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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平凡的少年》 第1章 龙争虎斗 北风轻啸，朝阳初升。 蒋聪坐在自家屋檐下，正避着风晒着太阳，偶尔会睁开眼睛，看看屋前连绵的油菜地。 在他的身侧，另有一把木凳闲置着，上面放着一本摊开的笔记本，正面上写了两行字： 2007年3月9日星期五晴 元宵节过后，村子里仿佛变成了死域，让人…… 笔峰突兀而止，人字一捺显得特别无力，就像此时他的心境。 一大清早的，他就在村子里晃了几圈，几乎没看到半个人影，连带着前两天的经历，再想想元宵节前的欢乐氛围，两相对比之下，现在的生活充满了乏味，孤零零的让人很是不习惯。 时间缓慢流逝着，晨光渐暖，沐浴在光照下，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 就在他真要就此昏睡时，迷迷糊糊的听到一阵跑步声，睁开眼睛好奇的前倾了身子，将头探出廊外，便看到一个中年人，正朝着这边小步跑来，一边粗略的喘着气。 彭叔？他是来找我的吗…… 蒋聪的眼睛一亮，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彭叔停下脚步，一副松了口气的感觉，招手道：“快收拾东西，马上要走。” 还真是来找自己的！ 蒋聪应了一声，起身提着椅子进屋，三两下窜到楼上，提了个大箱子便又风风火火的冲下了楼。 “今天就走吗？”蒋爸蒋妈正在房里看电视，听到动静双双走出房间，声音听着没有波动，看着他的眼睛里却有不舍。 在家里时嫌碍眼，要走了却又舍不得，似乎是很多父母的通病。 “嗯。那我走了啊。”蒋聪没有留意到老爹老妈的不舍，随意应了一声便提着箱子狂奔出门。 彭叔还在原地等着，看到他跑出屋外，催促道：“走快点。” 时间竟然这么赶的吗？蒋聪在心里诧异了一下，就又加快了点速度迎上去。 蒋爸蒋妈慢腾腾跟出屋外，目送少年一路远去，直到其被拐角吞噬，再也无法看见，这才幽幽叹息一声，有些失落的走回屋里，啪的一声重重拍上了门。 …… …… “彭侨，走了！” 蒋聪在一座房子前停下，冲着里面喊了一声后，开始呼哧呼哧的喘气！ 从村北他家到村南这处，即便是没有一里路，怕是也不止五百米？他的箱子虽然有滑轮，但村里的路实在难走，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根本就不适合拖着跑，那便只能提在手里了！ 好在他的行李不多，箱子便也不是太重，有些路段较为平整，也替他省了不少力，这才没有直接累趴下。 “等一下，我还没有准备好。”屋里传出一道声音，却没有人露面，显然正在忙着整理。 听到这句话姜聪好似傻了，有那么几秒钟就连喘气都被忘掉。 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箱子，再回头看看来时的路，感受着双臂的酸软，他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苍穹，忍不住想要泪流满面。 特别是当他在外面站了好几分钟，屋里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这种悲伤就更浓郁了，简直可以逆流成河了！ “你到底弄好了没有！” “还没有，再等等。” 彭叔啊彭叔，您说您急个啥呢？何至于如此匆匆啊！ 半道上便转去村西的彭叔忽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蒋聪略弯了腰，再度提起箱子，一阵酸软袭来，仿佛变沉了的箱子往下一坠，差点直接跌落。 彭侨的家建在一座高台上，离地怕不是有两米，一道土坡缓下来有三五米长，坡面用碎砖碎瓦碎石子铺就，上一趟并不容易，这也是他坚持等在外面的原因。 但现在眼看着等待似是没有尽头，找个地方坐着也好啊！ 要知道，累的可并非只有一双臂膀啊！ 吭哧吭哧的爬上缓坡，推开虚掩着的前院大门，蒋聪直接摊坐在椅子上，开始了又一波休息与等待。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后院正屋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少年无精打采的走出屋外。 蒋聪看过去，忍不住抱怨道：“怎么这么慢！” 更重要的是，你这么慢，你老爹却催我那么急，到底几个意思！ 唉！彭侨叹了一口气，苦着脸说道：“我的背包装不……”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竟是直接转身，又冲进了正屋。 想得倒还挺美！蒋聪冷笑一声，将行李箱拖至身边，牢牢护住。 彭侨再出屋时，双手倒背身后，行若无事般的缓缓前行，脸上再不见一丝颓意。 蒋聪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 彭侨来到前院，居高临下的看着，蒋聪仰靠在椅子上，吊儿郎当的望着。 时间仿佛静止了，两人陷入到了奇妙的对峙状态中。 最终还是彭侨先崩不住，倒背的双手转到身前，捧着一堆衣服，腆着一张笑脸，神棍般的语气说道：“我猜你的箱子肯定没有装满，把我这两件衣服也给捎上呗。” 蒋聪瞥了一眼他斜挎在腰侧的单肩背包，冷哼一声道：“谁说我没有装满？你要么把衣服放回去，要么就把背包换成箱子！打扮的这么清爽，当你自个儿是白领吗？” 彭侨原本腆着笑脸讨好，这时神色一肃，赌咒发誓一般郑重说道：“我没有箱子，有箱子我肯定就用箱子了，这不是没有办法吗！” 哈！蒋聪仰天打了个哈哈，不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彭侨。 骗鬼呢！还没有箱子，去年咱俩可是一块儿去的深圳！ “是真的，我箱子放河北了，根本就没有带回来。” “编，你接着编。” “我……” “咋了？我听着呢。” 彭侨沉默了会儿，忽然呲着牙，一脸狠气的说道：“把我衣服放你箱子里，愿意还是不愿意，我劝你最好还是想清楚了再回答！” 蒋聪好似被吓住了，脸色都苍白了，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哎呀，我好怕怕啊……” 彭侨脸上的狠气消散，得意洋洋的说道：“怕了吧，那就老实点。” “瞧把你能耐的，我凭什么给你装？你自己又不是没行李箱！” “我不要用箱子装，很丑的哇！” “怕什么，这不是有我陪着吗，好歹也有个伴啊！” “反正你已经拖着行李箱了，就把我这衣服捎上呗。” “我现在也觉得拖着这么蠢笨的箱子很丑，所以想找个伴，你觉得如何呢？” “我不要哇！” “我也不要。” 谈不拢，那就只有付诸武力了！ 彭侨将抱着的衣服搁到椅子上，开始扑过去争夺箱子。 蒋聪也不是省油的灯，早就防着他这么干了，当下两人展开了龙争虎斗。 就在他们争执不下时，一个青年从侧墙外绕到前院，看着扭打成一团的两人，蹙眉说道：“还在搞什么啊？小心赶不上车了！” 争执中的两人忽然顿住，各自松开手脚，解除了彼此间的牵制与缠绕。 “把你的箱子借我用一下，我装衣服。”彭侨忍住笑，却止不住声音里的得意。 我可以拒绝吗！蒋聪的心里在咆哮在呐喊，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阵地失守，被敌人轻而易举的攻占。 “早这样不就好了，非要浪费时间，要不然这会儿我们早走了。”彭侨拉开拉链，得了便宜还卖着乖。 蒋聪气的牙痒痒的，恨不得朝他脸上挥几拳，却因为彭波在侧，只能忍气吞声。 彭波是彭侨的大堂哥，估摸着比他们俩大十岁，虽然都是一个村的，但蒋聪跟他可没有过交集，莫名的就存有敬畏感。 “咦？你把磁带录音机都带上了啊。”打开箱子后，彭侨抬头，诧异的看着蒋聪。 “是啊，带过去听听歌啊。”蒋聪点头，这可是很重要的装备。 “我家还有几盒磁带，也都给带上。”彭侨眼睛一亮，站起身跑回屋里，再出来时，手里捧着十几盒磁带。 “先给我看看。”蒋聪将边上一把椅子挪过来，示意彭侨将磁带放上去。 接下来两人开始查看彼此的磁带目录。 “诶？张卫健居然还会唱歌？我以为他就会演戏呢。”蒋聪又拿起一盒磁带，看到上面的歌手，觉得非常意外。 “是啊！歌还好听，这首这首这首……”彭侨放下手里的磁带，忽然凑上前来，得意的在磁带上指点着。 彭波在一边很无语的看着他们，眼见着似乎要没完没了，不得不再次出声催促道：“赶紧的啊。” “哦。”两人应了一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开始往箱子里倒腾东西。 箱子很大，而蒋聪带的东西很少，根本就不需要刻意整理，几件衣服直接往里一丢，几秒钟的时间便结束了…… “走吧。”等到箱子被竖起来后，彭波低声说道，随后漠然转身，当先走下缓坡。 彭侨紧随其后，蒋聪也赶紧提起箱子，也不知道是因为还没有缓过来，还是真的如此，他觉得箱子重了很多！ 应该是还没有缓过来吧，毕竟就只是多了几件衣服而已，再重又能重到哪去？ 心里这样想着，他提起拉杆，开始在地面拖行。 虽然村子里的路很是不堪，但在不急着赶路时，压根不用担心箱子会被颠坏，而且可以从容绕过那些沟坎！ 行李箱还是拖着舒服啊，轻若无物般！ 第2章 听见你说 襄樊，火车站广场。 在靠近路边的栅栏内，蒋聪跟彭侨在这里照看着行李，而彭波则去买票了。 这次出行以来都很顺利，刚走出村口拐上大路，便蹭到了隔壁村的拖拉机，刚到村委会便有一张跑胡集的面包车，刚到胡集便有一张很空的大巴车…… 所以刚到襄樊也定能很顺利的买到票，而且是最近的班次，然后一路奔赴梦想的彼岸！ 更重要的是，此行要一直顺利，然后挣很多很多钱回来！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出门，也不是第一次来襄樊，两人还是四下里乱看，打量着这里的街景。 一开始的新奇劲过去后，两人就觉得有点无聊了，彭波似乎已经进去了很久？ 这么待着可不是事儿，偏偏还不能离开，就只能随意聊聊天打发时光了，正好对于那边了解的不是太多，趁这机会多问问也是好的。 心里这样想着，蒋聪清了清嗓子，故意看向边上，装作很随意的问道：“那边有女孩子吗？” 彭侨似乎并不想谈这个事，言简意赅的说道：“有。” 最艰难的时刻已经渡过，蒋聪提起精神来，好奇问道：“几个？长的好看吗？” 彭侨咂咂嘴，一点也不留情面，直接说道：“难看死了！” “那……”蒋聪还待再问，飘忽的目光忽然看到彭波正在朝他们招手，改而说道：“票买到了，走吧。” 彭侨似是松了一口气，赶紧抬头往前看去，因为他们站在广场边缘，相对来说人烟稀少，所以一眼便看到了自家大哥，当下提起搁在行李箱上的两个背包，当先往前行去。 蒋聪也赶紧提起拉杆，拖着往前而行。 很快三人便汇合在一处了。 彭波将手里攥着的车票分发给两人，面无表情的说道：“票虽然买到了，却是两天后的凌晨三点发车，我们来商量下，是回去后再来，还是在这边住宿等待。” 这时两人也已经看到车票上的时间点，一开始还没想太多，听完彭波的话，才觉得事情好像有点棘手。 如果回去的话，一来一回的车票，得要五十块钱，而且时间还很赶，需要乘坐晚班车前来，到时候还得在火车站干等五六七个小时。 如果在这里住的话，好像花的钱会多一点，但人却轻松不少…… 几番衡量后，他们决定在这里住两晚。 “那你们再去那里等着，我去找住宿的地方。”彭波将车票收回，放进自己的钱包里，再一指原来等待的地方后，便斜着走向另一边，那里有一处地下通道。 这次没让他们多等，很快彭波便又返回，然后领着两人穿过地下通道，来到了马路对面，往前走了几十米，便到了地方。 这里是一个地下室，就在马路边上，若不是阶梯开的方向不对，会让人误以为是地下通道。 通道口支着一口小锅炉，里面煮着茶叶蛋，在半道的大台阶上，还有一张破桌子，上面堆了些调料食材，边上还支着一口锅，连接着煤气罐。 看到他们走过来，在这里摆摊的老板笑着打招呼：“这就是你俩同伴啊。” “嗯。”彭波点点头，在通道口站定，有些不放心的回头望去，然后招招手，便往下走去。 彭侨跟蒋聪跟着走了下去。 地下室的过道里亮着几盏灯，虽然有点昏暗，但还是能看清路径。 彭波在前带路，没几步便来到一处三岔口，他往一侧通道指了指介绍道：“往里面走有厕所。” “嗯。”