一个个胯下爬过去积攒人品,留待以后。

小小一个帐篷,人生百态,生老病死,不可测之测,尽在其中。

宁风冷眼旁观,不出一声,只是竖着耳朵,毫无存zài

感地听着。

“咦?”

“杜凡晨,你怎么也来了,快快回家玩的家家酒去。”

“就是就是,小杜,不是当叔叔的说你,踏踏实实地工作,要不找个商队去当附庸行商,要不就干脆点卖了海图,别折腾什么恢复荣光不荣光的,真当你家里出过王座啊?”

“哈哈哈,谁不知dào

我们旧铁港只出过铁王座,哪里还有其他王座,小杜他家几代人,全都是疯魔的。”

“呦,还脸红了,气的,想打我吗?”

宁风本来还没有太在意。最后实在是被那贱兮兮的声音给吸引了过去。扭头一看。

“嗯?”

他眉头挑了挑。顿时将那个被围在人群中奚落的少年认了出来。

少年人一身粗布衣服,看着普普通通,却有一头柔顺帖服如处子的头发,眉眼间亦是柔和,让人感觉着就是一个柔软的少年。

不就是茶馆里跟宁风一样,呆到最后,且不忘记付钱的那一位吗?

柔软少年这会儿气得脸色通红,大声地争辩。却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少年,很快就被众人奚落的面红耳赤,嗯,大半是被带颜色的荤话给臊的。

“让开。”

“不跟你们说了,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柔软少年拼命地向前挤,倒真让他挤尽了人群,成为新一波进入营地者。

后面哄堂大笑,议论纷纷,传入宁风耳中。

大致收集整理了一下,宁风就知dào

是什么情况了。

敢情这少年还是旧铁港土生土长的。从旧铁港还产铁,铁王座尚未高举王座前。就举家搬迁到了这里。

只是这一家人一代代的出海,前面几代人还好,有自己的船队,算是旧铁港中的一号人物。

从祖父辈开始,他们家就破败了,剩下的家当在一代两代人出海就回不来的狠造下,到杜凡晨这一代,就够买只漏水的小破船了。

这种情况下,还坚持祖上曾经阔过,打算恢复祖上荣光,这不就成了众人逗闷子的对象了吗?

宁风暗暗点头,心想:“这少年看着女相,倒有颗不折不挠的男儿心。”

他也就是略略留了下心,便罢了,没有太过在意。

宁风心神太半还是在算尽苍生营地里,在那一顶顶帐篷上。

越是凝望,他心中越是啧啧称奇。

“如此长时间,大规模的卜算,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能保持灵验,那么这算尽苍生一族的卜算之道,怕是还超过了仙家易道!”

进入瀚海域中后,不管有意识无意识,不得不说宁风心中始终有一种优越感。

怕是从此方天道的欺软怕硬,自家世界的吞噬对方,就已经开始了。

不管大仙商的道路是怎么让人啧啧称奇,在宁风看来,亦不过是旁门大道中的一支罢了。

旁门,就是旁门,不会因为一样能进入府中,就把它当成正门看待。

这种骄傲,让宁风对很多事情都是兴趣缺缺样子,提不起兴致,此刻算尽苍生营地的种种异状,终于引起了他的兴趣。

“有意思。”

“等会儿一定要见识一下。”

也不用等得太久了。

很快,营地之外一堆堆还聚着一些人,但太半都是已经卜算完毕,或者是干脆自觉付不起代价来看热闹的。

宁风施施然起身,不显山,不露水地向着算尽苍生营地里去。

营地里共一十八个帐篷,其中十七个无论是颜色如何不同,装饰怎样各异,终究是大同小异。

惟有正中的那一顶,特别引人注目。

正中帐篷呈金色,看上去没有比其他帐篷宽大,反而小了不少。

其余帐篷皆如一座城外老宅般宽敞,惟独金色这一顶,感觉就是山间木屋,转个身都怕磕碰到什么的那一种。

与宁风一同进入的其余人等一个个动作飞快,朝着最近的一顶帐篷就扑了过去,好像生怕被人抢了一样。

宁风不过是顿了一顿脚步,立马就看不到营地里除了他外,还有其他人存zài

了。

“这是什么情况?”

宁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得选择,只好朝着金色帐篷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他清了清嗓子,“请问”之类的招呼还没有出口呢,就感觉到一股风气,帐篷的帷幕好像被无形手托着掀开了。

到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去,宁风哪里不知dào

这是主人迎客了。

“刚刚那些人好像没有这待遇?”

宁风不太确定地回想着,耸了耸肩,向着金色帐篷里走去。

甫一入内,他瞳孔骤缩,脑子里产生错觉。几乎以为是回到了太阳神宫。进入的是哪一位长辈的洞府道场。

“洞天法术。福地神通吗?”

宁风的异状只是存zài

了一瞬间,旋即恢复,就是紧紧地盯视着他看的人,也未必能分辨得清楚。

导致他出现如此反应的就是眼前金色帐篷内部本身。

从外面看来,这金色帐篷狭小的可以,就好像是山间木屋一般,可是一进入内部,宁风就有豁然开朗般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一线天似的山势中行走了一日夜。一旦走出,前面是一马平川的万里沃野;或是攀登了一整日的陡峭之山,在精疲力竭时候上了山巅,入目的是山顶天池,水波不兴。

金色帐篷之中,空间之大,一如宫殿。

偌大宫殿般空间,只有两个座位,彼此相对,中间隔着一张大桌子。桌上一堆的玉算筹、木棋盘、龟裂龟甲等等。

宁风失神只是刹那,立kè

恢复常态。施施然地走到空座位上坐下,这才抬头,仔细端详与他隔着一张桌子的对方。

金色帐篷的主人形象一入眼中,宁风眉头略略一挑,只是为了礼貌故,神色不动。

那是一个鹤发鸡皮,干瘪瘦弱的老女人,就是坐在椅子上都颤颤巍巍的,总让人感觉随时会从椅子上歪倒下去,就此断气。

她的身材更是瘦小得可以,那种一看就是因为年华老去,不断佝偻、矮小下去的样貌,只是隔着一张桌子罢了,她都要竭力地抬头,才能看清楚宁风。

“怪不得敢进主帐,寻我这个主母卜算,身上果然是带得好东西。”

所谓主母轻描淡写地说着,宁风却瞬间从中品出了点什么,豁然抬头,盯视着对方眼睛,沉声问道:“你能知dào

我身上带了什么?”

他欲要不信,可是对方怎么说也是以卜算为生的人物,不至于空口说轻易可以拆穿的白话。

“不然呢?”

主母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了,宁风甚至可以看到上下眼皮间粘稠的眼屎将她眼皮都要黏住了。

她太老了。

“如果你身上没有带足够我出手一次的东西,还敢朝主母帐篷来,你以为你能进得来?”

宁风听到这里才恍然之前金色帐篷帷幕自动打开的原因,更是懂了为什么其他人跟怕人争抢似地扑向其余十七个帐篷。

他们不是抢那十七个帐篷,是生怕慢了一步,只能进这个金色帐篷。

宁风苦笑,他收集了半天,终究还是漏了这么一个关键信息,若不是他身上有货,够资格进入,怕是就要在这上面跌个跟斗了。

已成事实,这些就都成了闲话了,宁风明白前因后果后,便不再介怀,亦不开口,反倒将后背靠到椅背上,整个人呈放松状。

他做出这副姿态,主母立kè

就懂了,叹了口气,知dào

眼前这人不好对付,靠咋呼是不行了,还是得实实在在的交yì



她颤颤巍巍地俯身,艰难地从桌子上几乎是用爬的方式,取了一个放在距离她稍稍远些的古旧兽皮,向着宁风抛来。

“兽皮书吗?”

宁风控zhì

住本能地伸手去接的冲动,心中想着:“一般这种兽皮书,要嘛是远古时候,别无选择,人族用以记事;要嘛就是有特殊的力量蕴含笔墨与内容间,故而需yào

特殊材质才能承载。”

“当是后者。”

“既然如此,这件兽皮书就不简单。”

宁风很快就证明了想法无误。

兽皮书距离他两三尺距离时候,忽然毫无征兆地就停止了飞行,当空悬浮,“哗啦啦”地展开,露出其中字迹。

“刷刷刷~~”

一字一金光,

映入宁风眼中,其意自显。

主母的声音同时响起:“这是我族常年收取的百宝录,有百宝录上其一珍宝者,方可入主母账,请主母亲手卜算一次。”

“你刚进入营地,我就通过百宝录感应到你身上有其上所记的百宝之一至少。”

她露出几分得yì

之色,补充道:“此宝不仅仅是目录,感应之能,还能将其上内容,用神念的方式,让任何人都能看懂,不需懂得我族文字。”

宁风暗暗点头,道了声“方便”,同时聚精会神地梳理了起来。

他将百宝浏览了一遍,立kè

便知dào

百宝录兽皮书感应到的,他身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竟然是这东西?”

宁风神色古怪地往自家肚子里瞄了一眼。

百宝录感应到的东西,就在他的肚子里躺着呢……

“海妖魔死后凝结出来的那颗血球?”

“这东西竟然这么重yào

?”

宁风有些无法理解了。

海妖魔死后,会凝结出生命精华。

这些生命精华是它将一片海域的生灵尽数吞噬、吸取、凝练出来的,的确是天材地宝级别,主要作用则是供给血球中心处,它的种子东山再起之用。

海妖魔凝聚出来的生命精华,在哪里都是宝物,不然宁风也不会单单将其收起,但就宁风观之,它与百宝录上其他天材地宝相比,相差不止一筹。

“这又是为什么?”

宁风心中奇怪,面上却是不显,只是微微地点头,表示他看完了。

主母更是一副例行公事样子,不断地要犯瞌睡,收起百宝录表示道:“你有目录上什么东西,拿出来给我过目,看看值得不值得我出手一次。”

“再把你要问什么,直接道来。”

宁风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直说为好,道:“我带来的是海妖魔凝聚出来的生命精华一颗。”

话刚出口,他就觉出不对了。

对面,主母霍地抬头,昏花老眼里精光四射,一脸的皱纹都要展开了,紧张得嘴唇都在哆嗦,颤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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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天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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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吧!

“不对!”

宁风陡然警觉起来,觉得头发都要炸起,发根也在发麻。

若要做个形容,那便是犹如被饥饿了几天,漫山遍野都找不到半点食物,几乎就要饿死了的老虎,用最后一点余力迸发出凶光来凝视一眼。

充满了生吞活剥的味道。

宁风若不是清楚地知dào

,主母的反应是冲着海妖魔的生命精华,而不是冲着他来的,搞不好

他掉头就往外冲都不是不可能的。

他猛摇头,将之前听闻的种种这个部族以女为尊,习惯性强拉男性借种的传闻从脑子里给生生地摇了出去。

定了定神,宁风的脑子立kè

清明了起来,仿佛千丝万缕,瞬间理得顺顺当当。

“这个主母此前态度不过淡淡的,就是明确地知dào

我身上身怀百宝录珍宝之一,亦是可有可无,爱理不理的,就差在脸上写上‘要卖不卖’。”

“可是一听到海妖魔的生命精华,态度立kè

不同,甚至连基本的掩饰都做不到。”

“很重yào

!”

“这海妖魔的生命精华,对她个人而言,很重yào

。”

宁风眼睛开始放光,论起来比起主母眼睛里迸出来的光亮都差不了多少。

如果是这个部族本身需yào

,他还不觉得如何,既然现在判断是这个主母本人需yào

。那就是两回事情了。

宁风觉得。他不狠狠地加个十倍的价格往上翻。都对不住他自个儿。

此刻,金色帐篷当中,两个对坐的人眼睛都在放光,灼灼其华,熠熠生辉,好似四盏最明亮的油灯在交相辉映。

“咳咳~咳咳~~”

主母终于察觉到不对了,清了清嗓子,靠回了椅子里。整个人窝在里面,继xù

作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道:

“还算是不错的东西,那就准你换取一次卜算,本主母开恩,不需yào

你提供其他的补偿了。”

话说完,她不着痕迹地瞥着宁风,期待看到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掏出海妖魔生命精华来求她卜算的场面。

主母脑子里闪过的场面还在向后衍化,便是她将期待已久的宝贝收入怀中。然后三下两除二以应付的方式打发走了对面少年,然后在帐篷当中抑制不住地狂笑……

这个美梦。瞬间就醒了。

第一步,就出了岔子。

主母期待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宁风不仅仅没有迫不及待,甚至连东西都没有往外掏,反而将身子更向椅背上靠,露出似笑非笑之色。

“现在才发xiàn

露底,晚了。”

宁风心中在冷笑,眼中流露出来的神色分明是在说:“别装了,亮干货吧。”

四目相对,主母立kè

明白,怕是事情不会向着理想方向发展了。

深呼吸……深呼吸……

她足足停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把懊恼压下去,忍着焦躁问道:“你赢了,说吧,要卜算什么?”

主母已经做好了被讹诈的准bèi

,并且如果宁风太过分,她也不介yì

破坏规矩,将其生生击杀在这里,就是引起其他族人怀疑也顾不得了。

宁风倒没有察觉到主母刻意压制的凶光,只是他毕竟不是初出茅庐的少年了,怎么说也是太阳神宫当代天下行走,这不过是小场面罢了。

他悠悠然一笑,出乎主母意料地,没有当场提出苛刻条件,反而只是淡淡地道:“先不急,先帮我卜算一事,你能做到再说吧。”

言下,有浓浓的不信任扑面而来,若不是海妖魔的生命精华对主母太过重yào

,不容有失,她都有当场将其轰出去的打算。

这算什么?

算尽天下是招牌,卜算是她们这一族最拿手的东西,那浓浓的不信任是怎么回事?

“忍住……忍住……忍住……”

主母用了不下于压制贪欲和强抢冲动的决心,才压制住火气,没有当场爆fā

出来,忍着怒道:“说!”

言简意赅,一个字都不愿意跟眼前这小子多说了。

目的达到就好,现在的宁风是彻底的实用主义者,态度什么的就不计较了。

在百宝录后,他第一次后背离开椅背,坐直了露出正襟危坐状,沉声道:“我要请主母你帮忙卜算一个人。”

“什么人?”

“特征是什么?”

“要卜算他的哪一方面?”

主母连珠炮似地问出一连串问题,一边问一边动手,一筒竹筹已经提溜在手上,就等着宁风的回答了。

宁风整理着思路,同时眼观四方,将对面案桌上所有东西尽收眼底。

第一时间,他就判断出了一些东西:“看来这个主母还是太小看我的问题了。”

“与其他卜算工具相比,这竹筹明显是最基础的工具,想来只能解决卜算出一般的问题。”

“她怎能知dào

,我的一个问题,涉及到多少大能,涉及到两界大势?”

宁风哂然一笑,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表示鄙夷,无谓地激怒对方,要吃亏,就让她吃去吧。

他淡淡地将魔宗七夜的一些基本特征,讯息都告知了主母,特意强调了“外人”二字,将其作为七夜在瀚海域中的最大特征。

至于这点会不会暴露出蛛丝马迹,让人顺藤摸瓜联想到他自己身上,这档口上就顾不得了。

介shào

完七夜的情况,宁风沉声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我要主母卜算的便是,我战胜此人的契机所在。”

话音落下。宁风面上不显。整个人精神高度集中。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只要一个契机,就足够了!

宁风处在这种状态下,主母听闻了要求后流露出来的轻视之色,又如何逃得过他的眼睛。

他冷然一笑,心想:“你就大意吧,魔宗夜公子,以及站在他身后的魔宗;我宁风。以及我身后的太阳神宫,再加上当前两界融合的大势,真以为这一个契机,是那么好卜算的吗?”

“到时你吃了亏,便晓得了。”

在宁风的凝视下,在主母漫不经心地操控下,竹筒无风自起,一根根算筹如一点点变得沸腾时候从水中跳出来的鱼儿,在不住地跳动着。

愈演愈烈,整个金帐中。充满了噼里啪啦声响,仿佛一堆竹算筹打了起来似的。

眼看着。就要有一根算筹脱颖而出,从中蹦出来,那么剩下的无非是解读工作,卜算就算完成了。

主母又一次在脑子里开始补完之前未完成的画面,对着海妖魔生命精华流口水。

突然——

“嘭!”

无数声炸裂的响动汇聚在一起,响出一声沉闷,回荡在金帐空间当中。

主母随之闷哼一声,忙不迭地松手,任凭原本就是虚空悬浮的竹筒连带着里面的算筹一起跌落下来。

她与宁风两人齐刷刷地目光聚焦到竹筒里,想要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着两人的面,在竹筒落地那点微不足道的时间里,算筹们开始是断为两截,继而寸寸化作灰烬,半留竹筒里,半洒落于外。

“噹”的一身,竹筒落地,瞬间龟裂成无数份,哪怕最小的一份竹片上都有烧焦的痕迹,明明没有雷霆,生生有雷击的效果。

“天谴!”

主母惊慌之下,脱口而出。

宁风本就对会发生这一幕心中有数,闻言更是了然。

显而易见,这主母卜算了超过她使用手段和能力极限的事情,于是招来了天谴,将她的吃饭家伙给毁了。

“果然!”

“现在呢,你开始打退堂鼓了吗?”

宁风心中如是想着,饶有兴致地等着主母反应。

主母还真迟疑了。

“我只是用竹算筹,算的是苍生凡俗,就算是糟了天谴也不会太过伤身,只是可惜了这套用了多年的算筹。”

“可是……”

主母嘀咕起来:“我要是换用其他手段,再遭天谴,那就……”

她整个人都不寒而栗了起来。

“要不……”

主母恶向胆边生,猛抬头,望向宁风。

心念刚动,嘴唇亦在颤动,到口的话没说出来,准bèi

的动作没做出来,所有的一切,在望向宁风的第一眼里,就被生生地憋了回去。

主母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仿佛是在洞房花烛夜,她羞涩地等待着新郎,脑子里想的都是老妈子教导的东西羞得不行,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娘子,为夫今天睡书房!

就是这么郁闷!

在她对面,宁风手中一上一下地抛着某样东西,乍看黑乎乎地不起眼,细看之下泛出暗红颜色,有饱满的味道。

东西第一次在宁风手上抛动时候,就有一股无法形容的气味漂了过来。

主母抽动鼻子,一开始觉得腥臭难当,几欲掩鼻子;继而恶臭化为馨香,正是大象希声般的境界,浓郁到极致的血之精华呈现出的特点。

“新鲜、饱满、生命精华浓郁得几要炸裂开来……”

主母的目光落在其上,就好像是被磁石给吸附住了一般,拔都拔不出来,连带着脑袋都随着抛上抛下动作,上扬,或是低头,颇有几分滑稽的味道。

“这一定是一头已经达到巅峰期,又还没有进入衰败期的海妖魔,正在那个由盛转衰的节点上被击杀,才有可能凝结出如此完美的生命精华来。”

“这完全是机缘,可遇而不可求!”

主母忍不住出声:“这位公子,你小心着点。”

她一阵心痛,就怕宁风上抛下接的,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给捏碎了。

“这会儿就改叫公子了?”

宁风哂然摇头,简简单单地,吐出了两个字来:

“再来!”(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xiaoshuo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k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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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不可测,争锋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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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吧!

“……”

主母咬着牙,挣扎了片刻,深吸了口气,又贪婪地凝望了一眼海妖魔的生命精华,终于从牙齿缝里迸出了一个字来:

“好!”

她全神贯注地开始动作,一手鸡皮老手,跟爪子似地在桌面上扫过,一件件卜算工具泛出灵光来,好像一下子都有了生命。

宁风见状微微颔首,心知这个主母终于认真了。

“如果连这个金帐主母都做不到,那我便彻底熄了投机取巧的心,专注于发展自身,等到双方碰面,再硬生生地决一雌雄吧。”

一念及此,宁风的得失心就消散了不少,淡然了下来。

若有可能,但凡能行,走走捷径何妨;

若是不成,正道沧桑,亦是可为。

事实上,宁风此刻的心境与心性,其实才是能走捷径,施展奇谋的基本条件。

但凡得失心重者,非成即死心在,那么就不是走捷径,施奇谋的料子。

若无捷径飞鸟不能渡,奇谋胎死在腹中亦无所谓的准bèi

,还是乖乖走正道的好。

宁风是淡定了,对面主母却已经全神贯注到无心留意他了。

只见得这回主母用的还是算筹,不过已经换成了玉算筹,一根根玉算筹亦不用在桶中碰撞。而是齐齐地飘飞起来。在空中泛出九彩光。

宁风熄了得失心。以淡然的心态来看,啧啧称奇之余,赞叹不已。

那些玉算筹细数之下,有足足三百六十五根,上应小周天之数,每一根的颜色、光泽,尽数不同。

天知dào

哪里去寻得这样根根性状,品种尽数不同的玉料来雕琢出这一套卜算工具来。

每一根算筹都在放光。其上还有浓浓的红尘味道,像极了宁风那一箱子烘炉铜,一看就是使用多年,怕不仅仅是这老主母一代人用过的宝物。

它们不知dào

卜算出过多少人的命运……

宁风脑子刚转到这里呢,就看到异变突生。

三百六十五根算筹应着老主母一声大喝,齐齐飞天而起,彼此碰撞,有的光华暴涨,有的黯淡下来;有的更飞更高处,有的沉沉落下……

宁风看到这里便明白。只要最终空中只剩下一根飞得最高,光得最亮者。就是卜算出了结果,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一丝期待,刚刚萌生出来呢,就被掐灭在萌芽里了。

“嘭嘭嘭~~~”

比起之前天谴毁尽竹筹还要暴烈得多的响声炸开,三百六十五根玉算筹有一根算一根,尽数当空炸成粉末,扬扬洒洒而下。

“哼!”

老主母又闷哼了一声,布满皱纹的脸上都现出了不自然的殷红。

“我就不信了。”

这一回玉算筹的毁灭彻底让老主母暴怒,她甚至来不及生出别样的想法,就被怒火彻底掩盖。

宁风嘴巴张开,鼓励的话还没吐出口呢,就看到老主母取出一盘围棋,连棋盘带棋子都是不同的石料雕刻而成,有种古朴的光泽。

期盼浮空,棋子挪移,仿佛有两个无形的人,在棋盘上手谈,起手就落在天元位,四处角落烽火渐起……

宁风看得入神,觉得这个手段简直神乎其神,但经过刚刚玉算筹事,信心、期待什么的,却是提也不用提。

果然,用不了十个呼吸的时间,炒豆子般的炸裂声不断地响起,最后棋盘龟裂,再炸开成无数的碎石,暴风般地席卷了整个金色帐篷。

还在宁风早有准bèi

,一个闪身躲到了椅子后面,才算没有被误伤。

老主母就惨多了,她是操控棋盘卜算法宝者,躲无可躲,生生闹出了个灰头土脸。

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老主母一头银发飞扬,仿佛被如有实质的怒火给一根根地抓了起来似的,有种张牙舞爪的味道。

“再来!”

这两个字,是老主母自己怒吼出来的,震得宁风耳朵都要聋了。

这回宁风半点脾气没有,一声都不吭,生怕一出声,就让老主母反应过来,那就大事不妙了。

事实上,这会儿老主母也将宁风给忘了,佝偻的身躯几乎要给挫败感给撑爆了,连给自己留下思考的余地都没有,几乎棋盘的石粉刚刚扬扬洒洒地落下来,她就抓取了另外一样东西。

宁风瞳孔收缩了一下,神色一变。

这一回,他多少有点信心了。

老主母抓取的是整个案桌上看上去最不起眼,却是放在最中央部位的——龟甲!

这些龟甲一看就是有年头了,别说是老主母了,就是她的祖母,怕是都没有这些龟甲年纪的零头。

上面布满了刀刻火烤的痕迹,是最原始,也是最上应天道的卜算工具。

嗯,宁风对其,寄予厚望。

老主母这下是彻底坐不住了,整个人在地上来回地跳动,披头散发,两手乱舞,跟跳大神似的。

这些动作虽然可笑,但效果却一点都不含糊。

伴随着她的动作,无数灵光汇聚过来,以一团团灵光为燃料,虚空中生出了一撮灵火。

龟甲有灵,自行飞其,落入灵火之上,好像灵龟还活着的时候,曳尾于淤泥当中般自然与惬意。

一声声无法形容的轻响声入耳,初始时候慢且均匀,到得后来,又渐成大势之感。

宁风听在耳中,仿佛到了冬去春来时候,站在结冰的河流旁。耳闻着伴随着春来一点一点化开的冰河化冻之声。

细细地。若不是宁风全神贯注。几乎就察觉不出来的裂纹,仿佛人的掌纹一样,在龟甲上开始出现。

“啧啧啧,这样的异宝,不知dào

能使用得几次?”

“这老主母若不是被怒火和挫折感冲昏了头脑,不知dào

舍得不舍得用出此宝。”

宁风用脚趾头想也知dào

,老主母这回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这般从远古时候流传下来的龟甲,又还有剩下足够的空间来形成新的龟裂者。必然不会好找,怕是每一块的价值,都不会低于一件天材地宝。

想到这里,他愈发地屏气敛息,生怕老主母想起什么来,又舍不得了。

其实,老主母早就想起来了,悔恨跟虫子似的,都在啃着她的心肝。

“我这是鬼迷心窍了,干嘛为那个臭小子动用龟甲。陪了陪了,最后几块了。”

她倒是想停止来着。问题是大法运转,龟甲卜算,开始了就不能停止,她这是骑虎难下了。

“罢了罢了,成了便是。”

“海妖魔的生命精华!”

老主母又开始畅想了。

估摸着是此前的经lì

太过惨痛,畅想刚刚开始,她就自发自觉地拔了出来,每当那些美好景象一出现,就没有好事发生。

这次,亦不例外。

“嗤~”

这是火苗儿窜起的声音。

龟甲毫无征兆地,彻底龟裂开来,从裂开的缝隙当中,有一撮撮的火苗在窜动。

顷刻之间,龟甲化灰。

宁风甚至能看到一只灵龟的虚像惨叫着,湮灭。

“嘭!”

老主母好像胸口被人狠狠地扪了一拳头,整个人倒退数步,闷哼声如雷鸣,两条血线从她鼻孔里哧溜一下,流淌了下来。

龟甲毁了,主母伤了。

宝物毁灭是让主母心痛,身体上的伤还是小事,关键是天谴化作灵火,足足灼烧到了她的魂魄,这是伤了根本了。

老主母不敢置信,尖叫出声:

“小子,快说,你要算的到底是什么人?王座吗!”

她就是卜算一个王座,充其量是全无结果,或是引起对方察觉罢了,何曾会承shòu如此大的反噬。

这是货真价实的天谴啊!

“那倒不是,那小子跟我一样,充其量比普通人强上一点罢了。”

宁风耸了耸肩,说了一句不是实话的实话。

老主母对此倒并不怀疑。

一开始的竹算筹能够驱动,足以证明对方不是真zhèng

的强者,不然竹算筹压根就不可能锁定对方,从来开始卜算的。

这差不多就是一个凡人啊。

什么时候,她们算尽苍生一族,计算一个凡人,都会付出这样的代价还一无所获?

老主母如果跟宁风有一样的前世,她肯定会尖叫道:“这不科学!”

可惜她没有。

于是,老主母一脸阴晴不定,鸡爪子般的一双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再握紧,似乎有什么事情迟疑不决。

最终,她抬起头来,脸上每一丝皱纹褶子里,都写满了凶狠。

“哎~”

宁风叹息一声,心知对方是起了心思了。

“我猜,你是想强来喽。”

他淡淡地说着,老主母全身上下,有一缕缕阴森的气息浮现出来,恍若一个个鬼影,好似虎妖的伥鬼般存zài

,环绕不息。

“你猜对了!”

老主母厉喝出声:“你要的契机,我算不出来,不过本主母也是付出代价了。”

“现在,你留下海妖魔生命精华,然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不然,还留得住性命,若是不然……”

宁风拦腰打断:“不然又如何?”

他两手摊开,神色依旧,仿佛不将眼前明显处于疯狂状态的老主母放在眼中。

“你是想说你要施展手段将我留下来?”

“还有高呼一声,整个营地都将成为我的敌人,其他的族人,还有护卫,都会将我撕成粉碎?”

宁风一句句说着,每一个字眼里都带着四个字:“轻描淡写”,仿佛完全不将他所说的一切放在眼中一般。

老主母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疯狂收敛。

“敢如此有恃无恐,不是真的实力强dà

,有所倚仗,那就是疯子一个。”

“他是疯子吗?”

这话老主母自己都不信。

“但他的实力能有多强?”老主母自有判断是别人实力的方式,在她眼中,宁风恰似他要求其卜算的对手一般,充其量比普通人强一些,强也有限。

更关键的是,要是真的强dà

,对付一个普通人,需yào

什么契机不契机的?伸出一根指头就碾死了。

老主母明明知dào

,按常理而言,她对付宁风是手拿把攥的,一只手就捏死了。

可是,每当这个念头浮现出来,她脑子里就会同步地浮现出竹算筹、玉算筹、算天棋盘、远古龟甲等的下场……

“这,真是一个软柿子吗?”

老主母不可否认地犹豫了。

一息、两息、三息……

老主母还在迟疑不决,但整个人的气息却渐渐地向着狠厉方向发展,可以想见,再拖延,也没有多久,不可测的危险,终究没有眼前的大利益来得重yào



与可能付出承shòu不起的巨大代价来卜算相比,她还是会觉得,捏死眼前这个人会轻松一点。

恰在此时,宁风说了一句话……(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xiaoshuo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k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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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诈!天书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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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吧!

“老主母,如果我是你,我会再算一下。”

宁风悠悠然地说着,他身上的气息,却在须臾之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算什么?”

老主母一开始还没有察觉到宁风气息的变化,只是本能地反问出声,还带着几分讥诮的味道。

那讥诮之色,就好像是在说,你明明知dào

我想黑吃黑,那我还算个屁啊算。

“算算看,你如果对我出手,这营地会变成什么样子?”

宁风昂着头,用眼白对着老主母,一副完全不将对方放在眼中,好意提醒是可怜你,你还有用等等让人完全无法忍受的态度。

“营地会变成什么样子?”

老主母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出手,她真的忍了。

她也真的算了。

“哼,这小子如果危言耸听,回头再让他生死两难就是了。”

“算算如果我动手,营地在十个呼吸后是什么样子吧?又花费不了多少工夫!”

老主母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在保持着对宁风警惕,防止他逃跑之余,伸手掐算。

这是她们算尽苍生一族的营地看,她们早就失去了王座,没有了庇护,自然没有安全感。在营地上不知dào

做了多少布置。

在这种情况下。她要卜算一下营地。着实是什么都方便,连工具都不需yào

用,掐指一算就行了。

结果出得很快,快得都要赶得上老主母她变脸的速度。

“这……”

“……不可能!”

老主母嘴巴大得连鸭蛋都不用啃,一口就能吞下去。

掐指结束后直接浮现在她脑海里的画面跟镌刻一样,久久不散。

在画面里面,老主母看到了整个营地被夷为平地,看到大水滔天。看到一个看不清楚整个躯体,只知dào

很大很大的生灵在兴风作浪……

“你……”

老主母骇然望向宁风,这下,她注意到了宁风的气息变化了。

宁风此刻再不是凡人公子,人畜无害模样。

他全身上下都在洋溢着两股气息,一股是海水的无量广大,一股是巨龙鲸属于妖兽一面的暴虐恐怖。

二者合一,好像是大海在怒吼着,就要冲上来,冲毁一切港口堤坝一样。

老主母觉得嘴巴都在发苦。你你我我了半天,一句囫囵话没有说出来。只觉得自己撞上了铁板,想要强抢压根不可能了。

“怪不得他会有海妖魔的生命精华。”

“原来他压根就不是人,怕是什么海中的大凶妖兽吧?”

“能化成人的妖兽,这是什么概念?”

“怪不得在卜算里,只要我一对他动手,十个呼吸不到,整个营地都会被夷为平地,那时候我一定死了。”

“死定了!”

死亡的恐惧,几乎将老主母淹没,也将强抢的想法彻底熄灭。

她不是没有想过暗暗算下宁风的根脚,只是才掐指一算,就有手指断裂的痛感和征兆,与卜算魔宗七夜时候一样。

老主母毫不怀疑,只要她敢继xù

卜算下去,天谴就敢让她炸成粉碎。

“完了。”

老主母跟斗败的公鸡一样,脑袋低到都埋入胸口了。

“看来你是不想动手了。”

宁风还在说着风凉话。

老主母苦笑,摇头,不是不想,是不敢。

“那就……”

宁风淡淡地,又吐出了与之前一模一样的两个字:“再来!”

在摄服了老主母后,这两个字再从他嘴巴里说出来,分外的有力量。

老主母露出了为难之色,挣扎之色,似乎有什么犹豫不决,又好像在想着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啊,一时间只是点头应下,却没有动手。

宁风亦不催促,散去一身气息,施施然地坐下,整个人都靠到了椅背上,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天知dào

,在这一瞬间,他在心里面,连喊了不下一百声的侥幸。

“只差一点点,我再不散去巨龙鲸气息,就要压抑不住巨龙鲸精血,当成变身成巨龙鲸化身了。”

“好险,好险。”

“不过还好,总算是诈过她了。”

“想来,这一次她会拿出压箱底的手段了吧。”

宁风既是暗呼侥幸,又有几分自得。

在整个卜算过程中,除了老主母怒火攻心那阵子,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发生者皆是意料里。

老主母会起坏心思,这点宁风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

他又不是刚出来见世面的小孩子,哪里不知dào

人心险恶的道理。

只是硬实力不如,靠的就是诈了。

宁风在心里面,笑得肚子都要痛了,却还得做出一副面无表情样子,着实是难为他了。

“我的化身是巨龙鲸,单纯身量就是千丈起。”

“我放出化身来,凭空向下一压,一滚,她们实力高强者估计会没事,这营地却是毁定了。”

“我误导她去卜算营地的下场,得出结论后,借她两个胆子,谅她也不敢动手。”

一切尽在宁风料中。

他用的手段其实也很简单,无非是配合自身的特异,误导老主母,将卜算的重心从胜负生死,转移到营地的惨状上。

于是乎,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老主母算是被他装尽麻袋里去了。

“这……这位公子……”

老主母深吸了一口,下了好大决心样子。

“说!”

宁风表情淡淡的,惜字如金。

他越是这个样子。老主母心中越是没有底。一咬牙。忐忑地道:“公子,我还有最后的一个手段,或许有可能能卜算出您想要的结果来。”

“只是老身要是动用那个手段,生死就在一线之间,请求如果出了结果,公子一定要第一时间将海妖魔的精华予我,不然……”

她浑身哆嗦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事情。

“可!”

宁风颔首。全无考lǜ

一下的意思。

话说,他只是想要一个结果,却从来不曾想过赖账。

只是,宁风难免在心中对老主母为什么如此渴求海妖魔的生命精华这一点,打上了一个个大大的问号。

真是连命都可以拿出来搏一下。

老主母的心理建设可就没有他容易了。

怎么说她也是刚刚起过黑吃黑心思的人,以己度人之下,总觉得在得到满yì

结果,自己这方又不是对方对手的情况下,他想不想履行诺言,真的只看心情好不好了。

不过她刚刚挣扎那么久。也是早就考lǜ

好了。

“拼了吧。”

“左也是死,右也是似。不如拼下。”

老主母是真的把后槽牙都给咬碎了才做出的决断。

在她看来,宁风如此强者,带着交yì

条件过来,提出的要求就是不可拒绝的。

若是不然,怕是刚刚掐指一算中出现的场景,立kè

就要上演。

不同意是被打死,卜算失败以她准bèi

用的手段来说,是被天谴死,反正都是死,不如搏一搏卜算成功,对方信守诺言。

要是宁风知dào

其心声,以他的行事风格,怕是会耸耸肩,无辜地道:“你真是想多了,本公子没有那么凶残。”

双方都听不到对方心声,老主母在宁风的注视下,终于动了。

她这一回拿出的,真的是压箱底的手段,不是她自己压箱底,而是算尽苍生这一部族,在主母级别的压箱底手段。

老主母向后退开几步,用尽全力,推开了她原本坐的椅子,然后掀开了地板。

宁风循着她的动作,向下望去,发xiàn

了一个黑黝黝,但并不深的洞口存zài



洞口只有方圆数尺大,亦不深,只是不知dào

里面有什么东西,似乎善能吸收光线,故而漆黑一片,看不真切。

“看来真是压箱底手段了。”

“不知dào

是什么呢?”

宁风不无期待地想着。

在老主母做出以上动作时候,他就明白,想必她们算尽苍生部族每每游荡到一个地方,扎下营地,就会在金帐之下挖出一个洞来存放里面的东西。

这还不够压箱底?都压在帐底了。

在宁风期待的目光注视下,老主母探手入地穴,再伸出来时候,那里面的东西终于被取出来了。

“咦?”

宁风顾不上再装大象,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

老主母拿出来的东西灰蒙蒙的,好像天生会吸收光线死的,甫一出现,整个帐篷都黯淡下来不少。

光线虽暗淡,倒也还够看清楚那东西本身。

那是一块石板,古朴到仿佛是岁月本身,上面有一笔一划的痕迹,应当是一个个字迹。

诡异的是,这些字迹时而隐没,时而浮现出来;时而如动物做出奔腾状,时而似植物静而生长。

“轰隆隆~~~~”

这块石板才出现在宁风眼中,他就听到外面传来惊雷炸响的声音,如天地在怒吼,呵斥不臣。

“隆隆隆~~~隆隆隆~~~~”

雷声滚滚而怒,久久不息,宁风觉得浑身毛孔都在战栗起来,恍若感觉到威严的目光在巡视天下,一旦目光凝注,就是一道天雷轰落下来。

“这是什么?”

宁风忍不住好奇,出声问道。

“这是天书石板。”

老主母抬头望向帐篷顶部,仿佛可以透过帐篷遮挡,看到外面天幕,已经巡狩天下的怒雷一般。

她的语速,不自然地加得很快,好像这辈子就剩下几句话功夫,紧赶慢赶多说一点。

“天书石板,就是造字之初,字祖试验字体时候,在其上书写形成的至宝。”(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xiaoshuo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k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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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终得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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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吧!

“什么?”

宁风险些将自家舌头给咬掉了。

这是至宝?

这简直是至宝中的至宝,母鸡中的战斗鸡好不好?

字祖造字,天地不容,鬼神夜哭,每一个字,都有古往今来的大因果,天地间的大威能存zài



这块天书石板,既然是字祖做试验时候的遗留,那么即便是不如那些初始之字,怕是意义上也差不了多少了。

得知来历后,宁风心就定了下来,心想:“要是动用了这样的宝物,依然得不出结果,那我就彻底熄了投机取巧的心便是。”

他的兴致被彻底调动了起来,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那块灰蒙蒙的石板上。

老主母语速愈快,道:“公子,我不能多说了,马上必须开始,天书石板在没有特殊布置遮掩的情况下,直接曝露于天地间不能超过一百个呼吸,不然天雷立kè

锁定,天罚立至,除非王座出手,不然一切化作齑粉。”

话说完,她连等待宁风回应的时间都没有,紧迫地开始动作。

宁风自不会打扰,连呼吸都摒住了,生怕干扰了她的施为。

老主母的举动里,有前所未有的虔诚与庄重。

她不再是跟扶乩一样疯狂乱舞,张牙舞爪跟鬼怪一样,一切阴暗晦涩的气息亦都收敛了起来。竟然硬生生地装出了几分庄严肃穆来。

老主母双手展开。宁风才发xiàn

她身着的其实是一套类似祭祀服般的宽袍大袖。只是此前佝偻着不显而已。

“请天书显!”

老主母双手搭在一起,十根手指轮番撬动,只是一个扶手一礼的动作,竟然有万千种变化,看得宁风顿生眼花缭乱之感。

她深深地礼敬,她跪伏在地,她头顶放出青光投入天书石板中,她袖中散出香火般的烟气……

各种手段。纷至沓来,尽数集中在这跪伏,五体投地的大礼大中呈现。

“了得!”

宁风心中大赞,到了这个地步,他才多少有些能透过老主母,看到几分当年惟一一个女王座的风采。

若是总是如之前老巫婆般形状与言行,他倒要看不起那个女王座了。

现在看来,是后人不肖,倒不是前人不行。

话分两头,且说老主母一礼及地。传来“嘭”的一声,却是她将头重重地磕到了地上。

只是听声音。就觉得好痛。

以比磕头下去,还要慢得多的速度,她在缓缓地起身。

前方空中,天书石板一改呆板,蓦然变得灵动了起来,轻轻晃动着,微微摇曳着,散发出属于远古的光辉,充满了蛮荒寂寥的味道。

“咦?!”

一直屏气敛息,假装自己不存zài

的宁风,突然抑制不住地惊呼出声来。

他从头到尾地看了整个过程,没有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也正因为如此,宁风清晰地看到了老主母身上的变化。

随着一礼及地,在缓缓起身,尤其是在起身的过程当中,她原本是雪白的头发发生了变化。

原本白是白,还能称得上一声银丝,且妥帖顺滑,光泽灵动。

现在呢?

伴随着老主母起身的过程,她的头发飞速地黯淡下来,飞速地卷曲起来,银色化作一种称不上是白还是灰的枯槁之色,卷曲如打开千年棺椁,看到森森白骨头上依然长着的乱发。

“代价,竟然这么大!”

宁风露出骇然之色,有点不忍心去看老主母的脸色。

他略略侧过头去,伴随着这个动作,眼角余光扫过,借着天书石板散发出来的微光,纤毫毕现地将老主母此时模样看得真真切切地。

老主母脸上本就是布满了阡陌纵横的皱纹,仿佛是深深地沟壑一般,蚊子落进去都得被夹死。

可那与现在的她相比,又算不得什么了。

老主母脸上的皱纹不仅仅变得更深,更加的密密麻麻,还多出了一种犹如从黄土中刨出来般,染尽黄土的感觉。

死寂沉沉。

宁风看得咋舌不已。

他本以为老与少当是相同的,都有其极限在。

恰如少,少年是少,最少不过刚刚初生的婴儿,小老鼠一般。

可是现在,看着眼前这一幕,宁风的观念彻底被巅峰了。在他眼中,原本的老主母就像是农家难得一见的耄耋老者般垂垂老矣,现在则又明显地老去了数十年光阴。

她本就矮小佝偻的身躯变得直不起来,头发稀疏脱落,眼睛浑浊而没有生气,从口中发出的声音更是含糊得只有自身能听得分明。

“怪不得她说如果卜算成功,需得马上将海妖魔的生命精华给她……”

宁风即便是原本还有几分讨价还价的意思,这个时候也消去了。

看这种情况,别说讨价还价了,只要给得稍微慢上一些,老主母怕是就当场生命力耗尽,生机断绝的下场。

这还是顺利的情况。

宁风心想:“要是卜算失败,遭到反噬天谴,这老主母

怕是要当场就化为灰烬吧。”

他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一眼,准bèi

真出现那种情况,就只能从这算尽苍生营地里硬杀出去了。

好在这天书石板驱使起来代价巨大,卜算的过程却并没有用掉多少时间,不然宁风都觉得老主母坚持不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里。

天书石板上,一个个玄黄色的字迹徐徐浮现出来,仿佛水落而石出一般。

那种感觉。恰似它们原本就在那里。命运早就有字迹的轨迹。不动不摇,不增不减。

这种玄黄之色,不如金黄般充满富贵味道,反而是厚重沉凝,好像是以功德为墨水,一笔一划地写就。

“咦?!”

宁风神色一动,当第一个天书石板上的字迹浮现出来时候,他就觉得有莫名的熟悉感觉。

随着上面浮现出来的先民草创字迹越来越多。他的神色顿时生动了起来。

“想起来了。”

“百宝录上的文字。”

宁风恍然大悟莫名的熟悉感是怎么来的了。

在刚进入这个金帐冬天时候,老主母拿出来的兑换目录一样的兽皮书百宝录,上面的文字不就是与这天书石板上文字有着八九分相似吗?

“我懂了。”

“想来这一块天书石板传承多年,算尽苍生一族当中不知dào

多少人曾花费过巨大代价启动过它,做出一次次卜算。”

“天长日久地积累下来,她们从中学得了这种先民草创字体。”

宁风稍稍分辨了一点,还是在二者之间,找到了异同点。

“她们只得其形,未得其神。”

“即便是如此,在失去了远古苍茫。功德之韵后,她们还是借着先民之文。做到了望文生义。”

宁风想到的是第一次见到百宝录时候,明明不曾认识那种文字,其根本意思却一丝不落地传递过来,没有半点偏差歧义。

只得其形,未得其神者犹能如此,遑论此刻天书石板上浮现出来的字迹本源。

宁风注意力集中,一个字迹都不曾放过地捕捉着。

一开始,天书石板上浮现出来了两个字,字体棱角收敛,圆润随和,望之仿佛看到了天上白云,只要微风就能让它凹陷。

——“柔软”。

宁风有些茫然,还是铭记。

“隆隆隆~~~”

闷雷滚滚之声,蓦然间在金色帐篷洞天里响起。

太过突然,又卡在大家心神都被天书石板吸引之际,无论是宁风还是老主母皆是周身一颤,不管是站是坐,都有不稳之感。

“天谴,反噬!”

宁风神色有些不好了,全然没有之前几次事不关己的看戏心态。

原因再简单不过了,与之前几次相比,这回天书石板明明卜算出了结果,都开始显现了。

“再坚持一下。”

宁风大喝出声,随即头都不回,对外界所有直若未觉。

老主母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佝偻得几乎地面平行的腰尽量地绷着,让自己不要摔倒到地上。

天书石板自身,有豪光遍大千,团团环绕,自身犹如鸡子蜷缩在蛋壳里面,将天谴与反噬抵挡于外。

“有门!”

宁风大喜,愈发不敢错过字迹,更加地全神贯注。

天书石板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第一批的两个字迹飞速地隐没,第二批字迹浮现出来的速度明显快过之前。

后面是第三批,第四批。

一边隐没,一边浮现,宁风依稀能感觉到天书石板仿佛也在天威下战栗。

后面这几批卜算结果,全都只有一个字。

第二批的那个字扭曲起伏,望之有听潮之声,大海之怒。

——“浪”。

第三批字扭曲,仿佛有切肤之痛。

——“血”。

第四批字有空洞之感,恍若透过它,可以看到另外世界,别样风光。

——“门”。

宁风紧张期待着,天书石板通体震颤,好像是在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

这般如人似的反应,就差用先民草创字迹表述心情了:“总算结束了。”

眼看再没有字迹浮现出来,宁风亦是心中有数,天书石板能卜算出这样的结果,便是极限了。

“柔软、浪、血、门!”

“柔软……浪……血……门……”

宁风在脑子里不住地重复回放,不由得喃喃自语,想要将它们联系在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呢?”(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xiaoshuo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k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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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罗敷虞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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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吧!

宁风沉吟着终于得到的卜算结果,战胜魔宗七夜的契机,全身心投入下,不由得以手指虚画,一个个地临摹天书石板上字迹。

天书石板本身呢,用以自保的毫光黯淡下来,石板散去所有力量,如最普通的从田地里掘出来的普通事物,缓缓跌落下来。

落地瞬间,“咔”地一声,微弱到若不是金色帐篷中静得落针可闻,就被宁风忽略了过去。

“嗯?”

他扭头去看,看到天书石板落下来时候,以一角碰到地上,再倒下。

宁风听到的响动就是落地一瞬间的,天书石板的角落处因为这个碰撞,磕碰出了一个小小缺陷,散落下来米粒大小的一块。

“呃~”

宁风望向静静躺着,神物自晦的天书石板,脸上神色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这是一块石板吗?”

他摇着头,有哭笑不得之感,“怎么狡猾狡猾的。”

宁风看得真切,天书石板在空中虽然散去了所有力量,但依然是保持着缓缓落下之势,自我保护之意就差直接写出来了。

控zhì

得如此精到,连下坠的速度都一以贯之,这样的灵性,会在落地一瞬间失控,以至于被磕碰出米粒儿大小的一角吗?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宁风是不信。

“这是自污。这是示之以弱。这是妥妥的自保之道啊。”

宁风感慨不已,很想跟天书石板说,它作为一个石板真的是屈才了,至不济也去混个朝堂什么的,一品大员可期。

他此前还以为天书石板这样的神物能保存到现在,是算尽苍生一族的功劳,现在看来,怕是这天书石板自身善于自保。

以一介石板之身。愣生生比猴儿还精。

与之相比较,老主母就耿直得多了。

宁风在为天书石板变化啧啧称奇时候,眼角余光也将老主母此时的状态尽收眼底。

她怎一个惨字了得,简直是惨绝人寰了都。

老主母好像孵蛋的母鸡一样窝在地上,若不是深深凹陷下去的一对浑浊眼睛还张开着,用尽全部力qì

在对宁风使着眼色,竭力地透露出渴求之色来,宁风都怀疑她是不是还活着。

有出气,没进气了都。

老主母此前还只是留鼻血,嘴角溢血。现在无论是两只眼睛下面,一对耳朵顺溜往下。哪里不是有鲜血汩汩而出,泉眼一样,止都止不住。

从她现在身体的枯竭状态来看,就是单纯的七窍流血都能流死她。

这还不是老主母身上最糟糕的状态,她整个趴伏在地上,有一种腐朽的气息不住地泄露出来,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浓烈。

原本还称得上合身的衣服,此刻披散开来,勾勒出里面嶙峋骨架,仿佛衣服包裹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副骷髅架子一样。

宁风倒抽了一口凉气,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令人作呕的景象。

他完全能肯定,只要再耽搁片刻功夫,老主母整个人就会腐朽下去,变成大地上一堆腐土。

说了话长,其实此时天书石板落地声音方才传了出来,犹未消散。

这么点功夫,肉眼可见地,老主母眼中连祈求的光都在黯淡下来,她仿佛连宁风所在位置都看不到了。

“罢了。”

叹息一声,宁风一步踏出,将海妖魔生命精华凝结的血球递到了老主母的口边,随即后退一步。

他这算是怜悯之心发作,再加上得到契机,心情大好。

若是不然,纵是不想违背诺言,那只要将海妖魔的生命精华放到老主母手上,以其现在的状况,还有送入口中的气力吗?

老主母此时已经彻底看不到了,她整个都在颤抖,也不知dào

是生命走到尽头,还是惊喜到不能自制。

她用尽最后的力qì

,几乎是用牙龈咬破了海妖魔的生命精华血球,贪婪地吸吮着。

宁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连刚刚得到的卜算契机都暂时放到一边,不去深思。

伴随着老主母的举动,他本以为血球崩裂开来,会流淌一地鲜血呢,不曾想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的确有鲜红如血,馨香诱人的液体从血球中流淌出来,直接流到地上,却不曾沁入泥土当中,反而如有生命一般,缓缓地,但又毫不迟疑地向着老主母的口中流去。

“天知dào

,损有余补不足。”

“水往低处流,百川东到海。”

宁风慨叹出声,隐约明白。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十个呼吸的功夫。

海妖魔生命精华凝就的血球不住地干瘪下去,很快就差了一个皱巴巴地,仿佛只有果皮包裹着果核的果子,形似核桃。

又一息,它彻底地腐朽下去,溃散成一小撮,犹如灰白色的土壤,又像是燃烧殆尽的沉香。

“咦?”

宁风神色大变,出乎意料的一幕,

在他面前展现。

与生命精华凝成的血球截然相反,老主母整个人充气般地丰满了起来。

先是佝偻的身躯挺得笔直,再是矮小下来的身躯重新拉长,皱巴巴的皮肤变得平顺光华,消去的血肉再次丰盈,脱落的头发重新生长化作青丝如瀑,连胸前的一物都被两团鼓囊囊撑了起来……

“不是吧……”

宁风眨着眼睛,接着耳中听到裂帛的声音。

真的是裂帛,老主母身上的衣物在顷刻之间被恢复生机的肉体生生地撑开。撑裂。

一声呻吟。“老主母”充满满足地睁开了眼睛。赤裸着双足一步踏出,同时甩开挂在脚踝上的裂开衣物。

她浑然不顾恢复了年轻的肉体不着一缕地曝露在宁风目光里,而是自顾自地抚摸着自己,好像是初经人事的少年,贪婪地爱抚着女体一般。

“终于……”

“呜呜呜~~~”

“老主母”泣出声来,眼泪珍珠般地滑落,滚过脸盘,滚过饱满的胸膛。一路毫无凝滞地滑落。

宁风有点不好意思,侧过头不看。

“主母如何称呼?”

他尽量地把震撼全都收敛了起来,平淡地问出声来。

看“老主母”此刻模样,“老主母”三个字,

宁风是怎么都叫不出口了。

还是一样称呼的,倒不是骂人,是说自己眼瞎。

听他这么一问,“老主母”也清醒了过来,重新变得娇嫩的脸上一红,才发xiàn

刚刚忘情地抚摸重返青春的肉体整个过程。怕是都被眼前这位看得光光的了吧。

“妾身,罗敷虞。”

罗敷虞躬身一礼。怎一个春光乍现了得。

宁风深吸了一口气,不住地在脑子里观想她之前未曾得到海妖魔生命精华时候模样,这才将绮念压了下去。

他伸手一甩,身上衣物飞出,如一个人般,将罗敷虞紧紧地拥住。

罗敷虞紧了紧身上衣物,露出放松的笑容,再一躬身:“还没有多谢公子相助,罗敷有礼了。”

宁风淡淡地颔首,算是回应了。

紧接着,他抑制不住好奇,问道:“罗敷,刚刚那是怎么一回事?”

此刻,宁风已经明白罗敷虞为什么对海妖魔的生命精华那么感兴趣了,在他一道出手上有此物后就当即失态,露了底子,这才有了后面一幕幕。

爱美之心,谁人没有?

更何况是罗敷虞这样貌美的女子?

宁风问的是她服用海妖魔生命精华前后,外貌变化之大。

以他的仙道经验来看,这世上有的是定格年华之灵药,之功法,之天材地宝,没有一百,亦有八十。

可是却罕有能逆转时光,将逝去的重新返回者。

罗敷虞的情况,让他很是好奇。

罗敷虞闻言脸上露出苦涩之色,摇头道:“公子,你觉得罗敷虚度了多少光阴?”

“嗯……”

宁风沉吟不语,这个真的不好说啊。

如果是之前模样,说八十那有点不要脸,谄媚太过,说是一百多吧,又无法准确把握。

要是现在样子,正是二十多岁女子,最风华正茂年华。

罗敷虞也没有为难宁风的意思,她带着几分凄楚味道,幽怨出声:“妾身今年二十有四,成为主母,亦不过四年。”

宁风眨了眨眼睛,想要相信吧,又无法将二十四岁的花样年华与之前老主母样子联系在一起。

“难道……”

他想起驱动天书石板时候,老主母身上生机流逝,飞速老去的一幕,若有所悟。

“想来公子是猜到了。”

罗敷虞平静下来,带着笑容,掩盖了悲哀,缓缓地道:“我们算尽苍生一族,卜算之道,天下第一,当年女王座以天下为棋盘,王座为棋子,更是厉害无比。”

“然则,我们的卜算之道,是以生机为代价,生机流逝过度,人便会提前显露出衰老之貌。”

“历代主母,少有活过三十之限。”

她脸上露出灿烂笑容,更有说不出的感激在其中,“想来,罗敷会是唯一的例外吧,得公子之助,罗敷定能成为历代活得最久,最强的主母。”

宁风沉默,半晌,慨然叹息。

“那便如此吧。”

他摇着头,转身欲要向帐外去。

现在目的达成,财货两讫,宁风想着是寻个僻静所在,好生揣摩一下好不容易得来的契机。

恰在此时,罗敷虞的声音,突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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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柔软少年,长鲸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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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吧!

“嗯?”

宁风并不回头,鼻音轻出。

从刚刚对话时候的感受来看,他并不认为罗敷虞会过河拆桥,对其出手,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宁风也是早早地就做好若事有不谐,便放出巨龙鲸化身,强行冲杀出去的准bèi



他的身后,莲步轻移的响动,渐渐地靠近了过来。

自声音判断,距离宁风一两步之遥的地方,罗敷虞停下了脚步,有香风阵阵,从身后送入宁风鼻子里。

“年华真的是好东西……”

宁风感慨不已。

罗敷虞原本样貌,粉黛何用?自无涂抹。

现在恢复生机,再回青春不过片刻,自然没有涂脂抹粉的时间,那么这香气还能何来,只能是女儿家自身体香了。

罗敷虞此时有体香诱人,片刻之前,则只有死寂沉沉,对比之鲜明,让人不能不产生感慨。

年华之贵重,有着充足时间,本就是最值得让人羡慕事。

“罗敷姑娘有事?”

宁风感慨归感慨,不妨碍他问出声来。

“公子。”

罗敷虞绕到身前来,双手手掌摊开叠在一起,上面托着一方玉璧,递到宁风面前。

“这是罗敷玉璧,昔年家父离开部落时候。留给罗敷的唯一之物。”

她爱惜地摩挲着玉璧。还是将其送到了宁风手上。“公子大恩,罗敷无以为报,他日只要公子需yào

,可让人持此玉璧来寻,罗敷自当报答。”

说到这里,罗敷虞傲然挺了挺胸膛,道:“想来到了那个时候,我罗敷虞不会再是部族当中。一个普通主母,当能帮得上公子才是。”

罗敷虞说到这里,看到宁风沉吟了一下,收下玉璧,脸上浮现出笑容来,再不拦路,侧让了开来。

她侧让出来之处,正是金帐出入口。

“有缘再见。”

宁风扬了扬手上玉璧,不再停留,踏步而出。

他心中有数。罗敷虞的感激是真心的,她的承诺亦可信任。但前提是他之前表现出来以及诈让对方以为的实力。

有实力,那是恩情;没有实力,则是应当。

恰似每一个人都会对别人的帮zhù

至少说声谢谢,却不会对自行飞入锅里面的鸭子,撞死在树桩前的兔子有半分感激,嘲笑倒是有的。

宁风始终心里清明,当他踏出金帐时候,里面发生的一切,尽数被其抛到了脑后,耳中“轰”地一下,涌入无数嘈杂声。

“太好了,真是好滋味,明日我再来。”

说话者一脸憔悴蜡黄,走路脚步虚浮,好像身子都被掏空了一般,明日再来?是来送死的吧?

“哈哈哈,我总算知dào

你的弱点了,黑大王,你等着受死吧。”

狂笑着脸上还在流淌着泪,仿佛堆高到极限的堤坝崩溃,泄洪一般。

……

宁风漫随着众人,一起离开算尽苍生营地,所见所闻,皆是众人情绪或高涨或低落情况下泄露出来的点点滴滴。

他无心去想其余算尽苍生部落中人,是怎样掩盖自身生机流逝苍老,让人心甘情愿地与之敦伦;更不想知dào

她们这么做甚至名声在外,到底是为了部族延续,还是要从男子身上采补得到生机?

那些,宁风都不感兴趣,从踏出金帐开始,他脑子里不住回荡的无非是五个字:“柔软、浪、血、门”。

“契机!”

“契机,到底在哪里?!”

天书石板之所以叫做天书石板,宁风算是彻底明白了。

原因不是上面浮现出来的是先民草创文字,尊之为天书,而是通过其卜算出来的内容,更天书一样,让人不好理解。

沉浸其中,宁风什么时候踏出了算尽苍生营地都没有注意地,迎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走着,一路向前。

某一刻,他豁然止步。

前方,是流水潺潺,更远的地方,是夕阳西下。

半沉青山的夕阳以晚照燃烧西边天际,同时将潺潺溪流映成了血红颜色,仿佛有鲜血不住地注入其中,化青山绿水为血与火。

“等等。”

宁风灵光一闪,若有所悟,“难道……”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

越几日,旧铁港的码头处,视线最开阔的一家酒楼二层上,天天都有一个对着海面静静抿酒的身影。

算尽苍生营地出来后,宁风消失了一天打探消息,此后日日在此,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差不多了吧?”

宁风在随手打发了小二殷勤后,再次望向千帆争竞的海面上。

就是那天天在他身上讨赏的小二,都不曾发xiàn

宁风今天明显与往日不同,须臾不曾将注意力从港口上移开。

突然——

“来了!”

宁风身子前倾,整个人半倚靠在二楼的栏杆上。

从酒楼下,几个身影在说话中经过,距离最近时候,他们说话的声音传到楼上,传入了宁风耳中。

“老爹,我一定可以的!我一定要证明给他们看,我们杜家真的是王座后人,我们不是骗子。”

“我杜凡晨,一定会重振家声的。”

说话的人杜凡晨宁风是第三次见了,第一次是茶馆,第二次是算尽苍生营地,这是第三次。

他头发柔软地贴在头上,五官眉眼亦如是,加上称不上高大的身躯。与健硕无关的体魄。少年给人的感觉就是柔软。

杜凡晨口中的老爹是一个一脸沧桑的中年人。其饱经风霜的样子,水锈般气息,古铜色皮肤,无不是在告sù

着所有人,这是一个老海客。

两人之外,有一个红衣服少女配剑在手,亦步亦趋地跟着杜凡晨,像是姐姐在保护弟弟;

有一个壮硕如山。又一脸憨厚的少年,一边听杜凡晨说话一边点头,信服无比的样子。

这四个人组合经过宁风所在酒楼下面,一路向着港口方向去。

“总算让我等到了。”

宁风将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摇头道:“你们的动作也太慢了,让我好等。”

他并没有急着下去,缀上,而是坐在原处,目光遥遥地跟着杜凡晨柔软少年等人。

“呃~”

杜凡晨有如芒在背之感,在港口边上停了下来。

“凡晨你怎么了?”红衣少女紧张地问道。

“没。没什么。”

杜凡晨摇头,冲着望过来的众人露出笑容。道:“应该是终于要出海了,我有点紧张,总觉得有人在看我。”

他扬其拳头,鼓舞自己也是同伴们:“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们都看到我。”

“现在,出发吧!”

在他们面前,有一艘改装得焕然一新的小船,正随着海波在微微地起伏着。

在千帆争竞的大场面下,在一艘艘远洋巨船面前,这一艘小船是那么地不起眼,总让人觉得只要旁边的大船起伏一下,压出来的浪头就足以沉没它。

于柔软少年等人而言,它,就是梦想!

“差不多了……”

宁风远眺着小船出港,渐渐在天边变成一个小黑点,长身而起。

“客官,今天的小菜不错,小的给您送几份过来……”

殷勤的小二上来一看,原本跟扎根在这个位置上的宁风,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怅然若失,觉得自己再也遇不上这样的豪客了。

同一时间,港口处有人惊叫:“有人落水了。”

循声望过去的闲人们只看到一个人影猛扎入水中,水波都不曾溅起来。

随后众人围观,却见水波不兴,没有挣扎,也没有浮出,就好像入水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一般。

……

距离旧铁港的港口数里之遥的地方,一艘中型货船上传来惊呼声音: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出声的人是船上的瞭望手,最是冷静不过,平静就是遇到了海盗都不会如此夸张叫出来。

众人自然在意,攀爬上船帆的上船帆,趴伏到栏杆上的跟是黑压压不在少数。

“嘶~”

倒抽一口气凉气的声音汇成了海洋。

他们看到就在后方不远的地方,整片海域,至少有千丈之长宽,蓦然黑了下来。

这种黑,就好像海面上突然出现了天幕,将天光笼罩,于是黑暗。

可这艘货船上的都是老海客了,自然明白不是这么一回事,海面突然黑下来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水下的庞然大物在不住地上浮。

“好家伙。”

“这得有多大啊?”

一开始还是本能地脱口惊呼,待到众人回过味儿来,一个个面色煞白,跟纸差不多了。

这样的庞然大物浮出水面,别说撞上了,就是擦一下,他们这艘中型货船也撑不住啊,妥妥的船翻人亡的节奏。

不少人下意识地摸向兵器,在中途又颓然放qì



“打不过……”

“不招惹它还好,说不准还能逃过一劫,激怒它的话,死定了。”

不知dào

是说服自己,还是怕其他人冲动,但凡想到这一点者,无不是大声地喊出来。

“巨龙鲸!”

“这是一只成年的巨龙鲸,我去,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

瞭望手再次惊呼,船上众人望去,只见得巨龙鲸已经半出水面,足够认清这庞然大物根脚了。

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儿的时候,巨龙鲸终于与它们擦肩而过了。

在这个过程中,巨龙鲸与中型货船有那么短短时间的并行,单单是巨龙鲸压出来的海水,就引得中型货船起起伏伏,如要翻覆。

甲板上的众人东倒西歪,心脏狂跳,恨不得从嗓子眼儿里给蹦出来。

好半晌,风平浪静,他们回过魂儿来,扭头去看,才发xiàn

巨龙鲸已然远去,刚刚他们运气极好,竟然连边儿都没有擦到一下。

有一个人在人堆中出声:“我记得,那个方向好像有一艘小船开得歪歪扭扭地过去吧?”

众人惊讶地发xiàn

是瞭望手的声音,方才从人堆里将他提溜了起来,原来双方擦肩而过时候,他直接从瞭望台上给颠簸了下来。

“算他们倒霉。”

众人交头接耳的,对小船后面的遭遇幸灾乐祸。

宁风并不知dào

一个他压根没有放在心上的擦肩而遇,给了别人多少惊恐,成了他人多久的谈资,他放缓了速度,前方缀着的就是柔软少年一行小船。

“他到这里来干嘛?”

宁风环顾左右,见得海面上有大片大片如猎食中鳄鱼般潜伏在海面下的暗礁,有像是鳄鱼口中利齿般犬牙交错,狰狞凶恶的礁石曝露在海面上,海水都呈现黑色,泛着白沫,偶尔还能看到木板漂浮、沉没。

“好一片危险的海域!”(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xiaoshuo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k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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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妖魔海,契机现

“那个少年人,叫杜凡晨来着是吧?他跑这里来甚?”

宁风的巨龙鲸化身绕着这片海域一圈子,以水下角度,终于寻得了一处不是那么麻烦的地方,潜了进去。

他对柔软少年杜凡晨的决定,很是好奇。

这些暗礁也好,这片海域隐藏的危险也好,倒还不放在他巨龙鲸化身的眼里,可对那艘小船来说,一个擦碰,那妥妥就是船毁人亡下场。

“这个杜凡晨既然按他所言,出身家族不凡,身边又带着海客老手,脑子犯迷糊的机会不大。”

“应当是有所求而来。”

宁风一边想着,脑子里同时浮现出那艘小船进入这片海域后的举动。

它如游鱼穿行在海带丛中,又似溪虾在水草中嬉戏,灵活得不下一口口啃下鱼钩上饵料的狡猾鱼儿,在危险的海域里如履平地。

“应该是某种海图。”

“针对这一片海域的专门海图。”

“不是手持海图者,怕还真没有办法通过正常情况进入。”

宁风这种情况,当然半点不正常。

若不是不想发出响动,惊动了柔软少年一行人,他直接横冲直撞,这些暗礁险滩什么的,又能奈他何?

再是怎么海图,柔软少年一行人终究称不上熟手,那艘小船也没有磨合到熟练,他们进入危险海域的速度,到底比不上宁风从海底将一切看得真切快速。

宁风先一步进入海域当中,选了一个视线开阔处,静静地沉着水面下。耐心地等待。

小船未至。他的思绪不住地发散开来。随着海浪起伏,思考亦在加深。

“天书石板上的天书,指的当就是这种情况吧。”

“柔软,指的是那个少年本身,毕竟我自见他初面,留下的就是柔软印象。”

“浪,当暗示海,果不其然。我寻过去的时候,少年正在计划出海。”

“血呢?”

宁风巨龙鲸化身的山丘般眼睛眨动着,形诸于外,海面上泛起更多的白沫,海水也显得更加的黑,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难道还会有其他人跟进来,跟少年干上一架?”

宁风只能如此想,一边想着,一边还将自身往水里沉得更深了一点。

这回他倒不是怕被柔软少年一行人发xiàn

,而是担心自身的存zài

让可能出现的敌人警惕。

那样的话。天书中的“血”不会出现,“门”怕是也就此找不到了。

一场辛苦。岂不是白费?

宁风自不会容许那样的情况发生,为了以防万一,他将自身沉到了最深的地方,同时眼睛闭合,气息收敛,搁浅了一般纹丝不动。

惟有——

一道道细密波纹,从海底向着四面八方,向着海面方向,不住地弥漫开来,又反弹而回。

海之主——听涛!

神通之下,大海就是他的身躯,波涛就是眼睛,海风发挥着鼻子的作用,从远处艰难驶入的小船就好像是在宁风手掌中行驶。

“真是慢呢。”

宁风不知dào

第几次在心中叹息这一点。

看着小船小心谨慎地前行,如履薄冰样子,他恨不得现身提醒,告sù

他们下面已经没有暗礁了,这片海域的核心部分反而是最安全的,放心大胆地开快一点吧。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如此小心,就是有海图,他们怕也早就触礁在外面了吧?”

“这么危险的地方,到底会有什么人缀上来,竟然还能够通过海域暗礁?”

宁风表示无比的好奇。

“总不能是跟在这艘小船后面进来的吧?”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出来,他自己都笑了。

柔软少年等人没有经验或许,但要说在一望无垠的海面上,被人缀在后面那么近都发xiàn

不了,那还出什么海?赶紧捕条鲨鱼,做成鱼翅吊死算了。

百无聊赖,又不好暴露,宁风无聊得只好在心里面吐槽了。

吐完槽他自个儿得yì

起来,觉得拿根鱼翅吊死这个说法着实有意思,暗暗记下,准bèi

下次拿出来奚落师兄弟时候用,不知dào

会不会引起群殴来?

宁风的思维在继xù

发散,已然是跨越了两界阻隔,回到了太阳神宫里面。

然而,他的海之主——听涛神通发散得更加的广,整片黑色浑浊海域,尽在他的掌控当中。

他“看”到,小船来到整片海域的中心,下得锚,似在等待着什么,静静不动;

他“看”到,一艘比小船大上几圈子的中型船,沿着跟小船几无二致的道路,进入了这片浑浊海域;

他“看”到,中型船仿佛是行驶在自家后院里,论及娴熟更在柔软少年小船之上,犹如战马在刀尖上跳舞,杀透了暗礁险滩……

“竟然真的来了。”

宁风大喜,整片海域似乎都感觉到了他的情绪,起伏的波浪都变得大了一点。

两艘船,不约而同地来到这片几年都不会有一块木板飘入的鸟不拉屎地方,要说没有原因纯属扯淡。

两艘船碰上,染血的几率很大很大。

即便是海客之商船,在无垠海面上偶尔碰上,第一时间就是彼此展露实力,要是显得软弱了,海客也分分钟变成海盗好不好?

现在的形势,比起那种,还要严峻十倍。

话说这片海域原本就让人压抑,柔软少年又是第一次出海,自然神经绷紧,在意地盯视着周围,生怕冒出点什么来。

一点儿风吹草动,浪打堡礁,都让他有一日三惊般的反应。

更何况此时海浪陡然变大,小船起伏如行走在崎岖山道上,柔软少年当随着小船荡到高处时候。整个人如同炸毛的小公鸡一样惊叫出声来:

“有人!”

小伙伴们聚集到他左右。向着柔软少年所指处望去。只见得一艘中型船,碾碎了波澜,一路碾压了过来。

“怎么可能?”

柔软少年杜凡晨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旁边众人亦是一副不敢置信颜色。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他们都看得真切,中型船上一点擦伤都没有,更别说是跌跌撞撞地凭着运气进入。

那么,也就只能说。对方对这片海域的熟悉程度,怕是更在柔软少年之上。

柔软少年只是没有经验,并不是傻,脱口而出:“不可能,妖魔海的海图只有我家里才有,他们是谁?”

少年第一次面临嘲笑之外,最严重的威胁,紧张得双手抓在船舷上,指甲都要抠进了木头里。

“为什么会有危险,为什么?”

杜凡晨想不通。

“卜算不是说。只要我在今天出现在这里,就会结束家里几代人的执念和渴望吗?”

“就是因为卜算提到这里。我才第一次从家里翻找出妖魔海的海图,怎么会出问题?”

柔软少年惊慌失措的同时,一个他都不敢承认的可能性,好像顽皮的孩子,怎么喝止都不停,小老鼠似地乱窜。

又如一个蹴鞠用的皮球,按入水中,只要一松手,它就会重新浮起来,压都压不住。

“难道……”

柔软少年整个人都在颤抖,脸色煞白煞白的,“……所谓的结束家里几代人的执念和渴望,是我死在这里吗?”

“我死了,一切不就结束了吗?”

柔软少年控zhì

不住情绪,吼叫出声来:

“是这样吗?”

被他叫做老爹的老海客,总是握着剑姐姐一样的红衣女子,壮硕但憨厚的少年,三个人一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安慰起杜凡晨来。

突然——

“我亲爱的侄子,你在大呼小叫什么?第一次出海,尿了裤子吗?”

一个沙哑难听,就好像拿着铁刷子刷甲板一样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不知不觉中,中型船竟然已经靠近到声音能传递过来的地步。

无论是杜凡晨,还是小船上的其他人,不由得停了下来,循声望去,只见得在中型船的甲板上影影绰绰,似乎有好几个人影其上。

“侄子?”

“什么意思?”

海面上的杜凡晨,海底下的宁风,两个人同时做出了反应。

前者不敢置信,后者来了兴致。

中型船越靠越近,原本上面的小黑点清楚可见一个个不怀好意的人影。

当先者,一脸阴鸷,头发柔顺地披下来,直过了肩膀。

宁风以海为眼,将其看得真真的。

“咦,这人怕还真是杜凡晨的叔叔。”

此人从发质,从五官来看,与杜凡晨有七八分相像,只是因为阴鸷神情缘故,将柔软变成了邪气森森的。

“叔叔?”

杜凡晨明显也发xiàn

了这一点,一个愣神,反应了过来,“你是在我出生那年就跟爷爷大吵一驾,害得爷爷气死还不悔改,连爷爷葬礼都没有参加就离家出海的叔叔?”

“杜伏威?!”

他这番话说出来,无论是海底下的宁风,还是船上的老头、少女、壮汉等人,无不面露鄙夷之色。

这人,称得上薄情寡义至极了。

“我亲爱的侄子,你终于想起我了。”

杜伏威裂开薄薄的嘴唇,冷笑出声:“不妄我费劲功夫,卜算到会在哪里跟你有一个了断。”

他说到这里,狂笑道:“你不知dào

吧,那天我也在营地里,还是跟你一拨进去的,我亲爱的侄子。”

杜凡晨气的脸色通红,又是心中剧痛,想起他刚刚的念头,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了起来。

“难道,所谓的结束几代人执念,真的是我命丧这里吗?”

他没有想到的是,杜伏威所谓的了断,怕也未必就是他理解的模样,嗯,这点海底下渐渐浮起来的巨龙鲸可以证明……(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杜伏威,血海浪

“我亲爱的侄子,你知dào

叔叔我卜算到你会来妖魔海时候,我有多欣慰吗?”

杜伏威明明是在笑,声音入耳,却有道不尽的残酷与血腥的味道:

“你终于敢从那个牢笼里走出来,真好,像我,是吧,我亲爱的侄子。”

他一口一个亲爱的侄子,听得人毛骨悚然,一如不断靠近的两艘船间海浪被碾压破碎的酷烈。

杜凡晨嘴唇都在颤抖,整个人也在哆嗦,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别人手上的玩偶,随便摆成百八十般模样。

他颤声道:“杜伏威,你怎么能进出妖魔海?!”

这个柔软少年害pà

是害pà

,并没有屈服,连一声叔叔都不曾叫过。

杜伏威放声大笑:“我亲爱的侄子,你忘了,我也姓杜!”

“那幅海图,在老爷子对我还有希望的时候,我也曾偷偷地瞄过。”

“只是我跟你不同,我对家里那些狗屁倒灶的传说不敢兴趣,只是记下海图而已,其他东西全没有印象。”

“这些,还要靠亲爱的侄子你啊。”

杜伏威声音越来越刺耳,一是他将杜凡晨等人堪称落入陷阱的小兽,正自得yì

中;二是双方靠得愈发地近了。

“知dào

你要来妖魔海,叔叔很高兴啊,这里是叔叔能进得来的,再说你去了算尽苍生营地,转头就要出海来这里,看来,你是破解了家里的秘密了吧?”

“来,告sù

叔叔。那些东西。都是真的!”

杜伏威说到这里。脸色都涨得通红,有一种说不出的狂躁充斥全身。

“叔叔在海上漂了这么久,终于守到你出海,你看叔叔多想你,来,告sù

叔叔吧。”

杜凡晨咬着牙,一声不吭。

双方距离,已经到了可以看清楚彼此神情的地步了。

看到杜凡晨的样子。杜伏威毫无征兆地暴怒,那种猫抓老鼠般的戏耍消失得干干净净:“凭什么?!”

“凭什么老子做什么都是错的,你那个废物老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凭什么你这个娘娘腔还没有出身,就被老爷子寄托了所有希望,老子明明是亲儿子,在他眼睛里面却是渣滓?”

“我不服!”

杜伏威双手拍在船舷上,木屑飞溅,用最坚固木料打造的船舷,竟然撑不住他一掌之力。

没有想到的是,在狂怒如疯狮的杜伏威面前。杜凡晨反而鼓起了勇气。

他的腰杆挺得笔直,说话声音也不再颤抖:

“杜伏威。当年你不遵守祖训,把我们一代代人追求的恢复家族荣光的梦想当成狗屁。”

“你一心想要当那些王座的附庸,那你就去。”

“你不是不相信家族里的东西吗?你不是用破门而出把爷爷给气死了吗?那你还回来干嘛?”

“那些东西,不是你不要的吗?!”

“你还不服气什么?”

杜凡晨声嘶力竭地喊着,不知dào

哪里来的勇气,将怯懦驱散得干净。

杜伏威一挥手,仿佛杜凡晨是苍蝇一样,之前的喊叫声,质问声,不过是乱耳的嗡嗡嗡。

他怒气收敛下来,恢复邪气冲天的样子,道:“叔叔我当年离开家门,投奔了尊主,开始学习怎么当一个附庸。”

“十几年下来,当过海贼,屠灭过不识时务的土人,一步步走到现在,已是正式附庸,尊主在望,只要……”

杜伏威眼中放光,尽是贪婪之色,“……家族里传承下来的宝物,那扇‘门’!”

“门?”

“门?!”

杜凡晨、宁风,全是周身一震。

杜凡晨是疑惑,不太清楚“门”指的是什么?

宁风则是震撼,继而是大喜。

杜伏威的话,证明了他所认为的契机,正是真的契机,是天书石板卜算出来的内容,并没有牵强附会,寻错了方向。

“看来,要在这瀚海域中战胜魔宗七夜的契机,就在杜家传承的宝物,所谓的‘门’上。”

宁风如是想着,依然是悄无声息,徐徐地上潜,渐渐靠近了海面上的两艘船。

杜伏威兴许是对杜家怨气太深,也可能是太久没有说过话,借着两船不断靠近的间歇,自顾自地往下说去:

“叔叔我当年的确是小看了家里的东西,没想到老家伙说的竟然是真的,这么多年在尊主身边伺候,叔叔我也算是见多识广,判断所谓的宝物,应当就是传说中的‘门’了。”

杜伏威满是戏谑、讥诮之意,看着一脸震惊的杜凡晨说道:“看你的反应,还不知dào

‘门’是什么吧?”

“哈哈哈哈~~~,宝藏,宝藏,单纯的财宝,怎算得上宝藏?”

杜伏威双臂展开,衣袂飘飘,一股澎湃的力量在涌动,透过座下船体,蔓延入海水当中。

他身后的一众帮凶见状连退数步,面露敬畏,似乎对其手段很是恐惧。

“门的后面,可是藏着成为尊主的秘密。”

“拥有门者,不是尊主,胜似尊主!”

“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又懂得什么?凭什么掌握此宝?”

“哼!”

杜伏威神色转厉,冷哼傲然,出声道:“看来杜某人当年果然是对了,像你们固步自封,只配坐拥宝山,空手而归,就像你今天,注定了给叔叔做嫁衣,为王者前驱!”

伴随着最后厉喝声音,杜伏威身上异变突生。

“哐当~哐当~哐当……”

他身前身后,虚空当中,有一套完整甲胄的诸多部件,一件件地浮现出来,散发着各色灵光。扑到了其身上。

噹噹作响。那是一件件部件咬合时候发出的响动。充满了力量感与韵律感。

“神兵武装!”

杜凡晨身后,被其称为“老爹”的海客一脸凝重,对杜凡晨解释道:“这就是神兵武装,诸王座为手下优秀附庸所配变。”

说到后面,他声音中带出苦涩来:“很强。”

“凡晨不怕,有我在。”

这话异口同声,是红衣少女与壮硕青年不约而同说出。

红衣少女说话同时,抽出长剑。一拽杜凡晨,将其拉到了身后,英姿飒爽,不让须眉。

壮硕青年提溜起来的,竟然是沉重的锈蚀大铁锚,舞动时候猎猎风响。

这些,却都敌不过眼前变化。

伴随着杜伏威神兵套装及身,从他自身蔓延出血红色的光,染上了整艘中型船,沁入海水当中。将浑浊的黑海化作了血红颜色。

大海,尽成血色。

“血!”

“这就是卜算当中提到的血吗?”

宁风想着。愈发谨慎,属于巨龙鲸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悄无声息地浮起。

杜伏威的强dà

,超过了他的预料,如果一击不中,宁风很怀疑是不是还有机会,以及是不是这个正式附庸的对手。

“隆隆~~”

血海掀起大浪,伴着杜伏威高举又挥落的双臂,山呼般的威势,货真价实地海啸大浪,狠狠地向着小船拍下。

霎时间,小船如一叶扁舟般,在大浪中起伏,仿佛随时可能倾覆。

“杀!”

杜伏威身后数十人里,有数人持兵器,先咬在口中,再扑入海里,以超绝的水性顷刻之间靠上小船,剧烈摇摆当中登了上去。

“我亲爱的小侄子,你好好享shòu

吧,叔叔会让他们留你一命,好让叔叔等下好好疼你。”

杜伏威狂笑着,背负双手,竟然连出手的兴趣都没有了似的,鄙夷展现到了极致。

有了神兵套装以及他血海啸的加持,他自信一二手下,足以收拾生平第一次出海的侄子了。

后面的发展,却有些出乎了其意料。

“死~~”

第一个冲出来的,冲着登上甲板的杜伏威手下杀去的是壮硕青年。

他高举着铁锚,将其在头顶甩出一个大圆,然后蓄势砸了出去,整个动作中体现出来的力量简直让人无法想象这是出自一个普通人之手。

第一个登上船舷的杜伏威手下是一个独臂人,一手不知什么战斗里面断去,换上了铁钩。

见到大铁锚砸过来的威势,他脸上狰狞之色慌忙收敛,完好的手从嘴巴里面取下刀,并着铁钩一起迎了上去。

“嘭!”

一声巨响,长刀断折,铁钩弯曲,他整个人更是被砸得半跪到了地上,连甲板上都被其跪出了龟裂纹路,让人不能不怀疑,他是不是还有站起来的能力,膝盖都跪碎了吧?

他嘴角溢血,刚要吼叫,凶性大发呢,一点寒光闪过,下一息,剑尖便从他的咽喉处抽了出来。

到后的吼叫声,只剩下“汩汩汩”鲜血不住涌出来的响动。

铁钩独臂人以手捂住喉咙处伤口,怎么上来,就怎么跌落海中。

一股血花冒了起来,海中血色愈浓。

出手的,正是那个红衣少女,她的长剑尖上,一滴鲜血如红豆殷红。

“啊啊啊~~”

同一时间,一声惨叫从旁边传来,同样爬上甲板上的另外一人挣扎着,脚步如醉酒一般。

在他面前,是那个被称之为“老爹”的老海客,他此刻全身上下肌肉膨胀为至少原本的两三倍,恍如巨熊一般。

“熊掌”刚刚自醉酒脚步者的脖子上离开,看那人脖子扭曲如麻花,眼看是不活了。

转瞬功夫,三人出手迎战,两个熟练的老海贼瞬间殒命。

“哼!”

杜伏威明显不满,不用他作势,身后又有四人冲出,噗通入水。

中型船不住地靠了过去,再有下一次,连入水都不用,凭借着双方此刻的距离,两艘船的高度差,一跃可过。

一场厮杀,再次在小船上上演。

这次持续的时间略久了一些,十余个呼吸过后,喊杀声才从小船上消失。

杜伏威面沉入水。

小船上,多具尸体横陈,杜凡晨等人靠在一起,背靠着背,喘息如牛。

老海客原本膨胀的肌肉重新干瘪下去,脸上皱纹深过以往,握刀的手都在颤抖;

壮硕青年再也舞不动大铁锚,手臂上冒出密密麻麻的血点,倒提着一具尸体,刚刚最后他竟

是将敌人的身体抓起来,生生抡死的;

红衣少女周身不少破口,露出的不是白皙肌肤,而是一道道如婴儿嘴巴般的裂口,鲜血正将她的衣物染得愈发红艳艳;

杜凡晨也抽出了剑,剑身扭曲,不知dào

被什么力量大力地砸过,原本柔软的头发被汗水浸湿润,紧紧地贴在了额头。

他们,全部都是,强弩之末!

这一点,杜伏威看得明白,杜凡晨等人更是心中有数,几人心中,尽是绝望充盈,几乎要满溢了出来。

“看来,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杜凡晨苦笑着,看向到了这个时候依然在护着他的同伴们,歉然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要不是我……”

他话没有能说完,红衣少女已经将手捂在他的嘴巴上。

“别说了,凡晨,我们一起死!”

壮硕青年点头如啄米;“对,一起死。”

杜凡晨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后悔,强忍着泪水落下,冲着对面杜伏威大喊:“杜伏威,我就是死,也不会把秘密告sù

你。”

“来啊~~”

他大吼着,哪里还有柔软味道,分明是打算死在这里了。

杜凡晨甚至在心里面对自己说道:“就是死,我也不能落在杜伏威的手上,死也不能让他得逞。”

他们连杀对面多人的举动,杜凡晨的话,明显激怒了对面。

杜伏威身后,一片鼓噪,不是多少穷凶极恶者叫骂着,就要杀过去。

此刻,两艘船差个十几丈的距离就要靠在了一起,这点距离,他们完全可以荡过去。

就在他们刚刚要冲出来的时候,杜伏威带着护臂的手举了起来。

他在一群穷凶极恶者里面明显积威深重,所有人慌忙止步,没有人敢越过他半步。

“后面的,我亲自出手。”

杜伏威淡淡地交代着,脚下用力,整个人如大鹏般飞起,浑身神兵散发着耀眼光辉,就要落向小船。

他心中在冷笑:“想死,没那么简单!”

“我亲爱的侄儿,你还是太单纯了。”

杜伏威在空中大笑着,血海卷起大浪,似为助威。

血光爬上了小船,杜凡晨等人突然发xiàn

他们不能动了,连自杀,都没有可能。

当绝望涌上杜凡晨等人心头时候;

当杜伏威狂笑着,觉得一切尽在掌握当中时候……

“轰!”

“轰轰轰轰~~~”

血海当中,轰然巨响,有大浪卷起百丈高,如狂妄得要淹没了天。

庞大无比的阴影自两艘船下方的海域中浮现了出来,须臾之间,破水而出。

“这是什么?”

杜伏威骇然向下望去,不及看到是什么引起了血海惊变,激起大浪滔天,只来得及感到整个天地都暗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神兵与脱裤子放屁

“巨龙鲸?!”

杜伏威隐隐听到自家船上传来手下的惊呼声音,变化来得太过突然,太过措手不及,他都没法反应过来眼前的整个天地黑暗下来跟巨龙鲸之间有什么联系?

在中型船上,惊呼出声的杜伏威手下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破海还出的巨龙鲸张开大口,一口就将杜伏威所在的整个空间尽数锁定,狰狞锋利的牙齿狠狠地冲着穿着神兵套装的杜伏威咬去。

其气势之暴烈如猛虎下山,时机之准似猎豹突击,威势之重如山崩海啸,将双方所有人都给震懵了。

还不仅此,宁风的巨龙鲸化身本就是从两艘船下面的海域中浮现出来的,当其时,双方靠得太近,且注意力都在彼此的身上,以至于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水面下有庞然大物在浮起。

这一破水而出,恍若在大海之中,在两船之下,有一座大山猛地冲天而起,带起的大浪简直有毁天灭地般的威势,目之所及除了巨龙鲸巍然身躯外,只有无穷无尽的巨浪恣意地肆虐拍打,要将一切倾覆。

“这才是真zhèng

的‘浪’。”

宁风心中明悟,眼前这一幕,由他自身造成的一幕,方才是天书石板上郑重点出的契机之一:浪!

滔天的巨浪!

在如此威势下,无论是杜凡晨等人的小船,还是杜伏威带来的中型船,尽数被大浪推到了空中,再重重地坠落下去。仿佛陨石般地砸入海里。

宁风全力以赴。意图一击重地。不给杜伏威反击的机会,自然也就没有闲暇去控zhì

波涛,保护两艘船。

他们算是运气不错的,皆是船头插入海中,太半尽数,到底还是顽强地漂浮在海面上。

整个过程中,敌我双方所有人都化作了滚地葫芦,要嘛抱船舷。要嘛抱桅杆,甚至有那直接滚入船舱中的。

个把倒霉透顶被直接震入海中的,转瞬间就被海水吞噬,连一个泡泡都没有冒出来。

这般滔天巨浪下,所谓水性,不过是一个笑话。

顷刻之间,中间有巨龙鲸冲出水面,半空中舒展开来庞大身躯,冲着杜伏威咬下去;

两侧是两艘船勉强不曾倾覆过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瞬间,等众人从晕头转向中抬头看。宁风的巨龙鲸化身不过是刚刚合上了嘴巴。

他这一记偷袭,是在是太快。太狠,找的时间点亦是狠绝漂亮到极致,恰是杜伏威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小船上杜凡晨等人身上,又值旧力已竭,新力未生时候,躲无可躲。

等杜伏威回过味来,知dào

整个天地都暗淡了下来的异状是因为自家被巨龙鲸咬入口中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

“我还有神兵护体!”

杜伏威心中在嘶吼着,手舞足蹈地抗拒着。

“这是尊主所赐,一定能护住我的。”

杜伏威仰天在大喊:“你能奈我何?!”

仿佛不如此,他就不能压制心中的恐惧一般。

试问谁人面对比自己身躯还要庞大的牙齿,犬牙交错地咬合下来,偏偏自身又避无可避情况下,能够不恐惧惊慌的?

反正杜伏威是做不到的,他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身的神兵套装上。

宁风的注意力,亦在于此。

借着自身在瀚海域中超乎寻常的敏锐知觉,靠着血盆大口中汹涌流淌着的海水,宁风“看”到了他自家巨龙鲸化身口中情况。

即便是口中黑暗里,杜伏威一身神兵套装不仅仅没有暗淡下来,反而放出愈发耀眼的光,它好像有着生命一般,知dào

已经到了生死存亡关口。

“哼!”

“神兵?”

宁风心中在冷笑:“瀚海域或有可取,大仙商开前人之所未开,但要说区区一套神兵,既能引发法术,又能护体超过法宝之坚硬,我第一个不信。”

他早就试验过巨龙鲸的咬合力量,在一路缀着大船队过来时候路上,在海底下,百无聊赖时候所为。

无论是海底坚硬的岩石,还是冰山下万年玄冰,一切可以找到的坚硬之物尽数成了他磨牙之用。

故而,宁风对巨龙鲸的咬合力量了如指掌,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将其作为一击必中的选择。

“神兵,笑话罢了。”

宁风一念出时候,正是尖锐的牙齿,上下发力,咬在杜伏威胸前,神兵铠甲最厚处。

霎时间,奇光迸发,整件神兵套装似乎都在放光,恍如燃烧。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凝固,定格。

外面的海域上,无论是小船上,还是中型船上,所有惊魂甫定者,全都在忐忑地望向空中飞跃到极限,从最高处开始往下坠落的巨龙鲸庞大身躯。

他们都在等待着什么?!

小船上,杜凡晨等人恨不得代替天上巨龙鲸,狠狠地一口咬死杜伏威;

中型船上,杜伏威的爪牙们希望看到自家老大大发神威,从巨龙鲸的口中冲出来,或者是在其他地方打破一个洞,破血而出也行啊。

在所有人意味各自不同的希翼目光当中,宁风所化的巨龙鲸化身在空中掉头向下,在掉头向下的一瞬间,它浑身力量都扭成了一股。

浑身力量汇聚于一处,发于口中;

从上而下,数千丈庞大躯体坠落之势,暂借一时,汇于口中,凝在齿上。

宁风借着这一掉头向下,将所有力量汇聚,然后,猛地,一咬!

“咔嚓~”

犹如鸡蛋破壳的时候,又似豆子发芽,顶翻了头顶上压着的巨石般响动。

杜伏威神色大变。剧痛临身。脸上尽是不敢置信之色。

在一瞬间之前。一切定格时候,在神兵套装彻底激发,达到前所未有极限时候,他很有信心,这不过是如之前十余年无数危险中的一次,他依然将安然度过。

此刻则不同了。

杜伏威第一个听到神兵套装不堪重负,先是发出了呻吟之声,继而耀眼光辉瞬间化为风中烛火。须臾之间熄灭。

紧接着,神兵胸甲被洞穿,不是被巨龙鲸牙齿的锋利洞穿,是被其上蕴含的无上力量,生生压迫得穿透。

他甚至能感觉到门板般巨大牙齿投入胸前,一下子破坏了七八成的内脏,鲜血喷泉般地喷涌而出。

当牙齿松动,拔出时候,杜伏威几乎觉得整个胸前几乎都空荡了。

“啊啊啊啊~~~”

他撕心裂肺地惨叫着,既是前所未有的剧痛。又是对死亡的无限恐惧。

这个时候,巨龙鲸生生停止了咬合。在破开了神兵套装,眼看再加把劲儿,杜伏威就会被生生切成两半咽下去的当口儿,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杜伏威即便是在无法言述的剧痛当中,求生本能还是占了上风。

他艰难地想要撑,猛地又惨叫出声,这回是上下牙齿拔出,眼前透亮,身后柔和的巨力涌来,杜伏威竟然从巨龙鲸的口中被喷吐了出来。

杜伏威刚刚被喷出去,还在半空中,犹自未曾达到最高点呢,他浑身上下喷涌而出的鲜血就将他点缀成了天上血的烟花。

与此同时,“哐当哐当”的声音再次想起,这回不是神兵着装,而是一件件被强行破坏,失去了灵性的神兵套装解体,天女散花般地落下。

失去了神兵套装的重量,杜伏威一下子升到了最高处,将落未落。

中小两艘船上,所有人张大了嘴巴,震撼地看着眼前一幕,不管是希望杜伏威死,还是渴望他活的人,都不知dào

对眼前情况,到底是该要庆幸呢,还是要失落呢。

杜伏威没有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给撕碎了,吞下去,他竟然能重见天日;可是他一身的伤势重到离死都只有一步之遥,神兵套装都解体了,怎么都算不上好吧?

问题是——

无论是杜凡晨等人,还是杜伏威爪牙,双方都奇怪地望向空中正舒展开身躯,往下落去的巨龙鲸。

这位,是什么意思?

一个疑问,在所有人的心头浮现了出来,跟猫儿在心上挠一样,克制不住的疑惑。

它能生生咬穿了神兵套装,逼迫其解体,让杜伏威受了濒死的重伤,这怎么看都是赢定了吧?不是只要舌头一卷,往里面一吞不就好了?

好吧,就算是怕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牙齿多来回磨下,肉酱不就出来了吗?

干嘛还往外吐呢?

不合口味?

“不合口味”的念头一出来,中型船和小船上所有人,神色都有些不对。

这是该怨巨龙鲸太挑食呢,还是该庆幸吉人自有天相呢?

没有人能找到准确的语言,形容此刻的心情。

其实,他们没有料到的是巨龙鲸接下来的反应,这个反应进入众人视线的一瞬间,不管敌我,全都在脑子里浮现出了一句耳熟能详的谚语:

脱裤子放屁

——多此一举!

天空中的巨龙鲸,正在做那脱裤子放屁事,多此一举得不能再多此一举了。

只见得,当杜伏威解除了浑身装备,升到了空中最高点,不解中狂喜,觉得天无绝人之路,他寻到了一线生机的时候,巨龙鲸掉头向下,大如山的尾巴裹挟着浑身上下力量,猛地发力拍在了杜伏威身上。

这一发力,也就是仅次于汇聚所有力量于一炉,把神兵套装咬碎的那次了,依然澎湃得不可思议,是海中霸主称雄无垠瀚海的巨力。

“嘭!”

天上下起了血雨。

巨大尾巴猛地一拍,巨力之下,杜伏威既无神兵套装庇护,又是重伤在身激发不出任何力量,顿时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被当空拍成了血雾一片……(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血与暴虐!

“死了……”

杜凡晨等人看着空中血雾,彻底目瞪口呆,不知dào

该怎么形容此刻心情。

“死了……”

中型船上,杜伏威爪牙不敢置信,如丧考妣一般。

前者没有办法反应过来,就在几个呼吸之前,还如大魔王般不可抗拒,准bèi

亲自收拾他们几只小苍蝇的存zài

,就这么被当成苍蝇拍死了。

那是真的拍死的。

杜伏威的爪牙们则是大起大落得心脏都受不了了,完全无法接受这一切。

要是之前,巨龙鲸直接将杜伏威咬死,咽下去,那也就罢了,他们还好接受一些,无法是赶紧分行李,驾船只,有多远,就跑多远。

报仇什么,提也休提。

只是巨龙鲸将杜伏威给吐了出来,给了大家希望,又以拍苍蝇般的轻描淡写,把所谓希望掐灭在萌芽里。

这是玩儿人吧?

几乎所有的杜伏威爪牙们,心里面都冒出了这个想法。

庞然大物,压迫性十足,落在海水里面压出海水无数跟暴雨一样,将数百丈外的他们都给淋成落汤鸡的存zài

,于他们心中化作了猫咪模样,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抓到的老鼠。

他们的心情,跟落入猫爪子里的老鼠相差仿佛。

宁风要是知dào

他们的心声,只会呲之以鼻:“玩你们?你们哪位啊,配让宁某人玩儿?”

他只是……

“好险,好险,幸好反应快。不然就呜呼哀哉了。”

宁风所化的巨龙鲸坠入海中。他心里则侥幸不已。觉得差点儿心情就得掉进冰窟窿里面去。

“我刚刚是怎么回事,竟然真的想咬碎它,吞尽肚子里去。”

“呕……”

“我对人肉没兴趣……”

宁风自个儿一阵阵作呕,巨龙鲸庞大身躯在海水里面,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亦是呕出了一堆堆的海水和泡泡来。

“这是开玩笑的吗?”

“好悬!幸好吐出得快,再慢上千分之一呼吸,就真咽下去了。”

“那就惨了。简直惨绝人寰,我难道去开膛洗胃吗?”

宁风即便是巨龙鲸之身,亦是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

好吧,巨龙鲸将杜伏威喷出去,给了众人一个忐忑,再拍死跟打苍蝇一般的脱裤子放屁行为,只是因为他不想吃人肉罢了。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无比,又让外面敌我双方想破头都不可能想到的答案。

“现在,是时候解决他们了。”

宁风分散心神,不想沉浸在咬入人体内。感受血液飞溅怎么喷射都在口腔里的那种感觉,向着海面重新浮了上去。

他不曾注意到的是。巨龙鲸化身小山丘一般的双眼,不知dào

什么时候,染上了一层血色。

与此刻大海上,随着神兵解体,杜伏威俯首,正在飞速褪去的血色一般无二,甚至更加的鲜红。

“跑!”

“快跑!”

“怪物……老大都死了,我们也会死的。”

“……”

杜伏威的一众爪牙们彻底疯狂了,无头苍蝇似乱窜着有之,一脑门扎进海里面的有之,躲到船舱里瑟瑟发抖者有之,拼命操帆掌舵想要驾船而走者有之……

什么反应的都有,惟独没有人再看小船上杜凡晨等人一眼,至于为杜伏威报仇心思,更是半个也无。

巨龙鲸他们见得多了,猎杀得亦不在少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

不仅仅残暴得玩弄人心,还灵智高到能把握住场上可能唯一可以杀死杜伏威让其没有还手之力的战机,这还是巨龙鲸吗?

反正一众杜伏威爪牙们宁愿称之为怪物!

正相反的方向,杜凡晨等人自然看到了杜伏威爪牙们举动,问题是他们强弩之末,相距又远,欲要阻止,也不可能了。

杜凡晨正在惋叹呢,红衣少女挥舞着长剑郁闷着呢,“老爹”忽然开口了:

“你们放心吧,他们跑不了的。”

“嗯?”

杜凡晨和红衣少女,乃至那个壮硕青年,一起望了过来。

老海客指了指远方海面,距离正在掉头的中型船不远处的地方。

杜凡晨等人循着他所指的望去,一开始只有不甘心的海浪在起起伏伏,泛出白色泡沫无数。

有血色在不住地褪去,重新化作黑海模样。

“没有什么啊?”

杜凡晨正要发问呢,到口的话明明已经在牙齿缝里了,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因为,他看到大片大片的阴影,不住地扩大,不住地浮现,仿佛是一张血盆大口,要将一切吞噬。

“巨龙鲸!”

“是刚刚那只巨龙鲸!”

杜凡晨惊呼出声同时,疑惑地望向老海客,问道:“老爹,你怎么猜到的?”

红衣少女同样投来疑惑的目光,明显跟柔软少年一样想不通。

明明他们望过去的时候,巨龙鲸还没有浮现出来,老爹又是怎么猜到的呢?

老海客微微一笑,剧咳了数声,解释道:“那只巨龙鲸明显不是寻常海兽,无论是实力远远超过寻常巨龙鲸,还是时机把握,不止是与人无差异,甚至还要更强一些,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

杜凡晨茫然地反问。

他今天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从喜,到惊,至惧,最后绝望,在最深的深渊处,偏偏又看到曙光,春暖花开一样,自家脑子都成了浆糊般,反应不过来了。

老海客完全能理解杜凡晨此刻情况,继xù

解释道:“只有一个可能,这只巨龙鲸是有人指挥的。”

“什么?!”

杜凡晨等人先是惊呼出声。继而又觉得老海客说得有道理。唯一的一个可能。

他们不知dào

有云龙九变这样的逆天功法存zài

。有此想法,不足为奇。

老海客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看到杜凡晨他们消化完了之前的内容,接着道:“既然巨龙鲸有人指挥,那么幕后之人,怎么会放过这些漏网之鱼呢?”

他遥遥指向远窜的中型船,以及船上那些杜伏威爪牙,肯定地道:“这些人的身后可是站着一位尊主。幕后人怎会不斩草除根,给自己带来麻烦?!”

杜凡晨和红衣少女点头如啄米,深以为然。

他们望向中型船上众人的目光不再是恨意,而是一种可怜的目光,这些人的下场已经注定了。

即便是他们之中有如老海客这般眼光了得,分析独道者又怎样?

来不及了!

几乎在老海客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轰”的一声,无数海水冲天而起,化作暴雨。

巨龙鲸重复之前举动,再次破水而出。只是这次它并没有飞到最高点,亦不再动口。而是血红色的眼睛一转,锁定了中型船后,猛地转身,甩出尾巴。

“呼~~!”

一座大山飞度汪洋般的呼啸声音,从侧面而来,狠狠地扑在中型船上。

即便只是风压亦让中型船摇摇晃晃如醉酒,紧接着拍打过来的巨龙鲸尾巴重重地砸在船体上,霎时间,木屑飞溅,整艘船在瞬间解体成无数块,连完整一点的木片都不存zài



“轰隆隆隆~”

闷雷一般,巨龙鲸再次入水,猛扎入水深处,扬起巨大尾巴,于中型船崩溃处,又是重重地一尾巴拍打下来。

“轰!”

不是神通,不是法术,只是纯粹的力量,大到了如此程度,不逊色于任何神通,任何法术。

只见得那片海域每一寸水面都在剧烈地震荡着,如同沸腾一般,哪怕是一滴水滴都会被分解成无数块,连拇指大小的木片都会被震荡成齑粉。

方圆里许,生灵灭绝,落水者,无一得还。

在巨龙鲸重新消失在水底时候,中型船覆灭处,大片大片的血色汩汩而起,重新将妖魔海化作了血的海洋。

这,才是天书石板上所言的:

血!!!

小船上,杜凡晨等人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被其中体现出来的力量与暴虐给吓到了。

即便是隔着数百丈的距离,他们依然能真切地感受到那一拍里的恐怖,仿佛切身地感受到了那种绝望一般。

所有人,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寒颤,面色煞白。

“会……会……给我们也来一下吗?”

壮硕青年紧张得都成了口吃,说话都捋不直舌头了。

杜凡晨等人都没有心情嘲笑他,这个问题,他们也很想知dào



“应该……不会吧。”

老海客这回半点都不成竹在胸了。

“我们怎么办?”

杜凡晨没了主意,问出声来。

说实话,所有人都想掉头就跑,巨龙鲸的强dà

,暴虐,眼前还是血色的海面,都让人不寒而栗,本能地想要远离。

只是面面相觑了一阵子,杜凡晨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来:

“等!”

众皆点头,是啊,只能等了。

救命之恩是一个,不能不等幕后中人出来,当面感谢,更关键地是他们要是真的掉头走了,天知dào

幕后人会不会觉得他们忘恩负义,追上来给一尾巴?

想到可能的那个结果,所有人都觉得原地呆着是最好不过的主意了。

他们恐惧的,揣测心理的所谓幕后人,这会儿已经把他们给忘记了,正沉在海中,无比烦恼:

“我刚刚是……怎么了?”

宁风依然保持着巨龙鲸之身,稍稍清醒过来的他猛地感觉到了不对。

不管是一开始差点儿将杜伏威吞下肚子里去,还是后面一尾巴拍碎船只,再将落水人震成齑粉,丝毫不犹豫,不考lǜ

的暴虐,全都让他自己心惊。

行为还算不得什么,真zhèng

让宁风觉得有问题的是心理上的。

在做出那些行为的时候,宁风竟然觉得有冲动,有畅快,有渴望……

“这是怎么回事?”

“哪里出了岔子吗?”

宁风陷入了沉思当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少年破胆,宁风所求

“那不是我的反应,我的冲动,我的欲望……”

宁风回过神来,凝重无比,“……是属于巨龙鲸的!”

“隐患……弊端……危机……反噬……”

诸如此类的词汇,瀑布一般,在宁风的脑子里冲刷而过。

“没想到,云龙九变还有这样的隐患。”

大致弄清楚自家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后,宁风反而定下神来,不那么在意了。

“从我关键时候还能将杜伏威给吐出去来看,一切还在控zhì

之内。”

“云龙九变有这样的问题,实属正常。”

宁风在察觉到看了这一点后,他反而有种心放回了肚子里的感觉。

九窍石无论是自带的九窍石境,金水近乎许愿的威能,还是九死大成后成就的云龙九变法,至始至终都表现得太过完美了,完美得让人害pà



特别是在进入瀚海域后,宁风不仅化身出了巨龙鲸,还得到了其中的传承记忆,巨龙鲸化身实力之强,更胜过寻常巨龙鲸不少……

这一切,隐隐地都让他生出一种不安定的感觉。

恰似彩云易散,琉璃易碎,显得太过完美,就不太真实,总觉得会轰然散去。

现在云龙九变的缺陷为他察觉,宁风反倒觉得没有什么了。

“应当是这样的,我自身的生命层次,并没有稳稳当当地压过巨龙鲸一筹。”

“寻常时候,在云龙九变法的压制下,我本尊才能处于主导地位。巨龙鲸为化身。”

“可要是如之前那般。爆fā

出巨龙鲸的全部力量。臻至极限,那么就会出现问题。”

“长此以往,我的心性会慢慢被巨龙鲸血脉当中传承的暴虐、狂躁等等影响,最终分辨不出巨龙鲸是我,还是我是巨龙鲸!”

宁风将心中想法过了一遍,决定后续再处理之,驾驭着巨龙鲸化身,缓缓地上浮。

妖魔海下。暗流涌动,一片海域的水文,竟受巨龙鲸的一个动作影响,海中霸主的恐怖,一至于斯。

渐渐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杜凡晨等人的小船终于不再牛车过颠簸山道般起伏了,船上众人定下神来,怔怔地看着海面。

“我们怎么办?”

红衣少女有点等不下去了,垫着脚尖问道。

“等,继xù

等。”

老海客咬着牙说道。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红衣少女的耐心又一次到了极限,刚要开口呢。忽然以闪电般的速度,拿小手捂在了嘴巴上。

“哗啦啦~~哗啦啦~~~”

巨龙鲸浮了起来,大片阴影从水下往上,笼罩住了小船所在的那片海域。

“它……它来了……”

红衣少女发出闷闷的声音,没办法,手捂得太紧了。

众人也都紧张了起来,连一直很笃定的老海客心中也没了底气,深怕海中的巨龙鲸来个大翻身,他们全都得葬身鱼腹中。

不得不说,宁风此前巨龙鲸化身的暴虐一击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都有些杯弓蛇影了起来。

突然——

“咦?”

杜凡晨诧异地看着船外海面,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一脸茫然状。

其余人等,相差仿佛。

黑夜般浓郁的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令人窒息的压力不存,仿佛之前所见不过是错觉而已。

一个人可能错觉,一群人怎么错觉?

“发生什么了?”

杜凡晨刚刚喃喃自语呢,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在下宁风,有礼了。”

“刷”地一下,所有人猛地转身,骇然望向身后。

那里,宁风恢复了正常模样,施施然地拱手为礼。

“宁兄好,小弟杜凡晨,这是……”

杜凡晨忙不迭地还礼,将众人介shào

了一番后,诚恳地道:“多亏有宁兄相助,不然家门不幸,凡晨落入我那叔叔手中是小,家族宝藏被他所得是大,不知dào

还要害多少人。”

“家族……宝藏……”

这几个字眼从他嘴巴里说出来时候,红衣少女神色顿时一变,在他身后一下一下地拽着杜凡晨的袖子。

这个小动作,也就是壮硕青年懵懂不知,其余的无论是老海客还是宁风,全都没有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宁风假作不知,老海客则摇了摇头,满脸苦笑之色地想着:“丫头啊丫头,你是怕杜小子泄露出宝藏事情,对方会起贪念。”

“你怎么不想想,这事真能瞒得过人吗?”

“天知dào

这个神mì

人所养的巨龙鲸是什么时候潜伏在那的?从它出现时机那么准确来看,怕是伺机而动良久了。”

“那样的话,神mì

人什么不知dào

?再说,他真不知dào

的话,现身找我们为何?听一声多谢救命之恩吗?”

“与其等人开口,伤了交情,还不如杜小子这样,坦荡荡地说出来。”

“大智如愚说的就是这种人吗?”

老海客觉得惟一值得庆幸的是做出那样动作的是红衣少女,还可以托词为女儿家心思,小女儿态,没法让人计较。

要是他自己,或是杜凡晨表现出来,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老海客一边想着,一边注意杜凡晨脸上,一眼望过去,什么“大智若愚”的评价立kè

收了回来。

“这是……”

他在杜凡晨的脸上,看到了很不好的东西。

在杜凡晨对面,宁风同样将他的神情看得真切,既是松了一口气,又是叹息。

杜凡晨一脸没有生气的平静,心如死灰般的表现,好像经过之前事情,忽然间就对很多东西不感兴趣了。

什么家族荣耀,什么宝藏,一下子在他心里面,失去了价值。

他突然伸手,拉起了红衣少女的小手,紧紧地握在掌心,受惊的红衣少女下意识地一抽,竟然没有能将手抽出来,不由得脸上烧起了红霞。

等她反应过来,羞意稍去时候,才听清楚杜凡晨到底说了什么。

他说:“宁兄救命大恩,凡晨无以为报,且这次回去之后,凡晨不打算再出海了,愿与心爱的人一起平平淡淡地过活下去,宝藏什么对我无用,愿送予宁兄,以报大恩。”

红衣少女大羞之余,抬头看着杜凡晨,只见得他以从未有过的宁静回望过来,似乎已经在憧憬平静美好的生活了。

到口的阻止话语,红衣少女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你想清楚了?”宁风淡淡地问道。

杜凡晨毫不犹豫地接口:“是的,我想清楚了。”

此前苦苦坚持,十几年来不知dào

多少人讥讽都没有改变的东西,一朝崩溃,杜凡晨对那些都没有了兴趣。

宁风看着他脸上神情,分不清楚到底是心灰意冷呢,还是看破呢,最终心下暗叹。

他听说过很多类似的情况,很多人一生苦苦坚持,坚忍不拔,却在第一次真zhèng

面对生死间的大恐怖后,被削去了胆气,俗称破胆,一下子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在宁风少年时候,与宁采臣一起居在乡下当土皇帝,尚未萌生出修仙心思那阵子,他亲眼看到了一个事情。

一个横行乡里,周处一样的人物,什么踢寡妇门,什么偷鸡摸狗,大到上山打老虎,下水捕鳄鱼的事儿都做,是当地一方人物,至不济也是一个混混头儿。

一日,这混混儿与人打赌,仗着胆气粗豪,夜睡乱葬岗,于鬼火处处地方,拿墓碑为靠,以坟包作垫,提酒缸烂醉。

结果当夜欲鬼,混混儿连滚带爬,狼狈逃回。

这次之后,混混儿为之破胆,后来一直到宁风父子迁走,他始终老老实实地日出而作,日落而休,老虎一样的人物,变得老实木讷,被人欺负亦不吭声的老蔫。

老蔫成了他的新外号,真名和过往反而不大让人记得了,在不久前,有同乡人偶遇,问之,据说老蔫媳妇儿都跟人跑了,嫌他没脾气。

宁风永远不会跟人说,那天夜里,是他扮鬼,将此人吓得破胆!

原因是混混儿踢的寡妇门,那个寡妇曾是照顾过他几天的奶娘,就这么简单。

老蔫这样的人物,跟宁风再不会有交集,但破胆一事,却是他亲眼所见,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杜凡晨,是破胆了,是心灰了,这次上岸,他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再靠近海水半步,闻到海水腥味都会想吐。”

宁风和老海客同时一叹,想到了同样的东西。

那个红衣少女完全不会想到这些,只是觉得自己被幸福包裹着,暖洋洋得直欲醉去睡去,什么宝藏,要来干嘛,不要了,就想赶紧和杜凡晨一起回家去,家去……

在红衣少女脸上烧起红霞时候,宁风开口了:“杜兄弟,你家的宝藏你自可带回,为后半生用度,这本也是你家祖上留给你的,宁某人不想妄取。”

杜凡晨有些急了,就要开口。

他的心思,宁风洞如观火。

无非是一为报恩,二是买平安,三是断念想罢了。

故而,不等杜凡晨说出话来,他截道:“财物我分文不取,我只想要一样东西!”

宁风伸出一根手指,凝视着杜凡晨的眼睛,清晰地吐出一句话来:

“我要杜伏威提到过的

——门!”(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旋转指环

“门?!”

杜凡晨露出为难之色,旋即怕宁风误会一般,忙道:“宁兄,不是凡晨小气,实在是‘门’之一说,凡晨第一次听闻。”

“不过想来,应当是那件东西吧?”

他有些吃不准,宁风却顾不得那么多,问道:“杜兄弟有何猜测,直说便是。”

杜凡晨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将他自算尽苍生营地归来后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听得一半,宁风就有八成把握,他想要的契机,杜伏威口中的门,指的便是杜凡晨所说的那件东西。

从头道来便是杜凡晨算尽苍生营地,花费了家中所有钱财,得到了一个卜算结果,便是:“结束他们历代执念的契机,就在妖魔海处。”

杜凡晨父祖都已去世,虽然听过妖魔海名称,又是一个从来没有出过海的生瓜蛋子,理所当然地开始翻找祖上留下的资料。

他在秘藏的海图当中,找到了海妖魔的海图。

那份海图,其实当年杜伏威也是看过的,若是不然,也就没有今天这回事情了。

不同的是,杜凡晨对振兴家族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对众人的嘲笑芥蒂在心,早早地就想为父祖正名,对家族各种掌故了如指掌。

在翻出妖魔海海图后,他结合族中各种资料、掌故,竟然让他把所有东西联系在了一起,找出了祖辈们念念不忘的秘密!

当年他们杜家那位极可能是王座的先祖,曾在此处留下了一处秘藏。

秘藏当中,不仅仅有各种珍宝。还有能提升杜凡晨手上。代表着杜家族长身份的印戒。

杜凡晨冥思苦想。斟酌字句地道:“在某本手记里面,我们杜家先祖提到了这个秘藏的开启方式,里面有一句话我觉得觉得有问题。

他是这么说的:

‘昔日藏宝时候,曾失手将旋转指环的戒面落于其中。’”

说到这里,杜凡晨举起手来,让宁风看得真切,在他的手上,正带着一枚形状特异的指环。

“这便是旋转指环。”

指环分成两层。外层似乎是珐琅彩一类工艺,又巧夺天工地在上面浮雕出了笔画,正可当做所谓的印戒之用,在纸面上一滚,就是签字画押。

内层似乎是某种紫金色金属,历经多年,依然光亮如新。

看到这个指环,宁风顿时就明白为什么杜凡晨认为这就是杜伏威口中的门了。

这种旋转指环还能成为印戒,自是巧夺天工了,可要是再加上戒面。那无论如何,至少印戒的功能就被剥夺。

这里面没有鬼就奇怪了。

谁家使用印戒还要每次费心拆掉戒面的吗?

配合上印戒的具体形状。杜家先祖那句随口惋叹,立kè

就变得yì

味深长了起来。

宁风将目光从杜凡晨手上收了回来,沉声道:“那便请杜兄弟施为吧。”

他没有客套,没有假装推拒,本心如此,对方亦不抗拒,那有何必矫揉造作呢?

杜凡晨亦无反弹,他是真的破胆了,现在仅剩下的无非是打开先祖秘藏,见识一番,也就是了。

这辈子,他将再无踏足海上波涛的机会。

杜凡晨深吸了一口气,将旋转指环从指上褪下,摊开放在掌心上。

他一点一点地旋转着珐琅彩的指环外层,口中念念有词,时不时地抬头望向天上月亮,似乎在确定着什么方位。

宁风看得暗暗点头,对出手救下他们的决断满yì

无比。

他要是不存着救人心思,等到尘埃落定,杜伏威从自家侄儿处拷问出秘密来,他再出手袭杀来个黑吃黑,或许还会轻松一些,少些波折。

但处在那种情况下,杜凡晨定然不会尽心配合,单纯这开启秘藏的手法,就不知dào

要摸索多久。

只能说宁风虽然是抱着功利目的而来,到底存了几分善心,善心人,天不负吧。

“找到了!”

在所有人期待目光下,杜凡晨突然面露喜色,脱口而出。

紧接着,他将托着旋转指环的手高举,以其中两指拈起指环,遥遥相对明月。

宁风现在所处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指环将明月环了进去,一轮玉盘,犹如长在了指环内部一样。

与此同时,外面珐琅彩当是因为旋转到了正确的位置,一个个玄奥的纹路浮现出来,交织在指环内部,与月轮交相辉映。

“轰!”

宁风眼前一花,尽是白茫茫一片,恍若在冰天雪地万年寒霜的地方,从冰屋子里出来,一下子被无尽皑皑白雪和天上太阳一起晃得瞎了眼睛一般。

他本能地向着一侧移步。

“啪啪啪~~”衣袂破空一般的响动,从宁风身上响起。

“这是……”

宁风眯着眼睛,勉强看清楚了情况。

刚才的响动的确是从他衣袖处传来的,不是无缘无故,而是粗壮如水桶的月华之光柱掠过衣袖,如实质般的力量导致。

这水桶粗细的月华光柱,赫然是从指环当中迸发出来的。

“汇聚月华,凝而释fàng

!”

“这旋转指环在特定情况下,竟然还有如此作用?”

宁风震撼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水桶粗细的月华光柱距离指环越远就变得越粗,在百丈开外的地方,照射到了一处平静海域。

那处海域看上去与其他地方几无而致,宁风还记得不久前他就是从那个方向浮出水面,踏上小船的呢。

就是这么一个无论是看,还是经过,亦或是置身其间,全都是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在月华光柱的照射下。却在发生着异变。

“嘭嘭嘭~~嘭嘭嘭~~”

石头撞击,摩擦的声音,不住地传了出来,隔着厚厚海水,显得沉闷无比。

这声音要是曝露在空气当中,当如开山一般。

那片水域不住地涟漪着,继而如沸腾了一般,又好像是一朵水莲花在不住地绽放出来。从最深的海底处。

“原来如此!”

宁风神情一动,凭借着巨龙鲸化身对海水长时间的感悟,他现在即便是处在人身状态下,依然清晰地判断出了水面下情况。

无非是,一座礁石般的东西,正在不住地从海底升起来,整个过程中有无数的火热力量在迸发出来,即便是有整片妖魔海在消化,宁风等人依然能感受到温度的上升。

“这是以人力,衍化天地之威啊!”

宁风感慨不已。“这还仅仅是藏宝,力求隐蔽。而不是真zhèng

的生死搏杀。”

“看来,我是小看了王座级的力量了。”

宁风不得不承认,大仙商这种霞举飞升的模式,他让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地,对这条道路有所成就的大能者有所轻视。

好在,眼前这一幕改变了这一点,不然日后正面面对那等人物时候,他还不知dào

要咽下多大的苦果。

言归正传。

宁风凭借着对海的体悟,明白了海上升礁石整个变化过程中蕴含的精髓,那竟是仿造着海底火山爆fā

,形成岛屿的过程。

这简直是天地造化,移山填海一样的力量。

在场众人,除了宁风之外,其他人等完全不知dào

能做到这样的事情,究竟代表着怎样的强dà

,那位杜家先祖险些就做了抛媚眼给瞎子看的事情。

“出来了!”

就这么片刻功夫,一座犹自显得通红,却在露出水面一瞬间,凝固成漆黑颜色的礁石破水而出。

水落,石出。

“咔嚓~咔嚓~”

声声异响,礁石上头裂开一个口子,仿佛是鸡子孵化出来,蛋壳裂开,露出里面活力十足的小鸡一样。

这块礁石大如马车,裂开摊向四面后更显得占地范围大,宁风等人的目光则没有丝毫落在上面。

摊开的礁石上方,一个个箱子横陈着,大多看上去都很有年月,或木或铁或石,竟是什么材质都有。

“这是杜家先祖的秘藏……”

宁风看到这些箱子,脸色就有些古怪,“看上去怎么更像是某个海盗收山后藏起来的财宝。”

在他左近,杜凡晨等人神情亦是相差仿佛,十之八九想的是一回事情。

毕竟,这些完全不规范的箱子,怎么看怎么像是抢来的,想让人不想歪了都难。

杜凡晨虽然已经声言放qì

了,但在场的除了老海客之外,全都是第一次出海的年轻人,看到传说中的宝藏,不眼热,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事情,一个个都目光灼灼地盯视过去。

宁风则不然。

他的目光只是在箱子上停留了片刻,继而将注意力放到了摊裂开的礁石上。

“这是什么手段,海上升明月般浮现出礁石就算了,摊开之后竟然直接生根化作堡礁不沉,这个手段就很了不起了。”

奈何他之前所学与瀚海域中大仙商体系完全是南辕北辙,看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收获。

等宁风回过神来,发xiàn

杜凡晨等人都在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过脑子才反应过来,知dào

他们都在等着他出声呢。

宁风摇头失笑,道:“你们去收拾宝藏吧,刚刚说过,我分文不取,我只是想要那个‘门’。”

“可是……”

杜凡晨还要说话,被宁风挥手止住,斩钉截铁地道:“就这么定了。”

“嗯!”

杜凡晨满脸感激地点头,原本是打算拿来当做是买命钱的东西失而复得,对宁风的感激真zhèng

地达到了救命之恩的程度。

一行人驾驭着小船靠近堡礁,不用宁风出手,几人接连跳上去,就开始开箱子了。

“刷刷刷~~”

黑夜里,纵明月高悬,月华如水清亮,依然掩盖不住喷发而出的宝光。

别说是杜凡晨等人,就是宁风的目光都有些直了。

一个个箱子看上去不算是太起眼,还总让人觉得是海盗收藏,但在打开之后还是很有料的。

一箱箱的金珠,一看就是无垠海域中某个鲛人族的产品,连铺陈在箱子底部,金珠之下的绫罗状物都是鲛人族才能织就的龙绡;

一箱箱的珊瑚,呈五颜六色,不知dào

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长成,多少人力,多少条性命,才能从海中捞取;

一箱箱的金银成砖,一箱箱宝石琳琅……

眼花缭乱,到最后所有人都看得麻木了起来,仿佛面前的不是可以买下整个旧铁港的惊人财富,只是一堆好kàn

点的石头一般。

宁风亦是看了半晌,方才收回了目光。

说实话,若不是他的目的不在于此,更想要的是通过这个世界的手段,获得该世界体系内属于大仙商的力量,这些财富他想要放手也没有那么容易。

只有交yì

得来的财富,才能得到天道的眷顾,获取到力量,巧取豪夺而来,没有任何意义。

想到这里,宁风顿时就淡然了。

自古财帛动人心,很多人说得很听,只是因为他没有机会犯错了。

宁风扪心自问,要是换成一箱箱对修liàn

大有益处的天材地宝,他觉得要信守承诺,基本上,很难。

众人之中,反倒是杜凡晨清醒了一些。

在一阵阵翻找捡视之后,小伙伴们都有些失神,唯独他还记得宁风想要的是什么,在那一个人翻箱倒柜地寻找。

“找到了。”

好半晌,杜凡晨惊喜地叫出声来,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在他面前,一个箱子几乎被倒空了,有翡翠、猫眼等等各色宝石散落一地,真如没有人要的石头一样。

杜凡晨的注意力半点没有放在那些任何一个放出去,都会引起人疯狂的珍宝上,而是高高地举起一小块黑色的椭圆形石头,飞奔上船。

“宁兄,你看,应该就是这个。”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其上。

只见得,在杜凡晨的手上拈的只是一块戒面大小的石头,通体呈现出半透明光泽的黑色,隐隐地还有些絮状物在里面,仿佛是廉价的宝石一样。

反正被当成破石头扔在地上的那一箱子宝石里面,任意选上一块,都要比它来得晶莹剔透。

在宁风观察石头的时候,杜凡晨不无得yì

地道:“我一开始翻找不到,就猜测先祖意图,记得在手记里面看到过一句话,说如果要隐藏一滴水,那就要藏进大海里;要隐蔽一棵树,植入树林中。”

宁风微微一笑,打断道:“于是你就在放宝石的箱子里,去找这块戒面石?”

“不错了。”

杜凡晨心情很好的样子,拈着手上半点不起眼的戒面石道:“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知dào

要寻找的东西,大致是什么样子,有着清晰地目标,怕是任何人得到这箱子财宝,都不会留意到它。”

宁风赞同地点头。

杜家先祖,当真称得上是用尽了心思了。

按他的打算,这件“门”最终真的只会落入他后人的手上。宝藏可以落入其他人之手,但只要没有杜家人愿意全身心的配合,“门”怕是永远没有打开的机会。

当着宁风的面,杜凡晨一手持旋转指环,一手持戒面,将二者缓缓地靠近了过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原本打开宝藏后散开的月华光柱化作一缕缕游离的月光在汇聚过来,最终汇成了液体一般的存zài

,大量存zài

与旋转指环与戒面之间,仿佛是某种粘合的材料似的。

“咔!”(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门”

“咔”~

一声脆响,恍若榫接,旋转指环与戒面完美地衔接在了一起。

杜凡晨用力地挥了挥手,二者浑若一体,半点没有要散开的意思,他还信手旋转了一下指环。

指环依然能够旋转,只是指环与戒面之间似乎通过某种在场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方式连接着,既不影响旋转,又不会为之脱落下来。

“有意思。”

宁风郑重地从杜凡晨手中,将旋转指环,不,现在应该叫做“门”的戒指接了过来。

在戒面和旋转指环衔接在一起那个瞬间开始,他敏锐的感觉就感觉到一股澎湃的力量,无法形容的强dà

,自戒指上不住地波动出来。

入手之后,感觉愈发地明显。

宁风本能地就要寻找方式,将这个“门”打开,从对面杜凡晨等人火辣辣的目光里,他不难知dào

,他们亦是做此想。

纵然得不到,不属于他们了,看看也是好的嘛,见识一下总是多些老来谈资。

但这一回,宁风却是不打算满足他们了。

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个“门”之戒指要是打开,动静怕是会相当之不小,到时引来什么变化,有这些人在既是累赘,有可能曝露出他更多的信息。

宁风无视了众人的目光,将门戒紧紧地攥在了手心,不再打开了。

“哎~”

杜凡晨等人遗憾地叹息了一声,终究不敢开口要求,小船上一时间静默了下来。

天色渐暗。有浮云飘飘荡荡。半掩月光。

那一箱箱金珠宝物当中。不乏能散发出光芒者,随着天色暗下来,愈发地显得光彩夺目,夺人心魄。

杜凡晨他们的目光,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向宝藏上去。

宁风见状微微一笑,掉头向着船舷处走去,背影处传来他的声音:“事情已经了了,宁某这边告辞了。”

“诸位我们后会有期。”

他没有多口交代什么保密他的讯息。不要外传等等,这些东西说来也不过是废话。

恰似人们压抑不住倾诉与分享的冲动,将某个隐秘告sù

第二个人知dào

,即便是你再千叮咛万嘱咐,这是秘密,勿要外传,真有广而告之的必要,依然会成为所有人都知dào

的秘密。

宁风说话间,整个人已经一步踏出船舷,直直地往海面上落去。

“宁兄……”

杜凡晨这个时候才真zhèng

相信。宁风真的对琳琅满目的宝藏全无兴趣,开口已经慢了半拍。

他话刚出口呢。“噗通”一下,船外传来了落水的声音。

再过一息,他们听到了长鲸出水的响动,隔着水面借着微光,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向着深海处巡游而去,其速飞快,转眼间就没有了影踪。

杜凡晨咽下了到口话,感慨出声:“这位宁兄真是奇人啊。”

众皆点头。

他的身边,也就是红衣少女的心思全然没有在这上面,小心地靠过来,忐忑地问道:“凡晨,以后你真的不出海了吗?”

“嗯!”

杜凡晨重重地点头,大着胆子,揽过红衣少女,坚定地道:“我再也不出海了,什么家族荣光,什么他人看法,都不重yào

。”

“我们取了宝藏,寻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起过平平静静,安安乐乐的日子。”

“嗯!”

红衣少女也在重重地点头,满脸幸福之色,尽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幸福神情。

这一次回去后,杜凡晨变卖了部分珍宝,真的与小伙伴儿一起,寻了个没有人的地方,安度后面的日子。

后面数十年间,瀚海域里风波云起,却再没有人看到过这个柔软的少年身影……

旧铁港,天色明,一艘艘早就饥渴难耐的海船伴着晨曦起航。

宁风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港口上,采购了一些生活用品后,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据说,这一天,很多出海的海船上都有人看到一条很大的巨龙鲸,在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不住地远去。

宁风远离了旧铁港。

巨龙鲸入海,恰似蛟龙腾云,其速何其之迅捷,一路上超过海船无数,凭借着在杜凡晨那里看到海图,一路向着东方去。

数日之后,一座没有被开荒过的岛屿进入了他的视线范围。

岛屿并没有什么出奇的,没有人开荒居住实在是上面没有什么特产,那也就不会有商船到来,住到这样的地方,无异于与世隔绝了。

再加上这个岛屿并没有很好的天然深水港,反而是岛体内部空洞,有巨大的空间在水下,总让人觉得不安稳,生怕什么时候就会沉没下去。

在宁风看来,这才是适合他现在的好地方。

巨龙鲸甚至没有化作人身,直接从海底进入岛屿内部空间,在搁浅的一瞬间化作了人身,施施然地自内部上岛。

岛上阳光明媚,花果不缺,且万籁俱寂,连安居的鸟兽都少得可怜,完全是一个遗世独立的地方。

“正合我要求。”

宁风巡视领地一般地在岛屿上饶了一圈子,满yì

地砍树搭建了木屋,住了进去。

“巨龙鲸变的反噬,暴虐情绪的影响,这个问题短期内没有办法解决。”

宁风盘坐在榻上,露出沉思之色。

“最简单的解决方式,应当是兼修某种清心的法诀,或者是辅修某种分神之法,巨龙鲸化身时候尽管暴虐,只要不影响到本尊,反而更有助于其战斗力及更进一步变化发展。”

“可惜……”

他摇头苦笑,现在实在是没有条件。

若是回到神宫,宁风有一百种方式解决这个问题。最治标不治本的方式弄个有清心功能的宝物随身佩戴都可以。

可这是在瀚海域中。他只能强行遏制。留待日后了。

“那么,就剩下……”

宁风将手举起来,左手上挂着的不正是那个门戒吗?

门戒神物自晦,戴在他的手上,顶天显得有些风格特殊,倾奇罢了,并无任何宝物的自觉,无有神光。气息晦涩。

比起刚刚出土,合二为一时候,现在门戒更内敛了不少。

“要怎么激活它呢?”

“所谓的‘门’又是什么呢?”

宁风抱着万一之想,远离了旧铁港,这样一来,不管是杜伏威的仇,杜凡晨后续的举动,门戒的可能怀璧其罪,尽数找不到他头上。

也为了这个,他这几天全身心地赶路。倒还没有认真地研究过门戒之秘。

现在来了兴致,条件又合适。宁风颇有几分摩拳擦掌的感觉,要好好发掘一番。

“要不,先试试看火烤或者是火烧?”

这下可好,门戒算是遭了秧。

火烤了一个时辰,彻底享shòu

了一下烤肉的待遇,没有动静下,失去耐心的宁风直接将其扔进了火堆里,这回是烤地瓜待遇了;

水淹了一个时辰,还是没动静,紧接着就是加强版的沸水煮,冰水冻;

高处坠落下去,剧烈地敲打,宁风就差拿牙齿咬了。

至于滴血认主的保留项目,他自然更不会错过。

不曾想,这门戒倒是宁死不从,任凭折腾,全无动静,若不是其材质硬得异常,这么折腾都没有半点痕迹留下,宁风都要怀疑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看来,就剩下一个办法了。”

三天后,黄昏时候,夕阳西下,晚照如血,宁风捏着门戒在手,下了决心。

“我身上的天眷就那么一点,便全喂了你吧。”

“要是不够,我也只能认了,留待日后吧。”

宁风之所以开始不打天眷的主意,主要是那个力量太过虚无缥缈,他很怀疑能不能找寻得到,能不能将其逼得出来。

这也就罢了,无非是一试而已。

关键是他的天眷少之又少,很是怀疑杯水车薪,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逼不得已,也只能上梁山了。

宁风拿出修liàn

太阳法的架势,呈五心朝天势,双手交叠在丹田处,门戒静静地躺在掌心,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全部心神尽数内敛,一身气息渐渐地淡去,仿佛是一座石像,要坐到天长地久去。

宁风进入内视定境,要找到体内天眷之力存zài

的时候,夕阳刚刚把脚儿沾了沾水,还处在随时可能脱离水面的地步。

待他彻底物我两忘后,不知时间之流逝,夕阳纵然深情想要等他,终究不能够。

先是十一之数,沉入水中,将目之所及的海面从西边一路染成金红之色蔓延过来;

接着是一半,再是大半,最后只剩下一点边儿勉强能见,整个天地都暗了下来。

犹自留下一点儿,不肯沉下去的夕阳,就好像是一个调皮的少女,努力地抓着墙头,非得看到宁风的修liàn

有什么结果才肯甘心。

眼看着,天的另外一边,月亮迫不及待地跃出了水面,再是不甘心,终究西沉去。

恰在这个当口上,宁风猛地睁开了眼睛。

“抓住你了!”

他微微一笑,仿佛是在玩一个游戏,费劲了心思,花费了功夫,终于抓到了躲到角落里的小伙伴儿一般。

从宁风睁开眼睛那一刹那开始,他的眉心紫府处鼓囊囊的,又如锥在囊中,时刻准bèi

破出。

“要不是用了仙道修行之法,再借鉴了太阳法的精髓,想要找到这么一点点隐藏在体内的天眷之力,真是比登天还难。”

宁风庆幸不已,算是尝到了脚踏两个体系的好处。

他无比的肯定,若不是借用了仙道手段,凭借着修仙经验,以及高屋建瓴的眼光,别说他体内那点可怜兮兮,随时可能自己消散的天眷之力,就是再浓郁十倍,想要准确地找到都是耍流氓。

现在,他不仅仅是找到的问题,还将“小老鼠”逼到了角落,汇聚于眉心一处。

“想要逼出来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宁风深吸一口气,缓缓抬手,“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就是这么简单。”

话音落下,他抬起的手上捏着门戒,以戒面为触点,用力地抵在了眉心上。

“喝!”

宁风大喝一声,手上用力,内里鼓劲,内外呼应之下,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练成了八九神通,如二郎神一般,在眉心处开出了第三只眼睛。

“刷刷刷~”

他那点可怜兮兮的天眷之力,顷刻之间,流逝一空。

“够不够?”

到了这个当口儿,也不由得宁风不忐忑了。

时间,在这个时候流逝起来,显得特别缓慢,像极了老乌龟,一脚一个陷坑地踱步在沙滩上。

宁风都等得心焦了,天眷之力的传输猛地断开,一种无法言述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仿佛化身成了一个刚刚出生,还包裹在襁褓里面的婴儿,才吸了两口乳汁,母亲就没有了奶水,于是被生生地拽了起来。

就是那么的难受。

宁风心叫完了。

他当然知dào

,那不是他的感受,那种欲求不满,赫然是“门戒”的感觉,只是透过不知名的通道传递过来,为其感知罢了。

“算了,失败就是失败了。”

“好歹知dào

,启动门戒的确是需yào

天眷之力。”

宁风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他刚刚要将门戒从眉心处拿开呢,异变突生。

一股灼热无比的触感,从戒指上传来,仿佛一瞬间就将他的手指给烤熟了一样。

宁风本能地松手,又条件反射地要去接住坠落的门戒。

不曾想,海底捞月般的动作,却接了一个空。

门戒在离手之后,不仅仅没有坠落下去,反而晃悠悠地向上飞起。

有那么一瞬间,宁风也不知dào

是不是错觉,他的眼角余光好像看到随着门戒的飞起,天边明明沉入海面下的夕阳放出了一道红光。

整个边缘一下子闪烁着明亮。

下一刻,宁风连分辨是不是错觉的机会都没有了,门戒宣泄般地迸发出耀眼的光,亮得眼睛都要给灼瞎了。

无数的光交织着,汇聚着,成了一扇门的模样。

“真的是门!”

“成功了?”

宁风大喜过望,有了之前的做好最坏打算与自我安慰,这陡然出现的一幕分外让人惊喜。

他看到纯由光凝成的门在缓缓地打开,先是只裂开了一条缝隙,继而能容纳一个拳头大小的宽度,越打越开。

宁风瞳孔收缩,想要看清楚,门后面到底是什么?

混沌沌一片,茫然然一片,他完全无法分辨,只知dào

一股澎湃的吸力从门后世界里涌出,好像一根根无形绳索,将他牢牢捆绑。

宁风在这股吸力的作用下,双脚不自觉地离地,飘飘然如要登仙。

就在此时,他神色大变。

“等等!”

“这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新王座,门之后

宁风的目光越过“门”,看到了更远的西风。

那里,有绚丽到极致的光辉喷薄而出。

这种感觉,恰似一轮九彩的太阳在升起,以斑斓的光辉在恣意地挥洒着,让世上所有人,看到他的存zài



“这样的力量……”

宁风咋舌不已,深深震撼。

他很肯定,这真的是整个瀚海域中,但凡有眼睛者,都能看到的一幕。

就自身的光辉遍洒整个世界,让所有人都看到,都铭记,都感受到其存zài

的痕迹,这是怎样的造化与成就?

宁风这一刻的震撼,惟有在入太阳神宫那一日的仪式上,亲眼看到了大日巡天法,将广场上的情景通过亘古大日,让世上一起见证能媲美。

就在他出神的片刻里,无穷无尽的斑斓之光继xù

喷薄而出,却又有所收敛,不曾如朝阳般将光辉铺满整个世界。

所有的斑斓光都在塌陷与内敛,在举世瞩目下,交织出了一个王座模样。

继而,又有无穷无尽光,化作两只巨大无比的手掌,托举着王座,向着最高的高空,最深的星空去。

“霞举飞升!”

“高举王座!”

宁风脱口而出,终于明白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到底代表了什么了。

“这是有新的王座出现了。”

得出结论后,宁风没有来得及去看高举王座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更没有来得及随着霞举飞升的继xù

,在星空中浮现出的一轮轮各占一角。仿佛星云般的王座光辉各自属于何人。

他回过神来。方才发xiàn

。他整个人已经被吸近了光门,距离完全敞开的门,只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了。

宁风甚至没有来得及把脑袋给扭正了,便被彻底吸附了进去。

“啊~”

他刚本能地叫出声来,岛屿上就没有其痕迹,光门亦收敛了所有光辉,惟有门戒从半空中坠落了下来,落到地上再弹起。翻滚着停了下来。

点尘不染!

光门不在,岛上无人,于是就没有人会注意到,在光门消失的一瞬间,似有数道目光从星空中投了过来,横扫而过,似乎在寻找什么。

目光本来没有感情,可因为放出这道目光的太过强dà

,以至于岛屿上无论是无知无觉的植物,还是略有灵性的鸟兽。都能感觉到每一道目光当中蕴含的浓浓疑惑。

不甘心地巡视了几遍,没有所得。目光终于从岛屿上移了开来。

一切恢复了宁静样子。

……

“这,就是‘门’后面的世界吗?”

宁风活动了一下手脚,平静地扫过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

有过频繁进出九窍石境的经验,进入门内世界,对宁风来说,还不算什么能让他大惊失色的事情。

倒是一眼扫过见到的诸般东西,让他很是好奇。

“这是什么?”

他面前有一个石盘,料子很奇怪,仿佛是用星星打成的,上面不住地泛出星光来。

石盘上刻满了标尺,正中间还插着一根木头,明明没有天光,木头却投影在石盘上,指向一个个刻度。

“日冕吗?”

“没有太阳,却依然还能够运转的日冕。”

“不过怕不是用来计时的吧?”

宁风揣摩着,靠近了观察上面的刻度。

“呃~”

他的脸色,顿时有些精彩了。

看明白了……

“这计的还真不是时间,是天眷之力。”

“日冕行走,耗费天眷之力,怕是等天眷之力归零,就是我离开这里的时候。”

宁风得出了判断,虽然还需yào

现实来验证,但怎么看都是八九不离十样子,于是乎看到日冕走得极痛苦,心里面陡然便萌生出了急迫感觉来。

他连忙大略地再扫过整个屋子。

不错,门后,竟然是一个屋子。

这个屋子比较奇怪,有前后两扇门,好像是分成正门和后门一样。嗯,按这么形容的话,宁风就是刚刚从后门进来的,跟小贼一样。

屋子里的摆设很是简单,最大最醒目的便是一块足足有墙壁大小的玉石屏风。

屏风上有一个个星光点,或大或小,或明或暗,或远或近,或闪烁或凝滞……

各种变化,各种不同,宁风本能地就被吸引,判断里面每一种不同,应当都有它的含义。

他很想上去触碰一下,研究一下,这个玉石屏风到底是做什么用途的,只是眼角余光瞥到日冕后,登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日冕上剩下的刻度已经小到了几乎不可见,要是他的判断无错的话,他能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多少了。

“我得用最短的时间,收集到最多的讯息,下次积攒够天眷之力进来,天知dào

是什么时候?”

宁风只能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玉石屏风上收了回来。

屋子里的摆设实在是太少,太简单了,除了日冕与玉石屏风外,只有在屏风前面摆放着的一张太师椅般的椅子。

这椅子依然是通体由玉石打成的,看上去就不是凡品。

“这坐着能舒服吗?”

宁风很是怀疑,怎么看都觉得这玩意儿跟皇帝的龙椅一样,中看不中坐。

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知dào

这椅子好不好坐不重yào

,关键是它摆放在那里,只要端坐其上,伸手就能触摸到玉石屏风。

想来这也是这里会有这么一把椅子出现的初衷。

宁风亦是靠此判断出玉石屏风才是整间房子最关键的东西。

若不是他天眷之力太过稀薄,不敢随意尝试,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把剩下的时间消耗得干净。不然的话,宁风现在就想坐上去,好生研究一番。

他下了不小的决心,方才将目光从玉石屏风上拔了出来,落到了“正门”上。

除了宁风来的地方外,屋子里的另外一道门。

在拔出目光时候,宁风眼角余光瞄到玉石屏风上面的星光点似乎有着变化,就在那么短短的一眨眼功夫里。

有的变亮,有的变淡,更有一个星辰光点凭空浮现,突兀地出现在那里。

“这是什么意思?”

宁风很好奇,却没有办法深究,飞速移动的日冕阴影催魂一样。

他大踏步地向着“正门”去。

来到门前,宁风将双手按到门上,刚要推动,门就如半点不受力似地轰地打开,他整个人用错了力道,向前踉跄了出去。

一个踉跄扎近门里面,再抬眼,已经不再门内。

“这是……”

从进入“门”后世界到现在为止,宁风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震惊之色。

眼前一幕,别说是宁风了,纵然是陆地神仙一级的大能者看到,亦不能不震撼如此。(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殷!殷!殷!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存zài

!”

宁风震撼无比,一时出神,什么天眷之力不多了,什么停留时间有限,甚至什么防范警惕,什么语言表达能力,尽数被抹去得干干净净。

他心目中剩下的,只有最纯净的震撼,恍若远古时候,第一个开得灵智的人族先民,抬头仰望星空般的感觉。

有过之,而无不及。

宁风他此时此刻,就在星空当中。

他,就是星空的一份子。

出得房门,放眼望去,眼前无垠的开阔,这种开阔完全不是面对汪洋,直视沙漠所能媲美的,纵上得九天,包揽九州,亦难与之万一媲美。

宁风终于能真切地感受到“渺小”这个词的含义了。

“刷!”

一颗流星,带着长长的星光焰尾,从宁风所处的地方擦了过去。

霎时间,他直觉得所处的地方剧烈地颤动,立足不稳,几乎就要扑倒下去。

宁风却浑然不曾在意,反而死死地盯着那一颗流星。

从擦肩而过一刻起,他的目光仅仅地跟随着流星,直到只余下长长的星尘曳过星空,再看不清晰为止。

“呼~~”

宁风长长地一口气吐了出来,胸腔为之塌陷,好像不如此,不足以抒发此刻胸中说不清楚是感动,还是憋闷。

“我看清楚了。”

“流星上,竟然是这个样子。”

宁风很是怀疑,即便是太阳神宫中那几位老祖宗。是不是有办法看到跟他此刻所见一般无二的景象。

他看到。流星上有厚厚的冰层。干净得超过一切水晶,浑然没有尘埃;

他看到,在冰层之下,没有土石,只有凝结成一块块的漆黑金属,仿佛经过天地熔炉地熔炼,已经是最上等的材质。

“它要是落入任何一个地方,想必都是无数人争抢的天材地宝吧?”

宁风如是想着。胸中的震撼不住地分心下,终于放过了他,重新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抬望眼,他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要嘛是黑漆漆的直到无限远地方,一片彻彻底底的虚空;

要嘛,就是一颗颗星辰浮动着,随着远近表现出大小来,尽是亘古久远味道。

苍茫,悠远。那是在地上仰望星空所无法感受到的震撼与渺小,毕竟。他现在就是漫天星辰之一。

宁风重重地跺着脚,感受着反震回来的力量,强逼着自己不去沉迷在与地上所见浑然不同的星云与星辰,将注意力放在眼前,放在脚下。

“兴许,在更远的地方看来,我现在所处的地方,亦是一颗星辰吧?”

宁风想着,哑然失笑,“只是着星辰,也忒小了点。”

是小,他一眼,便已经望穿。

宁风踏出房门后,所处的地方,不过方圆百丈大小罢了,小得可怜。

回头望,只见得一扇孤零零的门杵在那里,仿佛再来个大一点的震动,它就要轰然倒塌了一般。

宁风不去想这门为什么会开在这里,甚至不去想,要是打开门,回不去原本地方该如何?

那岂不是要孤零零地在这个星空当中的一片残破浮台上,独自呆上一辈子?

宁风压根分不出心思去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他的注意力尽在这方圆百丈处。

残破,的确是残破。

宁风目光没有放过一寸的地方,每一寸仿佛都在低语与倾诉,诉着委屈,泣着孤寂。

平台的边缘处不曾平整,正相反,充满了犬牙交错的峥嵘,恍若是被生生撕裂下来。

前后左右,上下六合,原本都应该不住地延展下去,只是不知dào

被什么强横的力量,生生破碎开来。

类似的脚下平台之存zài

,在宁风目之所及虚空当中,漂浮着一个,又一个。

有的在上,有的在下,有的左右,有的前后。

它们并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在环绕着什么,不住地变幻着轨迹,仿佛会如此无休无止地漂浮下去。

“我应该也是在不断地移动吧?”

宁风挠挠头,有点吃不准。

在这个没有方向,没有参照的地方,他连自家是不是在不断地移动都没有办法给出准确的判断。

这一点,究竟没有分去他太多的注意力,不过如浮云般,转眼消散。

宁风前行数步,堪堪止步在接近平台边缘的地方,蹲了下去。

在他左近地方,有整个平台除了门与宁风之外,其余的两样东西。

有且仅有!

余者尽是一片空荡荡,孤独寂寞冷,犹如天上寒宫,清秋不改。

一是一片小树苗般的存zài

,顽强地在这个没有土壤,没有雨露,亦没有人悉心栽培的地方生长着。

树苗通体呈现出碧绿颜色,枝干晶莹剔透远远超过珊瑚一类,反倒像是有琉璃浇灌而成的植株。

每根小树苗都只有寥寥地,轻易就能数得清楚地树叶。

树叶子脉络清晰,又片片不同,犹如人的掌纹一般,晶莹之余,有一种液体在里面流淌一般的光泽感。

宁风是自下往上观察的,很快目光落到了最高处。

每一株小树苗的高处,总会如结着果实,结着稻穗一般,结着几块只有小拇指大小,奇形的玉块。

这些玉块就半点没有晶莹感觉了,反倒像是那些水分不足的水果如马蹄,像是新碾出来的白生生稻米般质感。

它们颜色各异,琳琅满目,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偏偏又没有花团锦簇般的感觉,层次分明得很。

“咦?”

宁风眉头挑了挑,以他敏锐的观察力。登时就察觉到了一点。

“紫色最少。赤红最多。所处的位置正好相反,紫色在最上端。”

宁风有一种感觉,它们的颜色与所处位置高低,就好像是猴群里面拥有最多母猴子的一定是猴王,矮小老丑男人身边跟着一群漂亮少女的,妥妥的不是有权就是有钱……

“看来紫色的最是珍贵。”

他半点不觉得冒出来的比喻似乎有点怪怪的,很有把握地下着论断。

“这些小玉块不知dào

有什么特殊作用,想来应该很有价值吧。”

宁风自言自语着。从字面上似乎是揣测,语气却几乎是笃定了。

在这个明显神奇的地方,除却门和他之外只有两样东西,不珍贵,不神奇,那就见了鬼了。

只是宁风一时间不得其门而入,便暂时搁置了下来,目光移动,落到惟二存zài

的另外一件东西上。

那是一块石碑,嗯。或者说,曾经是一块石碑。

宁风蹲伏下来身子前方不足数尺处。有一块残破的石碑状石头,半埋在土石下,半曝露在他视线范围内。

即便是半遮半掩地,它的凄凉境况还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

“看来它曾经是一块完整石碑,现在则只是石碑的一部分,还有大半掩埋在下。”

“真是,惨呐!”

宁风站了起来,走到半截石碑的前方,俯下身子,仔细端详。

“不知dào

这个地方,到底来历如何,又发生过什么?”

他在心里面悄悄地做着判断,“怎么看,都像是战后破败模样。”

宁风看见的所有残破,全都不似岁月长河冲刷导致,仿佛时间在这里都凝固避让,不敢侵犯。

他很是怀疑,在他来前的百万年

,这里是如此模样;在他走后的百万年,此处依然故我。

宁风心中闪着各种念头,借此让自己平复下来,同时仔细地端详石碑上的字迹。

他本来就是看个意思,压根不觉得自己能看得明白什么东西。

毕竟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出现一个残破的石碑,不太可能遇到像算尽苍生营地里那种先民造字,可以直接看懂的。

不曾想,宁风的目光一落到字迹上,整个人颤抖了一下,顿时就拔不出来。

他嘴唇颤抖着,似乎要吐出什么声音来,又是震撼太过,怎么都卷不起舌头,撬不开牙关。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宁风脑子里,这四个字轰然回荡,仿佛是无数座火山约好了一起爆fā

,七海一起震怒咆哮,整个世界的洪钟大吕一起奏响……

“殷!”

“殷!!”

“殷!!!”

宁风终于捋直了舌头,撬开了牙关,吐出了一个字来。

这个字似乎蕴含着什么神奇的力量,伴随着宁风将其吐出,将其正确发音,无数声回响立kè

充斥整个浮台。

那种感觉又不像是回音,仿佛时间倒退回远古,倒退回一切不曾毁灭之前,无数人影振臂高呼,将一切骄傲,灌注其间!

宁风一时间怔住了,傻住了,有一种遏制不住的冲动,从心中最深处,记忆尘封的地方,不住地喷涌而出。

若不是还有几分理智,要不是依然是不敢置信,他很怀疑是不是一样振起手臂,加入山呼海啸当中。

一个属于自己的声音在告sù

他,他宁风,亦是其中的一份子。

“怎么会是这样?”

良久良久,宁风怅怅然地出声:“竟然是‘殷’字,殷商的‘殷’。”

“这个世界怎么了?还是我还没有睡醒,还在梦里面?”

这个借口,连他自个儿都说不服。

钟鼎文,古音韵,不是宁风这辈子见过的,听过的任何文字和语音,却是他的

——母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我们等着你”

“呼呼呼~~~”

整个浮台上,宁风的耳朵里,山呼海啸的“殷”已然褪去,反倒是他长长地呼吸声,成了唯一的响动。

不如此,他平静不下来。

“到底是不是殷商的殷?”

宁风缓缓伸手,按向了半截石碑。

他很清楚,从石碑的破损程度上来看,下面半截里有什么字迹,有其他线索的几率很小很小,但是这个事情毕竟牵扯到他的前世,牵扯到有无数谜团沉浸,有无数神话流传的殷商,再小的可能,宁风也会尝试一下。

其实,在心里面,宁风已经有了清楚的判断。

“所谓的大仙商,所谓的霞举飞升,所谓的高举王座,怕都是‘殷商’的‘商’吧?”

“瀚海域中这种特有的以商为主,获得天眷之力的修liàn

方式,怕不是那方世界天道意识之首创。”

“十之八九,是从这片充斥着废墟的地方获得的。”

“霞举飞升,高举王座,他们获得力量的方式,应当就是瀚海域天道窃取殷之力的方式。”

宁风转瞬间脑补出了一些东西,比如瀚海域的天道意识借由瀚海生灵的手,偷取了殷的力量,然后截取大半,剩下的以天眷之力的方式返回。

于是,皆大欢喜!

宁风很想知dào

,他的这个猜测,到底对是不对?

“啪!”

兴许是心中激荡太过,他控zhì

不住手上力量,明明是缓缓落下的手掌。落到石碑上。竟然发出了一个响动。

响动并不大。可在这个落针可闻的地方,听起来简直如擂鼓一般。

宁风猛地清醒过来,握紧石碑顶部的手豁然发力,有拔山掷象之势。

“喝!”

他的脸涨得通红,手臂上肌肉坟起,通过震脚,扭腰,旋转的发力方式。将一身力量扭成一股,豁然爆fā



然后——

“呃~”

宁风脸色,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石碑,巍然不动。

任凭他如何发力,这石碑就好像是长在了那里一般,纹丝不动得直如嘲笑。

“竟然这么重……”

宁风颓然放qì

,差距太大了。

他很怀疑,自家力量差不多能举起一座山的话,这个石碑哪怕剩下半截。那也有一颗星辰那么重,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罢了。”

宁风放qì

了。想将手从石碑上移开,移了一下,却没有能移动,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粘在了石碑上一般。

“咦?!”

他脑子里还没有来得及冒出什么想法呢,一股澎湃得无法抗拒的力量,又亲切如源自自身的意识,瞬间沿着石碑倒灌入他体内。

“轰!”

一声轰鸣,宁风脑子放空,被灌入无数的讯息,整个人如被定身了一般,久久不动。

“原来……如此……”

宁风眼睛从茫然中恢复了神彩,那无数的讯息就好像烙印在了他的记忆当中一般,再也不可抹去。

“这些,就是殷墟残留的妙用吗?”

“怪不得了,王座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情,‘门’又有此玄妙!”

宁风接收了那些讯息,顿时将在这地方的所有用途,包括房间中的那扇玉石屏风一应作用,尽数了然。

他将目光移向旁边小树苗们凝结出来的小玉块,脑子里浮现出了两个字来:

“玉饵!”

这些小玉块,名为玉饵,既是殷商人修liàn

的丹药,亦是最日常的食物,更交yì

的等价物。

它的单位是“方”!

一块玉饵,即是一方,以紫为贵,赤红最贱!

玉饵有无数的妙用,修liàn

是一,改善整个生命本质是一,诸多总总,不可尽述。

宁风没有深思的意思,更没有尝试的心情,哪怕是房间当中那面玉石屏风如此重yào

的东西,他在明白了如何使用后,亦无激动去试试的心情。

宁风几乎九成九的心神,依然集中在石碑最后灌输完讯息后,留下的一句话:

“我们,等着你!”

“等~着~你~!”

宁风闭上眼睛,脑子里,耳朵里,甚至血脉里面,依然是这句话在轰然回响。

没有压迫力,没有震撼力,有的是无尽的亲切感觉。

这种亲切,即便是隔着无尽岁月与时间,哪怕是生与死的对立,依然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呼!”

宁风想要大口地呼气,却发xiàn

早就屏气敛息良久,呼无可呼。

“竟然,真的是殷商!”

“这里,是殷墟!”

宁风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脑子里回荡的那句话渐渐止息,沉淀下来,愈发深刻。

“那句话当是石碑中残存的意识传递过来的。”

“它原本的作用只是将殷墟的作用告知后来者,传承者而已,不知dào

它靠着什么方式,竟然能分辨出我的来历,这才有了最后一句话。”

“这样……”

宁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绽放出了一抹笑容:“……真好!”

“真的很好!”

“我会找到你们的。”

宁风站直了身子,从石碑上收回手,长一躬身,以为礼。

做完这些后,他越过石碑,向着浮台边缘去。

越是向前走,宁风便觉得脚下越是虚浮,仿佛随时一个踉跄,就会跌落无尽的虚空当中,与流星一般划过。

事实证明,这是他想多了。

“这是什么力量?”

宁风带着好奇,缓缓伸出手去,虚按向浮台边缘处。

他脚尖前面一寸。就是狰狞裂口。前面是虚空无垠。

宁风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到。但单凭着灵觉,他就笃定这里有东西。这点,在他的手按上去后,得到了验证。

“嘭!”

手被豁然弹开,一道无形的屏障,呈星光,温和又强韧。

这道屏障只是以宁风的手掌为中心,浮现出了方圆数尺的距离。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在夏日午后去逗弄一条狗,它只是懒洋洋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旋即又沉沉地睡去。

就是这么无奈。

宁风还在琢磨着,怎么再试探一下其极限呢,大片大片既绚烂,又清冷,还暴烈,同时将几者融于一炉的光闯入他视野。

“这是?”

宁风愕然望去,只见得大片大片风一样形态的存zài

。裹挟着无尽星辰的碎屑呼啸而来。

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能在无尽虚空中存zài

。且横渡的,能是什么善茬吗?

宁风完全能够想象,星风过处,一切风化侵蚀的可怕景象。

他第一反应就是抽身,退去,开门,闪入,暂避锋芒。

不曾想,星风之速,远远超过了宁风所能理解的程度,刚刚捕捉到其存zài

的时候,犹自在天边,只是光亮被眼角余光所捕捉。

暂避锋芒的念头刚起呢,星风竟已扑到了浮台上,千分之一刹那,万万里虚空之遥横渡。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无数声脆响,从浮台的每一个角落连绵不断地响起。

宁风下意识地后仰,随即又重新站得笔直,毫发无损。

“好美……”

他抬起头,将一切尽收眼底,不由得就露出了迷醉之色。

星风如梦,铺陈着整个天地袭来;

浮台上,星光罩子如鸡蛋壳般倒扣,置身其间如鸡子,安然温暖。

将星风比作是梦,浮台光罩就是枕头,承托而包裹。

“怪不得我能在虚空当中存zài

,应当是这个星光罩的功劳。”

“不然无尽虚空中充斥着各种力量,不要说眼前星风,怕是此前途经的流星都能让我湮灭。”

宁风感慨着,既然安全,便以欣赏美景的心境,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幕。

星风转瞬过境,光罩重新暗了下来,在星风后面笼罩的地方,却有一点点星光依次亮起,恰如在入夜时候,江边不住亮起的渔火……

“果然。”

宁风瞳孔收缩了一下,旋即放开,一如平常。

眼前的一幕,早在经过石碑灌输后,他便心中有数了。

那赫然是一座座与他脚下相似的浮台,或是大过他百倍,或是比其还渺如尘埃,皆在星光罩的庇护之下。

“的确是与玉石屏风上面一一对应。”

有星风来点亮,宁风乐得将眼前的情况与玉石屏风上做比较。

玉石屏风上面每一个亮度不一,且在移动的星光点,无不是对应一座浮台。

这座殷墟的控zhì

中心,便是玉石屏风了。

宁风并没有怀疑过石碑灌输过来的讯息,故而只是验证一下,便罢了。他更多的心神是放在石碑灌输过来的,玉石屏风的操纵之法上。

只是以他此刻的天眷之力,真要操作,怕是刚刚接触到玉石屏风本身,就被吸得干干净净,强行从殷墟中被驱逐了出去。

宁风只得按捺下来,人穷志短,莫过于此。

正在此时,恰于星风过境后,漫天殷墟浮台中,异变突生。

“刷刷刷刷~~~”

万丈霞光,升腾而起,以势不可挡之势,冲散了星风所有残余,在这一瞬间,成为了虚空星辰当中最明亮的一颗。

“这是……”

宁风见状莫名地,心中就是咯噔一下,浑身汗毛炸起。

这并不是他看到了什么,察觉到了什么,星光屏障隔绝内外,既然连星风都进不来,遑论其余总总。

能超越一切现实,一切隔绝的,或许只有人本身的灵觉,心血来潮,秋风未来蝉先觉。

宁风按捺住心中或许名为慌乱的感觉,全神贯注地盯视过去。

奇光愈浓,九彩绚烂,至少在这一个瞬间,盖压所有的殷墟。(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夜蝙蝠,论因果

“这么巧,难道……”

宁风猛地想起来,在他进入“门”前,于瀚海域中所见的霞举飞升,新王座诞生场面。

“既然瀚海域中的大仙商是源自殷墟的力量体系,那么,所谓的霞举飞升,高举王座,应当也有殷墟有关,十之八九便是……”

宁风目不转睛地看着,同时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转瞬间便做出了判断,“我的旋转指环不当是如之前杜凡晨、杜伏威等人所想的,是他们的王座先祖炼制出来的,他还没有这个本事。”

“这应当是只仅有在殷墟中可以获得的,以殷墟中某种特殊材料和方法才有可能炼制出来的,在成为王座之前,就能进入殷墟的凭仗。”

“如果这个成立的话,所谓的霞举飞升,高举王座,应当是在大仙商的力量体系当中,臻至了可以进入殷墟的地步。”

“我现在所见的,应该就是那个新王座进入殷墟的场面。”

宁风此时此刻,亦不知dào

他这些判断是对是错,这些想法有用无用,无非是本能一般,将捕捉到的一切溯本追源地分析一遍罢了。

时间在缓缓地流逝着,数个呼吸时间过去,那处殷墟迸发出来的奇光在敛去,渐渐地归于了平淡。

它通体依然笼罩着毫光,还在往外抛洒着各种气息,诸般光辉,在短时间内,新王座的身份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像雪地里的梅花一样鲜明。

宁风看到这一幕后,本来想掉头。向着“门”走去。反正剩下的能在殷墟中呆着的时间也不多了。该看的也都看到了,不如趁着还能停留,摸索一下玉石屏风。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出来,他连转头都还没有来得及呢,一抹漆黑的“光”,豁然间为其眼角余光所捕捉到。

如果说之前新王座就位的光辉只是引起了其注意,让他心血来潮的话,现在这如一盆冷水。在腊月天里,自起顶门浇灌了下来。

周身寒彻,警钟长鸣!

“不对不对。”

“好熟悉……”

宁风强行止住了转身动作,上半身微微向前俯着,如要将黑光隐现处尽数看入眼底,再刻入眼眸深处。

他凝望过去的位置,依然是新崛起的王座所在。

九彩光辉渐收敛,一抹黑光若隐若现,似有所无,若不是宁风心中警兆。怕是所有人都会将其忽略了过去。

“是他!”

宁风瞳孔皱缩,变得比针尖还小。其中迸发出来的神光却愈发地充足,如会说话一般,将其心中的各种情绪,尽数宣泄了出来。

有侥幸,有后怕,有恍然,有大悟……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宁风整个人绷紧到了极致,又放松到了极致,一紧一松间,仿佛是在唤醒弓弦,好随时“崩”出响彻长空的一箭。

浩瀚无垠星空,繁星璀璨般的殷墟碎片,兴许有无数强dà

的存zài

盘踞着,然而因为星光屏障之隔,心无定见之故,估计只有宁风一人,看到了接下来的一幕。

那抹不起眼的黑光在聚散间,慢慢地化作了一只漆黑的大蝙蝠,舒展开来翅膀,恍若要将所处的殷墟平台遮蔽。

孤独、桀骜,又清冷、高傲,纯净到极致地黑夜味道,夜行的公子尊贵……

一切的一切,没有分毫,逃过宁风的眼睛,避过他的感知,恍若掌上观纹一般。

在那一位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宁风通过眼前所见,脑子转动,无数可能性浮现又湮灭,最终得出来的东西,即便不是真实之全部,亦相差仿佛。

“夜公子,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真是小瞧不得啊。”

宁风感慨无比,到了这个地步,他才真zhèng

地明白天书石板上所获得的契机,到底是什么意思。

过去是因,现在是果,因差一线,果离万里。

佛家讲因果,宁风到了此刻,方才真zhèng

明白什么是因果。

所谓因果,并不是宿命论,不是说掌握了所有过去的讯息,就一定能推导出不可改移的结果。

真要是那样,那人活着也忒没意思,超脱什么的,更是虚妄与无谓。

因果只是告sù

天下人发展的无数种可能性,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因果如此,卜算亦如此。

宁风不由得想起了妖魔海中一幕,想起了杜凡晨和杜伏威叔侄。

杜凡晨和杜伏威两人卜算出来的结果,在过程中就被证明是双刃剑,未必是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子,可能完全是相反的结果。

在宁风出现之后,更是一切归于他之身,既未与卜算结果冲突,亦不曾满足他们任何一个人原本的想法。

当其时,宁风不过莞尔一笑

,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觉得他们理解错误罢了。

可是,事情落到自己身上,他才真zhèng

地有了深切地感悟,所谓因果,原来卜算,竟然是这么一回事情。

“我敢打赌,如果我现在还在瀚海域中,肯定看不到这夜蝙蝠情况,那样的话,我打死都不会联想到,魔宗七夜跟新王座之间的密切关系。”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宁风不知dào

,也懒得去想,仅凭着眼前所捕捉到的讯息,已经值得所有回票价格了。

“也就是在这殷墟当中,七夜自认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我看到,不怕曝露出自己,才有那么一刹那的忘形。”

“须臾之间,错过便是错过了。”

宁风只是在脑子里闪过几个念头,新王座殷墟处便已恢复了原本平静样子,给人以一种沉寂下来,泯然众人。久久等待着一鸣惊人的触动。

新王座的所有异状消散。蛰伏下来。遑论是魔宗七夜,他更是不曾留下任何的一点痕迹。

若不是这事情关系太大,宁风没有错过任何细节,之前所见一切历历在目地烙印在他脑海里,几乎也要以为是错觉。

“天意如刀,我总算明白了。”

宁风悠悠自语:“魔宗七夜绝对不可能是那个新王座,那样的话,错开刚刚那一刹那。无论是在瀚海域中还是在这殷墟里面,他都会彻底地隐形,藏于幕后,直到寻觅到机会,给我制胜的一击。”

“契机,契机,既是我的契机,也是他的契机。”

“我若把握不住我的契机,那么便是他彻底战胜我的契机。”

宁风感慨万千,为自己把握住了这个契机。对方看似占尽了上风,实则已经在胜利天平上。向着失败的一侧滑落下去。

“我若对得起机缘,契机就是胜机;

我若对不起机缘,契机便是败绩!”

“如此罢了。”

“只要七夜不是新的王座,那么,这一局,在他不知dào

的情况,我已经获得了先手。”

宁风沉默稍顷,忽然斩钉截铁地开口,全无迟疑,尽是肯定决断:“他绝对不可能是新的王座!”

“瀚海域的天心意识固然是有些欺软怕硬,但也不是真的包子。”

“王座力量,涉及到它最深的隐秘,牵扯到殷墟的存zài

,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我们这些外来人成为王座,从来认清楚它力量的本质。”

“这点只要传递回去,这方天心意识,决计是被我们本方世界彻底吞噬的命运。”

“虽然不知dào

魔宗七夜用了什么迂回的办法,将某个瀚海域中人捧到了高举王座的地方,但无论如何,不可能是他本身。”

“这就足够了。”

宁风脸上震惊之色散去,重新露出了充满自信笑容。

只要魔宗七夜不是新王座本身,再密切的结合又能如何?

这世上,夫妻可以合离,父子能够反目,百年的兄弟,亦是白首相知犹按剑,怎会没有矛盾,没有让他下手的罅隙。

未知,才是真zhèng

的恐怖。

宁风没有留下来,等万一的希望,捕捉到更多讯息的心思,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他转身,过“殷”字石碑,漫步玉饵丛中,向着“门”处去。

他的身后,是无尽星辰眨眼,是殷墟碎片蛰伏,无数强dà

的存zài

,隐没于这片虚空。

待宁风错身而过,在小树最高处的几颗紫色玉饵消失,最多的赤红玉饵亦减了不少。从背影处望去,只见得宁风掌上一抛一抛的,或紫,或赤!

他走到“门”前,伸手虚按。

这回宁风有了经验,再无慌乱,只是静静地等着变化。

果不其然,待他手掌虚按在“门”上后,一种乾坤颠倒,门中吸力迸发出来,他被重新吸入了房间当中。

“呼~~”

日冕如故,屏风静默,对面还有一扇门,在闪着夺目的光。

看着房中一切,宁风明明只是离开了一会儿,竟是凭空生出了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他将采摘的玉饵收好,这是准bèi

回到瀚海域中才服用的,旋即快步走向了玉石屏风处。

“还有一点点……时间。”

宁风一边走着,一边略带着郝然与急迫地想着。

什么一点点时间,几乎等于没有好不,若将时间比作池水,现在连池底的湿润都快要做不到好不好?!

他在进入房间的第一时间,目光一扫而过,便将日冕上情况尽收眼底。

日冕上一缕阴影,已经走到了刻度之极限,毫厘之差,一根头发丝的距离便至于极致。

这点时间,够干什么?

宁风就差用飞的了,来到了玉石屏风前面。(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本源清气

玉石屏风中情况与外面所见的殷墟碎片相差仿佛,每一个星光亮点,皆对应着其中一处碎片。

经过石碑的灌输,宁风此刻对玉石屏风的功能作用即便称不上是了如指掌,也差不多了。

“只要我点上任何一个星光点,对方又愿意回应的话,双方就能进行沟通和交yì

。”

“一切虚空当中沟通,物品的往来传递,尽是殷墟当中的某种神mì

力量维持,想来不间断的交yì

,就是这股力量能维持下来的主要原因。”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真zhèng

意义上的永恒不灭,亘古存zài

,就是天上红日,早晚也有燃烧殆尽,陨落的一日。

殷墟能存zài

至今日,其必然有力量来源,想来想去,交yì

本身,最是可疑。

宁风想归想,手上动作半点不停,随意地选了一个光点就按了下去。

“只要我触碰到光点,就会从中得到对方愿意让他人看到的讯息,从而得知有没有继xù

沟通或者是交yì

合zuò

的可能。”

“这些强者们不知dào

到了什么样惊天动地的地步,他们又源自不同的世界,这里面可以操作的东西多到无极限。”

宁风按捺不住激动,哪怕明知dào

现在剩余的天眷之力,压根就支撑不过一次最普通的交yì

,只是尝试一下,感受一下罢了。

“按石碑中传递过来的消息,如果有人愿意花费代价,便可以让殷墟中所有的玉石屏风看到他自身亮起。”

“那样的话,就可以尽可能地让所有人收到他的交yì

讯息。”

“当真是神妙无比。”

宁风的手。眼看就差一根头发丝的距离。就要触碰到玉石屏风上他凭借着顺眼所选的一个光点。

恰在此时。日冕上,

最后一根头发丝的距离,被阴影跨过。

天眷之力,告罄!

“啊~”

宁风遗憾出声,就差一点,一点点。

他就是拿两根手指再怎么捏在一起,也捏不出差距之微小,这都不是普通头发丝的距离了。至少也是有着一头最纤细秀发处子的头发丝。

咫尺,天涯!

宁风叹息一声,知dào

这回是没戏了,想要尝试玉石屏风,想要感受到殷墟交yì

,那就得等到下次了。

等到他积攒够了足够的天眷之力,再次进入此处殷墟时候。

宁风的判断很少出错,这次也不例外。

在他一个念头都没有转完时候,一股沛然不可抵御的吸力落在后背上,再不可寸进。不仅仅如此,他整个人还在飞速地向后倒飞过去。

其速之快。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宁风留下。

他的两只脚刚刚离地呢,后背就触碰到了豁然敞开的来时“门”上。

“嗖!”

房间中一切,天旋地转当中远去,恍若他自己纹丝不动,而整个房间,连带着外面殷墟一起,长出翅膀向着天边飞去一般。

房间自然还在原处,殷墟存zài

了万万年,也会继xù

长久地存zài

下去。

只不过,宁风暂时地离开了而已。

“哎~”

一声叹息,在无人的小岛上响起。

嗯,除了宁风,这里再无一人,这个叹息声音,当然是他发出来的。

回到了小岛上,宁风这回就不仅仅是恍如隔世般的感觉,而是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恍若刚刚是沙漠中跋涉回来的人,一下子给扔进了大海里面。

这还只是身体上的不适应。

心灵上呢,则如前一天还是大国宰执,第二日就是佛门青灯了一样。

喧闹化作了无比的寂寞。

“算了,也用不了太长功夫。”

宁风心灵上的功夫何等精深,无数次的九死跋涉可不是说说的,能忍耐住一次次“死”在跋涉路上,再一次次地继xù

站起来前行,心志之坚定简直非人,飞快地就已经调整了过来。

“是时候尝试一下玉饵了。”

宁风从怀中掏出来,在手上掂着的,正是他随手采摘来的紫色和赤色玉饵。

一者最高,一者最低,唯有一一尝试过了,方才能够做出准确的判断。

即便只是随手为之,宁风依然凭着本能,做出了准确的行为。

“先从赤色的开始吧。”

宁风一边想着,一边跟吃糖豆一样,将一枚赤色玉饵向着空中一抛,再开口接住。

他都准bèi

好了嚼石头的心理建设,不曾想一入口,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玉饵并不是入口即化,而是在入得口中,为唾液包裹的一瞬间,通体软化了下来。

这软化又不是糊烂,即便是在唾液当中浸泡得再久,它依然是带着一种轻轻弹牙的软。

几口嚼着,各种清甜,无法言述的香味,澎湃的灵力,满足的感受……,一一从宁风的口中爆fā

出来,弥漫到了全身每一个角落里。

“呼~!”

宁风想要长长地呼出口气来,不如此,无法宣泄感动。

刚张开嘴巴呢,又以更快的速度紧紧地闭了起来,没舍得。

“怪不得啊……”

宁风闭上眼睛,感受着,一直到所有的感觉消散,除了一口清爽外再无其他,方才感慨出声。

“殷墟中以此为货币,以此为食物,以此为丹药,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种感觉,简直让人上瘾。”

宁风说的上瘾可不仅仅是口腹之欲,味道即便是再好,对一心超脱的修者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这一点,从他刚刚做好了嚼石头准bèi

,依然是毫不犹豫地入口就能揣摩一二了。

“本源清气啊!”

“不可思议。”

宁风感受着一股清气在体内散逸开来,进入瀚海域后失去力量的身体。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仿佛每一寸血肉都在欢呼。都在雀跃。

“本源清气,源自天地本源,诸天万界,无不通行。”

“这是不受瀚海域天地意识压制的力量,放之而下而皆准。”

“以之为本,能驾驭世上所有力量,亦可以转化为所有力量,玄而又玄。众妙之门!”

宁风越想越是激动,竟是无法保持五心朝天的姿势,长身而起,来回绕圈,在地上印上脚印无数,仿佛不如此,就无法宣泄情绪。

“嗤!”

毫无征兆地,宁风抬手,以太阳神山戒指冲着前方一株大树,瞬间一道太阳神光迸发出去。纯粹而绚丽,与他以太阳法提炼太阳神光入体再激发。全无二致。

“轰!”

大树轰然倒塌,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孔洞中不住地迸发出光来,继而热力弥漫,红光涌动,竟然噌噌噌地燃烧了起来,转瞬间成了巨大的火龙,火光映照得宁风满面红光。

“好!好!好!”

宁风放声大笑,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得到过又失去更悲惨,也没有什么被得到后失去,然后再得到并且得到的是更好的那么欢喜。

这就是他此刻心情。

进入瀚海域后失去力量,那种蓦然浮现出来的无力感,没有安全感,虽然因为曾经岛上那个可爱的女孩子小念的缘故,并没有在宁风的身上爆fā

出来,但没有爆fā

出来,并不代表它不存zài



这种无力感,如阴霾,似尘雾,笼罩在他心上,一直到此刻,方才消散一空。

“一枚赤玉饵中蕴含的本源清气并不多,并且只是暂时性的存zài

。”

欢喜归欢喜,宁风并没有失去清醒,脑子依然在本能地转动着。

“从刚刚服食玉饵的情况判断,赤色玉饵中所蕴含的清气并不能在体内长久地留驻,应当也就是数个呼吸的时间,就会被外在的天地灵气,人体内的浊气所侵蚀、同化。”

“换句话说,我必须在这段时间以内,将其转化、吸收为自身其他性质的力量,有一个消化的过程。”

“这就是玉饵如同丹药一般的作用了。”

“服用玉饵时候,本源清气对肉身本身的滋养,那就是食物的作用,

胜过世间一切后天食粮。”

宁风想着想着,不再绕圈,而是随便找了个树桩子,坐了下来。

话说这个树桩子,还是他亲手砍伐用以搭建木屋后剩下的,此刻正好当个凳子用。

“这种情况,好是好,本源清气依然胜过丹药和灵食,但缺点也很明显。”

宁风眼睛好像在放光,隐隐地把握住了重点所在,更明白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级当中,为什么会有其他级别的玉饵排在赤色玉饵之上,它们之间又有着怎样的区别。

“想来,其他级别的玉饵,它们蕴含的本源清气应当是数量更多,质量更纯,留驻时间更长,以及……”

宁风目光一转,落到了旁边紫色玉饵上。

哪怕没有服用,只是看着,他也能清楚地分辨出紫色玉饵和赤色玉饵,在形状、颜色之外,所有外在排除后的区别。

赤色玉饵在摘下来这么一段时间过去后,整体感觉更像是玉石,半点看不出是从树上摘下来的感觉。

若非如此,在咬牙开始吃的时候,宁风也不会做好了嚼石头的心理准bèi



如果宁风手上只有赤色玉饵的话,他说不准还会啧啧赞叹这种特质,但与旁边的紫色玉饵一对比,高下立判。

紫色玉饵,处在一种半透明状态,肉眼看过去,就能看到氤氲之气般的存zài

内部流转。

然而,摘下来一样长的时间,紫色玉饵上面依然保留着一种名为“新鲜”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好用语言来形容,可好有一比,那便是在摊位上看到各种水果摆放,哪怕没有吃,没有触摸,新鲜与否却是能够凭借感觉做出判断的。

这种永恒“新鲜”的特质,才是紫色玉饵与赤色玉饵之间最大的区别。

“那么,是不是说……”

宁风这回不仅仅是满面红光,整个人都在放光,那是兴奋到极致本身肉身的灵光在迸发。

“……紫色玉饵当中蕴含的本源清气,不仅仅在质和量上有优势,而且,它们,常驻!”

宁风都要为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脑海当中闪过的念头,如瀑布般轰然而下:“紫色玉饵当中的本源清气入体之后,只要没有有意识地对其进行消化和转化,它便会以某种方式,长久地留驻在体内。”

“那样的话,不仅仅能对身体进行潜移默化的改变,在特殊情况下是一种万用的,足以驱动任何功法和力量的本源之力,同时在力竭时候,还能调动以对敌。”

“不过那样的话,估摸着就是暴殄天物了。”

“紫色本源清气的主要作用,应当是长久地滋养肉身,以及符箓、丹鼎、冲关一类场合使用。”

宁风一边作出判断,一边信手拈起数量极其稀少的紫色玉饵,没有之前服食赤色玉饵时候那么随意,而是小心翼翼地拿到了口边。

“哧溜~”

他才刚刚将紫色玉饵跟嘴唇触碰呢,紫色玉饵就如有生命一般,滑了进去。

满口馨香,软中带弹,世上珍馐,无以媲美。

一股堪称澎湃的清气在宁风体内爆fā

,弥漫周身,融入每一处血肉当中。

这一回,血肉连欢呼都没有了,而是如干涸了数年的土地,承接到了第一滴甘露一般。

“果然!”

良久良久,宁风霍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并没有神光迸发出来,正相反,反而如有一团清气笼罩,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味道。

这些清气倏忽之间隐没下来,然而周身气息的变化,却不是一个两个呼吸时间能消散的。

此刻,宁风只是简简单单地坐在那里,在睁开眼睛后,还自然而然地就散开了五心朝天姿势,仿佛某家少年,懒洋洋地在春困后坐于榻上。

此刻,若有任何一个外人在此,看到宁风此刻模样,决计无法将其与他身上的气息联系在一起。

那是一种清灵,又是一种晦涩;既是一种生机,又是一种高古;有着鹤的仙,兼具龟之寿!

“原来是通过这种方式。”

宁风将双手摊开,放到眼前,仿佛要用目光穿透皮肤,看到内里血肉的改变。

“紫色玉饵当中蕴含的本源清气果然如我猜想的一般,是一种常驻清气。”

“它们在进入体内之后,就会融入到周身血肉当中,每一滴鲜血,每一寸地方,都有本源清气盘踞。”

“这样天长日久下来,按佛门所言,我们的肉身,也就是到达彼岸的渡世皮筏不知将滋养到什么地步?”

“真需yào

的话,亦可从任何一处血肉之中,调动到本源清气!”

宁风满足了。

这份满足中,有对殷之力量的崇敬,亦有对自身收获圆满的感受。

“好了!”

“后面就是要在与魔宗七夜开始最后对决,一决雌雄之前,尽可能地积攒天眷之力,再次进入殷墟。”

“在殷墟里面,通过交yì

,尽可能地获得更多的收获,更多的帮zhù

,更多的力量,为最后一战做准bèi

。”

“即便是其他不提,收获更多的玉饵,亦不虚此行了。”

想到最后一点,宁风立kè

蹦了起来,动力十足,竟是片刻都不想耽搁。

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楚,但是本源清气对身体的滋养让他状态出奇好呢,还是情绪高昂之影响,总之大踏步地向着岛外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海之主——前驱

宁风离岛之后,仅仅数日,各种流言开始在附近的海域风传。

有人看到一艘未打开船帆,亦没有水手的大海船在海上驰骋,其速之快,竟是能在逆风时候,远远超过顺风而行,张尽船帆的其他海船。

逾数日,又有人见得类似情况,只是大海船不止是一艘,而是数艘,其中不少还显得残破老旧,一样的无人亦无帆。

不久之后,就有人传出在附近海域最大的一股海盗被剿,对方连海盗老巢与宝藏都不感兴趣,只顾着搜刮船了。

只要没有在战斗中沉默的船只,尽数成了之前不少人嗤之以鼻斥之以虚妄的那种无人无帆之船。

于是,在大量的人涌上海盗老巢,寻找财务的同时,新的流言开始在附近海域泛滥。

在这片海域上,有一些死去强者的神魂不散,他们长久地停驻在活人时候驾驭的海船上,沿着生前的方式游荡在大海上。

如果不去侵犯他们,自然什么事情都没有。

但若是有人胆敢靠近,表露敌意,那么就会在大海的震怒下,成为他们的一员。

无论是人,还是船只。

这一次,嗤之以鼻少了,信之有者多了。

不管信也好,不信也罢,没有人否定那种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大海上。

渐渐地,汇成了船队。

属于宁风的大型船队!

“嗷!”

一声长鸣,大浪咆哮,巨龙鲸在深水中当先。拖着一艘艘小山般的海船。向着下一刻港口去。

长鸣声此起彼伏。一只只庞然大物的巨龙鲸仿佛在响应着什么号召,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每一只巨龙鲸头顶海面上,皆有一只或大或小,无人无帆的船队,在以所有人都无法明了的方式,诡异而快速地乘风破浪。

前前后,半月时间,宁风的海之主神通凭借着本源清气有了长足的长进。

眼前这一幕。便是海之主——前驱!

王者出行,有华盖,有车舆,前有龙马为八骏,左近是群英之拥簇,更有天下英雄,为王前驱!

宁风,以巨龙鲸一族,前驱!

是为:海之主——前驱!

凭借着这个神通,宁风掌控的船队以无法想象的方式在递增着。每日里吞吐之货物,获得的天眷之力。尽是一笔笔庞大数字。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宁风开始一次次地出入殷墟,一笔笔的交yì

,开始在神mì

而亘古存zài

的殷墟当中进行的。

一开始,或许还有新鲜感,或许还有摸索,有浅尝即止,到得后来,从各方蜂拥而来的玉饵让宁风忘却了一切,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其中。

这些,全是积累,既是为了不久之后就要到来的双雄之争,与魔宗七夜,决战巅峰,亦是在铺一条道路,一条宁风的超脱之路……

“我又回来了!”

宁风安步当车般地走向玉石屏风,目不斜视,房间中的一切对他来说熟悉得全无新奇可言。

过去的日子里,天眷不缺,他不知dào

多少次往来殷墟,早就不是初到贵境时候的手足无措了。

他在玉石屏风对面的位置上落座,信手点上一点点星光。

“求购杨枝甘露,以破灵植万年之限!”

第一条消息让宁风忍不住撇了撇嘴,连后面的出价都没有看。

这个星光点里的讯息是求购,这个没什么,关键是杨枝甘露是什么鬼,那东西是人能弄到的吗?

神仙都够呛吧?

这可是传说中观世音菩萨捧在手里面的心尖尖,那是随便能拿得到的吗?

宁风好在是这段时间里,类似的事情发生得多了,锻炼出来的,天知dào

一开始的时候他都养成了一个坏习惯:

一只手点着玉石屏风,一只手得捂着胸口,生怕一个不留神,倒受一惊吓,或者是羡慕嫉妒恨得心脏跳出来。

经lì

得多了,也就麻木了,宁风除了一撇嘴外,其余的情绪都欠奉,反而摸索出纸笔来,斟酌着记录:

“灵草过万年,似有限制,不能增进。”

“万年之上,当有奇效。”

“欲破万年之屏障,当以杨枝甘露浇灌之!”

随手书写完毕,宁风取出一个玉盒子,将纸放入其中。

类似的纸张,同样性质的记录,不知不觉已经积满了一盒子。

“做不成生意,还不准我学点东西吗?”

宁风以一种自我安慰,还有我还是赚到了你咬我啊的语气,自言自语着



这段时间里,他学到了很多,很多!

经lì

是人生不可缺少的过程,是成长的必由之路,但在切身的经lì

之外,还有一种东西,兴许比丰富得如一本书的经lì

,还要来得重yào

上许多。

它超过了万卷书,亦超过了万里路,更胜过修仙者无数丹药,多年苦修,那就是

——眼界!

没有登上世上最高的山峰,永远看不到最辽阔的天地本来模样;

没有飞上九天之上,怎知云层其实还能出现在脚下?

这就是眼界!

宁风并没有在交yì

中获得太多宝物,太多天材地宝,但是他获得了原本所处层面,万年积累都未必能够获得的眼界。

这里面,每一点,每一滴,在未来的某个时候,应景下拿出来,都会有无法衡量的巨大价值!

这些都是后话了,且说宁风记录好,藏好他的收获后,手指不停,一个个地点开星光点,看那架势,似乎是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所有的殷墟讯息都给了解一遍。

“天地残破。大地胎膜为人所获。求弥补之法。”

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殷墟里能解决的问题吗?

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闭上眼睛?

还有。这尊能发出这样需求的存zài

,究竟有几重天那么高?

——宁风为与其同处殷墟而无比荣幸。

“家中仙鹤绝食,问解决之方。”

仙鹤绝食,那不会将它变成食物吗?

这种问题也在殷墟当中发布,这是玉饵用不完的节奏吗?

——宁风看着自己玉饵库存,潸然泪下。

“偶然寻得上古神魔战场,为一坠落世界,判断当有上古神魔苟延残喘至今。或可杀之得上古神魔本源之宝,或捕捉天心意识以为研究,求同行者。”

能进入上古神魔战场?

还想着猎杀苟延残喘的上古神魔?再苟延残喘只要还能喘气的,就是一条狗也不是蚂蚁能欺辱的好不,至少得是另外一条狗!

等等,捕捉天心意识是什么鬼?

——宁风整个人都不好了,很想回应这尊大神一句话:你这么牛逼,会没有朋友的!

……

“呼呼呼~~~”

好半晌,

是宁风喘着粗气,眼睛都红。靠到椅背上略做休息。

一路看上下,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有资格出现在殷墟当中的。普遍到底有多强dà



宁风很是怀疑,就是把整个太阳神宫搬过来,如果没有太多他都不知dào

的隐藏底牌的话——天下七宗之一,隐藏底牌只会多,不会没有——都不是那些人一人之敌。

强dà

到没朋友啊!

“哎,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跟这些人处在同一个地方,拥有同样的身份,压力真不是普通的大。”

宁风觉得若不是他多少有些经lì

,有些际遇,将心志磨练得如铜豌豆一般,怕是早就受不得这打击,自暴自弃了。

试想能接触的人,个个拿指头都可以将自己当蚂蚁碾死,如何能不受打击?

“啧啧啧,今天估计不适合在殷墟里面呆着,再看最后一个,我还是出去吧。”

宁风揉了揉脸,伸手点向最后一个亮度较高的星光点。

他的自言自语太半是自嘲,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要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击了,他早就不知dào

在哪里了,还会有勇气进入殷墟?还会费劲儿在瀚海域中当牛一样跑东跑西?

“刷!”

当宁风的手指点在最后那个亮度较高的星光点后,星光如流水,蔓延过指尖,爬过手腕,越过肩头,涌上眉心。

旋即,他眼前好像多了一个星光形成的玉璧,上面有一行行字迹在浮现出来。

玉璧平平如镜,每一个字迹都好像是下面有一条大鱼儿,在不住地向外吐着泡泡。

“神乎其神,殷墟全盛时期不知dào

当可怕到什么地步?又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宁风感慨无比,虽然看过了无数次,但每一次发生眼前一幕时候,他都要为之感叹。

眼前半透明玉璧上浮现出来的字迹,全都是他最熟悉的文字,大多数时候呈现出来的样子是前世的简体汉字,少数时候是这一辈子所学所用的文字。

阅读起来,无比自然,又无比地亲切,仿佛前世时候,慵懒地躺在床上翻看着书本。

这当然不是那些拥有殷墟碎片存zài

发布消息时候所用文字,而是以某种宁风现在都无法理解的方式将讯息传递过来后,自动转化成接收者最熟悉的语言。

看似简单的一件事情,貌似自然得不行,然而其过程中却蕴含了宁风此刻连想象都无法想象到的大神通,玄之又玄,无法言传。

言归正传,宁风原本只是例行扫上一眼,随时准bèi

退出离去,修复一下受伤的心灵。

不曾想,文字映入眼帘后,他霍地一下,在椅子上坐直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紫宸,交易

“总算……”

宁风整个人都振奋了,看半天,总算是有他能做的生意了,不容易啊,泪流满面有没有?!

那行字是这么说的:“闻某方世界特产:曾经果,善能记录记忆,观之历历在目,或有类似作用之天材地宝,亦可联络!”

价格什么的没有说,但单凭星光亮度就知dào

对方出价不低,不是如此的话,宁风也不会专门挑亮的星光点去触碰。

“曾经果啊~~”

宁风一边将手指从星光点上移开,并指成剑,点在自家眉心上,一边感慨出声。

蓦然间,他想起了那个在海边捡被冲上海滩的,时不时就忘记事情,天天开朗地笑,其实一肚子地不能与人言之哀愁的小姑娘。

“小念……”

“我或许应该回去看看她。”

宁风做着动作,心中冒出来的却是这么一个念头。

“嗯,不管这单生意如何,我都回曾经岛上一趟吧。”

“还真挺想她。”

宁风没有决定的是,回到曾经岛上,远远地看看小丫头,看她过得如何之余,要不要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呢?

他一直刻意不去想起曾经岛上一切,不去想起小念,很大一部分原因并不是因为忙或是遗忘,而是觉得自家再在小丫头面前出现,不是太好。

“相见不如不见。”

“以她的隐疾,我只要不出现的时间久了,她或许就忘却了。”

“念念不忘。又没有可能。对一个小女孩而言。未免太过残忍了。”

宁风不由得有些恍惚,有些出神,不知dào

为什么,曾经果三个字跃入眼中后,此前在曾经岛上发生过的一幕幕,就如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闪过。

“算了,见与不见。到时再说吧。”

他连忙收拾情绪,虽然不知dào

这情绪到底从何而来,竟然能如流星般一下子打破了他的心境,但现在明显不是想这个时候。

就在宁风恍惚出神的一两息功夫里面,整面玉石屏风已然换了模样。

一切星光尽隐没,玉石质地变得晶莹剔透,仿佛化成了一道门,门后世界在不住的涌入。

整个过程当中,奇光流转在其上汇聚成漩涡,含九彩。彼此组合着天地间所有的颜色,最终重新凝固。稳定下来。

下一刻,大变了模样的玉石屏风上,出现了一个高踞在青铜皇座上面的男子形象。

男子中年,身材雄伟,宽大结实如山,即便是隔着玉石屏风,依然有大海般浩浩荡荡的威势扑面而来。

他面色紫红,美须髯,尤其是一双眼睛,完全分不出眼白眼仁遑论瞳孔,只有两个漩涡在里面各自旋转着,仿佛可以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尽数吞噬进去一般。

宁风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境,明明隔着无数距离,又有殷墟碎片屏障之隔,却能做到两人面对面一般,无论再微小的细节,再清晰的气势变化,都能一一呈现出来。

这样的神妙,甚至超过了前世高度发达的另外一种文明力量。

传递过来的不仅仅是声音、图像、气息等等,包括交yì

的物品,只要不是超过了某种承shòu极限,亦可以通过同样的方式传递往来。

这里面蕴含的力量层次着实太高,高到宁风连研究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境界不到,眼界不到,一切枉然,到底徒劳。

“你好,尊敬的存zài

。”

宁风略略欠身为礼。

不是第一次做殷墟交yì

了,他现在全然没有第一次时候的手足无措,只是用了一个殷墟碎片主人们彼此交yì

时候最常用的礼节——欠身礼。

再强dà

的存zài

又如何?只要不强过殷墟残存力量本身,就无法伤害到对方,同时双方所处的世界相隔不知dào

多少时间与空间,鞭长莫及。

故而,正常情况下因为双方力量不平等形成的地位差距,在这里是无效的。

在殷墟碎片构成的奇妙世界里,一切用交yì

来说话。

紫红美髯的中年人显然更是老于此道者,不仅仅没有露出不满,还同样的欠身回礼。

“尊驾想要曾经果?”

宁风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错。”

中年人微微颔首,解释道:“吾族以记忆为食,修liàn

的功夫亦与记忆相关,从记忆中获取感悟,从而获得力量,是我们的修liàn

方式。”

“偶然从好友处得知曾经果,正是吾族所需,今日首发消息,尊驾可是有此宝?”

他并无隐瞒的意思,坦然地将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宁风闻言顿时恍然了过来。

初见时候,他就不由自主地在对方的眼睛里多看了几眼,判断不是某种神妙功法,就是特殊种族天赋。

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曾经果这样在瀚海域中不过是奢侈品与玩物,并无实jì

作用的东西,落在这样特殊情况存zài

的手上,立kè

是天材地宝级别的东西。

听他的形容——宝物!

“原来是第一次寻求交yì

曾经果,不然这殷墟当中,从瀚海域里升上来的王座多人,对他们来说,要弄到大量的曾经果再容易不过。”

“手快有,手慢无。”

宁风不得不感叹运气。

幸好他先发xiàn

,先接触,现在只要他不放qì

这个交yì

,那么其他人连此人之前发出的消息都接收不到了,更不用担心被抢了生意。

他脑子在转动,嘴上亦不曾停过,道:“曾经果在下手上存有,只是数量并不多,可先交yì

予尊驾一试。若有需yào

。本人再负责弄取。”

“果然有?!”

紫红色脸色中年人闻言大喜。这次态度又不同了,“本座紫宸,愿以十枚紫玉饵为价,换取曾经果。”

宁风在千分之一刹那的短暂时间里,呼吸急促,眼睛放大,心跳加速。

这个价格,高到离谱!

货卖识家啊。曾经果对瀚海域中人来说,没有实jì

的作用,对紫宸他们而言,怕是作用之大,还在宁风想象之上。

“卖了!”

宁风旋即恢复了常态,短短时间的失态连他自己几乎都没有察觉,遑论对方。

“那就一言为定!”

隔着玉石屏风,紫宸一只手掌伸出来,在宁风的眼前不住地放大,仿佛占据了整个屏风一般。

宁风明白他的意思。同样伸出一只手来,落往屏风。

两只手。隔着玉石屏风,击在了一起。

击掌为誓!

看到紫宸做出这个动作,还是迫不及待地,连开始尝试一下曾经果都没有,宁风亦是心中一定,忙不迭地照做。

当两只手隔着玉石屏风拍在一起后,宁风大乐,心想:“这击掌为誓是殷墟当中的最高规则,但凡经此,那之前商议便不可悔改。”

“若是不然,殷墟规则立kè

会将违约者驱逐出殷墟,永世不得再入。”

“我太喜欢这个规定了。”

宁风大喜的同时,他察觉到对方亦是松了口气般,顿时更是欢喜。

既然自家觉得赚大了,对方觉得便宜了,这就是妥妥的双赢生意。

这样的生意,方才长久。

宁风已经忍不住在心中打起了算盘:“按一枚曾经果十枚紫玉饵来算,我跑一趟曾经岛,收来个几百枚,岂不是……”

他觉得自家的算术能力都有些不够用了,不是算不出来,而是算出来的数字太大,自家都不敢置信了。

“那么多紫玉饵,我该怎么用……”

宁风陷入幸福的烦恼当中,也不忘面对成紫宸期待的目光,将手上的一枚曾经果放入玉石屏风当中。

“嗖嗖嗖~~”

倏忽之间,屏风对面的紫宸形貌模糊,出现在宁风面前的换成一个海眼般的漩涡,装着曾经果的玉盒被吞噬入其中。

待得玉石屏风上的画面重新清晰过来,紫宸手中拿着一个打开的玉盒,正在对着曾经果观赏。

宁风见状先是给自己表示了一下赞扬,天知dào

他是怎么想到还没有人购买曾经果之前,就给曾经果好生地换上了精致的玉盒子包装。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就是单纯这个盒子,怕是紫宸都会觉得十枚紫玉饵真是便宜,在宁风这里怕是也成本不低云云。

“好,好,好,就是此宝!”