彭侨跟蒋聪往里看去，点点头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彭波点点头，带着他们走向另一条通道，一直走到尽头，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屋里有三张单人床，床单被罩都是白色的，铺叠的整整齐齐的，看着就觉得很干净，当下三人各自选了一张床，彭侨的在中间。 屋里还有一台25寸的电视机，就在中间那张床的尾端，收拾停当后，彭侨走过去打开了电视机，三人就这样看起了电视。 …… …… 地下室，晚饭后。 吃饭的时候多喝了点水，刚回来看了会儿电视，蒋聪便感觉到了一股涨意。 这家旅社格局还不错，就可惜是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可能是为了节约用电，两端走廊里灯光非常昏暗，过道里还堆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平添了几分诡异。 他第一次去上厕所时，摸索着走过去时心里很紧张，总觉得会从不起眼的地方，忽然蹦出个什么来。便是已经去过几次，这会儿往那边走时，还是有一股淡淡的不安萦绕在心间。 返回的时候，经过三岔口，即将拐去他们那条过道时，蒋聪的脚步忽然顿住，疑惑的扭腰侧头望去，紧接着便又退后两步。 在这个拐角处，贴墙放着一张破烂的两开门木柜，左侧柜门不知所踪，右侧柜门上半段扇叶坏了斜斜挂着，柜子里有三层隔断，最下面一层放置着瓶瓶罐罐类的东西，其上两层堆叠着很多破烂衣服，而在木柜顶端居然还放着一把吉它。 吉它上布满了灰尘，还断了两根弦，蒋聪想了想，随手扯过一件衣服擦拭尘灰，其后不放心又扯过一件衣服仔细擦拭了一遍，然后返回厕所洗了个手，就将吉它抱回了房间。 待他推门而入，屋里的两人顺势瞥过来一眼，看到蒋聪怀里抱着的吉它，同时愣了愣，随后彭波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对此说什么，彭侨却无所顾忌，表情跟眼神都充满了鄙视，嘲讽道：“你就是个神经病！” 蒋聪没有搭理他，抱着吉它绕回自己的床铺，脱鞋往床上一坐，开始旁若无人自顾自的弹拨起来。 吉它虽然断了两根弦，余下的弦却还是紧绷着，指尖划过时有清音鸣响。 蒋聪闭着眼睛沉醉在吉它声里，弹着弹着居然弹出兴致了，边弹边唱：“听见你说，朝阳起又落，晴雨难测，道路是脚步多。我已习惯，你突然间的自我，挥挥洒洒，将自然看通透……”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弹些什么，歌的调子也跑的非常远，但蒋聪却是乐在其中，觉得倍儿有感觉。 彭波：“……” 就不能让我好好的看会儿电视么？ 也不知道哪搞来的一把吉它，根本就不会弹还能弹的这么起劲，是谁给的你勇气如此陶醉！ 我要不要把电视的声音调大点？ 彭侨：“……” 哇靠！弹的真好听啊！看起来就非常好玩，怎么办，我也好想弹啊！ 刚刚骂过他，跟他要肯定不行，那就只有抢了！ 呃…我到底要不要抢呢？不行了，我控制不住我的麒麟臂了！ “我会紧紧的，将你豪情放在心头，在寒冬时候，就回忆你温柔……把……” 一番心理活动过后，彭侨的心蠢蠢欲动，最终决定付诸行动，于是蹑手蹑脚的下床，站在两张床中间的过道里，慢慢探出双手，瞅准时机一把夺过吉它。 蒋聪勃然大怒，睁开眼睛的瞬间便即起身，一个恶虎扑食就跳了过去。 彭侨似是也知道，对方肯定会来抢，回到床上后直接就做好了抵抗的准备，就见他背对着蒋聪，伏低身子，牢牢的将吉它护在怀里。 这样就可以了吗？还远远不够啊！蒋聪扑上去开始争抢，两人当即在床上滚做一团，争来抢去，谁也不甘示弱，俨然又是一番龙争虎斗。 “弹一下，我弹一下，我弹一下就还给你！” “不行！给你弹了，我干什么去！你刚才不还说我是神经病吗！” “大哥我错了，刚才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就让我弹一下好不好！” “看在你认错诚恳的份上，弹是可以给你弹，但要等我弹完后。” “可以可以，给你给你。” 一番争夺，一番沟通，纠缠成一团的两人分开，彭侨依依不舍的松开手，任蒋聪抱走吉它跳回到他自己的床上。 彭波：“……” 年少真好啊！ “……数不尽相逢，等不完守候，如果仅有此生，又何用待从头。”蒋聪闭着眼睛，又开始了旁若无人的弹唱，并深深的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 “啪啪啪！”一曲唱罢，忽然掌声雷动，蒋聪被吓了一跳，怎么还有人给我鼓掌啊！ 在这个瞬间，浮上他心头的，是地下室里别的住户，循着曲声歌声而来，被他的弹奏所打动，于是开始鼓掌！ 还不等他睁开眼睛，便听到一道声音响起：“下面我们有请……” 蒋聪精神恍惚了一下，睁开眼睛一看，却原来是电视里面的，不过是恰好赶上了。 就在他内心里感慨时，彭侨起身走了过来，右脚跨过床位，俯身将吉它拿走。 “我弹唱完后，何灵可是号召大家给我鼓掌了，你能做到吗！”蒋聪一指电视机，里面正在播放一款综艺节目，得意洋洋的说道。 “你看好了，何灵也会号召大家给我鼓掌的，我弹的可比你好。”彭侨抬眼看去，又鄙视的看了一眼蒋聪，尔后大言不惭。 彭波忍不住扶额，深深的无语，“什么何灵啊，那个字念炅！何炅！你们平常看电视的吗！” 蒋聪：“……” 彭侨：“……” 短暂的尴尬过后，彭侨开始弹吉它，随便乱拨了几下后，找到了那种感觉，开始了他的演艺生涯：“听见你说，朝阳起又落……” 第3章 这样坐着 “听见你说，朝阳……” “好了，今晚就别玩了，早点睡，凌晨的车，无座的票，有得熬呢！” 吃过晚饭后，回到宿舍洗漱过后，彭侨便习惯性的拿起吉它，开始了经典的开场曲，只是刚刚开始，便被彭波给喝止！ “就玩一会儿。”彭侨愣了愣，神色讪讪的央求道。 “……那行吧，给你俩半小时，时间到了必须熄灯睡觉！”彭波噎了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就有这么好玩吗？昨晚闹到半夜，白天又闹大半天…… “好吧。”虽然有点嫌弃半小时太短，彭侨却也只能接受这个苛刻的条件。 因为时间太过短暂，他简直是在拿生命演奏，头摇的像拨浪鼓，身子也跟着颤动，换了首歌，大声嘶吼道：“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 唱了两句，觉得坐着有点不过瘾，还特意站了起来，在那疯狂的扭动着身体：“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装作正派面带笑容，不必过份多说，自已清楚，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彭波简直就惊呆了，傻傻的看着自家小弟，似乎这是第一次认识他！ 回过神来，他低吼道：“声音小点！” 彭侨正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听见，还在那里忘情的弹唱蹦跳着，弹性极大的床铺都跟着疯狂的扭动着，让人担心它会不会承受不住直接垮塌。 彭波简直是无语死了，伸手拽过枕头就丢了过去。 枕头啪一声丢到彭侨头上，他睁开眼睛怒视着蒋聪，很不满意的说道：“你干什么！” 彭波：“……” 蒋聪：“……” 喂！枕头是从那边砸过来的啊，你看着我干什么！ “声音小点！”彭波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咦？”彭侨有点意外，再度扭头，看着自家大哥，又低头看一眼掉落的枕头，尴尬的笑笑，继续用歌声掩饰心虚。 声音真的小了很多，只是这首歌不大声唱，就没有感觉啊，他情绪低落，一遍还没有唱完，就怏怏的把吉它递给了蒋聪。 蒋聪接过吉它，想了想后，开始弹拨起来，然后唱道：“春天花会开，鸟儿自由自在，我还是在等待，等待你回来……” …… …… “醒醒，醒醒！” 蒋聪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觉得灯光有点刺眼，下意识里用手挡了一下，尔后撑起头往一边看去。 就见彭波正站在床畔，伸手轻推着自己，他又看向边上的床铺，彭侨也正迷迷糊糊的看过来。 “赶紧起床！就要发车了，可别误了！”见两人醒过来了，彭波绕回到自己的床铺，这才有时间穿衣服…… 待他穿上裤子，无意间抬头一瞥，见两人还没有要动弹的意思，不由得就愣了愣，随后低吼道：“快穿衣服啊，火车快开了！” 什么火车快开了？蒋聪还是有点愣怔，然后蹭的一下就弹了起来，掀开被子赶紧穿衣服。 彭侨也是懵了懵，这才回过神来…… 在他们穿衣服的过程中，彭波已经穿戴完毕，拿了口杯出去洗漱了。 一番紧急动员，三人终于整理妥当，确定再无遗漏后，便关上房门匆匆外出。 地下室的通道口处，那个早餐摊点居然已经开始营业了，看到他们准备走时，笑着打招呼道：“祝你们旅途愉快。” 在这里住了两天，蒋聪跟彭侨都已经知道，这人就是这里的老板，于是冲他点点头。 “谢谢。”彭波走在最左面，爬到半道时，忽然犹豫了下。 这一番踌躇，火急火燎赶路的蒋聪跟彭侨就窜到了前面去。 “你们俩吃早餐吗？”彭波赶紧叫住他们。 不是急着赶路吗？蒋聪跟彭侨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那给我炒份河粉。” 河粉很快炒好，彭波端着餐盒，一边赶路一边吃，还没走到通道口，他便将餐盒丢进了垃圾桶。 蒋聪正好看到这一幕，因为那份河粉还剩有一大半，便好奇的问道：“不好吃吗？” 彭波咂咂嘴，一脸嫌弃：“难吃死了！” 蒋聪下意识里看了眼彭侨，两人同时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庆幸没在这里买早餐，还是怎样。 其实这份河粉或许真的不好吃，但应该跟彭波的评价出入很大，他本身是一个高级厨师，有所挑剔嫌弃别人是难免的。 …… …… 候车大厅里的人很多，也显得很噪杂，更引人注意的是那股气息，燥热里充斥着难闻的味道。 随着越往里入，那股味儿越重，但也让人慢慢变得适应。 他们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看显示屏上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开始检票，但通道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考虑到车票无座，他们直接开始排队，希望检票时能够快点通过，抢占一处有利的立身之地，以及行李架上的空当闲位。 就在艰难的等待中，时间终于缓慢流逝，语音播报后工作人员到来，排好队的人群开始往前哄挤，过道两边休息区里端坐的人群也骚动起来，大多数老实的沿着队例走去后面排队，少数脸皮厚的直接插队。 工作人员吆喝了几声维持秩序，等到人群不再拥挤时，这才从容不迫的打开护栏，开始检票。 人群步履蹒跚的往前挪动着脚步，进展非常缓慢，实在是队例太过臃肿，明明只有两个队例，有的位置甚至站了六七人。 漫长的等待过后，终于轮到了他们，伴随着咔擦一声响，彭侨仿佛脱缰的野马，气势如虹的冲出过道，随着前方人潮狂奔，一路过关斩将，身形矫健如猴，不断的超越。 蒋聪紧随其后，因为是拖着行李箱，在灵活性上要弱于彭侨，但也算是速度极快，并没有落下多少，只是到了扶梯处时，这种弱势完美的体现了出来。 为求心安彭波排在最后，看到他们如此疯跑，一路小跑着的他很是无语，不由得再次感叹年少真好！ …… …… 况且况且…… 两列车厢连接处，火车开动的声响轻缓的回荡着，不时还有冷风自缝隙处钻进来，冷不防之下能让人打个颤。 靠近门边的小空间处，堆挤了很多行李，还拥挤站立了很多人，蒋聪跟彭侨也挤在其中，至于彭波则挤在斜对面的洗漱处。 彭侨的背包背在身上，蒋聪的行李箱也搁在身边，他们追车的速度虽然很快，但还是没有抢到行李架，倒是这个位置其实还不错，虽然销售员推着车经过时，需要挪动一下，但大体来说还算宽敞。 很艰难很有耐心的站了几个小时，车窗外的天空蒙蒙亮时，彭侨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拍了拍身边的蒋聪，兴奋的说道：“我们好傻啊，为什么要站着呢？把你箱子放倒，坐上面不就好了！” 正站的欲仙欲死生无可恋的蒋聪眼睛一亮，猛一拍手，兴奋的附和道：“对啊！” 然后他们迫不及待的将箱子放着，两人各沾了半边屁股，别扭的坐在了上面。 因为箱子没有装满，两人一坐上去，箱盖就往下塌陷，短时间里这样坐着还好，时间长了也很不舒服。 “你觉得舒服吗？” “我觉得不舒服。” 两人一问一答，就又站了起来，没坚持多长时间，又坐了下来。 