紫宸眼睛里的漩涡急速旋转,染上一抹紫意,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中流露出来,又收敛了回去。

转眼间,他就重新抬头,望向宁风,大笑道:“就是它,就是它,很有用,不愧曾经果之名,只是闻闻味道,就如饮琼浆,如听天籁了。”

“多多益善,望阁下能多弄来一些。”

“哈哈哈,自然,自然,过几日与紫宸兄联络。”

宁风哪里有不高兴的,一口答yīng

下来,比什么都干脆。

他原本以为对方要当场品尝一番曾经果,好确定其效,这才有后面的交yì

,不曾想过程是如此的简单。

紫宸眼睛当中的变化,自然逃不过宁风观察。

“他们的种族神通天赋当真可怕,要是没有殷墟屏障保护,当面遇上此人,怕是他只要看我一眼,我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宁风做着判断,同时看向手头上从玉石屏风里飞出的十枚紫色玉饵,心情大好。

出了这道门,外面还没采摘的紫色玉饵加起来,都没有十枚之数。

这还是除了第一次尝试效果外,宁风一次都没有舍得摘下来服用之故。单凭这个,就知dào

这次交yì

的收获有多大了。

又是客套了几句,双方便心满yì

足地断开了联系。

片刻功夫,玉石屏风恢复了常态,点点星光点闪烁,其中不乏相当明亮,全新冒起,之前宁风没有留意与接收过其讯息者。

偏偏此刻,宁风全然没有一一打开看,再受一刺激的心情,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曾经果上。

他长身而起,掉头便走,竟是连一刻都不想多留。

“好吧,这次返回曾经岛,就有充足的理由了。”

“不管是否与小丫头相见,我总要再看看她,哪怕只是远远的。”

宁风终究还不是无情人,即便是几日相处,哪怕妾有情郎却只有怜惜而无意,但并不意味着小姑娘一缕情思纠缠不为人所知,不代表几日朝夕相伴全身心地照顾没有痕迹……

他,还是,挂念着她。(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天象与消失

“轰隆隆~~~”

天上惊雷炸响,震不散浓成了铅云之漫天漆黑。

“刷刷刷~~~”

一道道电光闪过,照不亮重重天幕。

“吼吼吼~~~~”

大海再咆哮,清澈如蓝宝石化作了浑浊,仿佛是大张了血盆大口的猛兽,欲要将一切吞噬。

这种天象下,没有船只愿意且能够航行,没有飞禽能横渡大海,惟有一头头巨龙鲸在风平浪静的深海中,一如寻常般前进。

一艘艘坚固的海船,在巨龙鲸们的拖拽下,向着曾经岛方向去。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一路行过来,天气都是这么差?”

宁风一开始还不以为然,反正这样对他还好些,少了些路上的干扰。

平日里行船,他也是选择晚上的居多,不然在大海上看到这么一大波船队全都是没有半个人影,没有一只船帆,必然引起注意。

没有强者还好,万一有个强者起了好奇心思,多少是一番争斗。

宁风有了本源清气的储备之后,争斗什么的倒是没有之前那么顾忌了。若是将妖魔海中的那场战斗挪到现在,他压根就不需yào

偷袭,摆明车马也能将杜伏威生擒活捉。

只不过麻烦这东西,能少,就少吧。

一天这样,两天这样,三天还是这样,宁风心中难免就嘀咕了。

巨龙鲸是海中霸主,多少天速度全开,这回连白天都不需yào

休息。能跑出去多远距离?

这么大范围的海域。竟然全数笼罩在暴风雨当中。恍若无边无际的大海一起被狂暴的天象笼罩,成为别人恣意发泄的地方一般。

“这应当不是自然形成的。”

宁风越想越是心惊。

寻常风雨天气,常人从城东走到城西,可能就会走出雨云范围,即便是在海上水汽充足,这个范围会加大,但也不应当大到这个地步。

“是有王座级别的强者在争斗,牵动天地元气形成此天象?”

“还是有什么诡异的事情发生。引得天地剧变?”

除此之外,宁风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希望不要有什么麻烦吧!”

宁风只能如此想着,现在无头苍蝇一般全无头绪,还能如何?

他定了定心,还是按照既定的路线,往曾经岛方向去。

时间渐渐地推移,在这边天象的遮掩下,宁风又心中不定,于是全力赶路,只是五天。便进入了一片熟悉的海域。

“嘭~~”

平静的海面上,大片的浪花泛起。宁风的巨龙鲸化身浮岛般地浮了出来。

这段时间有玉饵进补,宁风潜心研究,外带于殷墟当中购得一些神兽级别妖兽的身体研究和发展方向,终将巨龙鲸化身推上了一个台阶。

此时浮出海面的巨龙鲸化身,足足有几千丈长短,其庞大身躯带来的震撼力,不是亲身感受,无法形容。

“嗤~~”

大量的海水被他喷吐而出,在海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喷泉柱子,水花溅下来,水汽弥漫,淡淡的微型彩虹在这片范围能成型。

小彩虹与天边的大彩虹交相辉映,霞光映照,美丽如梦幻。

“雨终于停了。”

宁风没有变回人身,浮于海面,好像冰山一样,随着洋流向着曾经岛方向去。

远远地,隐约能看到郁郁葱葱绿意,曾经岛平静得如曾经模样。

“不,应该说是我终于游出了风雨范围。”

宁风变化成巨龙鲸的时间越长,与大海之间的联系越是紧密,明明没有动用海之主——听涛神通,可是依然能隐约地感觉到远方海域中情况。

海水,仿佛就是他延生出去的肢体,点点触感反馈,构成模糊图景。

“暴风雨依旧,只是范围在缩小。”

“在几天前我出发时候,估计曾经岛也是笼罩在那片大的不可思议的风暴范围内。”

“回头登上岛看看能不能寻人问问,看有没有人知dào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风抱着这个想法,缓缓地向着曾经岛方向漂了过去。

笼罩在这片天地间的水汽在告sù

他,的确,没有错的,几日前,这里也是风雨如晦。

洋流速度不慢,兴许是涨潮时候到了吧,借着潮汐之力,宁风哪怕是漂浮着缓口气,舒缓几日疲惫,还是渐渐地靠近了曾经岛。

当这个熟悉的岛屿,以他当日第一次化身成巨龙鲸时候回首一望的模样进入视线范围时候,宁风忽然心中咯噔一下,浮出了不祥的预感。

“不对劲!”

“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岛上依然是郁郁葱葱青翠,弥漫天地间水汽犹如温柔抚摸般滋润,可是半露在海面上的宁风还是感觉到丝丝异常。

他巨龙鲸化身小山丘般的大眼睛紧紧地盯视着曾经岛方向,想要找出哪里不对劲来。

一开始没有发xiàn

,渐渐地,即便是巨龙鲸样子,他脸上依然浮现出了凝重之色。

“是了,我知dào

是哪里不对了。”

“曾经岛附近的海中生灵呢?怎么一路游过来,一只都没有看到?”

——这片海域若不是水产丰富,海中生灵众多,小念凭什么天天上海滩上就能捡到足够两人之用的食物?

“还有,附近飞翔在浅海处的海鸥等水鸟呢?怎地不见了?”

越想越是不对劲,宁风调动巨龙鲸在海中超过一切路上生灵的听觉,往曾经岛方向听。

曾经岛另外一面,在他现在所在位置完全相对,中间隔着整个一个岛屿的海浪声。宁风都能清晰地听入耳中。偏偏不曾捕捉到曾经岛上。半点响动。

没有鸡犬相闻,没有人声鼎沸,没有呼儿唤女……,甚至连鸟鸣山幽,猿啼鹤唳都听不到。

整座岛屿,死寂一般。

宁风一颗心,如石头入海,深深地沉了下去。

“小念……”

他的脑海里。小姑娘赤着小脚,提着木桶,侧着头,冲着他笑得灿烂的样子,无端地浮现了出来。

“轰~~”

平静的大海上,陡起波澜。

巨龙鲸化身掀起惊涛骇浪,以山呼海啸般的速度,裹挟着无量海水,如他心中急火,向着曾经岛扑去。

“嘭嘭嘭~~~”

无数浪头席卷而上。拍在曾经岛上,小念捡取海产的那片沙滩上。将自身拍得粉身碎骨于礁石上。

一时间,不知dào

多少礁石发出呻吟的声音,滚落石头无数,浪头之势大力沉,可见一斑。

浪头褪去,海滩重新显露出来,宁风身影一闪而逝,只是在湿润的沙滩上,留下一大串鸿雁留痕般的足尖轻点痕迹。

浅显的脚印,笔直地向着一个方向去,其尽头处,一座孤零零院落出现在了宁风面前。

“没有!”

“没有!没有!这里也没有!”

宁风的身影呼啸而入,又飓风而出,带得一个木桶歪倒,一只小凳子掀翻。

明明心急如焚,慌乱无比,诡异地是,宁风竟然能清晰地记得,歪倒的木桶是哪天小念急匆匆跑出去,又慌张张跑回来拿的那个木桶;

掀翻的小凳子,那是一日日夜夜,他昏迷时候,小念照顾他之际所坐。

她就是坐在这只小凳子上,以双臂为枕头,趴着在他身边安然睡去……

“人呢?”

“小念出什么事情了?”

宁风之所以从小念捡取海产的海滩上岸,就是因为小念的生活极其单纯简单,无非是海滩和屋子两点一线。

这两个地方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她十之八九就是出事了。

只能说,即便是在这样的心境下,宁风依然保持着清晰地思维和敏锐,下意识地选择了最佳路线和方式。

“轰~~”

宁风急冲而出,撞在距离小念家里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不仅仅是灌木被连根带起,就是一株单人合抱的树都被撞翻。

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就动用了力量,以横冲直撞的方式,向着岛上另外一端,曾经的海市方面去。

“现在虽然不是海市时间,但那里既然建设好了,平日里一定也是作为集市,作为那些小商船们抵岸、补给、交yì

的所在。”

“并且,从这里过去,一路上还会经过很多岛上居民的聚居地方,足够我收集到足够的讯息。”

宁风脑子清醒无比,暗暗希望能看到曾经岛上其余人等的身影,哪怕是一个都好。

“要是能看到其余人等,那证明只是小念单独出了事情,这样还好……”

他心中有数,如果只是小念单独出事,只要不是当场身死,宁风总能找到线索,总能救她出来。

可要是整座岛上的居民全都……

“那样的话,怕是九成九没有幸理,而且做出这件事情的,亦不是普通人等。”

越是向着海市方向去,宁风的心就越是往谷底沉下去。

一路所见,没有人,没有鸡犬,没有飞禽,亦无走兽。

如在海中听闻,整座曾经岛,陷入了死寂。

“怎么会……”

宁风风一般的身影在当初的海市门口出现,眼前是一片空荡荡,只有风卷落叶,漫天扬扬洒洒,似乎在欢呼这成了它们的天地。

他神情凝重,一步步地走进去,从这头,到那头。

在海市中,宁风就足足走了数十个呼吸的时间,比他上岸以来掠过沙滩,冲进小念家中,再横穿半个岛屿的时间,还要长!

长很多!

他在留心地看着海市当中的情况,看着一个个依然摆放着的摊位,上面还有正在出售的东西;看着地面上零散洒落的东西,太半是随身之物;看着海市尽头不远处海面上漂浮着一艘艘不大的船,了无人迹的凄惶。

这些无非是在说,当导致曾经岛现在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如宁风判断的一样,海市上还在如常地发生着交yì

,这里的确是本来聚集着不少人。

在一个突然发生,全无征兆,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所有人,全都消失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海之主——扶摇

“消失……消失了……”

这个消失不是抹除,更像是龙卷风过境,全部被瞬间席卷而走,抹去了一切痕迹,只有在那一刹那间失手落下的东西,散落在地上,恍若无助的小狗在等着主人归来。

这些讯息,宁风在踏入海市不足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接收得差不多了。

以海市的范围,他顶天了三五个呼吸时间,足以来回一趟。

宁风用了这么长时间,压住了脚步,不是为了观察得更仔细,更多的是凭借这个行为,让自己平静下来。

慌乱解决不了问题,恐惧不能让人强dà

,惟有冷静,方才能够抽丝剥笋,寻找万一的可能。

当宁风重新踏出海市时候,清风浮现,他还是面沉如水模样,然而整个人已经重新处在了一个沉静状态。

现在这个状态里,他的心境就仿佛是井中月,一点点再微弱的讯息传入,都会迅速反应,形成波澜。

一步步向着来时候方向去,宁风此刻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便没有去做踏遍全岛的无用功。

走到曾经岛的中心处,一路上,他看到一棵棵的曾经树,上面或多或少地挂着岛上居民特意留下不个采摘的曾经果。

一颗颗果子上沾着露水,随着清风而动,好像顽皮的孩子在吸引着父母的注意力,可惜那些悉心栽培照顾它们的岛上居民,却再也不会对着它们发出欢快的笑容了。

“海之主——”

宁风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仰头面天。吐声如舌绽春雷:

“——扶摇!”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巨龙鲸的血脉还没有纯化到鲲鹏地步,实力亦没有强到能化鹏扶摇直上的恐怖,然而在巨龙鲸传承记忆里,却有一样神通。

海之主——扶摇!

巨龙鲸盘踞在汪洋,其意识如鹏鸟,扶摇上九重天高。

在这整个过程当中,凭借着大海弥漫在整个天地间的水汽。临时性地将天地之大,化作汪洋感受。

整片天地,从离地几寸,到高至万里,那些水汽如海洋,将一切讯息传递回大海主人的手上。

这边是,海之主——扶摇!

这个神通的优点无比明显,强dà

显而易见,那是将偌大天地,当做海洋来用。巨龙鲸在海中有多如鱼得水。一切尽在掌握,那在空中亦然。就是轻风吹斜阳,亦逃不过感知。

若要说缺点,那便是在水汽不足的地方,远离大海的地方,这个神通术就变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即便能施展出来,其效果也是有限得很。

这里则不容。

本是海上岛屿,尽在大海拥bào

,正是施展海之主——扶摇最好的地方。

神通的威力,放到了最大!

宁风身上的气息,陡然变化。

在他张开双臂,好像要拥bào

天空的身影后面,大片虚幻的波澜浮现出来,若隐若现,好像海浪在拍打。

蔚蓝的海水上方,有一头巨龙鲸出水,昂然而长啸。

无边无际的大海,在呼应……

“呼呼呼呼呼呼~~~”

偌大天地,水汽变得更加的浓了,它们彼此碰撞着,有时候融合在一起,化作了肉眼都勉强能够看得见的水滴;有时候碎散开了,成为融融的雾气。

水滴云雾交融弥漫,无法用眼睛捕捉,只能凭借着灵觉感受到力量在扩散,渐渐地,时而存zài

,又时而消失,在宁风周遭方圆数百丈范围里,所有空间化作了深海当中模样。

上一刻还是海面上,波浪滔天;继而,变成大海深处,静而神mì

;最后,又回到原本模样,如雨后水汽充足之地面……

一幕幕轮转,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在海面上搏击大浪,还是在深水中潜游,亦或是漫步在雨后的大地上,一片清新。

轮转愈速,虚实难分辨,且渐渐地扩散开来,从宁风周遭方圆几百丈,到里许,再到数里,终至笼罩全岛屿。

“喝!”

“哼!”

“哈!”

宁风还不满足,脸色涨红,吐气开声。

他周身气息涌动着,如有一头巨龙鲸在体内咆哮着,要破体而出,翱翔七海,再化作大鹏鸟,扶摇九天之上。

“轰!”

恍若有什么东西,似乎是什么屏障,伴随着宁风不顾后果地全面发力,被撑破了,被胀开了。

霎时间,天地化作汪洋的异象,从笼罩全岛到无限制地扩张了起来,倏忽之间,以曾经岛为中心,笼罩住了方圆千里海域上空。

且整个海之主——扶摇神通带出来的异象与大海接壤,双方之间似乎发生了某种连宁风都无法理解的反应,神通得到了大海力量的支持,不仅仅向着海中蔓延,还一下子暴涨到了万里。

方圆万里,蛛丝马迹,风过云乱,水落石出,潮起潮落……

一切的一切,清晰地映照入了宁风的脑海里,形成了清晰得纤毫毕现的图景。

“给我,出来!”

宁风咬着牙,瞬间将神识放出,化作思感,融入了海之主——扶摇神通当中,将万里长空,天地之间,一切横扫。

在这个瞬间,在这万里范围之内,若是有其他人存zài

,必然会感受到一股让人战栗的力量,从身上横扫而过,无论什么都无法隐没,尽数被其捕捉的恐怖。

“只有一次机会!”

宁风额前、太阳穴附近,青筋毕露,跳动比如要崩断,双眼不知dào

什么时候睁开,一片血红之色。

无数涌入脑子里的信息,一张张清晰的图片。仿佛要将他的脑子给撑爆了一样。

他还在坚持。

不能不坚持!

正如宁风自己刚刚吼出声来的。只有一次机会了。

“海之主——扶摇神通。第一次施展,应当是某种契机或者是侥幸而已,无巧不巧地借用到了大海的力量,方才能达到这样的万里之遥,入微境界。”

“错过这次,怕是很长一段时间,再我强dà

到一定程度前,都不可能了。”

“我一定要抓住它!”

宁风自己的声音。在脑海中如洪钟大吕般回响,支撑着不住地坚持下去,一直到再也无法坚持。

海之主——扶摇的这般异变,连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

这就仿佛是孩子长大,第一次离开家,想要闯荡出一番事业,为人父母者总会尽起积蓄,助其一臂一样。

大海在这个宁风最需yào

的时候,给出了她的支持。

但这样的支持,只会有一次。

“嗯?!”

宁风神色。突然一动。

一直如瀑布般冲刷过他眼前的讯息和图片豁然停顿住了,好像时间在这一刻都随着他的意志而停下了脚步。

千分之一刹那都不到。一切倒流,倒流回宁风发出声音那一瞬间所见的种种。

“什么?!”

在看清楚引起他注意的东西真面目后,宁风瞬间充血,脑袋几乎就要炸开,目眦欲裂,愤nù

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这是什么东西?”

“何人如此残忍?!”

明知dào

没有人听得到,宁风还是控zhì

不住地放开嗓子,对着天吼,对着地叫,对着大海咆哮。

与此同时,他粗暴地停下了海之主——扶摇,任凭透支地操纵神通导致的两行鼻血流淌下来,擦都不擦,化作一道流光,向着锁定的方向去。

两个呼吸时间,来到海边;

三个呼吸时间,踏浪而行,视汪洋天堑如通途。

大海好像也能听到他心中焦急的声音,那是在喊着:快点!快点!再快点!

宁风没有化出巨龙鲸化身,大海却还是在他意志下,卷起一道道大浪,恰如其分地托在他的脚下,让他如履平地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向前冲去。

不知不觉中,宁风做到了化身如己身,操纵两自如的地步。

这是云龙九变中一种极其高的境界,正常情况下,宁风没有化出五个、六个化身,感受不同生灵之间不同,化身与本尊之间异同前,是不可能达到的。

借着一瞬间的急怒攻心,积累了多日的焦虑隐忧爆fā

出来,他竟然一步就跨入了这个境界。

恰似学会了游泳,就一辈子不可能忘记一样,他日宁风只要稍稍巩固,随时还能踏入这样的境界,云龙九变自此堪称小成。

这样大的进步,换在平时,宁风非得浮一大白不可,可在此时,他竟然完全感受不到,甚至不觉得与往昔有什么不同,只是凭借着本能将这个境界的变化尽数驾驭。

很快,宁风没有去数,但无非是十余个呼吸时间吧,他就掠过数百里海面,到了片荒凉海域。

这片海域与他曾经去过的妖魔海极其相似,进入一定范围后,海水突然变得浑浊,泛起的尽是白色泡沫,给人以恐怖、肮脏的感觉。

整片海域当中,弥漫着一股无法形容的臭味。

这臭味与宁风闻过的任何臭味都不一样,好像是一种生命的抗拒。

如果十八层地狱存zài

,真有黄泉忘川,那么在他看来,就应当是这种味道。

强忍着身心的不适应,宁风来到这片污浊海域的最中央。

在那里,他霍地一下,停住了脚步。

在这时,宁风脸上浮现出无法形容的怒火,好像怒到了极致,连愤nù

本身都被怒火给燃烧殆尽了一般。

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平静,恍若大海深处在火山爆fā

,有无穷无尽的力量积蓄到了汪洋当中,随时准bèi

卷出拍碎礁石,陆沉岛屿的恐怖浪头。

百步之外,一座高塔破出海面,泛出森森白光,泣泣鬼哭,阴阴风啸……

这赫然是一座纯由白骨垒成的高塔。

一座,白骨塔!(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白骨塔,九幽眼(上)

“小念……”

宁风凭空立在海面上,仿佛脚下不是深不可测的汪洋,而是平坦的地面一般。

大海仿佛能体会到他此刻的心情,温柔地卷起波涛,轻轻地托在他脚底,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打扰到他一般。

宁风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深呼吸着,眼睛用力地闭上。

他兴许是怕海上风大,吹得泪流吧,嗯,兴许。

耳中,尽是鬼哭声声,风过白骨塔,从一道道白骨的罅隙中再钻出来,其声让人毛骨悚然,寒气森森外冒。

宁风虽然紧闭着眼睛,却挡不住脑子里不住地往外冒的一幕幕景象。

那是小念的巧笑嫣然与黯然神伤,是每一点的小开心,每一点的小难过;那是曾经岛上居民幸福的生活,慵懒得好像会持续到永久……

尽往矣!

“没有侥幸了……”

宁风嘴角下垂,露出苦涩之意。

在来到这片海域,亲眼看到白骨塔时候,他就知dào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曾经岛真的成了曾经。

没有侥幸了。

他的注意力固然为怒火所引导,尽数集中在白骨塔上,但是其眼角余光扫过整个海面,依然将很多细节尽收眼底。

如漂浮在海面上破碎的衣物,

如一些不当出现在海面上,而应当系在头上,挂在腰上的零碎……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说明组成白骨塔的那些无量白骨来源。

太半是海中生灵,这是一片海域尽灭绝的缘故!

小半。则是曾经岛上人!

宁风睁开眼睛。双目血红。艰难地控zhì

住自己,继xù

将目光落到白骨塔上,而不是落于渐渐变得稀少,随着时间推移,不断沉入海中的各种衣物与零碎。

他难得地软弱了一把,没有去一件件地寻找,确定里面有没有小念的衣物。

“呼~~!!”

“吸!!!”

“呼~~~~”

“吸…………”

宁风一口吸气,扯破风箱般的声音。持续盏差,一口呼气亦然,总让人怀疑他的肺部怎能承shòu住这样的牵扯,纵是老牛,怕也口吐血沫,倒到了地上。

若是有人能透过他的衣物,透过他的血肉,直接看到其五脏六腑的话,必然可以看到一口本源清气盘绕在他脏腑间,硬生生地将五脏六腑尽数护住。

宁风宁愿没有!

那样的话。肉体上的疼痛,或许可以稍稍减轻一下心中的撕心裂肺。

“恨!”

宁风直接吐出这个字来。不是心中发狠,不是暗暗铭记,不是当面斥责,在这无人的海,面对森然白骨塔,他吐字开声!

“曾经岛上人何辜?!”

“小念于我有恩,有义,有情,此仇不报,我誓不离瀚海域!”

宁风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从牙齿缝隙里面迸出来的,其森森寒意,连白骨塔都要甘拜下风。

在这个时候,什么思家念还,什么魔宗七夜,什么胜负之说,尽数被他抛诸到了脑后。

只有——

恨!恨!恨!

倾尽七海之水都无法洗去的恨,惟有仇人之鲜血,方才可以让这座白骨塔中冤魂,尤其是里面那个会忘记一切却不会忘记他,将包含有他记忆的曾经果当成世上最珍贵宝物的小女孩儿……

想到小念,宁风心中大恸!

“哼!”

他猛地,一拳头捶在胸口处,积郁在那里的闷气随着一口淤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血染如花,在海面上稀释,散开。

宁风再凝望着这朵血花散去,仿佛心中也有什么东西,随之散去了。

不,就好像是这朵血花,它永远是存zài

了,只是暂时潜伏到了汪洋里每一滴海水当中,深深蛰伏。

霍地一下,宁风抬起头来,再一次直视白骨塔。

这一次,他的目光如海水般幽深,一片冰冷,仿佛所有的感情,尽数被他摒弃了出去。

“塔者,功德器也!”

“故而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浮屠者,塔!”

“这是可以与人命相提并论,或者说,除了人命外,最大之功德器。”

宁风脑子里,关于塔的一些典籍所记载资料,清泉般地流淌过去,不带一丝感情地分析着。

“与此同时,塔者,秘藏器也!”

“佛家多在塔下建地宫,以为秘藏。”

“相传世间佛骨舍利,八九都在塔下地宫之中深藏。”

“这么说的话……”

宁风目光如刀,如电,好像要将整座白骨塔看穿。

他的心中,那个冰冷没有半点感情的声音,在没有起伏地继xù

着:

“白骨塔,自不是佛家之功德器,亦不是秘藏器,这是魔道手段!”

“佛与魔,一体两面,两相对立!”

“魔家造塔,取塔器中道韵,形成截然相反的功用。”

“那么,这应该是一件不为功德,而为戾气;不是掩藏,当是

——催发!”

宁风双眼间,如有一道道闪电在划破,一颗颗朝阳在升起,须臾之间,大放光明。

“是了,我明白了!”

他一刻都不曾停留,一切念头都在电闪间闪过,除却宁风自己,没有人能知dào

他到底明白了什么?!

宁风猛地一下,如有一座山压在了肩膀上,从凝立于海面上的状态下打破,向下沉了下去。

“咕噜噜~咕噜噜~~”

连一个水泡都没有冒出来,只是海水不住被排开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天地。

片刻功夫。宁风沉到了最深的海底。

这也是他第一次不是以巨龙鲸化身。而是以人类之体潜到了这么深的地方。

若不是巨龙鲸化身现在与他几乎就是一体。宁风的人族之身依然得到了大海的偏爱和眷顾,单凭水压,就足以将他压成了肉糜状。

即便是如此,宁风亦有承shòu不住之感,感觉体内每一缕空气都被压了出去,胸膛深深地塌陷,压得心脏都不能够搏动。

“超过十个呼吸的时间,怕是我全身的血液都会被直接压出来!”

换成其他时候。

宁风定然会细细体验一番,再谨慎地离去,这般离奇的感受就好像是殷墟当中一般,不是修士能体验到的,对未来超脱之路帮zhù

无法形容。

奈何,此刻他半点这个心思都没有,只有好好利用这十个呼吸的时间,做他想要做的事情,得到他想要得到的答案。

“喝!”

深深的海水当中,一片幽黯。只有在十余个呼吸之前,宁风在稍浅一些的深海当中才有看到光亮。看到海中奇特的生物,此刻除却暗,就是静。

他的一声暴喝,尽数被大海吸收得干净,连他自己几乎都无法听闻。

霍地一下,宁风睁开了双眼,无量深的海沟中,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出现了光!

那是眼中神光,是一个意志与执念的光辉。

距离这里最近的光辉,则是千丈之上,某些眼睛都退化了的奇形怪状鱼儿,用来引诱猎物的诡异。

宁风脑子里所有杂念都被摒除,吐气开声,眼放神光之余,他双掌尽尽地贴到了从来没有被生灵

触碰过的海底。

“轰!”

体内本源清气躁动,在这种情况下,宁风唯一能调动的力量,便是它了。

每一缕清气都在按照他的意图狂飙于体内经脉,沿着太昊金阙神章上的线路,运转出某个从来没有机会施展过的秘法。

“通天彻地!”

宁风想要暴喝出声,结果是这四个字只是在他的脑海中卷起了滔天巨浪,不曾撼动深海分毫。

以他双掌为中心,大片大片的海水变得浑浊,震荡出诡异的波动。

宁风目不转睛,竭力保持着将血肉中本源清气迫出的状态,实则全部心神都已经放到了法术上。

何为通天彻地?!

亘古天地,天圆地方,无论日月还是星辰,皆环绕蛮荒大地而转动。

日出则巡天,日落则沉地。

上能通天,下能彻底!

太昊金阙神章是天下第一等,独一无二的太阳法,取远古大日意象,化作通天彻地神通。

通天彻地大成时候,能一日之间,巡天一周;能一夜之间,遁地一圈。

实有通天彻地之能。

宁风,远远不到这个境界。

他不能贯彻大地,却能将力量无限地于大地中蔓延开来,一切的一切,如掌上观纹一般。

“果然……”

宁风嘴角抿成了一条线,脑子里接受神通反馈,浮现出了一幅画卷。

在没有光,没有声,除却海水就是整个大海压力的海沟最深处的地方,有一个豁然空洞。

这个空洞里,海水不能入,压力无法侵,弥漫着一股气状的力量,仿佛直通往某个无限恐怖的力量。

宁风在通天彻地神通的作用下,明明不是用眼睛看到的,不是用耳朵听到的,偏偏就是能感受到一股股恐怖到令人疯狂的力量在其下咆哮着,困兽状地挣扎着。

“这些力量本质就是混沌与邪恶,没有灵智,没有生机,充斥着的是毁灭的欲望!”

“惟其力量的质与量,着实恐怖,即便是殷墟中感受到过的那些大能们,亦不能与之相比。”

“这下面到底通往何处?”

“难道是九幽吗?”

宁风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骇然之色,震撼得无以复加。

他的双掌上,通天彻地法的力量耗尽;

他的身上,强撑着留在海底的力量枯竭。

宁风双臂张开,仿佛要飞翔一般,在浮力作用下,如离弦之箭,笔直地向上窜去。

倏忽之间,在他眼中,漆黑到如地狱一般的深海最深处,向着更深的地方远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白骨塔,九幽眼(下)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眼’?”

宁风一边任凭浮力报复般地将他向着海面扔过去,一边调动着本源清气勉力支撑着身体,犹自不忘分析判断。

他刚刚在海底最深的地方,呆了九个呼吸长短。

一个呼吸的时间,犹如是悬崖,宁风金鸡独立,终究没有掉下去。

“海有海眼,地有地眼,人亦有人眼。”

“人的眼睛,是心灵之窗!”

“地之眼,是地气之源。”

“海之眼,是汪洋之始!”

“但是……”

宁风想到他曾经在太阳神宫收藏的各种典籍里,看到过这样的说法。

“在各种眼当中,有一种,不以地,不用海为名,单纯称之为‘眼’可也。”

“地是地,海,却未必是海!”

“谁能细分得清楚,海之底,是海,还是地呢?”

大地与汪洋之底,本就是相连在一起,区别无非是一方上面是无量量海水,另外一方是无限高苍穹罢了。

本质上,并无区别。

换句话说,大地上有地眼,大海之中,应当也是有的。

只是地眼的作用,在无量量海水的压制下,被削弱到了极致,就是天上仙人,怕也无法深入探查每一寸的海底,将其寻找出来。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只是如果,海眼与地眼,重合在一起,那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海眼正常时候无妨。因为不住喷涌出海水的缘故。它与整个大海是一体的。无量量海域的力量,足以镇压一切。”

“若是海眼枯竭,则正相反过来,大海的力量就会瞬间击穿海眼与地眼,于是,成了一口‘眼’,九幽之眼,连接幽冥!”

宁风嘴唇抿得更紧了一些。先前还可以看到一条缝,现在连半点鲜红都看不到。

“你,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失去了水压力,宁风的胸膛重新平复了起来,不复压迫五脏六腑样子。

他还在海里面,但周身窍穴因为巨龙鲸化身故,能自海水中提取空气,全身血肉都在欢呼,都在复苏。

宁风的心神,却半点不在那里。

“白骨塔。就在眼的上方!”

“好狠!”

“好绝!”

“好毒!”

宁风想了无数的词,却无法形容那个存zài

。那个他已经大致猜测到其身份的存zài



“弥漫方圆数万里海域的暴风雨,曾经岛上的剧变,眼前的白骨塔,尽是此人所为。”

“这白骨塔上的魔道造化,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在瀚海域中没有这等传承。”

“兴许,这人是从殷墟中交换得来,但更大的可能是……”

宁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七夜!”

七夜,只能是魔宗七夜!

这件事情,应当不是他所为,宁风毕竟跟他有过接触,甚至跟他另外一个人格,亦有长时间的相伴而行。

他能七八成肯定,这样的事情魔宗七夜做不出来。

但是,另外一个人可以!

“无论是白骨塔,曾经岛,乃至于那片暴风雨海域,严格说来,都是处在那天我所见的霞举飞升,高举王座异象出现的方向。”

“没有人做飞升事情,会选强者汇聚处,十之八九,当其时,这个方向上,再无其他强者,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宁风咬牙切齿,越是分析,目标越是锁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与七夜所代表的夜蝙蝠息息相关的新王座!

“此等手笔,非王座,不可为!”

宁风既然用通天彻地神通,亲眼看到了海底情况,发xiàn

了眼的存zài

,用脚趾头想,都足以推断出对方的目的来。

“他这是借着天地之怒,生灵怨气,以白骨塔为引,勾连于眼!”

“平日里,此人能凭借着魔道上的手段,凭空用白骨塔汲取眼中力量,这是眼中那些力量如此暴怒的缘故。”

“危急时刻,他可以借着白骨塔,引爆眼,到时九幽现于人间,魔染瀚海域,一切就将不可收拾。”

宁风越想越是齿根发寒,好像看到了毁天灭地的一幕,看到一尊大魔借机远遁而去,看到瀚海域跟原本世界在化为一体的过程被生生打断,看到九幽中的强横存zài

生生打破两界屏障,冲入原本世界……

“嘶!”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猛地发xiàn

,这竟然不再是私仇的问题了。

“我必须阻止他!”

宁风从没有这么觉得刚刚所发的誓言是多么的正确。

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之前,他真的不能离去。

在这瀚海域中,怕是只有他会阻止此人,他有这个责任跟义务,将此人疯狂的行为扼杀于萌芽。

因为,这不再仅仅是关系瀚海域中生灵的问题了。

“好,那就让我来会会你!”

宁风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白骨塔所在,深深地将这片海域位置记在心中后,竟是头也不回,掉头就往曾经岛方向去。

他,没有毁去白骨塔,连靠近打量一下,都没有。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宁风生怕他再多看一眼,就会压抑不住将其毁灭的冲动。

是了,将白骨塔毁灭掉,不过是一时冲动,一时发泄罢了,不能成事,反而坏事。

宁风一声长啸,如来时候一般,化作一道飓风,带出一片残影,向着曾经岛方向,狂奔而去。

“我就是毁掉白骨塔又能如何?”

“那必然会第一时间引得那个新王座注意,那样的话,无论是他再寻一个我再也发xiàn

不了的眼,或者是其他手段,达到他的目的,我连阻止的机会都不会有!”

“再来,破坏白骨塔本身就没有意义,我欲入门,不是一定需yào

钥匙,破窗可也。”

“道理一样,我只要将那位新王座解决掉,那么白骨塔又能如何?”

“其实力,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绝对是在我之上的。那么,想要对付他,就必须隐于暗处,以有心算无心。”

“这样一来,这白骨塔就更不能碰了。”

宁风好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将所有理由于心中转过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远离了那片海域为止。

回头,再看不到白骨塔高耸;

竖耳,再听不到鬼泣声声;

俯瞰,脚下是清澈蔚蓝海水,有鱼儿巡游;

远眺,郁郁葱葱曾经岛进入视野……

只是……

只是……

只是……

……少了点什么?!

宁风深呼吸着,几乎是强迫着自己,向着昔日与小念一起徜徉的海滩处去。

触景生情又何必?

但他需yào

冷静!

宁风需yào

无比的冷静,冷静到不管是泛起来悲伤还是愤nù

,都能沉沉地压下去,不去影响到大计。

他需yào

回到这里。

“哗啦~”

水声哗然,宁风一步步地走上了沙滩。

这回控zhì

,没有宣泄,正常的脚印好像雕刻一样,陷入到浸饱了海水的沙滩上,清晰可见。

脚印分左右,永远并行,但当初跟他一起用并肩漫步的小女孩儿,却是永远不再了。

宁风麻木地走到一块干净的礁石旁,一跃而上,盘坐着,看太阳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晚照如悲歌,将天染成黯然神伤样子。

“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

宁风闭上眼睛,又再睁开,看着夕阳西沉,看着明月东升,看着这片有两人回忆的沙滩上,恍惚间似乎又出现了他们的身影。

那是少女娇憨,各种要引起宁风的注意;那是宁风无奈,伸手抚摸少女的脑袋,莞尔地看着她眯着眼睛,露出享shòu

神情……

俱往矣!

宁风就那么坐在那里,一点不动,任凭月亮升到高处,月华如水落在肩上如抚慰;随着太白金星浮东方,露水沾湿了衣服。

一坐,就是一夜!

渐渐地,朝阳从海平面上跳了出来,喷薄之势将晨辉遍洒,落在身上,有暖洋洋的感觉,仿佛是少女的拥bào

,温暖而柔软。

宁风长叹一声,长身而起,准bèi

向着海中去。

祭奠,结束了。

恰在此时,宁风的肩膀,不过转过了三分之一的角度,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跃入了他的眼帘。(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忆灵(上)

“什么?!”

宁风浑身剧震,仿佛看到整片汪洋都被大神通给煮沸了一般震撼。

他的身子都变得僵硬了,转身到一半的动作如被定格,无法向前,亦无法回复,就以一种无限别扭的姿势凝固。

宁风敢肯定,在一个眨眼功夫前,那里绝对没有人!

但是现在有了,清晰地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宁风没有警惕,没有防备,甚至没有去想对方是怎么出现的,因为——

“小念……”

他几乎是以呻吟般的声音,艰难地吐出了这个本来蕴含着欢笑的名字。

出现在宁风面前的,以蹦蹦跳跳姿态,手上挽着小木桶的,赫然就是小念。

念念不忘的念!

在这一瞬间,宁风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去想,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他是怎么一步迈下了礁石,怎么一跃过了数十丈,直接出现在了小念的身前。

“小念……”

宁风念着她的名字,伸出手来,好像生怕她跑得太快,跌倒了一般,又似要将她拥入怀中,给她曾经想要而不可得的温暖……

不管是什么,他终究伸出了手去。

然后……

“刷!”

宁风眼中流露出悲戚之色,近在咫尺,用眼睛,用手,用怀抱,真切地感受到了一个字:空!

空空如也的空!

小念依然是蹦蹦跳跳地,她樱桃小嘴在微微地开合着,仿佛是在唱着什么歌谣。开心得如同透明。

嗯。还如同她半透明的身躯。半透明地穿过了宁风的手,他的胸膛,从他的背后跃了出来。

一抱皆空!

宁风眼中,悲戚之色愈浓。

他缓缓地转身,看着小念提着木桶,在沙滩上停了下来。

看她的神态,好像是发xiàn

了什么,做出惊呼状惊喜状。俯身去捡取,再做出把东西放入到小木桶中的动作。

从头到尾,宁风没有看到那处沙滩上有一个贝壳,没有看到小念的小手上有任何东西,小小木桶里,亦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一切如同做戏,亦如梦幻。

宁风知dào

,这不是戏,也不是梦幻。

他眼中之所以悲戚,是因为在他伸出手前。就已经知dào

了结果。

宁风一开始,在小念的身影进入视线范围时候。或许没有察觉什么,但当他跃至面前的时候,如何会看不到,眼前的小念处在一种半透明的状态。

这,压根就不是活人的状态。

而且,如果是真的小念,那么两人相见,他怎会无法从对方的眼中,从她的神情中,看出半点惊喜,半点念念。

“这是小念,这又不是小念……”

宁风的声音中,亦染上了悲戚。

在这个时候,他不想去判断,去分析,去思索,去以冷静的理智来判断小念到底处在什么状态下,只想着,贪看一眼。

宁风之前的动作,也是如此。

明知dào

接不住,抱不到,他还是做了,仿佛是一种“还”,“还”给之前想要而不可得的女孩儿。

即便,她再也接不到了。

深吸了一口气,宁风一步步地走过去,走到了与“小念”并肩的地方。

此刻,朝阳初升,天地间却还是蒙蒙亮的,似乎朝阳也不想太过打扰,或者是不忍心看,扯过一片浮云将自身遮掩。

在蒙蒙天光中,小念几步一停地作着捡贝壳的动作,犹如在过去数年间,她每日里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来到这片海边所做的一样。

她是如此的专注,如此地开心,从头到尾,都不曾回头望过。

当然,即便是她回头望,也不可能看到身侧身后的宁风。

正如,沙滩上,从头到尾,只有宁风的脚印,在踟蹰,在弯折,犹如留恋。

宁风侧过头,看着小念半透明的脸庞,久久凝望,化作一声叹息。

“哎~”

“这个时候的小念,应该是在认识我之前吧?”

宁风即便是将全部心思都放在简单地看着小念上,本能地还是判断出了很多东西。

小念的笑容如此纯净得没有忧愁,从头到尾她没有看过日头,不担心时间迟了;至始至终她没有回望小院,不曾牵挂着某人。

既然如此,那当然是在相识之前喽。

“相见争如不见。”

宁风看着这个还没有认识她的小姑娘,一时间百感交集,猛地想起了前世听闻过的话: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今日种种,逝水无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这话并不符合当前情境,宁风所想也非如此。

“我是不会回头,我是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但是我记你的恩,领你的情,天上地下,谁人也不该伤害你!”

“的确,若是没有那一日的相救,没有那几日的相伴,你会更加的快乐,但是既然有了,那么我就要让对方,付出他想象不到的代价!”

宁风脚步不停,一步步地跟着不曾相识他前的小念,以纯净的开心,乐此不疲地捡取着贝壳。

他时不时地就看到小念做惊喜样子,小心翼翼地捡取贝壳模样,清洗干净动作,仔细珍藏的小心……

并不完美的生命,颇多曲折的人生,并没有能影响这个清澈海水一样透亮的女孩子,她还在简单地开心着。

宁风早就压制下去的怒气,勃然而发。

“不管你是谁,王座又如何?”

“你死定了。”

宁风握紧了拳头,却下意识地不想在眼前这个少女面前发怒,不想破坏此刻宁静。纵然。她根本看不到……

一瞬间的恍惚出神。让他耽搁了脚步,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小念的步伐。

等宁风回过神来,想要赶上去,继xù

并肩而行的时候,小念那里就发生了变化。

“咦?”

“这是什么情况?”

宁风看到小念突然把小木桶给扔到了一边,双手捂在了嘴巴上。

半透明的小木桶一落到沙滩上,就消散了,无影无踪。

想来。在这个事情,真实地发生时候,木桶想必是倾倒的,从中流淌出海水,还有不少的贝壳等海产。

宁风也不知dào

,为什么在这个场景出现在面前时候,他脑子里闪过的竟然是这么一个浑然没有意义的画面。

木桶是消失,还是倾倒;是一下子没了影踪,还是湿透一片沙滩,有关系吗?

宁风自己也辨不分明。

那边。半透明的小念又有了动作。

她放下捂在嘴巴上的双手,好奇向前俯了俯身子探望过去。随即,好像发出了一声惊呼。

小念不害pà

了,反而急忙忙地向前冲过去。

此时正是涨潮时候大片大片的海浪涌上了沙滩,不少礁石,大片的沙滩,都屈辱地被海水给淹没了。

站在宁风的角度,从背影处望过去,就仿佛在看着小念投奔怒海一般。

“你……”

到口的喝止,伸了一半的手,全都戛然而止。

宁风的喝止小念听不到,他的拉扯没有作用,更关键的是,他隐约知dào

,现在这个小丫头是在做什么了。

他慨然叹息出声:“原来,就是今天啊!”

是啊,就是今天!

在小念做出那般模样的日子里,有一个人从天而降,落入瀚海域中,天地不容被剥夺了力量,险些直接淹死在海里面。

那人被冲上了曾经岛,昏迷在沙滩上,是一个小女孩将他捡了回去,几日夜服侍,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她在救我吗?”

宁风走上去,半点不曾遗漏地看着整个过程。

他昏迷时候,依然保持着对外部的一些感觉,故而在清醒之际,立kè

明白了很多事情。

但再是感知,终究不如目见。

宁风感觉怪怪的,这着实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亲眼地看着昏迷的自己,被人所救。

“嗯?”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目光落到小念小小的身影上。

不出所料地,宁风看到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兴许是发xiàn

人还活着吧,她毫不犹豫地双手用力,做出向后拖拽的动作。

一拖,二拽,不动,就是不动。

小小女孩儿,要拖动宁风的重量,谈何容易。

宁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到海浪一波波地涌上来,将小念小小的身躯一次次地淹没,心里面想着当日他被救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在那一天,小念拿出吃奶的劲头,倔强地一定要救一个陌生人,任凭海水一次次地将她全身打湿,一次次地差点将她卷到海里面。

她不恐惧,反而欢喜。

借着潮汐起落,她终于拖动了死沉死沉的宁风从沙滩陷坑里起来,在身后拖出长长的一条痕迹,向着自家里去。

“我一直知dào

发生了什么,却不知dào

,这对她有多难……”

宁风闭了闭眼睛,生怕再看下去,眼眶会越来越红,会有泪水忍不住滚落下来。

眼睛闭起来没有超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又迫不及待地睁开,好像生怕错过了什么。

这每一幕,少女小念的每一点努力,对宁风而言都很珍贵。

宁风一步步地跟上去,几次本能地想要伸手帮扶,最后又颓然地放qì



短短地一段路程,平日里小念蹦蹦跳跳一首歌儿都不到的时间,就会走完。在这个时候,却走走停停,休息了数十次之多。

小念的脸上没有了笑容,有的只是担忧,只是坚毅,一次次地坐到在地上,瘪着嘴巴好像要哭,又坚强地爬起来继xù



不知dào

过去了多久,久到宁风都替她松了口气。“小念”保持着拖拽的动作。回到了院子前。

宁风看到被他旋风般来去后。大大敞开着的门外,小念做出了踹门动作,做完后伸了伸舌头,左顾右盼,好像生怕被人看到了会丢脸一样。

紧接着,入大门,进房间,搬上床……

一系列动作。就好像一场战斗一样,累得小姑娘做完了所有后,整个人瘫软到床脚下,久久没有爬起来。

好半天呢,宁风看到小念爬起来,摸了摸肚子,露出不好意思之色,想来应该是小肚子在咕噜噜地叫着吧。

他刚刚露出莞尔之色,便见得小念一脸地懊恼,估摸着是这会儿她才想起来。小木桶以及里面的贝壳类海产,全都让她给忘在了海边。

宁风下意识地侧开身子。在他想来,这个小丫头当如曾经在他面前一样,慌慌张张地跑出去捡吧。

一开始,的确如他想象的那样,小念拔腿就往外面跑,脸上露出宁风怀念不已的慌慌张张之色。

没两步,甚至都还没有从宁风的身边跑过去,她猛地止住了脚步。

犹豫了一下,小念做出狠心忍住的表情,狠狠地按了按肚子,掉头又向床头去。

看着她犹犹豫豫动作,看着她时停时开始,看着她时而双手捧着小脸蛋,仿佛捧着一颗热鸡蛋……

宁风明白了。

他哭笑不得:“至于这么费劲,这么害羞吗?”

“这,是在给我换衣服!”

宁风感慨无比,他还不知dào

,这个小姑娘明明肚子饿得厉害,犹记得先给他这个陌生人褪去湿透的衣服,免得生病。

他很想提醒一声,以他的体质,就是在海水里面再泡个几天,也不会生病的,可惜,时空阻隔,生死两端,又如何提醒得到?

很快,宁风就看到小念如释重负,小心地做出掖被子的动作,随后慌张地往外跑,又匆忙地跑回来,一个人进入厨房忙碌。

他时而跟过去,紧紧地站在她后面,好像在守护着什么珍贵;时而就坐在那里,看她要嘛烫到手,要嘛撞到头,呆呆萌萌的慌张样子,会心一笑。

小半个时辰过去,在他自己昏迷了数日的房间里,宁风看到小念小心翼翼地捧着什么——想来应该是一个碗吧——来到床前。

她将理应装着鱼汤的碗放心,一手按着肚子,一边察看空荡荡的床上,旋即咬着牙,很委屈却没有犹豫地,做出捏着汤勺喂汤般的动作。

宁风在这个时候,闭上了眼睛。

“是这样,就是这样啊。”

他知dào

后面发生了什么?

小念明明饿着肚子,谁叫大部分的贝壳都被打翻了呢,熬煮出来的鱼汤不过一碗,她即便是肚子饥饿,还是一口一口地喂给了昏迷中的宁风咽下。

在这个过程中,她肚子不知dào

咕噜噜地怎样抱怨,喉头不知多少次吞咽得口干……

宁风闭上了眼睛,他不想看到小念在喂完他鱼汤后露出如释重负的满足笑容,再以水冲汤碗,一口口喝下去撑着不饿。

他更不想看到后面一日日,因为全心全意地照顾宁风,小念没有一天有足够的时间找食物,全都是在饥饿中度过。

他不想看到昏迷中的自己满面红光,记忆中的小念神容憔悴……

宁风久久地闭着眼睛,等他再睁开时候,看到小念趴在床头,肩膀纹丝不动,只是时不时地拿脑袋在床上被子处蹭动着……

她睡着了,疲惫地,趴在宁风的床头睡着了。

宁风无比地想要听到声音,想来,那个时候小念应该会发出娇憨的的呢喃声音在睡梦里,或许还会两人头碰到头,在睡梦中发出痛呼的声音……

“小念……”

他站起来,走过去,站在床头,以手掌虚隔一根头发丝的距离,抚摸着小念的脑袋。

睡梦中的小念若有所感,在睡梦中弯起嘴角,露出了心满yì

足的笑容……(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 忆灵(下)

“小念啊小念……”

宁风缓缓将手从小念的头上收了回来,摇头叹息。

“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他似乎是在问,实则只有自己能答。

偌大曾经岛上,何曾有除了宁风外第二个活人,即便是有,怕是也没有他了解得详细。

宁风眼中露出既是悲戚,又是怜悯,又有些感动之色,叹息出声:“昔日曾听师兄提到过一件异闻,说来跟小念你现在的情况应当是相差仿佛的。”

“你不是在爱听大哥哥将外面的故事吗?我再讲一次给你听吧。”

宁风信手一招,一张堆着薄薄一层灰尘的椅子飞来,恰落在他身后,正应上他徐徐落座的动作。

他丝毫不顾忌座椅上灰尘,神态安然,仿佛如当初病卧时候,天天给小女孩儿讲着一个个或亲身经lì

,或道听途说的故事,总能换来声声惊叹。

宁风当时是抱着宠溺,抱着哄小女孩儿的心思随意地讲来,此刻一切恍如当日,那时候的小念,也是这么听着听着,就是趴着睡着了。

“凡人间有一种职业,即被视作是贱业,又受到人敬畏,那便是刽子手了……”

宁风当时怎么都不会想到,现在最后一次给小念讲故事,竟然是在这么一种情况下。

小念依然在面前,她却是再也听不到了。

“刽子手吃的是砍头饭,做的是杀人活儿,人们难免敬而远之。”

“除却白事。以及被除以死刑者的家属。为了亲人能死得更加痛快一些。不得不贿赂刽子手外,其他时候,人们恨不得离他们越远越好,据说是因为杀人杀得多了,身上带着煞气。”

“只是没有人知dào

,真zhèng

有传承的刽子手们,其实代代相传着一种活人术!”

“以杀生而活人的活人术!”

宁风讲着讲着,忘记了身处何方。小念能不能听得到等等,忘情地沉浸在故事当中娓娓道来……

故事里,一个真zhèng

有着传承,世代砍头为生的刽子手,有一日收到上官命令,要行刑一人。

那日专杀贪官酷吏,劫富济贫,有万家生佛之称。

他临刑前,举城悲痛,不知dào

多少人愿其生。又有多少人千里迢迢赶来只为了送他一程。

万家生佛姓陈,名贵生。

刽子手觉得此人身上有大功德。且的确是一个好人,便不忍心杀之。只是这般重犯,杀之纵之的事情

,又岂是一个区区刽子手能左右的?

至于劫法场这种事情,古往今来,除非是修士出手,否则又有何人能够做到?

刽子手当然也不能!

在行刑前夜,决心救人求个心安的刽子手,提着一缸子酒和一篮子烧鸡,到了死囚牢中去。

待得两人一起酒足饭饱,刽子手对陈贵生说道:“陈兄,你可想活?”

是人谁想死?

蝼蚁且偷生!

陈贵生紧紧地盯着刽子手的眼睛,求生的渴望几乎在他眼睛里燃烧了起来。

刽子手也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接着说道:“我能救你,只要你明天按我说的做。”

紧接着,他就一五一十地将刽子手世传的活人术说与陈贵生听。

流程简单无比,无非是在行刑的时候,让陈贵生听到他一声大喊“跑”,就赶紧跑,埋头往前跑,跑得越远越好,跑得再也跑不动为止。

然后,就在力竭的地方,隐居下来,便没有事情了。

千万不能回头。

这个所谓活人术听起来荒谬无比,偏偏人在溺水时,再荒谬都会信上几分,一根稻草也会抓住的。

次日,行刑时候,刽子手将一碗烧酒含入口中,再喷于大刀上,随后在陈贵生耳边就是一声喊:

“跑!”

陈贵生求生之念燃烧,哪里管得荒谬不荒谬,闷头就往外冲。

他感觉自己运气好极了,一路上竟然无人阻拦,也可能是追兵被拦住了,他竟然是一路冲出了法场,冲出了城市,冲出了平原,一直冲到最南边一处珠崖处,隐居于采珠人家间。

后来,陈贵生改名桂生,娶采珠女为妇,什么高来高去手段,什么劫富济贫理想,什么万家生佛名声,尽成了过眼云烟。

桂生深居简出,一直不敢露面,生怕事犯被重新绑上法场。

若不是发生了意wài

,他一辈子都不会知dào

,当年他冲出法场的同时,刽子手一刀砍下,陈贵生的头颅高高飞起,一腔热血洒出丈许之远。

在陈贵生法场之事过后二十年,某日,当年他的一位结拜兄弟,也是在法场上亲眼见证其被斩首示众者,意wài

地在珠崖处见到了改名桂生的陈贵生。

“你不是死了吗?”

结拜兄弟大惊。

“我死了?”陈贵生大笑,将当年事情说了出来,唏嘘不已。

他越是说,结拜兄弟脸色越是古怪,忍不住打断说道:“我当年也在法场,亲眼看到你头被砍了下来,还是为兄去寻最好的裁缝师傅,将你的头跟身体缝在了一起,亲手安葬!”

“怎能有错?!”

结拜兄弟的话自不会有假,这事又岂能骗得了人,当年法场上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人,皆为见证。

陈贵生姓了,喃喃自语:“我原来已经死了,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话音未落,在结拜兄弟骇然的目光下,陈贵生通体化光,消散当场。

二十年结婚生子的,竟然是一个早就死去的人……

宁风说到这里,语气舒缓而温和,似乎生怕诡异的故事。吓到了小念般。缓了缓。才继xù

道:“说来也巧,那时候家师兄正好奉恩师命令,行走天下,寻找机缘,适逢其会。”

“师兄心生好奇,这种手段是仙道所无,既然出现在一个小小的刽子手之手,于是他千里迢迢赶往刽子手所在城镇寻访。”

宁风说到这里时候。脸上露出缅怀之色,仿佛回到了太阳神宫,在自家水云间外,与师兄对坐,红泥小火炉,侃侃而谈时候温暖。

“师兄寻到时候,当年那个刽子手已经故去,师兄寻到的是刽子手之子。”

“其人正陷入麻烦当中,师兄于是助其解决,市之以恩。再以当年事询问。”

“刽子手之子正愁无法报恩,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当年的老刽子手,的确是亲手处斩了陈贵生,所谓的活人术,也就是他对陈贵生所讲的那么几句话而已。”

宁风好像是真的在对一个活人讲故事一样,说到一半还笑问道:“小念,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我当时也是的。”

“后来师兄解释过,我才明白,但凡行刑时候,定然是一日间阳气最重时辰,人气最重地方,在那种情况下,一切魑魅魍魉无所遁形,现之则死,所以陈贵生不会是鬼魂。”

“他是人之求生执念,化为活人。”

“真的陈贵生已经死了,但承托着他一切的执念在刽子手的暗示下,于断头一瞬间冲出,这就活了。”

“刽子手让他一路跑去,一开始执念无人能见,故而畅通,且不知疲惫,非人之速,这才有可能从原处一路跑到最南边的珠崖。”

“随着时间推移,执念阳化,与真人无异,便会生疲惫感,无力感,这个时候彻底活人,陈贵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停了下来。”

“之所以要陈贵生隐姓埋名,不是为了怕官方抓捕,在官方看来,陈贵生已死,还有什么好抓捕的?”

“为的是,怕被人点破!”

宁风感慨出声:“如那陈贵生,安定生活多年,一朝被人点破已死,则魂飞魄散,执念消亡,岂不悲哉。”

说话间,他眼中悲戚,神情伤感,带着负责之色望着是睡梦中扭来扭去的小念。

宁风自不是为陈贵生伤感,当然是小念。

“小念,你的情况与那陈贵生不同,虽然我很想很想,很希望很希望,你是那个样子。”

宁风闭了闭眼,掩住了眼中愈浓的悲戚之色,口中喃喃:“要是那样的话,我会好好地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点破,那么你就会一直活下去,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可惜……”

他摇头,叹息,无奈,道不尽的复杂在其中。

“在海滩边上,我一开始看到你的样子时候,我是多么希望你又是一个活人术的执念阳身,可惜……,你不是。”

宁风在刚刚接触到这个状态下的小念,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判断出了小念与陈贵生并不是同一种情况,个中失望,不能言述。

至于小念此时的境地,他看到现在,多少心中有数了。

“小念,你知dào

吗,我当时多想你是那种状态,那么我就在后面跟着你,一直跟到你执念阳化。”

“但你不是的,你不是执念,你是回忆啊!”

“回忆,是另外一种执念,一种灵!”

宁风艰难地,苦涩地,到底说出了小念此刻所处的状态。

——回忆!

——灵!

——忆灵!

“小念,现在的你,只是在重复你这辈子印象最深刻的一段时间,里面所有举动,一切悲喜。”

“你念念不忘,即便是在死后,依然化出了这么这么一个忆灵,还想着要继xù

沉浸在其中……”

宁风脑子里,诸多念头,纷至沓来,一直压抑着的本能潮水般地涌出,小念此时的情况于他而言,洞如观火。

“这里是曾经岛,是一个极其特殊的,会诞生出曾经果这般奇迹造物的所在。在这种地方

,定然有不可知的奇妙存zài

,这是其一。”

“小念有着遗忘所有的先天缺陷,昨日发生的事情,对她而言并不存zài

,她所有记忆只有牢牢铭记,不住回想,用尽所有才记下来的那点。至精至纯,不似他人,记忆太多,杂念太多,失之驳杂,这是其二。”

“一饮一啄,皆是天定,天闭其门户,定开其窗!

小念有着这样的先天缺陷,要嘛是其特质特殊,要嘛就是当她豁出去要记住一件事情时候,会迸发出神奇的力量,这是其三!”

宁风再次伸出手来,在小念忆灵的头上虚虚地抚摸着,留恋之意,满溢而出。

外面,天渐渐地亮了。

小念苏醒过来,打了一个哈欠,又赶紧捂住嘴巴,向着床上看,想来应该是当时昏迷的宁风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她松了口气,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她走到门口处,脸上挂着笑容,不仅仅是纯净,还有一种找到了依托或者是理由的执着,在地上一捞,一个虚幻的木桶又被她挎到了臂弯里。

小念这是又要到海边捡取贝类,宁风如昨日一般,跟了上去,或并肩,或跟随,看着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乐此不疲……

几天的时间,倏忽而过。

在这段时间里,宁风看到小念在倾诉,在倾听,在欢笑,又在无人的时候,仰望曾经果树,露出掩盖不住的难过。

他看到小念站在高高的礁石上,远远地向着大海深处眺望。

他看到,小念一日日地站在曾经果树下,捡取凋零下来叶子,在上面写着字,一叶,一叶,一日,一日……最后归拢起来,掩埋到了树下……

……

宁风心中大恸!

他亲眼看到小念的身躯在一点一点地变淡,好像池水在渐渐地干涸一样。

“她,就要消失了……”

宁风深呼吸着,不如此,他就觉得吸入不了空气,如在水中,有窒息一样的感觉。

“我,还是太弱了……”

宁风想要在最后时候,给小念挤出一抹笑容来,哪怕她看不到,可惜他却做不到。

“我很想把你珍藏起来,纵然你只是一个忆灵。”

“可是,我做不到。”

“我不会这样的法术,这样的神通,我只能看着你,一点一点地消失。”

宁风很想知dào

,小念埋下了什么,是不是他所想的凋零树叶;他也很想知dào

,小念在上面念念有词写的又是什么?

但他现在没有去掘起薄土去看,此刻的小念,就如天边挂着的夕阳一样,已经到了最后余晖时刻。

宁风不想错过一丝,半缕。

“这样也好……”

他终于弯起了嘴角,露出称不上笑容的笑容:“你在这里,不需yào

在别处。”

“就好像,我就在你的记忆里,不在其他的地方。”

在这一瞬间,夕阳顽强地透出最后一缕光辉,有点回光返照的味道,竟是分外的绚烂。

在这一瞬间,小念若有所觉,她回过头来,冲着夕阳方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仿佛是看到心心念念的大哥哥从那个地方走来,冲着她张开了双臂。

下一刻,小念闭眼,在灿烂的笑容中,消失……(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魔染梦土(上)

宁风目送着她消失在这个世间,看着她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瞬间,在夕阳余晖下笑得绚烂。

等到一切过去,夕阳彻底地沉入西海,那个忙忙碌碌悲悲喜喜的少女没了影踪,宁风才发xiàn

不知不觉中眼中湿润,他的手还在无意识地向前伸着,犹如要牢牢地抓住什么。

沉默良久,宁风挪着步子,走到了曾经果树下。

上面几颗曾经果在风中摇晃着,好像随时可能坠落下来,又似在冲着他招手,说:快来摘我吧!

宁风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在果树下,蹲了下来。

一颗价值十枚紫玉饵的曾经果,在他眼中就像不存zài

一样,反而是树下薄土,在他眼睛里面如金沙般在闪闪发光。

宁风小心地以手掌轻轻抹着,抹去一层层浮土,好像生怕用力得大了,就弄碎了什么。

很快,浮土去尽,露出下面一堆落叶。

宁风一张张地取出,拿手掌捋平,再平平地放在一旁。

一叶,两叶,三叶……

很快,不知dào

多少片落叶环绕在他周遭,坑中已空。

清风不识趣,在这个时候凑了过来,卷动了落叶,环绕着宁风,模模糊糊仿佛是一颗心的形状。

见状,宁风本来皱起的眉头,平缓了下去。

他随意地捡取一片落叶,在掌中摊开,只见得上面有一个个清晰地痕迹,仿佛是很用心很用心地用指甲在上面掐出来的字迹。

念!

念念!

念念念!

……

一片叶子上,写满了念字。心中念。叶上念。念念不忘。

片片如是!

“啊啊啊啊~~~~”

宁风放手,叶片随风,风乍起,卷起所有落叶,在他的长啸声中,洒遍了曾经岛上每一个角落……

俱往矣!

曾经岛,没有了小念的曾经岛,对宁风而言。那就再不是曾经,没有再留恋的必要了。

不过是小半个时辰时间,宁风以最粗暴的姿态,踏遍了曾经岛上每一个角落,回转时候,搜罗的曾经果有多少,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惟独,小念院中那颗曾经果树,宁风有意无意地避了开来。

上面,曾经是全岛上最少的果子。此刻是这个世界上唯独还挂在树上的曾经果。

“别了!”

宁风站在海滩边上,脚下是潮水涌上。如是抚慰,不住地舔着他脚面。

他回过头来,一步,一步,走向大海。

“轰!”

几个呼吸过后,大海咆哮,一头巨龙鲸长约几千丈,以狂暴的姿态跃出海面。

一跃,一冲,卷起浊浪滔天,直扑向曾经岛。

又一息,“隆隆隆”曾经岛下巨响,岛上剧震,仿佛在岛下有火山即将把酝酿了无数年的怒火,尽数宣泄出来,爆fā

个痛快。

乱石穿空,老树匍匐,屋宇倒塌,溪泉断流,大地开裂……

曾经岛上,末世景象。

“轰轰轰~~”

“轰轰轰轰~~~”

一道道大浪打过来,好像一个个大巴掌拍在岛上,将目之所及的一切拍碎。

从岛屿的边缘开始,大片大片的土石崩碎,淹入大海。

加起来只有数十个呼吸时间,偌大的曾经岛陆沉。

龙鲸一怒,触沉岛屿;

宁风一怒,天翻地覆。

曾经岛陆沉的地方,再看不到原本半点痕迹,唯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曾经岛陆沉后所有碎片都吸入其中,扯尽最深的海底,埋葬!

远处,巨龙鲸咆哮着,怒吼着,吼声震天,渐行渐远……

……

“我应该从哪里下手?”

宁风抚着下巴,面沉如水,面前是玉石屏风,星光闪烁。

这个时候,他已经彻底沉静下来,仿佛什么时候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只有当宁风的目光落到玉石屏风上,新王座所代表的殷墟星辰时候,那种平静下方才现出暗涌,如在积蓄着一场暴怒的大海。

突然——

在宁风把目光拔出来,移开,决定隐忍下来,到机会出现时候再说之际,一抹亮光又将他的目光拉了回去。

新王座所代表的星辰,熠熠生辉。

“他在对所有人发出交yì

!”

“这倒是获取信息的一个好机会。”

宁风瞳孔骤缩,全无迟疑,一只手指点了上去,正中新王座所代表的星辰。

“刷!”

他眼前一花,一行行文字在玉石屏风上浮现了出来。

这一回,宁风没有在意上面是简体汉字,还是其他熟悉的文字,没有半点杂念地第一时间就把握住了里面的意思。

“魔土?!”

“那个新王座要大量交yì

魔土?”

宁风缓缓收回了手指,抑制住了去找这个新王座沟通的冲动,强自按捺。

“现在还不是时候!”

宁风深吸了一口气,冲动平复,但疑问仍在。

“什么是魔土?”

“他要魔土又是为了什么?”

“这里面会不会有我想要的契机?”

宁风沉吟着,玉石屏风上,新王座所代表的光点依旧在闪烁。

他怎么都不会知dào

,在这殷墟当中,潜藏着这么一个对他有浓重杀意者,正如狩猎过程中的猛虎,以细嗅蔷薇之心,等着他露出破绽来。

宁风还在思考着,眼前的玉石屏风忽地大放光明。

“嗖嗖嗖~~”

无数奇光汇聚起来,在玉石屏风上形成一个漩涡,最终漩涡一分为二,成为一对眼眸般形状。

眼中的漩涡。

“紫宸!”

宁风霍地抬头。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对了。”

他想起什么似地。伸手虚按在玉石屏风上。

玉石屏风上的表现。自是紫宸在要求跟他通讯。

“宁兄弟,如何了?”

双方形象刚刚在彼此的玉石屏风上清晰起来,紫宸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宁风笑了,明知故问:“什么如何了?”

“曾经果呀!”

紫宸脱口而出,旋即反应过来,重新坐正,指点着宁风道:“宁兄弟,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取笑老哥哥我。”

宁风笑而不语。

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浮了出来,心想:“也就是在这殷墟当中了,要是在外面,双方实力相差如此之大,两人凭什么能够谈笑风生?”

“就像我们生而为人,就是再也寂寞,也不会跟树下忙碌筑巢的蝼蚁们倾诉。”

紫宸自不知dào

宁风脑子里还在闪过这样那样的想法,大笑道:“不过宁兄弟有心情戏耍老哥哥,想必是有好消息喽?”

他毫不掩盖对曾经果的热切。

“不错!”

宁风正襟危坐了起来,伸手虚抬。一个大箱子从身后移到了身前。

这箱子该有多大?

基本上装个把人没什么问题。

“这些都是?”紫宸做不出豪爽大笑样子了,声音都有些抖。

换成其他时候。宁风或许还会玩儿些欲擒故纵,摸摸对方底细等等的小手段,此刻却没有心情,一言不发,直接伸手挥出。

大箱子打开,从中“哗啦啦”地飞起一个个小盒子。

盒子皆为玉料,大小正合一个装一颗曾经果。

在宁风的操纵下,所有盒子都飞了起来,层次分明,散发着曾经果独有气息,悬浮当空。

透过玉石屏风上景象,宁风可以清楚地看到,紫宸这个紫面威猛大汉,竟是喉结上下,咕噜噜地咽了一口口水。

他一声“快”都到口边了,又生生地跟着口水,被重新咽了下去。

紫宸深呼吸了数次,方才平静下来,冲着宁风一笑,道:“宁兄弟,老哥哥失态了,让兄弟见笑了。”

宁风摇了摇头:“老哥性情中人。”

紫宸摸着下巴,目光扫过一盒盒浮动在空中的曾经果,突然问道:“宁兄弟你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嗯?”

宁风抬起眼睛,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半点奇怪之色,“老哥哥何出此言?”

紫宸有些郁闷地道:“你小子弄出这么多曾经果,一次性摆在老哥哥面前,还欲拒还迎的样子让我吃不到,这里面没有问题才怪。”

“你又不是坐地起价的性子,综合起来,老哥哥要是还猜不到有什么麻烦,那就见了鬼了。”

宁风微微颔首,暗暗佩服。

这位紫宸的确是性情中人,但不代表人傻,这不是条理分明,一下子就把握住了重点吗?

与这样的聪明人交往,方才省时省力,皆大欢喜。

只是……

宁风也不无郁闷,这位紫面大汉会说人话吗?什么叫欲拒还迎,好像哪里不对……

他摇了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开,道:“紫宸兄慧眼,我的确有一些麻烦,想要求教紫宸兄。”

说话间,宁风大手一挥,那些曾经果盒子好像飞蛾扑火一般,形成一道洪流,向着玉石屏风直扑而去。

“哎呀~”

紫宸惊呼一声,似乎生怕这些曾经果撞碎在屏风上,连忙手忙脚乱地动作,很快玉石屏风上出现了一个巨大漩涡,将所有的曾经果盒子一吞而入。

好半晌,玉石屏风上重新清晰了起来,紫宸端坐不动,面前依次排开,正是宁风传递过去的曾经果玉盒。

每个玉盒都合得好好的,不曾打开。

这一头,宁风面前的玉石屏风下,一堆紫色玉饵堆积如山,散发着清新诱人气味,朦朦胧胧紫光,要多诱人,就有多诱人。

无比默契地,无论是紫宸也好,宁风也好,一个不看曾经果,一个不瞄紫玉饵,皆是神情凝重,看着对方。(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章 魔染梦土(下)

“宁兄弟,你可以说了,只要老哥哥知dào

的,定是知无不言。”

紫宸何等人物,只从蛛丝马迹,他就知dào

宁风想要的,更多的是他的眼界,而不是其他。

如何涉及到任何实jì

的帮zhù

,或者是其他的交yì

,宁风怎会如此干脆地将曾经果全部弄过来?

回头要是有其他交yì

,岂不是还要将紫色玉饵再还回来?

那就是典型的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了。

以紫宸对宁风的了解,他不觉得此人傻到这个地步。

他猜对了。

宁风颔首,道:“紫宸兄,我的确有事,请紫宸兄解惑!”

紫宸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同时身子略略地前倾,听得专注。

宁风看着他双眼中漩涡,吐出了两个字来:

“魔土!”

“魔土?”

紫宸神色一动,似是简单地重复,但宁风瞬间从他眼中看到两个漩涡一下子凝固起来,不再转动。

宁风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呼吸都为之摒住了,紫宸后面接上的话无比的重yào



好半晌,紫宸叹息出声:“宁兄弟,你这是在玩火!”

“呼~”

宁风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下来,靠到椅背上,脸上露出了笑容。

“赌赢了!”

他的确是在玩火,只是这个玩火跟紫宸的意思不太一样。

单纯将这两个字,这个问题抛给紫宸,就是在玩火。就是在冒险。

“我能看到那个新王座的消息。紫宸应该也能看到。”

“我如此珍而重之地询问。而不是故作轻描淡写,他怎会不知dào

我要做什么?”

“那么,万一他跟新王座有关系呢?”

“万一他对新王座有所求呢?”

“有太多太多的危险可能会发生,退一万步讲,至少我在暗中要针对新王座这一点,就会被对方察觉,出其不意这个点就不存zài

了。”

“好在,我赌赢了。”

宁风脸上。笑容愈浓。

他不是不能轻描淡写,假装在谈其他事情时候,偶然提及“魔土”,但这种方式,宁风不取。

谁人能是傻的?

这个世界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聪明人满地跑。

紫宸能混到这个地步,岂是简单的?

与其玩不上台面的小手段,不如待人以诚。

“宁兄弟。”

紫宸眼中的漩涡重新恢复了旋转,带出点苦口婆心的味道:“听老哥哥一句劝。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跟殷墟中人起冲突。”

“不管那人看起来多强。多弱。”

说话间,他看看自己,看看宁风,言下之意不好说,宁风又岂能不懂了?

他无非是在说,你看看老哥哥我,比你强那么多,你那么弱,我都没有打过你主意,没有想过找麻烦,而是老老实实交yì



殷墟,这是一个可以给人无限可能性的地方,在这里,莫欺少年穷这句本来只是用来提气的话,实现可能性无比的大。

相对的,想要针对一个殷墟中人,那么风险也无比的大。

“多谢紫宸兄良言!”

宁风站起身来,躬身一礼。

“哎~”

紫宸叹了口气,避开不受宁风这一礼。

他从宁风眼中的坚定之色就可以看出来,这一礼,这一谢,礼谢的是他的心意,而不是接受了他的规劝。

紫宸摇着头,还说说什么呢,宁风直起身子,落座王座,道:“万不得已了。”

得,那还说什么?

紫宸将到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去,苦笑道:“宁兄弟你呀。”

“罢了罢了,老哥哥也不多问什么,殷墟自有他的规矩,老哥哥也不能帮你太多,只给你做两个事情。”

“两个事情?”

宁风挑了挑眉毛,大出意料。

他的本意只是让紫宸提供真实的消息给他,借眼界一用罢了。

另外一个事情是什么?

面对宁风疑惑的目光,紫宸微微一笑,道:“老哥哥也不瞒你,在这之前,我刚刚跟那个小子聊过,就是跟魔土相关的生意。”

“现在既然宁兄弟你跟他有仇,那么这个生意不做也罢。”

紫宸一挥手,轻描淡写地说着。

宁风倒抽了一口气,暗道侥幸。

幸好他跟紫宸之间的交yì

一直愉快,幸好紫宸对曾经果的需求之重远超过其余,幸好魔土一事对紫宸来说利益不够大……

有这么多幸好,不然的话,怕是宁风不仅仅不能借到眼界,还可能将自身的意图泄露给了新王座。

“殷墟之间的斗争,果然最险!”

宁风感慨出声,再一躬身,表示感谢。

紫宸无所谓地摆手,道:“至于你想要的魔土消息,宁兄弟,你知dào

什么是魔土吗?”

宁风干脆利落地摇头。

紫宸露出赞赏之色,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好!”

宁风微微一笑,既然打算借人眼界,他再不懂装懂,那就不当人子了。

魔土,在他想来,当是魔界之土,或是孕育魔物之土,但真实情况,却大是未必。

宁风知dào

紫宸准确倾囊相告了,连忙将所有注意力集中起来,听其道来。

“所谓魔土,是魔染之土,亦做魔染之用!”

紫宸一开口,就是提纲挈领,直指核心。

宁风神情凝重,没有插口,而是在心中默念,铭记:“魔染之土,魔染之用!”

紫宸伸手在身前一抹,玉石屏风中,顿时显化而出异象。

宁风眼睛都不眨动一下。将一切变化。尽收眼底。

在紫宸面前豁然出现的是一片漆黑得犹如在不断沁出墨汁的土壤。

“这就是魔土吗?”

宁风看得仔细。他看到在魔土并不是静止不动的土壤,而是如同沼泽一般的感觉,不住地向上沁出淡黑色的气体。

应当是魔气!

魔气曝露在空气当中,顿时显化而出一个个狰狞形象,恐怖无比,皆做征战之相,酷烈之气。

时而,有一些生灵闯入魔土当中。有的一瞬间就化作白骨;有的被魔土直接吞噬;有的忽然双目血红成为魔土中生灵……

宁风看得出神,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无论是魔土自身情况,对周遭的影响,其上生长着的诡异植物,活跃的各种魔性生灵。

“呼~”

良久良久,宁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点头示意。

紫宸手再一挥,魔土的幻象消失。

宁风感激地冲着紫宸一拱手,心知这是紫宸将他所见过的魔土。完整地幻化出来,展现出来。好给他一个最直观的印象。

“这就是魔土。”

紫宸声音轰然回荡,“魔土,并不是天然生成,亦本是世间所无。”

“惟有远古魔神战陨之处,以魔神之血,魔神之肉,魔神之骨,魔神之魂侵蚀,千千万万年衍化,最终才能形成魔土。”

“嘶!”

宁风倒抽了一口凉气。

魔神之谓,哪一个不是开天生灵,恐怖到极致的存zài

。要那样存zài

陨落之后,侵染而成的土地,才是真zhèng

的魔土。

从这点来看,魔土比他想象的,还要神mì

、可怕、难得的多。

“这是魔土之源,魔染之土。”

紫宸说到这里,宁风心中忽然咯噔一下,想起紫宸之前所言:魔染之用。

顿时,他一颗心直往下沉去,脸上浮现出惊怒之色。

上一次,宁风做此神态,还是站在白骨塔前时候。

“难道……”

他紧紧地盯视着紫宸,生怕紫宸所言,正是其想。

紫宸似乎能明白宁风此刻心情,毫无停顿地往下说道:“魔土之用,不能用来修liàn

,不能用来炼器,因为融入其中的魔神部分亘古不灭,除非有盖压魔神之力,不然不能用之。”

“真有那个力量的,也不需yào

用魔土修liàn

、炼制了。”

“所以,魔土古往今来,只有一用:魔染之用!”

“魔染梦土!”

紫宸说起这四个字时候,神情凝重。

宁风一字一顿地重复着:“魔~染~梦~土~”

“这是什么?”

他抬头,问紫宸。

紫宸淡淡地道:“这是一个法术,以魔土为引,以心中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为源,将整个界域魔染!”

“魔染梦土,将整个界域魔染……”

宁风脸上惊怒之色反而收了起来,紫宸所言,与他所猜测的,果然相同。

“这个法术大伤和,且魔染出来的土地生灵绝迹,惟有妖魔能生存,乃是断一界根本,有天地大因果在身。”

“这还算不得什么,哪个枭雄人物,身后不是尸山血海的,关键是魔染梦土这个法术的前提条件是要魔染的土地,必须是施法者心中的梦土。”

“何为梦土?”

紫宸摇着头,似乎也有些动了感情,以深沉的声音道:“只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它便是我的梦土。”

宁风觉得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用了许久许久,方才理顺了过来。

他终于理解紫宸为什么不介yì

他跟这等人物为敌了,殷墟故可能只占了一半,太半倒是在这个人本身上。

能施展魔染梦土者,无不是可怕到极致的人。

这个法术,太过变态了。

要有对这片土地绝对的,深沉的爱,才能施展这个法术,毁去这个世界。

充满了矛盾的条件里面,有掩盖不住的浓浓悲哀与疯狂在不断地泄露出来,恍若一道道大浪潮打过来,将宁风淹没其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章 李慕白

“好一个魔染梦土!”

宁风沉默良久,吐出的就是这么一句没有意义的话罢了,对面紫宸竟然深以为然状,点了点头。

“你应该跟那厮在一个界域吧?”

沉默过后,紫宸突然开口,用的是疑问句式,听他语气却又分明是肯定。

宁风先是摇头,再是点头,不作一言。

紫宸皱眉,继而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如此!”

“哈哈哈~,我反倒没有太过担心宁兄弟你了。”

“恭喜恭喜。”

他大笑着拱手,宁风也是在笑着回应。

宁风很清楚,紫宸想到了什么地方,可惜他只是对了一半。

“我所属的界域,才是入侵者。”

“新王座怕是抱着灭世的想法在做着各种准bèi

。”

“紫宸当是觉得我有整个界域为后盾,并不用直面新王座,又得知了对方需yào

魔土的讯息,对付更有针对,自当恭喜。”

“他却不知dào

小念事,亦不知dào

暂时得不到支援,一切只能靠自己。”

宁风依然在笑,那些东西,各种苦水,却是没有必要对外人言了,笑笑就够了。

“啪啪啪~~~”

他还在想着呢,对面玉石屏风中忽然传来声声异响,宁风抬头看,只见得紫宸就差流哈喇子了,以一种无比急迫热切样子,扑了上去。

种种异响,就是每一个装着曾经果的盒子都被打开发出的。

“哈哈哈~”

宁风大笑,拱手告别。“那我就不打扰紫宸兄了。告辞!”

“去吧去吧。”

紫宸头也不回。玉石屏风中景象渐渐模糊,回归漫天星辰模样。

宁风脸上,笑容褪去,化作沉凝。

他心里面跟明镜似的,紫宸或许是真的对曾经果需求迫切,当这等人物,怎会急切到这个地步?

这好有一比,少年人兴许会在某个时间点上。猴急猴急地将心上人扑倒在任何地方,就开始胡天胡地;

中年人则不然,他们讲情趣,讲情调,纵然是那什么火焚身了,也会徐徐而来,让人如沐春风。

紫宸不至于是猴急猴急的少年人吧?

他只是不想太深地牵扯进去这件事情里面罢了。

宁风对此并无意见,紫宸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极讲交情,很够朋友了。岂能奢求更多?得不到就抱以怨望?

那样的心性,宁风自己都看不上。

“魔染梦土……魔染梦土……魔染梦土……”

紫宸之事。在玉石屏风黯淡下来后,

他便将其放到了一旁,与魔土相关种种,清泉般地从他脑子里流淌过去。

将一切思索清楚了,宁风方才神情凝重地点出了一根手指,触到玉石屏风上。

“刷刷刷~”

霎时间,星光流转,整个屏幕在发生着变化。

同时发生变化的还有宁风本身。

在他体内,本源清气不住地消耗着,燃烧一般,化作精纯之太阳神光。

太阳神光在宁风太阳法的操纵下,不住地自他眉心处流转出来,流淌到右手,汇入光明之山戒指里。

“轰!”

压缩到极致,放大到极限,澎湃的太阳真力笼罩下来,于宁风的头顶上形成了一轮冠冕。

大日冠冕!

不住有太阳神光从中流淌下来,仿佛冠冕上流苏与珠帘散落,将宁风整个人,将座下位置等等,尽数映照得如同在大日上宫殿里一般。

宁风岂能用与紫宸见面时候那种方式,与新王座这个在瀚海域中的生平大敌照面?!

在太阳法的驾驭下,以不断燃烧本源清气为代价,现在就是再跟紫宸见面,他亦不可能认出宁风何人,修为怎样?!

这就是宁风所要的效果。

当一切准bèi

好后,玉石屏风上变化结束,一个人影,清晰地显现出来。

“这就是新王座?”

宁风脸部所有表情全都遮掩在大日冠冕下,倒不怕被人看出来,于是也没有加以掩饰的意思,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吃惊之色。

不能不吃惊。

在他想来,新王座当是一个枭雄般人物,可是出现在面前的,竟然是一个……

“少年?!”

宁风睁大了眼睛,看得仔细。

那是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样子,五官干净精致,眼神纯净得如同透明,一头犹如女子的青丝披散在肩头……

这般样貌,如此神态,最得女子喜爱,只要他往人前一站,不知dào

能激发多少女子母性,想要将他揉入怀中好好爱hù



宁风无比庆幸,他不是女子。

“奇怪!”

宁风暗暗皱眉,心想:“相由心生,如此之相,怎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这里面有问题?”

宁风都还没有想好是哪里出问题了,玉石屏风中景象又是一变。

一样的身量,一样打扮,只是披散下来的青丝变成斑白;

一样的五官,一样样貌,只是沧桑遍布,眼神阴鸷!

对,就是阴鸷!

宁风与其对视,明知dào

有大日冠冕的掩盖,对方根本什么都看不到,还是凭空生出一种寒意来。

阴鸷之中,有掩盖不住地疯狂。

“这是一个疯子!”

宁风第一时间,在心中得出了结论。

“尊驾!”

披散着发白头发的阴鸷中年人躬身,再起来时候又是少年模样,“我是李慕白,你叫什么?”

少年天真语气后面,又是中年阴鸷嗓音:“尊驾可是有魔土出售?”

宁风用了好大的定力,才勉强保证不错乱。保持淡然语气道:“在下聂政。的确是为魔土事而来。”

嗯。聂政,为人报仇,吞炭漆身的聂政!宁风以此为名,报的就是没有与这李慕白同存之心了。

“好!”

中年李慕白大笑,似乎涉及到了正事故,少年李慕白竟然没有再出现,一直保持住阴鸷中年人形象。

“聂兄有多少魔土?”

“没有。”宁风两手一摊,回答得干脆利落。

“嗯?”

李慕白基本的城府还是有的。并且面前这个“光人”怎么看也不是易于之辈,发出个鼻音后,便在等着宁风下文。

从头到尾,宁风都能感觉到李慕白的目光如电,如刀,在扫来扫去,怕是能接受的讯息,全都被他注意到了。

包括面前一堆的紫色玉饵!

阴鸷李慕白在看到这些玉饵后,对宁风的态度,又客气了几分。

宁风随意地一瞥地上玉饵。道:“聂某刚做了一笔生意,恰巧看到李兄你的消息。魔土我手上的确没有,不过隐约在本界域听过,应当能够寻来。”

“这次冒昧打扰,是想请问下李兄,寻、取魔土是否有什么方式或忌讳存zài

?”

听到这里,李慕白的态度顿好。

他在脸上露出笑容来,殷勤地道:“魔土一事易尔,怕的不是难寻,而是没有,只要有,以我们殷墟中人的能力,并不为难。”

“魔土乃是魔神陨落,魔染而成,其特征明显,并且本界域当中,或有传闻流传,顺藤摸瓜,

当能寻到。”

李慕白想来觉得交yì

的可能性很高了,一五一十地将取魔土的方式道来,双方交谈甚欢。

宁风听完后,假作无意地问道:“这魔土又有何用呢?李兄想是准bèi

用来炼制法宝一流吧?到时有所成品,不介yì

的话给聂某一观。”

李慕白见状大笑,摇头道:“这就是聂兄有所不知了,魔土并不能拿来炼宝炼法,不瞒聂兄,魔土只有魔染一用……”

他接着毫无顾忌,想来觉得对方既然不是那几位熟悉王座,那便不可能是他们瀚海域的人,即便是被其知dào

了目的,又能如何?

李慕白全数道来,大致与紫宸所言相差仿佛,最后很热心地道:“李某所在界域太半是海,陆地甚少,其实魔染所有,用度不大,聂兄若是寻得一处大量出产魔土地,不妨留一些以为自用。”

“自用?”

宁风做不解状,紧接着,阴鸷李慕白消失,少年李慕白又出现了,他用天真无邪的眼神看过来,语气温和,好像在讲着自家母亲一样说话。

“聂兄,我很喜欢我的家园,可惜上面那些人,看着太讨厌。”

宁风没有打断,举手示意,让对方继xù

往下说。

少年李慕白的样子固然让他寒毛卓竖,但是这种状态下的他,所说的话显然比阴鸷中年人要来得可信。

“我真的好喜欢那个地方。”

“有数不尽的海可以游泳,怎么都游不到头。”

“随便上一个岛,全都出产不一样的东西,怎么看都是新鲜。”

“可是……”

少年李慕白脸忽然就扭曲了,正因为单纯干净,扭曲起来方才丑陋过鬼神。

“交yì

,交yì

,整天的交yì

,若有不从,屠岛灭国!”

“海里的生灵被捕杀卖掉,岛上的人被捕捉卖掉,为了掌控一个产地,王座征战不休,全毁了。”

李慕白双臂张开,扭曲着大笑:“既然是这样,那不如毁了干净,留下来干嘛?”

“留下来,以后我走了还会留恋,那不如毁掉,我就没有念想,没有挂碍了。”

他诡异地迅速平静下来,用单纯干净的目光看着宁风,诚心建议:“聂家哥哥,你他日如果要离开家园,记得也这么做,魔染它,毁了它,这样你就不会牵挂它,惦记着它。”

“你说对不对?”(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 瀚海魔土(上)

“对不对?”

这是对错的问题吗?

宁风心中寒意更浓,面对着少年李慕白的目光,他感觉就好像是看到一个小孩子,做了一只纸鸢,得yì

炫耀的同时,希望所有人都来做跟他一样的纸鸢。

这种感觉,糟透了,因为那不是纸鸢,而是一界之生灵。

深吸了一口气,宁风缓缓出声:“我会考lǜ

的。”

“那先着样,我寻得了魔土,再行联系。”

话音落下,他不管对方反应,单独断开了联系。

这话里面,尤其是什么会考lǜ

的,里面的敷衍之意简直都要满溢了出来。

在那一瞬间,宁风分明看到少年李慕白脸上露出了惋惜之色,好像是没有找到知音……

“呼~~”

宁风靠坐在位置上,散去了太阳神光形成的冠冕,无数神光碎屑散开来,仿佛无数的萤火虫在欢呼着离散。

他呼吸急促,脸色苍白,浑身肌肉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短短时间沟通,为了掩盖,宁风竟然将体内仅存的本源清气消耗殆尽。

他伸出手来,艰难地冲着紫宸传过来的那堆紫色玉饵一招手,顿时有数枚飞来,直入口中。

这一回,宁风没有细品的意思,三口两口,咀嚼下咽。

精纯的本源清气带来融融暖意,他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

在整个过程中,宁风的心神却全然不在此处。

他的脑海里,与新王座李慕白的短短时间接触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在放大。都在回放。

“原来如此。我有些明白了。”

宁风喃喃自语,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却是魔宗七夜的身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两个才是知音。”

“当然,不是灭世,而是在两个人格上。”

宁风想起当年在阴阳镇中,两个七夜给他带来的麻烦与触动。

两个七夜,一个是留恋温情无忧无虑少年,一个是竭力要做到符合所有人要求的魔宗少主。

本来宁风觉得七夜就够不正常的。不曾想这个李慕白,比他还要不正常一百倍。

“想来,那个中年阴鸷的李慕白是此人对现实的屈从,算是正常人。”

“少年李慕白则纯粹是一个疯子!”

“只是为了不满,只是为了不留恋,他就要悍然灭世,这样就可以不牵挂……”

宁风仅仅在脑子里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完全无法理解人怎么可能疯狂到这个地步。

“不过这样也好。”

宁风淡淡地出声,满是轻快的味道。

“本以为是他是自知不是外来人的对手。守不住瀚海域,这才做那疯狂事情。”

“其行为不足取。其情却可悯!”

“现在看来,却是我想多了。”

宁风笑笑,转身,裹挟着一堆紫色玉饵,离开了殷墟碎片。

再出现时候,已是化为巨龙鲸,向着东方巡游去。

数日之后,一线熟悉的海岸,出现在面前。

“旧铁港。”

宁风上得岸来,向着港口去。

旧铁港本就是以港口为主,故而最繁荣,人最多的地方就在港口上。

甫一进入港口,宁风身子后仰,颇有被熏一个跟头之感。

海风的味道,香料的刺鼻,血肉的腥,汗的酸……

至于不远处,千帆争竞的场面,宁风却是见多了,麻木了。

行走在港口前,一个个力夫抗着包蚂蚁般地往来船上仓库,有一个个摊位被支了起来,贩卖各种刚刚下船的新鲜货物。

“新近捕杀的巨龙鲸体内龙涎香,重过十斤,要的速度。”

“婆娑木,土人无知锁岛称圣木不许交yì

,句芒王座手下附庸申屠雄尽屠土人,可惜不得栽培之法,只能尽伐其木后,世上仅存,手快有手慢无。”

“……”

叫卖声铺天盖地,宁风只是漫步其间,一路走来,不知听得多少“屠尽”,“灭绝”类词,不自觉地就想起了少年李慕白那张扭曲的脸。

渐渐地,周遭一切远去,他仿佛在受到一波波的冲击,隐隐觉得李慕白做法,似乎也有其理由在。

“等等!”

宁风霍地一下,止步。

“是了,魔宗七夜认同李慕白,助其成就王座,想来既有同命相连缘故,当也有对他理念的认同。”

“不过,他应当没有想到,成为王座之后的李慕白,会疯狂如此吧?”

宁风隐隐觉得,兴许魔宗七夜会是一个很好的,对付李慕白的突pò

口。

“再来,李慕白之说,或许有礼,但与我何干?”

宁风想起前世很多动保、环保组织与世上的冲突。

严格说来,他们所奉行的并不是错误的,可是,无论是前世之他,还是今生之宁风,都并不认同。

“我生而为人,我的立场便是人。”

“天上天下,人最尊贵,于我而言,此乃真理。”

“人之生存为第一,余者碌碌,先放一边。”

“所谓仓禀足,而知礼节!”

“在满足生存乃至于生活之后,为了长远计,才当有其余想法。”

宁风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就比李慕白正确,或者是崇高,只是很简单,屁股决定脑袋,他的屁股一直在人族这边。

李慕白是疯的,他还不是。

一边想着,一边宁风就走到了港口相连的繁荣街道尽头,叫卖声音远去,猛地一下清静下来,他多少还有些不习惯。

“果然不在了。”

宁风抬头看,昔日杜凡晨家中一片冷清。

老宅子不小,庭院深深样子,路上他打听得清楚,杜凡晨走时候连老宅都没有卖掉,这点风险都不愿意冒,只是留了个老仆照顾。

一个老仆能照顾什么?据说所有值钱东西,都被人搬了个干净。

“希望我要的东西还在吧。”

宁风自语着,推门而入。

“尊驾是……”

老仆执扫帚,显然还在扫地,见状连忙迎上来问。

宁风身上清光一闪,老仆立kè

面露茫然之色,呆怔了一阵子,又开始挥舞扫帚,仿佛刚刚只是恍惚了一下。

那个时候,宁风早就施施然地进了杜凡晨家的藏书楼。

里面,一片狼藉。

宁风也不慌乱,按照当初从杜凡晨口中听得的蛛丝马迹,只用了片刻功夫,就从一堆杂乱中,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运气不错!”

他微微一笑,事实上做那入户之贼的在意的哪个不是金银珠宝,至于那些“无用”的资料,并没有什么人放心上,自然无恙。

宁风翻开手上资料一看,手写手绘,封面上三个字:妖魔海!

他要找的,就是妖魔海的资料!

一边翻看资料,宁风一边微微颔首,一切正如其所想。

“妖魔海诡异的情况,里面应当是有故事的。”

“从杜家资料里面寻得线索,将之改头换面,就有九假一真之效,到时我将之散布开来,定能引得李慕白前往。”

“到时,就是我以逸待劳,以万全对无备,兴许有成功的可能!”

“只是……要快!”

宁风心中就好像有一根弦,绷得紧紧的。

这几日里,李慕白当日所说的话,一直在脑子里回荡,所有可以利用的讯息,尽数被他抽丝剥笋地摘了出来。

比如,在劝告他一样行事时候,李慕白曾说他所需yào

的魔土并不多,换句话说,若不是紫宸看在宁风面子上,停止了交yì

,李慕白可能就达到目的了。

殷墟之中,各种存zài

无可计数,遍布诸多界域,再有一个紫宸与李慕白交yì

,那么一切就都晚了。

所以要快。

宁风现在想的就是用妖魔海中真实的传说资料,添加上一些东西,散布开来,最快速度,引得李慕白上当。

心中的急迫影响到了手上动作,宁风翻看资料的速度奇快,“啪啪啪”的翻页声在寂静的藏书楼里响亮无比。

突然——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只余下宁风满脸诧异之色,喃喃自语:“不是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 瀚海魔土(中)

“这么巧?”

宁风忍不住抬头看天,只看到天花板,没有看到天上有一张人脸露出笑容来。

既然不是老天爷在盯着看,这世上竟然还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我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

“还是李慕白你太倒霉?”

宁风觉得还是后者居多。

马上,他将所有杂念散去

,专心于资料上。

上面写着:

“妖魔海,本名七色光,因其海域海水分七色,美丽无比,故得其名。”

“七色光海昔年,为众群岛环抱,海上仙境一般的地方。”

“直到某日,具体时间不知,有一黑袍人从外海来,一一造访诸群岛,最后在某次诸岛大会上,黑袍人掀开黑袍,露出丑陋样貌,皆是利刃疤痕,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黑袍人厉声大骂,大意是当年乃是七色光海中人,受群岛联盟迫害,家破人亡,家族剩下他一人,自行破面毁容逃避追杀,数十年来四海为家,苦思报仇。”

“当日果,今日因,现在仇已报,他也了无生趣了。”

“话说完,黑袍人当场自尽,死前犹自狂笑,状极酣畅。”

“众茫然,谁也不知dào

他所说的报仇是什么意思?只是心中揣揣,凭着黑袍人遗物,判断其来历等等。”

“次日,异变突生,诸岛陆沉,变为环绕海域之暗礁;七色光海生灵灭绝,有鬼哭。有魔吼。历十年而不绝。得妖魔海之名。”

“后有原七色光海土人外出避祸,逃过一难,将此事流传开来,众皆震惊,多有以此教育子孙不肖者,左近海域风气,为之一清!”

“……”

资料里面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讯息,包括那个黑袍人留下东西的分析结果等等。或有用或无用,宁风有一字算一字,皆是细细地看过去,生怕错过了什么。

“还真是运气了!”

“越看越像!”

宁风嘬着牙花子,这种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天意在我,弄得他心中都毛毛的了。

“那个黑袍人在自尽前,曾走遍诸岛屿,且有人目睹其曾在某处埋下东西,某海滨抛下事物。”

“亲见者觉得他是在埋下宝藏,不曾想启出来却是黑黝黝的土壤。遂印象深刻。”

“埋下,扔出土壤。七色光海化作妖魔海……”

“越看越像啊!”

宁风原本只是想从妖魔海的来历上弄点资料出来,牵强附会出一个有关于魔土所在的假消息,引得李慕白前来以逸待劳。

现在看来,却是误打误撞,搞不好还真弄到了魔土线索。

“那个黑袍人估计是流浪到某个地方,发xiàn

了魔土诡异,于是将其携带回来,污染了七色光海,将其化为妖魔海,报了大仇。”

“此人并不懂得什么叫做魔染梦土,只是利用了魔土最基本的效果,若是不然用不上李慕白,瀚海域都变成魔染之域多少年了都不知dào

。”

“还有,此人自尽当场,倒也未必是了无生趣,当是取土不得法,已经被魔土污染,活不了多久了,索性在报仇后便死。”

宁风一边做着判断,一边细细地将资料当中零星半点记下来的,有关于黑袍人来历的线索牢牢记忆。

“啪!”

一声轻响,卷宗合上,扬起灰尘腾腾而起,换成常人定是咳嗽声声不止。

宁风恍若不觉,他的心思半在分析黑袍人留下的痕迹,判断出魔土从哪里得来;另外一半,则在权衡利弊。

“通过这些资料,花费一些功夫,我应该可以找到真zhèng

的魔土所在。”

“只是那样一来,我还要继xù

原本的计划吗?”

宁风有些举棋不定,牵扯在一起的利弊太过复杂,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理顺的。

“按我原本的计划,就是失败,亦不影响大局,不过是一个圈套罢了。”

“要是换成真的魔土……”

宁风脑子里又浮现出李慕白样子,他说的话等等。

“李慕白所需yào

的魔土并不多,殷墟交yì

虽然早晚会让他得到足够分量,可终究要时间,要代价!”

“可要是我布局失败,李慕白不仅仅没有被我所杀,反而从中得到了足够的魔土,那我不是还给他做了嫁衣裳?”

不知不觉,宁风在原地绕起来圈圈来。

突然——

他止住了脚步,抬头看,在他正上方,屋顶年久失修破开一个大洞,月华如水照尽量,正好落在身上,犹如在温柔地给他披上了一件衣裳。

“我想差了。”

宁风自失地一笑,自语出声:“男子汉大丈夫,做便做了,想那么多干嘛。”

“我原本的计划也未必好到哪里去,李慕白终究才是瀚海域土著,他未必就没有其他渠道,没有其他人给他提供消息。”

“妖魔海圈套,未必能骗得到他,他也未必不能得到真zhèng

的魔土讯息。”

“既然如此,我还犹豫什么,就以真的魔土,引他上钩便是。”

“一念天王,一念死亡;一步传奇,一步烂泥。”

“这杜家旧时与今日之比,恰似我与李慕白存亡之对照。”

“局面我布下了,够本事,你就赢走所有又如何?”