如此反复几次后，在又一次要坐下时，彭侨脑里灵光一闪，忽然说道：“我们好傻啊，把箱子这样放着，不就可以了吗！” 说着话，他将箱子提起来，换了个面立着，然后坐了下来，美美的叹息道：“真舒服！” 蒋聪也坐了下来，感受着那种舒适，他冲彭侨一挑大拇指，由衷的赞美道：“侨哥真聪明！” “那是当然，我跟你讲，跟着哥混，肯定风生水起！”彭侨得意挑眉，大言不惭的自夸道。 “嗯嗯。”蒋聪连连点头。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屁股下忽然传来咔嚓声响，稳坐行李箱的两人身子一歪，猝不及防之下直接摔往一边，幸而这里人多被挡住了，要不然肯定得摔地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们冲边上人致歉，这才相继站稳。 “怎么回事？”蒋聪惊疑中查看行李箱，然后傻了。 “我看看，我看看。”彭侨也凑过来，然后也傻了。 行李箱尾端接头处，断了！ 第4章 提着箱子 黄昏后，寒风刺骨。 石家庄火车站外的广场上，蒋聪独自蹲坐在冰冷的花坛上，双手环抱双膝，身休蜷缩成了一团。 可即便是如此，依然冷的他浑身颤抖！ 决定过来这边时，彭侨便说过这里很冷，为此他还特意带了件羽绒服。 可就算是将羽绒服取出来披上，还是觉得那样那样的冷，冷的他都想睡觉了！ 幸亏在襄樊时，彭波强势一回，严格勒令早点睡觉，有个尚算充足的睡眠，这才能够在车上一直坚持，到了此时也还能勉强坚持！ 真的很想睡觉啊！蒋聪再次扭头四顾，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开始觉得烦燥起来，实在是太困了！ 可是他不能睡，因为他还要照看行李，若非有这个掣肘着，什么刺骨的寒风，根本挡不住睡神的侵袭。 如果彭波还在这里就好了，这样他去找住宿的地儿，而彭侨就留在这里陪着自己，两人说说话比较容易打发时间。 可惜啊，彭波要去的是北京，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 …… “走吧。”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道声音响在耳畔，蒋聪晃晃昏沉的脑袋，抬眼望去，就看到仿佛正在冒着烟的彭侨，山一般高大的立在身畔。 “哇！你到哪里去了，那么久！”蒋聪揉揉脸，想要起身时，发现腿脚有点麻木。 “找睡的地方啊！”彭侨一脸你白痴啊，没好气的回道。 “那你找到了吗？”蒋聪双手搓着腿，帮忙血液循环，随口问道。 “开玩笑！也不看看是谁，我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吗？”彭侨抓起背包，斜挎到肩上，大拇指一蹭鼻尖，很是臭屁的说道。 “用了这么长的时间，也好意思夸口。”看不惯彭侨那嘚瑟的样子，蒋聪凉凉的说道。 有对比就有伤害，同样是在火车站边上找宿舍，彭波两三分钟就搞定了，彭侨却用了……很久很久？ “站着说话不腰疼。”彭侨不屑的瞥了一眼蒋聪，然后偏头到一边去，懒得再搭理他。 腿脚终于不再麻木，蒋聪跳下花坛，站在地上身躯乱扭，活动了一番手脚，这才提起箱子，好奇问道：“往哪边走？” 彭侨没说话，直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步子迈的有点大，蒋聪跟的很是艰难。 在来回倒腾了几次手后，蒋聪停下脚步，将箱子放到地上，看到彭侨没注意到，还在往前走，当即喊道：“等一下！” 彭侨回头，茫然不解，“怎么了？” “你找的地方到底在哪，怎么还没有到！” “就在前面，就快到了！” “我提不动了，箱子换你提，我背包。”蒋聪摇摇头甩甩胳膊，很认真的提议道。 彭侨看了眼自己的包，再看看地上那口大箱子，嘴角狠狠的抽了抽，继而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右手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鼓励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坚持住啊，胜利就在前方！” 蒋聪摆了摆手，无力的说道：“换你提了，别忘了里面还有你的衣服，而且这箱子是因为你坏掉的，怎么看你都要跟我一起分担！” “你就不能多提一会儿吗？就快到了啊！明明一个人就能承受的痛苦，干嘛非要把我也拖下水呢？”彭侨脸色不停变幻，最后苦着脸强自推托着。 “吆喝！那要不然咱俩调个包，你全程提箱子，我前程挎包，你一个人把痛苦承包了，成不？”蒋聪气得笑了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变的怪怪的。 彭侨谄媚的笑着，非常讨好的看着蒋聪，见他始终板着脸，没有要融化的迹象，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算你狠，这笔账先记着！” 丢下一句狠话，两人调换了行李。 将背包斜挎在肩上，蒋聪凉凉的说道：“开玩笑，当你是美女啊，还玩这套，我肯定不会理你啊！” 箱子其实并不重，但当路途遥远时，就会变得很重，走了一段路后，彭侨也已是几度易手，苦着一张脸感叹道：“我们当初脑子进水了吗？为什么要提议坐在箱子上呢？真是重啊！” “是你提议的，可不是我。”蒋聪连忙摆手。 “可是你也没有反对啊。”彭侨凉凉的说道。 …… …… “喂！大哥！你找的地儿，到底在哪啊！怎么还没有到！”箱子又到了蒋聪的手里，于是行程变得尤为艰难，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看这样子之前觉得时间久，根本就不是错觉啊！ “呃……快了！”体验过箱子提在手里有多沉后，彭侨再也嘚瑟不起来，也开始觉得自己找的地儿太远了！ “唉！真是难为你了，那里多少钱呢？”蒋聪叹了一口气，一路走来，已经看到很多家旅馆了，可彭侨却还是溜到这么远，肯定是觉得太贵。 “四十！”问及价钱，彭侨的情绪略略提高了点，显然很满意这个数目。 “嗯，不错。”蒋聪点头，也很满意这个数目，吃点亏多走点路，似乎也是值得的！ 如果箱子的拉杆没有坏的话，简直就是太美妙了！ 歇过一阵后，两人继续前行，蒋聪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对了，你确定真的没有往你说的那个地方跑的车了？” 可能是箱子又到了彭侨的手里，听到这句之前就问过好几遍的话，他显得很不耐烦，严肃说道：“跟你说了几遍了，没有！以后请不要随便怀疑我说的话，只能是偶尔，知道吗！” “好吧！”蒋聪斜睨了一眼彭侨，没去计较他的态度有多恶劣。 “哎到了，就是这里！”彭侨忽然停步，仔细辨认了一下，指着一处地方说道。 蒋聪顺势看去，居然也是一处地下室。 这样一来也算是说得过去，虽然襄樊也算是一座大城，但跟石家庄比肯定要差一些。做为省会城市，这里的旅馆价钱若跟襄樊差不多，条件设施怎么高得起来。 这里的地下室很低，看这阶梯的长度，就跟有两层一样。 “你好，我是之前来过那人。”彭侨敲敲吧台，笑着跟当值的女孩说道，顺手掏出早已备好的纸币。 “要八十。”服务员拿着两张二十纸币，冷冷的说道。 正在四处乱看的蒋聪吃了一惊，猛然收回视线，直接看向彭侨。 彭侨脸色变的很难看，“可是我刚刚过来时，说好的是四十啊。” 第5章 这种体验 “刚才我以为你是一个人呢，给你说的是一个人的价格，现在你们成了两个人，所以八十。”服务员撇了撇嘴，显得很是不耐烦，冷着脸解释道。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凭什么多了一个人，就得多收一个人的钱！”蒋聪很不服气，直接嚷道。 “我们这儿就是这个规矩。”服务员冷冷说道，目光里充满了鄙视。 彭侨右手插进裤兜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尔后偏头苦笑的看着蒋聪。 从小一起长大，蒋聪瞬间就懂了，但是他觉得很不甘心，这是看我们是外来人好欺负吗？他伸手一把抢过服务员攒在手里的纸币，愤慨的说道：“走！不在这住了！” 蒋聪抢钱时，彭侨便也懂了他的意思，这时已经将箱子提在手里了，然后两人逃命似的，蹭蹭蹭的往上窜，生怕这是一家黑店，把他们给扣下了！ 服务员傻了，呆愣愣的抬起头，目光追随着两个地外人，看着他们跟被鬼追一样落荒而逃，觉得很是荒唐…… 不管别人怎么想，自己的感受才是最真实的！ 他们窜出通道口，站在街面上，还是觉得没有安全感。 辨别了下方向，两人沿着马路左转，蹭蹭蹭的往前跑，就跟后面还是有人追着一样。 跑了十多步，正好赶上一桩斑马线，交通灯也配合着变成了绿灯，两人穿过马路溜到了对面街上，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那道阶梯太高，刚才太紧张就忽略了疲软，这会儿提着的心一落下，两人差点就摊在地上。 “啊！累死了！”彭侨放下行李箱，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开始喘息。 “是啊，好累。”蒋聪也扶着膝盖，劫后余生的感叹着。 歇过一阵后，两人抬头四处张望，生出一种天大地大，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怅然感。 迟疑了一阵，蒋聪试探着问道：“要不然，我们到你说的那个白佛，去碰碰运气？没准还有末班车呢！” 彭侨的眼神倏的冷了下来，瞥了蒋聪一眼，声音好似比空气还要寒冷，“怎么就这么不相信我呢！我说没车了就是没车了！” 蒋聪耸耸肩，右臂一甩，在身前乱晃了一下，淡漠的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彭侨沉默了一阵，忽然叹了一口气，慨然道：“你还是不死心啊！那我们就去一趟白佛吧。” 蒋聪斜睨了一眼彭侨，摇头啧啧有声。 “该你提箱子了！”彭侨指着地上的箱子，恶狠狠的将背包抢走了！ …… …… 夜沉如水，华灯初上。 璀璨的灯光照亮夜空，在寂寥清冷的空气里，两个少年落寞前行，虽然彼此为伴，却显得是那样的孤单！ 不管愿意不愿意，不管有还是没有，身在此地仿佛走投无路的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丝缥缈的奢望里。 从这里是有公交车到白佛的，但此刻的他们很赶时间，要想搭乘上所谓的末班车，自然是早一点赶到就多一份可能。 所以他们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却因为生疏没有经验，依然站在斑马线侧，而出租车又往前行驶了点，这才徐徐停在路边。 就在他们走向出租车时，一辆三轮车忽然飘移而来，完美的拦在了他们身前，车主探出头来，热情的询问道：“是去白佛的吗？” 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个半路杀出的老人家，彭侨跟蒋聪俱都无语。 “你们赶时间吧！坐出租车还要忍受绿灯的约束，有可能还堵车，你们坐我的车，一路上不用停，很快就能将你们送到！” 见他们犹豫，老头知道自己的判断对了，直接噼里啪啦的说道。 在他说这些话时，出租车司机摇摇头，将这桩生意放弃，直接就开车走了，显然对于这些跑三轮的半途截胡，已经见怪不怪，没有半点脾气。 对方似乎说的很有道理？彭侨侧过头来看着蒋聪，后者也正看向他…… 不说别的，就冲着便宜了很多的车费，就值得坐这辆似乎很不靠谱的三轮车。 “坐稳了！”又拉了一桩生意，老头显得非常亢奋，吆喝一声后右手一翻腕，三轮车咻的一声就窜了出去。 坐在后面的彭侨跟蒋聪没有防备，差点被这股突兀而至的推离感掀翻在地。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辆三轮车很靠谱，因为他做到了他所说的，一路过关斩将毫不停留，朝着目的地极速飙行。 但就安全上来说，这辆三轮车很不靠谱，一路横冲直撞，左弯右绕，那行趋避让，动静之间，简直是千钧一发。 老人家一边开三轮，一边得意洋洋的卖弄着，最多说的一句话就是：“看到没有，根本就不用等红绿灯，而且不用停……” 彭侨跟蒋聪都是自己飙过摩托车的人，但坐这三轮车还是频频觉得惊悚…… 这一段旅途，简直就跟恶梦一般，若是能给他们重来一次的机会，即便明知不会出事，也是断然不会上车的！ 下了车，交付完车钱，看着三轮车在回程时，依然狂飙突进，蒋聪跟彭侨面面相觑，觉得身子还是在轻轻摇晃着！ 然后他们转身，这才有时间打量白佛客运站。 客运站大门紧闭，银白色的铁栅栏，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现着刺眼的光芒，彭侨收回视线，冷冷的瞥向蒋聪，“我就说这里关门了，没车了，你非不信，一而再的询问，这下子满足了吗！” 蒋聪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而是茫然四顾，有点不知所措，这儿好像有点偏啊，也不知道有没有住宿的地方。 时间缓缓流逝，两人并肩而立，无声的沉默着。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老头倒背了双手，缓缓走来。 起先他们谁也没有在意，但老头走到他们身边时，忽然停了下来，莫测高深的笑了笑，一副洞悉世事的口吻，“白佛车站关门了，你们来晚了走不了了，我想你们需要住宿吧，在这里住旅馆可不安全，乱得很，你们住我家去吧，住宿条件好，便宜还安全。” 第6章 招揽住客 这自卖自夸的口吻，这仿佛带着点威胁，又像是告诫一般的言论，听着就给人很不靠谱的感觉。 尤其是老人家的笑脸，在路灯的映照下，在斑驳的树影间，晦明晦暗，给他们的心里平添几分拥堵。 可能是年龄大了，比较爱唠叨，可能只是比较执着，彭侨跟蒋聪都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老人家锲而不舍翻来覆去的，将之前那番话说了十七八遍。 “要不然我们去他家睡吧。”听到后来，蒋聪的耳朵都快起了茧，信心不由得开始动摇。 “对对对，去我家睡吧，正好还有两个床位，你们去了，我老人家也不用在外吹冷风了。”老头眼睛蓦然一亮，踏前一步侧身看向蒋聪，换了个推销模式。 彭侨不理老头，他看着马路对面一排排闪烁的霓虹灯，冷冷的说道：“他自己都说这里很乱，你又怎么能相信他，我们别理他，让他说！” “小兄弟别这样，我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会是骗子呢！我要真想做点什么坏事，怎么会一直在这里跟你们唠叨呢？这里这么冷清又没人，我喊几个同伙来，坑你们抢你们不是很简单吗！”老人家觉得自己很委屈，耐着性子解释着。 虽然没人搭理自己，但老人家真的有一股韧性，或者真的只是年老寂寞，所以能够滔滔不绝，竟是不管不顾，直接说着自己的话。 “我怎么会是骗子呢？我家真的能住人有空位啊，你们难道想在这里站一夜吗？白佛真的很不安全，也就现在有我老人家子在，才没人打你们的主意，等我真的放弃了，你们肯定会被人给缀上的。” “你们还别不信，就是前天的事，也是有两个小伙子，跟你们现在的情况简直一模一样，只是我在边上没劝那么长时间，因为过了几分钟，就来了一对夫妻，同意住我家后我们就走了，第二天你猜怎么着，好几个街坊给我说，那俩小伙子被本地泼皮缀上了，跑出几百米就被掀翻在地，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抢走了！” “你们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呢？为什么还不去寻找住宿的地方呢？肯定是你们也知道这里很乱，怕被坑，所以不敢前往，那你们要在街头待一宿吗？待不了的，别说长夜漫漫，寒意刺骨，便是本地泼皮，都能让你们明白，什么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 …… “小伙子，我老人家跟你们讲……” “啊！大爷，您赢了，前面带路吧，我们去您家住宿。” 时间流逝，转眼过去了二三十分钟，耳听着老人家絮絮叨叨滔滔不绝，没有一点要止歇的意思，大有说到天荒地老的架式，扬言要任由老头去说的彭侨坚持不住，大叫一声败下阵来！ 蒋聪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到这里实在是有点佩服他，当然更佩服的还是这位老人家。 石家庄的老头都这么的让人惊叹吗？前面那位骑着三轮车在街上狂飙，就跟警匪片里的街头汽车追击战一样，而眼下这位站在这里一直絮絮叨叨，就像是在给他们讲故事一样。 老头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欢呼一声，在前带路，“我跟你们讲，我真不是骗子，若要不信，看我一路回去，跟周边店铺打招呼，你们就知道了，若是没人理……” “大爷，我们信啊，您能别说了吗！”彭侨冲走路都不忘回头交待的老头摆摆手，很是无奈。 蒋聪落在最后，失笑摇头，这位老人家的晚年生活，肯定充满了寂寞，要不然不可能随便逮着听众，就能滔滔不绝没有尽头似的絮叨着。 老头安静了会儿，走到一处斑马线，带着他们穿到了对街，然后真的就开始跟沿街店铺打招呼，待拐到一条巷子里，这才有时间明证自己的合法公民身份，“看到了吧，听到了吧，我……” “大爷，您别说了，我们信的。”彭侨赶紧抬手，再次声明自己的立场。 “好吧。”老头咂咂嘴，有点意犹未尽，但还是依言不再说话。 一路弯弯绕绕，很快就拐进了一幢居民楼，老头往上一指，介绍道：“看见没，那就是我的家。” 蒋聪跟彭侨都下意识里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看看彼此，稳了稳心神后，跟在老人家身后，走进了楼梯间，既然已经决定来了，那就还是以相信为主吧！ 老头打开房门，引领着两人走进客厅后，他们心里对于老人家的防备，才算是真正落了地，但另一种担忧又随之而起！ 这里虽然不是狼窝，但就跟狼窝差不多，他们真想转身就走，逃离这个所在！ 天呐！太夸张了，小小的客厅里，支了四张上下铺，夹在中间靠着外窗下，放着一台大彩电，七八个男人正在随意聊天看电视…… 而且一股脚臭味混杂而来，实在是让人无语凝噎。 这种住宿环境，一张床位开价十块钱，花得果然是物有所值！ 看清屋内环境的瞬间，彭侨跟蒋聪再度对视，无声的交流了一遍后，决定还是留下来。至少在这里，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至于财物安全，浑身也没带几个钱，结果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在他们看着彼此时，屋里的那些人俱都扭头看向他们，老人家这时显出一点紧张来，也在巴巴的看着他们，似是生怕他俩决定掉头离去。 对于那些房客而言，不过是又多了两个同伴而已，人数已经很多了，根本就不用在乎，所以在看清新来之人，是两个毛头小子后，便不再关注，又说着自己的闲话，看着自己的电视。 “你们，要留宿的吗？”老头清咳一声，迟疑的问道，声音里竟然还带着点颤。 “嗯。”彭侨跟蒋冲同时点头。 老头欢快的应了一声，回头邀功似的冲身后喊：“老伴儿，我又带回两个住客，今天满了！” “那还缺张床吧，快给人安排好。”一个老妇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笑着冲彭侨蒋聪点头，又拐进了边上的房间。，又拐进了边上的房间。 第7章 震天雷鸣 老头热情的拉着彭侨，走几步后指着一张空床铺，“呐，你睡在这里。” 随后他又拍拍蒋聪的肩膀，笑着安慰道：“这位小哥先等一下，我马上给你支张床。” 然后他麻溜的窜进方才老妇人进入的那间房，在里面折腾一阵后，两位老人家合力抬出一张折叠床，很快就在客厅中间支起来了。 随后老妇人返回房间，抱出两床被套，两人三两下铺叠妥当后，她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老头满意的看着铺好的床，伸手握拳在床铺上擂了擂，这才招呼道：“好了，小哥你睡在这。” 蒋聪点点头，走近前来，坐到了床上。 “那我走了哈。”老人家笑笑，转身就走。 “大叔，您还要去邀人来住吗？”就在这时，有一道声音响起，听得出是在开玩笑。 老人家回头，摆摆手，感慨道：“不了不了，今晚已经满了。” “还可以打地铺的啊。”又有一人哄笑道。 随后客厅里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 …… …… 蒋聪躺在床上的时候，心里还想着要警醒点，毕竟这里龙蛇混杂，没准就有心思不纯的人存在。 他也真的是很警醒，还打算强撑着，等大家都睡了再睡，结果没几分钟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什么人身安全什么财产安全，全都被忘的一干二净。 睡到半夜时，他忽然醒了，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辗转反侧，很是努力了一阵后，他颓然的放弃了这个可怜的想法！ 客厅里加上他们睡了九个人，其中有五个打呼噜，有一道呼噜声尤其响亮，就跟打雷一样鸣响，感觉身下的折叠床，都在这雷鸣般的呼噜声里打颤！ 该死的！一定是这呼噜声把我吵醒的！蒋聪捂住耳朵，躲进了被子里，却躲不过那声声震响！ 真的很响，非常响，特别响，这是他短短十八年的人生里，遇到的第一等呼噜声，往后的岁月里可能也不会被超越，实在是太响了！ “啊！”蒋聪低吼一声，烦燥的掀开被子，微微撑起身子，重重的翻了个身，折叠床被这股大力侵袭，吱吱呀呀的响了一阵，但在震天的呼噜声里，掀不起一点风浪。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抬眼，借着从窗外撒进来的昏暗灯光，看向彭侨所睡的床铺，那里一片安宁！ 好家伙，他居然还能睡得着，怎么就不醒呢？蒋聪在心里嘀咕一声，忽然冒出一个很可怕的想法，他想过去将彭侨推醒，让他陪着自己，一起接受这雷声洗礼…… 幸好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里转了转，便即消逝无踪，要不然彭侨看着他的目光里，估计能够杀人！ 唉！好无聊啊！睡又睡不着，该怎么办呢！ 蒋聪在床上烦燥的来回滚动，很不甘心的尝试了几次，根本就没半点睡意。 就在他面对如此困境束手无策时，又一次的翻身时，看到了窗下的电视，双眼蓦然一亮，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个消遣的好方法。 他起身，摸出羽绒服披到身上，借着昏暗的灯光，走到了电视机前。 虽然有微弱的灯光指引，但真的是太过微弱，根本就看不清桌上的摆设，他伸出手摸索着，想要找到遥控器…… 摸啊摸的，他的心忽然往下一坠，举起手凑到灯光下，就看到手里捏着一个插头，扯扯线，证明真的是电视线。 谁看完电视后把线拨了，也真是绝了啊！敛下心里的感叹，他开始寻找插座在哪里。 可惜能够照进来的灯光太暗了，而且根本就不是直接投射，他卖力的搜寻一番，什么都没能发现。 唉！再次重重的叹息一声，他认了命，怏怏的走回到自己的床铺，脱掉羽绒服躺在被子里，又开始了跟雷鸣般的呼噜声争斗的艰苦时光！ 那呼噜声真的真的太响了，每一声都仿佛夏天里的炸雷声，轰轰而落连绵不绝震颤耳膜洗礼人心…… 太恐怖了啊！ 蒋聪觉得自己快被轰炸的神经衰弱了…… …… …… 清晨，阳光从窗外透进来，为这间客厅镀上鲜亮的色彩。 彭侨穿衣起床，站在阳光里，迷缝着眼睛凝视着晨阳，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满足的揉揉鼻子，他转身来到蒋聪的床铺前，伸手轻轻摇晃着睡得正香的人，待见到其有睁眼的迹象后，便轻声喊道：“起来，别睡了。” 蒋聪勉强睁开双眼，看了眼彭侨后，轻轻的嗯了声，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赶紧起来，人都走光了，就你瞌睡多啊！”彭侨叹了口气，有点不耐烦了，看他还没有要醒来的样子，嘿嘿一笑，拽住被子一把扯开，让你丫的继续睡！ 一阵冷风陡然来袭，蒋聪猛然打了个颤，伸手就想抢被子。 还想抢被子？彭侨一阵冷笑，右臂一收一放，左手揽过去，直接将被子丢到了旁边的空床上。 “混蛋啊！”蒋聪低喝一声，坐起身来，直接就一拳捣了过去。 “你继续睡。”彭侨急退两步，避过这一拳的同时，好整以暇的坐在了自己的床上，乐悠悠的看着抓狂的某人。 “行，算你狠！”蒋聪冷的打了个喷嚏，觉得屋里的气温比夜里低了很多，吓得他赶紧穿衣起床，这才注意到客厅里的人，就只剩下他俩了。 站在地上活动了一番手脚，他走到电视机前，看到了一堆杂乱里，似是被故意藏起来的遥控器，以及处于很隐蔽位置的插座，认了命的叹了一口气。 