“敢做,便无怨。”

宁风想通了,不为魔障所困,不由得放声大笑,笑声震动,屋顶瑟瑟发抖,更有无数灰尘被抖了下来,惊动饿得半死的老鼠在四下乱窜。

给杜凡晨看家的老家人虽然年老耳聋,这样的声音还不至于听不到,循声哆哆嗦嗦而来。推开藏书阁大门。却见空无一人。

“咦?怎么屋顶的破洞更大了。”

“哎。老了老了,管不了喽。”

老家人摇头叹息,回去休息了。

从屋顶上离开的宁风一边走,一边还在咳嗽,那灰尘大的,就是他也受不了了。

现在他倒是不着急执行计划了,先去寻了一个客栈安顿了下来。

此后数日,宁风的身影不住地出现在旧铁港各处。收集资料,询问老海客,做着各种准bèi



“应该在这片海域!”

第一日里,夜半时分,宁风伏在案上,一寸寸地摩挲着自己按照杜家资料,以及一众老海客口述,亲自绘出来的海图。

“就是它了!”

“不会错!”

第三日,还是夜里,同样案上。宁风猛地直起身子,一巴掌拍在海图上。

“哗啦啦”一下。海图裂成无数的碎片,化作蝴蝶纷飞。

宁风已经不需yào

它了,原本海图上最终标注出来“魔土”二字的地方,现在已经牢牢地刻在了他脑海里。

几日功夫,他两只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竟是一息都不曾合上过。

“剩下的,就是准bèi

功夫了。”

宁风回到床边,向后一倒,连鞋袜都没有来得及脱,便酣睡了过去。

这几日间,他可不仅仅是询问,整理,绘制那么简单,个中如何散布消息,如何一步步地引李慕白入瓮等等,耗尽了他的精力。

睡梦当中,宁风依稀看到一片漆黑的土地,魔气升腾,无数妖魔一样的生灵,在其中生存,厮杀,吞噬着彼此血肉……

次日,宁风醒来,第一时间杀奔港口。

他不是要出海,而是要寻一样东西。

“不知dào

还在不在?”宁风一边赶路,一边忐忑地想着,不由得有点后悔之前没有下手购得。

嗯,他是来买东西的。

“真的没有了?”

宁风到了港口,绕了几圈子,依旧是差点被着里充斥着的各种味道熏一个跟头,这还不是重点,关键是他没有找到想要买的东西。

他有点不死心,凭着记忆,来到上次听闻叫卖的所在。

那里位置,摆摊的摊贩明显比几日前要稀疏了一些,毕竟这里的繁荣是跟是否是大船队到来日子息息相关的。

宁风已经记不得当日是哪个摊贩叫卖的,遂寻了一个看上去有几分眼熟,应当是见过的摊贩走了过去。

“这位公子,不知想要买些什么?我老徐这多的就是外海奇珍,买回去当个传家什么的是极好的……”

胖乎乎的摊主见来了客人,昏昏欲睡神情顿时一扫而空,嘴巴噼里啪啦一阵子说,给人的感觉就不像是摆摊的,像是个盗墓的。

要不,怎么动不动就传家,三步两句就是祖传呢是?

宁风压根有听没有进,目光在摊位上来回扫,最终脸上浮现出失落之色。

“不是他……”

“这里没有!”

宁风叹了口气,转身要走。

胖老徐做了多久生意,那眼力劲儿不用提了,连忙一把拉住,说道

:“公子,俺老徐这里真是应有尽有,万一就是真没有,当然我说的是万一,一般不可能,我可以找各位兄弟匀过来嘛。”

“老徐我摆摊几十年,人头熟,人面广,要什么弄不到。”

前面话,宁风就当老徐在放屁,但最后一句还是让他停住了脚步。

原本准bèi

拍开老徐手的手掌一转方向,落到老徐的肩膀上,用一种我诚心的语气,问道:“我是来买木头的,准bèi

打一套家具……”

“停!”

说到一半,宁风看这老徐又有开口的意思,连忙摆手打住,再用目光逼着对方把推销的话咽回去,这才继xù

道:“其他木头我不感兴趣,就是前几日听到这里有人叫卖一种婆娑木的,不知dào

老徐你可认识那位摊主?”

“婆娑木?”

老徐挠着头,落下片片头皮屑,看着吓人,惊得宁风暴退数米。

“想起来了。”

老徐大叫着,扭头看,才发xiàn

宁风避出老远,疑惑地问道:“公子你这是?”

“你继xù

说。”

宁风看那还没有飘落下来的头皮屑,强忍着着急,没有近前。

“哦。”

老徐完全不知dào

问题出在哪里,接着道:“公子你要找的可是句芒王座手下申屠雄屠尽的那个岛屿上所产的所谓圣木,似乎是叫做婆娑木这个名字……”

老徐一连串从嘴巴里往外蹦,直到看到宁风要杀人的表情,这才讪讪然地止住,一副没有过足嘴瘾样子。

“好吧,公子莫急。”

老徐想了想道:“那个摊主姓陈,老陈来着,外乡人,三日前已经走了。”

“走了……”

宁风失望,竟是当时没有买下来,就没了机会。

三日前,那时候他刚刚从杜家老宅子里出来吧。

“可惜,那我还得去寻个替换,时间不多了。这婆娑木按照形容,应当是可以用来炼制短时间内收纳魔土之宝器的。”

“可惜,可惜了。”

宁风摇着头,刚要再转身离去,身后又传来老徐声音:“公子莫走啊,听俺老徐说……”

“我只要婆娑木。”

宁风一边走,一边向后摆手,示意不要再纠缠了。

不曾想走不出两步,就觉得衣袖被人给拽了,扭头看,不是老徐又是何人?

宁风本来心情就有些不好,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老徐,你这是何意?”

“公子你真是急性子,也不等老徐将话讲完。”老徐一脸委屈,放开宁风袖子,道:“婆娑木我有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章 瀚海魔土(下)

“呃~”

宁风眼看就要发出去的火,又给吞回了肚子去。

他看向老徐的眼神,都有些古怪了起来。

老徐完全察觉不到,自顾自地往下说道:“老陈走是走了,生意做不下去了嘛,家里又有麻烦事,但走也不能两手空空地走嘛,他就把所有生意转给我,从我这套了些现钱,所以公子要的婆娑木就在俺老徐的手上。”

“只是那东西没有人要,俺给扔仓库里去了。”

“公子你就是急性子,不等俺说完,你在这等着,俺让伙计去取了。”

老徐絮絮叨叨一阵说,宁风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我急性子……”

宁风一口气闷上来,很有喷这老徐一脸的冲动。

“明明是因为你阿婆嘴,多简单的事情,一阵絮絮叨叨的,我管他老陈老徐的,直接说你有不就完了?!”

宁风想到差点因为这个原因,多花上几天功夫找东西,整个人就有被怒火点燃的冲动,好在压住了。

耐着性子,他又在老徐摊位处那等了小半个时辰,总算买到婆娑木。

所谓的婆娑木,通体呈现出浅黄色,没有树皮,没有清晰的木质纹理,给人看上去的感觉更像是葫芦一类的东西。

不过正如宁风所料,它不愧是曾为土人圣木,其上的确有某种净化一般力量,正合适拿来炼制出盛放魔土的容器。

“这力量似乎更近似佛家。”

宁风一边想着,一边以最快速度付账走人。

他已经尽量在克制了,在等待。在买卖过程中。也将老徐的话过滤得差不多了。能听不见,他就当听不见。

就是这样,宁风都被老徐那张阿婆嘴给烦透了,恨不得手上有根针把它给缝上喽。

最后,在周遭所有摊主怜悯的目光当中,在老徐恋恋不舍的挽留声中,宁风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姿态离开港口的。

紧接着,他又在客栈呆了半天。中间进入了一趟殷墟花费不少代价购得一些裁量,将婆娑木炼制了。

半天后,宁风寻了个没人地方,化作巨龙鲸入海。

一路,向西。

巨龙鲸乘风破浪,全程几乎都是在海上过,只有中途几次为了分辨方向,确定位置等等,他才重新以人身登上沿途岛屿。

与之前相比,此时的宁风腰间多出了一个淡黄色的葫芦。若有人细看的话,不难发xiàn

有毫光在隐现。

这一趟。宁风哪怕将巨龙鲸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中间辅助以各种天赋神通加持,依然花费了接近一周的时间,方才接近目的地。

在最后几天时候,路上再无岛屿可供登上,亦无船队出现,浩浩荡荡汪洋,苍苍茫茫感觉,恍若遗世而独立,偌大世界,惟其一人般。

这种感觉,在最后一天时候,到达极致。

别说是人了,竟然连普通的海中生灵都少了很多,仿佛它们的灵觉在警告着它们,这里很危险,很危险。

“找到了……”

隆隆巨响,巨龙鲸出海,一阵水汽蒸腾,宁风化出人形,虚立于海面上。

此刻,他脚下海域,依稀有几分妖魔海样子,一样地水色漆黑,一样是浪翻白沫,更有一种说不出沉厚、污浊感觉,充斥这片海域。

宁风的注意力,则不在海中。

他神情凝重,向着远方眺望。

在前方数千丈外的地方,有大片大片漆黑的土壤,好像闯入一般,以震撼无比的姿态,进入他的视线范围。,

这片土壤当是一个不大不小岛屿,但这个岛屿情况极其特殊。

其余岛屿,太半与大海界限分明,或是悬崖,或是峭壁,或是海滩,以为衔接。

这处魔土岛则不然。

它其上的魔土不住地向下倾斜着,形成一个平缓的坡道一般,直通入海。

四面八方,尽是如此。

宁风看在眼中,第一感觉是曾经一座无比大的岛屿,在魔土的侵蚀之下,土石尽数化作了魔土,松松垮垮地铺陈开来,一路铺陈进了大海。

迟疑了一下,想到此来目的,宁风还是绕着魔土岛一周,越来越是靠近。

“果然诡异。”

在近距离看过去,魔土岛显得愈发地诡异起来。

宁风不由得想起不久前他做的那个梦。

跟梦里一样,岛屿上空终年笼罩着黑色雾气,仿佛在岛中央一座黑火山,不住地向外喷吐着黑气一般。

这些气息,是魔!

宁风在其中看到各种狰狞形貌的怪物形象,在聚散间彼此碰撞着组合着又内讧般地拆开。

隐藏地,似乎还有蚊蚋般细小的生灵在魔雾中如鱼得水,望之令人浑身毛孔战栗,天生就觉得恐怖。

魔土岛本身的地形,亦是古怪到了极点。

它半点不像是一座岛屿,倒更像是江南水乡一样的情况,海水倒灌入岛屿当中,在内里冲刷出一条条河道贯穿。

密集的河道,左近与魔土一起形成的沼泽,为魔气侵染形成的没有灵智,却分外恐怖的魔灵……

宁风颇有踏不出去脚的感觉。

“试试吧。”

他靠到最近,魔土岛上升腾而起的魔气几乎就要扑到脸上了,方才止住了脚步,悬停在海面上。

“嗖!”

随着宁风念动,婆娑木炼制出来的葫芦落到手上。

“疾!”

宁风喝出声来,葫芦悬浮而起,葫芦口冲着魔土倒方向,随着宁风将本源清气灌注而入,一股澎湃的吸力爆fā

了出来。

先是雾气,再是海水。最后是一颗颗尘土微粒都沉如石头的魔土。一股股地被吸入了葫芦当中。

只是一两个呼吸的时间。葫芦沉如山岳。

宁风眉头一皱,加了把气力,心中想着:“可惜只是临时炼制,固然是从殷墟中得到了帮zhù

,用了不少神宫中都没有的炼制手法,但终究仓促,连基本的减轻重量都做不到位。”

“真是……重啊!”

宁风抽着凉气,缓缓停了下来。

“传说中息壤亦是沉重无比。是天下土之精,土之本,这魔土不愧是浸染神魔之血肉而成,倒有几分息壤的风采。”

他小心地给葫芦塞上盖子,挂在腰间,完成了基本目的了,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入魔土岛上去。

“进去看看吧。”

宁风一咬牙,还是脚下一跺,

一道大浪卷起,推着他冲入了魔土岛中。

一个时辰后。他脸色苍白,以比进入速度还要快上十倍。亡命一样地从魔土岛上冲了出来。

在他身后,大片大片的雾气追了出来,直追出岛屿外数百丈,这才悻悻然地退去。

要是有另外一个人在,定会惊呼出声。

那哪里是什么雾气啊,分明是无数肉眼都看不见的小虫子汇聚而成,形成黑雾。

宁风要是被它给追上了,只要没有加上足够的防护,连一个刹那都支撑不过去,立kè

就会被吞噬成白骨架子。

“真是恐怖!”

“魔染梦土,李慕白竟然想将整个瀚海域变成这个样子?”

宁风出离地愤nù

了。

最后回头深深地凝望了一眼魔土岛,便掉头向着远方去。

此后数日,一个个将宝藏、美人、神话、传说、冒险等都结合进去的传说,以插着翅膀的速度,在向着远方传播了开去。

以比宁风此来也慢不了多少速度,只用了一个星期时间,就是旧铁港上都有人在议论此事。

一时间,不知dào

多少人摩拳擦掌,计划着出海,去寻找隐藏在传说中魔神岛上的宝藏。

其他地方的人或许还会将信将疑,旧铁港附近海域的人则不

会。

在魔神岛传说里牵扯到的妖魔海,可不就是在旁边吗?

平日里没有人注意就罢了,一有人注意,当年那点破事儿立kè

被翻了个底掉,一联想,哪里不知dào

真假。

退一万步讲,所谓的魔神岛,一定是存zài

的。

按这个情况,最多一两个月的时间,不知dào

会有多少人似在魔神岛上,多少个家庭为之破碎。

宁风做这个计划的时候,却半点没有考lǜ

过这个问题。

不用那么久!

“李慕白,应该得到消息了吧?”

宁风站在距离魔土最近的一处岛屿,静静地看着东边方向。

“如果反应真的那么慢,竟然让那些普通冒险者们先行踏上了魔神岛,李慕白你这个王座就真是当假的了。”

他很是笃定,会第一时间进入他视线范围的,定然是属于李慕白的船队。

只是,李慕白会不会亲自,船队中又是什么情况,却不是在看到之前能分辨出来的了。

距离宁风不远的地方,一艘船只撞在礁石上,几近解体,又卡在那里,短时间内不担心沉没。

这就是他为了万一可能,安排的来历解释了。

“会是谁来呢?”

“是他吗?”

宁风微微眯着眼睛,此时东方阳光正烈,照得他颇有些睁不开眼睛。

所谓的“他”,自是魔宗夜公子,七夜了!

“李慕白疯狂如此,七夜,不知dào

你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我很想知dào

,堂堂夜公子,竟似反过来被李慕白控zhì

了一般?”

“我可不信,你会赞同李慕白手段,支持他灭世。”

“半点不信!”

宁风稍稍适应了强光,眼睛重新睁开,刹那间,瞳孔骤缩。

在他视线范围的尽头,一面面船帆高高地飞扬着,一艘巨型船舶,以碾碎大海的姿态,威猛而来。

“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章 双面,白潇潇

“终于等到你了。”

“来的,会是谁呢?”

宁风想着,一步踏出,不是迎上,而是绕行。

他刚刚踏上海面,融融水汽升腾而起,恍惚间似是巨龙鲸形状,将宁风掩盖其中,随之移动而动,形影不离。

经过这么长时间化身巨龙鲸与海相融,现在宁风动用大海里面,都有一种得心应手感觉。

处在水汽掩盖下,他的行踪不易被对方方向,对方则完全曝露在视线范围之内。

宁风绕了半个圆圈,数里海域,从侧面接近了乘风破浪而来船舶。

远远地,他就看到来者不是在这瀚海汪洋上经常能看到的大型船队,而是单独的一艘船。

无论是宁风,还是任何一个人,看到这艘船模样时候,哪怕它只有一艘,与那些纵横七海的大船队相比数量上完全不成正比,却不会有人能产生“孤零零”、“虚弱”等感觉。

强横无匹的一艘船!

战船!

这艘船不知dào

是用什么木料打造,通体上下呈现出黑铁一般的光泽,其线条厚重而充斥着力量感,仿佛是跟岛屿相撞,碎的也将是岛而不是船一样。

它就是能给人一种这种完全不合理的强dà

感。

“嘶~”

宁风不觉间,倒抽了一口凉气。

王座王座,之前听在耳中久了,并没有太过在意,现在单凭着一艘船,他就隐约能窥见王座代表的庞大力量。

“这当是万年铁木了。十年一寸木。万年才成材。坚逾钢铁,灵通仙魔。”

“这艘万年铁木战船之所以能给人厚重逾山之感

,是因为外部有层层铁木为装甲,我就是以巨龙鲸化身去撞,谁的骨头硬还难说得很……”

宁风咋舌不已,他很不想泄自己威风,但在他感觉来,怕是对方的骨头还要硬上一点。

“会是李慕白亲来吗?”

宁风屏气敛息。防止去战船上强者察觉,心中猜测,目光如炬观察。

“嗯?”

“双面?”

他看到在船头有一个船首像般的雕塑,形制特殊,乃是两个人面,相背而连,一个充满了阳光味道,一个阴鸷如冰。

一人,而双面。

“双面王座吗?”

宁风哂然一笑,心知这就是新王座李慕白的象征了。

“等等。难道是……”

他霍地一怔,想到了一种可能。眉毛飞扬了起来。

“的确有可能!”

“李慕白这种人,如果不是亲自,他也不会随意地将有他特殊标识的战船座驾给随便什么人驾驭,更大的可能性是知音,一样双面的那个人……”

“七夜!”

“魔宗夜公子,是你吗?”

宁风越想越有可能:“魔土之事,毕竟还只是传说,李慕白王座之尊,且有殷墟事在,在第一时间亲临现场查探的几率不大。”

“这艘战船上坐镇的人,是魔宗七夜的几率,至少有七八成之多。”

“够了!”

他周身一颤,脚下方圆里许海域如同沸腾一般,波涛涌动,推着他如离弦之箭,向着双面战船方向冲去。

与此同时,宁风周遭掩着他身形的雾气在浓淡间变化着,仿佛受着海风影响,极其自然,即便是进入了战船上众人视野,也没有人往里面藏着一个人这方面去想。

双方的距离,渐渐近了。

“呼~”

风乍起,散一方水汽,宁风目光如针见缝而入,落到了战船甲板上。

下一刻,他目光骤然一凝,落在站在船头最前方的那人脸上,久久不移。

“是他!”

“又不是他!!”

宁风错愕了一下。

他猜到了,双面战船上不太可能是李慕白,更可能是与他一起作为对手进入瀚海域之——魔宗七夜;

他料到了,此时距离魔土渐近,身为主事人,登上甲板,亲眼观察是常态。

他唯一没有猜到,料到的是,出现在甲板上,站在船头眺望者,并不完全是魔宗七夜,而是

——白潇潇!

阴阳镇中初识,那个道冠歪歪斜斜,道袍全不合身,木剑天残地缺,芒鞋有一没二,唇红齿白清秀,颠三倒四脱线,一口一个“哥”叫唤的白潇潇;

魔宗七夜,少时遭遇,心中对温情眷恋,无论如何弊端,都要保留下来的一个人格——白潇潇!

“怎么会是他?”

宁风诧异得不行,好奇心如猫爪子一般挠着,让他险些忘记驱动水汽重新将身形掩盖。

等他反应过来,其实已然慢了几息时间。

若不是白潇潇等人全都被魔土吸引了注意力,宁风他真是出师未捷,先被识破的命。

无他,太过震惊耳。

“难道,这就是我一直没有能想通的原因?”

宁风一直想不通,李慕白是从哪里获得魔道造化之能的,按说魔宗七夜不可能犯下这等错误。

可白骨塔森森耸立在那里,又再无其他解释。

整个瀚海域内,包括宁风,有一个算一个,在这方面都没有这等造诣,只有魔宗七夜这个几乎是被当成魔宗下一代宗主培养者,才会有这等见识。

“七夜骄傲无比,目无余子,又是魔宗圣子一般身份,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而且,不管是以我们本身外来者的立场,还是七夜保留着白潇潇人格体现出来的人性、温情不灭,更不可能。”

“我一直想不通,现在看来,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宁风眼前已经重新被水汽笼罩着,如一笼烟纱。隔绝双方。然而他依然紧紧地凝视过去。似乎目光不仅仅能穿透水汽,还能看透更多迷雾下的所有真相。

“我之前想不到那种可能,是因为我根本没有想到白潇潇会出现。”

宁风在看到白潇潇第一眼的时候,脑海中就如有一道道惊雷在划破,之前无法想通的很多东西,豁然开朗。

“他不应当出现。”

“白潇潇与七夜,他们固然共通着记忆,当初七夜还通过白潇潇的身份设计过我。”

“可是。论及性格、心性等等因素,白潇潇皆远不如七夜。”

“瀚海域中,不管是前期的争竞,还是后期的搏杀,七夜都不应当让他出现,这样不仅仅会坏事,更有可能损去了这个人格,此为七夜所不取。”

“偏偏,白潇潇出现了!”

宁风猛地想起他进入瀚海域时候情况。

此前,一来是对魔宗七夜高看一眼。信其之能;二来是在新王座霞举飞升时候,明明见得了夜蝙蝠气息。所以宁风从来没有怀疑过七夜会出问题。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宁风甚至都忘记了,他刚刚进入瀚海域时候,是什么境况?!

“天地不容,力量剥离!”

“我遇小念,他见慕白!”

“是了,是了,我懂了。”

宁风的目光,这回真的洞穿了所有迷雾,“一定是这样,我真蠢,竟然从来没有想过,七夜是如何保留住白潇潇这个人格的?”

“是法术,是神通,还是其他的什么……”

“不重yào

了!”

宁风有放声大笑的冲动,之前的疑惑,一朝尽解。

“原来,是他出了问题。”

“进入瀚海域后,魔宗七夜就出了问题,所以才导致了这一切,他现在一定是很郁闷了吧?”

时光仿佛就在宁风的面前回溯,他恍如目见一般,将当时可能发生的两个分叉尽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要嘛,是两个人格分开,七夜是七夜,白潇潇是白潇潇。”

“要嘛,是七夜消失,白潇潇外显,然后落入了李慕白手上。”

“无非如此罢了。”

“答案,我很快就会知dào

。”

宁风再往战船所在方向望了一眼,耳朵颤动着,捕捉到那个方向传来的“哗啦啦”破浪声音。

这声音在减弱

,在变还,他完全可以在脑子里补完出真实景象。

战船在缓缓地降低速度,最终落锚,暂时停留在了海面上。

距离魔土,数里之遥!

“还是谨慎的吗?”

“这样最好!”

宁风微微一笑,竟是掉头便走。

海面上的风大了,水汽散尽,除了在海面上留下咕噜噜地冒泡声音,仿佛有什么懒洋洋的大型海中生灵翻了个身,其他的就是战船以渊渟岳峙之势,横亘在海面上。

时辰渐晚,夜幕拉开,扯着遮掩了所有,星月好像也畏惧魔土,光辉黯淡。

“哗啦~”

水花溅起,夜里巡视战船上的甲士循声望去,什么都没有看到,又实在困得不行,打着哈欠就离开了。

夜色昏暗,他没有看到听闻声音的地方,船舷往下,有湿漉漉的水迹向前延伸,前行数丈,方才消失。

那个方向,赫然是整艘战船布局中,最核心,最关键的位置。

“啧啧啧啧~~”

“这什么经书,狗屁不通,好无聊啊。”

白潇潇整了整歪斜下来的道冠,百无聊赖地翻着手中经书。

刚刚整好的道冠,一回头,又歪了。

他也懒得整理,连穿着芒鞋的脚都给翘到了桌子上,一颤一颤的,惬意得不行。

天知dào

这么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模样的少年,怎么弄出这么恶形恶状的习性?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白潇潇眼睛迷糊着,乍看起来似乎是在看书,总让人怀疑一恍惚,他就能睡死过去。

恰在此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入船舱:

“那就不用睡了。”

“过来见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箱子,金斗

“啪”

白潇潇把手上的书给扔了,诧异地想要站起,一声“哎呀”传来,他是忘记了两只脚还翘在桌子上呢,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天呐~”

宁风以手捂额的样子出现在桌子旁,俯下身去看,似乎是在确认这个手脚一抽一抽的家伙是不是还活着?若是没气的话,就可以直接拖出去喂鱼。

“哥~”

白潇潇一抬头,眼中冒着金光,脸上全是惊喜神情,叫出声来。

其声之甜,其自然,简直让宁风不能不想起当年在阴阳镇中,双方初见时候情景。

那时候,白潇潇屁股上被一只猛鬼咬着,借着灵光旗闪现到宁风面前,嘴巴里面叫着哥哥,整个人哧溜就躲到宁风身后,两只手拽着宁风衣角瑟瑟发抖。

想到那一幕,宁风不由得叹息一声,明明就是发生不久前的事情,却有恍如隔世之感。

白潇潇想来也是做此想的,顾不得检查摔出什么好歹没有,麻溜地站起来,喜笑颜开:“哥,你总算出现了。”

“怎么,想把我卖给李慕白吗?”

宁风笑着说道,语气轻松,当真是玩笑话罢了。

白潇潇这个人格单纯干净,滑溜是滑溜点,却不让人讨厌,嬉皮笑脸地道:“那哪能啊,李慕白哥哥压根不知dào

哥你的存zài

啊。”

这句话,宁风是信的。

无奈是骄傲外露的七夜,还是内敛纯真的白潇潇,其实都是傲骨天成的人物。目无余子不是什么好话不错。但是这样的性格也决定了他们不太可能借着李慕白的手。来取得这场双雄之战的胜利。

那样虽然合乎规则,可对他们来说,还不如输定畅快。

这点,就像是宁风这段时间里在大海中巡游,见多了的两鱼争竞状态。

两条鱼一起向前冲,总有一只领先,一只落后。

庸俗着,心志不够强dà

者。不管是领先的那只,还是落后的那只,总是处在忐忑状态。

落后的会绝望,会懈怠;领先的会不时回望,生怕赶超。

魔宗七夜何等人物,他的骄傲会让他即便是处在领先那条鱼的情况下,也不会回望半眼,不会寄托他人。

骄傲如他,坚信的是只要做好自己,那便不会有人能赶上。

事实与否不重yào

。心气如此。

宁风对此很了解,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

他在意的是白潇潇话里面透露的另外一个讯息。

“李慕白哥哥?”

宁风状若无意地反问道。

“是啊。李慕白哥哥跟小弟很是投缘,我们关系很好的。”

白潇潇从见到宁风开始,脸上笑容就没有少去过,继xù

道:“小弟这回来可不是找哥的,反正我们早晚决一胜负就是,倒也不用着急。”

“小弟此来,是为了确认魔土事情,李慕白哥哥说魔土蔓延开来,是苍生之祸,确认之后他要亲自前来解决这个问题。”

白潇潇果然不改单纯本性,宁风几乎还什么都没有问呢,他就一股脑儿把什么都给倒了个底掉。

“是吗?”

宁风不置可否,短短时间里,脑子里无数念头转过了一遍遍。

好半晌,他才问道:“既然魔土危害如此之重,那李慕白为何自己不来呢?”

白潇潇笑容收敛,略略低头,似有伤感划过,道:“李慕白哥哥他去帮我寻七夜兄长了。”

“为小弟个人之事,耽搁李慕白哥哥的大计,小弟深感愧疚。”

宁风眉毛一挑,略显诧异,他也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这里面,似乎……”

他沉吟着,隐约把握住了什么重点,却一时又分辨不明,随口问道:“小白,你为什么叫七夜为兄长呢?”

一体两面的人,而且共享着记忆,不然当初如何算计于他?

这还分什么兄啊弟的,跟左右手非得分个君臣,五官要辨个高低一样。

“他出现得比我早,自然是兄。小弟后来,当然是弟。”

“再说,七夜这么多年来,一直把小弟当成弟弟来照顾,不是吗?”

白潇潇有些伤感地说着,他看来真的很在乎七夜这个人格。

“等等~”

白潇潇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挠着头反应过来,“哥,我叫白潇潇,不叫小白。”

“好的,小白。”

宁风谦虚地接受了意见,对面白潇潇直翻白眼。

“这么说你记得七夜身上的所有事情喽?”他哪里管得白眼黑眼的,趁着李慕白的人手还什么都没有发xiàn

前,尽可能地多掌握线索才是主要的。

白潇潇郁闷地道:“在进入瀚海域瞬间,我们两个分开前,是这样的。”

宁风眼中神光一闪,知dào

此前猜测无误。

“看来真的是因为天地不容缘故,七夜身上力量尽数被剥夺,尤其是那个维持住两个人格既保留各自特性,又完美共存的方式失效。”

“于是,七夜和白潇潇各自变成独立的个体,然后白潇潇落到了李慕白的手上。”

宁风没有去纠结白潇潇话里意思,两个人格分明是变成了两个活生生的人,这种无比诡异的事情。

世上神通法术,何其之多,魔宗尤其擅长,七夜掌握着什么手段,他毫不奇怪。

再说了,小念的忆灵,才过去多久,那种形式的存zài

,不也真切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吗?

想到小念,宁风心中一痛,强行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定了定心思,想要知dào

的,大致都已经了解了。于是微微一笑。转身离开:“小白。我不太适合出现在李慕白手下面前,这边离开了。”

“魔土一事,我也会插手的。”

这个时候,还不适合与白潇潇说得太多。

宁风分明从白潇潇的描述当中听出来了,他对李慕白真有知音之感,几把其当成真zhèng

的兄长看待。

这种情况下,他说得再多,会造成什么后果。还不能确定,索性不谈。

宁风刚刚闪身出去呢,白潇潇便扑到窗口,压低了声音叫道:“哥,记得回头帮我留意一下我亲哥啊。”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趴在窗口处,不住地向外招手。

宁风听在耳中,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下船舷去,什么乱七八糟的。

“噗通”水声。宁风消失在了战船上。

一夜无话。

次日,战船在白潇潇的指挥下。碾压着海水与晨辉,缓缓地靠近了魔神岛。

在距离魔神岛笼罩的黑色雾气外百丈处,战船停了下来,随着白潇潇一声令下,无数刻满了各种玄奥纹路的木板被放了下去。

木板片片随着潮汐飘向魔神岛,在接触到魔雾时候,“嗤嗤嗤”有声,各色光影升腾而起。

奇光不住地被削弱,仿佛是与魔土散发出来的魔气彼此抵消着力量,眼看着笼罩木板的奇光就要消耗殆尽,用不了一两个呼吸时间,就会在魔气当中侵蚀成渣。

恰在此时,木板靠岸了。

从战船,一路到魔神岛边缘,浮桥似地漂浮着大量的木板,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踏足其上,所有人都在死死地盯着与魔土接触的木板。

“轰轰轰~~~”

一声声炸裂响动,从各方传来,从接触到魔土本体的那些木板开始,仿佛会传染一般,所有木板一连串地炸开。

霎时间,不知dào

有多少黑黝黝的魔土被炸到空中,原本稀薄的魔气铅云一般,沉沉地压了下来。

整个魔神岛似乎都被惊动,澎湃的力量涌动着,如沉睡中的魔神被惊醒了过来,要做惊天之怒。

“好!”

“果然是魔土,李慕白哥哥的方式真管用。”

“没有白跑一趟啊。”

白潇潇一边喊着,一边竖起一只手。

战船如臂使指一般,随着他这个动作,于全体船员努力下,向后暴退数百丈之远,险险避开了暴涨的魔气。

这一幕,显然早在预料当中。

魔涨的魔气肆虐着,咆哮着,笼罩处大片大片海水呈现出漆黑之色,凭空冒出一个个斑斓泡泡,出了水面炸开,其中气体与魔气纠缠在一起,幻化出种种狰狞之相。

远处,宁风面露凝重之色,全程将所有变化,尽收眼底。

“李慕白果然早有准bèi

。”

“那些木板上符箓,以及引动魔土力量的后果,这些原本都不当是他应该知dào

的东西。”

“十之八九,是有殷墟中人,将其交yì

给他的。”

“他这是想做什么呢?”

宁风猜想着,疑惑着,经此一变,魔土显然不适合进入了,没见其中力量都暴动了吗?

很快,答案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白潇潇等人的确是没有进入的意思,看着魔神岛上的暴动,还谨慎地又往后退避了百来丈。

随后,“轰”,一声轰鸣,一股气流从战船上喷射出来,散发出九彩之光,极似此前木板上光影,冲向了魔神岛方向。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脆响声声,浓郁狂暴的魔气竟是被一分为二,如同热刀切过凝结起来的油脂一般,不能停止分毫。

“轰!”

又是一声轰鸣巨响,仿佛重锤砸入魔神岛最深的地方,整个魔神岛都在为之晃动,似乎是一个庞然大物被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样。

“这就是李慕白的杀手锏?”

宁风瞳孔收缩,又放大,神情变幻不定,没有把握是否现在出手阻止。

他看得清楚,散发出九彩光辉,从战舰上被轰入魔神岛深处,无论是魔气还是魔土皆不能挡的,赫然是一个丈许见方的箱子。

箱子上密密麻麻刻的正是木板上玄奥纹路,只是要密集得多。也要复杂得多。

它上面散发出来的九彩光晕亦不会被魔土及魔气抵消。反而像是被压缩。压缩,再压缩一样。

一时不得其解,不知dào

李慕白将这个箱子轰入魔土深处是为了什么,宁风只得把目光移开,重新落到白潇潇战船一方。

白潇潇在这个时候,又有了动作。

“起!”

他一声大喝,远方魔气震荡,左近其声如雷。一道金光从他的手中抛了出来。

金光翻滚着,渐渐露出形状,乃是一个斗状物。

它迎风而涨,最终变成方圆数丈之大,滴溜溜地旋转着,斗内金光汇成漩涡,澎湃的吸力爆fā

出来。

正,冲着魔神岛方向。

于是,“沙沙沙~沙沙沙~~”如人行走在沙漠中发出的声音,却是一些魔土被吸力所摄。离岛飞起,为金斗卷入内部。

一边吸着魔土。金斗一边靠近着魔神岛,最终在距离岛屿百丈开外的地方悬停了下来。

它吸取的不仅仅是魔土,还有笼罩在岛屿上空的魔气,岛上各种魔化的生灵,只是魔土进入其中,再不见影踪,其余种种,却又会从另外一头喷射出来,洒落到方圆数里之内。

顿时,魔神岛方圆数十里内,渐渐地有稀薄的,被稀释的浓雾笼罩,原本止步在魔神岛上的魔化生灵,被不住地洒入海中。

“哼!”

宁风见状,不由得冷哼出声。

“这是要防止魔染瀚海域?小白也太过天真了吧?”

“单凭这些抛洒出去的魔性存zài

,就足以污染大片海域,并且还将随着洋流,不知dào

引起多少变故!”

宁风嗤之以鼻的同时,摘下腰间葫芦,向着水中抛去。

“涨!”

他用婆娑木炼制的葫芦上星光泛起,层层禁制灵光闪现,竟是被宁风用星辰炼宝诀祭炼到了一定地步。

“海之主——归海!”

宁风身后,庞大的巨龙鲸虚像浮现了出来,仰天长啸中,周遭波澜隐现,有一道道分不清楚是注入大海的河流呢,还是海中的洋流呢,伴着龙鲸长啸,呈现出百川归海之势!

巨龙鲸,天赋神通,海之主——归海!

这一式神通,乃是巨龙鲸一族,掌控大海洋流走向之法,虽然比不得龙族相关神通,连天象、降雨都可一起调节,但理顺这么方圆百里洋流却不成问题。

伴着宁风动作,散布着魔神岛抛洒之物的洋流,在海面遮掩下,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向着葫芦所在方向涌来。

葫芦口大开,吸力爆fā

,将涌过来的洋流尽数吞噬。

每隔一段时间,葫芦就如同鲸鱼浮出水面,喷吐出海水,截留下鱼虾一般无二,将过滤后的海水再喷吐了出去。

“这样的做法,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宁风略略皱眉,心中补充道:“而且,过滤得也不够干净,到底是难免流毒!”

他不无安慰的是:“幸好这里距离有人烟的地方甚远,大海又有足够的消化净化能力,不然的话荼毒一方是免不了的。”

“糊涂!”

这最后两个字,宁风却是送给白潇潇的。

白潇潇主持着战船,将各种力量供应入上金斗,浑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只是兴奋地觉得可以为李慕白哥哥分担压力,以金斗吸走魔土,这样就能减少甚至消弭祸患了。

“李慕白哥哥说了,只要我用金斗将整个岛上魔土尽数吸走,带回去给他,他就能以大法力将其净化,彻底解决问题。”

“只是……”

白潇潇有些挠头,战船说储备的所有阵法全部开启,连带他在内,所有人的力量都集中在催动金斗上,已然将其催发到了极致。

即便是如此,吸取魔土还是相当的慢,看上去别说十天半个月,就是一年半载也没有戏啊。

“李慕白哥哥说了,会越来越快的,不用担心不用担心。”

白潇潇自我安慰着,忧虑上眉头,“就是不知dào

他寻找兄长的情况如何了,能不能把他找出来。”

“最近,我心里总是有不祥的预感,好在自从出发后,我反而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存zài

,他应该就在海里吧?”

“嗯,至少还活着,李慕白哥哥一定会找到他的,再说还有宁家哥哥呢。”

白潇潇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心无旁骛地将所有心神都集中到金斗之上。

他很快就发xiàn

,金斗的吸收速度果然加快了一些,虽然还不太起眼。

宁风也发xiàn

了。

“咦?”

他望了眼天上大发神威,澎湃吸力几乎笼罩一岛的金斗,旋即将目光重新落到魔神岛上。

宁风脑子里闪过的是之前一片片木板冲击岛屿的一幕,心想:“看来那些木板上玄奥纹路倒不是用来确认魔土之用,而是通过某种方式,在撼动整个魔神岛。”

“魔土终究是受魔神之躯侵染后形成的特殊存zài

,既出一源,就先天地有要回复完整的本能在,故而会在大海之上,汇聚成一个岛屿,同时也会变得难以吸取。”

“那么,李慕白借白潇潇之手送入岛中的东西,应该是为了撼动魔土之用。”

“该死!”

宁风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发xiàn

得太晚了。

若是不然,即便是冒着跟小白决裂的风险,他也会出手,将所有木板连带着最后送如岛中的箱子尽数拦下来。

那些木板也就算了,基本的撼动,好让金斗能够顺利吸取而已。

这样的吸取速度,就是十天半个月,亦是九牛一毛数,无伤大雅。

“关键是那个箱子……”

宁风眼前一幕幕闪过都是那个箱子冲入魔神岛,轰入岛下深处时候的一幕幕,那被压缩得愈发凝实的九彩之光,不住地闪现出来。

“箱子上铭刻的玄奥纹路的确是有强dà

力量,想来李慕白打的是那个主意,只要那个箱子爆fā

出来,从内部,并且是以木板加起来都不可企及的力量爆fā

,那么整个魔神岛的根基都会被撼动。”

“在那一瞬间,金斗怕是就能将魔神岛上魔土,吸走个三五成之多。”

“因为瀚海域大小的问题,李慕白需yào

的魔土其实并不多,但这种东西,多多益善,他以充足的魔土施展魔染梦土,想必会更加的可怕。”

宁风理顺一切后,目光重新落到了金斗上。

他还没有冲动到直接杀进去魔神岛里面,承shòu着无数魔土的侵染,去把那个箱子的问题解决掉。

乍看是釜底抽薪没错了,万一人家准bèi

了两个箱子呢?

更主要的是,宁风对自己能不能承shòu那么多,那么长时间的魔土侵染,一点把握没有。

跟那个相比较,还是金斗容易对付一些。

“小白,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宁风深吸一口气,就要化出巨龙鲸化身,跟那艘战舰撞上一撞。

撞不过也要撞,至少先打断它对金斗的力量供应再说。

到得那时,宁风再出手打下或者收取金斗,至于白潇潇会不会因为李慕白缘故,或者为其蛊惑,跟他翻脸,那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云龙九变施展到一半,巨龙鲸化身未现时,宁风猛地怔住了。

“等等!”

“不对劲!”(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撼魔土(上)

“哼!”

宁风强行打断了云龙九变,反噬之力让他闷哼一声,脸色潮红,险些一口鲜血喷出来。

他连体内暴走的灵力都顾不得那么许多,任凭本源清气本能地修复,整个人陷入了沉思当中。

“李慕白为什么不来?”

宁风脑子里,一个问题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我原本以为他是想着,我故yì

放出去的消息并不一定确实,不值得跑上一趟,或者是准bèi

等到白潇潇向他传递消息,再赶过来。”

“以其王座的身份,不可能没有通讯的手段,也不可能不能及时地赶过来。”

“现在看来,李慕白准bèi

何其充分?”

“无数的木板,作为第一波冲击,既是验证了魔土,又撼动了其完整性;再准bèi

了金斗法宝,以之吸取魔土;发射了撼动整个魔神岛的箱子,等待其爆fā

时候……”

“这些,哪一个都不正常,全部加在一起只能说明一个事情,那就是:他压根没有打算来。”

“李慕白不来,为什么?!”

宁风脑子里,大大问号,占据了所有。

“这里面不对,绝对不对!”

宁风如果没有在殷墟当中与李慕白的那次接触,他还想不到这么许多,现在两相对比,他越想越觉得不对。

他又不是白潇潇,会相信李慕白不能抽身是因为要寻找七夜的缘故。

七夜对李慕白还有什么重yào

的?

有他魔染梦土的计划重yào

吗?

“我若是李慕白,以其现在的疯狂状态,什么都没有魔染梦土。没有取得魔土来得重yào

。岂能不过来保障万无一失?”

“这里面肯定有我没有想到的地方!”

宁风悬浮在半空。徐徐地落下来,先是凝立在海面上,继而脚背被海水没过沾湿,接着是小腿,过腰,没顶……

最后,他整个人缓缓地沉入了海水当中。

宁风分不出心神去管这些,不住将他浸泡下去的冰冷海水。亦能让他头脑愈发地清醒。

“李慕白……七夜……白潇潇……”

“白潇潇……七夜……李慕白……”

“七夜……七夜……七夜……”

宁风也不知dào

他想来想去,想到哪里,总之魔宗七夜的名字,渐渐地盖过了所有,浮现了出来。

事实上,现在所有情况,都与这两个字有关。

没有他,以及跟他一体的白潇潇,李慕白就没有办法掌握那么多魔道手段,兴许连魔染梦土之事都无法知dào



没有他。李慕白应当也无法顺利地成就王座,若是不然怎会那么巧法。双方一拍即合之后,李慕白就霞举飞升,成为新王座?

双面王座,笑话?!

他真有这个本事,早干嘛去了?

宁风从来相信,越到高处,除了极端之外,更重yào

的是不能有太大的缺陷,恰似决定木桶容量的不是最长的板,而是最短的那块。

天下道理都是共通的。

李慕白两分的性格,与魔宗七夜的情况又不一样。

“七夜那是将美好的东西珍藏,只是表现出来的面不同而已,事实上双方并没有割裂开来,依然是完整的一体。”

“李慕白则不然。”

“他的双面,一面是对现实的世故妥协,一面是所有偏执念头压在一起生出的纯真。”

“两者只是乍看相似,实则南辕北辙,不可同日而语。”

宁风发散着思维,很多时候,一路向着海底最深处沉下去的他,也不是很清楚他到底是在想什么,任凭发散,苦苦思索,要寻回一瞬间逝去的灵感。

此时,他已经沉到了很深很深的海域了。

在这样的深海里面,普通的海洋生灵无法生存,所见皆是奇形怪状,诸般诡异,无法形容。

比如,就在宁风左近,不足数丈开外的地方,有一大一小两条半透明的鱼儿,就叠罗汉一般地叠在一起。

在下面的是大鱼,深海中呆久了,眼睛都退化了,只有上下两排锋利牙齿武装出来的利口狰狞;

在上面的是小鱼,看样子纤细柔弱,别说是捕猎,似乎稍稍大点的暗涌就能将它扯得粉碎似的。

这条小鱼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在它头顶处延伸出钓鱼竿一样的器官,最顶端如萤火虫一样,在散发着微光。

在这样深的海域,什么天光都无法透过厚厚水层传递下来,纯粹的一片黑暗。

如此黑暗当中,萤火之光,亦能胜过皓月当空效果,至少如宁风第一时间就被其吸引住了注意力。

他纵然是陷入没有线索的冥思苦想当中,还是察觉到了这两条鱼叠在一起的特殊生活方式。

宁风不知dào

它们保持这个样子一起生活到底有多久了,但他只是一眼瞥过去,就知dào

它们为什么要这样?

他看过去时候也是巧了,正好有一条不大不小的鱼游了过来。

这鱼儿的眼睛也接近退化了,然而一点点荧光,在这深海就显得特别的明显,特别的引人注目,它明显是被吸引了过来。

它刚刚靠近呢,天知dào

它是想亲近一下这没见识过的发光体呢,还是不怀好意地想要捕猎呢,那已经不重yào

了,才冒头,迎接它的就是大鱼一口吞。

“嗤!”

过来的鱼儿被一口吞下去,没有留下多少残留,只有一些渣子碎末飘了起来,正正好饱了会发光小鱼之腹。

“哈~”

宁风即便是心中有事,还是报以一笑。

他算是看出来,这两条鱼儿是共生关系嘛。

小鱼没有捕猎的能力,于是靠着天生的发光能力。将其他鱼吸引过来。供大鱼吞食。

大鱼呢。则会给小鱼留点渣滓,反正那点东西不够塞牙缝的。

于是乎,皆大欢喜,达成生命的大和谐嘛。

宁风稍稍放松了心神,笑笑就是了,没有去打扰那两条继xù

保持着诡异上下交叠犹如交配般的相处方式,准bèi

重新开始艰苦地思考。

突然——

“等等!”

宁风灵光一闪,猛地想到了什么。

他霍地回头。重新望向了大小鱼儿,伸手一招,两条鱼儿就身不由己地被他抓入掌心。

不管是小鱼怎么徒劳地放光,大鱼怎么咬得牙齿都要掉了,不曾破宁风半点油皮。

宁风盯着它们看,仿佛要从他们的身上看出花儿来一样,实则心思全不在此处。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我太想当然了。”

宁风恍然大悟,通过这两条鱼儿诡异的共生关系,想通了之前是走入了误区。这才会觉得李慕白的行为是那么的诡异不可理解。

“不管谁大谁小,反正李慕白与白潇潇。便是一大一小,两条共生鱼儿之名。”

“他们的共生,更多的是心灵上的共生,心灵上的慰藉,整个世界易得,有着相同经lì

,近似想法的知音难求。”

“白潇潇视李慕白为兄长,李慕白未必就视他为敝履,他也可能无比珍视这么一个同类呢?”

宁风越想越是顺畅,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

“李慕白不惮以最狠绝的态度和方式灭绝整个瀚海域,乃是因为瀚海域让他失望,是因为我们外来人强dà

得让他绝望。”

“王座虽强,岂能敌得过神宫和魔宗伸指一捻?”

“蝼蚁罢了。”

宁风想到最后,几乎觉得自己化身成了李慕白,完全是他站在深海中,在不断地思考着。

“李慕白没有想过要抛下白潇潇,或者伤害跟他的交往。”

“他的所有不正常举动,都可以理解成,他是想要守护住,不想让白潇潇这个唯一知音也将他视如仇雠!”

宁风的思维,渐渐地转入了另外一个方向。

他是如此地沉浸,以至于连什么时候放开两条鱼儿,它们慌不择路地逃生;自己什么时候向上浮着,头顶海水越来越亮,竟是离海面不远。

“有什么事情发生,会可能导致白潇潇跟李慕白反目成仇的?”

“那,便是李慕白不得不做,又极力避免让白潇潇察觉,于是乎导致他这么诡异行止的。”

即便是在海水当中,宁风豁然睁开眼睛时候,其中亮光,亦如闪电,虚室生白一般。

“是七夜!”

“七夜!”

“我懂了!”

“轰~”

宁风浮出水面时候,云龙九变启动,化身成巨龙鲸,在破水而出瞬间,炸开海水无数,仿佛一朵方圆百丈的巨大水莲花在绽放。

“那是什么?”

战船上,有人恰巧看到,奇怪地问出声来。

“闭嘴,专心。”

白潇潇喝止,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你们全都别给我左顾右盼的,其他事情不用你们管,做好李慕白哥哥交代的事情就是。”

他当然是猜到了,那定然是跟宁风有关。

白潇潇喝止住了自己人后,在心中想道:“宁家哥哥,只要你不捣乱,我们的问题,自然有我们自己解决。”

“但你要是想要坏李慕白哥哥事情的话,那就须怪不得小弟了。”

“李慕白哥哥对我那么好,他还在帮我找兄长,我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白潇潇自己在那咬牙,做好了宁风如果出来捣乱的话他怎么应对,又有些舍不得跟这个一口一口叫他小白的人翻脸,纠结得都要成了一根麻花儿。

他却不知dào

,他死命纠结的事情,差点儿就发生,又不会再发生了。

一个翻身,溅起海水如暴雨后,宁风的巨龙鲸化身一个掉头,向着斜下方深潜了过去。

这一回,又与之前沉思中慢慢潜水不同,巨龙鲸速度不断地加速,有一种暴烈的力量,誓不回头的决心体现得淋漓尽致。

除了宁风,没有人知dào

,他想要干什么,竟然是冲着魔神岛去的。

“嘭嘭嘭~~~”

宁风的巨龙鲸化身速度越来越快,数千丈庞大身躯,生生在水下冲出剑鱼冲刺,苍鹰俯冲般的威势与速度。

前方,大片大片的黑暗如在不断地放大,放大,直到占去了整个视野。

黑暗自是魔神岛本身,它并没有放大,而是宁风在毫无减速地,直撞过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撼魔土(下)

“轰!”

一阵闷响,魔神岛东边一侧,大片的魔土炸开,向上涌动,如怒海在翻身一般。

此时,若有人从高空望下去,定会看到一开始有如同蚯蚓在下面犁田一般,一道鼓起蜿蜒。

紧接着,鼓起不断地深入下去,渐渐地从外面无法看到了。

“魔土!”

“这就是魔土,果然可怕!”

宁风咬着牙,即便是巨龙鲸化身,竟然都有承shòu不住,随时可能解体化作污血一滩的感觉。

“嗤嗤嗤!”

腐蚀的声音,不住地传来,却不是从耳朵里,而是从肉体本身震荡直接进入耳中的。

在冲入魔土一瞬间,宁风本身的五感,便尽数被侵蚀,屏蔽,恍若是从大白天里,一下子冲入了暗无天日的地方,无论如何适应,还是寻不到半点光亮。

没有光亮,没有声音,触感消失,嗅觉无效……

宁风直觉得进入了绝望的泥潭,怎么挣扎,都只会越是毁灭。

一开始,魔土侵蚀破坏,瞬间就崩溃了巨龙鲸强dà

的防御,魔气不住地顺着伤口侵蚀下去,想要在短短时间将其魔化,或者是化作污血。

无论是巨龙鲸的再生能力,或者是天赋神通法术,在这一刻,尽数无法改变,不可逆转。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变化的话,兴许连十个呼吸,宁风都无法支撑过去。

初始时候剧痛,后面麻木。再到思维都被侵蚀得停顿。恍若什么都静止了。又如数日未眠,站着都能忽然地倒下,沉睡过去才能放松与舒适。

“醒来!”

“醒来!”

宁风在心中对着自己大喝着,无形无质,一缕缕淡淡地魔气,扎根在血肉里,弥漫而入,犹如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将他包括。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只要意志上出现一瞬间的薄弱,甚至只是休憩一下,再继xù

前行,那么等着他的就是被彻底魔化,成为魔土上魔化生灵一员,彻底被魔土混沌意识掌控的下场。

“还差一千丈!”

“该死的。”

宁风置身在一片黑暗当中,只知dào

一心向前,对准了方向,竟不敢改易分毫。

在这种情况下。于深海当中,一头撞入魔土。只要差了一点点,就偏了无数远。

他心中,不断地默念着:

“还有八百丈,不对,是七百五十丈!”

宁风的巨龙鲸化身周身上下的,本源清气全面爆fā

,以惊人的速度在消耗着,勉强抵御着魔土侵染,保持着他继xù

向前的能力。

他无心去算计本源清气能支撑这样猛烈的爆fā

多久,他更无暇去恐惧,去担忧,能不能到达预订的位置,到达之后还能不能出得来!

宁风心知,误打误撞,一念闪光,他已经握到了最关键的一个点,一个完全可能掀翻李慕白,真zhèng

让他在这场明里暗里争锋当中,占据到上风的契机。

故而,不能弃!

宁风脑子里,一切杂念散去,他甚至不去验证猜测想法,全部心神都用在了一个地方。

有一幅图,不住地在观想当中被勾勒出来,分为两条直线,一条从天而降,砸入魔神岛深处,停滞在某个点上;

一条与第一条相交,却是从海中深处冲出。

上一条,是战舰上发射出去的箱子,宁风凭借着当时速度,魔土阻力等等因素,勉强测出的大致位置;

后一条,是他以一往无前姿态冲入魔土中所走。

宁风在冒险,很可以一去无回的冒险。

这次冒险,在他巨龙鲸化身冲入了近千丈时候,他终于有了把握。

“找到了!”

宁风不是找到了箱子,而是他凭借着巨龙鲸对大海的相性衍生出来的本能,终于把握住了一点东西。

魔土的侵染,几乎在一瞬间就屏蔽了他所有的五感,但这种屏蔽,对巨龙鲸于大海本能的感知却是无效的。

这种感知与其说是宁风在感知大海,不如说是大海在对他低语。

魔土在深海中,再是特殊,终究是土,不是石。

故而,箱子可以一砸而入,宁风可以破土而深,同样的,海水也能沁入其中。

绝大部分的魔土,无不是处在一种半是土壤,半为沼泽的状态当中。

本来这也没有影响,但当宁风靠近箱子所处位置时候,他就能感觉到周遭“沼泽”在向着某个方向涌动,就好像在大海当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洋流的方向一样。

“魔土深处,魔土沼泽在向着某个方向涌动,这分明是魔土力量在汇聚,在侵蚀压迫那个箱子。”

“我要快,快点,再快点。”

以宁风之沉静,此刻亦不由得急了。

魔土力量在汇聚,在压迫,至于极致的话,那么箱子上刻下的那些玄奥纹路释fàng

出来的九彩力量就会被压缩到极致,最终轰然炸开。

那样的话,宁风所有努力,所有猜测,所谓的契机,尽为虚妄!

争分夺秒!

“啊啊啊~~~”

宁风已经叫不出声音来,惟有在心中仰天长啸,一切能压榨出来的,不能压榨出来的力量,在尽数往外喷薄而出。

什么海之主系列所有神通,有用没有,尽数在爆fā



猛地,宁风在一片黑暗当中,仿佛挣脱了什么束缚一般,速度陡然加快,豁然向前冲去。

一去,百丈!

宁风大喜,可惜他已经没有了眼睛,看不见周遭情况,他只知dào

,这个距离就是他测算当中,箱子应该在的位置。

“吼!”

宁风的巨龙鲸化身竭力地张大了嘴巴。不是长啸。而是吞吸。

若是鲲鹏吞吸。能纳北冥之水。

他自然没有这个实力,但一口吞吸,终究是有鲲鹏吞吸的一点道韵在,至少方圆百丈之类,无论土石,尽数被吞入了巨龙鲸化身肚中。

宁风已经做好了准bèi

,豁出去要吞下一肚子的魔土,也要将箱子带出去。

一吞吸之下。他怔了一下。

箱子,找到了,还在宁风巨龙鲸化身的喉咙处卡了一下,险些没能咽下去,鱼刺似的。

魔土,却没有!

宁风准bèi

付出巨大代价,认为吞下箱子,定然会被一起带入的魔土,竟然一点也无。

再联想到之前猛然挣脱束缚一冲百丈的景象,宁风恍然大悟。

“这箱子上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强。强行排斥开来方圆百丈魔土,一直持续到这个时候。”

“天助我也!”

宁风大喜。深深地吸了口气,鼓起余勇,也鼓起余力,沿着来时候路,猛地掉头冲出。

箱子,安稳地落在他的肚子里。

到了这个地步,好像到了嘴边,煮熟的鸭子还生生地拍打着翅膀,飞出了盘子,飞出了屋子一样,宁风的第六感告sù

他,整个魔神岛都在愤nù



暴怒!

无数魔土被喷吐着,好像无数个人在伸手推攮,各种魔土中力量在向着这个位置蜂拥而来,要将宁风的巨龙鲸化身挤成肉饼,再扯开化作无数块吞噬。

宁风到了这个地步,跑得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果决就有多果决,只是依然头脑清醒,本能地就选择了一条或许是他唯一可能逃生的路。

他掉头,向着来时路。

这里魔土被宁风硬生生地冲出了一条数千丈深沟,再加上巨龙鲸那庞大的身量,即便是魔土如有生命一般,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愈合的。

往哪里冲,都没有往这边去来的轻松快捷。

果不其然,十个呼吸不到的功夫,宁风就以决绝之态,仿佛一头冲出去,撞在任何一块豆腐上撞死般的决然,一冲而出。

“哗啦~~”

宁风的巨龙鲸化身冲出魔神岛下方,翻滚着,即便是在海水当中,亦无法保持平衡,足足于深海中滚出了数十里地去。

大海上,随之出现了一道殷红长带。

长长地一条殷红之带,点缀在或蔚蓝,或魔染漆黑的海面上,仿佛是青春少女,年老妇人,一同喜欢上了一条红色丝带,美滋滋地戴在了身上就不舍得摘下来一样。

战舰上,白潇潇以及李慕白手下的目光,亦被这条血色丝带所吸引。

“这是什么情况?”

白潇潇心中疑惑,多少有些猜测到是宁风所为,但却猜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不等下定决心,是依旧如之前一般,假装看不到呢,还是派人,或者自己前去察看一下呢?

白潇潇一个念头还没有闪完呢,魔神岛上异变突生。

“轰轰轰轰~~~”

无数道土柱冲天而起,好像有无数个土的火山在爆fā

,澎湃的力量冲天而起,仿佛是怒发冲冠,无法遏制。

按说魔土喷薄而出,金斗应该是更容易吸取才是,事实上则不然,魔土的力量充斥天地,金斗何曾吸走半点,反而一冲之下,险些直接坠落下去。

“该死!”

“李慕白哥哥不是说那个箱子入魔土,就会吸引住,镇压住魔土大部分力量吗?”

“他还说了,如果那个箱子炸开,整个魔土力量就会被打断,成为散兵游勇,金斗就足够对付了。”

“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白潇潇哪里顾得上什么血带不血带,宁风不宁风的,他全部心神都放在指挥着战舰暴退,灌注力量稳住金斗。

吸取不吸取魔土是回头事情,好歹不能往下坠落不是吗?

要真是坠落下去,白潇潇完全能确定,用不了十个呼吸时间,金斗一定会被污染,彻底失控。

到得那时候,前功尽弃,一切努力都是白费。

白潇潇这边忙成狗,李慕白手下们更是被支使得狗都不如,他们全然不知dào

,就是这么一念之间,因为魔土上变化,他们错过了唯一可以“捡”到宁风的机会!

的确,是用捡的。

距离战船数十里外的地方,一头血色的庞然大物,徐徐地从海中浮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箱中人

大海当中,一个庞然大物浮了起来。

在浮起时候,它还翻转了一下,静静地悬浮在海面上,任凭洋流推动。

问题是,即便是翻转过来了,亦不能分清楚到底是后背呢,还是肚皮呢?

哪里还有皮在!

海面上的是一座没有半点皮肤,血肉模糊,还有黑气不住地纠缠着,大片大片的血肉每时每刻都在崩溃,都在剥落着。

这么持续下去,怕是用不了一刻钟的功夫,眼前的肉山都会血肉崩溃成白骨。

只是浮出海面这么短短的时间里,肉山的体积便减少了三分之一,何其恐怖。

即便是浮水而出,而不是直接淹死在水里,也不是“肉身”自身意识,而是大海不会让它的儿子窒息在怀中罢了。

这座血色肉山,惨不忍睹,但不是宁风的巨龙鲸化身,又是什么?

他,已经陷入了昏迷当中。

宁风计划得很好,一冲而入,一冲而出,甚至比计划里还要顺利上一些,他没有吞入魔土,第一时间里就找到了箱子。

但他没有算准的是,在冲出魔土的瞬间,他就会支持不住,昏迷了过去。

进入瀚海域以来,巨龙鲸化身给了宁风太多的惊喜,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这也是血肉之躯,亦有其极限在。

这一次,他算是摸到了极限了。

代价,有些大。

十个呼吸之内,宁风要是还不能苏醒过来。不管是魔气侵蚀。是血肉剥离。还是伤重难返,他都死定了。

只是血肉大山一个翻身的动作,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过去;

第二息,宁风不醒,大海暴怒,一道道巨浪卷起来,打在巨龙鲸化身身上,让人分不清楚到底是远方魔神岛狂暴的余波呢。还是大海想要唤醒自家孩子;

第三息……第四息……第五息……

幸好的是,从第三息开始,就有海水不住地包裹在伤口处,仿佛抚慰,又好像是大海的力量正在唤醒巨龙鲸的本能,血肉崩溃稍稍缓解。

第四息时候,无数大海的吼叫声,开始在宁风脑海当中回荡,那种感觉就犹如睡得迷迷糊糊时候,听到母亲在唤着起床。

第五息。宁风,睁开了眼睛。

“竟然……这么惨……”

即便是巨龙鲸化身。哪怕连皮都没有了,亦不妨碍巨龙鲸摆出苦笑神情来。

太惨了,真是的。

一离开魔神岛,失去了魔土不住侵染,宁风的五感尽数回来了。

什么剧痛都不放在心上了,他现在要的是——活着!

活下来!

“吼~~”

巨龙鲸张开大口,一股股气浪,被他体内最后的气力推出。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dào

他是在长啸呢,在宣泄呢,还是借此在施展某种天赋神通法术。

不管是什么,此刻从宁风的巨龙鲸化身吼出来,尽是撕扯着血肉的恐怖声音。

由内而外,巨龙鲸化身的情况,都已经到了最糟糕。

怕是这具化身用不了几个呼吸时间,就会彻底崩溃下来,到得那时候,在这瀚海域中,宁风将失去最大的倚仗。

一个不留神,化身最重yào

的巨龙鲸精血都被魔气污染侵蚀的话,那么一切休矣,宁风将永远失去云龙九变中的一变。

魔气之恐怖,可见一斑!

魔染之可怕,管中足以窥豹!

伴随着宁风那怕是只有自己,只有大海能听得懂的吼声,无数巨浪涌动着,好像一头头巨龙鲸从海中冒出来,托着、拖着自己的王,向着最近的陆地冲去。

最近的地方,数里之外,是有陆地的。

一个小得不起眼,比起原本没有血肉崩溃之前巨龙鲸的身躯来说没有大多少之小岛。

当然,现在比起来,就大了。

此刻宁风的巨龙鲸化身模样,只要不是事先知dào

,决计认不出其根脚来。

不过剩下了一半的躯体!

一路经行处,血肉、鲜血、污浊……沿途抛洒,整片整片染成了猩红之色。

其速,快到极致,快到了数里之遥,一念而过!

“轰!”

土石纷飞,宁风的巨龙鲸化身直接冲上了小岛。

礁石被撞飞,起伏被夷平,整个小岛在一个冲击下彻底变得平坦,上面躺着血肉模糊的肉山。

鲜血如瀑布,倏忽之间,在小岛上流出了一条条溪流,撒入大海,染红大片。

“呕~”

又是大片的鲜血瀑布,裹挟着破碎内脏,以及,一个箱子,被巨龙鲸以最后的力qì

吐了出来。

箱子上血肉模糊,挂着无数让人不忍心描述,也分辨不清楚到底属于什么部位的东西,总之污秽无比。

巨龙鲸明明连喘息的气力都没有了,依然做了最后一件事情。

它高高地扬起了本来应当是尾巴的位置,现在实则是半个身躯了,半是碾压,半是拍打,半是用滚的,砸在了箱子上。

“嘭!”

一声闷响,箱子与其说是被打出来,倒不如说是被重量生生压出了数道裂缝,然后向着一旁滚了开来。

毕竟是伤势重到了恐怖的地步,宁风完全控zhì

不住力量,这一打固然是开裂了箱子,却也将其向着海中推了过去。

眼看着,一个呼吸不到时间,箱子就会彻底地滚入海中,到时海水一卷,落到哪里去就不好说了。

宁风没有力qì

阻止了。

箱子的去势,明显不可能在落水之前停下来。

“感知”到着一幕,原本就剩下一口气的宁风,险些没有背过气去。

“这叫什么事儿?”

他颇有种九十九难都过去了。就差一哆嗦时候。给憋回去的痛苦感觉。

“希望我没有猜错吧。”

宁风以巨龙鲸化身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如果里面真是……的话。他可以解决的!”

“呼~”

云气席卷而来,凭空浮现,将巨龙鲸化身上下包裹,无所不掩。

他体表依然在纠缠的魔气与云气一碰撞,彼此如同沸腾了一般,相持不下。

宁风的巨龙鲸化身,整体都开始模糊了起来,时而放大。时而缩小,好像处在一个诡异的僵持状态下。

此时,他全部意识都处在这场拉锯当中,偏偏有一个声音,适时地传了过来,还生怕他听不到似的,用了某种传音之术,直接传进了宁风脑子里。

“咦?”

“宁兄?”

“你看起来很惨嘛!”

宁风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给气的。

这语气。他哪里听不出来,这是说“很惨吗”。那不是应该饱含同情和感激吗?怎么听起来是“你好弱”的意思呢?

宁风很希望自己现在运转云龙九变,恢复人身,能顺利一点,再顺利一点,至少快上一些,先恢复说话的能力。

他至少得回敬上一句:“总比你堂堂夜公子,给人装箱子里强吧?”

这句话不喷出来,宁风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念头无法通达。

不错,说话的,正是魔宗圣子,夜公子,七夜!

七夜,竟然就在那个箱子里,被白潇潇亲自发送,砸入了魔神岛的深处!

这一点,在宁风听到其声音的一瞬间,一颗高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我,没有猜错!”

“轰~”

或许是怒气导致,可以是猜对了心情大好,也可能是云龙九变太过神mì

,竟然连侵蚀到那个地步的魔气都无法干扰之地步。

总之,云龙九变顺利完成,血肉模糊的巨龙鲸化身收气,宁风以人身出现在岛屿上。

这一幕出现,别说是宁风自己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有劫后余生之感,就是一直做淡定高冷状的七夜,亦有如释重负的神情。

周遭尽血泊,魔宗七夜一脸淡然地站在高处,唯一不染红的地方观海潮,宁风盘坐在血泊正中,魔气爆fā



“轰!”

无数魔气如乱发,从他身上“长”了出来,又好像一条条鞭子,要鞭打在他身上。

宁风神色,凝重无比。

他心中有数,巨龙鲸化身刚刚只要再持续几个呼吸的时间无法收起,那就是彻底死亡的地步。

更可怕的是现在,如果没有办法阻止魔气的话,让其顺利地侵蚀了身体,以他的人族肉身,哪里有巨龙鲸之万一,只要一刹那功夫,就是一具完整白骨坐那。

这种情况下,宁风哪里顾得上跟七夜斗嘴,全部心神都用在了一个地方。

“喝!”

他周身一震,一缕缕本源清气,是每一寸血肉中被压榨了出来,被从每一个窍穴中被喷薄出来,抵御向了涌来魔气。

内里是一个战场,外面是一个战场,宁风自身赫然变成了本源清气和魔气较量的战场!

两种力量,在不住地消耗着,抵消着,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七夜在这个时候,终于不再装作观海潮的样子,废话,染得一片血红的海潮有什么好kàn

的?

他全神贯注地看着生死一线的宁风,脸上尽是凝重之色。

“他要是能将这种本源清气与魔气的平衡一直保持下去,那么只要静候魔气耗尽就好了。”

“可要是不行……”

七夜抿着嘴唇,伸手入怀,似要掏出某样东西来。

他心想:“这不知dào

能不能救其一命,不过总得一试,我七夜一生,不受人情,能救就救,实在救不得,我便杀那李慕白更惨上十倍,为你报仇便是。”

如果宁风能听到七夜心声,怕是会乐出来,敢情之前冷言冷语,完全是不懂得怎么表达情绪嘛,到底还是记得恩情的。

宁风当然没有这本事,他也没有这心思。

不过比起七夜的悲观,他就要好上不少,只是在心中悲鸣一声:“我的紫玉饵……”

其声也哀,尽是不舍!

然后,七夜眼睛就直了。

他亲眼看到一堆堆的紫色玉饵凭空冒出,在宁风面前堆成了一堆。

这也就算了,七夜还看到宁风连嚼都不嚼,伸手胡乱抓了一把又一把,就往嘴巴里塞。

一手刚塞完,另外一手跟上,大堆的紫色玉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耗着。

从头到尾,七夜没有看到宁风消化一下,吸收一下,只看到他腮帮子不住地鼓动,然后就有大股大股的本源清气喷涌而出。

先是均衡,再是压倒,最后反过来湮灭之……

本源清气大获全胜,宁风如丧考妣,七夜的表情也不怎么好。

良久良久,诡异的沉默笼罩在两个人之间。

“哼!”

七夜开口了,鼻音里一声冷哼。

“你倒是土豪啊,倒是舍得,暴殄天物!”

他这话让宁风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开始颤抖,气的。

“你以为我不知dào

吗?还不是为你救你!”

宁风先是暴怒,再是压抑下来,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道:“夜公子,箱子里呆那么久,不好受吧?来迟,来迟了,宁风有过,有过。”

这下,换七夜摇摇欲坠,脸都绿了。

天知dào

他魔宗七夜,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待遇,这个冷嘲热讽心口上插刀,还有救命之恩还嘴都还不了。

后面足足十余个呼吸的时间里,宁风和七夜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全都在一下接着一下地深呼吸。

十余息后,两人对视一眼,忽然一起大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笑声笼罩整个岛屿,弥漫到海面上。

笑声中,宁风一招手,海水涌上,清洗了岛上一切血污;

笑声中,七夜一摆手,烹茶煮酒,红泥小火炉,对月夜光杯,不亦可乎。

“痛快!”

七夜一饮而尽,难得地用了很市井的姿态,抹了一下嘴巴,道:“幸好是你,我就猜到是你。”

“除了你,又有谁能救本公子出来?!”

“本公子虽被困在箱子当中,一切尽可感知。”

宁风以茶代酒,抿了一口,着实好茶,他甚是喜欢,随口应道:“宁某也没有把握,只是除此之外,似无解释,大可一搏!”

“对了。”

他状似随意地问道:“夜公子,可否说说,你是怎么落到那个地步的……”

这话一出,七夜状似豪迈摆出来的姿态,一下子就蔫巴了下去。

叹了口气,说不出口,他顾左右而言他,道:“宁兄,你还是说说,你怎么猜到我在箱子里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倒霉的七夜

七夜问出了那个问题后,目光炯炯,盯视着宁风。

“怎么猜到你在箱子里?”

宁风微微一笑,重复了他的问题。

“不错!”

七夜的神情比起之前,显然认真了不少。

他原本倒是有岔开话题的意思,可在问题问出口来后,他反而真zhèng

好奇了起来。

“我原本想着,若是有人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将我救出的话,于此瀚海域中,除宁风这个一世对手外,再无其他可能。”

“只是……”

七夜一边看着宁风,等待回答,一边想着:“……我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可以做到。”

他想到这里,眼中不由得流露出钦佩之色来。

异地相处,七夜自问做不到。

此刻,两人正四目相接呢,七夜一不留神没有掩盖住的钦佩之色,顿时落入宁风眼中。

哪怕还在心痛着消耗掉的那些大量紫色玉饵呢,宁风还是压抑不住露出得yì

之色。

“想从这目无余子的货身上看到这样神情,真心不容易啊。”

宁风感觉就跟在三伏天,狠狠地灌下了一碗冰镇酸梅汤,从顶门骨一直爽到了脚趾头上。

“晦气!”

七夜脸黑下来,沉沉如锅底。

宁风那完全不加掩饰的神情,就差直接说:继xù

钦佩我吧,我很享shòu

呢。

“咳咳~~”

七夜忍无可忍,又发作不得,除了悔得肠子都在打结外。忙咳嗽数声。提醒宁风差不多得了。

他心中亦是叹息。内心完全是崩溃的:“这什么人啊,本公子是瞎啊,竟然觉得他会是我一世之敌手!”

宁风刚刚又是肉痛,又是心痛的,这会儿苦中作乐,总算是拿着七夜的痛苦,缓解了自身的郁闷。

眼看再下去,对面七夜就要发飙了。没看他头顶都在冒烟儿了吗?

宁风连忙回到了正题:

“我能看出来,倒有一半是侥幸!”

他将此前,差点就化出巨龙鲸化身来,跟白潇潇带领的战舰狠狠撞上一把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线之隔罢了。”

宁风自己道来时候,亦是充满了心有余悸之感。

“在那一瞬间,我忽然反应过来,李慕白的反应是有问题的。”

“我就在想,他到底在怕什么?”

他差不多是将当时的思路,流程,一五一十地道来。

宁风心中有数。后面与李慕白的战斗,不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魔宗七夜,何其骄傲的公子,岂能受得了被人幽禁,沉箱之耻辱?!

更何况,李慕白与白潇潇之间那种所谓知音与相惜,在七夜看来,更不知dào

耻辱到何处去了?

在宁风看来,他宁愿去再闯一次魔神岛,也不想面对此刻压抑在心中的愤nù

与羞辱尽数爆fā

出来之七夜。

“后来我在海底,受两鱼共生一幕启发,想到李慕白种种不合常理,兴许是太过看重白潇潇之故。”

“白潇潇,于李慕白而言,不仅仅是知音,更是寄托。”

“被全世界遗弃,只有他不弃;无法对全世界说,只能与他言。这种程度的寄托。”

宁风说这些话时候,不自然地扭过头去,实在是不想看到七夜从正常到黑如锅底,再至白如纸,青如叶脸色,整个人如同风中飘零叶一样之抖动身躯。

“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什么会导致李慕白失去白潇潇,他最怕出现什么情况,那么就是他不亲来的原因。”

“结合你与白潇潇这种特殊形式的存zài

,我很怀疑,如果李慕白要对你下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甚至只要你出了事情,白潇潇都会知dào

很多,很多,李慕白无法承shòu的多!”

“这一点,这么长时间与白潇潇相处,李慕白想必早就知dào

。”

“那样的话……”

宁风一边说着,脑子里一边浮现出了战舰发射出去箱子,轰入魔神岛中情景。

“联想到箱子,我灵光一闪,明白李慕白想做什么了。”

“他本意上,的确想要震散魔神岛源自魔神的气脉,从而让天上金斗能吸收足够的魔土。

以这个为掩盖,顺带儿杀了你,再合适不过,正是将杀你之杀意,掩盖在他对这个世界的杀意当中,即便是你们两个那种特殊情况,怕是也未必会察觉。”

宁风扭头久了,觉得脖子酸酸的,顾不得七夜脸色会多难看了,扭了回来。

结果扭回来一看,七夜竟然背负着双手,一副云淡风轻样子,全然没有之前那种抖如筛糠,气至半条命的样子。

七夜听着的同时,还不是地颔首,认同宁风的判断。

“倒是好心性。”

宁风暗赞了一声,继xù

道:“另外,魔神岛从地利上,也是一个好地方。远古魔神的力量镇压,就是你们一体两面的存zài

形式再过奇怪,估计也会被魔神岛彻底压下去。”

“以这种方式杀你,李慕白承shòu的,被白潇潇发xiàn

,从而导致两人关系破裂的危险,将降至最低。”

宁风傲然道:“推断至此,宁某想来,已是有了七八分把握。

即便是易位而处,宁某怕是也会做出与李慕白一样的选择。”

“这,已经足够我做出决断了。”

“夜公子你以为然否?”

什么决断,当然是冒着牺牲巨龙鲸化身的风险,勇闯魔神岛,将那个很可能装着魔宗七夜的箱子捞出来喽。

宁风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七夜默然颔首,道:“宁兄,你的推断或许在某些细节上有问题。大体上。却有如目见。”

“我跟白潇潇一体两面的存zài

。的确无论李慕白以何种方式杀我,白潇潇几乎都会接受到我完整的情况。”

“或许,只有眼下这种情况,才能将这点的影响降到最低。”

七夜似乎有些不甘心就这么低头,想了想道:“还有一个情况,宁兄你忽略了,那就是嫁祸。”

“嫁祸?”

宁风好奇了,这个他还真没有想到。“愿闻其详!”

七夜踱步在小岛的边缘,平日里这种流淌满了鲜血,污浊不堪的地方,他下脚都不可能,这会儿却生生走出了闲庭信步的感觉。

当然,宁风心中跟明镜儿似的,七夜这是借机平复心绪呢,不想在他这个一世之敌面前显得太过失态。

他很是善解人意地,没有去催促七夜,静静地等着。

七夜倒也没有让他等太久。不过周行数步,便扭头望过来。道:“我在何方,生死状况,其实白潇潇应该多少是有些感觉的,哪怕李慕白用了大量的手段来掩盖,亦是如此。”

“我如果死在魔神岛上,白潇潇瞬间就会有感应。”

“远在他方的李慕白将全无嫌疑,魔神岛附近的宁兄你,才是最大嫌疑人。”

“呃~”

“有道理……”

宁风先是用手指了指自家鼻子,很是吃惊,继而觉得七夜说的,怕还真是事实真相。

李慕白不知dào

他的存zài

,想要陷害的其实也不是他,更多是像不在场证明一类的东西。偏偏他刚刚出现在白潇潇面前,那真是上杆子去背这个黑锅,逃都逃不掉。

这些事情,在此刻七夜活生生地站在宁风面前这个事实下,全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

两人在这点破事上侃侃而谈,纯粹是为了平复各自情绪。

七夜的无颜相见,宁风的身心皆伤……

好半晌,两人终于回复了平时状态,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少东西。

这个时候,宁风冷不丁地先开口了:“夜公子,从你刚刚的说法里面,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猜测:在你与白潇潇的特殊存zài

关系里面,你依然是占据强势的一番?”

七夜眉头一挑,问道:“宁兄你想知dào

的是什么?”

他倒好,没有去回答问题,而是单刀直入,直截了当地问宁风意图。

“很简单!”

宁风也是干脆,两手一摊,问道:“白潇潇只能模糊感应,你却能全程看到,感受到白潇潇的一切!”

他对着这个结论很有信心,斩钉截铁地道:“若是不然,夜公子你刚刚也不会与我如此头头是道地分析那些情况。”

“我说得可对?”

面对宁风诡异地,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七夜似乎猜到了什么,没有给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炸毛,而是认认真真地点头道:“不错!”

得到这个答案,宁风的脸上浮现出了魔神岛上出来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啊!”

七夜问道:“宁兄你此言何意?”

宁风毫不客气:“没什么意思,就是看看有没有跟你合zuò

的价值,如果你不是几乎就等于是白潇潇,而且还是站在更冷静立场上,可以给我提供更多讯息的白潇潇。”

“如果没有价值的话,抱歉,宁某人就没有必要跟你联手了。”

七夜在这边蹭着不走,问什么答什么,还半点掩饰没有地将各种情绪显露出来到宁风的面前,可不是为了什么救命之恩——那种东西是看以后和放在心上的。

他的目的,无非是跟宁风联手罢了。

听到宁风的话,七夜头顶上又开始冒烟儿了,给气的。

“好,这个话题打住!”

“反正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宁风看风向不对,连忙打住。

“好……”

七夜的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隙里面迸出来的,透着股寒风的劲儿。

兴许是因为现在两人联手,不再是单独一人,并且还能从七夜身上得到李慕白的几乎所有消息,有一百种手段可以布局,形势比起之前好上了不知dào

多少倍,宁风的心情亦是大好。

眼看七夜情绪起伏得更怒海似的了,他还是忍不住撩拨着:“话说回来,夜公子,你是怎么被抓的?”

宁风又问出了之前被七夜岔开的话题。

天知dào

七夜现在是什么心情,反正那脸色,嗯,看着实在不似人能有的。

宁风见不是事儿,忙又补充了一句:“我们需yào

知dào

所有事情,才好布局算计李慕白。王座的可怕你是知dào

的,而且肯定比我清楚情况。”

“呼~吸~!呼~吸……”

七夜深呼吸了良久,才又从牙齿缝隙里迸出个好字来,旋即顾不得那么许多,什么颜面,哪里有报仇重yào



“说起来,主要原因是——倒霉!”(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是你赢了!”

七夜娓娓道来,宁风听着脸色一变再变,眼中都是同情的目光。

与他相比,七夜的确是倒霉到了姥姥家了。

确实如宁风此前所料,七夜能维持住白潇潇这个他珍视的,见证着那段缅怀着的温情之个人,靠的是一种魔门大法——他化大自在心魔!

养心魔,再从心魔中汲取力量,最终无上境界,化魔为佛,炼化心魔去执念,近乎于佛家之舍得与放下!

七夜修liàn

他化大自在心魔,倒不是为了力量,为了什么化魔为佛,他就是借此,将白潇潇这个人格化为心魔,从而一体两面,永远地存zài

下去。

他宁愿不要他化大自在心魔的力量,白白地修liàn

这么一门大法,还要花费大气力养着心魔,也要将白潇潇永远地留下来。

白潇潇于七夜而言,就是一种奢侈!

偏偏在进入到瀚海域好,七夜完全预料不到地,事实上无论是太阳神宫还是魔宗,全都没有想到瀚海域的力量竟然强到这个地步,于是他就落到了与宁风一样的下场。

天地不容,力量剥离!

好家伙,他化大自在心魔,亦是力量的一种。

瀚海域的天地意识哪里能分辨和意识到这个法门的作用,自然是一视同仁的。

于是乎,七夜悲剧了。

在进入瀚海域的瞬间,他不仅仅是失去了所有力量,白潇潇这个心魔存zài

,还被天地伟力直接从他身上剥离了出去。

一体两面的存zài

。化作了两个人。

一个七夜。一个白潇潇。

原本这种剥离。会导致心魔被封印,或者消散,那样的话,七夜怕是能气疯过去。

也不知dào

是好还是坏,因为白潇潇说到底,还是一种人格的存zài

,他以心魔的方式保存下来,并不影响其本质。

白潇潇就没有消散。反而成为了一个拥有七夜所有记忆,活生生的人。

他就好像是刚刚走出山村,所有所谓阅历和见识全源自于书本的耕读传家书生一样,懵懵懂懂地,就落入了李慕白之手。

白潇潇哪里懂什么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掏一片心,没有过多长时间,就被李慕白套去了不少东西,其中就包含了很多魔道造化在其中,顺带着。他还摆脱出李慕白去寻找七夜。

李慕白那个时候还没有跟白潇潇培养出怎样深厚的感情,顶天了有点同命相连。他去搜罗七夜,更多的怕是为了钳制白潇潇,让他不要有什么保留地传授。

这个传授,可不仅仅是魔道造化,还有很多瀚海域中没有的经商手段等等。

“经商手段?”

宁风没忍住,插口问道。

他越想越是觉得古怪,看七夜的目光都不对了。

先说七夜,他的两个身份,一个是单纯的小门派少年,一个是魔宗圣子,哪一个跟经商都扯不上一文铜钱的关系。

七夜,不,白潇潇何德何能,可以教李慕白经商?

李慕白当时纵然还不是王座,怎么说也是在瀚海域中淫浸了多年,距离王座只有一步之差的大商人吧?需yào

他来教?

七夜这下挺起胸膛,露出几分傲然之色,仿佛宁风的话正骚到了他痒处一般。

“本公子从十三岁起,就掌管了整个魔宗生计。”

“区区经商,小道尔。”

七夜的骄傲还真不是没有来由的,宁风真不能不佩服。

他竟然还有这样的能力?

魔宗可不是小家小业的地方,这样天下七宗之一,偌大宗门,多少张口吃饭,能做到七夜说到这点,至少是能吕不韦般,将生意做到国家层面的大商人不能行。

“李慕白就是借着白潇潇漏出去的手段,从而突pò

了临界,霞举飞升的。”

七夜似乎怕宁风不信,连忙把李慕白的成功例子搬了出来。

“好吧,你继xù

,嗯,怎么被抓的?还没说到呢。”

宁风实在不想看到这货得yì

,简单一句提醒,立kè

让七夜从雄赳赳气昂昂变成斗败公鸡样子。

“我刚刚弄清楚了情况当时,小试牛刀,获得了一点天眷之力,方才准bèi

借此衍化法术,沟通了解白潇潇那边情况,同时会和呢,李慕白就亲自出手……”

七夜说不下去了,无论是言语,还是神情,全都是浓浓的不甘心。

宁风无比地理解他,换成是他,也甘心不了。

七夜的话,换个说法来说,无非是进入瀚海域,先迎头吃一棒子,还没等弄清楚情况呢,就被装布袋里,又是一阵乱揍。

这还罢了,被揍完了,还绑上石头,扔进海里面去。

真真是倒霉到家了,惨绝人寰都不足以形容。

堂堂魔宗七夜,竟然半点发挥的余地都没有,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与之相比,宁风简直不要太幸运。

“好了,剩下的情况,我知dào

了,可以不用说了。”

宁风都有些不忍心听下去,这么说算说放过七夜一马了。

“剩下的,我们好生商议一番,结合你对李慕白的了解,我做的准bèi

,我们一起算计一下,做个局,敛手屏跟李慕白这个疯子做过一场吧。”

宁风接着说出了这段时间,他在瀚海域中经lì



七夜听得很认真,还有几分郁闷,几分羡慕。

与之相比,宁风在瀚海域中的经lì

就精彩得多了,不似他,一腔雄心壮志进来,九成九的时间都在箱子里呆着。

一开始,七夜还不是太在意,毕竟白潇潇的眼睛就是他的眼睛,白潇潇见闻亦是他见闻嘛。

随着宁风继xù

往下说,他的神色却是一变。再变。最终凝重得如要暴雨而下的铅云。

曾经岛上变化。九幽眼的催发,白骨塔的存zài

,以及魔染梦土的疯狂……

有些是白潇潇不知dào

,七夜却能推测到的,有些则纯粹是震撼与震怒了。

宁风除却殷墟,其他的都没有隐瞒的意思。

事实上,此前救人时候,就注定了巨龙鲸化身是隐藏不住的。以七夜的聪明,哪怕什么都没有看到,也可以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更何况,宁风以云龙九变收起巨龙鲸化身时候,七夜都已经从箱子里面爬起来了。

很快,他用最简单的语言,把所有事情说得差不多了,正要跟七夜商量后续如何对付李慕白呢,突然——

“慢!”

七夜伸手一拦,截住了宁风的话头。

“嗯?”

宁风疑惑地望去。只见得七夜伸出一只手来,指尖向上。掌心对着他,道:“在那之前,我们还要先做一件事情。”

“这一局,是你赢了!”

七夜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很不甘心,很不愿意,却吐字清晰,全无犹疑地说了出来。

“你……”

宁风有些奇怪。

这一局,他与七夜的胜负,太阳神宫与魔宗的胜负,在他判断出七夜所在,并成功救出后,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不管后面如何,七夜的命都让宁风给救了,不管是七夜本人,还是魔宗自身,全都没有那个脸皮来争其他。

输是一定输了,宁风好奇的是,七夜干嘛要在这个当口儿提这个?

按他对七夜的了解,肯定是大家都不提这茬儿,一直到出去后,直接两个宗门按结果做事就是了。

不解归不解,宁风看到七夜等在那里的手掌,看到他认真的神色,还是伸出手去,与之击掌。

“啪!”

一声脆响,宁风瞬间就明白了。

“竟然是这样……”

“怪不得了!”

“竟然”的是宁风没有想到的,“怪不得”的是七夜之行为目的。

在击掌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不对了。

七夜刚刚那句认输的话,仿佛在这个时候才传入耳中,或者是才算是真zhèng

发挥了作用,宁风体内有一股之前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力量,如雨后春笋一般,霍地一下冒了出来。

这股力量并不是单独的存zài

,它不受控zhì

地顺着宁风与七夜击在一起后,就被无形力量粘合,分都分不开的双掌处涌去。

同样的,在七夜身上,亦有这么一股类似力量冲出。

二者唯一的不同是一者如晨曦般阳光,一者如夜色般清幽。

一方是太阳神宫,一方是魔宗。

力量本质,说明了一切。

宁风哪里还想不到,这两股力量,分明就是太阳神宫和魔宗前辈分别种在他与七夜身上,等分出胜负时候,便会爆fā

出来。

“轰!”

无声处听惊雷,岛屿上一片沉寂,然而落在宁风和七夜耳中,却好像是惊雷直接在耳边上炸开。

一晨辉,一夜色,两股光泽与本质截然相反的力量彼此纠缠在一起,不曾抵消,反而如两条神龙般纠缠着,冲天而起。

“轰轰轰~~”

气爆声声,小岛上空,千万丈之上,出现了一个个圆圈状的气爆,犹如神龙,更似锥子,直扎向九重天宇之巅。

宁风看得目不转睛,连手分不开,脖子仰得直欲断折都顾不上了,啧啧赞叹:“这分明就是要洞穿两界隔膜的节奏。”

“无论是神宫还是魔宗,做事真是滴水不漏啊。”

宁风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两大宗门这么做,就是尽量地减少意wài

出现的可能性,从小节上就体现了大宗门之所以屹立不倒的缘故。

瀚海域在两大宗门看来,完全是砧板上的肉,虽然还是有出现意wài

的可能,但从当时状况来看,完全犯不上谨小慎微,以之来作为宁风和七夜较量之所在,大为合适。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两大宗门并没有半点患得患失的意思。

然而,他们也没有打算坐看煮熟的鸭子飞掉。

于是,太阳神宫和魔宗分别在宁风和七夜的身上下了手段,当胜负已分,双方皆认的时候,刚刚那股力量就会爆fā

出来,冲破两界隔膜阻碍,让两大宗门的长辈知晓。

到得那时候,宁风和七夜之间较量的目的就是已经达到了。

那样的话,两大宗门就没有继xù

僵持,放任瀚海域存zài

的必要了。

两界的相容,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虽然还没有完全,但在天下七宗级别的力量面前,没有差别了。

“多久?”

宁风突然从嘴巴里吐出了两个字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来自殷墟的宝物

“多久?”

宁风的话没头没脑,要是反应慢一点的,一声“什么”的反问声都出口了呢。

七夜则不然。

他秒懂,沉吟了一下,道:“大致需yào

十天的时间。”

七夜似乎明白宁风未必懂得个中玄妙,详细地解释道:“我们之间的较量是结束了,但我们还没有回归,他们并不明白我们意图,肯定会稍稍等待下。”

“再来,结合两个宗门的力量,一举侵入瀚海域,荡平一切,这是需yào

准bèi

的。”

“两个结合在一起,十多天吧!”

七夜这个时间一出来,宁风便不由得点头。

他们两人,宁风算是半路出家,走的是草根一样的外门一步步向上,接触到神宫真zhèng

典籍还是最近事情,至于大宗门的处事方式等等,他到现在还不是太懂。

七夜呢?!

他一开始就是被当做是魔门圣子来培养的,自小参与宗门事务,在这方面甩宁风八条街问题不大。

宁风完全相信他的判断。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手掌已经分离了,宁风摸着下巴,道:“换句话说,我们要阻止李慕白,退一万步讲,也得在十余天的时间里将其牢牢地拖住,不然让他有机会催发白骨塔,魔染梦土!”

“还有,我们如果想要手刃此獠,不留遗憾的话,也得在这个时间限制之内完成。”

“拖过了这个时间,我们便得为宗门大计服wù

,很多东西。凭空多出了变数。”

七夜先是点头。后是摇头。

他当然听得出来。宁风真zhèng

在意的,会去做的,有可能选的,只有后者。

至于单纯的拖住什么的,非他这等人物愿意做的。

这一点,无论是宁风还是七夜,完全是傲骨天成,视天下英雄如无物。

骄傲也好。狂狷也罢,便是如此。

七夜并没有在这方面纠缠,转而道:“还有一点,我们即便是要对李慕白动手,也必须卡准时间。”

宁风一听就明白了,颔首道:“那是我忽略了。”

“我们要对他动手,必须是卡在我们觉得宗门援手将至的时候。”

“不然打草惊蛇,李慕白完全有可能孤注一掷,提起启动灭世。”

“那样的话,无论是从我方界域还是从宗门角度来说。我们都是罪人。”

七夜无比赞同,用了一个体现两人心情。精准无比的说法:

“丢不起这人!”

宁风深以为然。

七夜仿佛被他们两人无比协调的心气,跟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通的轻松激活,傲然道:“宁兄,这一局是你赢了,而且你刚刚的巨龙鲸化身个中玄奥,本公子都没有参透,但是……”

宁风翻了翻白眼,在其刚开口时候,他就明白“但是”一定有,一转至少八千里,反正绝对不是前面意思就是了。

果不其然。

七夜继xù

说道:“论运气,我不如你。”

宁风这回不仅仅是翻白眼了,而是只剩下白眼了:“得,这回成纯运气了。”

他都觉得嘴巴痒痒,若不是两人马上要开始合zuò

,不好太伤感情,他都想来一句评价:负犬之悲鸣。

“可要是论经商,你不如我!”

“可惜,时不与我啊。”

宁风脸上,露出了古怪无比的神色,一边在脑子里面脑补了“时不利兮骓不逝”等等东西,一边在心里面补充了一句话:“那可未必得很!”

现在不是争这些的时候,宁风难得地摆出一副“忍你”的神情,什么都没有说。

七夜亦做此想,小小地宣泄了下后,正色道:“宁兄,此前,你做错了一件事情。”

“做错一件事情?”

宁风诧异,没有打断七夜说话,静静地听着。

“现在,李慕白已经知dào

你的存zài

了。”

七夜淡淡地,说出的却是一句可能大大影响到他们之后联手设局,准bèi

坑杀了李慕白的行动。

宁风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道:“要真是这样,我的确是错了。”

对就是对,错便是错。

对错无所谓,不敢认就是担当问题了。

宁风自然不会连担当都没有,他直接接下了“对错”事,试探地问道:“夜公子你的意思是……那天晚上,白潇潇?”

他能想到,无非是夜探战船,与白潇潇一谈那事儿了。

“不错!”七夜抱以肯定答案,不等宁风再问,解释道:“道理很简单,李慕白始终在监视着白潇潇。”

“白潇潇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全都在他的眼中。”

“你与白潇潇的那一次见面,瞒得过所有人,却不可能瞒得过李慕白。”

“此前他或许不知dào

你的存zài

,现在,你不是在暗处了。”

宁风眉头皱成了“川”字,苦笑道:“幸好夜公子你点明,若是不然我以为在暗处,可事实上在暗处的是李慕白,那真是大事去矣。”

力量不如人,布置的局面也是笑话,乐子就真的大了。

纠缠过去没有意思,宁风的思路瞬间转到怎么利用这件事情上,比如让自己再次转入暗处。

他沉吟了片刻,问道:“他在监视白潇潇,为什么?”

宁风百思不得其解:“李慕白不信任白潇潇?!”

这个结论,与之前判断,格格不入啊。

李慕白何止是信任白潇潇,简直恨不得摒除一切可能导致白潇潇从他身边离去的可能性。

这不是上位者对手下,是孤独者对另外一个孤独者,两个孤独症患者的知音之交。

听到宁风的疑问。七夜的神色瞬间变得古怪无比。跟便秘了似的。

宁风原本只是自言自语。习惯性地借此分析罢了,眼角余光扫到七夜神情,顿时仿佛明白了什么。

两人的脸色,一起变得无比诡异了起来。

“我猜的那样?”

这是宁风打的哑谜。

“就是那样。”

七夜声音低得简直就像是把脑袋埋进了裤裆里面,再含糊着所言。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宁风瞬间浮想联翩了起来。

他想到了红尘男女间,经常会发生的一幕幕。

简单道来,就是不成熟的红尘男女们。他们在一起时候,哪怕再是感情深厚,因为对自己的不自信,或是患得患失心太重,往往会做出监事对方的行为。

不管是偷窥隐私也好,跟踪监视也好,仿佛不如此,就无法得到心中的安定。

可是,这样的作为,成熟者不取也。

原因再简单没有了。这世上事,尤其是人与人之间关系。从来只能顺其自然,越是强求,越是容易出问题。

最粗俗的说法就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便随他去吧,难道还能拦着吗?

既然如此,那样的作为,还有什么意义?

李慕白便是此类!

宁风想了又想,完全能理解七夜那种便秘般的表情是怎么来的,不过倒应该不是最惨的那一种。

“李慕白的心灵完全是扭曲的。他最需yào

的是白潇潇给他支持,白潇潇是他的寄托,发展到极致,出现这种扭曲做法,倒也可以理解。”

宁风说是这么说,但要是换成他自己,想到几乎等同于自身的存zài

,被一个男人天天盯视着,那种感觉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他在心中补充了一个最准确的形容:“还不如便秘呢!”

“呼~”

耽搁了好几息的时间,宁风和七夜两人齐齐长长呼出一口气,总算将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尽数从脑子里给扫了出去,整个人都轻快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撇开了这个话题不讲。

嗯,太恶心。

“那就得从长计议了。”

宁风沉吟着,好半晌,再问道:“夜公子,你还有李慕白什么讯息吗?”

“有!”

七夜也结束了沉思,在刚刚的过程里,他把之前通过白潇潇之眼所见整理了一番,开口就是要害。

“不是好消息。”

他苦笑着,说道:“李慕白怕是比你想象的,还要强dà

很多。”

“怎么说?”宁风来了兴致,这些就是他最想从七夜身上得到的。

七夜遥遥地指向此刻白潇潇所在战舰方向,也同样是魔神岛方向的天空,道:“宁兄刚刚不是提到了金斗吗?”

“嗯?”

宁风疑惑,那个金斗不是李慕白交给白潇潇,用以吸收魔土所用吗?怎么了?

不等他问出来,七夜便继xù

道:“这可不是普通东西,它是李慕白手上最强宝物!”

“这一点,就是白潇潇都不知dào

,我只是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自行判断出来的。”

“在李慕白霞举飞升之前,他决计没有那东西;在他成为王座后,除了现在,它一直在李慕白手上把玩,须臾不曾离身。”

宁风听着七夜压抑的声音,毫不费力地知dào

了事情的严重性。

“来自殷墟!”

“这是来自殷墟的宝物!”

宁风想到殷墟可能的来历,想到那件宝物的形状,整个人都不好了。

“总不会是……”

“……传说中的那件吧?”

宁风觉得除了他自己,怕是七夜都不是很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有多么的恐怖!

“就算不是正品,仿品也够吓人了好不?!”

宁风一个头两个大,又不好说他可能知dào

那件宝物的来历和作用、威能,解释不清楚嘛。

七夜有些奇怪地看了宁风一眼。(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重逢

刚刚宁风奇怪的反应,自是不曾逃过他的眼睛。

七夜生怕唯一的合zuò

者出什么问题,连忙出声开解道:“宁兄也不必太过忧虑,本公子也只是通过李慕白的反应,判断那应该是一件强力宝物而已,说不准是样子货呢?”

“还是做最坏打算吧。”

宁风一边做着尽量正常的应对,一边在心里对七夜输了一个大拇指,于心中补充道:“七夜,你是对,那玩儿很强,还强的恐怖。你没有高估,是彻底地低估了。”

他同时隐隐地浮现出一个念头,于心中判断了一番,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心想:“应该是那样,我差不多知dào

金斗宝物是怎么得来的了。”

宁风想通了这点后,暂时也没有办法进行预想的下一步,只得暂时搁置了下来。

“情况差不多清楚了。”

“夜公子,我们是不是也差不多时候出发了?”

七夜抚掌而笑,道:“正是正是,是时候出发布局,好给李慕白一个大大的惊喜!”

……

惊喜什么的,喜不知dào

,惊的话,白潇潇他就真切地体会到了。

一日三惊!