别说夜里目不能视物了，便是此时天光大亮，他都要经过搜索扒拉，才能看到插座被置于何处…… “你昨晚睡的好吗？有没有半夜醒来！” “没有，直接睡到天亮。” “天呐！你很幸福，我夜里凌晨时醒了，不知道具体时间，然后有一个人的呼噜声特别响，跟夏天暴雨天气里的炸雷声般，能震的人眼冒金星耳膜震颤，我是翻来覆去翻来覆去，一直折腾到天光微亮时，这才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8章 繁华都市 “晋州汽车站到了，请下车。” 售票员的声音响起，清冽里带着点甜美，车上的乘客闻声而动，蒋聪却恍若未闻。 好半晌后，他偏头看向窗外，目光呆滞，内心里充满了惊愕：车站……到了？ 这里居然是车站？！他差点就要跳起来！ “请这两位乘客下车，到站了。” 售票员站在车门处，看着坐在后面的两个少年，再度清冽的提醒道。 彭侨坐在靠窗一侧，蒋聪不挪位，他也不便挤出去，就只能无奈的陪坐在这里。 “两位小哥，可是有什么事吗？”售票员皱起眉头，走到身后，看着两人关切的问道。 “哦，没事没事，马上下车。”彭侨抬手打着招呼，尔后推了推蒋聪。 蒋聪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落寞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冲售票员点点头，算是告罪，这才起身离座，往车前走去。 “我们还有行李，麻烦开一下门。”彭侨走出座位时，对让到后面的售票员说道。 “门是开着的，就剩你们的箱子了。”售票员跟在身后，轻声的解释道。 蒋聪下车，将箱子提出来后，便站在一边，而彭侨背着包，站在他的身侧。 大巴车再次启动，售票员冲他们挥手，车往前跑出十多米后，开始拐弯，然后停靠在了另一侧路边。 是的，路边，这里所谓的汽车站，就在大马路上！ 不得不说，这个汽车站非常大，大到可以同时停放几十辆大巴车，若单从这个数目上来看，挺符合彭侨给蒋聪的描述！ 据彭侨所说，这个晋州市非常富裕，走在大街上，遇到十个本地人，有七个会是百万富翁！ 当时蒋聪听的是热潮澎湃，忍不住大肆畅想一番，在他想来，这个城市必然很是繁华，高楼大厦林立，人人衣着光鲜亮丽，动辄豪车出行…… 然而这里连个汽车站都没有！ “这里就是你说的市？这里也能叫做车站？这里就是那个百万富翁满地走的繁华晋州？”蒋聪转身看着彭侨，一句一句问的很认真，小眼睛瞪的老大，显出极度惊讶的样子来。 “别说了，先去吃点东西吧。”彭侨讨好的笑笑，尔后搔搔后脑勺，试图转移目标。 “吃什么东西啊！先到地儿把行李放下再说吧！提着行李吃个屁啊！”蒋聪阴阳怪气的叫嚣道，此时看到这番景象，他哪有心思吃东西，光是这股闷气都能吃饱了。 彭侨尴尬的笑笑，对于蒋聪的糟糕情绪，他给予了极大的胸怀，当初说的那么美好，如今他自己来看，也觉得实在是太夸张了点。 …… …… “喏！就是这里。”彭侨抬手晃了晃，神色有些微的不自在，便是声音里也透着心虚，实在是坐车过来的短短两分钟里，被一张臭脸弄的很没有脾气。 “琴棋康复按摩室。”蒋聪抬眼望去，轻声读了出来，随后挪移视线，看向更加醒目的大玻璃窗，上面工整的贴满了红色标语，写着治颈椎治风湿啊什么的。 两人拾级而上，随后彭侨推开了玻璃门，一股热气当即扑面而来。 从外面看，这里就是临街的店铺，但进到屋里，只是抬眼一扫，蒋聪便知道，这里其实是居民住房，眼下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客厅。 客厅不大，但因为没有置办什么，所以看着还算宽敞。 在他们的右手边，是一面墙，离大门只有半米宽，角落里放着一丛青竹盆栽。 在他们的左手边，隔了半米宽后，便是那面贴满了红色标语的大玻璃窗，窗下摆着一张四人座的长沙发，沙发前摆放着一张略短的玻璃茶几。 沙发的两边空当处，各自放着一丛青竹盆栽，而在对面摆着一张吧台。 吧台的进出口处，有一扇色泽暗红的门，其后应该是卧室，而在吧台的另一侧，是一道黝黑的门洞，而通过外面所看到的，那边还有两间卧室。 彭侨将行李箱靠墙放着，然后拉过正自打量着屋内格局的蒋聪，坐到了那面沙发上，还很不客气的仰靠着，将脚直接搁到了茶几上。 蒋聪瞥了眼那双很不客气的脚，初来乍到没敢效仿。 玻璃茶几上随意放着几本杂志，蒋聪抽了一本心不在焉的翻看着，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其实有点紧张。 两人坐下还没几分钟，忽然有人推门而入，看到屋里多出一只行李箱，下意识里偏头看了一眼，似是有点意外，但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蹭蹭蹭拐进了那道门洞。 “这女孩叫什么名字，看着还不错啊，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蒋聪蹙起眉头，狐疑的看了一眼彭侨。 彭侨没说话，只是看着蒋聪笑，那笑容看起来有点欠扁。 蒋聪惊奇的挑眉，上下瞅了彭侨几眼，怪腔怪调的叫道：“哟喝？看着像是翅膀硬了啊，三天不打你就想上房揭瓦？” 彭侨还是不说话，只是笑容里促狭的意味越发浓郁。 “嘿！觉得这是你的地盘，所以开始拿腔拿调了是吧。”蒋聪怪笑一声，冷不防探出双手，掐住了彭侨的脖子，还顺势将他扑倒。 “装！我让你装！说，她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说，你松手，松手。”彭侨被掐的满脸通红，双手好不容易才遏制住蒋聪的进攻，赶紧开口讨饶。 “早干嘛去了，非得让你撞上南墙，才肯回头吗！”蒋聪松开手，特意往边上挪了好远，躲避着彭侨有可能到来的反击。 摸了摸脖子，将那股窒息的感觉缓过去后，彭侨这才说道：“我不知道她是谁，真的，可能是今年新来的吧。” “不知道？那你为什么笑的这么猥琐！”蒋聪将信将疑，更多的其实是不信，实在是这家伙的笑容，有点欠揍。 “什么猥琐！你才猥琐呢！一看到姑娘就急赤白脸的问别人名字，你脸呢！”彭侨忍不住反唇相讥。 “看来你还想再撞一次南墙啊！”蒋聪嗤笑一声，摩拳擦掌着又往中间靠拢。 “无理取闹，真当我怕了你吗！来啊，打一架啊！”彭侨冷笑一声，也开始撸衣袖。 两人斗鸡一样看着彼此，形势一触即发。 第9章 一个女孩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来自那个门洞。 蒋聪神情蓦然一变，慌忙正襟危坐，摆出一副非常礼貌的样子来。 彭侨冷笑一声，看样子似是想借此机会扑上来，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笑容突兀就转变成坏笑，眯着眼睛饶有趣味的盯着蒋聪看。 看什么看！蒋聪匆忙间丢过去一个眼神，紧接着回复原样，成了一个目不斜视的好少年。 装的还挺像！彭侨回以一个眼神，戏谑的目光望向门洞，并偷眼察看着蒋聪的反应。 蒋聪很想再甩过去一个眼刀，却已经来不及了，就见门洞里一只脚踏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只脚出现，随之而来的是一张女孩的脸。 虽然他之前没敢盯着那个女孩的脸看，却在看着背影时看到其一身所穿，而这个女孩并不是那个女孩。 女孩迈着小步子朝着他们走来，一边还伸出食指轻轻勾勾了，红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却像是突然忘了要说些什么，脸上现出懊恼的神色，紧跟着落地的右脚脚尖触地，借着前行之势轻旋腰身，发丝飞扬之下便给了他们一个背影。 女孩往回走了两步，似乎又想起自己要说些什么，竟是老调重谈，又直接调转了身子。她的小嘴微启，却在出口的刹那，又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于是再度折转了身子。 这次女孩没有再次旋身而回，直朝着门洞走去，待其身影隐没在拐角后，蒋聪跟彭侨对视一眼，眼里俱都涌出强烈的笑意，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可能是听见他们的笑声，女孩竟然退后两步，头往后仰，探出门洞诧异的看着他们。 蒋聪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般，笑声还没有真正的酣畅淋漓，便已经走向了终点，就见他憋红了脸，硬生生的止住了笑，却是差点憋成了内伤。 而彭侨却没受到一点影响，本来就觉得非常搞笑，一看到蒋聪这个熊样，更是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了，抱着肚子在沙发上滚来滚去，还抽空探出右臂，握拳在沙发上连连捶打。 蒋聪低垂下头，从垂下来的发丝间打量了一眼女孩，然后偏过头警告的瞪着彭侨。 彭侨不为所动，依然夸张的大笑着，夸张的捶打着沙发，夸张的滚来滚去。 这一刻，蒋聪的心里充满了恨意，简直就连杀了彭侨的心都有了。 看着在沙发上很是癫狂的彭侨，女孩似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她歪着头想了想，根本就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什么事情如此好笑，然后放弃了探究根底，仿佛咻的一声似的，头又缩了回去，并再度传来脚步声。 自垂下的发丝间看到女孩消失了，蒋聪如释重负的抬起头来，只是还不等他松下一口气，便见到那个女孩再度走了出来，他赶紧又低下头，心里气苦的想：这位姑娘，你这到底是在闹哪样啊？ “吃饭了。”女孩的声音自门洞里轻轻的飘了出来，随即脚步声远去，最终淡到无声。 “哈哈哈哈哈哈……”彭侨还在肆无忌惮的大笑着，笑的眼泪都快飙了出来。 蒋聪冷冷的看着他，确定那个女孩不会再突然出现后，直接扑到了打滚的彭侨身上，开始挥动老拳，毫不客气的招呼到他的身上。 彭侨一边笑着一边躲着一边尝试着反击，可惜一阵大笑笑掉了他太多力气，导致他的战力严重下滑，虽然蒋聪打了他十拳，他起码还了三拳，却因为身疲力乏不够劲道，这场争锋里吃了老大的亏。 意识到自己此时不是对手，彭侨开始讨饶，而且是以蒋聪无法拒绝的方式：“你再闹，我回头就跟王梅说你对她一见钟情！” 蒋聪高举着的拳头一顿，看着彭侨的目光中，狠气直接被鄙视替换，放言道：“你真是无耻！” 说着话，他将拳头放下，乖乖的起身，开始整理有点凌乱的衣服。 彭侨坐起身，在身上扯了几下，回了一个鄙视的眼神，语气不善的说道：“你又好得到哪里去，趁我虚弱无力就这样明目张胆，还用这么大的力气，真是疼。” 说到最后他扭扭身子，疼的一阵龇牙咧嘴。 “活该，敢取笑我，就该给你点颜色瞧瞧。” “我笑你了啊，我笑的是王梅傻呼呼的，你别自作多情了！” “你敢说你没笑我吗！” “我当然敢说啊，怎么，难不成你真对她一见钟情啊，所以在替她报复我？” “我看你是又想挨揍吧。”蒋聪挥了挥拳头。 “来啊，打一架啊。”彭侨也扬起拳头，挑衅的看着蒋聪。 两人又斗鸡似的瞪着彼此，再度一触即发的样子。 “你们俩到底吃不吃饭的！”就在此时，那个女孩似是无声无息间出现，站在门洞外看着他们，撅着嘴很是气愤的样子。 咋又出现了？蒋聪在心里嘀咕一声，慌忙低下头来。 “你们吃吧，我们到外面吃。”鄙视的瞥了一眼蒋聪，彭侨摆摆手，语气显得很是淡漠。 “不吃拉倒！”女孩哼了一声，转身而去。 “走吧，我们去放行李。”待女孩走后，彭侨看着蒋聪，声音显得特别怪异。 蒋聪默默的站起身，看也不看彭侨，越过他走到墙边，提了箱子后跟在他的身后，拐进了那个门洞。 这是一个走廊，丁字路口的形势，通往那面果然有两道门户，只是房门紧闭，而在折转后，有微弱光亮透了过来。 走到这条走廊尽头，赫然又是一道折转，从这里望出去，很明显就是通往后院的门了，而之前透出的微弱光亮，是这端走廊上，被满糊了窗纸剪花的玻璃上透射。 他们没有走向后院，而是顺势拐进了一间正对着这端走廊的房间里。 这间房里很阴暗，暗的仿佛见不到天日。 彭侨似是在墙上摸索着什么，然后蒋聪听到了两声啪啪声，正自疑惑间，忽然听到彭侨诧异的声音：“灯居然坏了！” 紧接着他又不信邪的按了几下开关，灯还是没有亮。 嘴里碎碎念着什么，此时眼睛已经略微适应了这里的黑暗，便又带着点摸索的样子往里走去，蒋聪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后。 啪的一声，一道灯光随即大放光明，照亮了这间窄小的房屋，看着这间储藏室一般的小房间，蒋聪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内心里掀起了惊滔骇浪：天啦！这该不会就是彭侨之前，以无比骄傲的语气，所说的那个所谓的房间吧！ PS：如今我已经开始上班，没有那么长的时间码字，以我这龟爬的速度，别说稳定的时间段更新了，断更应该会是长有的事，再此致歉，好在这章算是赶出来了，不算断更，以后我也会尽量做到不断更…… 第10章 不信拉倒 在来这里之前，彭侨所描述的那个美好的未来里，不仅仅是这里百万富翁遍地走，还有他在这边所得到的待遇。 据说就连老板夫妇都是睡的沙发椅跟工作床，只有他有着一间大大的房间大大的床。 如果蒋聪眼前所见，便是那间大大的房间大大的床，那真是能让他回味无穷永生铭记。 这是一间小的不能再小的房间，小到只能摆下一张单人床。 床上堆积了很多东西，凌乱的摆放在上面，在半空中还架着一根钢管，上面挂满了衣服。 打眼一看，这里显得非常的杂乱，看着就跟襄樊里的那间地下室里的木柜一般，透着一股同样的气息。 就在蒋聪内心里咋舌不已时，彭侨转身，将自己的背包放到了外间的床上，斜睨着他，很不满意的说道：“这里才是我说的房间！” “骗鬼吧，这衣服明明就是女式的，还有这这这，都是女式的。”蒋聪也转过身来，看着外面的那张床，指着摆放在床头的些许衣服，一个劲的嘟嚷着。 “是我回去这段时间，别人暂住在这的。”彭侨耐着性子解释道。 “编，你编，你接着编。”蒋聪冷笑一声，看着彭侨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善。 “爱信不信。”彭侨丢下一句话，朝外走去。 “信你才有鬼咧。”蒋聪不甘示弱的呛了一句，将箱子贴着墙边放好后，摁灭了灯，房间里陡然又黑了下来。 …… …… 大街上，阳光更烈，暖洋洋的投射在身上，街边被清理出来的积雪，隔着一段路面便堆成一个小山包，在阳光下闪着银白的光，有点刺眼。 蒋聪跟彭侨并肩而行，一路上不停的碎碎念着，仿佛化身成了白佛客运站的那位老人家。 一开始彭侨只是默默的听着，毕竟他心里有点发虚，可是听到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一个眼刀狠狠的瞟了过去，冷声道：“祖宗！我叫你祖宗可以了吧，再念下去我可要翻脸了啊。” 蒋聪啧啧了两声，听起来充满了不屑，但却真的没再说什么，开裆裤的交情，有些事情很容易就能辨别，他若是再说下去，两人怕是就要真正的打上一架了！ 就在这样的沉默中，两人来到一处路口，那里有一个小摊贩正在卖着什么吃食，摊子前正有一人在等待。 等到他们穿过马路，来到摊子前时，之前的那个顾客，已经捧着吃食走了。 “陕西肉夹馍？”站在摊位前，蒋聪这才注意到小推车上挂着的标语。 他看了一眼彭侨，意思是这好吃吗？ 彭侨点点头，要了两个。 蒋聪还从来没有吃过肉夹馍，拿到手里后有点迟疑，看到彭侨美美的一口咬下去，他犹豫再三也吃了一口，当即眼睛就是一亮，这味道真是美妙极了。 想当年他第一次吃热干面时，也是被彭侨带着，当时吃了三两口便觉得难以下咽，当然，现在的他吃起热干面来，一点也不见昔日的不堪。 他在这里一连吃了三个肉夹馍，这才意犹未尽的摸摸肚子，实在是撑的再也塞不下去了。 两人又在周边走了走，消消食的同时，也算是认认路，看看周边环境。 说真的，这里看着并不如何繁华，完全配不上彭侨所描述的那种意境，所谓走在街上碰到十个本地人里有七个是百万富翁，根本就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你这吹牛的毛病啊，何时才能戒掉呢？”看着街道两边并不显眼的房屋，看着街上不带丝毫富气的往来行人，蒋聪忍不住咂咂嘴，非常感慨。 “我怎么吹牛了，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富翁，我当初也说了，他们穿着打扮非常土。”彭侨很不服气的辩解着。 蒋聪仔细想了想了，当初好像是有这么个前提，他再次想了想，冷笑着说道：“要不然我们拦一个问问？” “好啊，你来拦你来问，若有什么事，咱俩一起兜着。”彭侨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脸的真诚。 “还是算了吧，那就依你说的吧。”蒋聪摇摇头，没再继续纠缠下去。 两人又往前晃了百多米后，原地转身又晃了回去。 …… …… 客厅里没有人，蒋聪跟在彭侨身后，拐进门洞进到那间房里。 或许是过往摁过了太多次开关，一进屋彭侨便下意识里去摸开关，啪的一声灯没亮，愣了愣他这才反应过来，这里的灯坏了。 于是两人摸索着往里走去，打开了那间储藏室的灯。 “睡觉吧。”彭侨返身，掀开那张大床的被子，随即脱鞋直接爬到了床上。 蒋聪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只不过是转了个身，看着彭侨极尽洒脱的样子，心里蠢蠢欲动着，却始终没有办法往前迈动脚步。 “你昨晚睡好了吗！快上来睡啊！”彭侨还没有将被子掩上，看着蒋聪再度相邀。 蒋聪又自想了想，忽然摇了摇头，“不行，这是别人的床，你仗着熟识可以睡，我一刚来的人，哪好意思往上爬。”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女孩子的床，我才没有你这么不要脸呢！ “我说过了，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就算真是别人睡在上面，那也是因为我不在，现在我回来了，不管是谁睡在这里，都必须给我让出来！”彭侨严肃的说道。 蒋聪还是摇了摇头，他转身，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那间储藏室，打量了一眼那张堆满了杂物的单人床，觉得自己要睡还是睡在这上面吧。 “爱睡不睡，不睡拉倒！”彭侨没好气的嘟嚷着，然后重重的掀过被子，气呼呼的搭在了身上，紧接着一个侧身，将背对着蒋聪，已经懒得再搭理这个蠢货。 蒋聪将储藏室里的杂物往里推，将之堆积在了角落里，这才合身躺了上去。 其实躺在这里也还不错，至少要比火车上美妙百倍，只是好可惜，这张床上有很多东西，就是没有被套，是一张光板床。 若是夏天的时候睡在这里，那感觉应该是不错的，可现下是冬天，虽然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虽然现在是一天里温度最高的时候，却还是睡的很不舒服。 昨晚是真的没有睡好，便是条件如此艰苦，他也是躺下便即入睡，然后又被冻醒了！ 第11章 欠债还钱 没有手表，掌握不到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又在木板床上辗转反测了很久的样子，还是没有办法再次进入睡眠状态中。 蒋聪很是懊恼的坐起身子，抱着双膝发了会儿呆，这才起身穿上了鞋。 走出储藏室时，站在外间房的大床边，彭侨睡的正香的样子，他的心里泛起了点戾气——我都醒了，你还能睡？这样对我岂非太不公平！ 他俯身隔着被子摇了摇彭侨，等了等见没有起到效果，便加大了力度与波动，而且是一直摇一直摇…… “干嘛啊。”彭侨被强制弄醒，心里极度不爽，半眯着眼没好气的问道。 “起来，别睡了！”蒋聪说完后，忽然恍惚了下，隐隐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去你的，滚！”彭侨一听，冷喝道，下意识里往被子里缩了缩，随即闭上眼睛，竟是打算接着睡觉。 “赶紧起床，人都走光了，就你瞌睡多。”蒋聪一点也不在意彭侨的怒斥，他已经想起之前那句话为什么耳熟了，那不就是早上他掀自己被子时所说的话嘛。 “我说你是被冻醒的吧，去，别来烦我，要不你也睡这上面，很暖和的。”再度被大力摇晃，彭侨气的咂了一下嘴，本来是要发火的，眼珠子一转采用了回避政策。 “谁是被冻醒的啊，是有人来喊吃饭，我才起来的，你快起来，我们再出去吃肉夹馍，那小吃味道真是不错。”蒋聪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点也不带心虚的。 吃饭？彭侨愣了愣，忽然抬起头来，往对面墙上看了一眼，挖苦似的冷笑道：“才三点钟，吃什么饭？午饭还是晚饭？” 啥？谎话被当场揭穿，蒋聪一点也不在意，正经问题是，你怎么知道三点了？他顺着彭侨的目光望去，就看到一座挂钟正悬挂在墙壁上。 看着那座钟，蒋聪愣了会儿，真是见了鬼了，这里居然有座钟？而且这一注意到，他就听到了秒钟走动时的滴答声…… “我不管，总之你要起床，不起床我也要叫你睡不成！”反正也被揭穿了，蒋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变得强势起来。 “什么啊！给你两条路：一是滚，二是上来睡！” 彭侨反应很快的回答，顿了顿后，又给出了第三条路：“要不然就滚回到你睡觉的杂物室去！” 嘿嘿！蒋聪冷笑一声，“在我看来，你说的这些都不成立，能成立的只有这个方案：咱俩一起出去！” “不好意思，在我看来，你的这个方案也不能成立！”彭侨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你懂不懂待客之道！”蒋聪也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但是那又怎样，总之我睡不成，你也别想睡，这是有难同当的另类诠释。 “待客之道我是懂的，但我又不是主人，而且你算哪门子客人。”彭侨鄙视的看了一眼蒋聪，忽然动作奇快想要裹住被角。 与此同时，蒋聪也伸出手来，一点也不客气的拽过被角，大力一扯便即掀开了被子！ 既然用商量的达不到目的，那我就给你来一招釜底抽薪！ 为了睡个好觉，彭侨可是把羽绒服都给脱了，这时一股冷气骤然来袭，激的他打了一个寒颤，赶紧弹起上身紧急中抱住了被角，总算他之前已经有所准备了，要不然被子就得飞到别处，一如早上时自己所做的那样。 还真的是腊月借的账还得快啊，不到一天的功夫就被报复回来了。 内心里蓦然闪过这种可笑的念头，彭侨觉得这人生真是有够扯的。 “起来！” “不起！” “起来！” “不起！” 蒋聪跟彭侨两人展开了激烈的搏斗，被子就在他们的拉扯之下，来来回回，有一种随时会被扯断的即视感。 就在他们争的不可开交时，边上忽然响起一把清脆的声音，带着非常浓郁的好奇之心，而且声音里居然还带着点稚气：“你们俩在做什么啊？” 蒋聪的身躯一震，当场就傻了。 感受到拉扯之力减弱，彭侨眨眨眼睛，非常委屈的看着王梅，嘟嚷道：“他不让我睡。” 蒋聪的内心里非常无语，彭侨你还要点脸的吗？两个男人之间的争执，你居然拉一个女孩进来！ 是啊，太卑鄙了，两人一个村的，开裆裤时就已经在一起玩了，彼此之间有些什么忌讳一清二楚。 刚从家里出发时，他当着彭波的面，便用这个方法坑了自己一把，后来在襄樊抢破吉它时，也隐晦的借用了这点，现在他更过分了，居然将一个女孩拖进来了！ 忍住内心里极尽的鄙视，蒋聪暗里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站在床尾的人，是后来那位旋来旋去不住转身的女孩。 想到之前的那些画面，蒋聪愣了愣神，并且嘴角还牵出了一抹笑意，但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此刻正盯着别人看呢！ 彭侨眼珠子一转，突然坏坏的笑了起来，故作直爽的高声喊叫起来：“蒋聪，矜持点，不要一直盯着别人看，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真是的，刚才非要把我拉起来，迫不及待的想让我介绍你们认识，这下好了，正主来了，你们俩慢慢聊，可以把被子还给我了！” 说着他端正坐姿，煞有介事的一指女孩，看着蒋聪说道：“这是王梅！” 然后再一指蒋聪，看着王梅说道：“这是蒋聪。” 最后莫测高深的笑了笑，“蒋聪，人我是给你介绍了，接下来就得靠你自己了，如果事事都要我帮忙，那这算怎么回事呢，我可是只负责牵线的！” 话说完，彭侨冲蒋聪眨眨眼，伸手抢过被子，往身上一盖，转了个身，直接就蜷着身子打算睡上一觉了。 彭侨的这番话，女孩就跟没有听到一样，一点也没有难为情的样子，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蒋聪却早已垂下脑袋满脸羞红，恨不得一拳捣过去打烂彭侨的嘴，但他不能这样做，因为这能算做是他的死穴。 