第一惊,魔神岛异变,金斗竟然任凭他如何催动,都不能再摄取魔土分毫。

这个过程,持续了数个时辰之久,好在就像是人之怒火有其极限,暴风雨终有停歇时候,到得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重新有魔土被摄取入内。

“这也太慢了……”

白潇潇有些郁闷地看着天上金斗。

金斗还在滴溜溜地转动着,摄取过来的魔土却似被清风带起的沙砾,着实有限得很。

“哎。要是李慕白哥哥在这就好了,他驾驭下的金斗跟我驱使完全不是一回事情。”

白潇潇要是七夜那种性子,宁风那般本能,此刻就足以分析出金斗是什么样的宝物,可惜他不是。

转念间,白潇潇就改念去想他兄长七夜如何了。

这就不能不提到短短时间里,他受到的第二惊。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白潇潇想起此前所见。与金斗重新摄取魔土时间相差不远,他听到天上一声轰响,登上加班甲板查看。只见得霞光万道,又倏忽之间消散。

霞光散尽后,天光恢复正常,可他总觉得九重天上似乎开了一个空洞。大至不可补。有风云席卷,时见极光异彩。

莫名的熟悉感觉,从空洞的那一头,传递了过来。

“难道是他们没有耐心,准bèi

杀过来了吗?”

白潇潇隐约猜到另外一边,当是原本界域,却未必就有多开心。

“李慕白哥哥还没有做好离开这个世界的准确,兄长又还没有找到。到时要是魔宗的人对李慕白哥哥下手,我却是劝阻不住。”

白潇潇的性格导致。他即便对自身一直藏在七夜身后,既无存zài

感,亦无除了宁风之外人知晓其存zài

并不介yì

,可是想到因为这样,他也无法阻止魔宗之人,就分外郁闷。

介yì

固然是不介yì

,但对唯一知dào

他存zài

的宁风,白潇潇还是显得分外亲近。

这里面复杂的人性因素,那就不是白潇潇这样单纯性格愿意去深究的了。

当他在走回船舱里自家房间路上时候,他就把那些杂念都给忘得干净,苦恼各种意wài

下,睡意全无,偏偏又没有像样的道藏可看。

白潇潇这个人格形成在道门所传青茅山,且少年开蒙就是以道藏来养道心,白潇潇就养成了坏毛病,除了道藏外,其他书基本看不下去。

这个毛病在原本界域好解决,在瀚海域中就难了,连道门都没有,往哪里寻道藏去?

“嘎吱~”

一声涩响,白潇潇踏入船舱,刚想随便扯本经文来助个眠什么的,他的动作忽然滞住了。

“通幽,入冥!”

白潇潇毫无征兆地出手,施展青茅山独步修仙界的法术:通幽入冥!

青茅山这个法术之所以堪称独一无二,是因为它们拥有独一无二的冥土,通幽入冥本质就是沟通那片小命途,与里面的独特阴灵签订契约,用以驱使。

只见得他并指成剑,在虚空中划了一个圈子,脸上有潮红之色,一闪而过。

下一刻,他脚下船舱模板地面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圆圈,又如盖子被揭开,一头手持大刀,头长犄角的牛妖徐徐站了起来,若非“哞”的一声叫唤像极了耕牛,还真有几分威武。

要是宁风在场看到这一幕的话,怕还会拍几下手,与阴阳镇中相比,白潇潇召唤牛妖几乎不需yào

时间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慕白的确是对他够好。

这头牛妖宁风要是看到的话,亦会觉得眼熟无比,不正是当初为了引他入瓮,白潇潇当着他面召唤的那头吗?

那时候,白潇潇还说这头牛妖是他妹子专用的。

他哪里来什么妹子,这分明是七夜平日里闲着无聊所用。

“兄长……”

白潇潇在心中惊叫出声,到底还有几分城府,知dào

七夜用这种方式跟他沟通,定然是不想被李慕白的人察觉。

虽然不知dào

缘故,怎么说也是一体两面的存zài

,这点信任还是有的,他本能地,不着痕迹地伸着懒腰,道:“来,给小爷捶捶背。”

牛妖的脸瞬间就囧了。

拿刀砍砍人,嗯,这个有生疏,但也还应付得了——它最拿手的还是当肉盾。

捶背是什么鬼?

即便是自身就是鬼,牛妖还是在心里面冒出了这个想法。

能有什么办法呢?它身上代表着白潇潇所属的符咒大过天。牛妖只好委委屈屈地扔刀,举起海碗大的拳头,就要开始捶背。

看到它这个动作。还有海碗那么大的拳头,牛妖这憨货懂得什么叫收着点气力吗?

白潇潇立马就后悔了。

在挨几下狠的和当场反悔瞬间,他只是纠结了一下下,立kè

改口:“那个啥,还是不用捶背了。”

牛妖热泪盈眶,就差给白潇潇跪下了,好人呐。

他刚要回头去捡刀。顺带传递一个消息过去:砍谁?!

恰在这时候,白潇潇一拍脑袋,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了。来,背着小爷,顺带抗个桌子夹两缸子酒,嘴巴里再叼两盘菜。我们船头赏月去。”

“噗通”一声。牛妖给跪了,抬起头来时候,已是泪流满面。

他不跪不行,以其高大身躯,不跪下来的话,白潇潇还真不好往上爬……

盏差功夫后,牛妖真切地体会到伺候人比砍人要难,建设比破坏要来得难。并且是难很多的真理。

它放下最后一缸子酒,回过头。面向白潇潇,还不忘挤出可怜巴巴样子,指望着小主人放他一马得了。

牛妖就怕继xù

呆下去,白潇潇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曾想,这一看,以其灵智,彻底呆了。

面前,何止是白潇潇一人,不知dào

什么时候,七夜和宁风两人,各自负手而立,好像在凭栏处,看船舷外潇潇雨歇。

牛妖还没有弄清楚情况呢,就见得七夜一挥手:“你可以走了。”

“哞~”

它刚叫了一声,“嘭”地一下,直接化作烟气消散。

七夜才是正牌子的本尊,哪怕是对青茅山通幽入冥法术,亦是他一点一滴修liàn

出来的,掌控程度远远超过白潇潇。

白潇潇也不曾阻止,他顾不上牛妖心情了,兴奋地,又压低了声音道:“兄长,真的是你!”

他在进入房间后,就在感觉到了自家兄长气息暴涨,距离就在战船外不远的地方。

继而,七夜的气息波动着,最终停留在这个位置,再也不动了。

明明上了战舰,却不来寻他,而是在僻静地方等,白潇潇就是再没有城府心机,也知dào

七夜是什么意思了。

他分明是不想让战舰上的人发xiàn



白潇潇还是想得差了,七夜主要是不想让他房间里始终存zài

的窥探发xiàn



不管如何,白潇潇单纯是单纯了点,傻却决计不至于,便用了牛妖这一手,一来从牛妖身上确认的确是兄长到来,二来,就是不着痕迹地来到这里。

相见之后,白潇潇顿时就压抑不住兴奋之情,虽然还知dào

压低声音,连珠炮般的疑问脱口而出:“兄长,此前天上异变是你干的吧?当时我就感觉到了你的气息,只是只有一瞬,又太过微弱,我还以为是错觉呢。”

“兄长你在左近,怎么不直接来找我呢?”

“还有还有,李慕白哥哥一直在找兄长你呢,有没有碰到他?是不是他告sù

兄长我在这里的?”

“……”

白潇潇颇有化身为话唠的样子,恨不得将所有话,一股脑儿全给倒出来。

这般模样的他,轻易地让宁风想起了当日阴阳镇中一幕,那时候白潇潇不就是这般模样吗?

宁风憋着笑,将始终按在七夜身后的手收了回来。

七夜横了白潇潇一眼,冷哼出声,先不理会他,而是对着宁风一礼,道:“多谢宁兄相助了。”

无论是渡海上船,还是催发自身气息,七夜都是借着宁风的力量完成的。

没办法,他实在是太倒霉了,一入瀚海域就遇到那种事情,到现在跟没有力量的普通人相差无几。

宁风微微一笑,摇头示意无妨,却不想参与进去,只是打量了白潇潇一眼,笑着点头,便寻了一个位置落座下去,好酒好菜,自斟自饮。

他最想知dào

,最担心的东西,在看到白潇潇反应的瞬间,一颗心就已经落回了肚子里去了。

“七夜和白潇潇,处在掌控地位的还是七夜。这点是七夜可以完全接收到白潇潇一切耳闻目睹,白潇潇却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上就能知dào

。”

“白潇潇纵然是与李慕白交情非凡,到底还是一体两面,以七夜为重。”

“这,就够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演戏

宁风这下是真的赏海,观细雨,品美酒,用美食,将空间留给了七夜兄弟。

面对白潇潇一连串的话,七夜一声不吭,只是紧紧地看着白潇潇的眼睛。

白潇潇话唠般的性子明明起来了,声音却渐渐隐没,对视了不到一个呼吸时间,没了声音。

“咦?”

一开始,宁风还没有在意,等到小十个呼吸时间过去了,一体两面的两兄弟还是没有声息,他才诧异地望过去。

“这是……”

他看到,无论是七夜还是白潇潇,依然保持着此前动作,尤其是白潇潇,连刚刚说话时候兴奋起来手舞足蹈的动作,也都如凝固了一般,还摆着呢。

宁风略一思索,隐约明白了什么,将目光落在七夜和白潇潇的眼睛上。

果不其然,他看到双方的眼眸间,依稀有流光转动,如水一般,恍若可以通过无形的渠道,流淌到彼此的眼中。

“这怕是一种独有的沟通方式!”

宁风恍然了过来,七夜明显是不想花费口舌,更多的是不想继xù

在宁风面前丢人,索性用了最直接的方式。

万一白潇潇来个“这不可能”,“李慕白哥哥不是这种人”,“你一定是搞错了”等浑话,七夜觉得自己一辈子在宁风面前都别想抬头了。

这样的效果,显然是更好。

在宁风察觉到不对,看过来时候,沟通差不多到了最后地步。

七夜还罢了。板着一张死人脸。可惜了好皮囊。什么都看不出来。

白潇潇则七情上脸,欢喜、悲哀、痛苦、挣扎……,各种神情,依次上演。

看到其神情,宁风多少有些担心。

不过,这却不是他能插手的事情了。

“希望七夜能搞定吧。”

宁风一边做此想,一边耐心地等待。

除了等待,他顶天做个最坏打算。要是白潇潇这边出了问题。那么就别指望通过他的手,引得李慕白前来,得多费上不少功夫。

想是这么想,宁风却几乎不担心。

堂堂魔宗七夜,连他自己一体两面的人格都搞不定,说不得宁风还真会看轻了他。

宁风的念头并没有能转动多久,旋即,浑浊的吐息声音,同时从七夜和白潇潇身上发出。

“好了。”

七夜看着白潇潇,眼神中有怜惜之色。继而转为愤nù



怜惜是对白潇潇,愤nù

是冲着李慕白。

这是对自己无比珍视。好生收藏的,却被肆无忌惮地伤害产生的愤nù



若要一比,就好像是父母看到宠溺了一辈子的儿女,受到了伤害一般。

白潇潇这下有点接受不了现实一般,全然没有了说话兴致,一脸木然地坐了下来。

“没问题了?”

宁风给七夜和白潇潇分别斟了一杯酒,若有所指地问道。

说话时候,他瞥了白潇潇一眼,个中意思,再清楚没有了。

“没问题。”

七夜摇头,但却给出了准确的回答。

至此,宁风是彻底放心了,虽然还是觉得以白潇潇目前状态,怕是很难配合,却并不怀疑七夜的话。

夜风清寒,水汽沁入骨髓,幽静得让人窒息。

片刻功夫,两缸子酒,一桌子菜,尽数进了三人口腹之中,从头到尾,竟是沉默得一声也无,没有人说话出声。

“散了吧。”

放下酒杯,七夜终于停止了闷酒节奏,长身而起。

“嗯?”

宁风把玩着玉箸,疑惑望去,心想:“这还什么都没有说呢,就散了?白潇潇如何配合呢?”

与他不同,白潇潇明显知dào

七夜是什么意思,松了口气般,也站了起来,躬了躬身子,歉然对宁风道:“哥,小白心情不太好,容先回去休息,他日相见,再跟哥好好聊聊。”

呦……

宁风眨了眨眼睛,立kè

就信白潇潇心情不好了。

看吧看吧,“小白”的自称都出来了,之前可是打死不认,百折不挠地纠正着呢。

宁风能说什么,客气了一番,就准bèi

进入看戏模式。

不曾想,七夜走过来,站到他身旁,亦是一礼,道:“借宁兄神通一用。”

说着,他伸手,把住宁风臂膀。

“呃~”

宁风错愕了一下,隐约有些懂了。

现在不是之前,为了避开所有出船上李慕白爪牙,得悄无声息地上船,还要散开气息引出白潇潇,现在两人都当面了,还要借神通法力干嘛?

可想而知了。

宁风脑中转着念头,手上动作半点不慢,借着双方接触,一股精纯的本源精气渡了过去。

“喝!”

七夜吐气开声,与白潇潇四目相接。

“刷刷刷~~”

七夜体内,宁风刚刚度过去的本源清气瞬间转化为灵力,从他眼中迸发出来,化作绚烂光彩,涌入白潇潇双眼当中。

光带如桥梁,透过白潇潇的双眼,流转至他全身。

“这是他化大自在心魔法中的法门吗?”

饶有兴致看着的宁风啧啧称奇,只是这却不好问了,毕竟是别家宗门大法,他还不至于那么不知dào

分寸。

白潇潇双臂张开,整个人恍若风筝被光带给扯了起来似地,逆风飞扬般姿态,同时整个身体在绚烂光彩当中渐渐地变得半透明了起来。

“嗖!”

最后,白潇潇整个人融化成了一道流光,飞入了七夜眼中。

有那么一瞬间,七夜七情上脸,不复平日里孤傲清冷,卓尔不群样子。反倒有几分白潇潇神采。

七夜现在做的事情。不需yào

说。宁风也知dào

是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他方才知dào

白潇潇口中的“容先回去休息”是什么意思?

不是回去船舱,是回去原本的地方,回到原本的身份。

一体两面的两个存zài

,重新合在了一起。

“呼~”

七夜闭上眼睛片刻,神情恢复原本模样,放开了宁风手臂。断开了对神通法力的借取。

随着他标志性的神情出现,夜的气息浓郁,宁风暗暗松了口气。

成功就好,别赔了夫人又折了兵,白潇潇别看知dào

了所有情况,宁风半点不觉得他在对阵李慕白时候,真能发挥出什么大作用。

好半晌,七夜睁开了眼睛,明显猜到了宁风在担心什么,淡淡地道:“宁兄安心。剩下的事情,就按照计划来吧。”

“大善!”

宁风颔首。两人一齐动身,向着战船上某处去。

……

“嘎吱~”

一声让人倒牙的声音响起,一个服侍白潇潇的侍女端着铜盆,里面晃悠悠一盆水温恰恰好的热水,这是到时候来服侍白潇潇濯足的。

嗯,李慕白立下的规矩。

“这门明天就让小顺修了,声音太大,万一吵醒了白公子怎么办?”

想到白潇潇,侍女竟是脸上红晕,怎么看都不像是让热水给蒸出来的样子。

她每日里服侍白潇潇睡前烫脚习惯了,心知这个时候进去,太半是看到白潇潇以最随性的姿势,在任何可能的地方睡得死死的。

一开始还看不习惯,后来久处下来,却也亲切。

侍女刚刚推开房门,端着铜盆张望,习惯性地要去寻找一点今天白潇潇在什么地方睡着的?

“啊~”

她尖叫出声。

“咚~”

铜盆坠落,热水洒了一地。

侍女看到在白潇潇的房间里,数道人影交织,劲风飞扬,震得一屋子的家具几乎都碎成了木片。

她看得眼睛都花了,只能分辨出来地上插满了旗子,白潇潇的身影在旗子之间时而消失,时而出现。

青茅山,灵光旗,灵光一闪!

有高大牛妖,时为肉盾,时举长刀,攻防两用。

青茅山,通幽入冥!

白潇潇出了全力,还是被逼入角落,一道绚烂之光洞穿了两侧锁骨位置,两条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失去了反抗能力。

“嗤嗤嗤~~”

神光横扫而过,屋子里面原本就破碎的木质家具又被粉碎了一遍,连完整的木片都看不到了。

牛妖惨叫着化作清气而散,地上灵光旗全都燃成了一根根小小火炬。

“宁风,你我份属同源,我都没有借外力寻你,你竟然为了胜利不择手段,偷袭于我!”

白潇潇其声凄厉,却改变不了话音刚落就被“宁风”打晕的节奏,夹在腋下带走。

临走时候,宁风瞥了一眼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吓得坐做到了地上的侍女,冷哼出声:“宁某生平不杀女子,算你运气好。”

侍女就剩下点头一个反应,到底是恐惧还是担心,庆幸还是什么,她已然是分辨不清楚了。

良久良久,宁风早就夹着白潇潇离去了,侍女才扶着船内壁,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我要报gào

给尊主,一定要报gào

尊主。”

“尊主肯定会救回白公子的!”

侍女咬着银牙,就要向着全船上下,除了白潇潇外,唯一能联络到李慕白的地方去。

不曾想,没等她发软的腿迈出去房间呢,一个慌张张的声音传了进来:“公子呢,公子在那里,尊主有急信到,用的是十万火急火漆……”

数里之外,几头巨龙鲸破开巨浪,向着远离魔神岛的方向去。

它们合力拖拽着一艘大船,纵然是逆着海风与洋流,依然轻松惬意,偶尔在不影响拖拽船只的前提下,还会彼此嬉戏,或是捕猎玩耍。

大船上,宁风与七夜,凭栏而立。(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 提升界域的开创

海风习习,温柔拂面。

兴许是刚刚下过雨的原因,空气中饱满着湿润,随着海风扑在脸上,有丝丝水汽沁入皮肤的润泽感觉。

宁风和七夜都是无趣人,要是换成一男一女,泛舟出海,于此情境下双臂张开,拥bào

海洋乃至彼此相拥方才应景。

天知dào

他们两个是不是想到了同样东西去,齐齐机灵灵打了一个寒颤,别过头用后脑勺相对。

“我说……”

好半晌,七夜开口道:“……没想到宁兄你这么能忍。”

“嗯?”

宁风回过头来,似乎不知dào

七夜指的是什么。

“金斗!”

七夜惜字如金。

宁风摇头失笑,知dào

他在说什么了,道:“夜公子你可是觉得,在那艘战船上,那么好的机会,我竟然能忍住不去尝试打落、截下金斗,亦没有想要通过白潇潇控zhì

此宝?”

“不错!”七夜正是此疑惑。

战船上两人行为,除却和白潇潇重回一体外,七夜基本是按照宁风的计划行事,即便是心中疑惑,也是忍耐到了这个时候才问出口,并没有自行其是。

“很简单,因为我知dào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宁风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很麻烦的东西。

他沉吟了一下,接着道:“夜公子,如果金斗真的是像你说的那种来历,乃是李慕白在霞举飞升,高举王座时候获得的宝物。我大致可以猜到那是什么东西了。”

“咦?”

七夜这回真惊了。

无论是李慕白还是金斗的消息。他都获得得比宁风早且完善。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全无头绪呢,宁风竟然能猜出金斗的根脚来?!

“怎么可能?”

他喃喃自语,觉得自信心都受到了伤害。

宁风哑然失笑,知dào

七夜想岔了,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徐徐开口道:“夜公子,李慕白去过的地方。我也去过。”

简简单单一句话,七夜听在耳中,立kè

浮现出恍然之色。

“原来如此。”

他自认为知dào

原因了,便不再细问。

宁风眺望向脚下大船在他号召来的巨龙鲸拖拽下,向着前方无尽汪洋去,脑海中闪过的却是一念歉意。

他虽然没有说谎话,但到底不是实话的全部。

宁风的确去过殷墟,可对那个金斗的来历,却不是在殷墟上都知的。

他心中,有着悠悠一声叹息:“那是殷墟。其中得到,又呈现出金斗之状。应该是那件东西吧?”

“如果真是它,那么不论李慕白能掌握几成,想要取胜,我就得另外想办法了。”

宁风很有些头痛,以手扶额,好似被海风吹得发了头风一般。

七夜疑惑地看着他,很是奇怪。

“夜公子。”

宁风深吸了口气,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似的,问道:“按你的理解,你觉得怎么做才有可能在瀚海域中,短时间里获得最多的天眷之力?“

与七夜一体两面的白潇潇全力帮zhù

过李慕白高举王座,整个过程中全程参与,而且可能出了最大的力,是其中关键。

这一点,在七夜于那个小岛上,从箱子中被救出来后,再认输时候,还不忘说,论经营之道,宁风不如他的的时候,就昭然若揭了。

“天眷之力?”

七夜摇头,道:“本公子不信宁兄你看不穿?”

宁风笑了:“你是说我等外人,在这瀚海域中,永远不可能成就王座这一点吗?”

七夜也不奇怪,颔首道:“你果然看破了。”

在他看来,宁风要是连这一点都看不穿才叫奇怪。

“既然如此,你还要天眷之力做甚?”

七夜想起宁风收起巨龙鲸化身后吞下的海量紫色玉饵,自身更是借用其力量施展过几手法术,明白其珍贵。

“你有本源清气在身,完全受自己控zhì

的力量,岂不是强过这方天心意识强加上来的天眷之力无数?”

七夜颇有些苦口婆心味道,规劝道:“宁兄,我知dào

你是想要寻办法,对付李慕白的金斗,我们两人联手,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何必走那条死路呢?”

“哈哈哈~~~”

宁风大笑,难得对七夜露出几分亲近之意,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却是想差了。”

“我想要天眷之力,并不是想用以恢复修为,施展法术,更不是想要通过它成就王座。”

“我有其他用途。”

至于什么用途,宁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七夜竟也不问。

从离开那座小岛到战船上,再到此时,宁风对七夜的姿态再满yì

不过,暗暗赞叹,不愧是魔宗视为未来希望的人物。

宁风十分清楚,以七夜的骄傲,正常情况下,即便是两人逼不得已要合zuò

什么,他也绝对不会俯首帖耳,让出主导权一类的。

龙不与蛇交,同样的道理,反过来说,一山还不容二虎呢。

七夜会如此,无非是在小岛上,被宁风所救,那一声认输出口后,至少在瀚海域行事,他会出力,会报仇,却不会去争夺什么主导权。

换句话说,一声认输出口,瀚海域内,七夜会让宁风一头。

“倒是光棍耿直!”

宁风用了最市井的话来形容七夜此时姿态,当然,是在心里面说说罢了,要是说出口来,说不准那小子脑袋上又得冒出青烟来。

七夜不知dào

短短时间里,宁风脑子里转过了那么多念头,他冥思苦想了一阵子,摇了摇头。

宁风失望了:“不可能吗?”

“差不多。”

七夜两手一摊,叹息道:“时间太短了。”

“正常手段。完全不足以积累出那么多的天眷之力。按我们的计划来说。李慕白赶到魔神岛那一刻,就是我们两个对他出手之际。”

两人极其默契,在做计划,做判断时候,只字不提李慕白为什么一定会来?

不去说到底是因为魔土呢,还是金斗呢,还是“落入宁风手中的白潇潇”呢?

很不好说啊。

七夜脸色有些不好kàn

,天知dào

在提起李慕白到魔神岛这个话题时候。他想到了什么东西。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方才继xù

道:“除非宁兄你能做出破局提升性质,从本质上改变,或者改进瀚海域中商业模式的创举。”

“这可是有助于瀚海域天心意识,乃至于这一界域的整体提升,若是瀚海域中人做出来,海量天眷之力加身,那边是立地飞升,顷刻王座!”

七夜虽然说出了唯一可能性出来,但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在摇着头,显然半点不看好这点。

创举如果那么容易弄出来。还叫创举吗?

恰如“奇迹”,如果那么容易出现,正因为其几乎不可能,哪里会有这样说法?

宁风半点没有受打击,更没有失望之意,反而是随着七夜详细道来,一双眼睛越来越亮,贼光贼光的。

他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即便是近在咫尺,七夜也听不真切,只能竖着耳朵,捕捉到海风送过来的断断续续:

“又要整体提升的创举……”

“……还得出风头……”

“嗯……嗯……嗯……只能这么办了……”

“……”

七夜眼睛都瞪圆了,不敢置信地想着:“难道他真有办法?”

“还有,出风头是什么鬼?!”

他恨不得耳朵变成招风模样,能一点不漏地将宁风的自语声尽数捕捉过来,可惜他听来听去,偏偏是关键地方什么都没有听到。

这个抓耳挠腮,那个郁闷,无法言说。

宁风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似的,思定之后,毫无征兆地,突地一步踏了出去。

第一步落在海面上,海水堪堪没过了脚背;

第二步迈出去,巨龙鲸长啸,翻江倒海,前后左右,无数巨龙鲸出水长啸呼应,如恭送他们的王。

“你……”

七夜一只手伸到一半,好像是想将宁风叫住说清楚再走,没来得及。

“夜公子,按照计划行事吧。”

“宁某人此去补足最后一块板,无论成败,皆会赶在李慕白抵达前,与你会和!”

“魔神岛上,我们再联手,与那个疯子做过一场。”

“宁风去也~~~”

人声共涛声起伏,远远地传来,渐渐渺渺然不可听闻。

七夜再是郁闷,总不能跳进水里面游着追上去吧?只得一个人趴在船舷上,自顾自地生着闷气。

当他想通了,暂且搁置,过几日再行逼问,然后于脑子里一遍遍地闪过其与宁风一起制定的计划,一次次查缺补漏的时候,宁风悄无声息地踏入了一个繁荣的港口……

……

七天的时间过去。

七天,不过是一周,不足一旬,是一个月的四分之一,一转眼在忙碌中就会流逝的短暂。

可对瀚海域中的很多地方来说,却不是这样的。

这一周,简直是他们记忆当中在颠覆,最不能遗忘的一周。

亲身经lì

其变化者,那种与有荣焉,仿佛一瞬间就能凭借这一点,将其他所有人都看成乡巴佬;在多年之后,儿孙满堂之际,正是显摆当年如何如何时候,最好的谈资。

短短一周时间里,最大的变化就是在港口处,仓库区外,多出一个大型的交yì

所。

“涨!涨!涨!”

“哈哈哈,我就说了,我就说了。”

有个满头乱发的老头在交yì

所里手舞足蹈,“刺桐港的刺桐遇到百年不遇的虫害,今年的刺桐丝肯定要减产。”

“我提前买下的期货一转眼就翻了十倍!”

“卖?!”

“开玩笑,我才不会卖!”

“看什么看,有种打我啊?”

满头乱发老头近似癫狂。周围人讪讪然地退开。一边在心里面咒骂着。更多的却是羡慕,浓浓地羡慕。

类似一幕,不知dào

在多少人身上上演,又在多少个港口里轮回。

如老头般赚取差价者有之,但更多的,却是图其便利。

距离老头大放厥词不远的地方,交yì

所外,有一中年。一少年,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幕幕良久良久。

若有细心人仔细观察就会发xiàn

,隐隐有一些壮汉就两人成扇形包围,警惕对外,对每一个试图靠近着都加以敌意目光。

两人的身份,显然大不简单。

“看出来了没有?”

中年人带着少年,向着港口外一处简陋茶寮走去,边走边问。

少年人竟然意wài

地沉稳,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露出了沉思之色。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偶尔疑惑,间或恍然。

中年人也不觉得被冒犯,被忽视了,反而面露欣赏之色,带着少年落座茶寮,随意点上一壶劣茶,竟也能品得津津有味。

那些周围护卫者,恰到好处地将茶寮剩下的桌子全给占了,于是乎茶寮就成了中年人与少年两个独有的聊天空间,除了一个茶博士,再无外人。

少年终于想起来了,抬头道:“父亲,这期货大妙,不知何人所创,真神人也。”

“如何妙法?”

中年人面露感慨之色,引导着儿子往下说。

他们,原来是一对父子。

“瀚海阻隔,交通往来,全凭船舶,海路漫漫,往来运输成本既高,耗时又长,尤其是多次转手的交yì

,成本全叠于其上,有此期货,则省了这方面耗费。”

“再说,于生产者而言,他们不必再等物品到位,而可先行售卖期货,将天时,人因等等,全都纳入商业范畴,生产者旱涝保收,行商者有承shòu更多危险同时,亦有可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

少年所说并不系统,也未必正确,扬扬洒洒,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各方地理,诸多例证。

中年人只是或颔首,或摇头,并无多余神色,太半不置可否。

那些护卫左右的护卫们因为职责原因,将那些话全都听入耳中,一个个都面露钦佩之色。

等到少年说得口干舌燥,连平时绝对不会多看一眼的劣茶都一口饮尽后,便用期待无比的目光望向中年人,就好像刚刚叼回了骨头的小狗,等待主人的夸奖一样。

中年人先是点了点头,道:“你能想到这些,也不容易了。”

少年嘴巴瘪了下来,他一听就明白了,重点再后面呢,而且定然不是他想要听到的东西。

这个时候,他才有几分少年人样子。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你想得还是太简单了。”

“还有什么是孩儿没有想到的吗?”少年人的性子发作,颇有些不服气。

中年人哈哈一笑,道:“你说的种种,旬日之间,就会传遍天下,所有人都会参与其中,恰似你我皆行走,与你我皆乘车,在彼此竞速上,本质并无不同。”

少年一怔,仔细一想,当真如此。

两个人一起步行,抵达同一个地方,耗费的时间相差无几;两个人一起乘车,还是用同样的时间抵达。

从时间角度上

来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变化,然而落到两个人彼此竞争上,却是有与没有,几无差别。

中年人收起了单纯教导孩子的神情,露出一抹感慨,一抹欣羡,停留时间之长,即便是处在失落中的少年人亦是看得真切。

“真zhèng

的变化是,天下从事多事了!”

少年不解,为什么就多事了,难道这个做法还有什么弊端吗?

这一回,中年人却没有关注少年疑惑的目光,语气无比羡慕,出口却是叹息:

“这世上,又将多一个王座!”

“啊~”

少年先是震惊,继而疑窦丛生,最后恍然大悟。

是了,对他们这样的大家族来说,任何新生事物都不可怕,接受之就好了,固有的积累,会让他们超过其余人等,依然保持住自己高高在上的位置。

惟有,全新的霞举飞升者,高举王座,这才会带来全新的力量对比,于是一切都不同了。

多少家族,因此兴盛,又有多少家族,因此破落……

两父子相对无言,沉浸感慨与忧虑当中,却不知dào

他们议论的对象,就在不远的海域上陷入了一种相当之诡异的状态……(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天心,天眼

宁风凭空悬浮在大海上,脚下,是一个横跨方圆百里,威势恐怖到惊人,恍若要将整个世界一起吞噬入其中的超级大漩涡。

漩涡最核心处的正上方,就是宁风所在。

他闭着眼睛,双臂张开拥bào

风雨,脚尖向下,遥遥对着漩涡处。

如此异象,若是为人所见,怕是第一反应都是这是一位王座吧?

若非王座,怎能引起这般天象?!

宁风还真就不是。

眼前的异象,无论是大海中前所未有的大漩涡,还是宁风之悬浮飘飘若仙,与巨龙鲸无关,与他本身修持无关,那是天心意识的无上欢愉。

若要一比,那便是一个大人,在开心时候,把婴儿高高地举起来。

对大人来说,这不过是一个表现欣喜的举动罢了,可对婴儿而言,无异于神迹。

宁风就是那个婴儿。

“你很开心嘛~”

宁风依然保持着闭着眼睛的姿态,喃喃自语出声同时,有无尽霞光自天外来,倒卷入他的顶门处。

仿佛在这一瞬间,他亦化身成了一个巨大漩涡,那些天外霞光就是海水,为漩涡所席卷。

——天眷之力!

——实质化的天眷之力!

宁风遥遥地,曾亲眼见证过李慕白高举王座时候景象,终于明白瑰丽如梦幻的天象,到底是怎么出现的了。

原来,竟是天眷之力实质化。衍化出天下烟云。

天眷烟云近乎无穷无尽,宁风相信,换成任何一个瀚海域中人。皆可凭此霞举飞升,从此天上多一王座,殷墟中多一强者,整个瀚海域的力量亦会提升一层。

“果然不行吗?”

宁风问出声来,伴着悠悠地叹息声。

他多等了几个呼吸时间,感受到天眷之力近乎没有穷尽,强行将他提升到了王座之下无dí

的地步。

可那又如何?!

再多的天眷之力。亦比不过本质上的差距。

宁风的敌人,恰是王座。

“外来人,果然是不为瀚海域天心意识所容。永远不可能高举王座。”

他并没有做什么反弹,至少现在没有。

宁风在静静地等着,一直等到涌入的天眷之力终于出现了一个峰值,开始变缓的时候。

这。就是瀚海域天心意识对外来人的极限了。

宁风提供的方式。大大地提升了瀚海域中的商业模式,只要时间的积累,整个瀚海域都将为之提升。

若非如此,天心意识亦不会欢愉如此,赐下如此多的天眷之力。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

宁风在天眷之力衰竭下来的瞬间,他动了。

动的不是人,而是顶门骨中。属于他自身的意识借着此刻体内澎湃天眷之力,强行冲出。

霎时间。恍如六片顶门骨打开,有至寒之水灌入,瞬间冻僵了血肉,凝固了神魂,连骨髓都在瑟瑟颤抖。

事实上,这是神魂置身于天地间,哪怕有天眷之力的庇护,亦有要迎风而散开之感。

“咦?”

宁风感受到了仿佛是一声惊疑般的疑惑,似乎有浓浓的不解充斥在其中。

这是天心意识的疑惑!

疑惑这个刚刚让他无比欢愉的小生灵奇怪的举动。

宁风之所以能感受到,是因为在这一瞬间,他冲出皮囊的神魂与天心意识有了一个那么千分之一刹那的接触。

同样短暂的时间里,天心意识飞速向着天上去,恢复高高在上,默然无有情绪,冷眼看沧海桑田样子;宁风的神魂落回身体,不敢多呆一刻,生怕一不留神就被吹散到了风中。

“好!”

宁风掉头向下,全无迟疑,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庞大无比的漩涡处在由盛转衰的当口上,吸力犹存,别说是宁风了,就是一根羽毛般轻,也会在一瞬间被吸到最深的海底处。

一个呼吸后,宁风出现在最深的海底!

一片幽黯,一片冰冷。

宁风霍地睁开眼睛,手指上,有指环在转动……

下一刻,深海中再没有了他的踪迹,殷墟碎片里他重新现出了身形来。

“呼~”

宁风快步走到玉石屏风前,落座下来,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终于,完成了!”

他有整个人瘫软在位置上的冲动。

太累了。

最短时间里,从魔神岛赶到距离最近的,商业繁荣之港口。

用尽各种手段,推出期货概念。

再推波助澜,使之流传。

最后冒险接触瀚海域天心意识,一步步走来,不是在钢丝上,就是在刀尖上,竟无一刻如履平地上。

哪怕到了一切结束后,宁风也不敢随意进入殷墟碎片,而是大海漩涡之助从深海进入。

他这是生怕被天心意识,或者是被此前异象吸引过来的王座强者察觉,从来生出其他祸患来。

“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了。”

宁风再三深呼吸,自语出声来。

“是成是败,在此一举。”

“我的设想,到底能不能成功呢?”

宁风强迫自己不去,如果不成的话,要拿什么去对付李慕白的混元金斗!

不错,混元金斗!

殷商时代,西岐武王伐商,三教卷入其中,风云激荡,天地大劫,不知dào

有多少神仙中人卷入应劫,最终被送上了封神榜中,充实神庭。

“所谓霞举飞升,高举王座,其实就是通过瀚海域天心意识之帮zhù

,正式继承一片殷墟碎片。”

“七夜既然说李慕白是在这个过程中获得金斗的。那么十之八九,它便是封神遗宝!”

“殷墟之中所出宝物,又是如此形状。不管是正品还是仿品,只要沾上了封神遗宝四个字,又岂有易与的道理?”

宁风自从听到七夜所言,联想金斗形状有了这个猜想之后,一直沉甸甸的心情终于体现了出来。

封神遗宝啊!

李慕白手中竟然有一件封神的宝物?!

这是可以强夺的吗?开玩笑吧?!

李慕白既然敢让白潇潇带出来,就有绝对的把握不会让人夺走。

李慕白的实力,宁风一点都不敬畏。但他敬畏封神遗宝四个字,不惮以最大的威能来揣测之。

“拿什么对付封神遗宝呢?”

宁风从得知这件事情后,就一直萦绕在脑子里的疑问。最终生出了一个唯一答案来。

“能对付封神遗宝的,同样是封神宝物!”

“我既不能霞举飞升,高举王座,通过正统的方式来完整地获得殷墟碎片传承。那么就只能用我的方式来‘偷’了。”

宁风对比过自身与包括李慕白在内的王座们之区别。

他不知dào

紫宸等人究竟是怎么获得殷墟传承的。这是没有办法问的事情,做出这样犯忌讳的事情,天知dào

会被人怎样地记恨。

再说,远水何曾解过近火?

宁风冥思苦想,到底还是从自身身上发掘,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现在,一切前提准bèi

都已经完成,是时候验证一番了。

宁风的声音。开始在房间中回荡:

“既然维持我在殷墟碎片当中停留时间的关键是天眷之力,那么。我就以天眷之力为引,继承此殷墟碎片!”

他判断,继承殷墟碎片的关键在天眷之力上。

于瀚海域,天心意识灌输的力量名为天眷之力,然则实质上,在殷墟时候,这种力量是何称呼,从何而来,却是两说的事情。

宁风一直有清醒的判断,认为瀚海域的天心意识,亦是继承了这种力量罢了。

这种力量并不是它所赐下的,而是殷墟本身的!

“呼呼呼~~~”

宁风周遭,斑斓烟云,旋转风气一一出现,仿佛是此前得到天眷之力时候那一幕的逆转倒流,无穷无尽的天眷之力被他迫出体外。

霎时间,无论是计时计天眷的日冕,还是普通的桌椅,哪怕是房间本身,全都在颤抖,似乎是一条条饥渴的狼在绿油油眼睛望过来。

惟有,玉石屏风不动!

“再来!”

宁风大喝出声,再无保留,所有天眷之力在一个呼吸间,尽数被迫了出来。

“轰!”

房间之中,烟云充斥,雾霭沉沉,形成旋转状,好像是天上星辰周围环绕的星环。

等等,旋转?

宁风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房间之中无风,天眷之力形成的斑斓绚烂烟云亦不是风所能动的。

如此异象,就代表了三个字:

“找到了!”

宁风的确是找到了,就在他所坐位置的对面,玉石屏风上,一个猫眼宝石般的眼睛凭空浮现了出来。

——天眼!

“轰!”

四目相对,宁风直觉得脑子里“轰”地一下子,无法言述的苍凉、蛮荒、震撼。

他仿佛看到大地苍凉,一头头山一样的大象驼着大量货物,艰难地前行着;

他好像听到,一声声号子,喊着行商天下,沟通四方的用意;

他隐约望见,星罗棋布的墟市遍布天下;

他似乎明白了,有一种人,叫做“商人”,殷商的“商”!

……

为人斥之铜臭,为人鄙之九流,为人轻之贱之的“商”,曾经是一个何等高贵的字眼,那代表着世上最巅峰的文明与力量,代表着最强的国家,最骄傲的民族!

那一只天眼一样的眼睛,仿佛是从殷商鼎盛,踏破诸天万界,行商无数界域的时候望来,时空都不能阻隔。

“可惜……”

宁风又想起了石碑上那一个“殷”字,黯然叹息。

四目相对时候,他就分辨出来了,这天眼目光当中透出来的本质,兴许真是从殷商中望过来,有着与他血脉相呼应的特质,然而它没有神,没有感情,有的只是无尽的淡漠。

宁风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天眼,只是殷墟当中残留下来的,一个专门应对某种情况的意识罢了。

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充斥整个房间的天眷之力,正是被这只天眼不住地吸纳入内。

鲸吞一般!

“行吗?”

宁风目不转睛。(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 我发大宏愿

天眼吸收天眷之力的速度越来越快,快的引得整个房间当中凭空出现了海啸之声。

天眷之力如海,天眼如海眼!

“轰轰轰轰~~~”

无数轰鸣声玉石屏风当中传来,天眼越是吸收天眷之力,就变得越大,渐渐地占去了大半个玉石屏风。

渐渐地,房间当中情况,清晰了起来,雾霭般沉沉笼罩下来的天眷之力,几乎被玉石屏风吸收一空。

“不行吗?”

虽然是在意料当中,宁风的心还是不由得沉了下去。

“瀚海域天心意识,到底掌握了什么东西,凭什么得到殷墟碎片认可,能让人得到传承!”

宁风胸中一口闷气堵着,愣是无处宣泄。

房间中的天眷之力被吸收一空,他积累的天眷之力,完全超过了霞举飞升,高举王座的极限。

在这种情况下,大约是十余个呼吸前,玉石屏风当中天眼就占据了整个屏风,仿佛是一个巨人,透过玉石屏风窗户,贴过来,好奇地将眼睛对着屏风看过来。

这种感觉无比地诡异,宁风无心去感受。

太郁闷了!

“果然是少了一个关键!”

宁风闭上眼睛,调动着体内某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任凭心绪在发散:“我现在没有时间去研究,去琢磨,只能用最简单,最粗暴,最自己的方式来解决了。”

脑子里凭空冒出了“最自己”方式这三个字,宁风自己都笑了。

从当年自魂境中出来。一路到瀚海域中为止,宁风一招鲜,吃遍天。最自己的方式,向来只有一个。

九窍石!

“呼!”

宁风胸膛猛地塌陷下去,一口气吐出来,仿佛要把体内每一寸血肉当中储存的空气,尽数随之喷吐而出。

吐气而出瞬间,那种冻结一切的冰寒感觉再现,神魂离体!

宁风此时感受与之前和瀚海域天心意识接触一刹那时候相差仿佛。不同的是这里是殷墟碎片,在这个地方,却是不需yào

担心离体的时间稍稍长上一点。就为天风吹散。

玉石屏风上,天眼转动了一下,落到宁风神魂上。

不,确切地说。是落到了宁风神魂中的某处上。

天眼依然是毫无感情的。连单纯的好奇都没有,一切反应

,如是事先安排好的本能。

“果然可以吗?”

宁风分出一半心神,遁入到九窍石境当中。

霎时间,一内一外,两个宁风。

九窍石境中,宁风一半心神的化身负手而立在金池之旁,池水汪汪。映照在他身上一如天光;

殷墟碎片当中,宁风双手向前托举着。面露决然之色。

一内一外,两个宁风,同时开口:

“我愿,剥离出神魂当中,瀚海域天心意识本源气息!”

九窍石中,声音回荡;殷墟碎片里,回荡声音。

金池肉眼几不可见地下降了一丝丝,等于没有什么损失。

与此同时,宁风外显的神魂中,一缕纤细到完全看不到的气息,被强行逼了出来,在虚空中游动着,如一碗清水中几亿肉眼不可见虫中的一只。

这就是瀚海域天心意识的一缕气息!

这就是宁风甘冒奇险,也要以神魂接触一下天心意识的缘故!

这一缕天心意识气息,换在其他人身上全无作用。

气息是沾染在神魂之上的,只要过个极短暂的时间,就会消散不见。

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

若不是有九窍石相助,就算是身为王座,亦不可能将这缕气息简单地从神魂当中分离出来。

如果没有九窍石,即便是分离出来后,又能如何呢?

宁风就能!

霍地一下,

九窍石中,殷墟碎片,两个宁风,一齐睁开了眼睛。

他眼中神光湛湛,恍惚间,似与玉石屏风上天眼,颇有几分相似的地方。

天眼转动,早就从宁风的神魂上移开,直直地落了分离出来的瀚海域天心意识上,没有情绪在其中,却不曾移开半点。

“果然!”

宁风心中叹息,心知瀚海域天心意识定然有问题,不然不会有这样的能力,竟能让人继承殷墟碎片。

现在从殷墟天眼的反应中,他终于确认这一点。

“剩下的金水,只够一次!”

“就一次!”

九窍石中宁风凝望着剩下的金池水,面露沉凝。

这些金水,还是他在广布期货法门时候,不断地曝露身份,引得无数人注目,还要扮演从中获利者,出尽风头,方才积攒下来的。

进入瀚海域

前的金水,早就在化身巨龙鲸时候,就用得干干净净了。

金水的不足,让宁风没有尝试的机会,只能一锤定音!

“那就如此吧!”

宁风猛地一咬牙,一狠心,放qì

了用金水许愿,使自身以瀚海域天心意识为凭,模拟和短时间内变成对方,从来骗过殷墟碎片的想法。

那样风险太大,一旦失败,他将没有第二次机会。

“喝!”

九窍石内外,两个宁风齐声大喝!

“我发大宏愿!”

宁风一开口,内外齐鸣,竟不是习惯的“我愿”,而是“我发大宏愿”。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不懂得佛门大宏愿法门,但他有九窍石境,有很多其他的东西,足以让他发出这个大宏愿来。

这一回,玩大了。

“我以瀚海域天心意识为引!”

话音落下,瀚海域那一缕天心意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扭曲着欲逃,欲散,却一瞬间被凭空浮现出来的九窍石发出一道金光定住!

金水。开始肉眼可见地下降。

“以自身殷商后裔的身份为凭!”

宁风又一声大喝,脚下的殷墟碎片忽然剧烈地颤动了起来,仿佛有一颗晨星直接撞在碎片上一般。

瀚海域天心意识停止了扭动,僵硬当场。

玉石屏风上天眼凝望了过来……

无数变化,宁风兼顾不得,宏愿既下,离弦之箭。再无可挽回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愿:

殷商鼎盛,再现人间!”

“我愿:

承殷商因果。偿其因,报其果!”

“我愿:

殷商之道,大行于世!”

宁风的声音,在殷墟碎片上轰然回荡着。仿佛无数个他。在无数次地重复着。

九窍石中,金水降至最低,瞬间干涸!

宁风静静地站在那里,双脚不内不外,正常站着;双臂平静垂落下来,自然地贴在大腿外侧;脸上神情淡淡然,既是在等待,又似在休戚。

此前伴随着他的大宏愿之声。整个殷墟碎片震荡,所剩不多的紫色玉饵为无形之力震动。高高地飞起。

宁风话音落下时候,玉饵恰好飞到了最高的地方,转而掉头向下。

渐渐地,又飞快地,玉饵从房间最高处,坠过半途,接着再落到一人高下。

有一枚玉饵最是调皮,恰好落在宁风头顶上,弹起,再落于肩膀上,滚落,沿着手臂,顺着腿脚,最后跌跌撞撞在脚面上,落下地来。

突然——

“轰!”

无数的光,无数的声,无数的影,仿佛有无数道的目光投注了过来。

玉石屏风中的天眼,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错,就是笑意!

无论是吸收天眷之力,不管是死死盯着瀚海域天心意识,还是最后落目光在宁风身上,天眼一直是没有任何感情的,但在这一刻,其中有笑意。

宁风心神剧震,在这一抹笑意里面,他看到了一种熟悉,是殷商石碑中传来的那句“我们等着你”般的熟悉。

笑意转瞬而逝,天眼刹那消散,玉石屏风恢复了原本模样,所有东西都回复到一切发生之前。

恍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失败了吗?”

宁风抬起双手看,摇头,“不,成功了!”

他张开双臂,能感受到既是在拥bào

整个殷墟碎片,又好像是被整个殷墟碎片所拥bào



这是承认,这是权柄,这是他的殷墟碎片!

若说在大宏愿之前,宁风通过旋转指环进入殷墟碎片,就好像是翻墙进入了别人家里一般。

那样虽然是可以动用别人家里的所有东西,但总是小偷小摸,且永远不可能成为别人家里真zhèng

的主人,行使主人的权力。

现在则不然。

宁风,就是此处殷墟碎片的主人了。

主人与小偷,最大的区别是……

宁风一步踏出,来到玉石屏风之前,两只手一起向着屏风伸了过去。

“主人知dào

家里的宝贝藏在哪里,而且可以随手取出!”

“很简单,不是吗?”

是很简单,但宁风不许下大宏愿,承下那等因果,又如何可能?

当他的双手,触及到玉石屏风瞬间,屏风上有波纹阵阵,仿佛那不是玉石打造的屏风,而是一面水镜一般。

一点一点地,宁风的双手伸了进去,一直没到上臂,手肘及之下,尽在玉石屏风中。

他的双手,深入玉石屏风当中,就好像伸入了时间与空间的夹缝,取到了久远殷商时候,那一场天地大劫后被封存的封神遗宝!

“会是什么呢?”

宁风难掩激动,不管是心中,还是脸上,全无掩饰地表现了出来。

面对这样的机缘,谁人能不激动。

“咦?”

他突然扬起了眉头,露出奇怪之色。(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章 封神遗宝

宁风闭上了眼睛,用手来“看”。

他看到在一个无量广大的空间里,有一面面旗幡插在地上。

每一面旗幡上,皆是一个人物形象,有矮小如侏儒者,半个身子都埋在土里面;有长相奇丑无比,身后还有一对扁毛畜生翅膀者;有脚下风火轮手上乾坤圈的孩子……

“封神时代,上古大能!”

宁风用“手”再看,恨不得去触摸一番。

如果拿白潇潇的青茅山灵光旗来解释眼前情况,

想来那一面面旗幡,就是一面面封神榜的子旗。

每一面旗上形象,代表的都是一尊尊大神。

大神脚下,旗幡之前,一件件法宝,散发着或高达万丈,或神物自晦的光,有着或印,或鞭,或刀枪剑戟,或沧海明珠的形状……

可惜,宁风的手,伸不过去。

在玉石屏风后神mì

世界里,他虽然可以通过手来“看”清楚一切,然则咫尺距离,便是天涯!

宁风心里跟猫爪子抓一样,明镜似的,心知这不是他选宝物,而是每一件宝物,对应着一块殷墟碎片。

继承了某块殷墟碎片的同时,宝物就已经选定了。

“有时候,无知真的是福气啊!”

宁风在心中叹息着,竟有些羡慕那些其他不了解殷商的碎片继承者们了。

他们该有多幸福啊!

他们不用在明明认出了诛仙四剑,玉虚杏黄旗、翻天印、打神鞭、定海珠、金蛟剪等等名震封神时代的无上法宝后。被动地等着不知dào

什么宝物来选择。

他们每一样都是惊喜,哪里像宁风此时,怕是不管得到什么。都会有遗憾和失落吧?

嗯,幸福的遗憾,幸福的失落!

宁风正自焦急地等待着呢,一个意想不到的异状出现了。

“哗啦啦”,每一面旗幡,每一件宝物,散发着凌乱的光。呈四下溃散状。

逃也一般!

“这是什么情况?”

宁风直接风中凌乱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去相亲,对面一群女子,环肥燕瘦不同。然而个个都堪称倾城倾国绝色。

本来说好的,会有一人选他,自家只是忐忑谁人选择吧了,忽然哗啦一下。全都跑过来。就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说好的宝物择主呢?

宁风怔然间,异变突生。

有万道紫光,从九重天上刷刷刷地落下来,充斥整个空间,所有的旗幡,所有的宝物,尽数避让到了紫光未及的角落。

紫光不住地交织着,仿佛无数是毛线球在天地造化的巧手下编织成型。最终出现在宁风眼前的赫然是一块方圆数十丈的悬空浮石。

紫色的石头浮空,岩石质感极强。若不是真切地就发生在面前,宁风决计联想不到之前紫光编织一般的景象。

“这是什么?”

宁风明明是用手“看”的,偏偏不知dào

因为什么原因,整个神mì

空间中的所有细节历历在目,如掌上观纹一般,清晰到无有任何遗漏。

他全部心神都被好奇心和期待感牵引,实实在在地落在紫色岩石上,却又能用余光将那些退到角落的旗幡、法宝等的反应尽收眼底。

宁风看得清清楚楚,随着紫色岩石成型,其上一团团光点孕育般地清晰起来,被挤到角落处的宝物们一件件在瑟瑟发抖,全然没有此前宝光冲天,神物傲然的样子。

“这是山中无老虎,山猫称大王,回头闻呼啸,只见风从虎吗?”

宁风脑子里不断地冒出乱七八糟东西,那一件件宝物瑟瑟发抖样子落在样子,各自幻化出小媳妇儿在积年婆婆面前战战兢兢样子。

他知dào

这是为什么?

宁风这是兴奋的!

他隐隐地猜到了,紫色光线交织出来的岩石到底是什么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

宁风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呢,紫色岩石上面的光团一个个凝实,现出真身来。

霎时间,诸般光辉冲天而起,仿佛每一件宝物都是一件活物,在欢呼着,在雀跃着,要将天都给破出一个窟窿眼儿来。

“旗幡、印玺、金斗、铜钱、珠子……”

宁风眼花缭乱,无法一一分辨它们到底是哪一件宝物,只是目不暇接地捕捉着。

他的全部心思,都已经落到了紫色岩石上。

嗯,在心目中,宁风已经给了它一个称呼:分宝岩!

传说中,天地间第一尊大神分发宝物与门人弟子的圣地,亦是绝大多数封神遗宝的源头。

宁风更是清楚,眼前这个不可能是真zhèng

的分宝岩,真zhèng

的分宝岩也不可能落到殷商的手上。

只是殷商距离那个时代并不算太远,乃是其后最兴盛的一个时代,自然传承清晰,借用其传说中的意义来放置宝物罢了。

宁风颇有些抓耳挠腮的感觉了,这都半天过去了,怎么还没有一件传说中的宝物选中他呢?

被人选择的感觉实在是太差,若非是在这殷商地盘,他付出了大宏愿的代价才能获得这次机会,不能轻掷,宁风都恨不得自己扑上去往怀里搂。

不挑,能搂到什么,就是什么了!

“咦?!”

“什么情况?”

宁风正在做梦呢,眼前一花,分宝岩上又生变化。

很多已经成型的宝物,一件件地在他面前虚化,最典型最明显就是传说中财神赵公明的定海珠,一颗颗都跟水泡一样崩溃消散。

“时间太长,宝物湮灭?”

宁风脑子里念头刚刚浮现出来,就被他自己给否定掉了。

开什么玩笑,这可不是什么伪劣仿品,这可是传说中的先天灵宝,怎么可能湮灭在时间长河里。

“难道是……”

宁风想到一个可能,目光再是一转,落回之前扫到的,尚未完全成型的一杆旗幡上。

“果然是这样!”

他将旗幡认出来了,传说中的玉虚杏黄旗!

这是源自元始天尊的宝物,不可能离开玉虚门下,换句话说,分宝岩上本来就没有。

“是了,现在最后还能存zài

的,就是真切地保存zài

分宝岩上的宝物。”

宁风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随着距离事实越近,他玉石屏风外的身体都在颤抖。

这是兴奋的,不,亢奋的。

几个呼吸时间过去,分宝岩上只剩下寥寥几件宝物,却不再消散,一件件光华内敛,仿佛渡尽劫波的兄弟,洗去铅华的女子,以最朴实无华的姿态静静地存zài



其中,有一件金斗。

“混元金斗!”

宁风眼尖,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它。

“这么说……”

他眼角余光简直如电光,须臾之间,扫过退避到角落的诸多件宝物。

“果然没有!”

宁风并没有在那些瑟瑟发抖的旗幡、宝物堆里,找到混元金斗的踪迹。

“哈哈哈~,我明白了。”

他本来就通过前后两批宝物的表现,心中有了猜测,这下更是证据确凿了。

“李慕白手上的混元金斗是封神遗宝的仿品!”

“只不过,应该是在殷商鼎盛时代的仿制品,依然强dà

无比就是了。”

要是换在这一刻之前,宁风说没有担心是假的。

换到此时,那就未必了。

再明显不过,宁风殷商后人的身份,大宏愿的触动,让玉石屏风里直接出现了分宝岩,他是有资格获得封神遗宝真品者。

“会是什么呢?”

宁风的心高高地悬了起来,差点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蹦了出来。

突然——

毫无征兆地,一道金光从分宝岩上飞起,插上一对光的翅膀,直冲宁风飞来。

金光耀眼,来得突然,宁风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宝物到底是什么,只能判断出来自分宝岩,大致是某个方向。

“那个方向上的宝物是……”(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 落宝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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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风刚刚看得多仔细,哪里需yào

回想,只是一过脑子,立kè

就还原出了分宝岩上布局,锁定了宝物是什么了?

“铜钱?!”

“是那枚古朴浑然,看上去就跟在地里面埋了百年一样的铜钱吧?”

宁风想着,摊开手掌,在眼前一看。

“呃~”

这个动作做出来的同时,他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中,他的手竟然从玉石屏风里面缩了回来。

屏风上,水波似的纹路波动不止,足足数个呼吸的时间,方才归于平静,回到原本模样。

宁风只是用眼角余光瞄着,绝大部分注意力都落到了掌心上。

在他掌心正中央,有一枚铜钱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肉眼不可见,感知中才存zài

的荧荧之光。

铜钱本身则是最普通外圆内方形状,象征着天圆地方,呈现出青铜颜色,锈蚀斑斑,满是在岁月长河中浸泡得太久留下的痕迹。

“你应该是……”

宁风好像对着故交一样,用熟稔无比的语气道:“……落宝金钱吧?!”

其语气中,分明是肯定了!

——落宝金钱!

——封神遗宝!

封神时代,最著名的散修名萧升、蓸宝二人隐居武夷山,所持之宝物正是落宝金钱。

他们二人凭借此宝,将后来的财神赵公明看家宝物都给落得干干净净,后虽死其手。然刹那芳华,震惊天下。

“这宝物,不是最后被燃灯敬献给了元始天尊吗?”

宁风脑子里。疑惑只是停留了一瞬,旋即抛诸脑后。

管他在传说中落在谁的手上,又是如何出现在殷商废墟的,只要现在在他手上就好。

在宁风口吐“落宝金钱”四个字,叫对了宝物名字后,他掌心铜钱蓦然发生了变化。

铜锈片片剥落,金光如破壳一般。从内里迸发出来。

铜钱两侧,有纤薄至极,处在有无之间变幻的翅膀伸了出来。在轻轻地扇动着。

其上,有铭文环绕其上方孔,每一个铭文都玄之又玄,望之油然而生苍茫之感。仿佛远古天道。从岁月长河的另外一头凝望过来。

“天道铭文吗?”

宁风强忍着一种说不出的神魂摇曳感觉,定着神,移开了目光,不再多看。

天道铭文这种东西,远远超过了他此时层次,再多看下去,说不准就会留下不可弥补的暗伤,损了根基。

“这宝物。竟然是这么个认主法,还好是落在我的手上。要是换成他人唤不出其名号,怎么办?”

宁风欣喜无比,翻来覆去地把玩着落宝金钱,什么大宏愿,暂时都困扰不了他了。

在落宝金钱展露出真实模样后,他立kè

通过掌心感受到了一股灵动,随即有血肉相连般的感觉出现在一人一宝间。

“原本还想冒险用星辰炼宝诀尝试一下,按说应该也是撼动不得这样的灵宝,不曾想只要辨认出它来,就能基本地认主和动用。”

宁风感受着落宝金钱传递过来的讯息,知dào

自己差不多有两击之力,足以运用落宝金钱。

“按我现在对落宝金钱的初步祭炼和修为限制而言,肯定不能如封神时候萧升、蓸宝一般,连赵公明的定海珠都能落下来,再现落宝金钱先天灵宝之下,无宝不落的威风!”

“不过……”

宁风终于抑制不住地露出笑容来,其欣喜,与偷吃鸡得手的狐狸区别不大,“……我的对手里,也不可能出现赵公明一般的大能,更不会是正版定海珠般的至宝!”

他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掌将落宝金钱托到面前来,轻轻地朝着它吹了一口气。

“刷刷刷~~”

落宝金钱上那对翅膀展开,轻拍,金钱飞起,带出一道道金色残影,环绕着宁风飞舞,仿佛是顽皮的孩子,在兜兜转转地要引起忙碌父母的注意一般。

“哈哈哈哈~~~”

宁风放声大笑,他能感觉到在这种激发状态下,只要他心念一动,落宝金钱就能直接飞过去,贴在对方法宝上,将其一落而下。

无有不落!

“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有朝一日,宁某必要让你重新封神时候威风,另天下人胆寒,元始天尊这般的人物亦为之侧目!”

宁风这番话说来,落宝金钱仿佛听懂了一般,翅膀颤鸣了一声,最终重新落了下来,被其接在掌心。

“你真是寂寞得太久了。”

宁风说这话时候,是真心实意,是真情实感。

他为的倒不是落宝金钱蒙尘多久,世人不识威名久矣,而是之前的那个认主方式上。

宁风只是认出了这是落宝金钱,只是唤出了其名号罢了,落宝金钱就显出本相,愿意认主,其寂寞可想而知。

落宝金钱在他掌心轻轻地颤动着,带来阵阵酥麻痒痒的感觉,就好像是小犬伸出粉嫩舌头,舔舐着掌心一般。

它毕竟未曾完全被宁风所祭炼,别说是宁风了,就是封神时候的武夷山散修萧升、蓸宝,亦不曾真zhèng

祭炼完成,成为落宝金钱唯一的主人。

说是不然,封神之战中,萧升、蓸宝二人也不会似在赵公明手上,并且此宝还被献给了元始天尊。

问题是,宁风的实力,连萧升、蓸宝都远远不如,自然不可能真zhèng

将其祭炼,不过是初步得到其承认,能勉强动用很小一部分威能罢了。

这就像是一个男子,趁着女子寂寞时候,趁虚而入,好吧。一亲芳泽没有问题,但要走进人家内心,还需yào

水磨工夫。自身实力,缺一不可。

宁风倒不奢求,亦不是失望,寻一玄金色丝线,纠缠成一缕,绑在落宝金钱的方孔上,随即将其悬在腰间。

踱步间。落宝金钱晃晃荡荡,拍在腿胯间,仿佛世间公子随身玉佩、金钱等有美好象征之饰品。

只是。来头有点大……

宁风满yì

地看着自己现在模样,再扫过一眼彻底属于,以后不需yào

再通过旋转指环进入的殷墟碎片,确认没有遗漏后。掉头离开了。

如果说来时候。他还带着孤注一掷,心中忐忑的话,现在则是两腋生风,心情舒畅了。

时间,随着殷墟碎片光门的缓缓合拢而流逝。

魔神岛,数百里外。

“轰!”

大浪滔天,卷起千堆雪,直冲九重天。

在那之前。有流星天坠,好像要将汪洋打穿。遂有大海震怒,巨浪咆哮。

一个人影,在风浪间,漫步而行。

风大浪高,海波不平,阻拦不住此人分毫,纵是水汽朦胧,浪碎成暴雨,亦不能掩盖其风采。

时而,是一个少年人,衣冠胜雪,目含好奇,神情纯真,有婴儿赤子之心相;

时而,是一个中年人,神情阴鸷,满面沧桑,眉宇间尽是疲惫与怨气。

在他身后,有一个王座的虚像若隐若现。

椅背上,有双面以后脑相对,连接在一起的身份标志。

——双面王座!

——李慕白!

数百里海域,在李慕白脚下,竟然只是数百步距离,转眼间迈过,远远地就大海的震怒咆哮抛在身后,衣袂飘飘,如天上人。

“恭迎尊主!”

战船上,所有人跪地叩拜,不敢偷看落到甲板上的李慕白一眼。

“尊主……”

一个侍女听到久久没有动静,又能感觉到一股从九重天那么高落下来的目光聚焦在身上,连忙鼓起了勇气,膝行上前。

“尊主,白潇潇公子出事时候是奴婢在场,情况是这样的……”

“等一下!”

侍女才说到一半呢,忽闻李慕白开口打断。

“我认得你。”

李慕白淡淡地看着愕然抬起头来,旋即露出压抑不住狂喜之色的侍女。

“尊主竟然认得我!”侍女激动得整个人都颤抖了,“我只是跟尊主远远地见过一面,没想到尊主竟然记得。”

她还在想着要怎么报答这个“记得”之恩,以后要怎么好好服侍尊主等等,一句话,如晴天霹雳,落入耳中。

“现在,你可以死了。”

侍女惊恐抬头,很想从李慕白身上看到,刚刚听到的只是她幻听了这等表示。

可惜,她只看到了一根手指。

手指雪白而纤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精致得如同艺术品一般。

这根手指在侍女眼中飞速放大,最终点在了她额头上。

旋即,战船上所有人皆是一颤抖,原本就跪伏在地上的身子,埋得更深了一些,头都不敢抬起。

在刚刚那一瞬间,他们分明听到了鸡蛋壳破碎的声音!

“好了。”

李慕白悠悠然地收回了手指,在他面前,侍女一脸茫然地躺在地上,气息全无。

“你们起来吧。”

话音落下,李慕白走到船舷处,远眺魔神岛,尤其是依然悬停在魔神岛上空处的混元金斗,不为人注意地点了点头。

众人哪里敢忤逆,慌忙站了起来。

不少人偷眼望去,只见得侍女躺在地上,死是死了,但额前光洁如瓷器,并无他们想象的那种头颅爆裂之惨烈。

“奇怪,那刚刚鸡蛋壳破碎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不少人懵懵懂懂地想着,真zhèng

懂得的人则脸色煞白,用了吃奶力qì

才能让自己不抖如筛糠。

“这分明是一指之力,直接打破了人神界限,于虚空中打碎了一个人的全部烙印。”

“从此,天地不存,痕迹不在!”

“打破虚空,不仅可以见神,更能杀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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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打破虚空,可以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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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此见识者,不过一二罢了,他们全都心中有数,用不了几天时间,他们都会忘记世间曾有这么一个侍女存zài



即便是现在,他们一阵阵恍惚过后,几乎没有人记得那个侍女叫什么名字。

从天地间,直接抹去一个人的存zài

,这边是打破虚空,可以杀神!

能不受这种力量影响,依然清晰记得有这么一个侍女存zài

的,在瀚海域中,只可能是宁风、七夜,二人而已!

李慕白打破虚空,可以杀神的手段,自然是影响不到其余几个王座的,问题是那些王座又怎么会认识这么一个小侍女。

在他们眼中,蝼蚁一般,不管受不受影响,见未曾见过,反正也记不住。

宁风和七夜则是生命烙印压根不在瀚海域,而是在自身界域当中,李慕白手段自然也影响不到他们。

可惜,这一幕,他们看不到。

不然的话,无论是宁风还是七夜,怕是都会对李慕白的实力,做出重新的估计。

……

“打破虚空,可以见神!”

“打破虚空,可以杀神!”

“这是什么意思?”

宁风与七夜相对而坐,好奇问道。

在片刻之前,两人隔着一个魔神岛,眺望对面,虽然看不真切,一个从气息,一个从大海的反应上,同时得出了同样结论:

“李慕白来了。”

来便来了,无论是宁风还是七夜。哪一个不是经见过大场面的,别说李慕白只是来了,他就是站在面前。两人该如何,还是如何。

“这就是你说的,王座级别的实力。”

宁风带着对“打破虚空”的疑惑,追问道。

“不错!”

七夜神情古怪,既有凝重,又有鄙夷,两相矛盾。对立冲突。

面对宁风疑惑的目光,七夜整理了一下,还是将对“打破虚空”的见解。用最简略的语言,大致说了一遍。

很可能,第二天就要正面对上李慕白,能多让宁风了解一番王座的手段。总是好的。

“打破虚空。这是霞举飞升,高举王座后,才能拥有的能力。”

“借着那一刻,天心意识相助,他们会真zhèng

触摸到天道痕迹,在上面留下烙印,同时也拥有从天道层面出手的能力。”

七夜说到这里的时候,宁风神色渐渐变化。隐隐有些明白他神色那么古怪的原因了。

随着七夜娓娓道来,面前篝火噼里啪啦响。瀚海域中王座的强dà

,如头顶上空夜幕拉开一般呈现了出来……

瀚海域中强者成为王座后,那一刻的感悟,就是最大的财富。

嗯,那是在不计算殷墟碎片中获得封神遗宝的前提下。

他们可以看到天道的存zài

,可以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烙印,这就是所谓的:打破虚空,可以见神。

这个神,就是自己。

此说法是源自神话,某神入祠而拜,一开始旁人不觉,不过是寻常动作罢了,大家都在做嘛。

后来有人惊讶地发xiàn

,跪拜者竟然与祠中神像长得一模一样,惊问之。

神说,祂就是神。

那为何而拜呢?

求人,不如求己。

这个传说里的意思,没有人在意,大家在意的是:我就是神!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神,只是要打破虚空后,在天道留下烙印,才能对真zhèng

的本我明晰,于是,就是见到了神。

这个层次,每一个王座都拥有,然而更进一步的“打破虚空,可以杀神”,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杀神”之说,是指积年的王座,可以从天道层面,直接抹去一个人的烙印,从而让他在世间完全不存zài



七夜说到这里,神情凝重到极致:“这是从天道层面的攻击,只要在瀚海域中,就不可躲,同时将个人的痕迹,彻底地抹去。”

“抹去?”

“不错,抹去!从此之后,此人不复存zài



不在过去,不在现在,亦不在未来;不在现世,亦不在任何人的记忆当中。

彻彻底底地,不存zài

!”

“嘶!”

宁风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听懂了,也震惊了。

“前世之中,常听闻一句话,某某人已经死了,但他永远活在大家的心中。好家伙,打破虚空,可以杀神,这是连大家心里面的记忆,都要一起杀死!”

“真真恐怖!”

宁风第一次对瀚海域中强者的手段,生出敬畏之心来。

“宁兄你放心。”

七夜估摸着是生怕说得过了,回头倒吓到了自己,连忙补充道:“这是积年老王座才能有的手段,李慕白成为王座才多久?他做不到的。”

“再说了,打破虚空,可以杀神的手段,应该对我们不太起作用才是。”

七夜说到这个,宁风来了兴致,用充满了求知欲的目光看着他。

七夜不是太想说这个话题,只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也由不得他了,叹了口气,他继xù

道:“李慕白曾与白潇潇讨论过这个问题,当时他刚刚成就王座,从自身角度,真zhèng

明白了打破虚空,可以杀神的恐怖。”

“得出的结论是,万一日后要与积年王座动手,白潇潇大可不用担心,他的生命烙印不在瀚海域中,自然不会受此手段影响。”

“打破虚空,可以杀神的手段再强,亦不可能跨过一个界域,再打败另外一个界域的天心意识,从而对我们产生做用。”

“真要有这样力量的存zài

,要对付我们也不用那么麻烦,伸出一根手指头直接碾死不就好了。”

七夜这话简直是自暴自弃的味道了。宁风听得一阵无语,什么叫做直接碾死,咱是蚂蚁吗?

他翻了翻白眼。不与七夜计较,转而疑惑道:“我还真没想到,王座竟然会如此之强,但这个……”

宁风想了想,还是摇头:“在我们界域,就是各大宗门的太上长老,亦无此手段!”

这话。也就是宁风和七夜有资格说。

他们都是宗门新生一代重点培养人物,

有这个眼界在,才能准确地衡量远比他们层次高出无数者的实力。

无他。经见得多了。

七夜叹口气,道:“所以说,这世上很多事,有一弊。亦有一利。永远双刃两面,任何割裂来看,皆是疏漏。”

宁风正洗耳恭听呢,七夜却闭口不说了。

他施施然地取来旁边一口铁锅,架到篝火上,再取水注满,目光先落在篝火旁早就放好的活蹦乱跳鲜鱼一尾,随手采摘的岛上山珍数捆。最后对宁风以目示意。

宁风立马懂得七夜的意思,怒了:“你不会自己动手吗?”

“我不会!”

七夜理直气壮。

宁风气结。不过七夜说不会,他还真信。

郁闷地,他随手处理了鱼,选取了山珍几把扔进锅里面,就地取材以木做成了一个大汤勺,在锅中搅动着。

很快,水沸腾了,浓郁的海鲜与山珍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扑面而来。

宁风和七夜,齐齐抽了抽鼻子,露出满yì

之色。

这头,七夜刚要开口夸奖宁风好手段;

那边,宁风缓缓地以木勺子搅动,防止沾锅。

七夜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呢,忽然看到宁风整个人怔住了,手上动作,脸上神情,无一不凝固。

到口的话,七夜咽了回去,转而淡淡地道:“懂了?”

宁风回神,颔首:“真懂了,原来如此。”

他举起木勺子,汤汁淋漓而下,上下点了点勺子,道:“不同的界域,因为各种原因不同,有的如这锅鱼汤,有的则如大海汪洋。”

“以木勺,能搅动一锅鱼汤;

除非以北斗七星来当勺子,不然不可能搅是一海!”

“尺长的木勺子,就能探到锅的底;

我辈修士,用尽才全力,也未必能深入到最深海域!”

“打破虚空,可以杀神!之所以如此恐怖,原因亦在于此。”

越是往下说,宁风心中越是清晰了起来。

之所以原本界域中那些大能们做不到,而在瀚海域中的王座却可以做到打破虚空,可以杀神的惊世手段,无非是世界的限制不同罢了。

在一个大的界域当中,别说是王座这种级别,就是真zhèng

的仙人,怕也没有资格触摸天道,遑论在其上留下烙印,抹去他人痕迹等等。

天道是猫儿吗?你说摸就能摸的?

两人说到这里,一起沉默下来,只有汤锅中“汩汩汩”的响动,伴着浓郁的香气充斥。

“算了,打过就知dào

了。”

宁风叹口气,七夜深以为然。

七夜明明说了,对他们这些外来人而言,打破虚空可以杀神这个手段中最恐怖的一点,抹去痕迹是起不了效果的。

但这并没有让他们两人放松下来。

想也知dào

,在瀚海域中,王座既然有此逆天手段,那么说不准有其他的,他们这些外来人难以想象的手段。

就算不能抹去所有痕迹,把命抹去了都受不了啊。

七夜有些郁闷,索性不想,当然,在宁风看来他纯粹是饿了,自顾自地舀了一碗鱼汤,咕噜噜地喝了干净。

“痛快!”

他把碗一扔,道:“宁风,我就不信你没有挖个坑给李慕白跳。”

七夜语气十足笃定,宁风则相当的无语。

“听起来怪怪的,好像他被我坑了无数次一样,我什么时候坑过他?”

时间,在两人古怪的气氛当中流逝,转眼天明。

朝阳喷薄而出,欲要遍洒光辉,还没有来得及呢,就被魔神岛外一幕,夺尽了风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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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魔土之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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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神岛外,海上天下。

混元金斗滴溜溜地旋转着,停止了吸取魔土行为,通体上下,金光万道,仿佛一只颓废的小狗儿,忽然听到了主人的呼唤撒欢地跑一样。

李慕白!

战船上空,李慕白一手负在身后,一手遥遥冲着混元金斗一招。

“嗖!”

金光划破长空,混元金斗爆fā

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投入李慕白手中,整个过程中散发出来夺目光辉,竟是连喷薄而出的朝阳都为之失色。

“果然啊!”

宁风一叹,七夜一叹。

隔着一座魔神岛,小心地掩盖着自身气息,两人将李慕白收取混元金斗的一幕尽收眼底。

他们“果然”的,他们“叹息”的,无非是一回事情。

混元金斗落在李慕白手中,果然与白潇潇不同,脱胎换骨一般



“你的看法是对的。”

七夜面沉如水,扭头道:“这混元金斗的确不简单,比我想要的要恐怖得多。”

“希望……”

他背过身,径直投往魔神岛,背影处依稀传来声音:“……你做的准bèi

有用吧。”

七夜到现在依然不知dào

宁风出去折腾了那么一大圈子,究竟准bèi

了什么东西。

宁风收回目光,落在腰间,落宝金钱神物自晦,完全看不出是一件无上宝物,随风自在逍遥。

“我的准bèi

当然有用,只要有机会!”

“李慕白。你别给我机会!”

宁风眺望着魔神岛方向,自身向着海水中沉下去,“要是给了我机会。那须怪不得我了。”

落宝金钱,他能出手的次数寥寥,在对方有准bèi

的情况下,怕也未必会给他第二次的机会。

这边,宁风和七夜都动了。

那头,李慕白也动了。

“你们既然在等我,那我便来。”

李慕白悠悠地说着。同时手托混元金斗,化作一道金光飞至魔神岛上空。

“白潇潇的气息一直在那里!”

“我真好奇,你们布了什么陷阱给我?”

李慕白在对着空气说话。却突然震怒:“不管是谁,你最好自求多福,如果白潇潇掉了一根头发,我让你生死两难!”

话音落下。他猛地出手了。手中混元金斗吞吐着金光,豁然爆fā



不是向前,而是向后。

混元金斗中激射出一道扭曲的金光,向着身后的战船笼罩下去。

从李慕白手中喷射出去时候,金光不过海碗粗细,落到战船上,却足以将其彻底笼罩。

“尊主!”

“尊主你要做什么?”

“属下们忠心耿耿啊~~~”

“……”

惊慌的叫声四起,所有人心中莫名地都浮现出了鸡蛋壳破碎的声音。虽然他们已经记不得是在哪里听闻过,但恐惧不减。

“既然丢了白潇潇。那还要你们何用?”

“废物利用,用你们来祭宝开光,以尔等之卑贱,足以自傲了。”

李慕白语气淡淡的,充斥着说不尽的理所当然。

任何一个听到这句话的人,定然不会怀疑这就是他真实的想法。

在李慕白看来,这些忠心耿耿,奉他为尊主的属下们,还真不如白潇潇一根头发,用以祭混元金斗,开光宝物,于他们而言真是值得骄傲事情。

战船上他的属下们或许不是这么想的,但他们已经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随着笼罩住整艘战船的金光在扭曲着,“轰轰轰”无数轰鸣声在战船各处响起,坚固如山的战船解体破碎。

一片片船板,一个个人体,仿佛是湿润的毛巾被手拧干一样,先是呈现出麻花状,接着崩解破碎。

转眼间,金光仿佛都在嫌弃他们肮脏,没有将其卷回,而是自顾自地消散。

海面上,一片木屑混杂着血雾,缓缓地散开。

这个时候,李慕白已经驾着混元金斗,化作一道金光,径直投入了魔神岛,身后种种,看都不看。

一个呼吸不到,魔神岛上空魔气沸腾,黑烟升腾而起,滚滚弥漫,笼罩所有,隔绝内外。

连目光,都无法穿透。

魔神岛上的即将发生的一切,只属于那么几个人的。

李慕白、七夜,以及,宁风!

“轰!”

李慕白浑身包裹在金光当中,犹如战神一般坠落下来。

魔土炸开,露出一个深坑,他一步步地从中踏出。

“嗤嗤嗤~~”

一棵棵扭曲的魔化妖树张牙舞爪,仿佛是闻到了活人的味道不可自制,向着他卷来。

这是一片树林,稀稀疏疏长着一棵棵高达十余丈,却连一片叶片也无,通体漆黑的魔化妖树。

它们彼此之间保持着一定距离,似乎对同类都心怀忌惮。

每一根枝条皆如毒蛇一般,上面甚至还长着鳞片,向着李慕白抽来。

李慕白则看也不看,神情淡然,眺望向着某个方向。

那里,有他无比熟悉,视为同类之气息,若隐若现,好像随时可能似风中烛火般熄灭。

无名之怒,从未有过地从李慕白的心底深处火山般爆fā

了出来。

那些魔化妖树攻击不曾放在他的眼中,任凭其如何抽打,动摇不得李慕白体外金光分毫。

他一步步地踏出,脚下若是枝条则踏碎,树根则踏沉,什么都阻止不了他的脚步。

突然——

“吼!”

一棵棵魔化妖树似乎被激怒了,一张张丑陋无比的人脸自树干上浮现出来,张开大口。冲着李慕白吼叫。

“吼吼吼~~”

伴着声声不类人声的吼叫,一道道波纹凭空浮现,好像海浪一样。向着李慕白涌来,如要将他淹没,打沉到最深的海底。

李慕白的脚步,顿了一顿!

他周身金光涌动,仿佛有弹性一般,将声音波纹尽数阻拦在外。

这一次,却没有之前轻松了。

这些声波里面似乎蕴含着魔土本身的力量一般。层层地将金光向着内部压缩下去。

“呱噪!”

李慕白皱了皱眉头,很是不耐地出声。

魔化妖树的手段,在他眼中。亦只是呱噪而已。

“去!”

李慕白将手中托着的混元金斗一抛,将其悬在头顶上。

下一刻,混元金斗一吸,护体金光尽数被吸了进去。李慕白的肉身第一次曝露在魔神岛的空气中。

“吼吼吼~~”

每一株魔化妖树都亢奋了。丑陋的人脸扭曲着,声波陡然变得密集起来。

眼看着,用不了一个呼吸时间,李慕白就要如他亲自出手毁去的战船和手下一般,在声波中被“拧干”!

可惜,魔化妖树们没有机会了。

混元金斗一吸过后,猛地一吐。

无量金光以比之前更暴烈无数的姿态爆fā

出来,恰好迎上了涌来的声波。

霎时间。金光沁入声波当中,将其以更快的速度反弹了回去。

刹那间。金色的声波自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冲击到一株株魔化妖树上。

“轰轰轰~~~”

爆鸣声音,不住地响起,一棵棵魔化妖树从他们人脸部位开始炸开,寸寸崩碎,最终连小指头大小的木片都不存,尽数化作木屑飞扬。

于是,整个世界清静了下来。

李慕白连冷哼一声都懒得,仿佛就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事情,恰似走在道上,一只蛤蟆蹦出来,一脚踹开便是,难道还要给个情绪不成?

他重新举步向前,目标始终不变,若有人在身后看着,不难发xiàn

从出现到现在为止,李慕白所走的,一直是一条直线。

一百步,两百步,三百步……

眼看着,李慕白就要走出这片毁在他随手一击下的魔化妖树林区域了,异变突生。

“汩汩汩~~汩汩汩~~汩汩汩~~~”

红泥小火炉,水至三沸腾,作鱼鳞纹时候响动。

李慕白听到声音的时候,脚下一软,恍若行走了百万里路支撑不住一般。

以他王座之躯,别说只走了三百步,就是三百里,亦不至于出现这种情况。

他眉头再皱,低头一看。

只见得方圆数里,正是魔化妖树林范围,整片大地都在发生着异变。

一股股的气泡冒出来,大地不住地塌陷下去,顷刻之间,从林地,化作了沼泽。

“哼!”

李慕白冷哼一声,悬在头顶的混元金斗一震,金光托在脚下,他凭空悬浮了起来。

纹丝不动!

他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

在异变发生的同时,李慕白就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充斥着无尽狂乱味道,将他牢牢地锁定。

“既然不让我走,那就宰了你们再走。”

李慕白语气依然淡淡地,以一种不耐烦的目光,望向脚下正在不住沼泽化的大地。

“呱~!”

一声怪鸣,一个磨盘大小的怪物从沼泽里翻了出来。

有一只就有两只,三只……

转眼间,数百只磨盘大小怪物盘踞在沼泽地里,眼睛里透着凶光,死死地盯着李慕白,尽是贪婪之色。

它们背后全是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疙瘩,流着比沼泽更脏的脓血,望之欲呕。

四条粗腿上布满了鳞片,每一叫声,脓血疙瘩都在炸裂,鳞片都在炸开,丑陋狰狞到了极致。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李慕白轻吟出声,旋即露出厌恶之色,“你们竟然敢将白潇潇所唱之物变化成如此丑陋模样,该杀!”

一只只冒出来的,赫然都是磨盘大小的癞蛤蟆形状。

看到它们,尤其是它们血盆大口中吞吐的鲜红舌头,李慕白终于明白此前另他止步的莫名危机感觉是怎么来的。

要是他刚刚没有停下来,想必就是数百条舌头喷吐过来了。

“哼!”

“不过如此!”

李慕白随手挥洒,一道道金光如箭,暴风雨般向着磨盘蛤蟆们射去。

“呱呱呱~~”

一只只磨盘蛤蟆怪叫着,但凡金光射及到的地方,白烟不住地冒出来,好像蒸熟了般。

“轰!”

远方,一股气息冲天而起,李慕白的眉头立kè

皱成了川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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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魔土之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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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潇潇!”

那是白潇潇的气息。

李慕白顿时没有了跟磨盘蛤蟆们纠缠的心思,掉头向着气息冲天处去。

他的心,一下子纠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慕白一个念头没有转完呢,身后一道道破空声呼啸而来。

舌头!

比电还快,比怒雷更狂暴,磨盘蛤蟆们瞬间爆fā

出来的攻击,山呼海啸一般。

“喝!”

李慕白再不能保持淡然,混元金斗飞速旋转,金光如瀑布而下。

“摄!”

他厉喝出声,激射到金光瀑布上的舌头扭曲着,尽数被吸往混元金斗当中。

“呱~~”

磨盘蛤蟆的叫声当中露出惊慌味道来,一只只巨大蛤蟆被舌头牵起,向着混元金斗中投去,仿佛一颗颗石头,要将天上的李慕白给砸下来似的。

李慕白却已经不再看一眼。

用不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它们都会被混元金斗吸入其中,顷刻之间化为脓水。

混元金斗全力而发,这个结果几乎不可逆转,哪里还需yào

再多看?

李慕白却是忘了,这是魔神岛,脚下,是魔土!

“嘭嘭嘭~~”

就在他扭头瞬间,一只只磨盘蛤蟆悲鸣着,后背处不住地炸开,每一个疙瘩都飞溅出肮脏脓血,以及,一缕缕纤细得肉眼几不可见的游丝。

这些疙瘩炸开的同时,每一只磨盘蛤蟆仿佛都被抽干了一样。飞速地干瘪下去,直接干成了粉末溃散。

混元金斗吸力一散,竟是什么都没有能吸入。

李慕白的颜色。终于变了。

他分明在这些游丝中感受到了暴戾无比气息,更有魔染的味道。

“不好!”

“就跟之前魔化妖树枝条只是障眼法一样,磨盘蛤蟆只是躯壳,真zhèng

可怕的是这些小虫子!”

那些游丝,分明就是一只只小虫子,寄生在蛤蟆身上,以其为养料。关键时刻吸尽其精华破体而出。

原本蛤蟆一类生物身上有些寄生虫,再正常不过,亦不可能是主体。

但这里是魔土。什么诡异的情况都可能发生。

这些寄生虫明显吸收魔土的气息更浓,魔化得更为彻底,于是反过来占据了主动权,成为这个生灵的主宰。

混元金斗用错了力qì

。一时间干涉不到那些游丝。按说混元金斗散发出来的金光防御还在,李慕白还不用担心什么。

可在那些游丝出现的一瞬间,李慕白就心中一寒,莫名的威胁感觉浮上心头。

“走!”

李慕白当机立断,一个闪身,混元金斗下的身躯一阵模糊。

几无先后之分,无数游丝扑在瀑布金光上。

“撕拉~”

裂帛一样的声音响起,无数游丝发力。生生扭入了金光当中,将金光屏障生生撕裂。

下一刻。如同游丝附着于磨盘蛤蟆身上一般,所有游丝扑在了李慕白身上,扭着身躯,要一钻而入。

可以想见,李慕白的身体里要是被这些游丝钻进去,十之八九要落入蛤蟆的下场。

浑身上下长出疙瘩来,生死不由人。

想也知dào

,这些游丝怕是舍不得毁去这么好的王座级别寄生体。

不曾想,它们却钻了一空。

在游丝们钻入同时,李慕白的身躯消散,竟然只是残影。于是乎游丝们彼此纠缠撞在一起成了一团,看上去狰狞而恐怖,仿佛有无数头的巨兽在四顾寻找着猎物。

数丈之外,空气中一阵模糊,李慕白现出身来。

只见他面沉如水,双手结印,以前所未有的凝重神态,吐字开声:

“呔!”

李慕白的双手扭成一体,遥遥向着混元金斗一指。

霎时间,金斗大放光明,无数金光喷吐而出,将还在其笼罩范围里扭成了一团的游丝们一罩,一吸。

这一回,再没有蛤蟆们可以炸体让它们逃生了,无数游丝连抗拒之力都没有,便被全力爆fā

的混元金斗吸入其中。

“嗤!”

白烟冒起,混元金斗落下来被李慕白接在掌中,向下一倒。

脓血一泄而下,金斗铮亮如新。

那些游丝竟然连一个刹那都没有挺过去,便在混元金斗中化为脓血。

李慕白到这个时候,犹自面沉如水,他也不曾想到,才进入魔土当中,竟然就遇到了险死还生境地。

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

“刚刚那个气息爆fā

,难道是白潇潇也遇到了类似情况?”

李慕白脸色渐渐地黑如锅底,“不管是谁,你最好求天保佑,白潇潇不会有事,不然……”

他握着混元金斗的手一紧,金斗中颤抖一下,金光喷薄而出,将方圆数里横扫了一遍。

不管没有在李慕白经行的路上,金光过处,所有魔化妖物尽数被吸入其中,顷刻之间,化作脓血。

李慕白这是要以最粗暴的方式,强行开路。

他一点功夫,都不想浪费在路上了。

只用了小半个时辰,纵然是用这种横扫千军般的模式,李慕白还是来到了他的目的地。

这点功夫,他全身上下的形象和气息,已与初入魔土时候截然不同了。

李慕白头发披散开来,如无数乱蛇在风中狂舞。

他不再是白衣胜雪的少年模样,周身上下白衣上或黑或红或破碎,看上去狼狈不堪。

变化最大的还是李慕白的目光,里面充满了疯狂和锐利的味道,目光所及总让人觉得是在寻找砸出混元金斗的地方。

这一路上,着实艰险。

类似游丝危机,李慕白竟是遇到了不下十次之多!

他缓缓地从空中落了下来,落地时候,有脚踏实地感觉,不再是沼泽泥泞,而是结结实实的土地。

李慕白的目光,如刀子一样,狠狠地剐向对面。

那里,有两个他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白潇潇,气息衰弱,还有一股莫名的死气萦绕,就那么双手抱膝地坐在地上,纹丝不动。

他的身上没有半点绳索捆绑样子,亦分辨不出法术禁制痕迹,就像是疲惫了,抱膝小憩。

越是这样,越是让李慕白心悸。

“你把他怎么了?!”

李慕白厉声大喝,直冲白潇潇身旁另外一人。

正是李慕白透过法镜所见,将白潇潇打败绑走之人,宁风!

宁风微微一笑,道:“在下宁风,见过双面王座,李慕白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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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布局:夜千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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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风衣袂飘飘,浑身干净清爽,不似闯入魔土中的外人,更像是在自家后院闲庭信步了一圈子,然后遇到熟人,打个招呼似的。

尤其是宁风脸上笑容,让李慕白恨不得将混元金斗直接砸过去。

他足足深呼吸了三次,方才平复下来,恢复了往日模样,淡淡地问道:“将白潇潇交给本座,放你一条生路。”

宁风眨了眨眼睛,问道:“真的?”

李慕白顿时胸闷,气急,抓着混元金斗的手都紧绷了起来。

不是紧张的,是不这样他都控zhì

不住自己不扔金斗,将对方吸入其中,化为脓水。

宁风脸上的笑容,在李慕白看来,真是要多讨厌,就有多讨厌。

“你待如何?”

这四个字,还是他深呼吸了多次,方才从牙齿缝里迸出来的。

宁风刚要回答,忽然“咦”地一声,惊疑出声。

在他对面,李慕白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宁风与白潇潇脚下地面,“汩汩汩”地冒出气泡,这一幕真是要多熟悉就有多熟悉。

一片坚实的落脚点飞速地化作沼泽,宁风措手不及,脚下一软,踉跄了一下稳住,却暂时失去了对白潇潇的控zhì



此前他所站的位置,即便是李慕白自认强过其无数,也没有把握在他反应过来前,出手抢下白潇潇。

这下则不同了。

三尺,一个踉跄。宁风离开了白潇潇三尺距离。

对李慕白而言,这就足够了。

他瞬间动了。

宁风明明看到了李慕白动作,他却顾不得这么许多了。因为脚下四方,各有一条条漆黑的绳索般东西电射而出,洞穿沼泽大地,直冲他而来。

“蚯蚓!”

李慕白看得真切,那些电射而出的,分明一条条手腕粗细,通体鳞片。头尾前后都是口器,裂开血盆大口,里面牙齿狰狞。

没有人会怀疑。被这蚯蚓缠绕上去,一扭头功夫,全身上下都会是窟窿,说不准会被钻成老豆腐模样。

宁风顿时陷入了前狼后虎的状态。

“李慕白!”

他怒吼出声。显然是以为蚯蚓是李慕白为救人所为。恨恨地腾空而起。

宁风这是放qì

白潇潇,先求自保的意思,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李慕白哂然一笑,懒得置辩,下一刻,神色大变。

随着宁风腾空而起,太半的蚯蚓都随他飞起,其余部分则转移了目标。直冲白潇潇去。

白潇潇依然是双手抱膝,静静地坐在那里。浑然不知dào

危机到来。

李慕白大吼一声,脚下一跺,一股力量蔓延过去,轰在白潇潇所在位置。

下一刻,白潇潇整个人腾空而起,在空中舒展开身躯翻滚,犹如一支弱柳被折断,随风飘向湖中。

他依然未醒。

李慕白同时飞起,半空中将白潇潇接住,混元金斗放出金光将两人一起裹着,就要向着斜下方安全地方落去。

“十息,最多十息时间,我就能暂时稳住白潇潇身上情况。”

“再以混元金斗分化出一道金光为其护体,我立kè

回身,杀了那个姓宁的!”

李慕白感应到怀中白潇潇的气息不住地衰弱下来,心中恨意再浓,亦只能先做此想,而不是趁着宁风为蚯蚓所困,先行斩杀。

毕竟,他最恨宁风处,无非是宁风让白潇潇落入如此危险境地罢了,岂会舍本逐末。

就在李慕白升到最高处,整个人旋转着,眼看就要向着斜下方落的时候,他如之前一息内无数次一般,略低头,担忧地望向昏迷中白潇潇。

这一次,异变突生。

“哞~”

一声牛吼,从李慕白怀中传来。

李慕白手一抖,差点将白潇潇给扔下去,反应过来连忙抓紧,茫然又诧异地望过去。

“哞~”

又是一声牛叫,白潇潇还是沉睡模样。

李慕白整个人都迷糊了。

白潇潇的气息没有错,神情面容无差,就是他。

李慕白心目中特殊的一个,视之为唯一知音的存zài

,不会错。

可是,那牛叫声是什么鬼?

突然,李慕白瞳孔骤然收缩,浑身寒毛卓竖。

在他眼中,白潇潇头顶两侧,悄然又迅速地鼓起了两个小包。小包初始时候像是酥饼,后似馒头,茁壮成长,只是一眨眼功夫,两根又弯又长的犄角飞速地长了出来。

人的头上,长出了牛角,长长尖尖得都要戳到李慕白的脸上了。

再加上之前牛叫的声音,李慕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什么情况?”

事发突然,李慕白心中一片茫然,从成功营救,到安然怀抱着白潇潇落下,至于眼前发生的不可理解事情,他整个人还处在一种浑浑噩噩,反应不过来的状态下。

正因为这片刻的浑噩茫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撒手,或者,某人算准了他的心思,认定他不到最后关头,撒手不能。

李慕白觉得原本轻松单臂就能支撑住的白潇潇,忽然变得重了,重了无数。

一息不到,他看到白潇潇的五官模糊起来,脸开始拉长,又横向发展,鼻孔张大如洞上面还挂着闭环,眼睛大如铜铃,正以一种无比屈辱的目光望着他。

一息过后,李慕白胸口一闷,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他看清楚了,总算是看清楚了。

他怀里哪里是什么白潇潇,分明是一头足足有丈许高,膘肥体壮,浑身黑毛外带恶臭。手上还握着一柄战刀的牛妖。

牛妖还特屈辱!

“俺老牛这辈子骑过母牛也被母牛骑过,什么时候被这种丑得不行连毛都没有的生物抱得那么紧过,不能忍!”

牛妖眼中的屈辱如有实质。将它心中想法准确无误地以目光传递进了李慕白心中。

李慕白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以至于他撒手的动作都慢了半拍,愣生生地被屈辱的牛妖先是一头顶在胸口上,再来战刀重重地砍在同一个位置。

“吼!”

他与牛妖同时怒吼出声,分向着两个方向坠落下去。

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李慕白依然想不通,为什么他会分辨不出这是一头肮脏牛妖。而不是白潇潇。

分明就是白潇潇气息,不会有错啊!

“噗!”

半空中,李慕白这回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伤!

堂堂双面王座,持混元金斗,李慕白竟然伤在了一头牛妖手上。

青茅山,通幽入冥。召唤牛妖!

“嘭嘭!”

两声闷响。李慕白和牛妖同时坠地,被怒火和屈辱淹没的李慕白手上一扬,混元金斗中洒出一片金光,将犹自散发着微弱白潇潇气息的牛妖一卷。

霎时间,牛妖被金光搅得粉碎,竟是连吸入金斗当中化为脓血都没有必要。

牛妖一死,白潇潇的消散。

李慕白头脑陡然一清,豁然转身。望向宁风。

“你不是那厮,你是谁?!”

李慕白厉喝出声!

他的脑海里。无数的疑点闪过。

“我落地时候分明就是实地,何曾是什么沼泽,哪里有什么蚯蚓,这是幻术。”

“哪里会有如此巧法,我刚刚前来营救,对方就出问题,给了我机会。”

“刚刚那是白潇潇的通幽入冥法,牛妖也是他的牛妖,天然带着白潇潇的烙印和气息。对方一定是借此将白潇潇的气息全部灌入其中,也唯有如此,方才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

李慕白紧紧地盯视着悠然从空中落下来的宁风,眼看着一条条狰狞蚯蚓消散随风,眼看着沼泽重新化作坚实的土地,此前一切皆幻,咬着牙,厉声道:

“你是,七夜!”

“不错!”

“宁风”笑着,伸手在脸上一抹,比夜还黑的光闪过,从脸上到身上,“宁风”完全换了一个样子,露出堪比女子的俊美容貌,如夜而幽的清冷孤傲气质。

不是七夜,又是何人?!

白潇潇是牛妖,宁风是七夜,那真zhèng

的宁风,又在哪里?

七夜略躬身,行礼:“魔宗七夜,见过李慕白兄,此来特为报答自入得瀚海域来,种种大恩!”

“大恩”二字,七夜吐字重如山,个中恨意,浓至不可化解,那种屈辱感觉,更似倾尽七海之水,亦不能洗。

李慕白神情顿时凝重无比,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七夜。

熟悉自是七夜曾入其手,陌生则是那时候的七夜,远远没有表现出这样的凌厉气息。

“我一直以为对白潇潇下手的是那个姓宁的,七夜当是死在魔神岛中了。”

“没想到,竟然一开始在战船上,捉走白潇潇的竟然就是七夜假扮的,从那个时候,他就开始布局误导于我。”

“正因为我以为出手者是那个姓宁的,我才轻易地中招,刚刚的种种布置也只有与白潇潇一体两面的七夜能够做得到。”

“真是胸有城府之深,心有山川之险!”

李慕白神情中的凝重与戒惧,显露无遗在七夜的眼中。

对此,七夜眼睛里闪过一抹不为人察觉的笑意,旋即又为怒容所掩盖。

他讥诮出声:“李慕白兄,不知dào

七夜刚刚那一手夜千幻之法如何,可曾入得眼?”

李慕白此时亦是恢复了常态,胸前明明刀狠凄厉,鲜血沁入染红了衣裳,却浑然不曾放在心上,神情恢复悠然道:“还算过得去,不过若不是本座着紧白潇潇,你以为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吗?”

天知dào

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提到“着紧白潇潇”时候,七夜脸色一沉,黑比锅底,仿佛想到了什么无比厌恶的事情般。

“交出白潇潇,看在你跟他的特殊关系上,我不杀你,将你放逐到殷墟当中,一世为奴便是。”

李慕白说话时候,语气还有些艰难,让人完全无法怀疑其诚意。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市场上一斤十个铜钱的肉,偏偏对方要卖十五个铜钱,因为自家孩儿苦恼,所以咬着牙说买了买了就这样,便宜你了。

一模一样的。

李慕白是真的觉得将七夜放逐,充为奴仆,一世困于牢笼,已经是无比诚意,又无比艰难才说出口的宽大处理了。

他甚至连“殷墟”两个字都懒得解释一番。

七夜怒,大怒,暴怒!

怒到极致,他反倒笑了,笑声渗人:“你想要白潇潇,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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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开局:树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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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白眼睛一亮。

七夜冷然道:“我们两个,已经重新合为一体,在下借李慕白兄之刀,破除了心魔,于是世上再无白潇潇。”

“你想要见他?梦里或许有可能,好好做梦吧。”

李慕白悠然、洒脱等等神情,瞬间崩溃,整个身形都变得模糊了起来,时而是少年模样,时而是中年阴鸷,不改的只有狂怒的疯狂。

他太了解白潇潇的根脚了,不然处置七夜时候,何须用那么麻烦的手段;

他太清楚七夜说的话,完全有可能成为现实。

他不是宁风,他不懂得的是,白潇潇于七夜而言,又是多么珍贵,那是纯真,那是自由,那是唯一没有混杂功利的美好,这个心魔不可破,亦不想破。

李慕白不明白,于是他信以为真,心中大恸,吼叫着高举混元金斗,向着七夜疾扑而去。

急火攻心之心,他完全没有察觉到什么东西不对?