熟人面前他可以疯闹的像个孩子，无所顾忌，陌生人面前他却老实的像只鹌鹑，恨不得把自己给塞进地缝里。 蒋聪偷偷的从头发缝隙间看着躺下来的彭侨，却看到他面向着自己，正笑得一脸的妖艳。 算你狠！丢下这么个眼神，蒋聪低垂着头，落荒而逃。 这才真叫做腊月借的账，还得快！ 第12章 算是面试 “哈哈哈哈哈哈！” 自房间里传来了肆意张扬的大笑声，窜到走廊上的蒋聪愣了愣，脚步都有所停顿，随即加快速度面色古怪的跑到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笑声不是彭侨的，而是那位女孩的，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有着很浓郁的报复意味，而且还非常的洪亮，就像是积压已久的怨气，终于借此释放了出来般。 至于吗？不就是中午的时候笑了你一会儿吗！ 而且并非只有我啊，彭侨可是也有份参与了呢！ 蒋聪随手拿起一本杂志，打算看看文章舒散一下心里的郁闷，心却始终无法平静，此时的笑声还在继续，一声声似乎都笑进了他的心里，完全没办法将注意力转到书页上。 笑过一阵后，王梅的笑声止歇，又过一两分钟的样子，她忽然自门洞里出现，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蒋聪愣了愣，似是想到了之前的事，居然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心绪烦乱的蒋聪直到大笑声起，这才知道那女孩出来了，迅速的抬眼扫过又赶忙低垂下头，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认真的翻着书。 王梅可不管这些，而且她似乎觉得更好笑了，笑的都弯下了腰，捂着肚子拉开了玻璃门，大笑着走了出去。 蒋聪将杂志往茶几上一扔，随即仰靠在沙发上，右手两指捏着眉心，觉得有点无奈，同时内心里居然真的有涟漪开始泛起，虽然很微弱，虽然一闪即逝，虽然就连他自己都觉得那是错觉…… 手里的杂志看到一半的时候，彭侨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先慵懒的打了个呵欠后，这才征询似的说道：“饿了，走吧，我们出去吃肉夹馍。” 蒋聪再次将杂志往茶几上一扔，往后仰躺着靠在沙发上，随即双手交叉枕于脑后，淡漠的看了他一眼，便闭上了眼睛，摆出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来。 “不会吧？玩这个？你可真是幼稚！” 彭侨夸张的叫了起来，顿了顿后又转换了口气，不信邪的叫嚷道：“本少爷现在别的没有，但时间有的是，我还就不信了，哪能每次都输给你！” 蒋聪冷哼一声，没有搭腔，便是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彭侨沉默了会儿，再开口时声音里显得非常沉稳，有种推心置腹的感觉：“我知道，王梅长得是不好看，名字也透着股傻气，但别人好歹也是女孩子啊，你就算是不喜欢也不用不理我吧！” “来的时候我就当你讲过，这里的女孩都不好看，让你别抱太大期望，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你是在担心你们以后见面尴尬吗？你放心吧，王梅是不会把我这话放在心上的，以后便是你们撞面了，你大可当作我没说过那些话，你们之间是不会存在尴尬的。” “除非你小子真有那方面的想法，要是那样可就没有我的事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彭侨故意拖长了音，语气里充满了促狭戏谑。 “混蛋说什么呢！”蒋聪忽然坐正身子，睁开眼睛，目眦欲裂的瞪着彭侨。 “哈哈，当我没说，走吧，出去转转。”彭侨眨眨眼，拍了拍蒋聪的肩，随即站起身来，并朝着外间走去。 蒋聪皱了皱眉头，终究没再说什么，也跟着起身。 …… …… 夜幕低垂，清冷的空气逼人。 蒋聪双手插在衣兜里，正在琴棋康复室门外来回走动，心里有那么点紧张。 自打在外闲晃一圈，又吃过晚饭回来后，在客厅里没坐多大会儿，彭侨便被那位王梅叫走了，他独自在屋里坐了会儿，便走了出来。 这里外面清冷，能让他有所烦乱的心绪趋于平静。 但或许是还不够清冷，他还是没办法做到心如止水，等到老板问过彭侨情况后，该是就会让自己前往面圣了吧！ 他正在紧张忐忑时，彭侨推开玻璃门，探出半个身子喊道：“蒋聪，进来。” 终于来了！蒋聪深吸一口气，烦乱的心绪迅速平定下来。 无知的等待才是最熬人的！ 彭侨领着蒋聪，拐进了那个门洞后，没走几步便推开了正对着走廊的门，这里是一间小卧室。 当然，此刻这里被改做他用，用彭侨的话来说，这里除了他的房间，全都是工作用的。 房间的一端摆放着一台大电视，而在另一端置着四套沙发躺椅，有一对中年人闲躺在上面，之前见过的俩女孩坐在一方小锦凳上，正在给他们捏脚。 看到这一幕景象，蒋聪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心里泛起恶心，强忍着才没有在面上显露出来。 如果没有错的话，这对中年人，应该就是这里的老板夫妇了。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到门开的声音，总之两人没有睁开眼睛，依然一脸舒坦的享受着足底按摩。 两个女孩也没有说话，听到门开声，只是扭头看了一眼，便又开始做着自己的事。 彭侨跟蒋聪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这里，此时此刻，除了那股不适感，蒋聪没再有丝毫紧张，哪怕这看着就很有下马威的架式。 房间里的寂静持续了两分钟，女老板终于睁开眼睛，一丝诧异一闪即逝，随即娇笑道：“彭侨啊，这就是你说的蒋聪吗，倒是一表人才呢。” 蒋聪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想干这行？”女老板轻声询问道。 蒋聪再度淡漠的点了点头。 其实他并不想干这行，之所以会跟着彭侨前来，主要是想跟他培养那种默契。 前年他独自身在异乡，看着别人说着家乡话，嬉笑怒骂都显得那样的和谐，而反观自己却是形单影只，那种仿佛刻进了骨子里的孤独感，能把人逼的抑郁燥狂。 然后去年彭侨随他去了深圳，他也变成了别人羡慕的对象，很是肆意张扬了半年时光。 最后他因故离职归乡，彭侨独自待了一段时间，受不了那种突然的转换，便也离开那里，然后到了这里…… 于是今年他迁就他，跟着来到了这里，所以哪怕这里跟描述有着那么大的差异，彼此之间打闹一阵也就过去了…… 最重要的，还是身边的人，而且这里也并非挣不到钱，今天他们晃了大半个城，还真的没有看到别家按摩室，而琴棋门前之前可是停着好几辆豪车。 用彭侨的话来说，等我在这里混出名气了，有了人脉交情了，咱也在这里开一家，很挣钱的…… 第13章 这种语气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就在女老板还打算说些什么时，一边的男老板忽然冷冷出声问道。 蒋聪原本低垂着头，听到这句明显不善的语气，诧异的略抬了头，淡漠的看了一眼男老板，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他的眼睛的确有问题，这才养成了他的性格，熟人面前大家知根知底，没什么好遮掩的，会有所交集的陌生人面前，就会显得特别拘谨，无论对方是男还是女。 这刻男老板冷冰冰的话砸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是单纯的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还是愤怒于自己对他们的无视？ 总之这句话真真切切戳到了痛处，一时间他真想转身甩门而去，但到别人这儿来讨生活，这点气都受不了的话，那以后也不用出门了。 除了彭侨外，听到这句问话，余下三人一起扭头看了过来，再加上冷眼而视的男老板，这就是四个人了。 对于蒋聪而言，这是一种很不好的体验，甩门而出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但他真的不能这样做，哪怕是为了彭侨，这口气也得忍下来。 他紧紧拽住彭侨的衣袖，努力克制着这种不适，自从他的眼睛出了问题后，在陌生人面前他的防御心很重，还从来没有让自己面临过这种恶劣的局面。 迎着众人的目光，感受着身后衣服的下坠感，彭侨的眉头皱了起来，阴沉着一张脸，目光不善的盯着男老板看。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两个小女孩娇躯一颤，连忙收回视线，就连女老板面色也变了，顿了顿后调笑道：“有点点斜视，并不碍事，以后跟在彭侨后面好好学。” 彭侨跟蒋聪都没有吱声，也没有给出回应，后者头发略长，低垂着头时，大半张脸都被挡住了，看不清有什么表情，倒是前者脸色依然一片铁青，显然并没有因此而心情松缓。 老子带来的人，你竟然敢如此轻贱拿捏？！ 男老板见此情况非常不服，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被女老板侧身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再回过头来，她又满脸堆笑，只是还不等她说什么，蒋聪便转过身，就想要出门。 彭侨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男老板，便也转过身，跟在了蒋聪的身后。 “等等，蒋聪你留下来，看下她们是怎么做的，彭侨你也留下来陪着蒋聪。”女老板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却还是笑着说道，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的样子。 此时的蒋聪已经走到门边，右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闻言欲要拧锁的动作顿了顿，心念电闪间，决定留下来，他自己倒是没太大所谓，但总要照顾彭侨的处境啊…… 他松开手转过身，依然低垂着脸，略长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彭侨看着蒋聪看了两秒钟后，便也转过身来，往边上凑了凑，与蒋聪并肩而站。 到了这个时候，女老板紧绷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松懈了下来，脸上的笑容都显得真诚了很多。 男老板的心里也隐隐松了口气，有点后悔之前的冒失。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轻微的咯吱声响起，房间的门被人打开。 听到门开的声音，气氛凝滞的房间里，老板夫妇心里同时一颤，虽然人明明就在眼前，却还是下意识里觉得，是彭侨两人开门走了。 这种诡异的感觉瞬间而逝。 两个女孩也是这样想的，于是扭头看向房门。 什么情况？蒋聪心里蓦然浮上一个怪异的想法，扭头看向房门，如果之前自己执意要走的话，怕是会跟开门之人直接撞上，那真的是…… 房间里只有彭侨没有什么动作，依然阴沉着一张脸，冷冷的站在边上，对新来之人没半点好奇。 就在几时看过去的时候，一个年轻人踏步而入，只是探进来半个身子便即愣住，心里掠过一丝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的想法，竟似有要退出去的举动。 “哎哟~今儿个刮的是什么风啊，竟把张老板给吹来了。张老板有多长时间没来了？怕不是有两个月了吧。这么长时间没来，我们家王梅快想念的。”女老板瞬间坐正身子，就连搁前的脚都冷不防的抽了回来，脸上的笑容要多妖艳有多妖艳，声音里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古怪意味。 蒋聪听得心肝一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就连面上的表情都维持不住，嘴角狠狠的抽了抽，胳膊上蓦然一阵酥麻，竟是被激起了鸡皮疙瘩，实在是这腔调很是诡异，就像是妓院里的老鸨，正在与前来的贵客寒暄打趣…… 但幸而他低垂着头，而长发垂下挡住了他的脸，没被人看到他的这个很不妥当的行为。 