李慕白认定了,当日战船上他隔空看到的景象,就是七夜以什么夜千幻之法,幻化成宁风形象所为。

混元金斗化出金光裹挟着他,如一道怒洪,向着七夜扑去。

对此,七夜双手在胸前结印,变换不定,浓郁的夜色粘稠,结合手指颤动,在胸前幻化出了一朵黑莲形状。

黑莲花瓣朵朵,皆是凌厉气息飞扬,黑夜中绽放,吾为王者。谁敢不从,飞花切碎的锋芒毕露。

这显然不是守势!

“同归于尽吗?”

李慕白冷笑,再不犹豫。混元金斗高举,猛地向前一挥。

金光如怒海,铺天盖地而来。

七夜神情不变,沉沉地双手推出夜之黑莲。

眼看着,黑莲即将与金光触碰,七夜与李慕白之间相差不过数丈距离,一声沉闷的炸响声。自李慕白的侧后方响起。

“什么声音?”

李慕白想要转头,想要望去,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出这些动作。甚至没有在脑子里形成反应呢,一股澎湃之力,从侧后方轰到了他身上。

“噗!”

又是一口鲜血当口喷出,还没有落地呢。每一滴的鲜血都“嗤嗤嗤”地蒸发成血雾。其炽热温度,可见一斑。

李慕白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人还在半空中呢,浑身上下奇光迸发,腾腾热气散成了白烟,感觉就好像是一只刚刚从挂炉里提出来的烤鸭。

魔神岛上,以李慕白被正面轰中的一瞬间为三五,如大日坠地般的光在爆fā

。热在迸发,浓郁到极致的太阳神光几乎化作了实质。

这股不知dào

酝酿了多久的澎湃力量有一点算一点。尽数被李慕白“吃”了下去。

与之相比,此前牛妖那一顶一刀,轻柔得如同抚摸。

理所当然地,李慕白失去了对混元金斗的控zhì

,金光不触自溃散,反而是夜之黑莲再无阻碍,在他堪堪要落地时候,正面轰在了李慕白的胸口处。

仿佛日与夜的交汇,日月同辉于长空之中,李慕白身上的太阳神光轰然塌陷下去,夜色如幕将他窒息包裹。

李慕白原本就要落地的身子,受此影响,又向后滑出了数十丈远,直到撞到了一棵足足有数人之高的魔化花树上,方才发出一声巨响,停了下来。

魔化花树说是树,其实只有单独的花一朵,张开的花体本身就足以将一整头完整地包裹。

李慕白这一撞,直接撞得它通体颤抖,几欲断折,明明是一朵花,在那一瞬间却花瓣颤抖,叶片凄厉,仿佛一个张牙舞爪的妇人,猛地将垂下花朵,将李慕白一口吞了下去。

“咕噜~”

宁风,七夜,呈犄角而立,看着这一幕,齐齐咽了一口唾沫。

看着,就觉得好可怕!

“食人花啊……”

宁风抬手擦了下不存zài

的冷汗,只是想象一下自己落入李慕白此时状态,就觉得通体不适。

他抬起的手上,光明之山戒指的光在渐渐地黯淡下来,但仅仅是残余的光辉,亦不让喷薄而出朝阳。

宁风的身后,一个大坑深深,别说埋他一个,就是再多上三五个也问题不大。

一息之前,他就是从这个坑中冲出来,给了李慕白意想不到的一击。

至此,他们两人的布局,计划,彻底地摊开在阳光下。

先以牛妖化白潇潇,给李慕白第一击,乱其心神;

再以七夜出现,用白潇潇的存亡给了李慕白心神第二击,同时误导其想法,从其思维死角隐藏了宁风的存zài



最后宁风暴起,七夜配合出手,真zhèng

的给了李慕白沉重一击。

这一击,已是两人的巅峰实力爆fā

,再来一百次,亦不过是如此结果。

步步布局,巅峰一击,宁风和七夜已然做到极致。

他们对视了一眼,却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太半心神都在那朵“咕噜噜”地不断流出涎水,不住地鼓荡出大包又收缩,仿佛一个人在做吞咽动作的魔化花树上。

花树脚下,血水一滩,还在不住地流淌下来,转浓,腥臭的味道四散。

悄无声息。

“死了?”七夜目不转睛。

“还活着!”

宁风神情凝重。

七夜看的是表象,自认处在这种情况,他决计活不了,这会儿应该成了魔化花树肚子里的脓血了。

宁风看的是:混元金斗!

混元金斗,不曾存zài

于他视线范围中的任何地方。

“混元金斗呢?”

宁风好像是自问,又好像是在问七夜。

七夜这才察觉不对,左顾右盼,四下扫过,神情随之凝重了起来。

他刚刚跟宁风都看得很清楚,李慕白猝不及防下被宁风全力爆fā

的太阳神光直接打飞了出去,失控了混元金斗,不仅散去了护体和攻击金光,还将原本高悬于头顶的混元金斗给甩飞了出去。

方圆数里,一览无余,哪里有混元金斗踪迹。

这样的宝物,总不能自己跑了吧,就是跑,也不可能跑得无声无息。

天地间,能做到这一点的,让混元金斗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宁风两人面前而不为所觉,只有李慕白一人。

混元金斗,在魔化花树当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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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变局:化三相,黄河九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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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白怎会与混元金斗如此契合?!”

宁风疑惑出声,眉头皱成川字,百思不得其解。

与七夜不同,他太了解混元金斗的根脚了。

这样的封神遗宝,即便只是仿品,从其威能上来看怕是已得神韵,如果不是天生契合到极致,压根不可能将其祭炼到这种浑然一体的地步。

“混元金斗在封神传说当中,应该是三宵之宝,李慕白到底有什么地方那么契合呢?”

宁风现在只能凭着脑海中念头转动,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地盯着那株花树。

魔化花树此刻蠕动停止了下来,涎水不再流淌,其上冒出白气,仿佛是酒足饭饱后模样。

平静,无比地平静。

宁风和七夜两人,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

突然——

“轰!”

一声轰鸣,一声炸响,又是沉闷无比,仿佛是从地下无数丈深的地方爆起。

万道金光,从每一片花瓣的缝隙里透出来。

属于混元金斗的金光!

“真的没死!”

七夜脸一沉,下意识地结夜之黑莲印,结到一半,他又皱眉散开。

他已经没有力量再来一次了。

宁风亦然!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怎会等到结果出来,就是隔着魔化花树他们早就所有手段全都轰上去了。

毕其功于一役,要是其功不成呢?

宁风和七夜面面相觑。他们两个现在差不多是强弩之末了,机关算尽后的强弩之末,要是李慕白还保留个三成实力。他们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七夜悄无声息地向着宁风方向靠了一点,低声问道:“宁兄,你的巨龙鲸化身怎样了?”

宁风心神都在异变的魔化花树上,下意识地回应:“什么怎么了?”

七夜有些急:“就是还能不能冲出去,跟上次一样。”

宁风霍地转头,神色都不对了。

上次是什么情况?

他可是以巨龙鲸化身生生洞穿了魔土,硬顶着魔土侵蚀冲出去的。

再来一次?

宁风想起他当时那个惨绝人寰样子。就有浑身发冷的颤抖感觉。

“我觉得……”

宁风嘴巴发干,摇头,“……基本上。很难!”

两人相顾叹气,与此同时,两人短暂对话中,不曾放qì

过半点提气。运转灵力的努力。

不过是放松下心神罢了。到了这个地步,不成则死,哪里有那么多有的没的。

“哈哈~”

宁风和七夜相视一笑,并肩而立,面对魔化花树。

在他们眼中,魔化花树颤抖着,庞大根系不住地自地下抖上来,卷起无数魔土的同时。还有根系下包裹着一具具白骨。

白骨残破,基本是各种异兽之骨骼。分辨不出形状,想来当是魔化花树在消化完毕后,把不可消化的部分导入地下,堆于根系处。

现在魔化花树连根系都翻出来了,下场可想而知。

整株花树都在飞速地枯萎,巨大的花瓣片片凋零,最终包裹不住,“哗”地一下,彻底散开。

“噔噔噔~”

宁风和七夜连退三步。

花树崩溃同时,大滩大滩粘稠的血水涌了出来,银屏炸裂,浴桶碎开一般。

腥臭味道扑面而来,熏人直欲连隔夜饭都给呕出来。

血水根本蔓延不到宁风两人所在位置,半道上便为魔土吸收殆尽,连退三步不过是本能地厌恶反应罢了。

两人的目光,瞬间从血水上移开,落到了最中间位置。

那里,一个血色的胎膜千疮百孔,血水正是从中倾泻而出。隔着半透明的胎膜,可以看到一个人形蜷缩着,以双手抱膝的方式,如婴儿一般存zài

其中。

“你们很好!”

一个声音,从胎膜中传了出来,同时胎膜迅速干瘪,裂开,一个男子赤裸着身躯,从中站了起来。

既是李慕白,又不是李慕白。

“他的状况,有些奇怪!”

宁风低声说着,稍稍有点松了口气。

李慕白以这种方式出现,证明至少不是毫发无损,强行抗衡住了魔化花树的消化吸收,再从中打破出来的。

真要在重伤情况下,还能做到那个地步,宁风觉得他们两个可以认栽了。

现在看来,李慕白明显用了什么秘法,兴许还有一战的可能。

在宁风两人打量下,李慕白站得笔直,但全身上下,以脸部为最,不住地发生着变化。

时而少年纯真,时而中年阴鸷,最可怕的是还有第三相:

满脸皱纹层层叠叠,头发落尽,眼皮垂落下来怎么都睁不开,缩成一团,犹自倔强地挺立着。

李慕白的第三相,老年相!

宁风和七夜见到这一幕,既是庆幸,又是诧异。

庆幸的是李慕白现在明显是濒临崩溃的地步,连自身诸般相都控zhì

不住,好像随时可能分裂开来一般;

诧异的是,李慕白什么时候拥有第三相的。

“你们真的很好。”

李慕白说着,少年的他一步踏出,站定。

宁风和七夜自动过滤了李慕白的话,只是瞪大着眼睛,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幕。

少年李慕白的确是一步踏出站定了,但远处依然留着变幻着第二相和第三相的李慕白。

“真的分开了。”

宁风下意识地瞥了七夜一眼,这一幕不能不让他联想到七夜与白潇潇。

旋即,他心中又如明镜一般,心知这完全是两个情况。

七夜与白潇潇。其实是一体的,只是不同形象,显露于外罢了。

他们分开成两个。是进入瀚海域后,维持一体的他话大自在心魔法被破,又是两界域法则不同导致的结果而已。

真zhèng

论来,与眼前情况完全不同。

“他真以为自己是传说中的道德天尊吗?能一气化三清?!”

宁风瞳孔收缩如针尖,紧紧地盯视着李慕白变化。

“没想到,你们竟然能将本座逼到这个地步。”

“你们有这个荣幸,看到本座最强的一面。”

说话间。中年阴鸷的李慕白斜斜地向着一侧踏出,老年第三相留在了原处。

顿时,三个李慕白。呈三角站立。

场面诡异到了极点。

“是了。”

宁风恍然大悟,死死地盯着三个李慕白中间的位置。

那里,有一片金光在升腾而起,于虚空中显化而出混元金斗之身。

“本座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巅峰时候的混元金斗有多么的恐怖。”

三个李慕白异口同声。老年的疯狂,欲与世同绝;

中年的阴鸷,世故而不服;

少年的纯粹,因为喜欢而毁灭。

三种不同情感语气,道出相同内容,轰然回响。

宁风和七夜,两人站立笔直,挺如旗枪。

他们眼中都清晰地看到。三个李慕白的身形在不住地崩溃,轻易地就能看到龟裂纹路在浮现。或隐没。

好像他们随时可能维持不住此时情况,轰然破碎开来。

“看来分开成三个人,代价还是很大的。”

“他根本支撑不了多久,而且如此行为不可能是没有代价的。”

宁风眼中闪过一抹亮光,终于清晰地把握住了混元金斗跟李慕白之间的关系。

“怪不得他跟混元金斗如此契合!”

宁风彻底明白了:“混元金斗是封神遗宝,出自传说中的三宵仙子,它真zhèng

恐怖的地方不在与是天地间第一件五谷轮回之宝,而在于三宵联手,能以之施展出九曲黄河大阵来。”

“黄河九曲,毕竟东流去,削尽入阵者顶上三花,闭胸中五气,化仙为凡,如入轮回,恐怖到极致!”

“李慕白这种诡异状态,混元金斗自然能感应得到,换句话说,他可能是世间唯一一个,可以以单独之身,布下九曲黄河大阵者,于是契合,于是亲睐。”

宁风深吸一口气,李慕白口中的混元金斗最强状态,他心中已然有数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三个李慕白一起放声大笑,混元金斗当中金光喷吐,平添几分之前没有的浑浊之态,环绕三个李慕白,汇成了长江大河。

“黄河九曲,毕竟东流去!”

漫天吟唱声中,属于老年李慕白的声音渐渐占据了上风,苍老如天道,讲轮回的故事。

“到底是与世携亡之心占据主导吗?”

宁风隐隐地能感觉到李慕白主持的黄河九曲大阵有什么特殊之处了。

李慕白并没有足够的力量来驾驭黄河九曲大阵,偏偏他有三相分身,且第三相老者相一身郁气,想要毁灭一切,纵然为之身故,义无反顾。

在这种心态下,李慕白便能以最绝望之态,发出混元金斗最强的一击。

“就算只有一击之力,一瞬之杀,足够了!”

“别说是你们两个,就是瀚海王座齐聚,本座亦能尽杀之!”

“哈哈哈~~~”

三大本相,发三个不同声音,有纵声狂笑者,有戾气深重者,有疯狂要以一己之力,杀尽瀚海强者……

三个李慕白中间,混元金斗高高飞起,偌大魔神岛,尽数笼罩入了九曲黄河范围。

最高处,混元金斗通体金光,其中有浓浓的轮回之意,即将爆fā

出来。

即便是大阵没有真zhèng

成型,置身其间,宁风和七夜还是感觉到之前勉强鼓荡起来的一点灵力,以泄洪般地速度湮灭。

那一瞬间的感觉,就仿佛自身被放入了磨盘当中,一寸寸地磨去了修为,寿元,最终整个化作肉糜。

让人绝望的大恐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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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终局:落与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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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风和七夜身处黄河九曲大阵当中,动静不由得自己。

他们无数次想要靠近李慕白,明明是向前一步,踏出后却是落于原本身后。

笼中鸟,瓮中鳖,只能束手待毙。

混元金斗,九曲黄河,三相李慕白,恐怖一至于斯!

七夜彻底不动了。

他倒不是放qì

,而是以一种无比期待,又无比好奇的目光望向宁风。

“他早早就说混元金斗不凡,果然不凡。”

“他说要去准bèi

,平白消失多日,想来不可能没有应对。”

“真是好奇啊,到底有什么手段,能应付眼前局面!”

七夜现在都不觉得恐惧了,反倒是好奇心几乎将他撑爆。

除非绝对实力的碾压,或者无上的阵道修为,不然他看不出眼前情况有任何曙光。

李慕白所言,天下王座齐聚,他也能尽杀之,倒还真不是狂言。

宁风浑然感觉不到七夜目光,他全部心神都集中到空中最高处。

那里,混元金斗颤抖着,仿佛也被催发到了极致。

它毕竟不是真zhèng

的混元金斗,再是封神遗宝级别,终究只是仿制品。

混元金斗沉了下来,沉到九曲黄河大阵之中,以自身化为阵眼,就要催动最强的一击。

这个时候,宁风眼中忽然大亮,毫无征兆地动了。

他伸手在腰间一抹,拽下了悬在那里的落宝金钱。旋即将落宝金钱托在掌心处,遥遥地推向混元金斗方向。

“嗡!”

一声震鸣,一声颤响。落宝金钱上张开了一对光翼,舒展开来,铜钱本身上的天道纹路寸寸亮起,有澎湃气息冲天而起,有宝光火山般爆fā



原本只是普普通通铜钱,为宁风挂在腰间不起眼的饰物,在这一瞬间爆fā

出来的威势及宝光。竟然盖压了天上混元金斗!

“这是什么宝物?”

七夜、李慕白,心中同时咯噔一下,冒出硕大的问号来。

两个人都想过宁风可能会有应对。却没有想到是这种应对。

天下宝物,还有什么能跟火力全开的混元金斗相媲美?

这超过了他们的眼界与想象的极限!

“封神遗宝?”

宁风轻笑出声:“我也有!”

落宝金钱褪去了神物自晦,彻底绽放光芒的过程极短暂,短暂到近在咫尺的七夜都看不清的地步。

宁风轻笑也罢。出声也好。全然不妨碍落宝金钱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从他手中飞起,落到混元金斗上。

他的时机实在是把握得太好太好,李慕白即便是心中戒惧,谨慎之下想要移动混元金斗,也因为阵眼牵引全阵的当口上,做不到。

于是,当两件宝物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是李慕白。还是七夜齐齐摒住了呼吸了。

他们想到天雷地火的暴烈;想到天崩地裂地震动;想到震耳欲聋的响声;想到刺瞎眼睛的炫目……

他们想到了两件宝物碰撞瞬间无数的可能,唯独没有想到眼前这一个。

宁风轻叱出声:“落!”

一个落字。没有充斥灵力,不曾疾言厉色,轻描淡写地喊了声“落”,然后——

它就真的落了!

混元金斗光辉瞬间散尽,九曲黄河金光溃散一空,一声“落”字前威风凛凛,盖压整座魔神岛,能碾压一域强者的混元金斗如平凡的石头般,从空中坠落了下来。

“不!”

李慕白从震撼中清醒过来了,三个本相,齐齐做出召唤动作来。

“好!”

七夜脱口而出,同时不无担心。

他刚刚可是亲眼看到李慕白即便是在魔化花树当中,还是轻易地将混元金斗给召唤回了身边。

这次会例外吗?

当然会!

宁风全无紧张的意思,稍稍踏前一步,伸出手来,正好接住了从空中坠落下来的混元金斗及落宝金钱。

整个过程中,无论是李慕白的召唤,还是有主宝物应有的反抗,尽数不存zài



宁风就像是向着天上扔了一顶帽子,再随手接下来般轻松写意。

“我说过。”

他随手把玩着混元金斗,无视了李慕白不甘心地尝试召唤,悠然道:“封神遗宝,我也有!”

“而且,比你强!”

“落宝金钱,先天之下,无宝不落,更何况你一区区仿制品。”

宁风说话间,似乎玩得腻味了,随手将混元金斗往海纳百川袋中一装,彻底断了李慕白希望。

“现在,你有何话说?”

宁风手中捏着落宝金钱,一步踏出,逼向三个李慕白。

七夜亦暂时放下了对落宝金钱的好奇与震惊,凝神望向李慕白。

李慕白僵立在那里,三个本相手上依然保持着召唤混元金斗的动作,一种死寂的味道在弥漫。

无论是少年相,中年相,还是老年相,三个本相全身上下均有龟裂纹路弥漫,仿佛是刚刚出瓷窑的冰裂瓷。

王座的气息,在不住地衰弱下去。

魔神岛头顶天上,斑斓烟云汇聚,融合在一起,呈橘红颜色,还在不住地转浓。

这是天地为之哀,天心为之悼,为一位王座之尊的即将陨落。

“呼~”

七夜也好,宁风也罢,齐齐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都看出来,李慕白命不久矣,他存世的时间,只能以“息”来计。

他呼吸不了几次了。

宁风保持着之前的速度,稳步向前,直到站到了李慕白面前。

七夜随之。

到了这个关口,两人反而沉默了下来。想起魔神岛上这一场战斗的惊心动魄,无论是前期布局与破局,最后李慕白展现出来的以一人敌一界域之恐怖力量。还是宁风的翻盘……

一切的一切,走马灯般地闪过,历历都在眼前。

“没有话说的话,你就去吧。”

宁风露出意兴阑珊之色,转身欲走。

李慕白此时的状况,近在咫尺,又握有混元金斗在身的他。感应得再清楚不过了。

李慕白先是以一化三,分化出三本相来,这是他的天赋。但同时也是一种伤及根本的搏命。

别说面前还有宁风和七夜两人,就是持续化出三本相这么长时间,李慕白也等于已经死了。

遍布在三个本相身上的龟裂纹,充斥着的就是死兆。

七夜亦是沉默。

两人身上还带有英雄气。多少有些惜英雄。

这李慕白纯粹是疯子。但从力量角度来说,却的确是他们两人生平凭着自己力量正面对敌之最强者。

七夜再是郁闷,再是愤nù

,也不愿意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等……等等!”

两人转身动作刚做到一半呢,李慕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苍老而沙哑,浑然没有欲以一人之力,败尽一域王座的豪雄气。

宁风回头。淡淡地看着李慕白。

他三个本相模糊,仿佛随时可能崩溃一般。齐齐开口,发出同样的内容:

“你那也是封神遗宝吧?”

李慕白没有等宁风回答的意思,似乎是在数着呼吸说话,生怕耽搁一下,就说不出想要说的内容来。

“肯定是了,只有封神遗宝,才能战胜封神遗宝。”

“只是,你明明不是王座……”

李慕白无比地疑惑。

成为王座,能获得殷墟碎片和封神遗宝,尤其是后者,从来只有王座知晓,再没有其余人等能够得到这个消息。

连消息都获得不了,遑论是得到封神遗宝本身呢。

宁风摸着手上旋转指环,还没有决定是否开口回答他呢,李慕白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算了,那不重yào

。”

他摇着头,老相头发尽落,光头上尽是老年斑;中年人阴郁而消沉,了无生趣;少年人光泽全无,如泥塑木雕。

“输在你这个外来人手上,而不是本域那些浑浑噩噩蝼蚁,我甘心。”

“输在封神遗宝下,我心服口服。”

“只是……”

李慕白竟然露出眼巴巴之色,半看宁风,半看七夜:“……你们能不能告sù

我,白潇潇到底怎么样了?”

他现在回过味来,此前种种全都是按照计划布局,在乱他心神,这下眼看只有几个呼吸的命,不由得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到了这个地步,李慕白竟然还在关心白潇潇的存亡……

宁风一阵无语,强忍着,几乎用尽了所有毅力,才能忍住不扭过头,去看七夜此刻神情。

那太伤人了。

即便是不看,七夜在身后粗重的呼吸声,声声入耳;老牛吐息般的热气,直扑他脖子上来。

七夜那个恼怒,整个人都变得通红如刚煮熟的螃蟹虾子。

“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宁风身后,传来七夜压抑着的声音。

“咦?”

宁风挠头,这词儿好熟悉,好像是他在某次戏谑调侃七夜这货的,怎么就被他剽窃了涅。

“我……我……”

李慕白三个本相一齐佝偻了下来,话到口边也显得含含糊糊,仿佛是即将吐出人生最后一口气的耄耋老者,艰难地吐出遗愿:

“求……求你……”

李慕白一个“求”字出口,宁风和七夜齐动容。

这样的人物,竟然口出一个“求”字……

“我去……”

宁风觉得自己脑门上,有一滴汗在落下来。

他都无法说服自己,这是什么知音不知音,知己不知己那点事儿了。

宁风更不敢开口劝说七夜,生怕这厮跟他拼命。

紧接着,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七夜抽气的声音,用倒抽气的高难度方式,吐出了三个字来:

“不可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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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枭雄末路,瀚海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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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风觉得也是不可能。

李慕白三个本相皆露出悲戚之色,欲要再开口,嘴唇成形,依稀又是一个“求”字。

这回,话还没有来得及出口呢,他三个本相齐齐模糊,有崩碎的声音。

好像是……鸡蛋壳破碎一样的响动。

若是战船上李慕白手下还有哪怕一人存活,他们一定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这好像是……”

宁风和七夜一怔,齐齐联想到了什么,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八个字:

“打破虚空,可以杀神!”

李慕白竟然是天道烙印破碎,眼看就要彻底从天地间抹去。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天地之间,诸天万界里,除了宁风和七夜两人,将再无一人记得“李慕白”此人。

双面王座,白骨成塔,魔染梦土,黄河九曲……

一切的一切,终成绝响,只在宁风二人的记忆当中存zài



“到底是什么导致呢?”

宁风疑惑,他相当清楚,无论是他的太阳法,还是七夜的夜黑莲,肯定都没有打破虚空可以杀神的效果。

“是因为王座烙印天道,其死烙印自崩溃;还是混元金斗被我所抢,天心震怒下的惩罚?”

“亦或是一分为三,本相显化的后患?”

宁风寻不到答案。

这个答案,也不重yào

了。

在宁风和七夜的注视下,李慕白咬着牙。一边用恳求的目光望向他们。一边三个本相用尽最后的气力。合身一扑。

老与少,少与中,中与老。

三个虚幻的本相,融汇出一个完整的本尊。

“咔嚓~”

鸡蛋壳破碎的声音愈响,李慕白本尊缓缓地跪倒在地。

天知dào

,他究竟是再也无力站起来,还是堂堂王座之尊,为了心中愿。跪下恳求两个少年。

天知dào

,宁风他们一点都不想知dào



“罢了!”

“小念,莫怪我。”

宁风心中叹息一声。

“若是李慕白活着,纵不择手段,算计人心,我也不会让他活,定要他为你的死付出代价。”

“他既将死,终是一代枭雄,满足其遗愿又如何?”

“这样的人物,不当跪着死!”

宁风出手了。

他一手掐印。一手虚拂。

一股清风为其召唤,扶起了李慕白。

李慕白却不曾对此说出一个“谢”字——他也说不出来——只是痴痴地。越过宁风,望向他的身后。

宁风又是一叹,侧开身子,让出视线。

在他身后,原本七夜所在的位置,有一个小道士,面带愠怒。

小道士芒鞋只有一边,道冠怎么看怎么歪歪斜斜,眉清目秀,眼神纯净得如同赤子,没有半点杂质。

不是白潇潇,又是何人?!

李慕白痴痴地看着,清风继xù

扶着他,却扶不住他了。

从双脚开始,一寸寸的崩溃,一寸寸地湮灭,转眼过膝盖,过胯骨,越腰间,爬上胸前,没过脖子……

李慕白留在宁风和七夜记忆当中最后的形象,就是一双眼睛,痴痴凝望。

“呼~”

宁风吹出一口气来,既是吹出心中郁气,又有一切终于结束了的轻快。

对面,早就没有了李慕白。

“哼!”

他的身后,一声冷哼传来。

宁风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抱着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心思,缓缓转身望去。

在李慕白生前凝望的位置上,七夜面露愠怒,那神情与白潇潇何差?

他仿佛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浑身都在颤抖,保持着之前姿势动惮不得,怒喝道:“宁风你在做什么?!”

“夜千幻,好一个夜千幻,你学得很快嘛!”

七夜不能不怒,宁风这一手,正是学自他的夜千幻。

刚刚宁风一手虚扶,一手掐法诀,施展的正是魔宗看家幻术:夜千幻。

夜色朦胧,有千幻之姿;

夜色昏暗,纵万化不可分辨。

之前两人一遍遍地推导布局,七夜将夜千幻的法诀说出来,两人一起推演,把所有漏洞弭平。

七夜不曾想到的是,就那么短暂的时间里,宁风竟然就将夜千幻给学了去。

那也就罢了,太阳法跟七夜的灵力是截然不同性质,一个是煌煌大日,一个清冷之夜,格格不入。

谁曾想到,宁风竟然用本源清气化作魔宗灵力,生生把夜千幻给施展了出来,还是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宁风难得地觉得无比惭愧,无颜见人,这实在不是个事儿。

他正想开口道歉呢,这事是做得不地道。

话都到嘴边了,宁风神色忽然一动,目光下移,落到了七夜手上。

“七夜,你手上是什么动作?”

“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他能不眼熟吗?

七夜手上掐着法诀呢,跟他刚才的一模一样,还是一个夜千幻!

只不过宁风下手快了一步罢了。

“你眼花了。”

七夜慌忙散去手上法诀,来了个全无说服力的解释。

宁风嘲笑了两声后,也就罢了。

七夜不是唤不出白潇潇来,但那就是羞辱了,可以幻术,满足一个一代枭雄的恳求,

却不是不行。

正如宁风所想:这样的绝代枭雄,就是死,也该是站着死!

“走吧!”

“嗯,走!”

宁风和七夜两人,再无留恋,随手取了些魔土,便向着魔神岛外去。

小半个时辰后。巨龙鲸潜入汪洋当中。破开巨浪。向着极东方去。

魔神岛被远远地抛在后面,最后沉入海平面消失不见。

一直到那个时候,天穹上犹自殷红如血,白日里有流星划破天际,除了这些天象,没有人知dào

魔神岛上埋葬着一位矢志要灭世的王座……

时间飞逝,数日之后,极东之地。

“就是这里吗?”

七夜接着宁风问道。

宁风刚刚从巨龙鲸化身中出来。脸色苍白,气色一点都不好。

他能好得起来吗?

当初以巨龙鲸化身强行破开魔神岛逃窜,重伤不是开玩笑的,即便是现在,也远远不到恢复的地步。

只能说当时他消耗了那么多的紫玉饵,勉强保住了这云龙九变之一罢了。

现在又驱使着巨龙鲸化身远渡重洋,枯竭都有了,离“好”字远得很。

“应该就是这里了。”

宁风喘着粗气,老牛一样,道:“我现在虽然施展不出海之主神通。但大海还是告sù

我,这是距离东边最近的一处岛屿了。”

“再往东去……”

他一手叉腰。一手指向最东方,“……除了海,还是海。”

“那就是这里了。”

七夜带着几分怅然说道:“我们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

瀚海域,这个所在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的记忆,然而这么长时间呆下来,发生了这么多事,竟是也难免生出了几分留恋。

“嗯!”

七夜如是,宁风更如是。

“不知dào

会是何人来?”

这个没有人能知dào

,两人站在最东边小岛最东边的礁石上,凭风而立,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渐行渐远,东边有红日先是羞涩地露出边缘来,继而仿佛受到了鼓励般,一跃而起,喷薄而出。

霎时间万道金光,洞穿天地的巨响,轰然震动在瀚海域的天地六合。

“嗯?”

“这声音?”

宁风和七夜原本只是眯着眼睛,享shòu

着晨辉洒在脸上的温暖感觉,忽然睁开眼睛,迎着晨辉望向东方朝阳初升处。

一轮巨大的红日,遮去半边天际,悬浮一般地在那里。

“哪里会有这么大……”

宁风两人又不是没有见过太阳的洞穴人,第一时间明白他们等待的东西到来了。

“只是……”

两人心中皆是闪过一抹疑惑,“……为什么全无征兆,宗门就不怕我们没有来得及赶上吗?”

这个疑惑只是停留了一瞬,下一刻,

两人全部心神还是凝到了红日般的巨大空洞上。

瀚海域的最东方,借着日出之势,一个巨大的空洞散发着无尽光热,夺去朝阳之光辉,以不断扩大之势存zài

着。

鲸吞一般!

用不了几个呼吸功夫,这个空洞就会扩大到上接天,下连地,将整个瀚海域一吞而入,化作宁风等人本身界域的一部分。

“轰轰轰~~~”

宁风等人站在小岛上,如遗世独立,僻远地看着整个世界变化。

天地在轰鸣,天心意识在震怒,无尽晚霞般绚烂霞光如大火烧透大半边天,蜂拥而来,好像要将东边的空洞弥补。

明明是朗朗乾坤,白日里,八方却有星座浮现出来,或如斧钺汤镬,或似动物真灵,或若人形神态……

瀚海域,诸王座!

在这个两界融合的当口上,无论是瀚海域的天心意识,还是诸多王座强者,全都赤膊上阵,出手阻止。

滚滚天地大势,覆灭一界之威能,纵横来去天地,如要将一切毁灭。

“亡国景象。”

宁风叹息一声,摇头感慨。

瀚海域此时这一幕,不正是如他前世在史册中看到的,当一个老大帝国覆灭前夕,那种举国而悲痛,倾力做无用抵抗,最终战火燃烧都城,成天地间一景般吗?

“徒劳罢了。”

七夜淡淡地出声,清冷如夜。

论对瀚海域的牵挂和感情,他远远不如宁风。

“嗯!”

宁风自然知dào

,遑论这两界碰撞时候的力量,主要是两个界域本身天差地别的力量层次在碰撞,就是单纯的太阳神宫和魔宗力量,就足以覆灭整个瀚海域。

这个界域,本就是两大宗门守了千年的口边食。

“轰!”

一道绚烂之光,如红日陨天,从东边巨大空洞中穿出,在长空中与漫天殷红,王座星辰轰然相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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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天心寂灭,烛龙晦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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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神宫!”

宁风脱口而出,“不知dào

是哪位太上长老,师叔伯到了。”

在他身旁,七夜脸都被映照得通红,沉沉地点头。

那道陨日般光辉赫然就是放大版的太阳神光,只是其修为,其境界,动用的法宝,皆是镇宗级别,威势浩瀚无边,仿佛天地化作巨人掷落太阳,才有此大日陨落般的威势。

究其本质与宁风出手轰击李慕白那手,并无太大区别。

一句话功夫,无尽轰鸣之声,响彻了整个瀚海域。

天上烟霞倒卷而回,一座座星辰黯淡下来,光辉收敛。

陨日划破了整个瀚海域,最终坠落在最西方,如日升东方,落于西方。

最后一幕,宁风和七夜远远眺望过去,只见得大片大片的水汽蒸腾而起,弥漫在整个西方天际,仿佛真是一轮太阳熄灭在汪洋,煮沸、蒸腾一片大海。

“完了吗?”

“还没有!”

宁风和七夜全程看到现在,清楚地知dào

,这只是开始。

源自太阳神宫的一击,将瀚海域天心意识和诸天王座的反扑全数打退,体现出了双方力量上鸿沟一般的差距。

但这还不够!

在西方天际蒸汽化雨瓢泼而下,黯淡无光的星座,殷红如血的霞光重现之际,东方连接两处界域的巨大空洞张开到了极致。

仿佛太阳神宫的那一击,生生地将空洞给撑大了一般,宁风他们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不知dào

什么时候。空洞竟是接天连地。如远古巨兽饕餮之口,眼看就要鲸吞整个瀚海域。

“隆隆隆~~”

宁风他们都有站立不稳,感觉要向着东边倾斜过去之感。

左近海水不住地向着东边倾斜而过,仿佛那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海眼,正在飞快地倒漏海水。

看到这一幕,宁风他们两人皆是一喜。

“这是两个界域开始实质性地融合了。”

海水都已经能通过两个界域的连接处倾泻出去,相应的,对方的人也能过来。他们亦能回去。

两个界域之间,已经不存zài

实质的障碍了。

“后面是魔宗了。”

宁风叹息一声,七夜心有戚戚焉。

两人指的都是一回事情。

雷霆扫穴,岂有半途而废之理?

天心意识和诸天王座刚刚恢复了一点元气,甚至都还没有开始重振旗鼓,做最后一搏呢,整个瀚海域的天,蓦然黑了下来。

“果然!”

宁风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有不忍心看的感觉。

太阳神宫做惊天一击。魔宗接手扫荡,这个次序下。是整个瀚海域的悲鸣。

宁风和七夜觉得眼前一下子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但觉一道旗幡席卷天地,经行处一切光线,一切声音尽被吞噬。

一息、两息、三息……

十个呼吸时间过去,席卷瀚海域的黑幕倒卷而回,整个天地大放光明。

“咦?”

宁风、七夜两人齐齐惊疑出声。

太阳神宫那下一轰而散还可以理解,魔宗是怎么回事?

怎么在席卷整个瀚海域后会回去呢?

宁风和七夜两人没有来得及去想清楚情况,便听得天地间一声叹息。

“哎~”

叹息声中,满满是不甘心,是壮志未酬,是充盈的怨跟恨……

七夜也就罢了。

宁风不由得为之动容。

叹息中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了。

当日半步王座,宁风捕捉到了一缕头发丝般的天心意识,与这叹息声中流露出来的气息几无二致。

他下意识地抬头,只见得在瀚海域天穹的正中位置,不在东西,不分南北,中天之上,有大片大片的云层在坍塌,在收缩……

当叹息声湮灭,云层亦塌陷到极致,渺然无痕迹。

天心意识,寂灭!

几乎在同一时间,漫天的流星雨落下,一道道亮光划破天穹,即便是朗朗乾坤亦看得清晰。

诸天王座,尽陨落!

稀稀拉拉的雨,悄无声息地落下来,瀚海域中任何一个角落都在冷雨范围内,风声也在呜咽,天地为之同悲。

瀚海域中最后的力量,一扫而空。

这世上,再无瀚海域!

只有瀚海!

宁风和七夜眼看着一个界域力量的消亡,都来不及感慨与叹息,心中皆是一紧。

“不对!”

“绝对不对!”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是眼中看出了浓浓的凝重之色。

“太诡异了!”

太阳神宫轰破瀚海域防御,魔宗席卷界域一扫而空,在这个行为前,他们两个本就该被接走了。

现在,神宫及魔宗力量收回,他们两个依然在这里,这不对劲。

宁风和七夜两人所在的岛屿如泥石流滑坡一般,在不住地被海水推动着向着东边倾斜,整个瀚海域正被人以最快的速度拉入新的世界。

两人所处,两界融合,个中爆fā

出来的威能若是有一丝波及,都会将他们顷刻之间,碾为齑粉。

“一定出问题了。”

宁风和吧七夜勉强站稳,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看到了疑惑。

魔宗和太阳神宫的反应,全都不对。

天下七宗之二的两大宗门,竟然浑然不顾他们最重yào

的两个未来,以最暴烈的手段使天心寂灭,诸天王座陨落,随后就直接开始了两界融合。

“到底是什么情况,让他们顾不上我们?”

宁风强按下焦虑之心,凝望向最东方方向,看着末世般景象在眼前生灭。

无论是他。还是七夜。全都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什么动作都没有用。在这样两个世界融合的伟力面前,他们依然只是蝼蚁。

“等!”

宁风和七夜不约而同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摒住呼吸,目不转睛,随时准bèi

抓住唯一的一个机会脱离此界。

太阳神宫和魔宗,两大宗门,有灭绝瀚海一界之力,再是天翻地覆。岂会没有手段?

他们就是在等这个手段。

宁风和七夜所处的海域,从最东边开始,一个无限大的漩涡还在不住地扩大,无量量海水涌入其中,消失无踪,整个世界都在向着东边倾斜,在被拉了过去。

他们立身岛屿不住地滑坡,沉入怒海当中,在这天地覆灭般的末世景象里,只是沧海一粟般不起眼。

“起!”

宁风大喝一声。周身宝光升腾,尤其是以光明之山、落宝金钱、混元金斗三者为最。将他托起,不为整个瀚海域被拖入漩涡中爆fā

出来的力量所摄住,勉强悬浮在海面上。

在他身旁,七夜脚下有黑莲绽放,周身笼入黑夜当中,亦只是艰难不坠。

他们两人动用法宝,使尽法术,不过使自己不沉入水中罢了,依然抗衡不住拖拽之力,向着东边不住地滑落过去。

在瀚海界的最东边,占去大半个天穹的大日不见,席卷整个界域的黑夜不存,只有一个大口般的空洞,不住地吞噬着一切。

一息,两息,三息……

不过十来个呼吸时间,宁风和七夜两人就觉得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更是被拖到了世界的尽头。

在他们身前不远的地方,他们看到空间仿佛是被一张大口撕裂,露出锯齿般的裂痕,有混沌气流涌动。

无论是海水,还是天风,亦或是破碎的岛屿,任何东西,遇到那些混沌气流,都会在顷刻之间被湮灭,成为混沌气流的一部分。

要是没有什么变化的话,最多不超过三个呼吸时间,宁风他们两人将步此后尘。

突然——

“轰!”

一声轰然巨响,仿佛鸿蒙初辟的第一个声音,两股澎湃之力从空间破碎处涌入,犹如是两只有力的大手强行撕开即将合起来之门户。

“来了!”

宁风和七夜皆是精神一振,长出了一口气。

两人皆是正宗出身,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涌入瀚海域的两股力量,赫然就是太阳神宫的无量太阳神光之力,以及魔宗之万古长夜之力。

两股力量,截然相反,却是难得地并做一股,一冲而入。

“这是……”

宁风眼睛豁然瞪大,他看到两股力量在冲入瀚海域的过程中纠缠在一起,扭成了一股,形成了黑白两色,泾渭分明的整体。

“嗷~~”

一声龙吟,震天动地。

宁风和七夜不知不觉中忘却了危机,感受不到危险,全部心神都为眼前的一幕所牢牢吸引,震撼莫名。

他们猜到了两大宗门一定不会放qì

他们的。

他们一直在等着两大宗门出手,将他们从末日的瀚海域中拉出去。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随着眼前景象变化,他们自身都渐渐地有些不敢相信了。

宁风和七夜眼界之开阔,远远不是同级别修士所能媲美的,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想不到,有什么样的力量,能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干预天地融合,将他们带出去。

现在,他们看到了。

太阳神宫和魔宗截然相反的两种力量融合在一起,既是对立,又是统一,没有彼此湮灭,也没有轰然爆开,而是在冥冥之中,在某种无法形容的灵性引导下,化作了一个实体。

“龙!”

宁风脱口而出:“烛龙!”

烛龙,身长千里,通体赤色,有独眼,按典籍所载:其瞑乃晦,其视乃明。

简而言之,睁开眼就为白昼,闭上眼则为夜晚。

他们无法理解,这种想来只是存zài

于传说,或是只是在上古蛮荒时候纵横的神兽,如何能通过太阳神宫和魔宗的纯粹力量显化而出。

宁风他们两人犹自处在无限震惊当中呢,烛龙向着他们两人,合身一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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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烛龙引渡,气运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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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风和七夜两人,异口同声,一声烛龙之时,由两大宗门根本力量所凝成的烛龙已然扑到了他们身上。

如此纯粹力量凝成之神兽之体,经行处,混沌气流亦不能伤,空间亦为之破碎,惟独扑到宁风他们身上时候,异变突生。

宁风身上有纯粹至极的太阳神光在喷薄而出,七夜身上夜色正浓黑莲花开犹如万古长夜。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包裹下,两人都毫发无伤地被裹挟入烛龙体内。

差一点点,如果是在后背上,就是典型的乘龙遨游诸天之相了。

即便是如此,宁风和七夜还是震撼无比,周身为磅礴到无法形容的力量所包裹不能动掸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

烛龙裹挟着两人,在虚空中扭转,掉过头去,向着两界融合处回扑。

这个时候,它庞大身躯的最后部分方才从两界融合的巨大空洞中出来,一头一尾,犹如首尾相衔一般。

“轰轰轰轰轰轰~~~~”

两界碰撞,空间破碎,混沌气流,瀚海反扑……

无数的力量仿佛一起震怒,一同爆fā

,轰击在了烛龙身上。

霎时间,不仅仅轰鸣声震天动地,几乎要连两界融合的大动静一起掩盖了,更是不断地侵蚀着烛龙身躯,有九色光彩,地水风火,纠缠成风暴。

“嗷~~~”

烛龙仰天咆哮着,纯由太阳神宫和魔宗光暗本质力量凝成的存zài

,犹如真的神兽从远古神话中复生在吼叫。

它的身躯不住地被侵蚀下去。光暗之力喷薄而出。与整个世界的力量。与混乱的风暴抗衡着,向着两界融合处冲去。

一息时间,烛龙整个身躯从两界融合中拔出来,全部置身于瀚海域中;

两息时间,烛龙之首无限靠近两界融合点,从尾部开始寸寸在崩溃,在湮灭,所有力量都在爆fā

。在崩灭,抗衡着无尽天地伟力;

三息时间,烛龙头顶独目豁然睁开,顿时天地尽化白昼;再一合并,整个世界进入了万古长夜。

宁风和七夜气都喘不过来,紧张地看着眼前一幕。

明明只是三个呼吸的时间,却有惊天之变,依次在他们的面前上演。

当烛龙张开晦明之目时候,它的崩解速度无限加快,天地白昼。则它的身躯一半崩解;万古长夜,烛龙只余下头部存zài



“宗门是用烛龙晦明之力。在瞬间冲出两界通道!”

宁风恍然大悟,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却没有放下来。

这里面,险之又险,悬之又悬,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宗门为什么要花费偌大手脚,用如此危险的方式捞我们出来?”

他和七夜两个人的心中,犹自回荡着这个疑问,久久不散。

说时迟,那时快,在烛龙几乎整个千里身躯崩解到尽头时候,晦明之力洞穿两界融合的狂澜风暴,裹挟着宁风和七夜两人,一冲而出。

几乎在那一瞬间,烛龙彻底崩解,只余下最后的力量,将他们两个人一起护住,如将两个人绑在木筏上,推入长江大河当中随波逐流一般。

“终于……离开了……”

宁风整个人放松下来,忍不住回头望。

在他旁边,七夜也做出了一般无二动作。

两人身后,瀚海域就是一个水蓝色的星云般存zài

,正在不住地远去。

“这个,就是我们的界域吗?”

宁风无暇去顾及他现在的情况,贪婪地看着眼前一幕。

如此景象,一如在殷墟当中,看遍殷墟景象一样,是普通修士一辈子也不会有的机缘,这是站在一个极高的角度,看清楚世界的本质。

仅凭着视野,眼界方面的提高,无形中的感悟,就是一份无比巨大的财富。

宁风看得目不转睛。

在水蓝色星云的边缘处,大片土黄色的星云,正在大口地吞噬着水蓝星云。

毫无疑问,这就是他原本所处的界域了。

这片界域明显远远强dà

于瀚海域,不仅仅是从其中两个宗门就足以横扫瀚海,还因为眼前土黄色星云可不仅是星云模样。

“有点像是海上仙山一样感觉。”

宁风寻找了半天,只有这么一个感觉,略略相似。

土黄色星云内部,仿佛在烘托着一片陆地在起伏,隐隐约约所见山脉如龙,大河似蛇,气势磅礴,有鲸吞之势。

只是远远地看着,还有烛龙崩解之后残余力量的包裹隔绝,宁风还是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一个亘古存zài

的巨人躺在那里,他虽然闭着眼睛,但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在注视过来。

“等等!”

“这种感觉是……”

宁风猛地觉得整个人都在眩晕,仿佛精神被人从身体里抽出来,不住地拔高。

他依然是处在烛龙残余力量的包裹下,双眼陡然无神。

在他身旁的七夜亦是一般模样。

宁风精神的不断拔高并不是虚幻,他“看”到原本界域在不断地向下“沉去”,犹如他自身腾云驾驭,直上九重天一般。

随着视线拔高,视野也在扩大,渐渐地越看越是完整。

“那是……”

宁风震惊地看到了一幕。

在瀚海域与他原本界域碰撞处相对的,另外一头,好像极东所对应的极西一样,有着规模更大,更加震撼的一幕正在不断地上演。

在那里,土黄色星云所代表的原本界域,正在与一个庞大无比的金黄色星云轰然碰撞在一起。

金黄色星云体量至少是土黄色星云的十倍以上,甚至更多,其上沉浮着一个广袤无边的大世界。其规模。其气象。皆远在原本界域世界之上。

“难道是我们界域在一口吞下瀚海域的时候,同时又在跟另一个世界碰撞?”

“不,应该是这样……”

宁风震撼过后,若有所思。

还不等他完全想清楚呢,他被拔高的心神一颤,瀑布般的信息洪流涌入脑海当中。

同一时间,包裹着宁风和七夜两人的烛龙残余力量在飞速地消散着。

显然,此刻涌入他们脑海当中的讯息。正是潜伏在那些残余力量当中,正在发挥着最后作用。

这些讯息,来自太阳神宫,源自魔宗。

宁风几乎被那些海量的瀑布般讯息淹没,久久方才回过神来,一声叹息:

“原来如此。”

他彻底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明白瀚海域的最后时刻,太阳神宫和魔宗的处理为何如此古怪。

原来,他们原本界域吞掉瀚海域是既定事情,这个不会有什么难度。亦不会有变数,本就是两大宗门。千年准bèi



若不是如此,他们也不会将其作为两个新生代代表一决高下的地方,早就直接派出强者雷霆扫穴了。

结果,谁也没有料到,在吞下瀚海域的瞬间,一个意wài

发生了。

获得了瀚海域,他们原本界域似乎突pò

了某个临界点,整个世界轰然震荡,加速,将原本还需yào

百年才要走过的路,一瞬走完。

于是乎,就出现了宁风刚刚拔高所见的一幕。

他们原本世界,轰然撞上了一个庞然大物。

到这个地步,宁风还不理解这个世界的本质与真相到底是如何,随后涌入的讯息,则是天翻地覆一般,彻底刷新了他对世界本身的看法。

“我们所在的界域,竟然原本是所谓的中天世界的一块碎片!”

“在不知dào

多少年前,这块碎片因为强者大战缘故,被从中天甩了出去,同时甩出去的还有很多破碎的世界碎片,于是形成了诸多界域。”

“我们世界的天心意识,诞生,觉醒,同时本世界强者辈出,世界力量不断提高,天心意识随之加强。”

“悠悠然以万年为单位的时间里,我们所属界域不断地强dà

起来,不断地吞噬如瀚海域般的由碎片发展出来的新界域,终于强dà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宁风恍然大悟,彻彻底底地明白眼前这一幕土黄色和金黄色星云碰撞的原因是什么了。

这是他们所属世界继xù

向上晋升,发展的必由之路。

这是他们所属界域天心意识想要变得完整的必由之路。

“它是想将我们界域与中天碰撞,融合。”

“正如它现在所做的一样。”

“到时天心意识对天心意识,世界强者对世界强者,代表着界域未来的战斗将是后面无数年的主旋律。”

“最后谁吞并谁,谁获得晋升,会慢慢地得出结果。”

“看看,是强dà

了游子回归,执掌家门,还是老大家族,依然高高在上。”

宁风蓦然间,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有说不尽的期待,说不出的冲动,想要站在最前面,与中天强者一一交手……

“不对劲……”

宁风被拔高的精神在不住地下沉,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包裹着他们身躯的烛龙残余力量消散得差不多了。

不过他说的不对劲却不是指的这个,而是他自身在听到这些牵涉到世界晋升级别秘闻时候的反应。

“那不是我的情绪。”

“那是我们这方界域,天心意识的映照。”

宁风依然能清醒地把握自己,却也没有太多愠怒,对方没有试图主导,控zhì

,只是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

恰似父母将他的梦想,他的理想,呈现在子女面前一样。

宁风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他就是被选择出来,承载着梦想的“子女”。

“轰!”

意识归体,烛龙残余力量散尽,宁风和七夜两人,彻底曝露在混沌气流和空间风暴当中。

眼看着,只要一个眨眼功夫的千分之一,他们就要被撕扯成碎片。

无论是宁风还是七夜,却并不担心。

太阳神宫和魔宗两大宗门,已然将他们所知dào

的所有讯息,皆传递了过来。

他们两人全都心中有数,宗门能做到事情已经到了极限,后面的层次,甚至连天下七宗都无法参与。

那是界域与界域的争斗,是两大天心意识的较量。

同时,通过最后讯息,宁风和七夜都明白了一点:

“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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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功德玄黄,天心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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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风和七夜,在烛龙残余力量消散的一瞬间,彼此对视着。

“两个界域碰撞,我们界域依然处在一个比较弱势的位置上。”

“在这个时间点上,因为事出突然,并不能将我们界域的本身强者传送过去。”

“至少百年之内,不能够。”

“在这个时间点上,天心意识只有两个选择,不是我,就是他。”

人的心念速度,快过光,快过电,明明只是千万分之一刹那,宁风心中却有万千念头在转动而过。

在这种意wài

情况下,他们界域的天心意识没有选择,要嘛将宁风传送过去,要嘛就是七夜。

过去的那个人,要在两界碰撞融合处,独自支撑十年、百年,一直等到本方界域的强者援手。

这里面,代表的是绝大际遇,整个世界的力量与资源倾斜,会将一个人推到一个极高的程度,千百年奋斗,一夕成就;

同时,也代表着极大的危险,一己之力,独抗大量强者,生死之事,不能言说,不能预计……

“会是谁呢?”

在这个选择出现的时候,无论是宁风,还是七夜,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答案,立kè

就出现了。

在烛龙残余力量消散的一瞬间,无数玄黄之气凭空浮现,又如一条通途,自土黄色星云一路延伸,笼罩在宁风和七夜身上。

“这是功德……气运……”

宁风莫名地就是知dào

,在这些玄黄之气加身的瞬间,便生明悟。

这是整个天地的独钟与宠爱。是对他们吞并瀚海域的奖励。

如此海量气运与功德加身。他们就是这个时代。这方界域的气运之子,时代主角。

从这点来说,宁风和七夜是一样的,但两人又不一样。

加诸于宁风身上的功德气运玄黄之气,至少是七夜的百倍,千倍。

这不仅仅是对两人在瀚海域中不同表现的嘉奖,更多的是对后面的投资。

宁风心中明悟,天心意识选定的是他。正如意料。

之前的种种表现,不仅仅是瀚海域,还在更之前,他就进入了天心意识的眼中,现在更是直接成了时代主角身份。

“只是这个主角,命运有些多舛啊。”

知dào

要面临什么,宁风反而平静下来,冲着七夜微笑,颔首示意。

七夜眼中流露出一抹遗憾之色,嘴巴开合。

虚空中无声。无息,两人也只能通过唇语交流。

宁风看到。七夜在说:“真羡慕,江流石不转,一己之力,可当百万兵;”

“纵横转战,百年间,群雄束手,定界域雌雄。”

“好羡慕啊~~”

宁风一笑,凭生顾盼自雄感,却不及回话,便看到七夜为周身笼罩的玄黄之气一拉,向着土黄色星云方向直坠而去。

倏忽之间,小如黑点,莫说什么唇语,连身形都差点看不见了。

分别,突兀而迅速。

宁风还不及感慨呢,便感觉玄黄之气包裹着他,向着土黄色星云和金黄色星云碰撞处而去。

其势如怒!

经行处,虚空炸开,混沌气流暴怒,然而皆破不开玄黄之气,伤不得他分毫。

在宁风眼前,金黄色星云不住地放大,一冲而入,继而是大片大片,广袤无边的世界如迎面撞上一般。

“轰!”

宁风整个人浑噩了一下,仿佛撞入了某个屏障,下一刻,天旋地转,再恢复时候,只觉得整个人如流星一般,正在飞速地下坠落。

脚下,有一片大地,如在怒吼着扑过来一般,在他眼前不断地放大。

“这个世界……”

宁风竭力地睁大着眼睛看去,因为是从无限高处落下缘故,他清楚地见得脚下世界广大无比,依稀能看到沼泽、火山、沙漠、长江大河,以及东边尽头的浩瀚汪洋……

与此同时,“嘭嘭嘭”的气爆声不止,无尽灵气聚散,实质如烟雨。

“好充沛的灵气。”

宁风目不暇接,又下落到距离地面不足千丈处,还来不及深吸一口气,感受一下这个世界明显超过原本界域,甚至是宗门洞天程度的灵气,异变突生。

“不是吧……”

他的眼睛豁然睁大,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宁风脚下,原本会坠落到的地方,在上一个眨眼时候还是一片平原,依稀鸟语花香,杳无人迹。

突然间,整片大地模糊了一下,一座庞然大物的火山取而代之。

这座火山像极了宁风前世在图片中看过了无数遍的富士山,如倒扣的茶杯模样,山巅有皑皑白雪,望下去更能看到有天池在其上,水光潋滟。

在看到这座应当是死火山的存zài

,突然出现在那里,宁风心中顿时就被浓厚的不祥预感充斥。

笼罩住那片区域的扭曲散去,几乎没有几个呼吸时间耽搁,宁风方才下落了几十丈距离呢,不祥的预感就迫不及待地实现了。

先是天池中满满如海的水瞬间沸腾,继而蒸腾化作雾气,仿佛怪兽般地狰狞扑上来。

水汽扑不到那么高的地方,只是形成了厚厚的云层,拦在了宁风面前。

“嘭!”

宁风洞穿云层,有种粘稠之感,让他很是怀疑若不是玄黄之气还在不留余地地保护着他,是不是就会成为第一个撞死在云层上的修仙者。

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呢,他穿出云层,便看到让他眼珠子差点都给瞪出来的一幕。

火山之巅,原本天池所在空洞洞地,不住地有岩浆从山体中涌出来。渐渐地。取代了原本池水。灌满了整个火山口。

这些岩浆如沸腾,如咆哮,不住地冒着火红色的泡泡,恍若下面有一个火山巨人正在由睡转醒,打着鼾,冒着鼻泡。

“我敢拿落宝金钱来打赌,它马上就要爆fā

了。”

宁风苦中作乐般地笑了。

“真是满满地恶意啊!”

他顿时觉得瀚海域之前对他天地不容的排斥,真是太绥靖。太温柔了。

与之相比,眼前这方世界的天心意识充斥恶意,直截了当,就差在大地上写出“你赶紧去死”几个大字。

平原都能一瞬间变成火山,那么再让死火山转活,附带着爆fā

一下,又算得了什么?

宁风不仅仅能拿落宝金钱打赌,就是加上混元金斗他都敢压上去,天知dào

刚刚惊鸿一瞥,他可是看到这座火山足足在万里之外的地方。

果不其然……

“轰轰轰~~~”

先是闷雷般的响动从火山内部传出。继而整片大地都在宁风的眼中晃动,无尽的烟气伴着火山灰。从火山口冲出来。

下一刻,“轰”惊天大爆fā

,宁风生平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到一座庞大火山,以改变地壳的威势,尽情地释fàng



震天动地,火光冲天,大地战栗,岩浆四涌,灰尘弥漫了天地……

那一幕幕末世般的景象,以最紧的节奏,依次在宁风的面前上演。

在整个过程当中,宁风不住地坠落下来,从足足千丈高空,到距离火山口喷出的岩浆,最近时候不过数丈。

对此,宁风的举动诡异到了极致。

他既没有试图闪避,亦没有激发法宝,甚至连闭眼睛的动作都没有。

宁风先是在前面下坠的过程当中,尽情地观看火山爆fā

,仿佛是在看日出般惬意,继而距离近了,他张开了双臂,如要拥bào



他半点都不担心。

“我那方界域的天心意识既然敢借着消化瀚海域,借着一吃到饱的机会直接撞上中天世界,以求融合,怎么可能一点把握没有。”

“我既然被选择作为桥头堡,首战之人,岂会没有帮zhù

,没有保护?”

“要是小小一个火山爆fā

都能整死我,在对方天心意识的恶意下如此没有反抗之力,那还是早早洗洗睡吧,反正早晚都是一个死字。”

宁风不是看得很开,他是想得太清楚。

在他身边环绕了半天,连两界屏障都能洞穿的玄黄之气,岂是摆设?

“噗通!”

高台跳水般的声音想起,宁风周身包裹在玄黄之气内,一头扎进了岩浆沸腾的暗红色火山口中,一沉到底。

他的眼前,顿时一片火红,一片狂躁,地气在喷薄,岩浆在喷发,火山在爆fā

,大地在震动……,一切的力量似乎找到了宣泄口般,向着扎入火山口的宁风包围了过来。

然后——

“嗤!”

整座火山口内,无尽的岩浆,足以煮沸万里大海,撕裂千里大地,烧穿一方苍穹的岩浆,尽熄灭!

宁风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他看到周身玄黄之气一震,有一小部分向着四面八方散开。

霎时间,不仅仅是岩浆在熄灭,玄黄之气向着地下透去,向着山体透去,好像只是过了一个刹那,又似乎万年倏忽之间流逝。

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

岩浆汩汩声停止,地气喷薄声停止,大地震动声停止……

“轰轰轰!!!”

下一刻,掀翻了苍穹般的巨响响起,恍若是之前所有积累的总爆fā

,即便是身处玄黄之气的保护当中,宁风还是下意识地举起手,挡在眼睛前面。

隔着手掌,他的眼前豁然大亮。

“漂亮!”

宁风放下手掌,震撼、欣赏之色,爬满了他的脸上。

在他眼前,无尽的山石层层叠叠,如同小石头被顽童扔上天上一样,充斥着

视线所及的整片苍穹。

不同的是,每一块石头,最小的都是磨盘大小,最大的简直就是一座小山。

这些土石,大半都是焦黑模样,不少还有凝固的岩浆在其上,赫然在一个刹那前,还是一座威风八面的爆fā

中火山之一部分。

整座火山,为之崩散!

宁风脚下,一个深坑豁然,简直就像是数十颗陨石排成一排,依次落下,砸在同一个地方留下的丑陋痕迹。

玄黄之气做出如此逆天的举动,竟然没有消耗多少,承托着宁风在徐徐地落下来。

到目前为止,宁风依然是处在一个看戏的状态下。

他心中更明镜似的,在玄黄之气耗尽之前,他就是神,即便是整片大地为敌,也只会是那座火山般下场。

宁风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呢,他就看到一缕缕玄黄之气从他身边抽离出去,一部分深入地下深坑最底部,一部分冲天而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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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轰天击地,大日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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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他发xiàn

,他的心神随之被分离了两部分,一部分随着向下,一部分沿着向上。

向下部分,宁风“听”到,有滚滚长江东逝水般的响动,恍若地下有一条无垠大河,在亘古流淌。

“等等。”

宁风悚然动容。

“地下最深处,亘古大河,那岂不是?”

他可不会认为玄黄之气这么费劲,消耗比熄灭、崩碎火山还要多的力量,只是去找一条普通的地下暗河?

那么,只能是……

“黄泉!”

宁风脑子里闪过的只有一条昏黄的河流,无数冤魂沉浮,两岸有彼岸花开,河上有一座桥……

忘川路后,孟婆桥下,亘古黄泉穿冥府!

“嘶~~”

宁风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回不是靠着心神,而是真切地看到昏黄色的河水汩汩地从火山深坑中涌出来,同时浮出来的还有一座小岛。

顷刻之间,小岛出现在原本火山口最中心的位置上,周遭是黄泉在奔涌。

这一幕,既像是湖心岛,又如护城河。

黄泉水不住地沿着之前岩浆流淌出来的路线奔涌而去,形成一条条河流,将方圆千里之地,割裂得破碎。

宁风身子一沉,落到了湖心岛上。

岛上空无一物,只是最平实的石头经过岩浆熔炼,变化出来的琉璃般形态。

九色流转,迷离梦幻——琉璃岛!

宁风的心思并没有放在岛上,他抬起头。望向天上最高的地方。

他洞穿两界屏障处。一个豁然大洞正在被飞速地弥补着。无尽的天地元气在汇聚,在咆哮,前仆后继般地涌上去。

更有一块块五色石头,从天边各处飞来,堵在两界破口处,渐渐填满。

“这是补天吗?”

宁风看得津津有味。

在这个过程中,他依稀能感觉到充斥在空气中弥漫出来的焦急、愤nù

、狂躁,这是这方天心意识的震怒。

他想看的不是这个。

在宁风向上延伸的心神聚焦处。一颗颗星辰,在白昼闪亮。

白昼星现!

三百六十五颗星辰,周天之数,依次闪亮后隐没下来。

其中,又有九颗星辰,最是明亮,最终即便是在白日里,只要努力去看,依稀还能看到星光。

宁风心神仿佛被弹回来般,退了回来。同时还带回来一些只言片语般破碎信息。

“金、木、水、火、土。”

“这是五行星辰。”

“太阴,太阳。”

“君臣之星。”

“计都、罗睺。”

“……是了。”

宁风恍然。自语出声:“这是九曜星辰,道门所言的天有四时、五行、九曜当中的九曜!”

巅峰的星辰之力,通过冥冥之中联系,落到了他身上。

这种感觉,就仿佛是一条线,直上九天,牵扯着星辰风筝,随时可以拽而下。

无法言述的力量感觉,充斥在宁风身上。

这个强dà

不是本身的强dà

,但宁风感觉很清晰,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用天上九曜星辰这代表着星辰之力的大成者,

布置成九曜轰天击地大阵,将星辰之力引落,轰击所指之敌。

如果之前那座火山是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出现在宁风面前,哪里需yào

什么玄黄之气,宁风只要伸手一指,整座火山就会轰然崩碎。

“果然是自己人。”

“还是提前给了好处,还有安身立命本钱的。”

宁风自我安慰似的想到。

黄泉之水是做什么用的,他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但天上的九曜轰天击地大阵就很清晰了,这就是给他的好处及帮zhù



有这么一座大阵,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始终高悬在天上,不是陆地神仙一流的人物,已经不能真切地危急到他了。

嗯,除非拿人命来堆。

“大约有三击之力!”

宁风大致估算了一下,以他现在的情况,能发出三击就算是了不得了。

不过他半点不惶急,心知还有下文。

最明显的就是他周遭的玄黄之气还没有耗尽呢。

宁风从未如此期待,饶有兴致地等着玄黄之气变化。

这个时候,无数道流光,突然从天边四处划破天际,向着琉璃岛方向扑来。

其中最弱的一道,在宁风看来都不下于没有混元金斗状态下的李梦白。

这样的人,数以千计!

“好强的力量。”

宁风暗暗咋舌不已,这样的力量,等闲至少是一两个天下七宗才能调动得出来。

不知dào

它们代表着中天力量的几成,但从片刻就出现,扑来,这一点来看,就算不是九牛一毛,也相差不多了。

换句话说,严格说来,中天的力量层次,依然远远高于他原本界域。

“如果只是一隅之地就罢了,要是整个中天的力量一直涌来,聚来,那就惨了。”

宁风感觉跟吃了黄连似的。

不管天心意识能给他怎样的帮zhù

,他怎样是天地主角,如何地加强到逆天程度,以其一己之力都不可能是整个中天力量的对手。

“你会怎么做呢?”

宁风很是好奇,但进入中天之后,他就再感觉不到原本界域天心意识的气息了,只有玄黄之气的种种变化,才能勉强证明它不是处在绝对下风,至少还能动点手脚。

答案,马上就揭晓了。

宁风身上仅存的玄黄之气,瞬间分成两股。

其中一股狠狠地扑出去,冲到最高处,再轰然炸开。旋即玄黄之光如一个天罩。倒扣而下。

宁风所在的位置。再往外方圆万里之地至少,皆在这个玄黄光罩的笼罩之下。

之前那一道道流光飞起处,亦是在这个范围内。

“嗤嗤嗤嗤嗤~~”

玄黄光罩之外,地水风火之力在疯狂地侵蚀,不住地冲击,光罩却如山般巍然,亘古存zài

般隔绝。

“百年!”

“百年!百年!百年!”

宁风脑海中,耳朵里。一声声“百年”,。轰然回荡。

这里面有天心意识的提醒,亦有这方世界无上强者的感悟,亦有天外,属于中天天心意识的怒吼。

宁风心中明悟,知dào

这是指的玄黄光罩,能隔绝内外百年。

百年之内,外不能进,内不能出。

宁风在后面百年之内,要面对的。就是这光罩内,原本中天世界的无上强者们。

对他们而言。宁风就是天生的敌人,是域外天魔,是这方世界的大敌。

如果中天天心意识落败,他们就好像失去母亲的孩子,没有根基的飘萍,大大地向下掉落一个境界都是轻的。

双方,皆是不能不战。

“这应该代表的是一州之地吧?”

宁风在心里面,对自己说着。

先前从高空中坠落下来时候,他隐约能看到整个中天世界无限广袤的轮廓,其中又以各种无形的力量,明明没有界碑,却在划分着区域。

玄黄光罩笼罩的范围,差不多就是一片区域之大小。

“中天应当是分做九州,我现在要面对一州之地,所有力量的反扑。”

“以一己之力,败尽一州群雄,抵挡对方万年积累……”

“有点刺激啊!”

宁风觉得心肝儿都在颤,他现在面对的是前所未有情况,暂时还没有荡气回肠感觉,只有无限恐怖。

如果是没有飞跃似地增长,面对整体力量更在他原本界域之上的中天一州之力,他就跟蝼蚁差不多,马上就会被历史车轮碾压得尸骨无存。

宁风的思绪不由得被发散开来时候,他周遭剩下的最后玄黄之气,正在做着最后努力。

“噌噌噌~~”

他周身一颤,所有玄黄之气剥离,同时还有一团团宝光从宁风身上飞出来。

一,二,三,正好三团宝光。

第一道宝光是纯粹的光,有太阳温暖与纯粹力量在其中。

——光明之山!

第二道宝光呈现出昏黄色光泽,为天地间第一个马桶形状,隐隐有九曲黄河,在内里流淌。

——混元金斗!

第三道宝光里,有红尘世俗之气,落尽世间一切超脱,铜臭味道何人能免能逃,能不为之落?是为天地间第一枚金钱。

——落宝金钱!

宁风身上的宝物远远不止是这三件,但唯有这三件在玄黄之气的引动下浮现出来。

“其他的看不上吗?”

宁风心中满是期待,眼巴巴地看着三件宝物笼罩在宝光当中,悬浮在他的面前。

正如他期待模样,玄黄之气先改地势,再易天时,给他将敌人限制在一州之地,布置下九曜轰天击地大阵后,开始强化他自身实力了。

从随身宝物开始。

玄黄之气轰然散开,在宁风面前散开成一缕缕丝绦,犹如有着自己生命一般,在方圆数丈之内游走。

它们就好像是调皮的小生命,时而钻入宁风的体内,时而钻进三件宝物内里,有时候会再从另外地方钻出来只是细小了一圈,有时候就再没有了影踪。

置身其间,宁风只是持续了数个呼吸时间,就支撑不住了。

“不是吧。”

“要被撑爆了。”

宁风整个人仿佛是光人,无尽的太阳神光从九天之上落下,直接被吸入他体内,再从周身窍穴中喷发出来。

这些光之纯粹,之浓郁,只要再强上一点点,他感觉就会融化在里面,成为永恒之光的一部分。

他的力量层次亦在不断地拔高,每一次拔高,不等宁风适应呢,就被更多的光所充斥,又会面临被撑爆的边缘。

“我不知dào

着是什么境界,只是知dào

,很强很强很强……”

“前所未有的强,超过我所见的强。”

宁风整个人都被震撼了,他从来不知dào

一个世界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时候,会强dà

到这个一样地步。

到了这个时候,他一步步地后退,一步步地退出了玄黄之气笼罩的范围。

宁风不敢,亦不能久留。

再停下去,除了撑爆,化作光的一部分,没有其他下场。

毫不同意,宁风拖着刚刚暴涨了实力,完全不适应,显得沉重无比的身躯,退出了玄黄之气的范围,压根都来不及去看内里三件跟他享shòu

了同样待遇的宝物处在什么情况下,一种说不出的冲动,就从内心最深处涌了出来。

“我似乎可以……这样……”

宁风想着,冲动再无法压抑,下意识地跌坐在地上。

霎时间,“嗤嗤嗤”无尽的光,从他周身窍穴持续喷射出来,同时从他的头顶百会穴处,一道浓郁到无法言说,纯粹到光之初始的光华喷薄而出。

光华在他头顶凝聚成了一个无量光的人形。

“这是……”

宁风心中喃喃自语着,无法言说的震撼,充斥着他身上每一寸角落,直入神魂。

他做出抬起手的动作,肉身纹丝不动,反而是头顶无量光人,做出了一样的抬手动做。

“果然!”

无量光人的轮廓渐渐清晰,眉目也渐渐清晰,不正是他自己模样吗?

“元神!元神!元神!”

“无量光,大日元神!”

宁风心中狂喜,狂震,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刚刚从魂境中出来,看到神像轰然震动,驱动向前,又绊倒破碎,从中走出一个纯由太阳神光组成的人形。

当年,他是何等的羡慕,恨不得以身代之。

现在,他也行!

宁风若不是处在大日元神状态下,他几乎都有泪流满面的冲动。

一瞬之间,直上九重天。

他甚至都有一个很没有出息的想法:“就算是明天回过头来,就死在中天一州强者的围攻之下,也值得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

宁风好歹知dào

,心生元神,不适合停留在体外太久,还需yào

长时间的温养,巩固,再说此刻强敌环视,随时可能出现,更不能容得半点疏忽。

他连忙将新生的大日元神重新落入体内。

霍地一下,宁风从地上一跃而起,活动手脚,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太阳神光之力,前所未有的强dà

感觉。

这强dà

不是外力的强dà

如九曜轰天击地大阵,而是属于自己的是力量。

宁风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感受下自身力量,亦顾不上去应对破空而来,已然入了百里范围之内的数以千计流光。

他的心神,全部被眼前景象所吸引。

血肉之躯,终究比不得天地造化,天材地宝打造出来的宝物之体。

宁风早早就承shòu不住,退到一边去了,他的三件宝物一直到他目视过来时候,依然处在吸收玄黄之气,飞速提升的阶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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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玄黄三宝,百年独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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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宁风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才吸收了多久,多少,就提升到了如此无法言说的境界,成就大日元神,能白日显化而出。

这三件宝物呢?会到什么地步?

他还在转着念头呢,第一件宝物终于承shòu不住玄黄之气,如有灵性般地飞了出来,环绕宁风三圈,落回他手上。

是光明之山。

这个时候的光明之山,不再是原本一个钻戒模样,通体呈现出半透明形状,仿佛是纯由光凝成的指环。

它在徐徐地落下,又在飞速地震颤,联合之前环绕宁风飞行转动的景象,仿佛是一个孩子拿着新得的成绩,在父母面前炫耀一般。

光明之山一落在宁风手上,异变突生。

它不再是以实体指环的方式戴到宁风的手指上,而是化作一个烙印,一个白金色的痕迹,出现在宁风的手背上。

一股比起宁风周身上下加起来还要磅礴得多的太阳神光,从中喷薄出来,流转宁风周身,再涌入那个光明之山烙印当中,隐没了下来。

至此,只要宁风不动念,它就会始终停留在隐没状态,一旦出动,势如大日陨落。

只要想想宁风在其中才停留多久,光明之山又停留多久,就只要这力量一旦爆fā

出来,将会恐怖到什么地步了?

“横扫三界吗?”

宁风哑然失笑。

他几乎是用强自按捺的方式,才克制住了去实地检验一下光明之山到底有多强的冲动,重新将目光投到玄黄之气笼罩的区域。

这片区域随着宁风和光明之山的消耗。不断地缩小着。内里游走着的玄黄之气亦是渐少。渐纤细,宁风看得愈发地真切了。

他的目光,直接落到了混元金斗上。

宁风有了两次经验哪里还不明白,能在玄黄之气里停留多久,不是看其他,主要看自身的承shòu能力。

如果承shòu之力无限,那么玄黄之气天知dào

能将其提升到什么地步。

论及承shòu能力,仿制品的混元金斗。当然远远不能与落宝金钱相比较。

果不其然,就在宁风瞩目其上过后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混元金斗周身一颤,飞天而起,脱出了玄黄之气的范围。

宁风伸手就要去接,不曾想刚刚动念呢,就感受到了一股意志落下来,混元金斗受其影响,不仅仅没有落向他手,反而直坠而下。斜着飞出了琉璃岛范围。

“噗通”一声,它直接坠入了黄泉水中。

“呃~”

宁风收回手。有些明白过来。

“这样也好,还省得麻烦。”

“我终究不是李梦白,我本来就没有办法效仿三宵仙子,真zhèng

发挥出混元金斗的力量,布置九曲黄河大阵。”

“那样的话,无论混元金斗提升到什么地步,落在我手上都是明珠暗投,还不如光明之山实用。”

“现在嘛……”

宁风能感觉到与它心血相连的混元金斗落入黄泉水中,沉入了黄泉水涌出,将其镇住。

只要混元金斗还在黄泉眼这个位置上,宁风就能靠着祭炼法宝的心血相连,控zhì

着混元金斗是继xù

引入黄泉水呢,还是将水眼镇压免得祸及自身。

在他深入感悟时候,无论是混元金斗还是黄泉水的变化还在继xù

着。

一缕缕淡金色的光芒从混元金斗上散发出来,如有生命一般,顺着黄泉水冲出来的河道蔓延,

凡有黄泉水处,皆有触及。

紧接着,在宁风饶有兴致地观察下,黄泉水的河道在改变,仿佛有一股无形之力在按照某种图案矫正着。

某一刻,“轰”地一下,宁风几乎站立不稳,心神从混元金斗上收回来的同时,一幅阵图清晰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

“九曲黄河大阵!”

宁风口中啧啧有声,满yì

无比。

“以混元金斗为阵眼,以黄泉水为杀伤及力量源泉,周遭黄泉水河道组阵图,布置下九曲黄河大阵。”

“这个九曲黄河大阵自然是没有三霄仙子可于随时随地布置的便捷,威力却是强dà

无比。”

“我反正只要守住,支撑住,为后来强者守住这条通道便是了,阵图是否可以移动,倒是无伤大雅了。”

宁风对天心意识于混元金斗上的处置满yì

得不行,不由得饱含期待,将目光落向了最后一件还在玄黄之气中沉浮的宝物。

——落宝金钱。

他心想:“落宝金钱是封神遗宝之一,天地间第一枚金钱,底子已经雄厚如此,还能提升吗?”

宁风深表怀疑。

落宝金钱在过去的那点时间里,一直如无底洞般,不停地吸收着玄黄之气,不温不火,不急不躁,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吃零食一样。

“好像……够呛啊……”

宁风心里面嘀咕着,玄黄之气似乎也受够了落宝金钱的不温不火了,“嗖”地一下,玄黄之气汇聚,一涌而入。

“嘶~”

宁风抽了一口凉气,看到一进一出之间,仅剩下的玄黄之气就减少了九成之多。

落宝金钱这回总算是有了一点反应。

嗯,也就是一点点。

它周身一颤,青铜色褪下一些,浮动起璀璨金光来,上面天道纹路亮起,透出玄之又玄的味道来。

下一刻,落宝金钱出了玄黄之气笼罩范围。

不像是如同宁风、

光明之山、混元金斗般吃撑了主动退出来的,倒像是被不耐烦的玄黄之气给震出来的。

在那一瞬间,落宝金钱悬停在玄黄之气笼罩范围,长出半透明的金色翅膀。翅膀颤动着。进退维谷样子。好像在犹豫是不是进去再吃一点。

最终,落宝金钱还是打住了那个想法,“嗡嗡嗡”地扇动着翅膀,飞向了宁风方向。

它的速度明显快上了一大截,宁风眼前一花,还没有反应过来呢,落宝金钱就震动着翅膀,环绕着他足足十几个圈子。满满都是兴奋之意,仿佛留守儿童看到了好几年没有出现的父母一样。

“哈~”

宁风朗声一笑,伸手一捉,将不反抗的落宝金钱抓到了手中。

半透明的金色翅膀收敛,落宝金钱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神物自晦,光华渐渐暗淡下来,任凭宁风将其悬挂到腰间,恍若寻常配饰。

“原来如此。”

在落宝金钱入手时候,宁风总算知dào

以其底子。天心意识应当知dào

喂它玄黄之气完全是浪费,不可能做出提升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了。

敢情玄黄之气不是用来提升落宝金钱本身的,而是进入其中,极大地加强了宁风对其的祭炼。

如果说原本的祭炼程度是一的话,现在至少是六十,称不上完全掌控,但也算是及格了。

“呼~”

宁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原本我还在担心,落宝金钱毕竟底子太好,我的修为太弱,入手宝物的时间也是太短。”

“用之对付李慕白一流,都要担心出手时候可能会被他人拦截,反而被抢了宝物,坏了自身。”

“以现在这种祭炼程度,我不仅仅可以多出手几次,即便是面对巅峰强者,他也休想从我手中夺去落宝金钱。”

“如此,

也就足够了。”

宁风彻底满足了,大日元神成就,三件宝物的造化,他强dà

了何止一百倍,自信面对任何情况,至少也有一搏之力。

退一万步讲,他至少从蝼蚁,进步到了螳螂的地步。

宁风收起落宝金钱后,玄黄之气轰然散开,不再局限于那一小片小小区域。

玄黄之气过处,整座琉璃岛不断地发生着变化。

有众生花处处开放,有碧玉树一茬一茬,有一座琉璃石的王座,浮出在岛中央。

宁风面露微笑,一步步地向着琉璃王座走去。

转身,落座,双手搭在扶手上,他稍稍向着椅背靠去。

霎时间,他整个人占去了偌大王座绝大多数面积,一人仿佛吸进了天下光辉,琉璃岛上一切,皆是衬托。

宁风面向前方的苍穹,本是想看看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流光到了何处了,不曾想,却看到天上云卷云舒,组成了一张人脸。

“咦?”

宁风诧异,凝神望去。

只见得这张人脸五官皆是模糊的,惟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有道不尽的情绪在流露。

在这张人脸出现的瞬间,整个天地的灵气都在狂暴,仿佛某个家里面的主人、宠物,一起对闯入家中的陌生人在咆哮。

“天心意识!”

宁风恍然,倒不是从天地间反应,而是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感情。

那是希望,那是寄托,那是期许……

在这些人类感情之外,更深的地方隐藏的却是淡漠,无尽的淡漠,淋漓尽致地诠释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

宁风冲着远方人脸,缓缓地,沉沉地,点头。

人脸在苍穹上,亦是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下一刻,“轰”地一声,人脸溃散,宁风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意识,一股气息,以极快地速度远去,直去向无限远的地方。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悠然传来:“百年!百年!百年!”

宁风闭上眼睛,向后一靠,淡淡的激荡,淡淡的疲惫,涌了上来。

此后百年,他将独战天下,败尽群雄,才能守住这个地方,为本方界域强者,留下一条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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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再上元始金桥金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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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很重大啊。”

宁风苦笑,摇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将整个人后背都倚靠在了椅背上。

他的脑子里,无数的念头在转动。

“我本以为天心意识是真的意识,现在几次,频繁接触,方才知dào

不然。”

“天心本无意啊!”

“天心意识,终究只是一个说法罢了。”

宁风摇着头,自语出声:“它终究只是整个世界意识中最深处一点意愿,聚集在一起,形成的一种特殊存zài

形态。”

“它没有自己的想法,欲望,冲动,只有随着整个世界的意愿而行动。”

“怪不得了……”

宁风之前虽然从来没有宣诸于口,但心中始终存着几分怀疑。

他觉得很奇怪,以太阳神宫、魔宗这样的天下七宗,有着大量强者坐镇,能主宰一界之兴衰,怎么会甘愿让天心意识来主导,不怕身为傀儡吗?

现在宁风经过几次接触,不住地感受其气息,方才真zhèng

地明白了过来。

原来所谓的天心意识,可以说是存zài

,也可以说是不存zài

,这样连自身想法意愿都没有的特殊存zài

,又如何谈得上威胁呢?

宁风有些感慨,徐徐睁开眼睛。

突然——

“咦?”

宁风诧异地把眼睛瞪大,在他面前,不知dào

什么时候,有一件东西悬浮在半空,散发着明黄色光。

一缕缕最后的玄黄之气,百般不情愿般。还是被吸入其中。而且只进不出。

宁风诧异之余。反而笑了。

“我还在想着这些玄黄之气浪费了怪可惜了,可是我和宝物都吃不下了,并且天心意识退去,我也控zhì

不了它们,让你吸收了,倒好。”

出现在他面前的东西,乃是他随身之物当中,除了九窍石外。最神mì

之物。

——元始金桥!

金桥在宁风面前舒展开身躯,不甚大,也就是一人大小样子,每一个桥洞,每一个眼,甚至其上的每一块砖头,都化身为饕餮,贪婪地吸收着玄黄之气。

经过宁风等人的糟践,玄黄之气本就没有多少了,如何经得起元始金桥这等吸法?

宁风看得真切。原本玄黄之气在天心意识退去后一下子灵动了起来,仿佛要化作一缕缕小生命。一下子逃逸出去。

不知dào

元始金桥什么时候冒出来,一吸之下,它们竟然挣脱不得。

“不愧是我身上可以跟九窍石并列的神mì

奇物,竟然连玄黄之气都能降服。”

“厉害,厉害。”

宁风啧啧赞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很是期待元始金桥会出现何等变化?

元始金桥一直被他随身携带,但只是出现过一次异动,就是那一次,他便从中遇到了一代奇人张凡,从中学得了片鳞只甲的摘星,衍化出定星术来。

这一次呢?

宁风用充满期待的目光,凝望着元始金桥。

元始金桥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仿佛是境界高远到超过整个世界,甚至超过他原本界域,超过中天天心意识的恐怖笼罩着。

元始金桥就犹如是呼吸般轻松自在,一两个呼吸时间,天地间散逸着的剩余玄黄之气,消耗殆尽。

它自身,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不够吗?”

宁风有些失望。

“也罢,不能贪心,不能强求,总有机会的。”

他就打算收起元始金桥,全身心地对付即将来犯的敌人。

宁风伸手一招……

“呃~”

再招,不动。

三招,还是不动。

元始金桥老神在在,完全无视了他的召唤



“难道……”

宁风不失望,反倒露出惊喜之色。

元始金桥并没有让他失望,悠悠然地,以自己的节奏,延展开了。

十丈、百丈,千丈……

元始金桥庞大身躯展开,跨越了琉璃岛,黄泉湖,直接跨过了整个九曲黄河阵,中间不是没有触碰到黄泉水,浑然没有影响,仿佛只是清泉濯足般。

一点一滴,就是盲人摸象,宁风也感受到了元始金桥的恐怖。

“它好像不再遮掩什么了。”

“这一次,我应该可以弄清楚它的秘密。”

宁风从琉璃王座上站起身来,身前一步,就是元始金桥一路延展到他脚下的桥头。

这一步,他毫不犹豫地迈了出去。

“嗖!”

宁风脚掌刚刚落地,眼前便有五色斑斓在浮动,元始金桥既像是不断在缩小,又好像另外一头不住地延展向个无限高处。

他恍惚了半天,方才清醒过来。

“这是……”

宁风睁大眼睛,看到他自身不知不觉中笼罩在迷雾里,什么九曲黄河,什么琉璃岛,什么数千流光,尽数不存。

无边无尽的迷雾当中,只有脚下金桥是真实的存zài

,余者碌碌,皆是虚幻。

前面是迷雾,后面也是迷雾,是前进,还是后退?

宁风没有选择,也不想退步,只能按捺着心思,一步步向前。

走过桥头,走上桥中央,他看到了一个人。

“咦?”

宁风诧异无比,他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背影,那个玄金衮服,头戴冠冕的奇人张凡。

说实话,他对再次会面,饱含期待。

即便是到了现在境界,宁风依然远远不到能看到张凡背影的地步,他越是强dà

,越是能真切地感受到当初惊鸿一瞥,偶然一面的张凡,到底有如何的深不可测。

他很是怀疑,张凡是不是就是传说中,一只手掌就能捏碎整个界域的恐怖存zài



没想到。这一回。宁风竟然在元始金桥上。看到了第二个人。

那是一个少年公子,衣着华服,意态悠闲,面前有一株火树,绽放银花。

花正开,一点一点地打开花瓣,散发出点点银光,恍若无数的银屑在扬扬洒洒。

火树银花。不夜的梦幻之美笼罩在华服公子身上,衬托得其犹如天上人般。

“如此人物,只应天上有。”

宁风感叹着,上前,拱手为礼:“在下宁风,见过公子,不知公子上下。”

华服公子从火树银花上收回了目光,露出温润如玉的笑容,回了一个礼,道:“本人姓楚。讳留仙,楚留仙是也。”

“留仙公子。”

宁风拱了拱手。莫名地就对这个人有无限好感。

公子留仙,这是留仙吗?明明是谪仙!

这种气质,这种感染力,简直让人无法阻挡,问题是那莫名的亲切感和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楚留仙微微一笑,真有百花开般的力量,至少旁边的火树银花一下子就绽放了。

他看着宁风,全无居高临下之感,仿佛是多年好友,日日相见,淡淡叙谈:“宁兄稍待,他们还要忙下。”

“他们?”

宁风挑了挑眉毛,愈发疑惑。

难道,除了奇人张凡,眼前的公子留仙外,竟然还有其他人?

“噹噹噹~~”

“噹噹噹噹噹噹~~~”

宁风还没有来得及问呢,一声声开凿般的响动,传入耳中。

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得原本空荡荡的桥中间,忽然多出了一个人,一座雕像。

雕像一人高,普普通通,全无异常,看不出任何特色,若说古怪,那边是其面目一片模糊,好像要等到最后才做一般。

雕像之前,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正一次地高举手臂,挥舞而下,落在雕像上。

每一次高举,宁风都能感觉到整个元始金桥在颤动,整个世界在战栗,每一次落下,恍若一连串的大山在崩塌。

“好恐怖的力量。”

宁风震撼莫名,他感觉这个身材颀长男子身上的蕴含着无限恐怖力量,又与张凡、公子留仙不同,那是半在肉身,半在意志,以肉身为宝筏,诸天万界纵横若等闲的可怖。

在他望去的同时,那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回过头来,冲着宁风温和一笑,点了点头,旋即又把心神放在雕塑上。

雕塑上下连衣服的褶皱都已经出来的,男子每一下明明有天崩地裂之威势,落到实处却能细致入微,仿佛是在拿着绣花针雕刻一般。

这种对力量的掌控,对自身的绝对控zhì

,不是纯粹的实力问题,只能说明他不是来自宁风现在这种修仙世界,而是一个对武道有着极致要求的地方。

在宁风仔细端详时候,雕像的整体已经完成了,通体上下洋溢出一种说不出的洒然、超脱感觉。

莫名地,他的心中就冒出了一个字:“仙!”

与张凡,与楚留仙,与这个操刀雕刻者,甚至与他自己都截然不同的神韵,无法言述,只有一个字:仙。

“他叫莫玄!”

不知dào

什么时候,楚留仙踱步到宁风身旁,冲着重新沉浸回雕刻当中的身材颀长男子说道。

“那,他在做什么?”

宁风不好拿手去指,只要冲着莫玄方向,挑了挑下巴。

楚留仙微笑,道:“这个人,是希望。”

看他的神态,看他所凝望,宁风心里面跟明镜似的,“这个人”指的是雕塑,而不是莫玄。

“我们的希望!”

在“我们”二字上,楚留仙着重地加了重音,让宁风半点歧意没有,这个“我们”,包括他。

楚留仙没有给宁风反应的余地,自顾自地往下说道:“人像已经雕刻完成,面容要等他自己补完,现在莫玄在打传承石板。”

“传承石板?”

宁风早就注意到,雕像已经完成了,莫玄一下下天崩地裂轰击的,赫然是石像面前一块石板。

“未来……”

楚留仙的声音忽然变得旷古而悠远,“……我们都要在传承石板上,留下我们的痕迹,留给他。”

“包括你!”

这个“他”是石像,这个“包括你”,是留下传承。

“我也有份?”

宁风诧异不已。

无论是张凡,还是楚留仙,还是莫玄,哪一个不是处在一个让他高山仰止的位置上,怎么可能要他来留下传承。

“当然不是现在。”

楚留仙大笑,即便是在放声大笑,依然是温润如玉谪仙人气质,“以后,不仅仅是你,我也是以后。”

宁风表示,他完全没有听懂。

“没事,等到那天到了,你会懂的。”

“现在,咱先等等大哥吧。”

楚留仙还是在微笑,却没有继xù

解释的意思了,负手凭栏,眺望元始金桥之外。

忽然——

漫天雾气散开,露出周天星辰。

漆黑的夜,明亮的星辰,呈现出三千六百五十的大周天之数。

无尽星辰之间,一个玄金衮服,冠冕如日的男子,一步步踏出。

是张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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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同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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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吧。”

张凡一步踏上元始金桥,似是对宁风说,又如对楚留仙和莫玄,更像是对着冥冥之中的什么所言。

“什么开始?”

宁风刚刚问出声来,便见得楚留仙微笑,伸手摘下刚刚绽放的银花,向着他抛了过来。

银光脱手如龙,完全不给宁风闪避的机会,直接从他的眉心一冲而入。

霎时间,漫天银光,是万千银花在凋落,遮蔽了宁风一切视线,笼罩住心神不得外显。

待得银花下落渐渐稀疏,宁风能看清楚眼前情况后,整个人都被震撼了。

他看到有一座大山雄伟,高踞在大地上,有一览众山小,下视皆蝼蚁般的苍茫感觉。

山体雄浑,郁郁葱葱皆是古树苍天,这些还不震撼,更震撼的是无数大妖遮天蔽日,围攻大山。

大山之巅,有一座宫殿通体青铜,悬浮在云端,只是单纯地存zài

,就压迫得山体几乎要沉下去,周遭出现一条条纤细的裂缝,那是空间都在呻吟。

宫殿最高处,有一个白衣公子,坐卧云端,意态悠然,仿佛不是在面对天下群妖的围攻,而是在月下赏花。

这种天生的气度,谪仙人般的风范,不是公子留仙,又是何人?

“既然都来了,那就不用走了。”

“全留下吧。”

楚留仙淡淡出声,脸上犹自挂着笑容,仿佛翩翩贵公子,月下留客。在池畔亭台。酌酒而听蛙声一片般。

没有半点烟火气的声音与内容。说到却是要将一众大妖尽数斩落,埋在大山脚下的大气魄。

“啧啧啧~~”

宁风这时候已经发xiàn

他是一个局外人,只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发生,不能参与进去,做出任何举动,但着并不妨碍他对此啧啧赞叹。

这个时候的楚留仙,不仅仅是凡俗贵公子,仙门贵公子。更有天地之尊贵集于一身之感。

“吼!”

天地之间,尽是妖气升腾,漫天妖气弥漫,化作铅云沉沉压下。

偌大天地,只有楚留仙所在之处,一片光明,余者尽在黑暗之下。

宁风不由得屏气敛息。

在这个场景下,他除了说话声音无人听得到,做出举动没有人感受得到,仿佛是只是一个影响投影之外。其余的一切感受,皆如身临其境一般。

宁风不去想到底是什么力量导致。也不去想这一幕究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势存zài

,他只知dào

这些围拢过来的大妖们,很强,很强,非常之强。

“每一个,都是妖王!”

“每一个,全都不弱于我现在的存zài

……”

宁风差点连舌头都给咬了下来。

这些妖王当然不是个个都能对付得了他,只是单纯论及大日元神,他此刻修为,的确是普遍皆能跟他鏖战一场,胜负不过是一线之间。

如果是用上九曲黄河大阵,用上九曜轰天击地大阵,用上落宝金钱,或许就是另外一个结局。

但无论如何,宁风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点,易位而处,将他跟楚留仙换个位置,面对这种情况,他分分钟都会被碾压成齑粉,没有半点悬念。

在宁风旁观且震撼的时候,犹如积蓄到了极致的雷霆轰然炸响,无数妖王向着高踞在宫殿之上,九重云端的楚留仙扑了下来。

龙、凤、麒麟、玄武、朱雀、青鸾,甚至还有烛龙,九婴等传说中存zài

,包括了各种异兽如熊罴,虓虎,九尾狐……

无数大妖,展露真身,每一尊皆有翻天覆地之威能,结合在一起,恍若要将一方天宇,单纯凭着气息压塌。

楚留仙对此,只是微微一笑。

“我说:这天,是我的天,未经允许,不得飞翔。”

伴随着充斥着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内容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一方明黄印玺出现在楚留仙手中,有天地元气汇成绢帛,其上浮现出那一句话,紧接着印玺加盖其上。

下一刻,所有妖王面露惊骇欲绝之容,直接从高空中坠落下来。

言出法随,口含天宪,纵是诸天妖王,竟不能抗!

宁风这回不仅仅是屏气敛息的问题了,整个人处在无尽震撼当中,脑海里面只有一句话在轰然回荡:“竟然还能这样……”

楚留仙就是这么做了,而且还没有完。

“起!”

他轻喝一声,头顶上一尊铜钟浮现出来,充满着古拙味道,又有玄奥晦涩无比气息流露,恍若自亘古久远时候就流传下来,纵然是时光长河,亦不能磨灭的永恒感觉。

这座铜钟一现,楚留仙所处的空间直接塌陷了下来,他仿佛就是世界之中心,整个天地都在向着这边倾斜,向着这边朝拜下来。

“咚~~”

一声钟鸣,响彻三界。

一种无法言述的尊贵感觉,自铜钟中散发出来,有镇压诸天万妖,吾自为王般的蛮不讲理。

伴随着这声钟鸣,攻山之一众妖王尽数身不由己,跪伏了下来,纵然是再心不甘情不愿,再是满面屈辱恨不能死,亦是三跪九叩,朝拜至尊。

在铜钟之上,一个虚影浮现了出来。

在这个虚影出现的一瞬间,宁风的身影扭曲了一下,仿佛就要被无穷无尽散发出来的威势给撕裂成粉碎一般。

“糟糕,这什么情况?”

宁风几乎有一种感觉,只要再持续超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他不仅是这个投影被毁灭的问题,连带着自己刚刚成就之大日元神都会湮灭。

这不是错觉,而是绝对的力量,绝对的层次差距。导致的碾压效果。

恰似一头大象悠然行走在大泽之畔。带起的震动都可能引得无数浮游震死当场。

“咦。原来东皇钟在你手里。”

正在此时,一个威严声音在宁风耳中响起,伴随着这个声音,碾压般的毁灭感觉消散,宁风的身形一下子稳定了下来。

“呼~”

宁风长出了一口气,心知是声音主人护住了他,连忙道谢:“多谢尊驾相助。”

对方,正是张凡。

张凡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不需yào

如此客气。”

“一样的人?什么意思?”

宁风很想问,没来得及,就被张凡下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再说,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如何能让它伤了你。”

“嗯?你的东西?什么意思?”宁风的好奇心彻底被调动了起来,跟一百只猴子在他心里抓挠一样,用充满了求知欲的目光望向张凡。

“它什么时候到你手里的?”张凡没有看向宁风,而是望向了他身边空无一人的一侧。

循着他目光望去,宁风看到另外一个楚留仙从虚空中浮现了出来。

“咦?”

“哦……”

宁风先是惊疑出声。继而恍然大悟。

不对比没有感觉,一经对比。他便发xiàn

雄踞九重云端,以明黄印玺和铜钟镇压万古,压得一众妖王尽蛰伏的那个楚留仙,跟身边这一比较,从气息上就有高下之分。

身边这个,同时也是他在元始金桥上看到之楚留仙,站在张凡身旁,不落下风,分庭抗礼。

九重云端那个,分明还带着几分刻意,弱了不少。

“我现在看到的,应该是过去吧,过去发生在公子留仙上的一幕。”

“果然强dà

,他们果然无比的强dà

。”

想到这个念头的时候,莫名地,宁风脑子里又浮现出了张凡刚刚所说的,我们都是一样的这句话。

什么意思?

他忍不住又想问的时候,那边楚留仙开口了,一句话,便将宁风的心神又吸引向了别的地方,仿佛是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轰然打开一样。

“快了吧,估计再过个几个月?”

楚留仙也是不太确定的样子,但其中蕴含的意思,却不可能有歧意。

宁风的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楚留仙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话:“现在也已经得到了,却还不知dào

这东西是源自兄长,更谈不上恢复旧观,发挥威能。”

“还需yào

一段时间吧。”

宁风这回完全明白了,心中之震撼,有增无减:“原来,这不是发生在过去的场景,而是发生在未来,他截取了未来的一段,呈现在我面前,并且还让我能投影进来。”

“等等,那既然如此,我现在面前的楚留仙,又是怎么回事?他比山上这个强那么多,是未来的未来吗?”

宁风脑子都成了浆糊状,越是深思,越觉得有无穷奥秘在其中。

本来以他的性子,想不通,便不想了就是了,直接开口问嘛,可是兴许是之前涌入体内的那些玄黄之气导致,亦或是元始金桥等原因,他竟然一路沉了下去,越想越深,隐约捕捉到了什么天地之间的大奥秘一般。

宁风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只要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就能认清楚世界真zhèng

的本质,达到一种本质上的超脱。

若要一比的话,恰似一辈子都在水里面巡游的鱼儿,忽然间跃出了水面,看到了无垠的天,广袤的地一般。

宁风此刻,就是这么一条鱼儿,明明感觉到前面是鱼饵,里面藏着致命的钩子,还是控zhì

不住想要咬上去,哪怕是被钓出去的,也要看一下水面上的风景。

“醒来!”

一左,一右,轰然响动,两个声音合在一起,将他从无限沉浸当中,生生唤醒。

“啊~”

宁风如梦魇惊醒般睁开眼睛,看到左右肩膀上,分别搭着一只手,有灵光闪动,手的主人分别是张凡和楚留仙。

正是两人一起出手,将他从大道感悟中生生唤醒。

“这还不是你现在能触及的东西。”

张凡沉着声音说道:“时间长河的奥秘,你日后自会看到。”

宁风毫不怀疑对方的善意,可是他分明从其中没有听到任何鼓励,既有理所当然,你一定能达到的意思,又有淡淡的无奈,仿佛是在说,达到也没有什么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时间长河,多么高大上的名号啊。”

“能跳出来,站在长河之畔,看万载时光悠悠,何其畅快?”

宁风完全不能理解这一点。

张凡亦不多解释,只是悠悠地道:“以后你会懂的。”

“现在,该看到的,你差不多都看到了。”

他话说了一半,将按在宁风肩膀上的手一收,遥遥指向前方。

那里,楚留仙祭起铜钟,上面虚像彻底显化,赫然是一头三足金乌冲天而起,周身燃烧着烧穿苍穹的烈焰,是一心端要破瑶天的傲,是天生就该站在一切生灵顶端的尊贵。

下方,有万妖俯首,朝拜妖皇……

宁风最后看到的,便是这一幕,紧接着楚留仙高举明黄玉玺,缓缓开口,沉沉盖下时候,他就被澎湃之力,直接排斥了出去。

“啊啊啊~~”

宁风控zhì

不住地叫出声来,无法言述的力量从无限高的虚空当中直接灌输下来,涌入其体内。

他双手扶在膝盖上,汗如雨下,瞬间湿润了脚下元始金桥的石砖。

宁风,已然是回到了元始金桥。

他无暇去想其他,脑海中无穷无尽灌注下来的力量,生生凝成了一枚明黄玉玺,像极了未来景象当中,楚留仙言出法随时候,手上握着的那一枚。

不,就是那一枚!

宁风此刻脑海当中沉浮的,就是那枚玉玺,并且还附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气质。

尊贵,无尽之尊贵,单看玉玺本身,仿佛就能看到一尊高上九重天,坐于皇座上,口含天宪,言出法随的天帝法身。

“贵不可言,言出法随。”

张凡在一旁,淡淡地开口。

宁风听在耳中,猛地一怔。

他好歹曾是书生,功名有望,如何听不出张凡话语里面,有意地曲解了贵不可言四个字,将之与言出法随联系在一起的用意。

“我懂了。”

宁风如醍醐灌顶一般悟了,转身,向着楚留仙长身一礼。

对此,楚留仙却侧过身子不受。

他微微一笑,冲着对外界一切都不闻不问的颀长男子那边一努嘴巴,道:“莫玄现在做的事情,就是我对你做的事情,以后你也要这么做下来。”

“因为,我们是同样的人。”

楚留仙这话一出,宁风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张凡先前的话,同样的人是什么意思?

张凡看出了他的疑问,也不多说,只是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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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真正的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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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宁风周身剧震,只觉得有惊雷在脑海当中炸开。

他当然,完全,可以,把握住张凡,楚留仙话中的意思。

宁风还看到一直沉浸在雕刻石板当中的莫玄在这一刻回过头来,对着他友善一笑,充满了认同的味道。

“还有……”

宁风借着莫玄一回头,惊鸿一瞥,看到石板上内容。

淡淡的青色光影浮动,一个身量庞大,美须髯的大汉着青袍,执青龙偃月刀,胯下是追风赤兔马,双目开阖间,精光几可洞穿天地。

关羽关云长,一代武圣。

宁风眼睛几乎有被晃瞎的感觉,这个浮动的关羽虚像俨然神祇,有沛然不可御之威势。

很快,这惊人的一幕,随着莫玄扭过头去,重新开始雕刻,被无尽的威势重新掩盖了下来,再不复现。

“这就是他的传承吗?”

“传承石板,就是要留下他们的传承吗?这又是为了什么?”

宁风脑子里,几乎被一个个疑问塞得满满当当的,却丝毫不怀疑张凡等人的话。

不仅仅是因为这样的存zài

,没有骗他的必要,更因为之前关羽神像的出现。

“莫玄是第一个要留下传承者,他的全部心神都在那里,这事是重中之重,所以这次,他没法帮你,给你传承,但我和大哥可以。”

楚留仙等着宁风回过神来,缓缓说道。

他似乎知dào

宁风心中的每一个问号所指,接着补充道:“我们回头也要在石板上留下传承。你以后。也一样。”

“我……”

宁风拿手指指着自己鼻子。觉得自己距离他们的高度,有九重天那么高,留下传承?开玩笑吧?

“当然!”

张凡接口:“以后你也会站在时间长河之畔,到得那时候,你就会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来,跳出长河,依然不是真zhèng

的超脱。真zhèng

的仙。”

“原来,一开始,我们就走错了路。”

张凡的声音中,第一次带出了凡人的感情,有凡俗人的遗憾,但很快就掩盖了下来,剩下的是对未来的憧憬。

“不过,我辈站在长河之畔,终究是窥得了一丝机缘。”

“我,莫玄。留仙,你。我们四个都差了一点,不是真zhèng

的仙,纵然跳出长河,依然是在别人的土地,别人的国。”

“但在我们之后,与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的第五人,他却有破开这一切,超脱这一切的可能。”

“他会是,真zhèng

的仙!”

张凡说到这里,一手指天,声音如雷:“我辈费尽心思,寻得一线机缘,借此元始金桥,给他留下传承。”

“不为日后,这位我们的五弟,真zhèng

的仙能带着我们超脱,只是想要上面的那位看看,我辈不可轻辱。”

张凡如雷之声渐渐平息,然而在宁风的心中,却有风雷之声渐大之感,恍若万千年雷霆,在这一刻齐齐爆fā

了出来。

宁风不是很明白,又冥冥之中,隐约明白,这种感觉玄之又玄,懂了就是懂了,不懂就是不懂。

“四弟,你且去吧。”

“很快,我们又会再见的。”

张凡收回指天的那只手,那根手指,遥遥对着宁风一指。

霎时间,宁风周身一颤,一声声钟鸣直接在脑海当中响起,更有一声乌啼,带着凌云之声,逆天之意,将他带入了一个无可说的境界。

张凡最后的声音,在宁风耳中响了起来:“吾之道,一字记之曰:逆!”

在宁风的眼前,元始金桥、张凡、楚留仙、莫玄,乃至树立在桥中央的雕像,不住地远去,整个天地陷入一片混沌。

忽然,混沌散开,露出漫天星辰,一只三足金乌冲天而起。

一声乌啼,震动三界,帝星飘摇,天下皆反。

宁风眼前,有一只半拢在宽袍大袖中的大手向着九天之上的繁星拈去,紧接着,伴随着这只手挥落,有星辰随之摇落。

摇落星辰!

与此同时,张凡的声音充满了高远与旷古,有一种站在无限高的地方,一言做出决断,亿万生灵为之俯首的威严。

“从今日起,地绝天通,此界生灵,不得修行。”

地绝天通,一言断天通之路。

这个世界的修行不对,于是,就不得沿之修行。

这是何等的霸道,又是何等恐怖的存zài



“轰!”

宁风脑海中,无数破灭与重生,惟有一个声音永恒:

“四弟,汝之道,在三修。”

其声渐远。

宁风霍地一下,睁开眼睛。

他的左眼,有明黄玉玺印落,有万妖匍匐在地,战栗不敢起;他的右眼,有摇落星辰,金乌逆天之相。

他的面前,是琉璃岛。

“呼~~~~~”

一口浊气,被宁风长长地吐出,仿佛要将胸腔中的空气,尽数压榨得干净一般。

元始金桥上种种,缓缓在他脑海中流淌而过,有无尽的力量自虚空中洞穿下来,冲刷入体。

宁风以心眼,在自身大日元神的内部看到,有一只金乌周身包裹着太阳真火,仿佛欲望重生,又恍若在酝酿着桀骜,随时可能再次逆反苍天。

伴随这金乌之相的凝就,宁风可以直接地感觉到大日元神的增强,感受到与无尽虚空深处亘古存zài

的大日联系又紧密了一层。

“这就是传承吗?”

宁风想到元始金桥上,那尊还没有脸面的雕像,想到他日后也要在上面留下传承的石板,忽然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日后。真的也能站在那样的高度吗?”

“跳出时间长河。犹不满足。真不知dào

那是怎样的一种境界?”

“真是期待啊。”

“只是……”

宁风脑子里,又浮现出他被送出元始金桥时候,张凡最后的话:“三修?”

他摇了摇头,不得甚解。

“什么是三修?”

宁风越想越是迷惑,偏偏心中有数,张凡不可能无的放矢,这一定是他未来的路。

并且,他能将之想得明白。想得透彻,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的钥匙,一定就在他们给予的传承上。

“兴许,以后我会知dào

吧。”

宁风重新落座到琉璃王座上,将双手放到扶手上,后背倚靠于椅背,既像是放松下来,松懈着,又好像是南面称尊,以一种最淡然的态度。在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在他面前,百里之外。当先的上百道流光扑至。

隔着百里之遥,宁风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剑qì

,各种法术酝酿之威势,皆如天崩一般,向着他塌陷下来。

要是换成元始金桥之行前,宁风定然会慎之又慎,严阵以待,但经此一事,他心态截然不同了。

“你们诚然不好对付。”

“你们诚然在不久之前,还比我要强dà

得多。”

“你们诚然可以说我宁风凭借外力,所得非学。”

“可是……”

宁风站起来的动作都没有,就是那么坐着,一只手离开扶手,缓缓地抬了起来。

“……我的目标不在这里,我当到更高的地方,跟那些与我同样的人并肩。”

“在此之前,你们就消散吧。”

宁风的手举到高处,猛地一捏。

这一捏不是死劲,而是如手掌虚握着鸡子,有生命在掌心中孕育,甚至能听到心脏的搏动声音一般。

搏动的心脏并不在拳头里,不在宁风身上,每一个如心脏跳动般的响动,就是自最深的黄泉湖下传来。

那是,混元金斗的心跳!

一震,两震,三震……

只有宁风能看得到,感觉得到,方圆千里之内,无数黄泉河道流淌着的地方,黄泉水陡然加速,一股无形之力遍布。

一息,两息,三息……

宁风一直保持着高举手臂的姿势不动,黄泉湖心,心跳愈急,转眼间十个呼吸的时间过去。

在这十个呼吸里,足足有数千道流光冲入这片千里区域,宁风极目望去,甚至能看到他们一张张凝重又带着决然的面容。

百里范围内,最当先的中天修士厉声大吼:

“我辈修士,顺命于天,尔等域外邪魔,休要猖狂。”

“受死!”

他话音未落,有飞剑剑芒撕裂长空,无尽庚金之气铸就虚空剑刃,向着宁风直刺而来。

几无先后之分,一道道剑光,一件件宝物,一个个法术,一式式神通,一只只灵兽,一张张符箓,一座座阵图……

万千手段齐发,恍若要将整个琉璃岛连带着上面的宁风,一起撕裂粉碎,陆沉黄泉。

宁风面对无尽指责,面对无数攻击,依然纹丝不动,高踞王座,淡淡地道:“域外邪魔又是如何?”

“我是你们的邪魔,你们又何尝不是我的邪魔?”

“哪里的正,哪里的魔,不过立场不同。”

“君既视我为邪魔,我又有不得不战的理由,那还多说什么,战便是。”

“所以,你们,全都,留下吧。”

宁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言语间,不自觉地就带出了楚留仙高坐九重天巅,一言之下,落尽攻山妖王时候之气度。

“黄河九曲,毕竟东流去。”

“九曲黄河大阵,起!”

宁风高举十息的手,豁然挥落了下来。同时黄泉水河道尽放光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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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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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当中,一个庞大的阵图浮现了出来,与此同时混元金斗的虚像在虚空中莫名浮现出来。

混元金斗里自成漩涡,泉眼一般,有无尽的黄泉水在吞吐着,一片片金光遍洒出去。

“还不够,这还不是九曲黄河大阵的最大威能。”

宁风犹不满足,挥落下来,重新放到扶手上的手猛地一紧,握住了琉璃王座的扶手,仿佛要将其生生地握碎了一般。

霎时间,“轰轰轰轰”,轰然之声,不绝于耳,一道道喷泉般的水柱,从九曲黄河中冲出,仿佛在下面开了无数个泉眼,有无尽的黄泉水在喷涌而出。

九幽命符,忘川之后,黄泉之力彻地爆fā



得其之助,虚空之中,又生变化。

有三个身材曼妙,气息高渺,衣着高古的女子身形浮现了出来。

“三霄仙子!”

宁风面露微笑,“以黄泉之力,催动混元金斗,激发其中的三霄仙子烙印,显化三霄仙子法相,亲自出手,催动九曲黄河大阵。”

“你们,能受得了吗?”

答案,马上就会出现了。

随着三霄仙子出现,将纤纤素手,按在混元金斗上,情况又生变化。

无数的黄泉之水冲天而起,无尽的昏黄之光从混元金斗中挥洒了出去,笼罩住方圆百里,整个九曲黄河大阵范围。

在这个范围,正是上千中天修士,尽出全力。务求一击之下。灭去宁风这个域外天魔。

说来话长。当其时,自宁风激发九曲黄河大阵,到三霄仙子法相出现,再至封锁整片区域,加起来不过眨眼功夫。

其中,源自中天修士那边,速度最快的一道剑光,还没有来得及冲出这片区域。冲上琉璃岛范围呢。

于是,它再也没有机会冲出去了。

“九曲黄河大阵,三霄仙子,黄泉真水,三者合一,闭胸中五气,落顶上三花,落一切法!”

宁风悠悠开口,所言一一对应眼前正在发生的景象。

一道道法术在被黄泉真水喷中时候轰然溃散,一个个修士在被混元金斗昏黄光辉刷中时候。自空中直接下饺子般坠落下来。

高高在上修士,毁天灭地法术。在一瞬间变成凡人,变成虚妄。

“妖魔!!!”

无数凄厉的喊声,在他们坠入黄泉水前传来,紧接着就是一声声“噗通”,一个个水泡都没有能翻起来。

千百年修行,求长生久视,不与草木同朽,在这一瞬间,梦幻泡影般湮灭。

放眼望去,百里之地,只有三霄仙子的身影在虚空中凝立,只有混元金斗还在不住地挥洒着昏黄之光,死是意犹未尽一般。

如斯恐怖!

“呼~~”

宁风呼出一口气,目光越过三霄仙子,向着九曲黄河大阵之外望去,那里,还有不到百人,尚来不及进入大阵范围的修士,面色苍白,尽是惶恐得不敢置信之色。

宁风没有太过在意他们的存zài

,修为更在他们之上的数以千计修士尚且陨落在九曲黄河大阵当中,剩下的百来人,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他好奇的是,这些修士竟然太半用的是剑器。

“奇怪。”

“难道这个世界的修仙者竟是以剑修为主吗?”

宁风脑子里闪过数千道流光一往无前,铺天盖地而来时候,剑qì

纵横景象,还真是如此。

“这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宁风不无好奇地想着。

剑器,天下锋芒之最;鼎器,世上镇压之贵;山器,人间重量之王……

各种法器、法宝,其形状并不是随心所欲,而要依据想要的特性,契合天地大道而来,方才有事半功倍之效果。

中天修士,竟然太半是剑修,从这点来判断,当时此界,至少此州修士当中,剑修门派势力强绝。

“难不成我就要遇上一个无上剑修不成?”

宁风摇了摇头,他半点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舍剑之外,再无他事;一剑破万法。

剑修锋芒毕露,一往无前,宁折不弯,纯粹极致,从来不是什么好对付的类型。

下一刻,宁风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很是怀疑张凡和楚留仙还给他留下了类似乌鸦嘴一类的天赋神通传承。

几乎在他关于剑修的念头刚刚转过呢,漫天忽有秋叶在飘零。

“哪里来的落叶?”

宁风挑了挑眉头,伸出手来,用掌心接住蓦然出现的凋零落叶。

落叶在空中,在他面前随风卷动,从脉络,至形状,及风中姿态,皆是平平无奇,像极了秋风刚至时候,从树上凋零下来的第一片叶子。

有恋恋不舍,有叶落归根,落在诗人画家手中,就是充满情怀的诗句与画作。

落叶落到宁风掌中时候,“嗤”地一声,溃散开来。

同时溃散的还有九曲黄泉大阵笼罩的百里空间,还有整座琉璃岛上,所有飘飘荡荡而下的落叶们。

落叶散开,它们叶片上的每一道脉络皆是有剑qì

喷薄而出,霎时间充斥整片空间,笼罩所有角落。

亿万道剑qì

,如亿万把小剑,风暴般席卷来去。

剑qì

风暴的最中心,便是宁风踞坐的那个琉璃王座,千刀万剐,剑qì

分尸,不过如此。

“哎!”

“乌鸦嘴,真让我猜对了。”

宁风叹息一声,抬起右手,“还是最坏的那种情况。”

剑qì

临身,显化而出万千小剑模样,在虚空中凝成剑影,向着琉璃王座上的宁风攒刺而来。

这些还就罢了,外面一层层,近乎无穷无尽的剑qì

,犹如传染般地在不断地凝成虚幻剑影,在虚空中震颤着,迫不及待地要扑上来一般。

恰在此时,宁风的手,抬了起来。

他手背上,光明之山烙印浮现出来,犹如用太阳光勾勒出来的形象,下一刻,无量光喷薄而出。

比起剑qì

剑影还要多上十倍百倍千倍的太阳神光,以光明之山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刺出,顷刻之间,充斥所有。

黄泉湖上,琉璃之岛,整片区域成为光的海洋,一切湮灭,惟有太阳神光长存。

宁风眯了眯眼睛,仿佛也被自家放出来的太阳神光晃了晃眼睛。

终究是自家出品,他还能在无量光中,清晰地看到一柄柄剑qì

化形成的小剑,在不断地消融,不断地湮灭,最终连溃散出来的剑qì

都被太阳神光所吞噬。

“一力降十会,真是好用。”

宁风表示满足,摆了摆手,收回了光明之山。

无量光,渐渐散开,仿佛一波波浪潮,向着黄河九曲之外涌去。

“没想到我也有用一力降十会这招对付别人的时候,从来都是别人拿这招来对付我的。”

“原来这种碾压般的感觉是这么爽。”

宁风也就是想想,暗爽一下罢了。

他心中有数,如果对上导致刚刚那一幕落叶凋零,凭空浮现,再化作万千剑qì

,肆虐席卷的正主儿,一力降十会,碾压的爽感等等,怕是就得颠倒着来。

“万里之遥,隔空凝剑。”

“这是什么样的存zài

?”

“果然是不祥预感,最差的那个结果。”

宁风又有叹息的冲动了,“这明摆着,此州修士太半修剑,倒不是什么其他原因,而是因为此地有一个剑修中的极道强者啊。”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同时,东施或许难看,西施却一定是美女。”

他一边想着,一边在九曲黄河大阵之外,有一幕吸引了其目光。

大阵之外,本还有百来个剑修漏网之鱼,他们惶恐,他们进退维谷,此刻,却都凝固。

一切惶恐,一切进退维谷尽数凝固,站在最前面的几人脸上,竟然还挂着惊喜之色,仿佛看到了什么让他们充满希望,自深渊当中爬起来的景象一般。

他们还能看到什么,无非是天地凋零,落叶剑qì

罢了。

“嘶~”

宁风龇了龇牙,摇着头:“自己人都不放过,下手不容情,果然是最难对付的极道剑修强者啊。”

他话音刚落,天外,有一个淡漠的声音传来:

“尔等为邪魔所摄,生退避之心,屈了手中剑,便以命来偿。”

这个声音一点都不洪亮,也没有什么让偌大天地噤若寒蝉的威势蕴含在其中,就仿佛是一柄剑,其上无光,晦暗,可以看得清晰,但也仅仅是清晰,只有当它从身体当中刺入又钻出时候那一抹血色,方才会让人胆寒。

“嗤嗤嗤~~~”

那个声音方才落下,百来个凝固的修士周身上下窍穴,无论是外露的七窍,还是掩盖在衣服下的地方,尽数有无数剑qì

在喷薄而出。

先是窍穴,再是周身任何一个毛孔,都在喷出剑qì

来。

霎时间,足足上百修士,任何一个单论修为境界皆不在原本宁风之下者,于剑qì

当中被撕扯成粉碎,连一滴鲜血都没有留下,于天地间被彻底地抹去。

宁风眼看着一幕,神色陡然凝重了起来。

不是因为对方之狠辣,之淡漠,而是这个杀人的形势。

至此,他终于彻底地确定,这位出手的极道剑修,绝对不在附近,而是远在万里之遥,隔空施为。

这样的力量,可怖可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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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绝世剑神:令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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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剑空利,千年终得出鞘,刹那声沙。

如是声音,响彻长空:

“本座剑下,不斩无名。”

“域外妖魔你能败尽本座这些不肖的剑道后人,可见修为,你有资格听本座的名号。”

“本座令东来,隐居白鹿洞,无亲无故,无嗜无好,无欲无求,无生无死,惟有一剑,舍此无他。”

“本州剑道,乃是令某所传;本州存亡,亦是令某存亡。”

“悠悠千载,剑锋空利,前方无路,不亦悲乎。”

“汝之降临,本座甚是欢喜。以君试剑,当年洗锋而出,更进一步,不亦乐乎。”

天地之间,尽是令东来的声音在回荡,宁风眺望极北之处,有一个衣冠博带的庞大身影,如天之极柱,屹立而拔剑。

时而,是衣冠博带的刻板老人形象;时而,是一柄剑,支天撑地,以剑身为天柱。

“好家伙。”

“无上剑魂。”

宁风恍惚间,似能看到一个老者依旧盘坐在一个简陋洞中,内外冰封,纹丝不动,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一下,惟有其精神不住地拔高,膝上神剑自鸣,于虚空中显化而出无上剑魂虚像。

这样的实力,旷古绝伦。

“怪不得说前面无路,真不是吹牛。”

“这样的境界修为,又是剑修……”

“麻烦了。”

宁风觉得麻烦的时候,麻烦已经找上门来。

极东之处,万丈剑魂虚影。拔出倚天长剑。遥遥向着宁风所在方向。一指:

“剑名绝世,请君入灭!”

绝世剑神令东来,以绝世神剑,请宁风,入灭!

“轰!”

一道万丈剑qì

,轰然而出。

剑qì

撕裂了长空,万里之遥视做等闲,经行处。天为之龟裂,地为之战栗,无尽风气云雨,尽为之斩。

万丈剑qì

还在路上,无尽天地元气汇聚过去,每过一息,其气息就百倍加强。

宁风莫名地,就有一种感觉,此剑不能避,不能逃。也无可避,无处逃。只能正面挡下,别无他途。

他更能清晰地感觉到,当万丈剑qì

,跨越万里之遥临身时候,就是其威能攀升之极致,连天都能开的最巅峰一刻。

宁风本能地,想要动。

他想要抬起手,放出光明之山;想要震下足,引出混元金斗,然而,皆不能够。

明明安全地坐在琉璃王座上,

宁风却觉得在独对整个世界的恶意,且眼前有幻境频生,仿佛要将他拉入某个奇异的情境当中。

他的眼前,又一次尽是凋零落叶,扬扬洒洒而下。

整个世界,尽萧瑟,盈肃杀,入金秋。

宁风看到,天地间有郁郁葱葱,林木青翠;有姹紫嫣红,百花齐放;有百兽虫鸟,生机勃勃……

在某个时刻来临的时候,草木凋零,繁华枯萎,百兽虫鸟尽为天地所杀。

秋!

秋之萧瑟!

秋之肃杀!

以四季轮转,秋之萧瑟肃杀,代天行罚,斩尽天地生机。

“嘶!”

“原来如此。”

宁风头顶上,一个纯由无量光形成的元神浮现出来,将他从秋之萧瑟中拉了出来。

经此一幕,他终于知dào

绝世剑神令东来的剑道感悟是什么了,绝世神剑又是如何而来,所谓“请君入灭”,指的又是什么?

“秋!”

“令东来不愧是极道剑修,无上强者,他竟然捕捉天地间一切秋之萧瑟,秋之肃杀,以之为剑。”

“怪不得敢剑名‘绝世’,这样的剑不绝世,何剑绝世?!”

“以绝世之剑,抽尽了秋之萧瑟与肃杀,此州一地,甚至可能中天之界,至此无秋之季节。”

“可怖可畏。”

宁风心中尽是震撼,他从来没有想到,竟然有修士能做到这个地步,连一方界域,一界之时之意境化剑,从此让一界无秋。

这样的境界,高得连天都要捅破了。

“请君入灭,好一个请君入灭,他要入灭的不是人,而是这方天地。”

“天地肃杀,凝做一剑,不正是请一方界域入灭的意思吗?这是有斩天之力啊。”

宁风心中有无尽震撼,动作却不曾慢上半分。

当他一个个念头闪过的同时,头顶大日元神如他本人模样,沉沉地坐了下来。

霎时间,宁风及座下琉璃王座,一起被笼罩在大日元神当中,在短暂时间里,与这方天地剥离,不受无尽秋之意境的影响。

紧接着,他再次抬起了手。

这一次,光明之山不曾浮现出来,而是在宁风的眉心处,有一个漩涡在不住地成型,席卷。

漩涡深处,紫府之内,一方明黄玉玺,大放光明。

宁风虚抬的手举到最高处,手掌并没有握紧,而是如同在虚握着什么似,翻掌间,沉沉地盖落了下来。

顿时,偌大天地间,有一个充斥着无尽威严的声音在响起:

“钧令:

四季轮转,各有其时,各归其位。”

这不是宁风的声音,其中有无尽的无情,无尽的淡漠,又有说不出的情感,道不尽的情绪,是至高无上的天帝,对天地众生的大情与大仁。

在虚空中,百里黄泉之上的地方,一个虚像凭空浮现。

明黄玉玺凝实,其上出现了一只从宽袍大袖中伸出来的手掌,抓着玉玺,向下盖落。

玉玺之下,有金丝绢帛展开。

其上,一行行字迹,清晰浮现出来,正是此前声音所言内容。

同一时间,万丈剑qì

。跨越万里之遥。以所向睥睨之势。正轰在明黄玉玺上。

顿时,琉璃王座上,宁风周身一颤;

顿时,极东苍穹间,令东来的无上剑魂扭曲了一下。

偌大天地,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一切静止。

过后,有一阵斑斓之光。从万丈剑qì

与明黄玉玺碰撞处迸发了出来。

那是一个巨大的轮盘,其上四季分明,有春之勃勃生机,夏之炽烈狂热,秋之萧瑟肃杀,冬之灭绝与孕育……

其中,原本残缺了秋之一环,却在轮转中,不住地有光影从万丈剑qì

中抽离出来,补足轮盘。

一个旋转间。万丈剑qì

斩尽天地的凌厉,散去太半。

“四季轮盘。天地本源。”

宁风脸上露出微笑,不为人察觉地放松下来,重新倚靠回琉璃王座的靠背上。

“公子留仙所赠传承,口含天宪,言出法随,是从更高的层面,直接命令天地,果然神妙。”

他一个念头没有转完呢,明黄玉玺的虚像在虚空中消散,万丈剑qì

破空而来,百里之地,一掠而过。

依然是磅礴剑qì

组成,威势惊天动地,如此一剑,就是举世第一的高峰,亦会为之两段,纵然是亘古长存的大河,亦会为之断流。

宁风却是神色如常,按在扶手上的手虚抬一寸,再拍落下去。

霎时间,黄泉水奔涌,九曲黄河大阵升腾而起,恍若一只鸟笼,捕捉剑qì

之鸟。

黄泉之水,洗去灵性;混元金斗,磨灭灵力。

宁风清楚地见得,自从进入九曲黄河大阵范围内,万丈剑qì

就在不住地消磨,不住地缩小,仿佛是被放置在磨盘上,生生将剑qì

磨损。

剑qì

一往无前如故,百里范围平日里一掠而过,此刻却仿佛是拉着磨盘的驴子,明明在不住地行走着,却不能前进一步。

“令东来,绝世剑神,厉害啊。”

宁风纹丝不动,赞叹出声。

在他面前,万丈剑qì

与九曲黄河大阵之间的消磨,已经走到了极致。

黄河水重新平静了下来,混元金斗虚像散开,剑qì

最后的锋芒,直奔他眉心而来。

宁风一边感慨,一边竖起两根手指,在眉心处,一夹。

“崩!”

一声崩解之声响起。

在宁风两指之间,一枚剑qì

凝成的小剑模样,在奋力挣扎着,想要脱出掌控;在宁折不弯着,即便是粉身碎骨地断折,亦不愿停下脚步。

于是,它真的断折了。

在宁风指间,剑光崩解,剑qì

溃散,散逸的剑qì

不能伤大日元神笼罩下的零星半点。

结束了。

宁风自绝世剑神令东来发出惊世一剑后,第一次站了起来,遥遥与极东之地顶天立地的剑魂虚影平静对视。

“一剑之力,凝一界秋之肃杀萧瑟,跨越万里之地而来,我则以公子留仙之言出法随,以混元金斗组九曲黄河大阵应之。”

“即便如此,还是让最后一缕剑qì

,杀至我的面前来。”

“绝世剑神令东来,绝世神剑,皆无愧‘绝世’之名。”

宁风心中,对这位绝世剑神,没有半点轻忽之意。

“域外妖魔,果然不同凡响。”

极东之地,剑魂虚影在渐渐地散去,其声却忽有轰隆隆之意,恍若终于认真了起来。

“你值得本座千年以降,第一次走出白鹿洞天,亲往一会。”

话音落下,人影与剑影齐散,整个天地,蓦然静了下来。

“头痛啊。”

宁风真得拿手指在眉心处摁压着,止着不存zài

的疼痛:“万里之遥,隔空相击,尚且有如此威势,真的近在咫尺,要厉害多少?”

“而且……”

他叹了口气,很是郁闷地落座了回琉璃王座,举目望向百里之外。

那里,有一个人影闲庭信步般地出现,恰到好处地止于九曲黄河大阵之外。

“……麻烦还不仅仅是一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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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天妖无名(上)九日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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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风轻了轻嗓子,朗声道:“尊驾此行何来?”

对方微微一笑,抬起头来,与宁风对视,道:“我说是除魔卫道来的呢,你信不信?”

宁风毫不犹豫,坚决摇头:

“不信!”

他撇了撇嘴,甚是不屑:“你自家就是要妖,除的哪家子妖魔?”

“隔着一百里,我都能闻到你身上那骨子妖味儿来。”

宁风这话,半点虚头没有。

自从当年遇到止步妖等妖魔后,他很是下了一番功夫,现在等闲妖魔想要瞒得过他的感知,简直比登天还难。

当然,打不打得过,那是另说。

“好吧,我承认,我是来杀你的。”

来人整了整衣冠,微笑着道:“自我介shào

一下,在下天妖无名,特来此,取君首级。”

宁风面上哂然,心中却是凝重,嘴巴里说着:“就凭你?”

他心中有数,此人既然敢在他正面挡下绝世剑神令东来隔空一击的情况下,还敢出现在他面前,想来当也是跟令东来同一级别的强者。

妖魔当中之极道强者,绝世无双。

天妖,无名。

天妖无名面貌不过寻常,穿着的也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粗布青衣,施施然地一步,踏入了九曲黄河大阵的范围。

与此同时,他轻描淡写地道:“嗯,就凭我。”

“令东来那老匹夫曾出手十次,杀不得我。”

“你也不行!”

“我为什么不敢来?”

天妖无名一步步地走着,有路。走路;无路。趟着黄泉水前进。

湮灭灵性的黄泉水不住地舔着他的下摆、衣角。沾湿了身上大半,他却行若无事。

宁风的瞳孔骤缩,彻底凝重了起来,问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在问出这句话时候,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天妖无名很认真地回答:“因为,前面无路了呀。”

“果然……”

宁风仰天,一阵无语。

“要不这样,我们打个商量。”

天妖无名用无比诚意的语气说道:“你让开通路。撤了阵法,放我过去,然后再回来蹲着,两相得便,你觉得如何?”

说这话时候,天妖无名真是诚意十足模样,只是普通的面容上布满了诚恳。

“他这是要出去啊……”

宁风叹气,他很不想跟这等无视黄泉水的强者为敌,只是他不能够。

在进入中天之后,他就发xiàn

中天与他原本界域。乃至于瀚海域有一个很大的差别。

此方界域,兴许是自身力量太过强dà

。竟然压制得其中所有生灵,没有破开界域,往域外行走。

这就导致了无论是绝世剑神令东来,还是眼前的天妖无名,都瞄上他现在所在的位置。

后面,是一条路,通往域外的路。

但是,宁风不能让。

“我要是让出通路,他们能不能出去,能不能寻到前面的路我不知dào

,但是中天的天心意识一定会趁着机会,将两界通道彻底弭平。”

“到得那时候,别说是原本计划能不能实现了,我怕是会一辈子被困在中天世界,然后被一波波强者,生生堆到死。”

宁风无奈摊手,耸着肩膀道:“不行。”

“那还说什么?!”

天妖蓦然止步,抬头,整个人的气息完全变了。

若说之前,还有普通人那种干净无比的气质,此时此刻,就真的是妖气冲天,狂暴狠戾,怨天恨地,真zhèng

的妖魔风采



天妖无名眯着眼睛,其中就是冷然之光在透出,声音几乎要将空间都给冻结:“我苦等了万年,才等到这个机会,你既然不同意,那么……”

“……就去死吧。”

“隆隆隆~~~”

闷雷滚滚,整个天地,压抑了下来。

东南西北上下六合,尽有妖云滚滚而来,无穷无尽妖气,遮蔽了天日。

宁风头顶上的一片小小天穹不再是原本颜色,而是化作了黄昏晚照般的殷红,犹如被血水浸透。

天妖无名一只手抬起来,遥遥向着宁风抓来。

宁风本以为会是一只虚幻大手笼罩天地,不曾想伴随着天妖无名动作,他的手臂不断地延长,竟然生生地长出了百里,以实质的爪子抓到了宁风面前。

倏忽之间,近在咫尺。

宁风脑袋微微后仰,眼睛能清楚地看到那只几乎抓在脸庞上的手掌指尖尽是漆黑一片,长长的指甲弯曲的,仿佛是老鹰的利爪,闪着漆黑的光。

在这一瞬间,天妖无名,终于如其名号一般,名副其实的大妖魔气。

“呼~”

宁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方才将被充盈天地压住的思维重新转动了起来,右手抬起并指成剑,恰到好处地点在天妖无名的爪子上。

“嗤!”

在指尖与掌心撞在一起的瞬间,宁风手背上光明之山浮现出来,周身太阳神光沸腾,身后有大日喷薄而出的虚像浮现。

这是太阳法与妖魔的正面碰撞。

无量光,无量热,从宁风的指尖冲出,冲出妖魔之爪,如泄洪一般。

全力爆fā

之下,宁风整条手臂,再到整个人,尽数笼罩在光明当中,仿佛他就是大日之光的化身。

与之截然相反,天妖无名的妖魔爪漆黑如墨,好像是亘古黑暗一般。

两股力量一冲,宁风脑子里“轰”地一下,浮现出一幅景象。

一片残破大地,泥土漆黑翻起,露出白骨森森,尽是鬼火浮动。

大地是如此的残破,有倒塌的古塔。有燃烧得剩下半个骨架的房屋。有纵横肆虐的洪水。有伴着洪水在缓缓倾倒的高山,唯独没有一点生灵。

没有花鸟虫鱼,没有飞禽走兽,甚至天地之间,连一点绿都没有,赫然是一个正在步入死亡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的西方天边上,挂着半论残破的夕阳,永远的晚照。永远的黄昏,一如这个世界本身。

“黄昏界!”

宁风脑子里,霍地一下,冒出了这么一个名字,没有来由,就是觉得贴切。

这是一个步入黄昏的世界,一片绝望以压抑。

“这是它诞生的地方吗?”

“诞生在一个黄昏世界里?”

宁风脑子里忍不住冒出这个想法。

下一刻,他胸前九窍石震响,九个孔窍都在发出声音,仿佛是一股股风正在其中穿行。带出呜咽。

“该死。”

宁风猛地惊醒,这才惊觉过来。自己竟然差点沉沦在那个黄昏世界里。

他毫不怀疑,只要继xù

沉沦下去,必然会被那个黄昏界一起拉入永恒黄昏当中。

“果然是妖,非常之妖。”

宁风脸色一沉,狠狠地闭上了眼睛,下一刻,眼前大放光明,有中天大日,肆虐大地。

一轮,又一轮。

他的大日元神在不住地暗淡下了,所有的元神之力都被用做在脑海当中观想太昊金阙神章。

顷刻之间,宁风观想出了九日横空,无穷无尽的光热恣意地洒落下来。

九日之下,大地龟裂,江河断流,尽去大日真意当中的孕育与化生之力,而是将毁灭推到了极致。

“喝!”

宁风霍地睁开眼睛,吐气开声,骤然变得无比狂暴的太阳神光尽数从他体内迫出,流经光明之山十倍放大,再轰入了天妖无名的掌中。

在这一瞬间,宁风周身有九轮大日浮动,他整个人被映衬得如同日神一般,有赫赫之威。

“嗤嗤嗤~~嗤嗤嗤~~~~”

在漆黑与光明的碰撞当中,光明终于占得了上风,漆黑如墨的妖魔爪子一寸寸被光明所覆盖,每一寸皮肤上都有亿万道太阳神光在喷薄而出。

“去!”

宁风猛地,一步,踏前。

太阳神光组成之洪流,之怒剑,愈发狂暴。

天妖无名想要缩手,已是不及,他的妖魔之手一寸寸地崩溃,以比来时候更快的速度,一路崩溃到他的面前。

眼看着,再有转眼功夫,蔓延过来的太阳神光就会将他整个人吞没其中。

面对如此情况,天妖无名豁然抬头,眼中有血红色的妖异之光迸发出来,左边爪子猛地抓在右边肩膀上,一扯。

撕拉!

天妖无名生生扯下了自己右边肩膀,连带着延伸出百里之长的胳膊,向着天上抛去。

他抛出去的整条手臂外带半个肩膀,还没有来得及飞到最高的地方呢,就被陡然变得暴虐的太阳神光吞没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渣滓都不剩下。

没有了依托,没有了目标,无穷无尽的太阳神光倒卷而回,涌入宁风手背上的光明之山烙印不见。

宁风周身上下,观想出来的九日横空之相犹存,环绕在他周身,熊熊燃烧地散发着光热。

“咦?”

他眉头一挑,脸色凝重。

天妖无名完全感受不到断臂之伤般,扭动了一下肩膀,一只手臂重新长了出来,血肉丰满,力量充盈,灵活自如,一如之前。

他活动了下手臂,抬起头,冲着宁风狰狞一笑。

下一刻,天妖无名狠狠地一跺脚,溅起黄泉水无数,化作无数残影,从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向着宁风扑来。

霎时间,妖气滚滚,厉风阵阵,恍若有乌云密布,随时下落刀子无数。

宁风神情凝重地戒备着,突然,心中警钟长鸣,好像有人悄无声息地将匕首尖触碰到了皮肤,即便还没有察觉,皮肤上还是会应激地凸出无数疙瘩,心中恶寒一样。

他想都不想地,本能地爆开身边一个小太阳。

“轰!”

炽热之太阳神光以宁风身体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闪开,犹如一波波一浪浪的光圈浪潮。

顿时,无论是脚下尘埃,周遭碎石,黄泉真水,还是花草树木,尽数为光圈排斥开来。

方圆数丈之内,纤尘难存。

光圈如波浪,一波高过一波,在最巅峰时候轰然散开,犹如光海退潮之潮汐。

“果然。”

宁风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住了一个被光之潮汐震飞出去的虚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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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天妖无名(下)轰天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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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妖无名顿时感到抽身而去之势猛地一顿,竟然抽不动。

在他面前,巨龙鲸血肉收缩,好像是被蚊子咬时候绷紧肌肉,结果蚊子竟然拔不出口器,于是被随手拍死一样。

此刻的天妖无名,就是那只蚊子。

“嘭!”

一轮小太阳,仅剩的那一轮在天妖无名身旁浮现出来,再炸开,化作一只纯由太阳神光凝成的手掌,向着天妖无名狠狠地拍了过来。

其势如怒,如天崩。

天妖无名一挣不动,被巨龙鲸血肉锁住的瞬间,就注定了结果。

“啪~”

当小太阳化作的巨掌散开,巨龙鲸表皮上出现了一个焦黑的人形,嗯,扁平的。

天妖无名生生被拍成了年画一般,徐徐地滑落了下来。

“呼~”

宁风收起了巨龙鲸化身,毕竟是海中霸主,在陆地上存zài

压力还是很大的,仅仅是让他悬浮在空中不坠落下来,把琉璃岛和九曲黄河大阵一起压平,就花费了他绝大气力。

现出真身后,他神情凝重地望向脚下地面上,脱落年画般的天妖无名,不敢放松警惕。

“嗯?”

宁风神色,瞬间一变。

“不对,太弱了。”

他说的弱不是天妖无名刚刚表现,那种绝杀情况,就是再强横的大妖都有可能被阴死,毕竟谁能想到宁风还有巨龙鲸化身这一招呢。

问题是,天妖无名留下来的尸体,气息太过微弱了。

“如此大妖。肉身怎么可能孱弱如此?”

宁风能清晰地感觉到。天妖无名的气息还在不断地衰弱下去。用不了一时片刻,就是连寻常生灵的尸体都不如,腐烂成空。

“即便是不如上古妖圣们一般,肉身蕴含着大日都不能消融的力量,亘古不毁,但也不会衰败如此。”

“有问题。”

“他没死。”

宁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就算是没有手段尽出,也半点没有收着打的意思,对方竟然还不死。这确定是天妖,不是蟑螂吗?

宁风心中吐槽,目光如电横扫。

突然——

“哗啦~”

距离宁风最近的一片黄泉真水炸开,一个人影裹挟在黄泉真水当中,向着他合身扑来。

“天妖。”

宁风瞳孔骤缩,向着他扑来的不正是天妖无名吗?

“这是天妖,那刚刚死的又是什么?”

眼前的天妖无名依然是原本模样,狰狞笑容,普通相貌,与一开始出现几无二致。

不过这一回。他当是吸取了教xùn

,不再拿他那只妖爪出来说事了。当空扑来时候双臂张开,犹如要将宁风抱住。

一扑未至,腥风与妖气如山而倒。

“吸~~呼~~~”

宁风不闪,不避,悠长呼吸之间,双臂一齐高高地举了起来。

在头顶上头,两只手臂保持高举,掌心在最高处相对着合拢,十指交叉,整个看上去如同水瓶般形状。

“九曜。”

宁风沉声一喝。

“星现!”

二喝间,一高一下,一扑一凝,天妖与宁风,只有近在咫尺。

九天之上,白日星现,金、木、水、火、土、太阴、太阳、计都、罗睺,九曜星辰浮现。

星光乍浓。

“轰天~击地~!”

宁风最后一声喝出,九天之上,九曜齐烁,粗壮的星光从天而降,其速绝伦,笼罩在他的身上。

此时,天妖无名一扑而至。

“嘭!”

宁风要不是驾驭九曜轰天击地大阵已经耗费了绝大精力,不然非得笑出声来不可。

天妖无名整个人贴在星光柱上,不仅仅是此前狰狞合抱的动作看上去可笑无比,连脸上的五官都给挤平了。

“轰!”

星光柱豁然一震,星光勃发,天妖无名直被震开,直接向着斜上方弹飞了出去。

“咻~”

一声异响,堂堂天妖被弹飞到空中,瞬间成了一个小黑点。

恰在此时,宁风高举着的双臂,轰然挥落了下来。

“九曜轰天击地大阵!”

天上九曜,连成玄奥星图,随即澎湃星力,化作一道紫色的星光流瀑,又好像是银河倒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轰在了成了小黑点的天妖无名身上。

宁风穷极目力,只见得在无穷无尽星光当中,天妖无名一点一点地气化,湮灭无踪。

“这回该死了吧?”

宁风放下双臂,抬头看着天上九曜轰天击地大阵渐渐隐没下来,天崩般地一击,让九曜星辰看上去都暗淡了几分。

这一击轰下,他才明白为什么叫轰天击地大阵。

这阵法,简直不是拿来对付生灵的,其磅礴之力,就是天都能轰开,地都能击沉,恐怖到无法言述。

当先前那一击从九天之上轰下来时候,宁风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天都被轰出了一个豁然大洞。

天若是生灵,此刻当在淌血。

“这回应该是死了吧?”

宁风明明应该笃定的,可是想到之前一幕幕,想到天妖无名诡异处,又不是那么有把握了。

他唯一能确定的事情是,先前那一击,要是绝世剑神令东来正面挨上了,那绝对是死得妥妥的。

这天妖无名未必是令东来的对手,可是……

宁风很快就不可是了,而是脸上黑如锅底,就差破口大骂了。

百里之外,宁风目之极处,一个面目普通者,再此出现,抬头,狞笑。

“域外妖魔,先玩到这里。”

天妖无名一边说着,一边转身,一步一步地向着外面走去。

“回头的,我们再玩下一局。”

一字一步,一步十里,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地间明明还有声音回荡,身影却渺然不可见,仿佛从来不曾存zài

过一般。

“嘶~”

宁风觉得牙疼。

他是真走了,还是真走了,还是真走了?

宁风坐在琉璃王座上,手揉着眉心,觉得后面的日子不好过了。

以后,即便是跟任何强者放对时候,只要天妖无名一日没有出现,他就得防备在骨子里,一步留神,就没有然后了。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宁风郁闷了半晌,只好暂时放下了。

接连的激烈过后,一时闲下来,竟然有无所事事之感。

他手肘靠在王座扶手上,以手托腮,心想:

“下一个,会是谁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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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猪妖横世(一)梦里不知身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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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风倚靠在琉璃王座上,眼睛半开半阖,如要沉沉地睡去。

兴许是激战过后,骤然慵懒下来,便有说不尽的意兴阑珊,百无聊赖之感。

莫名地,他想起当年穿越之初,苦读诗书,以期待金榜题名,成为一代大儒,顺带权倾朝野,行废立之事,最不济也是一个伊尹霍光之名,搞不好还能黄袍加身过把干瘾;

紧接着,少年宁风发xiàn

这个世界竟然有仙魔之事,顿时把诗书拿来擦了屁股,与宁采臣父子费尽周折,散尽家财,最终才拜入了太阳神宫外门。

普通外门弟子,三年光阴,魂境之前,宁风此时回想起来,那竟然是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

称不上无忧无虑,也称不上是没有压力,但终归是仙路在望,老父在侧,总觉得长生久视只是按部就班事。

魂境中,眼出法神,一句“要有光”,似乎点燃了他心中什么。

魂境之后,止步妖魔,神宫首席,南疆挫败魔宗圣子,正意气风发时候,伊人远去天外,三年化石,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瀚海域,阴墟中,中天独战一州群雄,百年不败,不退,扼守住唯一一条道路。

即便是发生在近前的事情,想来竟也有几分久远无比的味道。

“下面又该冒出什么呢?”

宁风自嘲地笑,“前世的事情吗?”

此念刚生出来,他仿佛就看到自身驾着一辆车子在国道上高速穿行,“噌”地一下。超过了一辆大车。

在超车的瞬间。宁风看到车上满满当当地挤着一车猪。吭吭哧哧地打着响鼻,彼此紧挨着,全都把好奇的目光望过来。

追上,并行,超过。

在这整个过程中,宁风觉得自个儿是在跟一群即将被送往屠宰场的猪在玩“看谁先眨眼”的游戏。

空气循环系统将载猪车上的臭气顽强地送入自家车里面,宁风恨不得把鼻子给切下来,只好把油门踩得呻吟出声。倏忽远去。

“我这是在想什么呢?”

宁风哑然失笑,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依然保持着以手托腮的动作,座下是琉璃王座,脚下是琉璃岛,再往外是黄泉真水潺潺流淌,构成九曲黄河大阵。

一切如常。

“罢了,趁着山雨还未来,我走动走动吧。”

宁风伸着懒腰,从琉璃王座上起来,一步步向着外面走去。

“话说。除了进入中天时候那次惊鸿一瞥,我竟然没有真zhèng

看过中天是什么模样。”

“此后百年。诸事倥偬,应接不暇,四方强者把我当boss来刷,是不是还有这机会都难说了。”

“趁着现在吧。”

宁风一身轻快,有偷得浮生半日闲之感,踏过黄泉湖,涉条条真水河,不知不觉中,迈过了九曲黄河大阵范围。

这个埋葬了数千修士的大阵,能湮灭一切灵性的黄泉真水,在执掌着混元金斗的宁风面前,自然没有什么作用。

只是片刻,出了百里。

甫一踏出范围,宁风就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九曲黄河大阵范围内,百里之地,终究是被天心意识以玄黄之气改造过,哪里有中天原本模样。

一出这个范围,他第一感觉就是空气中飘荡着泥土的芬芳,又有青草气,有野花香。

稍稍远一点,不曾受到之前战斗打扰的地方,还有鸟语、兽吼、虫鸣,一派自然生机勃勃样子。

“这中天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宁风行吟泽畔般漫步,感受着天地灵气如有灵性般地往他周身毛孔中钻进来,全身血肉仿佛都活转复苏,在发出欢呼。

“我忽然有点明白了。”

他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元始金桥上所见一幕幕。

宁风下意识地,将手按在胸口,那里元始金桥缩小回原本模样,静静地挂在那里,一如凡俗坠饰。

从那时候开始,元始金桥就好像耗尽了所有力量一般,再没有半点异状。

“张凡、楚留仙、莫玄,他们都站在了一个我现在依然仰望不到高峰,可是他们还是踏不出最关键的一步。”

“至少,他们觉得没有踏出来。”

宁风能感觉到,众人之中,张凡最强,可是也正是他,有最深切的绝望。

那种绝望,就好像努力了一生的老农,坐在村口老树下,随口讲着外门见闻,村中晚辈皆听得入神,一脸崇拜之色。

衣食无忧,环顾左右无能望及项背的强dà

,受尽崇拜,可是惟有自己才知dào

,外面的世界有多大,而自身从根子上,就已经错了。

“无论是张凡、楚留仙、莫玄,他们都要在那里留下传承,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个‘同样的人’身上,因为他们知dào

,因为根子上的原因,他们此生无望。”

“这个根子上的东西是什么,我以前一直不明白,现在忽然有些懂得了。”

宁风对比着中天与原本方域之间的差别,若有所悟。

他自然明白,张凡等人认为的根子上错了,以至于迈不出最关键一步,并不是单纯什么天地元气问题

这里面,还涉及到了世界背景,发展方向等等。

世上悲哀,无过于此。

当一个人,从一无所有起步时候,他必然要吸收前人精华,一直到前面无路,方才开辟属于自己的道路。

这是无可避免的。

可是,要是起步时候,吸收的东西就是错的呢?

纵然惊才绝艳,亦只能止步某个大门前,偶尔能通过门缝望到外面风景。于是愈发地绝望。

宁风一边任凭思维发散。一边信步由缰前行。渐渐地走出山林,走过平原,路过繁荣的小城,水上渔寨,走入了一片荒芜之地。

此处杂草丛生,人兽绝迹。

天色,亦渐渐地黑了下来,夕阳西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拖着一起安然睡去。

“咦?”

宁风止步,抬头望,“前面竟然有炊烟?”

他足尖轻点,飞了起来,落在左近一株半枯萎的大树树梢上眺望过去。

炊烟之下,赫然是一座满是苍凉意味的庞大建筑,看上去昔年当是寺庙一类,此刻却是不知被何人重新拾掇了一遍,变成客栈一类存zài



外面,有一柱柱木桩。上面栓着马匹,正在悠然地吃着饲料。

“看来此处应该就是这片区域里唯一的一个落脚地方了。”

宁风脑子里浮现出来的是龙门客栈一类存zài

。在连接两处要地的中间,吃着过路饭的地方。

他鼻子抽了抽,隐约闻到了一股浓香,好像正在烤着什么,肚子里馋虫都被勾了出来。

宁风眉头挑了挑,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无比深邃,随即又恢复如常,保持着散漫状态,向着寺庙改成的客栈走去。

数百丈距离,转眼迈过。

站在大门前,宁风啧啧赞叹:“真是好大手笔。”

在他面前的想来当时当年寺庙门户,巨大的朱门有些斑驳,其上铜扣泡钉一只只都被擦拭得铮亮,泛着金光。

宁风将双手按在大门上,轻轻一推。

“嘎吱~~~”

大门比起想象中要轻着不少,想来常年有人包养缘故,应手而开。

门户一开,融融暖意,扑面而来,伴着喧哗声音,烤肉香气,红红烛火篝火光,仿佛要将人彻底地融化在其中。

宁风轻轻颔首,要是他是真的路上行者,一身疲乏,陡然进入这样地方,怕是怎么都迈不开步子离去。

他毫不迟疑地向着里面走去,通道左右两侧,皆是一座座旅客高谈阔论,觥筹交错,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通道尽头,整座建筑的正中处,有篝火熊熊燃烧,将整个建筑内部映照得温暖而火红。

整个对面,则是一面面铜门。

隔着直通屋顶的铜门缝隙,完全能感受到后面有火光,有噼里啪啦的响动声音,好像是烤肉时候油脂滴落下来,在火上爆开的响动。

宁风这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一个无比的女子,扭着水蛇腰,一身红妆地靠了过来。

她第一个动作,就是将手搭在宁风的肩膀上,整个人倚靠过来,软绵绵地,外加脂粉香,完美地诠释了三个字:温柔乡。

女子脸距离宁风也就是一个拳头距离,上面抹着胭脂水粉,不掩天生丽质,语笑嫣然,妩媚自生:“客官,欢迎来到温柔乡,奴家蘅时。”

“蘅时?”

宁风在心里面念着这个名字,暗暗吐槽:“不应当叫做金香玉吗?”

“还有,这地方还真叫温柔乡啊。”

他心里面转着念头,嘴上笑着应道:“老板娘,在下第一次来,可有什么好介shào

吗?”

宁风本想叫出“蘅时”这个名字,但总觉得怪怪的,索性以老板娘称呼。

蘅时瞟了宁风一眼,眉眼向上,仿佛一下子要就人的魂儿一起给勾走似的,要是换个毛头小伙子,色授予魂都是轻的,祖宗排位都能给卖喽。

她收回搭在宁风肩膀上的手,双手搀着他胳膊,拖着就往一面面铜门前走去。

“客官,老板娘什么的太生疏了,再说奴家尚未许人呢,你叫人家蘅时,或者是小蘅蘅都行。”

一边拉着,她一边扭过头来,脸被火光映照得红扑扑的,每一个字道来都有暖玉温香般的感觉扑面而来。

即便是身处在这个被烤得暖呼呼的地方,宁风还是忍不住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寒颤。

太肉麻了,叫不出口。

他明智地闭嘴,保持沉默,下意识地连呼吸都摒住了。

与宁风截然不同的是,两人经行处,

旁边一桌桌客人都抬起头了,鼻子抽动得跟什么似的,将蘅时身上飘出了的香味使劲儿地吸着。

蘅时显然也看到了着一点,“咯咯咯”地笑着。

就在宁风忍不住要喊“说正题”,“干人事”的时候,蘅时在一面铜门前止步,笑着道:“客官请看,这就是我们温柔乡的招牌菜。”

她把手从宁风胳膊窝里解放了出来,让宁风顿时产生了一种轻快感觉。

只见得蘅时白生生地小手连拍了数下。

“啪啪啪~”

这仿佛是什么命令,传递到了某处,紧接着就有“隆隆隆”的声音传来。

在宁风眼前,一扇扇铜门缓缓向上抬起,第一波从门后窜出来的就是红光,热浪,紧接着是烤肉的香气,熏人欲倒。

“客官请看,这就是我们的招牌菜:秘制烤猪!”

蘅时一脸骄傲地介shào

着。

她一手向前一引,烘托着渐渐高抬起的铜门后面,露出的所谓秘制烤猪。

同时,她水蛇般的身段一转,侧对着宁风,好像是在让开最佳视角一般。

与此同时,从宁风的身后处,“轰”地一下传来喧闹声音,好像一直埋头高谈阔论与大吃大喝两不耽搁,浑然物外的客人们,全都站了起来,振臂高呼一般。

宁风懒得去分辨嘈杂呼声在喊什么,反正脱不开跟眼前情况有关。

他放眼看去,只见得一扇扇铜门全都打开过半,后面景象既像是炼狱又充满了最浓郁的红尘味道。

铜门之后,下面是炭火铺陈,火光冲天,热浪来回滚动,仿佛一头困兽。

上头,则是一头头烤制得油汪汪,望之就有食欲的烤猪。

一滴滴猪油往下滴落着,落在火光上噼里啪啦响动,每当这时候,从中涌出来的肉香简直能把人熏一个跟头。

“客官,你选吧,要哪一头?”

蘅时一张小脸兴许是凑得离火光近了,更显得红扑扑的,跟那些烤猪一样诱人,让人忍不住要咬上一口。

先前还色授予魂的那些客人这会儿倒是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全都火辣辣地看着高悬着的烤猪,好像恨不得扑上去自己动刀子开始切一般。

“有这么好吃吗?”

宁风神情有些怪异,喃喃自语。

“那是当然。”

蘅时一挺胸脯,蔚为壮观,颤颤巍巍,让人总担心会掉下来。

“要不这样,客官,就让蘅时来帮你选上一选,您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蘅时卷起袖子,胳膊嫩白如藕,持两把解手刀在手,作势就要叫伙计把烤猪弄出来,她要亲手炮制。

“慢。”

宁风连忙止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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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猪妖横世(二)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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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客官?”

蘅时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地,让与之对视的人难免生出我错了我有罪我竟然没有顺她意之感。

“不用尝了。”

“客官你信蘅时啦?”

“那倒不是,只是不用尝也知dào

。”

“嗯?”

宁风叹气:“烤人肉,怎么能好吃呢?这哪里需yào

尝?”

“你说是吧,这位妖王。”

他声音并不大,充满感慨,在一片喧哗当中,充其量也就是蘅时老板娘一个人能听到吧?

可是,这话一出,整个温柔乡,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在他对面,蘅时脸上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原本的薄施脂粉,眉目如画,这会儿看上去怎么有点油光水滑,生硬而僵。

若一比,恰似火炉后烤猪。

“客官,你……你这是说的哪里话?”

蘅时强挤出笑容,犹不甘心,就要上前扯着宁风胳膊开始撒娇。

宁风整个人都不好了。

“停!”

他伸手止住,连退三步,方才止住了腹中翻滚。

宁风苦笑:“话说这位妖王,你这样的妖怪,怕也是妖中奇葩了吧?”

他展开袖子,向着铜门方向一挥。

一股清气扑出,蕴含着太阳法真意,恰似夜的阴霾在朝阳初升时候,尽数被破得干净般。

铜门如故,火炭依旧,唯独上面悬挂着。怎么看怎么引人食欲的烤猪们全都变了模样。

哪里有什么烤猪?

那分明就是一个个蜷缩干瘪的人形被钩子挂在烤炉上。一个个被烤得没有半点脂肪。全都化作油水滴落下来,再加上光溜溜每一根毛发都被脱得干净,竟然连男女都分辨不得。

想起之前香气,想起那些“客人”们大块儿吃的肉,宁风腹中又开始翻滚,望向蘅时目光中闪出寒光来。

“咦?”

“好厉害!”

蘅时讪讪然地缩回了手,揉着脸,很奇怪地问道:“你不应该看得出来才是。”

堂堂域外天魔。能跟绝世剑神令东来,天妖无名放对的宁风,在这“蘅时”大妖眼中,竟然应当看不破障眼法?

宁风亦不以为怪,似乎觉得对方反应理所当然,没有露出任何异色,不答反问道:“我也有一个疑问,我们一个换一个。”

“好啊。”

蘅时身上烟视媚行之气散尽,正如闲谈般,跌坐到了地上。随手拿过不知dào

那个食客滚落下来的一块肉,放在口中大嚼。

这能是什么肉?

这要是换了常人。不管是怒也好,惧也罢,太半都会被慑了心神,乱了分寸,宁风却视若不见,只是淡淡地问:

“我就想知dào

,我要是吃了这肉,会怎么样?”

宁风是真好奇。

这位“蘅时”大妖无声无息地将他弄到这里,总不会是想恶心他一下吧,宁风不懂得的是要是吃了,会如何?

到了这会儿,宁风可不相信他出现在这里真是巧合了。

蘅时笑了,没有那种轻笑银铃勾魂,反而有说不出的豪迈感觉,道:“很简单,你就跟我结下了大因果,会直接出现在某家的肚子里。”

“某家?”

宁风又有“呕”的感觉了,丫真是雄的,刚刚那些动作,也亏他做得出来。

“因果,为什么?”

宁风很认真地问。

“蘅时”竟然有问必答,之前有一个换一个的说法,就好像是放屁一般。

“很简单,因果法,我将我的因果,寄托在这些烤肉上。”

“你既有吃猪肉的心,又中了我的法术,就要应我因果,为猪所吃。”

“就解释到这里,你懂了就是懂了,不懂就是不懂。”

宁风也说不好自家是懂了还是不懂,但他知dào

一个事情,叹息出声:“果然是一头猪妖。”

“果然?”“蘅时”露出好奇之色,“你真的早看出某家本相?”

“倒不是看出来的。”

宁风说了一句除了他,谁也不懂的话,紧接着错开话题,一本正经地回答:“你刚刚的疑问,我怎么能看破?”

“很简单,我压根就不需yào

看破。”

“一开始,我就知dào

有问题。”

“蘅时”愈发好奇,连懒散跌坐在地上的姿态都换成正襟危坐模样,正色道:“愿闻其详。”

宁风又叹气,他今天叹的气加起来比起一辈子还多。

“我怎么会突然情绪失控,走出九曲黄泉大阵呢?”

“我想什么不好,想到一车的猪?”

“还有眼前景象,真是眼熟啊,一进入这里,我就知dào

,你是:猪!”

宁风最后一句话,近乎骂人,偏偏语气诚恳,完全让人不会产生误解,产生怀疑,他真的就是这样得出结论的。

“蘅时”一脸疑惑,几乎就要在脸上给画出一个硕大的问号来。

“罢了,罢了。”

“真是想要简单一点方式解决你都不行。”

“真是麻烦啊。”

“蘅时”伸了个拦腰,双手在脸上揉着。

伴随着她的动作,宁风瞳孔骤缩。

伴随着她的动作,一片片皮肤,一片片血肉在剥落下来,最后露出一片光溜溜,后脑勺一样的东西。

就是后脑勺。

宁风面前的“蘅时”一转身,将原本的“后背”,正对宁风。

“嘶。”

宁风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哪里是什么后背,赫然是此妖的正面真身。

粗壮突出的鼻子,鼻孔深大别说筷子就是拳头都能塞进去——猪鼻子:

一脸横肉,獠牙外露。眼如铜铃——猪头肉。不。猪脸;

“啪啪啪”招风的耳朵——猪耳朵。

果然是猪妖。

“噼里啪啦”,声声撑裂的声音,原本娇小女儿模样,此刻赫然是一座肉山般雄壮,跌坐在宁风面前。

只是坐着,就比宁风站着还高。

诡异的是,即便如此,这猪妖身上亦没有什么妖气显露。给宁风的感觉就是一只养得分外肥壮的猪模样。

“这猪妖,怕是比天妖无名还要强横得多。”

“天妖只是诡异,这猪妖则是强得没有道理。”

宁风静观其变,没有动手的意思。

在他对面,猪妖也没有马上分个胜负的想法,只见得他仰起头,肚子鼓起,“吸”,吸气声音,充斥天地。

先是整个“温柔乡”中。无数客人,连带着外面栓着的马匹。尽数被他吸入腹中。

继而是温柔乡本身,桌椅板凳,铜门烤炉,整个建筑,尽数化作虚影,还是被吸了进去。

唯有宁风一人,悬浮在虚空当中,没有被吸进去。

看到这一幕,宁风心跳都不由得快了半拍。

用肚脐眼想也知dào

,只要他刚刚尝了一口肉,怕是就是落入因果,被吸进肚子里的,就有他一个。

“一只猪妖讲什么因果,它是和尚养的吗?”

宁风肚子里在吐槽,对面那头猪妖正在徐徐地站起来。

这一站起来,更是庞大如山。

“介shào

一下,老猪有个名号:猪妖横世的便是。”

这一站起来,这一报名号,当真是威风凛凛,有绝世大妖的气派,问题是……

“横世,蘅时,我去,这猪妖真是能把脸藏到裤裆里去。”

宁风脸色都不对了。

他足足深呼吸了几下,方才平静下来,望向对面:“不玩了是吗?那你就来吧。”

猪妖横世诡异地一笑,随即暴喝出声:“长!”

“轰!”

周遭被猪妖吞吸之后,一片混沌,此刻应声炸开。

他的身躯不住的碰撞,开来,刚毛横生,獠牙疯长,四肢着地,露出了本相原形来。

“嘶!”

“好一头野猪。”

出现在宁风面前的赫然是一头膘肥体壮,足足百丈之长,更有过百丈之宽,雄厚的妖气磅礴而发,疯狂、暴虐、嗜血……

“隆隆隆~~隆隆隆~~~”

猪妖横世以蹄刨地,一埋头,就要横冲过来。

这样的威势,这样的体积,一冲之下,一撞之下,怕是一座山都要拦腰折断。

“停!”

宁风抬起头手,再次喊停。

诡异的是,猪妖横世竟然真的停了,抬起头来,看着宁风。

宁风微微一笑,道:“以前听说猪的眼睛位置古怪,看不到天,我本待不信,这下信了。”

这话太过分,猪都不能忍。

猪妖横世开始“吭哧吭哧”地喘起了粗气。

“正题正题。”宁风干咳几声,道:“话说你现在也伤不得我,何必虚张声势呢?”

“来而不往非礼也,自我介shào

下,本人宁风。”

话音落下,宁风深吸了一口气,两手抬起,再轰然按下。

“轰!”

周遭混沌之气尽散开,无论是是他,还是猪妖横世,一起从空中坠落下去。

这一坠,恰似人在进入梦乡之前,半梦半醒间忽然有整个人向着无限深地方坠落下去,一般无二感觉。

“我在琉璃王座上,等你来。”

……

“呼~~”

宁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

他的双手,犹自扶在琉璃王座的扶手上,脚下是琉璃岛。

原来,宁风从来没有从这里离开过。

“幻术吗?”

他缓缓摇头:“不是的。”

“这世上,没有任何幻术足以彻底迷惑大日元神成就的我,更何况直入我心灵,勾出我最深的痕迹。”

“一切都在润物细无声的情况下发生,真不知dào

是怎样的天赋神通……”

宁风脑子里浮现出来最后时刻,猪妖横世显化出原形时候模样,货真价实一只猪。

“猪能有什么天赋神通?!”

他很是奇怪。

在宁风冥思苦想时候,脚下黄泉湖上,真水涟漪阵阵,剧烈晃动。

涟漪越来越密集,波动越来越距离,恍若有上古龙象,狂奔于侧。

“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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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猪妖横世(三)五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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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风抬望眼,望向百里之外。

在更远的地方,有烟尘滚滚,冲天而起,恍若一条黄龙从天边怒吼而来。

猪妖横世,来了。

“说起来,若不是猪妖横世那个天赋神通太过强横,太过求全,竟然连我前世的记忆都勾了起来,我怕是还识不破它。”

宁风一边远望烟尘起处,一边坐在琉璃王座上,如他先前所言的一般,在等猪妖横世前来。

与此同时,先前发生的一幕幕犹自在他脑海中流淌而过,留下点点痕迹。

“我对前世的记忆,怎么可能是正在超一车猪?”

“还有那温柔乡,不就是西游降魔里的东西吗?”

宁风有哑然失笑的感觉,若不是这事的主角是他自己,他都有些为猪妖横世觉得可怜。

“他一定是蛰伏在左近很长时间了,不然不至于时机掐得那么准。”

“应当在绝世剑神令东来之前,更在天妖无名之前,他是趁着我在激战完三波之后,放松下心神之机,才把我拉入那种特殊情境当中的。”

“至于超车之猪,西游当中猪刚烈的场景,皆是我深层记忆浮现上来,与猪妖横世呼应。”

“那头猪妖并不知dào

西游降魔场景代表着什么,演得不知dào

有多辛苦,哈哈哈哈~~~”

宁风忍不住笑了。

“他十之八九只是捕捉到了一些记忆碎片,却是不知dào

这些记忆碎片是我本能地反应,皆是跟猪妖相关场景。”

“好悬啊!”

宁风笑过之后。难免心有余悸。郑重地做出了判断:“这猪妖横世。绝对是一个丝毫不弱于绝世剑神令东来、天妖无名的无上强者。”

“我到中天之后,遇到的第三人。”

宁风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不知不觉中,他从慵懒地倚靠在椅背上的状态下拔了出来,坐直了身子。

百里之外,“嗤”地一声,仿佛是一个庞然大物从急速狂奔的状态下刹车停下,扬起烟尘滚滚。前后交融,连小山一般的身形都掩盖了下来。

烟尘最浓处,正是百里九曲黄河大阵边界。

“嗷~~~”

一声吼叫,烟尘溃散,数丈之外的黄泉水为之沸腾。

“好一头猪王。”

宁风击节赞叹。

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赫然是一头伸长百丈,獠牙狰狞,身躯肥硕的巨大野猪在咆哮。

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汇聚而来,半为吞噬入猪口当中,半覆盖在他的身上。形成一层层犹如松脂与泥沙混合而成的铠甲。

原本就硕大无朋的身躯,生生又庞大了一圈。

“我还是想知dào

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风叹口气。“但是现在,先秤秤你的斤两吧猪王。”

自语声中,他抬起手来,原本潺潺流淌的黄泉真水齐齐颤动,激荡出一个个漩涡,仿佛百里区域,尽为沸腾。

下一刻,虚空之中,混元金斗的虚像浮现出来,继而是三霄仙子,驱动宝物。

“刷刷刷~~”

一道道昏黄金光扫过,能闭人胸中五气,能削人顶上三花。

“轰轰轰~~~”

黄泉真水冲出河道,或做大浪,或化巨手,或似杨柳拂过,尽往猪妖横世身上招呼。

面对如潮攻击,天地元气暴动,猪妖横世抬起眼睛,瞥了一眼,嘟囔着:“饿了。”

“什么?”

宁风心神之力,太半都集中到猪妖横世身上,他也没有想过单凭着这一手就能拿下这个丝毫不逊色于绝世剑神令东来、天妖无名的旷世大妖。

故而,即便是猪妖横世一声嘟囔,都没有能逃过他的耳朵。

“饿了,什么意思?”

“是吃过再打吗?”

宁风脑海当中问号噌噌噌地往外冒时候,猪妖横世面对扫来的混元金光,做出了一个动作。

他张开血盆大口,猛地一吸。

“吸!”

金光尽扭曲。

有一缕算一缕,混元金斗借助黄泉之力激发出本源力量,全都被吸入了猪妖横世的大口当中。

“这都敢吞?!”

宁风眼珠子险些没能瞪出来。

混元金斗激发出来混元金光来,连三霄仙子本相都显化出来了,虽然一定比不上三霄仙子亲自执掌封神遗宝时候威能,但也远远不是李梦白一类所能媲美的。

就是这样,猪妖横世都能往肚子里咽?

宁风屏气敛息,就等着看这头贪吃猪的反应。

一息,两息,三息。

足足三个呼吸的时间过去,猪妖横世并没有如宁风想象的,期待的那样捂着肚子满地打滚,亦没有被削去境界修为,化为随时可以宰杀的凡猪。

他就跟刚吞下肚子里的不是混元金光,而是泔水一般,半点事儿没有。

“我去!”

宁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猜到猪妖横世很强横,到没有想到强横到了如此地步。

三个呼吸过去,混元金光被吞得干净,三霄仙子虚像隐没,这个时候黄泉真水方才扑到了猪妖横世的身上。

这好妖王,他先是眯着眼睛,一脸享shòu

模样迎了上去,任凭寻常修士避之犹恐不及的黄泉真水扑到身上。

那动作,那神态,像极了大雨天里,在倾盆大雨中舒展开身子洗澡的懒猪。

还不仅如此,在中间猪妖横世还张开嘴巴,那姿势,那销魂的表情,无不是在告sù

别人,口渴了,喝一口。

“我那个去……”

宁风几有风中凌乱之感。

混元金光来果腹,黄泉真水能沐浴,中间口渴之时。饱饮黄泉水。

“这货在凡间晃悠真是屈才了。到那阴曹地府去。在忘川边上搭个窝儿,倒也饿不死你。”

宁风满怀恶意,又是苦中作乐地在心中吐着槽。

“他猪个大泔水,这货是从地底下爬出来吧,怎么能弄到这么多黄泉真水,还有那阵光怎么回事,老猪差点没连隔夜饭都给呕出来。”

猪妖横世打着饱呃,一张猪脸上尽是忌惮。

一人一猪。隔着百里之地,互相警惕,都觉得把对方放在人世间祸害真是屈才了。

“看来九曲黄河大阵是拦他不住了。”

宁风深吸了一口气,从这场“比谁先眨眼”的游戏里先认输下場。

“试试这招吧。”

他可不想看到一头猪横冲直撞,生生冲破整个九曲黄河大阵,冲到他的面前来,一獠牙把琉璃岛给掀翻了。

这阵法宁风还准bèi

拿来招待其他人呢,可不能让这猪头糟践了。

一边想着,宁风一边将原本就高举着手翻转了一下,将手背向外。

其上。有光明之山烙印,渐渐清晰浮现出来。大放光明。

“又来。”

猪妖横世本来准bèi

冲了,见状又听了脚步,警惕地打量。

在宁风面前,一座纯由太阳神光凝成的巨大山峰,在虚空中显现。

“光明之山,本不是真山,而是呈现出山形的太阳神石罢了。”

“由大而炼小,遂有光明之山宝。”

“我现在反其道而行之,借用大日元神之力激发,应当可以这样……”

宁风两只手在虚空中比划着,他手背上大日喷薄而出的形态显现,光明之山宝物本体终于跳跃而出,真切地出现在空中。

紧接着,大日元神一投而入,宁风脑后浮现出太昊金阙神章观想,接引太阳神光从天而降。

这道粗壮如山体本身的太阳神光并未被他自己引入体内,而是借着本体和大日元神之间神妙联系,接引到了光明之山上。

霎时间,光明之山不住地变大,容纳近乎无穷无尽的太阳神光,天上那轮大日,有那么一段时间,为之黯淡。

“还不够。”

宁风双手张开,向着四面八方一引。

他眉心处,明黄之光迸发,一枚明黄印玺出现,金丝绢帛张开,在虚空中盖落下来:

“谕令:

集五行之山,镇混世妖魔。”

以天道纹路书写的字迹在金丝绢帛上浮现出来,明黄玉玺盖下。

霎时间,言出法随,天帝谕令,无有不从。

“吱~~”

猪妖横世一惊之下,发出一声尖叫,怎么听怎么像是耗子声音。

感受到天地间涌动的力量,感受到天地元气再是不愿,亦为驱使的一幕,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没想到老猪一生惟谨慎,结果八十老娘倒绷了孩儿,被阴了被阴了。”

猪妖横世庞大的身躯一抖,再抖,三抖,每一抖都要庞大一圈,每一抖都退后了一大步,他这是要跑的节奏。

“迟了!”

宁风张开四面引动的双手,豁然合在了一起,环抱如山。

“轰!”

“轰轰轰!”

“轰轰轰轰轰轰~~~~”

无尽天地元气汇聚过来,涌入光明之山当中,不再纯由光明组成,而是有五色掺杂。

金木水火土之五色。

与此同时,大地震动,如有远古巨人,拔山而掷海。

东南西北各方,一座座高山浮上空中。

有的通体呈现火红颜色,渐次有火焰喷发出来——火焰山;

有的郁郁葱葱,古木苍苍,遍覆青草之翠绿——木行山;

有的童山濯濯,泛金白之光,其上山石,亦显锋芒——庚金山;

有的溪水潺潺,泉水喷涌,暗涌流淌,大江环绕——水行山;

有的厚重雄浑,险峻挺拔,土石之重,压得大地呻吟——土行山。

五座在五行之山,各有侧重之山体,如被人掷了过来般,以急速划破天穹,轰然碰撞在光明之山上。

顿时,如大日爆fā

般的亿万道金光迸发出去,五行山渐渐融合尽太阳神山当中,一座崭新的,遮蔽了整个天穹的大山出现在了宁风和猪妖横世之间。

宁风不由得抿住了嘴唇,支撑这座五行山,他亦是勉力坚持。

“他奶奶个大泔水,这日子没法过了,凶残,太凶残了。”

猪妖横世掉头,屁股朝后,一溜烟地就要跑,其速还快,最快的豹子估计都只能吃个灰什么的。

“你倒机灵。”

“迟了!”

宁风咬着牙,双臂高举过头顶,做出托天般的姿势。

虚空中,五行山行,大日元神浮现出现,其姿势与宁风一般无二,双手高举,托着五行山过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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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猪妖横世(四)定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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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

宁风大吼一声,双臂向前猛地一挥。

大日元神周身神光激荡,元神之身几乎不稳,竭尽了全力,将光明之山融合五行之山形成的五行山狠狠地掷了出去。

半空中,巨山破空而去,带着威压天下之势,五行循环之镇,轰然落下。

猪妖横世还在狂奔得欢呢,便发xiàn

整个人天空,蓦然黑了下来。

“他奶奶个大泔水,拼了!”

猪妖横世一个急刹车,扭转过身来,前蹄刨地,在五行山下落瞬间,猪头并着獠牙向上,一顶。

“轰!”

琉璃王座上,宁风重新落座下来,双手捉住扶手,从勉强没有被震下去。

整座琉璃岛都在剧烈地震动,百里九曲黄河尽为之沸腾,千里之外,震动蔓延,不知dào

多少房屋倒塌,多少山体崩塌……

“好一个五行山。”

宁风悬浮而起,脚下是琉璃王座,脸上挂着小得yì

的笑容。

这个法术是他临时动念,结合言出法随,以光明之山为骨,用大日元神驱动的运用。

“这个法门称不上多玄妙,然而若是用对了地方,跟如来佛祖镇压孙猴子没太大差别。”

宁风居高临下,远远地望去。

在百里之外的地上,五行山通体散发着五行光辉,内里又是以光明之山为骨吧,给人以一种正在孕育着一轮红日般感觉。

五行生克循环不息为镇,大日本质是磨灭,被五行山压住的那种感觉。宁风只是想想就半点不想体验。

“如果想要从五行山下出来。需yào

在抵抗五行生灭大日磨灭之余。寻找到这个法术中五行轮转的支点,一举打破平衡,方才可能。”

“除此之外,只剩下……”

想到这一点时候,宁风一脸不以为然之色,然而还没有等他想完呢,前方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响动。

整座五行山,开始剧烈的颤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拼命地挣扎着,要将整座五行山都给掀翻了一般。

“不是吧……”

宁风眼睛都瞪圆了。

“这确定是猪妖横世,而不是孙猴子吗?”

在他的想法里,除却正统破除方式外,唯一的破法之门就是一开始就不被彻底镇压,凭借着雄浑力量,强行将五行山给掀翻了出去。

这对力量本身的要求简直不可想象。

“妈的,猪妖怎么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宁风有三观都被颠覆的感觉,“妖族不是最讲究拼爹的吗?出身血统不是无比重yào

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不是吗?”

“猪虽然也有一把子力qì

。可在上古神话当中,可没有什么强横的猪妖存zài

。论及力qì

,不说鲲鹏、神龙一类的,至不济也得是牛魔、巨象吧?”

“猪算个怎么回事?”

在宁风无法理解一只猪妖为什么会在讲究血统的妖族中强横到这个地步时候,整座五行山晃动得愈发厉害,最终“轰”地一声巨响,整个被掀翻了过去。

“轰轰轰轰~~~”

霎时间,轰然巨响,响彻偌大天地。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属的大山崩飞开来,恍若一颗颗小石头被爆fā

出来的巨力抛飞,光明之山倒飞而回,向着宁风迎面砸来。

“摄!”

宁风面沉如水,冷喝出声。

在他头顶,大日元神显化而出,迎面接下光明之山。

大日元神接下此宝的动作,俨然是将其抱入怀中,用同源之力,重新将其收纳入元神里。

即便是如此,巨大的冲力还是让大日元神一冲而散,化作滚滚太阳神光洪流,裹挟着光明之山冲入宁风体内。

“哼!”

宁风闷哼一声,在虚空中连退两步,直接跌落而回,落到琉璃王座上,整个人有向后仰的动作。

若不是琉璃王座根植于整座琉璃岛,等于是用整个琉璃岛的力量帮他抵消了后坐力,宁风觉得自个儿可能原地向后给翻滚出去。

“好厉害。”

宁风缓过一口气,立kè

远眺过去。

“我就不信了,你会没有事。”

百里之外,原本五行山坐落处,一头上下万丈之高的巨型战猪在仰天咆哮着。

獠牙如相对的孤峰指天,血盆大口如九幽之门,浑身披甲若大地为盾,磅礴之妖气遮天蔽日,尽现远古妖魔横行天下,肆虐人间之威。

它的四肢蹄子,尽数深深地埋入大地当中,只要抽出来,必然是四口深池,有地下泉水涌出。

成千上万年后,怕是会成为后人无法理解的景观,遥想前辈大人神通之遗迹。

“嗷呜!”

猪妖横世仰天咆哮,狠狠地瞪视过来。

四目相对,宁风从中读出了无尽的暴虐,毁天灭地般的愤nù

,以及,一股退意。

宁风还没有确定是否解读正确呢,便见得猪王横世强行从地上拔出四肢,滚滚妖云反卷回来,重新化作原本模样。

它毫不犹豫,掉头就跑。

“隆隆隆~隆隆隆~~~”

大地震颤,为猪妖横世践踏中战栗。

“想走?!”

宁风深吸了一口气,彻底从五行山被破的法术反噬中缓过起来,手抚琉璃王座扶手,长身而起。

他算是看出来了,此刻猪妖横世的确是狂暴肆虐,威风凛凛,然而十之八九却是在五行山下受了不轻的山,若是不然,何必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它正要毫发无损,想都不想的,定然是猪踏大地,先是踏平黄河九曲,再一屁股坐平了琉璃岛再说。

反过来,猪妖横世现在既然没有这个能力,那么宁风也不可能轻易地放它离开。

宁风一步虚踏,浮到半天,同时双手高举,在头顶交叉握住,遥对九天之上的九曜轰天击地大阵。

“九曜~轰天~击地~大阵~~”

九曜星辰,白日星现。

“刷!”

一柱星光,如银河倒泻,从九天之上轰落下来。

宁风眼中,有星光充盈、流转,吐气开声:“定星!”

在他元神深处,始终处在蛰伏状态的三足金乌,豁然睁开了眼睛,眼中亦有星光在流转。

霎时间,从九曜轰天击地大阵中轰出的星光陡然深邃了起来,附带上了某种奇异之力。

“定星术!”

宁风昔年第一次踏上元始金桥,从张凡处寻来的摘星手之前面法门,以星力定人。

与昔年不同的是,宁风这回用来施展“定星”的是从九曜轰天击地大阵中接引而来的星力,其磅礴何止之前百倍。

真是连天上的星辰运转都可以定住。

猪妖横世仿佛感觉到了危机,只见得他浑身猪毛都竖了起来,怪叫一声,猛地刹车,庞大的身躯直接来了个前滚翻。

在这整个过程中,猪妖海碗大的眼珠子看得目不转睛的。

远在百里之外,早将太阳真力凝于眼中的宁风看得忍俊不禁,要不是环境不合适他,他都要笑喷了出来。

这分明是猪的眼睛看不到天上,只好来个原地滚翻,借机看得真切。

远远地,宁风甚至能看清楚猪妖瞳孔骤缩,怪叫出声样子。

“嘭!”

它庞大的身躯砸落在地上,滑了出去,在地上留下了一条深深的划痕。

猪妖横世再站起来时候,又恢复到了与宁风正面相对样子。

“他想干什么?”

“想再扛一次吗?”

宁风目光深邃,太半心神,倒用在掌控神通:定星上面。

用脚趾头想都知dào

,一记定星要是将猪妖横世定住,他就不要想走了,接下来定然是将九曜轰天击地大阵的威能开到最大,同时激发元神当中的金乌烙印,搬运星力将猪妖生生轰死,变成贴在地上的一片猪肉脯。

宁风就不信,猪妖横世会判断不出后面的应对来。

恰在此时,一人一妖,又一次四目相对。

“不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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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猪妖横世(五)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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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风悚然而惊,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冒出来,一路向上,几乎要冲破六片顶阳骨去。

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看到猪妖横世的一双眸子里,无尽变化,万花筒一般。

先是竖瞳而起,一如猫虎;继而有无数的线条交叉复杂到极致,俨然迷宫模样;到得最后,宁风已然分不清楚是眼睛是什么,只觉得有浓浓的,无法言说的狡诈之感。

“这他妈的还是猪妖吗?”

宁风不知dào

第几次这么咒骂出声了,那份狡诈之感,简直就是狐狸嘛。

“呼呼呼~~”

他深深地吐气,好像要将郁闷之气吐个干净一般,总算平静了下来。

“先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宁风面前,赫然是一面面通天彻地的高墙。每一面墙都是接天连地,不留一丝空隙,彼此之间交叉分离,形成一条条通道,一个个入口。

“这分明是迷宫。”

宁风整个人都不好了,苦笑自语出声:“迷宫术吗?”

他完全无法分辨出来,究竟是怎样自琉璃岛上,到这个该死的迷宫里来,最后的印象就是猪妖横世眼睛里面的狡诈。

要是换成其他人,对他施展这样的法门,宁风现在怕是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拼命地寻找出路了吧?

天知dào

他在迷宫中呆的时间越长,外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换成猪妖横世,宁风倒不是担心了。

“我被拉入迷宫那一刻的感觉,与我上次相差仿佛。而且这次更加的勉强。不似上次般润物细无声。”

“上次我呆了那么长时间。出来时候,外面时间流逝几乎为零。”

“这就好像是我辈做梦,梦中几个轮回,几千年流转,睁开眼睛,竟然黄粱未熟。”

宁风郁闷的是另有其事……

“原来之前引我入境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法术。”

“非幻,非梦。又在幻梦之间,玄之又玄。”

“可是,这样的天赋神通,不是太半都是天生灵性远超过其他生灵的妖族才有可能凝练出来的吗?”

“我去,那真是一只猪妖,而不是九尾狐变的?”

宁风满满的颠覆感觉,挥之不去。

“回头,我一定要想办法弄出那头猪的根脚不可。”

他发泄完心中郁闷,还是得老老实实地研究眼前这个迷宫,寻得出去的道路。

这就是这种法术最讨人厌的地方。

进入其间。就好像进入了别人的规则当中,想要出去。必须符合规则地结束。

“之前那次,猪妖横世在这个法术里面融入了人、猪的天地因果,不可违抗,真要中招的话,还真是神仙都没有治。”

宁风一边向前,寻找出路,至于沿途做记号,大日元神普照寻找漏洞等等手段,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上了。

另外,置身在这个法术里面,他对上一次经lì

,有着更深的理解。

“人吃猪,不知几万年矣;人之饲养猪,有是几千上万年。”

“两族之间,因果深重,数以亿万计,怕是比天上星辰还要多的猪入人之口,结下滔天因果。”

“哪怕猪妖横世以他强横猪妖的身份,亦只能牵引这份大因果之万一,我被这因果一拖,怕是也抵抗不了,只能直接入他腹中。”

“这一回嘛……”

宁风低头看,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了一圈子,嗯,绕回了原点,地上他留下的记号为证。

对此,他半点都不觉得奇怪,一走就走通了,他才真觉得有鬼了。

“……猪妖横世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布局,更别说悄无声息地牵引我的前世印记,记忆碎片等等。”

“正如此次情境的体现,迷宫罢了。”

“他只是要牵扯我的心神,以让那一击神通:定星失手。”

“只是我要是被这迷宫困住太久,等于心神彻底消磨在其间,别说那头猪妖了,就是不知dào

什么时候会到来的绝世剑神令东来,隐藏在暗处跟毒蛇一样的天妖无名,全都不会让我好过。”

“还是要尽快地出去。”

宁风沉吟半晌,索性不动了,原地跌坐了下来。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惟有心神之力不住地发散开来,一寸寸地弥漫,好像要将整座迷宫在脑子里面重组一遍似的。

“不对,不行,不通!”

好半晌,宁风重新睁开眼睛,额头上有汗珠子一颗颗地滚落下来。

“一定还有别的方式,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宁风头皮挠破的心思都有了,哪怕是前世玩游戏,迷宫之类东西都是他最讨厌的。

“冷静,冷静下来。”

“如果是我……如果是我来设这个迷宫,我会……”

宁风冷不丁地怔住了,想起什么似,豁然抬头,望向前方。

那里,一面墙深深高高地耸立着,好像在嘲笑他的无能。

宁风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他仿佛看不到这堵墙的存zài

,眼睛睁得大大的,越走越近,一点都没有减速,转弯的意思。

“砰!”

理所当然地,一声闷响,宁风反弹回来,脑门红艳艳的,眼看一个大包就要鼓起来。

“嗯,果然看得到存zài

就不行吗?”

宁风不以为意,揉着脑门,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方向不变,脚步不变,还是一步步地向前。

一个呼吸时间过后,“砰”,比之前那一声还响,反弹得还要远。宁风再睁开眼睛时候。他自个儿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脑门上。这回再也压不住了,一个大包“噌”地鼓了起来,跟要长角一样。

“嘶~~”

宁风疼得一口口地抽气,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那堵墙,嘬起了牙花子:“看不见也不行吗?”

“那么,只剩下……”

他再一次深呼吸,跟要鼓足勇气一般,蹭地站了起来。

那是。连续两次,撞出一头包来,要再来第三次是需yào

一点勇气。

“……一种可能了。”

宁风再次闭上眼睛,举起脚步,按着之前两次一模一样的方式,向着那堵墙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这一回,他没有压着步子,而是越走越快。近乎小跑。

这一回,他记得清楚。人、墙之间,不过十步。

在这短短的十步距离里,宁风不仅仅是闭上了眼睛,还按照之前心神延伸出去时候记下的,在脑海里面显化出了整座迷宫地图。

一座没有出口,不住循环的迷宫地图。

“前面,没有墙!”

“那堵墙,不存zài

!”

“我看不到,我感受不到,我说它不存zài

,它就一定不存zài

。”

“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

宁风心神当中,有一个声音在不住地重复着,自我催眠一般。

第一遍是假话,第二遍存疑问,第三遍,第四遍……

一句话重复过百遍,哪怕它听起来再不可思议,在潜意识里了,人就会相信它。

所谓三人成虎,不过如此。

渐渐地,在宁风脑海当中构成的迷宫地图上,他前面那堵墙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不仅仅是那堵墙,乃至于那堵墙后面的一面面墙壁,尽数消失。

在地图上,宁风之前,一片坦途,唯一的一条通路,直通迷宫之外。

恰在此时,他一头撞了上去,如之前两次一般,笔直地撞在墙壁上,一往无前。

这一回,没有声音传出,宁风也没有反弹回去,而是前方原本是墙壁的地方一片涟漪,现出了一条通道。

整个过程中,宁风眼睛都没有睁开过,就这么一路撞了过去。

“哎~~”

在宁风堪堪要离开迷宫的一瞬间,一声叹息,幽幽地响起。

他是没有睁开眼睛,不然一定可以看到,在整个迷宫的上方,有一双眼睛,嗯,怎么看都是长在猪脑袋上的那种眼睛在送别,满满都是遗憾味道。

为没有将宁风留下来而感到遗憾。

“果然是这样!”

“只要坚信,让自己相信,前面就是路,那么无论往哪个方向走,皆是坦途。”

“这个迷宫,真他妈的……坑爹啊!”

宁风睁开眼睛,人在琉璃岛上,屁股下面是琉璃王座。

即便迷宫当中发生的一切,皆不可能带到现实当中来,他还是本能地揉了揉脑门。

之前两次,真是痛啊!

“哎~”

摸着平滑光洁的额头,宁风发出一声叹息,其遗憾惋惜不舍之意,与迷宫当中猪妖横世叹息不遑多让。

他也是真惋惜啊。

在宁风视线范围之极处,一个销魂的猪屁股疯狂地扭动着,狼奔豕突而去,这回真是连头都不回一下。

猪妖横世!

他那一击迷宫术虽然没有将宁风永远地留在里面,但是在那一瞬间,就让宁风对神通:定星失去了控zhì

力。

在猪妖横世原本站立的地方旁边,毫厘之差,一柱星光轰下,在地上留下了一个豁然大坑,一地猪毛。

只差一点点,没有能将猪妖横世定住当场。

“可惜可惜!”

到了这个地步,宁风也只好目送着猪妖横世绝尘而去。

“这头猪,我非要摸清楚你的根脚不可。”

宁风深深地觉得,他再弄不清楚一头猪,为何能强到力量无双,胃口无双,防御无双,还狡诈无双,是怎么都不可能将其彻底留下来的。

他在心中发狠的时候,百里左近的地方,一声叹息,同样响了起来。

与猪妖横世一般无二,与宁风相差仿佛,这一声叹息里面,也充满了遗憾惋惜不舍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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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照妖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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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风听到声音就咯噔了一下,循声望去,只见得在九曲黄河大阵的边缘处,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正在抽回脚步。

在他前面,黄泉真水在咆哮,如同被羞辱了尊严。

对方抬起头来,露出平平无奇容貌,咧嘴一笑,整个身形飞速地淡去。

整个过程中,宁风动也不动,甚至都懒得尝试去将他留下。

因为,这个人是天妖无名!

他跟猪妖横世不同,这近乎不死之身,无所不在的家伙,要是真能留得下来,上次就不会让他给走脱了。

“好险!”

“如果不是解脱得快,怕是真要让他寻到了机会。”

宁风想到这天妖无名无双刺客般的手段,不死之身般的存zài

,就觉得脑壳疼。

“又是一个。”

“这天妖无名也是,弄不清楚他的根脚,怕是怎么都解决不了它。”

“这就是一把悬在脑袋上的剑,比起绝世剑神的绝世神剑还要要命。”

宁风坐在琉璃王座上,有清风徐徐,如同抚慰。

他始终在揉着眉心,倒不是觉得脑门还疼,而是在为两大妖头疼。

“不行。”

“一定要弄清楚他们的根脚,一定要寻出解决的方式来,若是不然一次两次,或有侥幸,三次四次,险之又险,十次八次,我就交代了。”

“还必须在绝世剑神令东来到来前,弄清楚根脚,想出解决方式来。”

“不然只要三人联手。我绝对应接不暇。”

宁风猛地一下。将揉于眉心的手下移。落到胸口上,紧紧地攥住了一物。

——九窍石!

“我或许可以这样……”

宁风眼睛在放光,同时有不确定,有犹疑,还有兴奋。

恰似常人想到一个好点子,即便还没有进行验证,哪怕任何可能都会出现,还是忍不住地觉得兴奋。想要去尝试。

“九窍石境,入!”

宁风攥着九窍石的手一紧,心神投影而入九窍石境。

“咦?”

这一次,进入其间的不再是他的心神投影了。

“竟然是……大日元神。”

宁风抬起手来,感受到是纯由太阳神光凝成的元神之躯,这种实实在在的存zài

感是之前任何一次进入九窍石境所无的。

“这个不是重点。”

他一个箭步,来到连环金池畔。

“好!”

宁风探头一看,手舞足蹈般地欢喜。

足足五个金池,有金光涌动,池水满盈。

“哈哈哈哈。我就知dào

,我就知dào

。”

宁风欢喜无限。“我这么高调地杀入中天,当着举世之面破界而来,被惯以域外天魔之名,以九曲黄河大阵搅杀数千修士,再隔空与绝世剑神令东来交手不落下风,与天妖无名,与猪妖横世,分别交手不曾落败……”

“这些不知dào

落入中天多少人眼,消失怕是长着翅膀,飞出了这一州之地,入了多少人之耳。”

“这个风头出得还不够大吗?”

宁风喜滋滋地,有着充盈的金池水,他的异想天开,或许还真有可能可以实现。

“现在只剩下……”

宁风强自将欢喜之情摁下去,盘坐在地上,就在金池之畔。

他衣袖一拂,前方泥土散开,露出下面平滑青石。

宁风一手虚提,一手挽袖,长吟出声:“我愿,借金池之力,以水墨羽翼为本,暂借马良神笔一用。”

当日,他收取宗门宝物时候,曾有神笔马良一遇,亦算是执过此举世无双神笔。

应声而动,一池金水水位缓缓下降,抽出一道金水注入宁风虚握的手中,化作毛笔模样。

除却通体金光,不就是他当年曾仗之出入画境,解决一个个问题的马良神笔吗?!

“好!”

宁风调整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我愿,借金池水为墨。”

“嗤!”

又是一道金池水抽出来,这次更加的简单,就在宁风的身旁虚空处,显化而出一方砚台模样,金池水灌注其中。

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书写了。

宁风深吸了一口气,将马良神笔在金池墨中沾了沾,紧接着于青石板上,一笔一划地开始书写。

书写同时,他脑海里面,一个曾经亲眼见过的景象浮现了出来。

那是无垠星空当中,有一片浮台。

浮台边缘,有半截残碑。

残碑之上,有一个字迹,记之曰:

“殷!”

殷商的殷!

宁风落笔时候,全部心神之力灌注其中,马良神笔,金池墨水,他本身血脉传承,他对殷商的理解,残破石碑上凝聚无数年的殷商气息……

这一切的一切,尽数集中在他的笔下,集中到了一个字上:

“殷!”

这个字甫一出现,宁风周身一颤,记忆当中的“殷”字溃散,自此再无痕迹;

他掌中马良神笔溃散;

金池墨水干涸。

一字书写出来,代价竟然如此之大。

因为这不是普通的字,这是殷商的殷!

宁风顾不上惋惜,全部心神都集中到剧烈颤动,如要活转过来,散发着强烈气息的字迹上。

那气息,有悠远,有亘古,有苍茫,有遗憾,有不尽辉煌掩埋在黄沙下,有不甘不愿誓要卷土重来之战意……

它,就仿佛是一座大门,宁风感受着这气息,直觉得犹如昔日在瀚海域中,他站在玉石屏风前,集合各种资源,踏入其中,寻得落宝金钱时候感觉到一般无二。

他写出一道直通殷墟的大门。

“呼~~~”

宁风一口浊气。徐徐地吐出来。他的计划至此。成功一半。

“剩下的,就看它在不在,九窍石又能不能做得到了。”

宁风眼中精光迸发,他的想法前所未有地清晰了起来,并且就站在门外,一步之遥。

他要,从殷墟当中,借宝一用。

“你一定要在啊。”

“我只需yào

借用你一会儿。就一会儿!”

宁风目视着金池水,吐气开声:“我愿,借此门户,凭此气息,以我血脉,进入殷墟!”

“轰!”

先是“殷”字大放光明,那是青铜之光,属于最久远,最古朴的光,迸发出来。在宁风面前显化而出一座青铜大门。

大门上,有诸天神魔。太古神话,气息俨然,仿佛他们随时可能复活过来,从门上走下来,再造辉煌。

紧接着,一池金池水沸腾,瞬间干涸。

无形之力凭空浮现,恍若是在婴儿学步时候,从后面伸过来的,属于父亲的手,轻轻地在宁风身后,一推。

宁风全无反抗,一个踉跄,来到青铜大门前。

他顺其自然地,在踉跄之后,双手扶在青铜大门,借势一推。

“轰!”

九窍石境中,宁风的身形僵立当场。

他的心神循着无法形容的轨迹,恍若穿越了诸天屏障,借着青铜大门为引,为路,进入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殷墟……”

宁风此刻没有身体,只有虚幻的心神,飘荡在虚空当中。

前方是一个紫色石头当空悬浮,其上有宝光冲天,一件件宝物如有生命般,在游走着,最追逐着,在嬉戏着……

分宝岩上,封神遗宝!

宁风的心神刚刚出现在这里,那些封神遗宝仿佛瞬间就察觉到了他的存zài

,“刷刷刷”,无数道不知dào

当形容为意念,还是其他什么的东西,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威压如天!

宁风的心神在顷刻之间,趋于溃散。

封神遗宝们的注视,就差点让他心神崩溃,一切白费。

对此,宁风岂能没有准bèi



他心神一动,引出了一道属于落宝金钱的气息,笼罩全身。

红尘滚滚,消磨一切,落尽成空。

这是属于天地间第一枚金钱——落宝金钱的气息。

这气息当然不足以保护宁风的心神,气息只是气息,这里可是有货真价实的一票封神遗宝本身。

问题是,在被宁风取走之前,落宝金钱在殷墟当中,在一众封神遗宝当中不知dào

存zài

了多久,它的气息封神遗宝们怎会不熟悉?

“自己人!”

“殷商后裔!”

类似的讯息,在一件件封神遗宝当中交流。

既然能获得落宝金钱的认可,自然是殷墟继承人,殷商后裔身份,妥妥的自己人。

于是那些“注视”瞬间变得温柔了起来,宁风依然能感觉到仿佛被一道道目光聚焦般,但是心神却稳定了下来。

至少,稳定到了他能说出早有准bèi

的一句话来:

“晚辈此来,借取诸位其一,往外界一去,片刻既归。”

他这话一出来,封神遗宝们尽数一颤,宁风几乎能捕捉到充斥在天地间的疑惑。

仿佛,一件件封神遗宝们在质问:“就算是我们愿意,你能吗你能吗你能吗?”

宁风朗声说道:“晚辈有一半把握,只要晚辈需yào

的那位在,晚辈就能带它出去一游!”

对九窍石的信心,他从来不缺。

“哗!”

宁风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他能感受得到,整个殷墟秘境当中都在疯狂,都在沸腾。

一件件封神遗宝洋溢出来的分明就是雀跃之意。

能出去透透气,还不违背任何东西,回头就回来?

有这好事?

选我!选我!选我!

宁风要不是心神进入,他都有咽唾沫的冲动了。

“现在,只剩下最后两关了。”

“第一关,它真的在吗?”

宁风从进入这里,稳定了心神之后,一直在搜寻着,目光在一件件封神遗宝上面扫过。

不圆的不要,不扁平的不要……

确切地说,不是镜子的,不要!

突然——

宁风的目光一凝,落到一面毫不起眼,只有巴掌大小的青铜镜子上。

其实说是镜子,很是勉强。

一面是青铜斑驳,看不清楚纹路了都;一面更是朦朦胧胧,半点亮光没有,除了形状有点像,其他哪里有镜子模样。

宁风看着它,紧张地问道:“敢问,可是照妖镜前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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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根脚(一)请宝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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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其余封神遗宝尽散开,将青铜镜子曝露出来,同时充斥天地间有浓浓地遗憾之意。

感受到这遗憾之意,宁风顿时亢奋了起来:“看来,是它!”

青铜镜子浮了出来,周身放光,传递过来一个讯息。

三个字:照妖镜!

“够了。”

宁风以心神,向着照妖镜行躬身之礼,诚心正意地道:“请前辈随晚辈一行,照照两个妖怪根脚。”

照妖镜在空中晃动了一下,好像点头。

宁风能感觉到,它完全是兴奋的,能到外面去透透气的兴奋,至于照两个妖怪?那算是事儿吗?

上古照妖镜,安置在九重天上,乃是天庭镇压三界之宝。

照妖镜动,照透三界,但凡妖物,其根脚无有不显露,从而为天庭掌握住弱点,任凭拿捏。

镜光一动,当时群妖不知何等战栗,不知哪方妖王又要倒霉了。

可与照妖镜媲美的就是千里眼和顺风耳了,天知dào

这两货会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上报天庭,然后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宁风心神飘到了分宝岩附近,照妖镜亦是飞了出来,在他面前上下左右晃动,前后摇摆,那种兴奋样子,像极了几十年没离开过村子的老头发了童心,要到城里面去赶个集。

宁风眼角余光瞥到,一件件封神遗宝似乎很是看不惯照妖镜的样子,“噌噌噌”地移开,不忍卒睹样子。

“呼~~”

“成不成。就看这一铺了。”

宁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以心神沟通九窍石境中本体。

顿时。无论是殷墟当中,还是九窍石境里,皆有宁风的声音在轰然回荡:

“我愿:以所有愿力,换取暂借照妖镜一用。”

“摄!”

宁风心神显化出本体模样,一只手并出剑指,遥遥点向了照妖镜。

后面就显露出沟通过的好处了,照妖镜纹丝不动,任凭心念如线。落于镜面。

霎时间,磅礴之力,从天外而来,以宁风为媒介,循着心念为桥梁,落诸在照妖镜上。

这股磅礴之力,通体呈现出金光,有宁风再熟悉不过的九窍石气息。

“真的响应了。”

“这也能够!”

宁风心中洋溢着欢喜,屏气敛息,静等结果。

“嗖!”

毫无征兆地。照妖镜就在他眼前凭空消失不见。

紧接着,金光继xù

涌来。在原处凝成了照妖镜虚像,气息俨然,至少宁风分辨不出半点不同来。

这个过程快到了极致,落在宁风眼中,就是他眼睛一花,照妖镜便从消失到再出现,只是呈现出半透明样子罢了。

“轰!”

殷墟天地,封镇诸宝之处,齐齐晃动了一下,无形无相,无天无地,无始无终,无法言说的意识与力量降临了下来,笼罩这片区域。

宁风心神一僵,好像被冻结在万古玄冰当中,动弹不得,亦思虑不得。

一件件封神遗宝沉寂下来,似是噤若寒蝉,又好像是在说不干我事情,我什么也不知dào



够义气的是,

竟然没有一件封神遗宝将矛头引向照妖镜。

明明只是九窍石显化而出的,具备照妖镜所有气息的代替物缓缓沉了下去,如一众封神遗宝般,陷入了沉寂。

无名意识横扫而过,没有发xiàn

什么异常,似乎有些奇怪,于是停顿了一下。

下一刻,类似冷哼般的声音传入耳中,宁风便觉得念头又可以转动了,无法抗拒的伟力加身,他被生生排斥了出去。

“嘭嘭嘭~~”

九窍石境当中,宁风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是什么存zài

,什么力量?”

他面露骇然之色,脱口而出。

九窍石天地沉默,没有人回答。

宁风只是稍稍感受了一下,就觉得恐怖无比,好在他是殷商后裔,本身也不是第一次进入那里,还是落宝金钱的主人,算是半个自己人。

若是不然,他很是怀疑,无名意识在巡查无果时候,怕不是那么轻易地驱逐他了事,神魂俱灭什么的简直再轻松不过了。

“如果不是有那么一点把握,也不会冒险。”

“好在,好在。”

宁风心有余悸,望向前方。

代表着通往殷墟路径的青铜大门溃散开来,承载着“殷”字的青石板崩解,一切烟消云散,只是在原地留下了一个脸盆大小的沙窝子。

如此,亦不是那股力量的余波罢了。

“嘶~”

宁风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里可不是寻常地方,是九窍石境。他用尽了所有方式,亦不能影响这里的哪怕一草一木,而那股殷商镇压之力只是余波,就弄出这般动静。

这还是在九窍石境中,要是在外面,是不是直接就造出了一大片沙漠?

宁风不敢往下想去。

“幸好成功了。”

他低下头看,望向自己膝上。

那里,一面古朴的铜镜,简约得好像是贫家女儿的梳妆镜般的照妖镜,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触及到宁风的目光,它通体颤动了一下,传递过来的意识无非是:“快带我出去,憋疯了,憋疯了。”

宁风莞尔一笑,长身而起。

他站起来时候,不忘瞥了一眼金池,但见得一片干涸,五池金水,一朝耗尽。

“总算没有白费。”

宁风看到这一幕,心疼得肝儿都在颤,但也无法,只能如此自我安慰了。

他持着兴奋得犹自在手上颤动的照妖镜,大日元神包裹默念退出。从九窍石境中离开。

再睁

开眼睛时候。宁风已然安坐在琉璃王座上。百里范围内,风平浪静。

“总算那两头大妖这段时间没有过来捣乱。”

宁风微微一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膝上照妖镜“嗡”地一声,飞了起来。

“呃~”

他眼睁睁看着照妖镜跟被憋在院子里关了几个月没有出去遛弯儿过的狗,乍被放出去满天下撒欢儿一样,漫天地乱飞,带起的残影连天都要给遮了。

“刷刷刷~~”

一道道镜光不要钱地往外洒。短的就落在左近,长的宁风很是怀疑是不是照到了天边儿去。

想到这个,宁风就很为远方一不留神被照妖镜照的妖怪们默哀一下,那滋味想来好受不到哪里去。

关键是,他们那是招谁惹谁了,碰上照妖镜都被憋疯了。

“咳咳~~”

宁风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看照妖镜这个反应,觉得不能当寻常宝物来对待。

他心里面不无赞叹:“不愧是上古天庭出品的宝物,真是成了精了都。”

照妖镜只是出现在了这么一会儿。宁风身为媒介与渠道,将照妖镜从殷墟秘境中召唤出来者。隐隐地就感受到了压力。

他与照妖镜一起,仿佛受到了冥冥之中,无限远处某种力量的吸引,与此同时,又受到天地间另外一种力量的排斥。

恰似,一个声音在喊:“你给我回来。”;另外一个声音冷漠:“你不属于这里。”,一模一样。,

“看来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了。”

宁风有些歉然地冲着天上喊:“镜兄,我们时间不多了,干活吧。”

照妖镜自然也感受到了与他同样的东西,不怎么乐意,还是晃晃悠悠地落了下来,落到宁风的面前。

它似乎有着自己骄傲,并不是如寻常器物般,落在了宁风的掌中,而是悬浮在他面前,并且与他的视线齐高,好像在无声地说:大家都是平等的,我就是来帮个忙,就走。

“请镜兄神威,助我摸清楚两个妖怪根脚。”

宁风也不介yì

,冲着照妖镜拱手为礼。

“刷!”

宁风刚刚直起身子来,眼角余光就看到镜面上一亮,连忙定睛看过去。

他只见得,照妖镜本来一片绣暗,仿佛是在潮湿地方放了多年,早就长满铜锈的镜面上,随着亮光闪过,一点一点地明亮了起来。

不说如银镜,如水晶般晶莹透亮,如清溪流泉般纤毫毕现,至少是光可鉴人了。

镜面上,出现了宁风的身影。

宁风抬起头来时候,镜内镜外,两个宁风,相对而视。

他见得这一幕,嘴角抽搐了一下,有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照镜子看到自己,这个不奇怪,奇怪地镜子里的自己,正做着跟现在自个儿完全不搭嘎的动作,这个就有点诡异了。

宁风颇有拿手背擦一下并不存zài

冷汗的冲动。

这好在是他知dào

对面是照妖镜,是天地间最有名的几面镜子之一,不能以等闲视之。若是不能,平时照个镜子看到这一幕,心脏都能给停跳了。

照妖镜的镜面上,镜子里的宁风一脸威严,在深深地颔首,仿佛是另外一个人,站在镜子里面听得了宁风的要求,点头表示赞同一般。

“是我的错觉吗?”

宁风深深地怀疑,倒不是怀疑自家眼睛和判断,而是怀疑镜子里面“偷”了他形象显化出来的照妖镜镜灵。

他分明就看到了,在一边状似庄严地应许时候,一边眼睛乱瞟,像极了小孩子在老师家长面前做乖乖宝宝样子,实则心里面想着一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走,该上哪里调皮捣蛋去。

“可惜你机会不大了,镜子兄。”

宁风在心里面默默地说着,没敢当面说,不然他估计这照妖镜能撂挑子不干,“兄弟要你照的那两货可不是普通妖物,其根脚没有那么好照,花费的时间、代价估计都短小不了,有得你受,怕是刚干完你就得回去,撒欢不得了。”

他就是这么一想,半点没有往外说的意思,反而很是诚恳地感谢了一下,紧接着神情凝重地伸出手,双手接住照妖镜,高举过头顶。

“请宝镜显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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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根脚(二)黄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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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天妖无名!”

宁风深吸一口气,将本源清气,并着太阳真力,灌注照妖镜中。

这个时候,立kè

就体现出来他征求得照妖镜同意,对方心甘情愿为他出力的好处了。

宁风的灵力一入镜中,他立kè

就从照妖镜上感受到了一种剥落感觉,一种复苏生机。

剥落是的历史尘埃般感觉,好像洗去了万万年落于其上的时光之尘,重新恢复当年高悬在天庭南天门上,威慑天下群妖的威势;

复苏是的照透三界六道,凡属妖物,尽不可逃的无上神通。

宁风身处下方,抬起头来,勉强能看到原本青铜色的照妖镜大换了模样,通体金灿灿地,仿佛还高悬在南天门上,承接着一日日第一缕初升朝阳之光辉,并将之永久地留存zài

镜面上一般。

在照妖镜的后方,剥落了一切历史尘埃与青铜锈蚀后,宁风清晰地看到一幕幕浮雕,道尽了照妖镜巅峰时候威压群妖,无所遁形般的大威能。

那是无数大妖跪地俯首,在镜光下显化原形;

那是无数大妖飞天遁地,镜光如影随形,终不可逃;

那是无数大妖绝望地冲击南天门,却在镜光小消融法体,抹去了一切痕迹。

宁风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心神为之所摄,恍惚间似听到了无数声呐喊,汇聚成了一个声音:“天地既生妖,何以存此镜。”

在无数泣血般的呐喊声中,他的心神似乎为照妖镜上的浮雕给吸附了进去。循着天庭犹在时候的通道。直扑南天门。径直投入了高悬明镜当中。

宁风这是第一次接触并使用照妖镜,又并没有真zhèng

地炼化此宝,只是暂时借用一下罢了,他也并不真zhèng

懂得该如何使用。

故而,在这一幕发生时候,即便是以宁风的心境,还是不由得慌乱了一下。

下一刻,宁风便发觉整个天地。在他眼中发生了变化。

他的目光似乎在不断地延伸出去,能突pò

无所不在的天地极限和屏障,看到无限远的地方,嗯,只要有妖的地方,就是他目之所极处。

不管是天涯海角,还是九重天上,九幽之下,皆无差别。

“真是可怕。”

宁风由衷地赞叹,彻底能明白那些大妖们绝望的呐喊时候。心里面到底是什么想法了。

“真是既生妖,何生镜啊。”

“这照妖镜的基本功能。竟然是能看到举世凡有妖处的所有地方。”

“距离、空间阻隔、法力屏障、诸天界域……,一切的一切,全无影响,恐怖到了极致。”

宁风完全被震住了。

这,只是照妖镜的基本功能罢了。

他借用九窍石之力,外加照妖镜本身同意,但是限于自身境界问题,只能发挥出来的最基本功能罢了。

仅此,就不能想象,巅峰时候照妖镜,压得举世妖魔尽俯首的赫赫之威了。

宁风无不惋惜地想着:“如果我能彻底地掌握住照妖镜,并且能将它的威力发挥到极致,那么什么天妖无名,什么猪妖横世,镜光所处,法体消融,无所躲避,不得隐藏,那该有多省事儿?”

宁风也就是想想罢了。

旋即,他收拢了心神,就目光投向了百里之外的一个小红点。

霎时间,照妖镜上,一道粗如水桶的镜光迸发了出来,倏忽之间,穿透百里区域,落到了九曲黄河大阵之外,某处山谷当中。

“咦?”

天妖无名霍地抬头,平平无奇的脸上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之色。

在他抬头的同时,镜光天外来,直接将他笼罩在其中。

天妖无名震惊的是,在这个过程当中,他的身形在虚实中变化,在聚散间离合,在有无里面切换,既在此处,又在彼方,几乎不是实质地存zài



即便如此,照妖镜迸射出来的镜光,依然牢牢地将他锁定,仿佛不是镜光笼罩住了他,而是镜光落下来时候,他就被从各种状态里面拔了出来,只剩下在镜光当中存zài

这个点上。

霎时间,天妖无名身上妖气勃发,比起跟宁风对阵时候还要恐怖,恍若有天幕旗幡,为远古巨人持在手中,招摇间就笼罩了天日,收了天一般。

妖气过处,小山谷中生机灭绝,草木为之枯萎,飞鸟为之坠落,就是一只只蚯蚓都在泥土中拱了出来,翻着肚皮死去。

奈何,天妖无名却只能看着九成九的妖气,全都在镜光当中消融,好像冰块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在大日在蒸发无踪了般,怎一个轻描淡写了得。

“这是什么?”

天妖无名震撼当中,唯独能够安慰自己的就是:“幸好它不可能找到我的本体,寻不出我的根脚,这个化身就是被毁灭无数遍又如何,杀不死我。”

“咦?”

抱着这个想法,天妖无名稍稍定下心来,却发xiàn

了更诡异的事情。

照妖镜的镜光如此神妙,他用尽了手段亦不可逃,偏偏落在身上时候,竟然全无反应,别说毁了他这个化身,连寒毛都没有伤到一根。

下一刻,镜光直冲天际,将天妖无名弃若敝屣般地留在原地,先是冲天而起,继而向着一闪之隔的另外一个地方投去。

“这是什么情况?”

天妖无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得想道:“那域外妖魔放出诡异镜光,难道就是为了找一下我在哪里吗?”

他算是分辨出来了,镜光的来处,不正是宁风所在方向吗?

现在那里都成了中天他们这一州货真价实的绝地了,数千剑修齐饮恨,除了他们这些极道强者。分别站在这一州最高峰的几个人外。何人敢去?

在那个地方。发生任何事情,往宁风头上一扔,就没有错杀的。

“难道是找错人了?”

天妖无名最后,只能做如此想:“后面镜光去的那个方向,好像是那头老猪所在。”

“那头猪……”

天妖无名脸上露出深深地忌惮之色,好像只是想起猪妖横世就觉得棘手一般。

宁风要是看到此刻他脸上表情,定然会深切地认识到,猪妖横世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和了不起很多。

这天妖无名即便是提起绝世剑神令东来时候。亦是飞扬跋扈之感,哪怕是被宁风一次次地毁去化身,也从来没有露出过如此神色。

猪妖横世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域外妖魔,应该是冲着那头猪去的。”

天妖无名百思不得其解,也只得暂时做此想。

“空前绝后,无双的猪,看看你这头连天都忌的猪妖,能不能对付得了那域外妖魔,反正我捡个便宜。借道而行便是。”

天妖无名索性将镜光的事情放下,摇着头。不去想他。

他依仗着根脚无人能知,不死之身无可破除,没有太过深究下去,可天妖无名能看到镜光落到他身上时候,宁风到底看到了什么,他怕是就不会做此想了。

嗯,应该是有多远,跑多远,这辈子都不敢在宁风的面前哪怕出一个面。

就是这么恐怖!

宁风心神抽了回来,照妖镜落下,依然悬浮在与他视线齐高的地方。

照妖镜镜光冲天而起,的确是寻猪妖横世去了,不过在这一头,宁风和照妖镜全部精力,却都在天妖无名身上。

“竟然是……”

宁风嘴巴都张大了,暗暗庆幸照妖镜不是他手捧着,而是自个儿悬浮在空中,不然的话非得给摔在地上不可。

这可是成就了自身宝灵的封神遗宝,天知dào

到时会不会闹个脾气罢工?

宁风使用过一次后,对照妖镜的威能无比推崇,如何肯冒这个风险?

此刻,照妖镜上,水波涟漪,镜光浮动,一幕幕恍若末日黄昏般地景象,在上面流转而过。

夕阳挂在天边,半在地平线下,半艰难悬挂,仿佛吊着一口气,眼看就是弥留的老人,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着,谁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一声大喘,永诀人世。

在夕阳晚照之下,整片世界都在黄昏的光中苟延残喘,生灵绝迹,连妖魔肆虐都不曾出现,仿佛连他们都受不了与世界一起沉入永恒黄昏,或死或逃。

整个世界,正在随着夕阳一起,一点一点地向着黄昏之海沉默下去,眼看就要没有了呼吸。

这是一方界域,一个世界的最后时刻。

这样的界域,一般有一个称呼叫做:黄昏界。

“天妖无名竟然真的是出身在这样一个黄昏界域里面。”

宁风一边看着,一边点头。

当日与天妖无名交手时候,他恍惚间凭借着气机交汇,窥探到惊鸿一瞥的黄昏界。

“本以为他是将一方黄昏界炼制成神通,或者是用什么方式,抽取了黄昏界的气息,用来练就神通,所以被我感知。”

“现在看来,倒真不是如此。”

照妖镜照出来的本来就是根脚,既然出现黄昏界景象,那么这就是天妖无名的根脚。

“它是黄昏界中的什么大妖所化呢,好大的口气,号称天妖!”

宁风饶有兴致地往下看,他对天妖无名的根脚,既有好奇,亦有想借之破除其不死之身的方式。

“记得在封神传说里,有某个大妖强横无比,难住了不知dào

多少仙神,后来还是被人寻出了根脚,树妖就砍树,狐狸黄鼠狼之类的就把栖身老巢给烧了,从根子上解决了问题。”

“别让我找到你。”

宁风收敛了心神,将精力全都放在照妖镜上显化出来的景象,连冲天镜光寻到猪妖横世位置这件事情,都没有太过在意。

照妖镜上,有大片大片的平原俯瞰景象,其间阡陌纵横。水井星罗。足以窥见昔日生机勃勃景象;

有大条大条的河流奔涌不息。河道内就是漆黑浑浊的河水,漂浮着不知dào

死去了多少时日腐烂之鱼。在这样的河水里面,就是身死,那些鱼儿竟然还不能魂入地府,亦不得化去尸身融入天地,生生被拘留在腐臭河水当中,漂流到永久……

童山濯濯,干旱处处。洪涝所处可见;

山体在崩塌,大地在龟裂,汪洋在咆哮,天都裂出了一条缝隙,从中流淌出天火燃尽三界。

这就是一个世界步入黄昏前夕,最可怕的末世景象。

“咦?!”

宁风眉头一挑,扶住照妖镜的手一抖,连带着照妖镜上流淌而过的景象都模糊一片,仿佛是映照出面容的水盆画面破碎水波涟漪一般。

“不对,不对。有问题。”

宁风皱眉,之前所见一幕幕。在脑子里回放了一遍,猛地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照妖镜照出来的是天妖无名根脚,整个黄昏界又生机绝灭,连个活物喘气都没有。”

“既然是根脚,那便是它自身。”

“可是此前种种,皆是居高临下望去,仿佛人在天上。”

“若是不然,如何能山川地理,江河大地,尽入眼底?”

“可是……”

宁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后,思维立kè

就发散了开来:“不是生灵,不是浮云,甚至不是风……”

能在同一时间,俯瞰整个黄昏界无数角落无数景象的,只有……

“天!”

宁风抬头,望天。

他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景象,不是此时天空,而是他初遇天妖无名时候,交战之前,头顶上天穹如被染血,被得殷红的场景。

“不可能吧……”

宁风有些不敢置信,可是脑子里不由自主,又冒出了另外一个场景。

那是在两人交锋最激烈时候,宁风用尽了各种手段,或是将天妖无名比如绝境,或是干脆以雷霆手段,将其化身灭绝。

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将天妖无名的化身如何毁去,他总能以各种方式,在各种出乎意料的地点,直接出现。

这种神出鬼没,这般不死之身,让宁风对其忌惮无比。

始终高悬在头顶上的剑,谁不想将它给拽下来,直接往茅坑里扔?

宁风正是抱着这个想法,才费尽周折,请来了“照妖镜”。

他这个时候,有了想法,才猛地回忆起来,当日当其手段用尽的时候,天妖无名其实是毫无征兆地突然退去的。

“看来我当时是想错了方向。”

宁风越想越是恍然,越想越是确定,若不是双手都在扶着照妖镜,他都有狠狠地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的冲动,不如此,不足以宣泄此刻心情。

“九曜轰天击地大阵!”

“他当时是被九曜轰天击地大阵击中,这才退去的。”

“我一直以为是这一击,伤到了他的根本,或是无处不在,不断重生的神通有其局限,天妖无名方才不与纠缠下去。”

“现在看来,分明就是……”

宁风脑海当中,有一个景象从记忆当中浮现了出来,历历在目,一如当时。

九曜轰天击地大阵汇聚无量星光,一击轰落下来,巨大的星光柱如洞穿了天穹,轰到了天妖无名身上。

宁风当时的注意力都在天妖无名自身,此刻回想,将自身从当局者的局面中拔出来,立kè

就发xiàn

那一击出现时候,先是将笼罩在他们头顶上殷红如血有黄昏橘红的天象洞穿,再落下来。

“真zhèng

让天妖无名不敢继xù

跟我纠缠下去的,是因为这个!”

宁风不用再往照妖镜上看,心里面把握也急剧地攀升到了七八成之多。

他想明白这些,没用太多功夫,照妖镜上景象重新稳定了下来。

宁风看到,随着“黄昏”的进行,整个世界在一点点地崩溃,一点点地毁灭,江河如是,山川如此,最后连天都崩塌了一角。

随后,天上风云突变,整个黄昏界的天在向着中央天柱处坍塌,再捕捉黄昏世界里最后的黄昏之光,最终在天柱上风云席卷,一片只能堪堪笼罩住山巅的黄昏殷红天凝了出来。

从中,一个五官平实,长相普通的男子,从黄昏殷红天中走了出来,伸手一招,整片黄昏殷红天化作披风,裹到了其身上。

随后,整个黄昏界轰然一声巨响,犹如开天辟地一般,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黄昏殷红天……”

宁风感慨,他早就猜到天妖无名的根脚不会寻常,但没有想到不寻常到了这个地步。

“这竟然才是天妖无名的本体,我去,要不要玩这么大?”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妖?”

“天妖无名,真是天妖,货真价实的,这货一点牛没吹,忒也老实,老实到没有人会往这方面去想。”

宁风一个接着一个念头在跑马般闪过,被震撼得不行。

“以天化妖,怪不得了,天妖无名要离开中天,敢情是他终究也是天,在这中天之地,有中天的天心意识在,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强dà

起来。”

“一方界域

,怎么能有两方天?”

宁风不管天妖无名是如何进入中天的,又是怎么跟中天意识妥协,亦或者是“偷渡”,方才存zài

至今的。

现在,他只管这是一个对手,强则强矣,然而根脚在手的对手罢了。

“呼~”~

宁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觉得浑身轻快,天妖无名一直压在心头上的阴影,总算石头般被搬了出去。

“现在轮到猪妖横世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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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根脚(三)横绝当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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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风念头刚刚闪过呢,两手就是一颤,差点再一次将照妖镜给扔了出去。

不过这一次不怪宁风,这是照妖镜自身剧颤。

“呃~”

宁风虽然没有炼化此宝,但好歹暂时算是照妖镜的半个主人,心念相通下,立kè

感受到了一股不满,源自照妖镜的不满。

“它的根脚不好寻出来吧,的确,天妖无名本质上竟然是一方天来成妖,整个根脚跨越了不知几方界域,要翻出来的确是辛苦了。”

宁风一笑,拿出哄小孩子的本事,哄道:“镜兄,行百里者半九十,就差一个了,应该不会太吃力。”

“那猪妖横世,了不起是一头猪,其根脚还能大过天妖无名吗?随手而为事。”

“回头解决后,镜兄还可四下走走,在下定不为难。”

“可好?”

宁风心念传过去一句句好话,总算就照妖镜给说通了,暗地里抹一把,真心不容易啊。

照妖镜沉静下来,好像是在考lǜ

,一两个呼吸后,它似乎也觉得宁风说得有道理,又在他掌中颤动了一下,仿佛是在说“准奏”。

这不好伺候的。

宁风挤出个笑脸来,在心里面补充了一句话:“镜兄啊镜兄,兄弟我真没有忽悠你的意思,猪妖一定是猪妖了,按说是没有什么,可是我总觉得不对呢?”

“这猪,怕是不寻常得很呐。”

当然,这话宁风就是想想。半点没有往外是的意思。天知dào照妖镜知dào

后会不会打退堂鼓。

照妖镜的镜光一念之间。就能照透三界,原本就找到了猪妖横世的位置,剩下的有多大点事?

照妖镜一同意后,倏忽之间,如之前对天妖无名事的重演,镜光破空而来,直罩向一汪清泉里面,现出人身。正在优哉游哉泡澡的猪妖横世。

以照妖镜为睛,宁风隔着千百里的距离,又一次看到这头猪王,形象与之前截然不同。

不是妩媚的蘅时,不是横冲直撞的战猪王,而是一个痴肥痴肥的大胖子,躺在泉水当中吭哧吭哧地舒服得直哼哼。

他肚子大得低头都看不到脚面,耳朵足可垂落到肩膀上,鼻子是典型的猪鼻子插两根大葱完全没有问题,胸肌更是都落到了肚脐眼上。

这样半人半猪。一看就痴肥呆傻样子,倒是符合常人对猪的刻板印象。然而与之前未免反差太大了。

有那么一瞬间,宁风几乎以为照妖镜是寻错了妖。

马上,他就不这么想了。

“噌~”

猪妖横世在镜光落下来一瞬间惊醒过来,以与身形绝不向符合的灵敏窜了起来,“嗷嗷”叫着一溜烟往外跑。

“错不了。”

宁风一阵无语,这销魂的逃窜,除却猪妖横世,不做第二人想。

照妖镜光,岂是跑得快,就能闪得开的?

猪妖横世带出一溜儿青烟,便被镜光笼罩。

“嗷~~”

他吼叫一声,现出原形,硕大战猪仰天咆哮,架势跟硬顶五行山时候相差仿佛。

“刷!”

照妖镜光视如不见,将他笼罩在内。

下一刻,猪妖横世怔在当场,生出跟天妖无名一样的疑惑:“怎么没有事?”

照妖镜光那架势,那无处可逃的轻描淡写,落到身上竟然不疼不痒的……

猪妖横世一脑门子都是问号时候,照妖镜收回了镜光,徒自留下好大的一头猪,一脸茫然样子。

好半晌,猪妖横世人立而起,在过程中重新化作人形模样,还是痴痴肥肥,呆呆傻傻样子,看在眼中就想让人亲切地喊上一声:“呔,呆子。”

他挠着头,冥思苦想,随后一拍肚子:“是了。”

伴随着猪妖横世拍肚子动作,只见得硕大肚子上一层层脂肪掀起波浪,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座肉山在颤。

“那域外妖魔是想查俺老猪的根脚吧?”

这头老猪反倒是放下心来,得yì

地哼着曲子,重新躺会池子里面,惬意地泡在池水里面,哼哼唧唧地出声:“俺老猪有什么根脚,无非是天地间一头天生天养的猪罢了,跟那些吃着泔水,在砧板上被卖了下水的同类们,没有什么区别。”

“爱查查去。”

他在池子里面滚了滚,在池子底部蹭了蹭后背上痒痒,似乎沉浸入半梦半醒般状态:“让俺老猪再睡会儿,刚刚真是吓得够呛。”

话音未落,“箜箜箜~~”打呼噜的声音震天响起。

……

“好猪妖……”

宁风的面前,照妖镜通体放光,剧烈颤抖,上下起伏,左右摇摆,不像是雀跃,倒像是癫痫。

“啧啧啧~~”

他嘴巴里面啧啧有声,整个人悄无声息地往旁边哧溜过去,什么琉璃王座,现在就是火炉,宁风半点都不想在上面呆着。

“不愧是猪妖横世,这名字真是取得好,横绝当世啊。”

宁风躲到安全地方,自觉离开了照妖镜视线范围,暂时不会被它注意到,赞叹不已地想道:“他有没有横绝当世的实力不提,这个根脚绝对横绝当世了,怕是无妖能与之相比,不然怎能将照妖镜为难成这个样子。”

他想起之前天妖无名,那等根脚是开玩笑的吗?

黄昏界,最后一片天成妖!

这样的根脚来历,在宁风看来,已经是妖中无双了吧,照妖镜照出来都没有那么费力过。

“别说我没有想到,就是照妖镜照尽古往今来大妖,怕是都没有遇到过这种的吧?”

宁风自我安慰地想着,此念一生,他顿时就心安理得了起来。不再愧疚之前忽悠照妖镜去照猪妖横世那点破事。

猪妖横世的根脚之玄奥。远在黄昏天的天妖无名之上。

这点。从照妖镜的反应上就能看出来了。

这都多少时候了,反正宁风缩到一边,免得进入照妖镜视线范围,被他迁怒,都已经有几十个时间过去了。

照妖镜还是跟癫痫似地,在空中乱飞,其镜面上一阵阵奇光闪过,似乎在沧海中寻那一粒粟米。

宁风有些担心了起来:“该不会等时间到了。照妖镜还没有照出他的根脚来吧?”

“那就糟糕了。”

从天妖无名身上得来的经验,这般绝世大妖,要是不清楚其根脚,吃亏怕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儿。

“不过嘛……”宁风在心中默哀,“镜子兄,我对不住你。”

有一点是肯定的了。即便是照妖镜照出了猪妖横世根脚,以现在消耗的时间来看,它怕是停留不了多久,就会被召唤回殷墟秘境里面了。

这一趟出来,照妖镜是没有透着什么气。净给宁风打工来着。

“轰!”

突然——

宁风都没有反应过来呢,便见得照妖镜忽然四面发光。通体上下,全都变成了镜面一般,将自身变成了小太阳似的。

每一道光里面,都有一只猪的形象。

有的是在猪圈里面,吭哧吭哧的吃了睡,睡了吃;

有的是躺在宰猪的条凳子上,四蹄朝天,叫得凄惨;

有的是公猪拼命抢食吃得痴肥,被拉出栏的时候痴情地望向瘦小的母猪,好像是在说:“以后别吃那么多……”

……

各种“猪”生,依次上演,俨然是一头猪的万世轮回,在照妖镜光当中一一呈现出来。

这些猪,当然不是猪妖横世本身。

他有今日之赫赫修为,存世时间不知dào

多长了,反正是宁风的几百倍决计问题不大,更久远都有可能。

当然不可能是轮回那么多次,那样的话,哪里来的时间积累修为。

如宁风一般,为一方界域,气运之子,这种际遇,那头猪妖怕是没有这等福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宁风一头雾水,却不着急。

他分明从照妖镜上感受到了一股气息,名为:得yì



简而言之,翻译出来,就是:这回还不捉住你了?!

宁风抖擞起精神,凝神望去,遍览猪生。

渐渐地,他沉浸了进去,仿佛站在一旁,同时间旁观诸天万界,亿万头猪从生下来,到死亡,或是几个月,或是几年的生命。

渐渐地,他有了明悟。

“恨!”

“是恨!”

宁风恍然大悟,自语出声:“这些猪,全都在恨。”

“它们恨的不是养猪人,不是围栏,不是屠夫,不是其他任何东西,甚至不是人!”

“它们全都在恨一个同类

——猪妖横世!”

“可是……”

宁风疑惑不能解,“这是为什么呢?”

古来大妖,皆被同族奉为老祖,英雄,得本族支持崇拜,聚拢族群,本是天下妖族的本能。

天妖无名这种异类不是不想,而是压根就不能,他到哪里再去找一片成为妖的天去?

典型例子就是传说中的青丘山九尾狐,扶桑树上三足金乌,东海里龙族等等。

如猪妖横世这般,为本族一切生命,生生世世仇恨的,宁风别说见了,听都没有听说过。

“这倒真是生不能五鼎食,死便就五鼎烹。”

宁风感慨着,还是寻不得原因。

这个时候,照妖镜飞过来,在他头顶上盘旋着,看那架势,分分钟就会砸落下来,一头包都是轻的。

怎一个怒其不争了得。

宁风哪里还敢招惹被他坑得够呛的照妖镜,连忙闭上嘴巴,收敛心神,全神贯注地再次探入镜光当中。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着。

“等等。”

“难道……”

宁风眼睛睁大,嘴巴张开,一脸不敢置信。

那种不敢置信,就好像是看到一只螳螂举起胳膊拦在一辆大车前面,然后轰然碰撞,大车倒飞出去,螳螂若无其事挥了挥胳膊,吹了口气,一般无二。

他看到,在照妖镜光中古往今来,诸天万界,无数头猪的头顶上,都有一个朦胧的虚影,仿佛是在烟雾缭绕当中呼吸,每次吞吐都带出一缕缕白气。

这些白气,无止尽地向着虚空中蔓延过去,最终汇聚到了一个地方。

“箜~~箜~~~”

照妖镜上,镜光一闪,现出了猪妖横世化作半人半猪模样,在水池子里面睡得正香,还翻了个身,肥胖的身躯全都没入池子里面,池水随之溢出。

“竟然是这样……”

结合之前无数头猪的恨意,照妖镜中无法通过形象,而通过灵动传来的消息,宁风隐隐约约地,把握住了脉搏。

“猪妖横世,原来是如此根脚。”

宁风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住震撼之色,不在他的脸上泛滥成灾,跌坐在地,陷入沉思。

“猪妖横世,的确是寻常野猪出身,在上古大妖横行时候,与那些生来强横,成年即可翻云覆雨的存zài

完全无法相比。”

“然而,他不知dào

通过什么手段,做到了一件事情……”

宁风此时感受,他自身都说不出来,到底是震惊呢,还是敬佩呢。

“逆天改命,夺尽一族气运,成就己身!”

“自此之后,绝世上一切同族修行之路。”

“有横世一日,猪之一族,即便是无论智慧、体魄、力量全方面超过其他种族,依然只能被圈养在猪圈里,送上屠宰场。”

“有横世一日,世上再无第二个猪妖。”

宁风长身而起,绕圈而行:“夺尽一族之气运啊,断绝一切同族修行之路,怪不得猪比够聪明,比狗凶悍,比狗有力量,甚至超过了绝大部分野兽,却几乎是混得最差的。”

“原来,是有这么一个家伙存zài

导致的。”

“猪妖横世,当真是横绝当世,旷古绝伦。”

宁风十分怀疑,这世上是否还有第二个存zài

,做到过跟猪妖横世一样的事情,细思之下,恐怖绝伦。

他脑子里,不期然而然地闪过一幕幕景象。

那里面,有猪妖横世口吞黄泉水与金斗之光;有他防御无双,皮比山厚;有他力大无穷,怒扛五行山;有他狡诈如狐,迷宫幻境……

“怪不得猪妖横世能强横到这种地步,以一族之力,加诸于己身,外加猪之一族

,本就能吃,皮厚,力大,还聪明,一族气运加持之下,遂造就出此怪物。”

宁风无比庆幸,他找来了照妖镜,不然谁能看破猪妖横世根脚,顶天怀疑一下,为何世上其他猪过得如此凄惨,这货却能滋润如此?

到得最后,不得其解,也只能猜测他有过什么奇遇。

“之前他的种种手段,怕是还未尽全力!”

“侥幸,侥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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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一起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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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风连忙抬头,望向照妖镜,准bèi

向着“镜兄”好好行个礼,好好感激一番。

不曾想,他刚望过去呢,就看到照妖镜后面裂开一个黑洞,无形的力量加诸于照妖镜身上,它百般不情愿还是被扯着不住向着黑洞投去。

宁风好歹算是它半个主人,哪里感受不到它的挣扎,它的不甘愿,以及最后传递过来的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宁风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

“我会回来的!!!”

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呢,便见得照妖镜“嗖”地一下,彻底被拉入黑洞当中。

旋即,黑洞闭合,照妖镜的身形及气息,还有那不着调怎么听怎么像是反派宣言的念头,彻底在中天,在宁风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了,镜兄。”

“希望他年还有机会再见。”

宁风正衣冠,对着照妖镜消失的虚空中郑重一礼,起身道:“到得那时候,兄弟我一定带你好好透气,弥补此番辛苦。”

话音落下,他便暂时抛开照妖镜事,沉吟片刻,真真zhèng

正地在进入中天之后,第一次踏出了百里范围。

与上次中了猪妖横世手段不同,这回宁风是在绝对清醒的情况下,自愿冒着危险离开的。

这一走,便是大半个时辰。

大半个时辰过去,他重新踏入了九曲黄泉大阵范围,一步步地走到琉璃王座前,转身坐了下来。

宁风双手自然地放在扶手上。身躯笔直。整个人沉静了下来。似在思索着,又似在等待着什么。

他正面的东方,

渐渐地暗了下来,有半轮明月,将出未出,如闺阁少女,犹抱琵琶半遮面,躲在屏风后面。偷懒少年郎君。

他王座的后面,西方天际,有夕阳西下,半挂孤峰。

不知dào

是天象问题,还是其他原因,此刻的夕阳看上去分外的大,好像有半个天那么大。

宁风端坐着,就好像坐在夕阳的前面,只要向后一靠,就会靠住夕阳。不使其落下。

忽然——

他抬头,望向正前方。

那里。有一股剑qì

冲天而起,以其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树木一株株地向外倒伏扩散出一个巨大的百里剑圈。

百里之内,舍剑之外,万物不存。

倒伏下来的树木,皆在顷刻之间,凋零枯黄,仿佛为秋风萧瑟去了一切生机,尽为枯槁。

“绝世剑神,令东来!”

宁风抬起眼皮,精光迸射。

剑qì

在渐渐地靠近,百里倒伏,剑qì

之外万物不存的景象,如一个远古巨人,正在大步地向着他所在迈了过来。

片刻之后,一个峨冠博带,面容高古,单手持一柄青铜古剑的老者,缓缓地进入了宁风的视线范围,停步在百里之外。

四目相对,百里之地上空,有风雷顿生。

“域外妖魔!”

“绝世剑神,令东来。”

两人平静对视,都从对方眼中,身上,看到了凌厉之气,犹如两把剑,在龙吟着欲要隔空相击。

突然,两人一起望向头顶。

在百里之地,向上千丈之处,整片天蓦然变成了殷红之色,犹如宁风身后的夕阳最后余晖,晚照出来的末日绚烂。

黄昏景象黄昏天。

另外一个方向,五官平平无奇,扔到人堆里面立kè

就找不到的天妖无名,踱步向前,同样止步在百里之外。

“又来一个。”

宁风耸耸肩,移过去目光,与天妖无名对视。

四目相接,他看到了一片死寂的黄昏界,看到了天妖无名眼中孕育出来的疯狂之色。

曾经lì

过最绝望,最痛苦,最无助后,诞生出来的最疯狂。

“哎,不能善了。”

宁风摇着头,缓缓开口:“就差一个了,猪妖横世,你还不出来,更待何时?”

“哈欠~~”

他话音刚落下,同样在百里之外,大阵边缘,与绝世剑神令东来、天妖无名完全不同的方位,一个痴肥大汉,缓缓地走出来,一边走着,一边哈欠连天,没睡醒模样。

“俺老猪倒是不想来,可惜不来不行啊。”

来者,正是猪妖横世。

他挠着本就没有几根毛的头,苦恼地道:“贼老天捏住了我一个把柄,本来就遭忌讳,这回再不出力的话,怕是猪生就到头了。”

“所以就委屈你了,乖乖地到俺老猪的五脏庙里来吧。”

他裂开嘴,笑,露出上下两排,如锯齿般的牙齿,寒光森森,狰狞而恐怖。

宁风朗声一笑,两手用力,从琉璃王座上撑了起来,笔直而立,犹如一杆标枪,要将这天都给捅破了。

“宁某人就在这里。”

“谁来?!”

其声隆隆,震动回响,宁风双手负于背后,傲然挺立。

伴随着他的声音轰然传出,过百里,逾千里,万里而不歇,他的气势也在不住地升腾起来,周身衣袍鼓荡,束发的束带崩断,一头乌发飞扬。

气息勃发,气势冲天,一股不屈意境,犹如天柱,撑天支地。

这股威势不住地弥漫开来,从百里,到千里,至万里,大片大片的云气溃散开来,还朗朗乾坤。

随着云气散尽,天穹之上再无遮掩,一个个或人或妖或魔或神,有释道儒法墨诸家,一州修士之精华,齐聚在天上。

宁风的目光横扫而过,尽收眼底。

他看到各种宝光冲天而起,肃杀之气弥漫天地,感受到无尽的天地元气在汇聚过来,整个中天的灵气,近乎为眼前这一州之地。一州之人所聚拢。

其中最大的三股天地元气汇聚成漩涡云气。笼罩在绝世剑神令东来、天妖无名、猪妖横世三个人的头顶上。十倍增其威势。

“举世皆敌啊。”

宁风长笑出声,再次重复:“谁来!”

远方,一州修士之精华们,他们有骚动,有波澜,有气息起伏,却无一人,当先出手。

因为。在他们前方,在宁风前方,站着此州站在绝巅的三个存zài



他们哪一个不是历经无数风云,看破看淡了无数,心境修为全无瑕疵的存zài

,岂会为宁风一声“谁来”所激?

绝世剑神令东来,一方剑祖,一州剑道皆是其所传,早就修liàn

到前方已无路的境界;

天妖无名,经过过举世昏黄。他以黄昏界的一片天身份,修liàn

成妖。于永坠黄昏中逃离,何其传奇;

猪妖横世,横绝当世,以一己之身,夺一族气运以供己身,突pò

先天限制,旷古绝伦。

他们三尊存zài

横在那里,不仅仅是那一州精华之修士不敢动,就是连他们自身,亦不敢动。

琉璃岛上,王座之前,宁风负手而立;

百里之外,九曲黄泉大阵之外,三尊存zài

眼神交流。

整个州域的空气都沉闷压抑下来,如暴风雨前夕,众生万物皆噤若寒蝉。

宁风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很想知dào

这几位,最终会得出什么结论,是先干一架,消除后患,再来处理他这个boss呢,还是一致对外呢?

他当然希望是前者了,苦战之前,还能看出一出好戏。

不过宁风也就是想想,他不觉得这三尊存zài

会笨到如此地步。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绝世剑神令东来、天妖无名、猪妖横世,三人结束了眼神交流。

当先开口的是天妖无名,他冷哼一声别过头去,道:“令东来,你追杀我的事,改日再算。”

猪妖横世紧接着插口:“你们随意,话说老令啊,听说你把俺老猪的名字刻在试剑石上,现在有这位在,应该轮不到俺老猪了吧?趁早去掉,老猪看着膈应得慌。”

只是膈应,却不是惧怕,说话间猪妖横世裂开嘴巴,露出那一口渗人的尖牙,寒光四射,威胁之意实足。

“至于咱们……”

猪妖横世扭过头,望向天妖无名。

不等他开口呢,天妖无名冷冷地道:“我杀不死你,你杀不死我,有什么好折腾的,作罢。”

话音落下,哪怕是最是傲然之令东来,亦是微微颔首,算是暂时认下来,一致对外。

“我就知dào

,我就知dào

。”

宁风以手捂额,摇着头,自语出声:“就知dào

没有那美事。”

“既然你们商量好了,那还等什么?”

他两掌一拍,傲然道:“一起上吧。”

“哼!”

三声冷哼,同时响起来。

绝世剑神令东来和两大妖王,何其骄傲,这辈子有没有真zhèng

联手跟其他人对敌过,都还是两说的事。

即便是有,那也是还在弱小时候,即便是现在交流完,决定暂不内讧,也远不到能把脸面藏进裤裆里,做出围殴行为来。

当然,若是情况不对,他们想必也不会客气。

无声无息,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天妖无名忽然一步,踏入了九曲黄河大阵当中。

“轰!”

天上乌云压顶,有惊雷炸响,大雨滂沱,百里范围之内,尽入风雨如晦景象。

宁风神情一冷,吐出一口气来。

“呼~~”

在他身后,有大日虚像浮现出来,恰与半入地平线下的夕阳重合,有太阳风呼啸而出,席卷他周身上下,浑然无罅隙,恰似鸡蛋壳一般。

无论是天风,还是暴雨,尽不能穿透这一层太阳风,触及到宁风分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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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崩九曜,陨天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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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嗤嗤嗤~~~”

流淌着黄泉真水的大地上,随着雨幕肆虐,暴雨成线,异象迭现。

先是泥土上“嗤嗤”有声,一滴雨水就是一个深窟窿,从中不住冒出白烟气来,仿佛下的不是雨水,而是酸水。

落到泥土上如此,可以想见,落到人身上,又该是怎样的恐怖。

落入黄泉真水当中时候,但见得一个个气泡在里面浮现出来,好像是黄泉真水将雨水包裹住,一点一点地在消融。

黄泉真水本就是天地间七大真水之一,对付这雨水都如此费力,可见其恐怖。

“黄昏的雨吗?”

宁风神情凝重,抬头望天,但见得烟雨蒙蒙,连殷红的黄昏天都看不到了。

“若不是知dào

你根脚,早早有了防备,怕是第一波就要受伤。”

“上一次交锋,天妖无名还真是以试探为主,未出全力。”

宁风这边凝重,天妖无名则是愤nù

,怒吼一声,合身向前一扑。

霎时间,黄泉真水暴怒,九曲黄河大阵升起,昏黄之光,隔绝了天地。

“起!”

宁风一手虚抬,混元金斗的虚像在虚空中浮现出来,三霄仙子若隐若现,将纤纤玉手搭在混元金斗上。

顿时,能削去人顶上三花,闭尽胸中五气的混元金光四射,百里之地,尽是金光纵横。

突然,宁风眼前,金光网中。失去了天妖无名的身影。

他那合身一扑。竟然将自身扑出去化作了雨水。融入漫天瓢泼当中。

无影无踪,无所不在。

“哎~”

“麻烦。”

宁风一步,迈了出去,一手高举,如拿捏着日月星辰,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身上升腾而起。

“这是……”

绝世剑神令东来、猪妖横世,同时动容。

他们的目光穿透了磅礴之雨,看穿了百里之地。越过了宁风自身,将目光落到了他身后的虚空当中。

在宁风身后观想出来的大日虚像当中,有一头三足金乌徐徐地展开翅膀,冲天而起。

三足掌地,两翼横空,双目之中尽是桀骜之色。

只因心高嫌地窄,一心端要破瑶天。

一声乌啼,响彻三界。

绝世剑神令东来和猪妖横世眼前一花,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只三足金乌虚像,而是一个宽袍大袖。玄金衮服,大日为冠冕的威严身影。

那个如同皇者的存zài

一只手高高地伸出来。真的拿捏住了日月星辰。

九天之上,九曜星辰浮现出来,不仅仅是白昼星现更是星光掩盖了日月之光。

金木水火土,计都罗睺,太阴太阳,九曜星辰一颗接着一颗亮起来,重新组成了九曜轰天击地大阵。

这个阵法,宁风不是第一次施展,无论是绝世剑神令东来,还是猪妖横世、天妖无名,全都不是第一次得见。

然而这一次,却截然不同。

无穷无尽的星光,不仅仅是中天一界,更是诸天万界,真zhèng

的本源之星辰的光辉汇聚而来,无间歇,无止尽地涌入了九曜轰天击地大阵之中。

“嘎吱~嘎吱~~~”

听起来仿佛是什么坚固的东西在一寸寸崩溃的响动,在所有人的耳旁响了起来。

那是九曜轰天击地大阵的呻吟。

“他出错了?”

绝世剑神令东来和猪妖横世满脸都是不敢置信之色,不能相信宁风会犯下这等低级错误。

可九天之上,此刻正在发生的景象,分明就是涌进来的星力太过无穷无尽,完全超过了九曜轰天击地大阵的承shòu极限,使得这个他们这等层次的极道强者都要重视之大阵,面临崩溃的边缘。

即便是此刻悬崖勒马,九曜轰天击地大阵也支撑不了几次攻击,可说是宁风的行为,正在将这座近乎举世无双的阵法毁灭。

宁风的反应很是奇怪,他似乎听不到大阵呻吟,想不到继xù

那么做的后果会是什么一样,凭借着身后玄金衮服的虚像之力,从无尽星辰海洋当中不断地继xù

抽取星力。

“沙沙沙~~”

风雨穿竹林的声音响起,片片竹叶凌乱,一滴滴雨水化作一根根昏黄色的箭矢,向着宁风攒射而来。

其中,有一个人影若隐若现,同时在合身扑至。

天妖无名!

不知不觉中,他化入磅礴大雨当中,已然欺近宁风,不足十丈。

十丈距离,一掠而过,在这个过程当中,无数的雨箭崩溃在太阳风中,亦在不断地将太阳风削弱。

“轰!”

天妖无名身形彻底地由虚转实,双手化作利爪,抓在了太阳风形成的屏障上,轰然作响。

绝世剑神令东来、猪妖横世,齐齐将目光投了过来。

千钧一发!

不管宁风在天上做什么动静,宁愿崩溃九曜轰天击地大阵到底是想干什么,只要天妖无名一抓而破,他来不及自救,一切休谈。

便是他们两个,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只是第一次交手,天妖无名一个人出手,宁风竟然就进入了生死一线的状态下。

近在咫尺,宁风甚至都能看到天妖无名眼中迸出来的冷厉精光,能看到他十指染黑,有充满绝望、沉沦的气息流露出来,化作一根根锋利的漆黑指甲,抓入太阳风中。

“又是黄昏。”

宁风竟然还有空暇摇头,“你一辈子都沉浸在那一刻的黄昏当中,在那一天,你就已经死了。”

“所有苟延残喘,突不破心中黄昏,又有何用?!”

天妖无名脸上。蓦然浮现出骇然之色:“他知dào

什么?”

“他是单纯凭借着力量本源猜测。是信口胡言。还是真的知dào

了我的根脚?”

莫名地,他脑海中就浮现出照妖镜光从天而降,躲无可躲的一幕,“难道……”

天妖无名念头不住地转动,手上动作却不敢停,反而豁出去,毕其功于一役,一身妖力修为。全无保留地灌了进去。

“撕拉~”

一声裂帛般的响动,太阳风被生生撕裂两半,溃散开来化作无数的光,爆fā

出一团团的光之烟花,将宁风和天妖无名所在笼罩在光球当中,绚烂得无法目视。

一人,一妖,中间再无阻隔。

与此同时,“轰”地一声,九天之上一声炸响。如鸿蒙初辟,并且迸发出横扫整个中天世界的绚烂光辉。

那光是极光般梦幻。又是月华般清冷,偏偏有日光般的明亮……

星光!

极致的星光。

绝世剑神令东来和猪妖横世将目光上移,瞥了一眼,随时神色凝重无比,目光险些被吸引入内,忽略了下面生死一线的争锋。

九天之上,九曜轰天击地大阵崩溃,无穷无尽涌入大阵当中的星力彼此碰撞,弥漫成了一团星云。

星云并不庞大,却浓密得如有实质,仿佛要反过来,溯本追源,显化出星辰本身一般。

这样的磅礴星力,遑论寻常修士,就是绝世剑神令东来等人,亦是生平仅见。

想到这样的星力被召唤下来——虽然没有了九曜轰天击地大阵大阵,不知dào

宁风能怎么召唤——令东来和猪妖横世就觉得头皮发麻。

“不管他想干嘛,首先他得活下来。”

终究是经验丰富,绝世剑神令东来和猪妖横世旋即反应过来,再强的星云也是在天上的,天妖无名可是在身边的。

天妖无名在这样的距离下,即便是不能致宁风于死地,让他分心无法操纵天上星云,召唤星力还是没有问题的。

两人重新将心神放回宁风和天妖无名处。

此时,天妖无名虽然没有抬头,还是感觉到了九天之上那股澎湃星力隔着虚空传递下来的威压,本能地采取了最佳应对。

他甚至没有伸出手去,掏出宁风的心脏,而是妖力鼓荡,手臂“嗖”地变长,倏忽之间,跨越两人之间的距离。

最前面的漆黑指甲,甚至都触摸到了宁风胸口处衣服,只要再有千分之一刹那,一颗活蹦乱跳的心脏,就会被挖出来,在天妖无名的掌上跳动。

“你以为再变成巨龙鲸就还会有用吗?”

天妖无名压抑住内心的惊寂感觉,在心中咆哮:“黄昏之力,整个界域都能拖入黄昏,只要被黄昏之力入体,就是巨龙鲸化身,也救不了你命。”

他一发狠,妖力勃发,驱动着蕴含黄昏之力的爪子,就要挖入宁风胸膛。

一直到此刻为止,宁风竟然没动。

至始至终,不曾动过分毫。

“难道他想凭借肉身硬接?”

猪妖横世不自禁地想到,这念头刚刚冒出来呢,就被他自己给掐灭了,“开什么玩笑,俺老猪都接不住,黄昏之力啊,破点油皮都不行。”

时间太短暂,千钧一发间,由不得他们转过太多念头,想太多可能,紧接着的一幕幕,以应接不暇的方式,闯入他们的视线当中。

“神通:摘星!”

宁风完全无视了天妖无名的存zài

,在他黄昏之爪探过来时候,吟咏出声。

与此同时,他高举着的手,豁然挥落了下来。

在宁风身后,玄金衮服的威严男子一同挥落了手,从星云当中摘取了星辰,轰然砸落下来。

霎时间,天上有流星雨,划破苍穹。

其势如星陨,其华丽绚烂似要将星辰一生之光辉,在顷刻之间燃尽。

“来得及吗?”

绝世剑神令东来抬头看着流星雨,身后剑动,如是兴奋,又似战栗;

猪妖横世抬头看着流星雨,摩拳擦掌,又似掉头要跑。

“来不及!”

两人同时得出结论。

哪怕流星雨划破苍穹,其威势,其速度,倏忽之间,坠破大半个苍穹,好像要将天地一起击穿,然而要落到地上,轰在天妖无名身上,至少还要一眨眼的功夫。

这已经快到洞穿界域屏障的地步了,但还是不够。

“他算错了吗?”

令东来和猪妖横世不自觉地浮现出这种看法,眼看来看似是如此,但以他们跟宁风的接触来看,还是不觉得这种错误会是他这样的人物会犯下的。

“呼~~”

宁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没有心脏眼看就要被挖出来的自觉,也没有被人围观考量的自觉,浑身放松下来。

“赶上了!”

在他而言,不是“来不及”,而是:赶上了!

“嘭嘭嘭嘭嘭~~~~~”

一声声闷响,如爆豆子一般,接二连三地响起来,最后连成了一片,形成一声闷雷般的轰鸣。

“这是……”

所有人抬头看。

令东来如是,横世如是,宁风如是,天妖无名亦如是……

每个人的表情,皆大不同。

令东来先是惊疑不定,继而恍然大悟;

猪妖横世吃了一惊,接着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上黑如锅底;

宁风则面露微笑,甚至还有几分闲情,去看天妖无名脸上表情。

天妖无名如遭雷击,眼看就要抓破宁风胸膛的爪子顿在那里,脸上尽是不敢置信,尽是绝望,尽是不甘心……,最终渐渐地死寂下来,生气全无的表情。

在所有人的头顶上空,云雨忽收,曝露出殷红黄昏的天。

这片昏黄天幕上,一个个大洞被洞穿,并且还在不住地增加着,一片流星雨,仿佛是狂沙扯过麻木,片片飞碎。

天,碎了。

在第一个空洞出现时候,无处不在的天地元气狂暴起来,不住地蜂拥而至,将破口撕扯得更大,转眼工夫,整片殷红黄昏天,散去一空。

一直到这个时候,天妖无名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不动。

他的气息急剧地衰弱下去,渐至不觉;

他的双眼间,再无光泽,一片晦暗,仿佛是多年无人居住的空屋子,尽是尘土掩盖。

他的嘴巴轻轻地开阖着,似在发出声音。

但这个声音,并没有从天妖无名的口中发出来,而是自那片溃散的黄昏天里传了出来:

“天,好蓝……”

“日,出了,真好……”

这是真zhèng

的天音,悠然回荡着。

在宁风,在绝世剑神令东来,在猪妖横世的瞩目下,天妖无名的身躯仰天向后倒去,在落到地上的一瞬间,亦是片片飞碎,散成一空。

天妖无名,陨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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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言出法随,百年秋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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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天地,一下子沉寂下来,只有一声声轰鸣,那是流星坠落大地,整个大地都在战栗。

此刻,要是有人从天上望去,就会发xiàn

方圆数千里内,顷刻之间,不知dào

多出了多少陨石坑,若将大地比脸庞,英俊小生一下子就成了麻子脸,外号“坑人”。

“没想到……”

猪妖横世摇头叹息,人头猪脸做感慨状,却没有引人发噱,反而有物伤其类的味道在里面。

“天妖无名,本体原形竟然是一方黄昏界的天。”

绝世剑神令东来不知dào

什么时候取剑在手,轻轻地摩挲着,感慨道:“可惜了,他竟然不是陨落在本座剑下,憾之。”

宁风依然保持着背负着双手的动作,直面绝世剑神令东来,直面着猪妖横世,直面着远方天际上一州精英修士。

在片刻之前,他这个傲然动作,不知dào

让多少修士心中不愤,此刻,在宁风一击而杀纵横数千年的天妖无名后,悄无声息地在所有人心中散去。

宁风,他真的有这个资格。

当令东来他们两人叹息声落下,最后一声流星陨落止歇,宁风抬头,与绝世剑神令东来四目相对。

“剑来!”

令东来其人如剑,竟无半声废话,举剑遥指。

明明剑在手,却喊剑来投。

宁风半点都不觉得好笑,他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九天之上。

但见得,一缕缕有形无形之风。凭空浮现。呼啸而来。乳燕归巢般一一投入绝世剑神令东来手上的青铜古剑上。

霎时间,古剑一寸寸地点亮,其上纹路一片片地亮起,剑锋所向,天下秋凉。

“采秋之萧瑟肃杀为剑,此剑绝世,剑存一日,中天无秋。”

宁风抬起手了。掌心处落下了一片凋零秋叶,真真切切的实质秋叶,不曾迸发出剑qì

,亦没有散去成空。

他抬望眼,但见得方圆百里之地,尽是落叶纷纷而下,萧瑟秋风四面八方地吹拂着,卷着凋零落叶打出一个个旋儿来。

这一幕,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在九重天上,最高的地方。有一株蟠桃树在秋风中褪下了累赘枝叶,徐徐地洒落下来。

若说。落叶可见,秋风有感,无形的东西,却更是恐怖。

置身在这百里范围之内,宁风蓦然地就浮现出了孤独、寂寥、沧桑、落寞、颓废、黯然之感,想起了百年孤独,父老师长,倾慕爱侣皆不可见,顿觉得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天地间,似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重复着。

宁风直觉得他的一切感觉都在钝化,眼前的一切失去了鲜亮与鲜活,好像是书写在昏黄信笺上,来自百年前的信一样。

“撕拉!”

漫天凋零黄叶,尽为飞碎,一道百里剑qì

,自绝世神剑上迸发出来的同时,就来到了宁风的面前。

恰在此时,一声叹息,悠悠地响起。

那是宁风的声音。

“秋风之萧瑟,由景入情,从实返虚,原来令剑神不仅仅是捕捉秋意为剑,还能以秋之意境为剑,不愧为一代剑祖。”

他这番话说来悠然,没有半点急促的味道,偏偏在刹那之间传入所有人的耳中,有一种时间都在落差,于宁风,于他人,完全不在一个流速的味道。

声音入耳,无论是绝世剑神令东来,还是猪妖横世,神色都变了。

“这种境界……”

两人相顾骇然。

此刻,绝世剑神令东来,置身在九曲黄河大阵正中,一剑洞穿阵法;

猪妖横世大踏步地迈入了百里之地,亦在局中。

一切,都已经进行到了最高潮的时候。

“这种境界……”

宁风眼前,只有剑qì

纵横,宰割天地,无边肃杀与锋锐,斩去了他鼻尖上的绒毛。

“……这就是跳出了时间长河的能为吗?”

“我那两位兄长,真神人也。”

宁风竟然还有心思感慨。

片刻之前,一击摘星,一片流星雨,轰杀天妖无名,那是张凡的传承与神通;

此刻,宁风身前明黄玉玺高悬,放出尊贵无比,三界至尊的崇高光辉,乃是楚留仙的伟大。

“呼~~~”

宁风一口气吐出来,吹在明黄玉玺上。

顷刻之间,传承自楚留仙的明黄玉玺,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只存zài

于时间夹缝里的短暂下,它化为了实质。

宁风伸手,捉住了玉玺,迎向了百里剑qì



剑qì

虽百里,却是中天一界之秋凉所聚,远胜过当初剑qì

纵横万里之地,隔空而击。

只有上下眼睫毛一碰的短暂,明黄玉玺连带着其后的宁风,就要正面碰上绝世剑qì

了。

此时,绝世剑神令东来与宁风二人,同时开口:

“剑名绝世,请君入灭。”

剑,是天下锋芒之所聚;秋,是天地入灭的邀请,秋过为冬,举世入灭。

“我说:

百年之内,中天皆秋!”

宁风手上有个微乎其微的动作,仿佛是举起印玺,沉沉盖落。

百年秋凉!

在他身后,一个虚影浮现了出来。

这个虚影亦呈人形,但与张凡之威严不同,有道不尽的尊贵与洒脱,是谪仙人,是贵公子,是生来就当高高在上,在九重天上温和地笑,俯瞰众生之辈。

——楚留仙!

他华服锦衣,手持玉玺,同样做出了盖落动作。

霎时间,天地凝固。

绝世剑神令东来,保持着一剑既出,

一往无前的锋芒;

猪妖横世身躯在膨胀变大,踏步而地动山摇;

剑qì

与明黄玉玺之间,一根头发丝的差距……

一切的一切,皆凝固于这个点上。

突然——

“刷拉”一声,偌大天地,为一张巨大的绢帛铺陈展开,遮天蔽日。

绢帛本身呈现出白金颜色,仿佛是金丝共蚕丝织就。绢帛有柄,成卷轴展开模样,柄为金玉所雕琢,华丽而尊贵。

整张绢帛在徐徐地展开,每一寸上,

皆有天道纹路,密布其上。

在最右侧,有一行字,上下书写:

“百年之内,中天皆秋!”

赫然正是宁风此前口吐之言。

一个印章,轰然盖落下来,整张绢帛落下,融入天地。

这便是:

口含天宪,言出法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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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混元镇妖,至诚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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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一声轰鸣,楚留仙的法相破碎,明黄玉玺破碎……

法相与玉玺的破碎,不是为剑qì

所碎,而是其上蕴含的力量与传承,随着这道强令整个中天世界,百年之内,只有秋而无其他三个季节的谕令,彻底消耗殆尽,于是崩碎。

“轰!”

又是一声轰鸣,宁风双手交叠在胸前,徐徐地向前推出。

伴随着他的动作,右手上一个印记浮现出来,光明之山由虚转实,无量光,无量热,皆孕育其中。

此刻,整个中天世界,尤其是以此百里之地为始,尽染上一层昏黄之色,金黄之光,春之勃勃生机,夏之炽热旺盛,冬之皑皑死寂,全为秋所驱逐。

光明之山在这无尽秋意当中,仿佛是在秋天里面,一轮太阳正在孕育着,随时可能喷薄而出,普照天地。

山与剑,轰然碰撞。

地动山摇,分不清楚是光明之山在摇,还是百里之地,尽为撼动。

无尽光在迸发,分不清楚是光明之山在飞碎,还是剑qì

在崩溃。

“嗷呜~~”

猪妖横世脚踏大地,原地一晃,现出原形本体来,踏步间,大地战栗。

他抬头,竭力望去,紧接着一双拳头大小的眼珠子里瞳孔骤缩。

他看到,绝世剑神令东来的百里剑qì

,一寸寸地崩溃,仿佛外强中干般,竟是撼动不得光明之山分毫。

他不敢置信,这还是困居白鹿洞。隔着万里遥。就能手出剑qì

。追得他上天入地,不得安生的绝世剑神吗?!

“哼!”

绝世剑神令东来闷哼一声,退后了一步。

他只退了一步,旋即身子后仰,两只脚却如钉在了地上一般,哪怕脸色殷红,纵然嘴角溢血,再不后退。

可是。他毕竟退了。

绝世剑神令东来,剑修之祖,一往无前,有进无退的他,竟然退了。

猪妖横世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周身寒彻,好像每一根猪毛都在被让浇上滚烫的开水,一片片地剥落一般。

“不管了!”

猪妖横世一咬牙,一跺脚,哪里顾得上那么许多。冲着琉璃岛上就冲了过去。

这是要联手的节奏。

另外一头,绝世剑神令东来看到这一幕。又是一声闷哼,手略抬了抬,终究没有一剑劈过去。

换成片刻之前,在他出手之后,竟然还有人敢插手,他绝对想都不想的,先拿剑qì

说话再说。

可是,在这一瞬间,令东来犹豫了,他迟疑了。

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崩碎的声音。

在他体内,孕育了千年的剑心,正在一点一点地裂出缝隙。

不是自猪妖横世强行插手,他却没有阻止开始,而是自中天世界,百年秋凉始。

“好妖魔……”

令东来默默地一手洗剑,剑刃触手冰寒,恰似他此刻内心。

当日,面对万里剑qì

,宁风以明黄玉玺,谕令天下,恢复四季轮转,在极短的时间里,能勉强削弱他的剑qì



那只是权宜之计,胜在万里之遥,于是,绝世剑神令东来,毫不犹豫地从白鹿洞中下来,仗剑万里而来。

结果呢,这一次,宁风换了手段。

他耗尽了楚留仙的传承与力量,言出法随,不再号令四季轮转,而是举世秋凉。

举世皆秋!

在这种情况下,绝世剑神令东来即便是人绝世,剑亦绝世,竟无法夺取半点秋意,遑论夺尽秋之萧瑟与肃杀,令得中天世界,无有秋季。

一声言出法随,宁风废掉的是绝世剑神苦修千年的绝世之剑!

这,才是光明之山硬撼绝世剑qì

,竟然能战而胜之,并且逼退从来不退的绝世剑神令东来一步的缘由。

现在,猪妖横世上来了。

“隆~隆~~隆隆~~~”

大地剧烈地颤动着,整个九曲黄泉大阵里的黄泉真水都在晃动,涟漪无数,仿佛都在处在沸腾的边缘,或者是地震的瞬间。

“起!”

宁风一手握住光明之山,它内里黯淡了不少,仿佛之前的一次碰撞,耗尽了绝大部分力量;他另外一只手,高高地举起,犹如托天。

下一刻,“轰”一声巨响,在猪妖横世横冲直撞的前方,黄泉真水冲出一道喷泉,其水势之强,如海眼在喷发。

“吱~~”~

猪妖横世惊叫出声,四肢牢牢地抓地,还是为惯性推动,冲入了黄泉喷泉当中。

“嘭~~”

偌大一头猪,生生被冲到了天上去,四肢朝天不住地挣扎着,既飞不起来,又稳不住,还掉不落,狼狈到了极致。

“黄泉水眼!”

绝世剑神令东来和猪妖横世齐齐惊呼出声。

“你疯了!”

他们怒吼出声,冲着宁风去。

“疯了总比死了好。”

宁风冷笑,束手看着随着黄泉水眼喷发,百里、千里之地,尽成泽国;

他束手看着,一条条黄泉在流淌,这一方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就坠落入了九幽。

“黄河九曲,毕竟东流去。”

宁风吟咏出声,手中不知dào

何时,握持着混元金斗。

“千万年苦修,彼岸超脱,问彼岸在何方?”

“苦苦挣扎,时时修持,可知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又是何滋味?”

“困于方寸密室,守长生一执,不与草木同朽,又与草木何异?”

“汝可知,世有轮回,人间百态,纵浮游不得见明日,夏虫语不得冰,亦有无尽精彩。”

“去休。去休!”

宁风吟咏出声的。仿佛不是自己声音。而是手上混元金斗在吟唱着道歌。

在他身后,有三霄仙子,欲语还休,以纤纤玉手,驱动金斗。

封神一战,多少仙神,一点真灵,上得封神榜。

三霄仙子。为兄长赵公明而出,持混元金斗,败尽阐教众仙。

求什么仙,争什么气运,执什么意气,修的什么仙?不如再入轮回,重新开始,去顶上三花,闭胸中五气……

从宁风踏入中天开始,混元金斗一直作为的是阵眼使用。唯独这一次,借用封神意境。这个天上天下,惟有宁风能懂,能用的意境,将其威能催到了极致。

以方圆数千里泽国为阵,以混元金斗为眼,混元金光横扫天地。

“叱!”

绝世剑神令东来一人一剑,人剑合一,分不清楚是人御剑,还是剑御人,呼啸而来。

金光不能沾,红尘不得落,轮回不得转,他只向前。

“好一颗纯粹剑心!”

宁风脱口而赞。

混元金光对令东来无用,是因为他一颗心,彻底地成为了剑心,真zhèng

达到了剑修始终挂在口上,却几乎无人能够做到的:

舍剑之外,再无他物。

“嗷~~”

猪妖横世竭力睁开,终于在黄泉喷泉上翻转过身来,如一头天猪,踏着水流,像极了天蓬元帅。

他一埋头,借着水势,借着地利,狠狠地冲了下来。

混远金光不住地削去了他周身铠甲,消散了弥漫妖气,可是不管如何,其势不减,滔天的凶威,大妖的桀骜之气,磅礴如山,横亘当世。

横绝当世的风采,显露无遗。

猪妖横世周遭,有一个个梦幻泡影般的泡沫在生灭,里面有一头头猪,从出生到死亡。

有的呼啸山林,浑浑噩噩又凶残狠厉,连山君老虎都不敢招惹;

有的困于猪圈,数月山吃海喝,养出一身肥膘,逃不过屠夫手上走一遭;

有的被人视为宠物,早晚抱在怀中抚摸,吭吭唧唧,引人发噱;

有的是种猪,有的是母猪,乍看幸福,命不可逃……

每当一道混元金光闪过,就有一个梦幻泡影幻灭,同时又有千百个在浮现,永无止尽。

宁风脱口再赞:“不愧是夺尽诸天万界,一切同族气运之举世第一猪,竟能将混元金斗的轮回之力,转嫁到同族身上,古往今来,惟有你猪妖横世能做到,横绝当世都不足以形容你。”

说话间,绝世剑神令东来以无上剑心,强行突pò

,逆流混元金光,杀至近前。

近在咫尺,人尽敌国。

在这样的距离,剑修足可无dí

于天下。

再进一步,仙神束手,亦非绝世剑神令东来之敌。

再进一步,他就是神!真zhèng

的剑神!

宁风叹息一声,翻掌之间,混元金斗飞了出去。

混元金斗在空中翻转着,不住地变大,大如山丘,通体金光,直通轮回。

本是天地间第一件五谷轮回之宝,其轮回之力,形成轮回通道,入则轮回,褪去一切仙、神、妖体,无可抗拒。

“轰!”

混元金斗翻转下来,将猪妖横世从空中打落,镇压其下。

“嘭!嘭!嘭!”

“嘭嘭嘭!”

一声声闷响,不住地传出来,仿佛是一个巨人被困于铜钟当中,不住地自内向外轰击。

从外面看去,可以看到混元金斗庞大的宝体上,时不时地凸出一个个痕迹,时而像是猪之獠牙,时而似是猪头,时而又像是猪蹄子……

一时半会儿,猪妖横世纵然夺尽一族气运,脱胎换骨,横世大妖,亦不得脱。

对手,暂时只剩下一个。

“绝世剑神令东来,一直到此时,你方才是真真zhèng

正的绝世剑神。”

宁风叹息出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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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请绝世入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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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你若不死,前面不再无路了。”

宁风的声音,迎向呼啸而来,撕裂天地的剑qì



至精至纯,舍剑之外,再无他物。

为宁风在百年之内,废掉了秋之剑,反而让绝世剑神令东来回归了剑修至精至纯之道。

惟有至诚,才能极于剑。

此刻令东来施展的是至诚之剑,不再剑出则天地萧瑟,不再剑qì

纵横万里,甚至不再威凌天下,论及剑神之威,不再绝世,但是……

前面,已经有了路!

无论是宁风,还是令东来,全都知dào

,今天,只要令东来不死,剑不折,他再次出现后,就是真zhèng

的剑神。

天地不能困而束缚,宁风不能挡而挫折。

现在,绝世剑神令东来就是想要走,宁风也不肯放他离去了。

“那就这样吧。”

宁风手掌,骤然攥紧。

“咔嚓~”

一声脆响,冰裂纹般的纹路,爬满了他掌中的光明之山。

其声不断,裂纹弥补,最终一声脆响,化为齑粉。

光明之山,竟然——碎了!

宁风握碎了光明之山的手虚握着,仿佛手中握的不是光明之山的碎片,而是一把有质无形的剑,向着绝世剑神令东来的人剑合一迎去。

抬肘,挺剑。

简单动作,顷刻之间,宁风身后大日浮现而出,从喷薄而出的朝阳,一路演变至于中天大日。再至夕阳落日……

太昊金阙神章被观想到极致。又有崩裂之声。在天地间响起。

其源头,就在宁风的身后。

大日崩碎,飞散开为无数的光点,从身后洪流般地涌出来,汇入宁风虚握着的掌中。

一柄剑,延伸而出,凝而成形。

以光明之山的材质为本,以其纯净到极致的最后太阳真力为源。汇聚天地间无尽太阳神光,以之为剑。

“刷!”

一柱太阳神光,从九天之上破开虚空屏障,直落下来,落于宁风的头顶。

以身躯为桥梁,涌入光剑当中。

这是大日之剑。

宁风挺剑相迎。

一剑出,而诸天日落,举世皆暗。

一切光明,集于一剑。

至诚之间,大日之剑。轰然碰撞在一起。

两把剑,两道剑qì

。碰撞之点只有米粒大小。

宁风,绝世剑神令东来,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两臂长短。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在这一瞬间,没有充斥天地的奇光,没有震天动地的巨响,只有凝固般地静止。

像是转眼功夫,又似是万万年光阴流淌而过。

“咔嚓~”

一声轻微到不是如此落针可闻,就会忽略过去的响动,在天地间响起,传开。

宁风眼角余光看到,他手上的大日之剑,有裂纹在延伸,仿佛是一群蝌蚪刚刚孵化出来,在游走,在分散。

倏忽之间,本就介于实质与虚幻之间的大日之间,脆弱得如高楼下摔落下来的琉璃,好像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粉身碎骨。

宁风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

他的身后,不再有大日之像,太阳洪流,一片空空荡荡,犹如某种存zài

,被天地伟力,彻彻底底地抹去。

他的体内,不再有奔流不息,铅汞一般的太阳神光,大日真力,虚虚荡荡,空空如也,尽呈现出贼去楼空之相。

宁风那一剑,是以毁去随身之宝,崩灭观想之相,以身为桥梁,用拔出体内的太昊金阙神章,既太阳法根基为代价所挥出的。

现在,这一剑,碎了。

“崩!”

宁风觉得这一声响动,只是在发生在他的脑海当中,现实里并不存zài



随着这一声响,大日之间崩溃,亿万道太阳光迸射出去,照透整个中天,透过界域屏障,照透了诸天万界。

随着大日之剑凝结而尽入黑夜的诸天万界,重回光明,甚至一些本就是在黑夜当中的界域里,在大日之剑飞碎的瞬间,亦是大放光明。

太阳雨来袭。

整个中天世界,尽落太阳雨。

仿佛有红日当空照,又有雨滴在飞洒,半在阳光,半在雨中,说不出的感觉。

大日之剑碎后,此后十日,中天尽在太阳雨中。

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宁风沐浴在太阳雨里面,脸色苍白地望向对面。

那里,绝世剑神令东来毫无征兆地收剑。

“原来如此。”

他慨然出声,然后环抱绝世之剑在怀,转身,一步步地向着九曲黄河大阵之外去。

原来的是什么,绝世剑神没有解释;

如此的是什么,宁风不问自知。

他站在原处,依然苍白着脸色,无力着身躯,目送着绝世剑神令东来一步步地向着大阵外去。

经行处,黄泉真水似乎也在畏惧,向着两侧放开,留出一条干燥无碍的道路予抱剑的令东来行走。

九曲黄河大阵因为混元金斗用来镇压猪妖横世之故,此刻亦不成为阻碍。

宁风原地不动,只是目送。

于是乎,绝世剑神令东来就这么用脚丈量着大地,一步步地走出了百里。

百里之地,稳健而行,需yào

多长时间?

想来似乎不短,宁风就这么看着他走过。

一直到百里之边缘,九曲黄河大阵之极致,绝世剑神令东来忽然止步,就那么挺在那里,站得笔直。

他的背影,仿佛是一杆标枪,直指天地;又如一并绝世之剑,擦拭锋芒,就要剑试天下。

一息、两息、三息……

十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宁风叹息一声,遥遥地,对着绝世剑神令东来的背影,拱手为礼:

“宁风在此,请绝世入灭。”

绝世剑神令东来那一句“剑名绝世,请君入灭”犹在耳畔,宁风此刻,却在“请绝世入灭”。

绝世的人,绝世的剑,即便是宁风自己亦分辨不清,他到底是在请谁入灭,或许,兼而有之吧。

百里之外,绝世剑神令东来,应声而动。

“砰!”

一声闷响,令东来单膝跪地,呈金铁交击之声,仿佛膝盖是金铁铸就。

“砰砰!”

又是连续两声,双膝跪地,拄绝世之剑于地。

今日之前,

一步不曾退过,纵横当世,剑试天下,隔着万里手发剑qì

,追得天妖无名、猪妖横世上天入地,惶惶不可终日的绝世剑神,双膝跪地,拄剑方才能够不倒。

他的背影,即便是双膝跪地时候,

依然挺得笔直笔直,直得凄凉。

宁风遥遥望着,一声叹息,脸色愈发苍白,摇摇欲坠。

叹息声中,他退后两步,几乎是跌坐下来,坐回琉璃王座,整个人倚靠在椅背上,仿佛如此才能不倒;两只手无力地架在扶手上,好像如此才能不坠。

叹息声下,绝世剑神令东来周身上下,所有窍穴,每个毛孔,“嗤嗤嗤”有声,一道道剑qì

在喷薄而出,激射四方。

方圆数里之地,尽为剑qì

所犁过,寸草不生,削平一切。

绝世剑神令东来一生积累的威凌天下之剑qì

,重新散于天地间。

伴随着剑qì

四散,一声声什么东西裂开的响动,湮灭其中,那是剑心崩碎。

绝世剑神令东来的身躯随之干瘪下来,不复伟岸。

宁风声音中,满是疲惫的味道,再次重复:

“请绝世入灭。”

“咔嚓~~”一声脆响,秋风乍起,天地萧瑟。

绝世剑神令东来的身躯无声无息地倒下,在他身下,是断折两半的绝世之剑。

同为绝世,一人一剑,一齐入灭。

又是一声叹息,一样疲惫不堪,却不是宁风的声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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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和尚养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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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风循声望去,只见得混元金斗不知dào

什么时候被高高地抬起,一边落在地上,一边翘在空中。

翘起的那一头,猪妖横世以原形昂首向上,獠牙指天,顶着混元金斗,原本就庞大的身躯不住地膨胀起来,无穷无尽的气势膨胀,席卷周遭黄泉真水滚滚远去。

“轰!”

巨响声中,大地呻吟,一个深坑当中,混元金斗翻落其中。

滚滚黄泉水眼之上,猪妖横世仰天长啸,无尽黄泉真水席卷出滔天怒浪,不能近身分毫。

咆哮声中,叹息犹在,仿佛是两个存zài

,一人一妖,妖者咆哮,人者叹息。

恍惚间,宁风似乎看到在疯狂咆哮的盖世猪妖旁边,有一个中年人背负着双手,在叹息着英雄老去,红颜白发。

“噗嗤~”

宁风笑出声来。

“咳咳咳~~”

一边笑着,他一边咳嗽,但不影响他笑得畅快淋漓,一副捧腹模样。

“猪兄,你一定是这个世上最风雅的猪。”

这是骂人吧?

这是骂人吧?

这是骂人吧?

仰天长啸,妖气冲天,威压天下的猪妖叫声戛然而止,一张猪脸抽搐,好像便秘了一般。

在它旁边,那个背负着双手的中年人形象消散,猪妖横世踏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地走来。

经行处,一股股黄泉真水向着四面散开,露出坚实的土地让他踏足。

宁风摇了摇头。心念一动。元气大伤的混元金斗沉入水中。重新镇住了黄泉水眼。

黄泉真水,对此刻的猪妖横世,不比他泡得惬意的清泉水有劲儿。

“你叫宁风是吧?”

猪妖横世一边行来,一边开口。

宁风饶有兴致地听着看着,在他印象里,这是猪妖横世第一次在显化出原形时候开口说人话。

“不错,不过你们不是叫我域外妖魔吗?”

“宁风也罢,域外妖魔也罢。有甚区别,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

宁风施施然地回复,从头到尾,保持着神情淡然,背靠琉璃王座。

他的样子,让人无法分辨,究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还是胜券在握,胸有成竹。

猪妖横世晃着肥壮的身躯,一步步走来。闷声闷气地道:“俺老猪真没想到,我们三人携手而来。片刻功夫,竟然让你连杀天妖与剑神。”

“千年争锋,彼此奈何不得的人物,接连在你手下陨落两位,真是让俺老猪心肝儿都在颤呐。”

说是胆寒,猪妖横世却在不断地靠近,全无退缩之意。

宁风面如金纸,白得吓人,竟然还笑得出声来:“你可以跑啊?”

猪妖横世的猪脸上做出一副撇嘴样子,道:“你都知dào

我根脚了,我哪里敢跑?”

“不趁着这一次,下次再遇,俺老猪怕会被你给烤了吃。”

“现在……”

猪妖横世终于停下了脚步,“你还能动得了吗?”

他庞大的阴影延伸出去,将宁风所处的琉璃岛整个笼罩进去,恍若天,一下子黑了下来。

猪妖横世并没有记着动手,而是再一次用充满感慨的语气,敬佩地说到:“看破天妖无名的本体,生生撑爆了九曜轰天击地大阵大阵,再以俺老猪看都看不明白的手段,接引星力形成流星雨,一瞬间毁去天妖无名的本体,致其陨落!”

“厉害啊!”

“以那劳什子印玺,让中天百年秋凉,破了令东来的绝世之剑,再以剑对剑,请绝世入灭是是。”

“啧啧啧,恐怖啊。”

猪妖横世摇晃着大脑袋,獠牙森然,猛地问出声来:“问题是,你现在,还站得起来吗?”

宁风老实地摇头:“站不起来。”

“那俺老猪为什么要跑?”

“因为有它。”

宁风一手扶着琉璃王座扶手,一手指天。

天上,星云如怒,隐隐见得有三足金乌,盘旋其中,以一日,御群星。

无法形容的威压,自九天之上来,笼罩大地。

那种感觉,恰似耳中轰鸣闻雷声,眼前白亮见闪电,明知dào

闪电要落下,站在空荡荡的平原上,就是不知dào

闪电要劈落何方?

“嘶!~”

猪妖横世竭力地抬头望天,以恐怖的妖身突pò

了猪之生理极限,他真的看到了星云之怒,金乌法相。

“看看就觉得好痛的样子。”

他嘟囔着,庞大身躯忽然向前俯冲,一个如雷声音响起:“那一击,俺老猪挨不起,不过俺又不是死的,不会跑吗?”

“你打得中我吗?”

“打不中,你死!”

猪妖横世身形疯狂地膨胀,一双猪眼睛里有无数的幻象,一座座迷宫在浮现出来,目之所及,无论是火山还是汪洋,九幽还是天庭,乃至于一座座万千种变化的迷宫,皆化虚为实。

它已将夺尽一族气运,方才凝练出来的天赋神通,施展到了极致。

宁风所处的大片大片空间如同被割裂,被破碎,各种各样景象,在交替地存zài



“迷宫,最烦迷宫了。”

他叹息着,艰难地直起身子,双手高举过头顶,在最高处交叉,遥遥地对着天上星云。

与此同时,有金乌两翼横空,三足踏虚,星云尽为调动,如臣服在皇座下士兵,随时准bèi

应王者命,席卷天下。

无形的联系,将天上金乌,地上宁风,联系在了一起。

疯狂席卷而来的诸多异象,甫一靠近宁风,就为磅礴的星力威压给扯得粉碎。

猪妖横世想再把宁风扔进迷宫里面,却是不能够了。

“吼吼吼吼~~~”

猪妖大吼着。风云皆怒。无边妖气从天地各方汇聚过来。笼罩在天穹上,沉沉压下如铅云,似要将天都给压得塌陷下来。

唯有星云旋转,未曾为无边妖气同化。

“来啊!”

猪妖横世在咆哮。

“来啊!来打我啊!”

猪妖横世吼叫声,满是嚣张味道,狂放豪迈,恍若要完全不将宁风现在能放出来的最后一击放在眼中。

笃定了,打不中他。

“老猪啊。你不用如此作态。”

宁风淡淡地出声,视狂飙突进的猪妖横世如无物,仿佛威胁压根就不存zài

,只是一人一猪,在隔着猪圈儿交谈。

“你擅因果法,能牵扯因果之线为刀,更能夺一族气运为己用,怕是与佛门有大牵扯。”

“不说你是不是和尚养的……”

宁风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意犹未尽。那头猪妖横世已经要疯了。

什么叫和尚养的?

怎么听着怎么不对?

“……至少,你是受过佛法熏陶。怕是还当过什么净坛使者之类的佛门供奉吧。”

“身为一只有修养的猪,我知dào

你不会那么浅薄的。”

宁风还在笑,却虚弱得仿佛猪妖横世狂飙突起带出来的风都能将他吹跑了似的。

“你无法是想激我罢了。”

“即便是心中笃定我打不中你,还是想激我盲目出手,好让你闪避得更有把握一点。”

“真是一头狡猾的猪。”

宁风谈笑风生间,眼前一对狰狞獠牙不断地放大,眼瞅着再扯淡一两句话,这对獠牙就会将他前后洞穿,挑起扔飞。

此时,随着宁风侃侃而谈,猪妖横世亦是沉静下来,那些嚣张豪迈狂放尽去,定如老僧面壁。

近了,又近了。

眼看着,双方的距离就要接近到即便是宁风引落周天星力,亦来不及了的时候。

猪妖横世的本体就在面前,宁风势必不能效仿对战天妖无名时候手段,于是

——危在旦夕!

“呼~~”

宁风突兀地,往前吹了口气。

应气而动,一个个梦幻泡影,闪烁着九色之光,从他口中飞出,好风凭借力,飘向前方,拦于宁风之前,猪妖横世之前。

泡影里,影影约约,有什么东西在动,仿佛是封存了什么生灵在其中。

一个,两个,三个……

近乎无穷。

宁风一口气吹出了无穷的气泡,每个气泡里,封印着一个生灵。

猪妖横世先是嗤之以鼻,别说是气泡,别说里面还封印着活物,就是一座山挡在面前他也顶翻了,里面就是封着一条龙他也一口咬死吞下去……

“嘭!”

一步塌下下,大地陷落。

又一步塌下去……

“嗤嗤嗤~~~”

猪妖横世满不在乎地瞥了一眼气泡,随即瞳孔骤缩得比针尖还小,接着四蹄抓地,拼命地要止住去势。

“吱吱吱~~~”

他在惊慌地叫着,堂堂横绝当世之妖王,叫得如同屠夫待宰的乳猪。

宁风嘴角弯起,露出笑容来。

他看到猪妖横世四只蹄子不够用,连肚皮都贴在了地上,方才艰难地,勉强地停了下来。

十丈!

双方距离,不过十丈是。

这十丈间,没有山,没有龙,只有一个个气泡悬浮。

猪妖横世在终于停了下来后,一张猪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他惊叫出声:“宁风,你竟然真的知dào

我的根脚?!”

“你竟然……竟然……”

猪妖横世的声音里面惊慌如有实质,声声“竟然”,慌张、恐惧得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猪,我只有一击之力。”

宁风淡淡地说着,“一击不中,我死。”

“一击如中,你猪妖横世,就陨落吧。”

话音落下,他几口气,接连吹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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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十章 百年孤独(全书完)

漫天气泡,弥漫周遭,尤其是猪妖横世周围,挤得满满当当的。首发推荐去眼快看书

气泡本就小,其中封印的生灵更小,若是换成其他人,即便是看得眼珠子都突出来,怕是也看不真切。

猪妖横世则不然。

正因为看得清楚,所以分外恐惧。

“你……你怎么会知道……”

猪妖横世一动不动,或者说,一动不敢动,声音艰涩。

他问的,当然不是根脚问题。

看到天妖无名的下场,他哪里联想不到之为镜光,亦是为了这点,他才不敢退,只能前进,只能战而胜之。

不然下次相遇,宁风凭借着对其根脚的了解,能捏死他。

现在,就是唯一的机会。

只是猪妖横世没有想到的是……

“知道怎么对付你吗?”

宁风笑得很干净,道:“你告诉我的呀。”

“俺……”

猪妖横世若不是一动不敢动,恨不得拿蹄子指着自家鼻子,不敢置信。

“嗯。”

宁风理所当然地点头,道:“温柔乡中,吃人吃猪。”

“因果相连,因果杀刀!”

“猪妖横世,你真是了得啊,因果杀,闻所未闻,宁某学步在后,惭愧惭愧。”

话说惭愧,宁风脸上表情,分明就是得意。

猪妖横世,欲哭无泪,悔不当初。

“你猪妖横世,不愧是横绝当世之无双大妖,夺尽一族气运,以至于诸天万界,无数同族,生生世世前方无路,修行不得,凄凉得生而为肉食。”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逆天改命。纵是上古仙神妖圣佛陀,在这点上,亦不如你。”

宁风赞不绝口,话锋一转。听得猪妖横世周身寒彻。

“受你启发,宁某就在想,你如此做法,岂能没有大因果在?”

“猪之一族,皆与你有大因果。这个因果。亦如刀,高悬在你头顶上。”

“在你们来之前,我出去了一趟……”

宁风轻描淡写地提起在照妖镜镜照二妖根脚后,他来到中天后,真真正正地第一次离开九曲黄河大阵保护的一行。

“……我行走数千里地,有深山老林,有城镇之所在,平时不在意也就罢了,注意之下,顿时发现一件事情。很是奇怪。”

“数千里地,无有一猪!”

宁风说话间,眼睛都在发亮,好像天上星辰,在闪着耀眼的光。

“我不知道你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但这显然不是天然如此。”

“哈哈,原来你猪妖横世,生为旷古第一猪,你竟然怕猪!”

宁风笑得前俯后仰,若不是双手高举。遥对着九天上星云与金乌,他几乎就要捧着肚子笑倒在琉璃王座上。

“因果,大因果!”

“只要你伤得世上任何一猪,因果之刀就会找到你身上。”

“你必死无疑!”

宁风声音转厉。脸上再无笑意,本就高举到极限的手臂,又向上举起了一点。

霎时间,一声乌啼,响彻三界。

猪妖横世脸上诸般神情变化,走马灯般。有想拼命一搏,有想跪地求饶,最终化作一双叹息。

他两只前面的猪蹄,抱住脑袋,肥硕的身躯尽力地蜷缩起来,磅礴妖力一层层地包裹在身上,这是要当乌龟死抗的节奏。

猪妖横世,宁愿硬抗宁风的星陨,亦不敢碰其他猪一根指头。

他周遭方圆数百丈内,密密麻麻气泡里,封印的赫然都是一头头猪。

即便是在封印当中,每一头猪都好像认得猪妖横世一般,皆是怒目而视。

偶尔地,有气泡彼此碰撞,破碎,落下一头头活猪来。

不管是獠牙狰狞的野猪,还是跑起来跌跌撞撞的乳猪,痴肥得迈不动步子的母猪……,全都一股脑儿地扑上去,一口口地啃在猪妖横世的身上。

猪妖横世愈发地不敢动了,生怕一不留神,就弄死了其中一二,那真是冤枉到姥姥家了。

宁风最后吐出一句话来,随后全部心神,连接九天之上,星云之中,金乌之内。

“谁说我打不中你!”

话音落下,乌啼之声,震耳欲聋,万物众生,噤若寒蝉。

这声音是逆,也是天。

先是逆而夺取,袭破苍天,再是坐镇九重,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金乌两翼横空,应着宁风豁然挥下的双臂,从九天之上,俯冲而下。

在它身后,最后的星云被尽数裹挟而下,缀在后面,沿着巨大羽翼继续弥漫开来,仿佛两只大得可以横扫整个中天的星之羽翼。

金乌共星力,化作陨落星辰,直击大地。

不是定星,不是摘星,甚至不是任何神通,这是如宁风耗尽楚留仙的言出法随一般,这是耗尽张凡传承与力量,施展出来的惊世一击。

金乌星陨!

“轰轰轰轰轰轰~~~”

举世震动,苍天战栗,大地渐沉。

在俯冲而下的金乌星陨前方,大片大片的气爆声连成一片,一层层的光膜突破,天地隔膜,周天元气,皆不可挡。

恍惚间,宁风似乎可以看到远古时候,妖族天庭,有盖世妖皇,挥手间,毁天灭地。

一息,只是一息!

短短的一息时间,金乌星陨划破了整个中天,轰然撞到了抱头缩身的猪妖横世身上。

“轰!”

滚滚冲击波,突破百里之地,袭开千里之遥,波及万里之外。

气泡尽幻灭,黄泉为之干涸,千里之内,一切尽被掀翻,狂飙突进,狂风席卷,星力如瀑,冲刷着天地。

千万里内,惟有宁风所在,琉璃王座,安然无恙。一切力量一切冲击,在经过他时候,都会绕开,好像是江心处。万年不动的石头。

江流石不转。

金乌星陨只要一息,一切平息,却是足足一百个呼吸的时间过去了。

宁风竭力地平复着,犹自控制不住,一口口鲜血。从嘴巴里面涌出来,洒落在胸前,流淌在脚下,晕成一滩。

他抬望眼,望向烟尘滚滚终究尘埃落定的地方。

那里,有一个豁然大坑,俨然是世上第一高峰被连根拔起留下的大坑洞。

坑底,有一头猪。

猪妖横世,无愧于横绝当世之名,他肉身之强大。竟然能在这样的金乌星陨中保存在下来。

坑底的猪妖横世四肢张开到极限,肚皮贴着地,趴着,一动不动。

他的一对眼睛望天,空洞无神。

属于猪妖横世的气息,掺杂在金乌星陨的霸道当中,湮灭无踪。

诡异的是,在猪妖横世的身躯旁边,有一头头各种猪的尸体,竟然也保存部分。想来当是被挡在猪妖横世的身躯下,方才得存。

它们的另外部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压在猪妖横世的身子下面。

宁风看到这一幕。嘴角抽搐,很是无法确认猪妖横世到底是被金乌星陨直接轰死的呢,还是一不小心压死了几只猪,于是被因果化刀所杀。

总之——

猪妖横世,陨落!

“希望是前者吧,不然那头老猪想必死得很不甘心。死不瞑目啊。”

宁风挥了挥手,不再去想。

伴随着他这个动作,天妖无名、绝世剑神令东来、猪妖横世,三个极道强者,一州之地的绝巅人物,尽数陨落其手。

一己之力,敌一州之精华。

败尽群雄,巍然不动。

至少在这一刻,宁风坐到了。

纵然,他软软地靠在琉璃王座上,仿佛一根手指也动不了了。

不知道多少时间过去,宁风不动,三大绝巅强者留在当世的痕迹渐散,天边上,一个个摇摇晃晃的身影,飞天而起。

有人,有妖。

他们,正是原本密密麻麻的一州之精华,此刻,凌乱到不足百数。

余者,全都在金乌陨星的冲击波下,在宁风的有意引导下,为星力洪流,金乌意境所冲击,从天上坠落了下去。

不是身陨当场,就是废尽修为,要嘛就是寒了胆魄。

此刻,犹自能飞天而起,还能远远地眺望过来者,无不是一州精华当中的精华,强者当中的最强者。

宁风平静地,远远地,隔着无尽虚空,与他们对视。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着。

良久良久,没有人再来到宁风面前;

良久良久,开始有一个,两个……,掉头而去。

见状,宁风不由得叹息。

“可惜了。”

渐渐地,一个跟着一个,从宁风的视野当中消失。

宁风心中明白,在未来百年当中,他们里面会出现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一个跟着一个的绝世剑神令东来,一个跟着一个的天妖无名,一个跟着一个的猪妖横世!!!

他们会一yankuai,一个个地过来,挑战宁风这个域外妖魔。

此外百年多事,在百年秋凉的背景下,不知道有多少惊世之战,将一场场地爆发……

……

“至少,暂时结束了。”

宁风微微一笑,缓缓地怀中掏出了一本书来。

在到处捕猪的时候,随手捡来的一本书,他连书名都没有看,就这么随手翻阅,看得入神。

百年光阴,倏忽而过。

在此后的百年间,宁风始终埋着头,一页页地翻看着,摇头晃脑,津津有味,好像俗世间,最普通的一个书生。

在此后的百年间,他一边埋头书中,一边随手挥洒,有剑气纵横,日陨星落,挥斥方遒间,群雄束手,如一座大山,横亘在中天,牢牢地扼守住了两界咽喉。

百年孤独,百年无敌手,纵旷古绝今人物,不能越雷池一步。

不知道多少英雄豪杰,陨落在方圆百里之地,累累白骨,皆是传奇……

……

百年后,一声洞穿天地的巨响,在他身后传来。

足足百年时光,宁风终于看完了手中书,露出一抹微笑,抬起了头来……

——全书完!(未完待续。)xh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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