进屋的年轻人看着很瘦弱，肤色白皙，面相可以称作英俊。 在女老板开口的同时，他便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想要退出去的心思便熄了下去。在女老板说话之时，他着重看了一眼蒋聪，发现是一个生面孔，好奇但也并不好奇的随口问道：“新来的吗？” “张老板真是好眼力，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没错，今天中午刚到，是彭侨的哥们儿。”女老板觉得自己坐着还不足够表达自己的态度，竟是直接站了起来，踏前两步相迎，伸出双手拉过年轻人的胳膊，往自己之前躺着的沙发椅上扯，声音里甜的腻歪，浓浓的妓院风格。 “过年前后忙的很，哪有时间来逍遥快活啊，倒是你说王梅怪想我的，是不是在诓我啊，王梅你想我吗？”年轻人被女老板拉着，随之一起挤坐在了沙发上，先是解释了一遍不见人影的原因，然后看着王梅，怪腔怪调的说道。 “怎么会呢？当然是想的啊，张老板这么帅，还有挣钱的本事，家境那么富裕，又是未婚之身，也不知道被多少人惦记着，就连我这老太婆，有时都会想要吃掉你呢。”女老板媚眼轻抛，婉转之间真就有点风情存在，还顺势轻佻的摸了摸年轻人的脸。 “真的假的啊，居然这么夸张，不过你也不老啊，年纪正当其时啊。”张老板听得是眉开眼笑，一点也不示弱的反摸了回去。 第14章 如此姐妹 两人挤坐在一张沙发椅上，互相握住手在那里调笑着，很有点肆无忌惮的意思，别的不说，男老板还在边上躺着呢，这也未免太出格了吧。 然而屋子里的人好像都觉得很正常，两个女孩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坐在小锦凳上，垂手束在腰侧，此时的她们已经无脚可捏。 彭侨对此似也是司空见惯了的，依然阴沉着脸，冷冷看着男老板。 若是之前他这样看着男老板，是在表示自己的愤怒的话，那此时他看着男老板，就是透着浓浓的讥讽，你刚才的威风呢？跑到哪里去了！ 男老板紧闭双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像是眼前这一幕无关紧要。 蒋聪当时就傻了，若不是来之前，彭侨便说过，这里是一个正规的地方，他真要觉得自己进了一家妓院，女老板是老鸨，男老板是龟公。 “*&%￥#@……” 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蒋聪却已经听不下去了，此时他的大脑里一片浆糊似的，被他们这一番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给雷的外焦里嫩。 发展到后来，小小的房间里，只剩下张老板一人滔滔不绝，而女老板则陪在一旁很夸张的笑着。 他好像在讲着自己的一段经历，蒋聪归拢纷乱的心绪，静静的聆听着。 平心而论，张老板这人很有幽默细胞，也很有说书人的天份，所讲的故事配合上他的腔调表情动作，的确有那么点好笑，但却绝不至于让人一直哈哈大笑。 也就女老板是如此捧场，极大的满足了张老板的虚荣心，说得是越发卖力，忽然他的声音顿住，而女老板没配合好，兀自哈哈大笑了三声，这才尴尬的停了下来。 于是房间里陷入了寂静之中，便连男老板都诧异的睁开了眼睛，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即又别回头闭上了眼睛。 “怎么了？”女老板声音带着点颤，看起来有点紧张，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张老板低垂着头，正看着自己的手背，闻言抬起头，并且伸出右手举到女老板眼前，愣愣道：“看……” 看什么？女老板心里颤了颤，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细嫩的手背。 “从你那里喷出来的……口水，咦，好恶心，快拿纸我擦一擦。”张老板神情严肃，说话时一脸嫌弃。 女老板很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神色掠过一抹尴尬，但很迅速的又敛了下去。 张老板还没说话时，王梅便起身开门离去，这会儿正好返回，将一包纸巾递了过去。 张老板接过小包，从掀开的纸袋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背，随手丢掉后再抽出一张来擦拭…… 他仿佛有着洁癖一般，转眼间就抽了三下…… “张老板，这可是王梅的香纸啊，你看你这样浪费，她的眉毛都拧到一起了。王梅多懂你啊，你还没说她就知道你需要什么，你忍心如此辜负她吗？”女老板迅速调整心绪，再次用那种揉捏的腔调说着老鸨的话，借此缓和彼此之间的关系。 张老板正要去抽第四次，闻言顿住，抬头看向王梅。 蒋聪又自打了个寒颤，这个屋子是待不下去了，他看了一眼王梅，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转身开门走了出去，若是女老板再这样来上几句，他怕自己一个没憋住会恶心的吐出来。 刚在客厅里坐下，拿起了之前没看完的那本杂志，彭侨也跟着走了出来。 蒋聪放下书，起身离座，头往外偏了偏，满脸愁苦的说道：“差点吐了，陪我出去走走，吹吹冷风，舒散一下心里的郁结。” 彭侨笑着点点头，当先推开玻璃门，“那走吧，去那个广场看跳舞去。” 离这边不远的地方，也就是之前摆摊卖肉夹馍的大十字路口处，有一个小小的广场，配置了有绿化带与健身器械。 趁着清冷的路灯映照，两人沉默的走过街畔，穿过无人的马路来到了广场上。 他们选的落脚点，是一座双杠，这玩意儿他们读小学时经常爬，后来好像再没有经历过了。 …… …… “树上停着一只，一只什么鸟，呼呼呼，让我觉得心在跳……” 广场上的开阔地，路灯的柔和光芒下，伴随着这首歌，一帮人正在那里跳动。 蒋聪跟彭侨踏坐在双杠上，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等到这曲终了，跳舞的人暂歇时，才由蒋聪打破沉默，“我记得你之前说，王梅是老板娘的亲表妹？” 这是两人下午出外闲晃时，彭侨所提到的棋琴人事图谱，此刻他说这句话时，充满了疑惑与不确定，觉得要么是自己记错了，要么就是彭侨只是瞎说。 彭侨正漫不经心的嗑着瓜子，这是之前坐大巴车过来时，装进兜里没有嗑完的，他吐出嘴里的反子皮，沉默了会儿，忽然喟叹道：“是啊，我说过。” “那怎么会这样呢？这看着有哪点像是亲表姐了。”蒋聪眨眨眼睛，回想之前小房间里的画面，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这还算是好的，你没注意到吗？老巫婆说了，那个张老板年少多金未婚之身，她可以说自己这是在给王梅找一个好婆家……”彭侨冷笑一声，淡淡说道。 听到老巫婆三字时，蒋聪神情恍惚了下，觉得这个称呼真是太绝妙了，说起来这还是他们在深圳时，所待的那个厂里老板娘的诨号。 然后他又仔细想了想，当时在房间里时，自己因为太过震惊，关注点全在那副腔调里了，倒是说话的内容被其忽略了，此刻回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不好的呢？” “不好的？哼哼，不好的自然是没有借口的，比如有家室的，比如大腹便便的，比如秃顶好色的……” “对上那样的人，老巫婆也这样的话，王梅也是听之任之的态度吗？” “所以我才会告诉你啊，对于之前我说的那番话，你可以不用放在心上，王梅这人啊，要比你想像中强大的多，只要你能若无其事，她那边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第15章 当年少女 “真替王梅不值啊！你说那像什么？还姐呢，我要是有这种姐，早跟她撇清关系了！”蒋聪忍不住摇摇头，义愤填膺的冷声道。 彭侨认同的点点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挑，扭过脸来，很认真的看着蒋聪。 他看的时间有点长，已经显得有点诡异了。 蒋聪觉得莫名其妙，下意识里摸了摸脸，愕然问道：“看什么呢？” 彭侨的眼睛眯起，左手抬起摩挲着下巴，忽然开玩笑似的怪叫道：“我怎么感觉，你是真的喜欢上王梅了啊？” “我去你的，再敢乱说，小心我揍你！”蒋聪扬扬拳头，目光不善的看着彭侨。 “不是就不是，可别乱来啊，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彭侨往边上挪了挪，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蒋聪。 “我只是想到以后要在这种人手里做事，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蒋聪没注意到彭侨的小动作，他看向右侧广场上跳舞的人群，声音幽幽荡荡的飘出。 彭侨再次沉默，蒋聪是跟着自己来到这里的，还没开始就已经萌生退意，这让他的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叹了一口气，声音也幽幽荡荡的，“其实习惯了就好，对我们没什么相干。” 蒋聪也叹了一口气，感慨道：“是啊，这种事，总归是女孩子吃亏。” 彭侨再次沉默，将没嗑完的瓜子放进衣兜，摸出一根烟点上了，先狠狠的抽了一口，再张口将烟雾吐出。 寒雾裹着烟雾，在灯光的映照下，大团大团的朝外纷涌，然后慢慢消散。 看着渐渐消散的烟雾，彭侨悠悠说道：“老巫婆可能是那种，为了生意连自己都能出卖的人，这种人没什么廉耻之心，眼里看得到的只有钱，说起来也算是师门不幸啊。” 蒋聪默然，他知道这个事，来之前彭侨有讲述过其间的因果关系。 算起来老巫婆是他的师姐，早年跟随他的舅妈学艺，艺成后自立门户，后来不知怎的，跑来这里开拓出了局面。 彭侨的舅妈在他们老家小有名气，大大小小也算是一号人物，其按摩手法之技艺精湛到，隔三岔五就会被请去本地数得上号的医院坐镇，经她手治好的病例异常广泛。 因为名气声望俱有，所以她特别在意口碑，收徒非常严格，一定要品性端正，毕竟这个行业很容易就会跑偏…… 很显然老巫婆就已经跑偏了，而她自己应该是并不这样认为，要不然哪有脸问师父寻求支援，又怎么敢接受彭侨这个师弟。 如果不是自己去年半途离去，连带着彭侨受到影响黯然归乡，又怎么会被其舅妈指派，跑来这么个地方厮混？ 似是知道蒋聪在想什么，彭侨将烟含在嘴里，从兜里摸出一颗瓜子，丢到了他的脸上，笑道：“看你这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这类服务行业就是这样啊，但男人混迹其间却是吃不了亏的。” 蒋聪冲彭侨牵强的笑了笑，转而看向跳舞的人群，心情还是有点沉重。 彭侨又狠狠的抽了一口气，这次变换方略，改而徐徐吐出。 一根烟只是抽了两口，却直接燃了一半，烟灰都来不及掉落，倾斜着挂在烟身上，随时有可能散落。 夜色清冷，却是无风，烟雾缕缕飘外，笔直往前，然后扭曲弯绕，接着再消散于天际。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分多钟，然后他长叹一声，再度悠悠开口。 “我去年跟你分别来到这里时，王梅也刚来没多久，那个时候的她真是单纯啊。” “单纯到什么程度呢？客人说的话里带上一点色彩，她的脸色就极不好看。然而现在类似于之前的场景，对她简直是不起一点作用了，要不然我敢肯定的说她不会放在心上呢，早就修炼的水火不浸了啊。” “记得有一回，大概是我来这里的第六天吧，王梅眼睛红红的，找到老巫婆后，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姐，然后一个劲的低声啜泣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当时这里还有一个叫雅玲的小姑娘，今年没看到人，估计是不会来了。这女孩长得很不好看，跟王梅比都差很远，但这人挺大大咧咧的，豪爽的就像一个男孩。” “她见王梅只是哭，急的不得了，最后抢过话头，气愤的说道：‘刚才，刚才的客人走时，摸了，摸了王梅的屁股。’” “然而即便是这样一个姑娘，在说出这番话时，都有点难以启齿，更何况是当事人？听到这番话，王梅的哭声骤然大了起来，泪眼迷蒙的低垂着头。” “受到这么大的委屈，她太想得到安慰了，虽然那时候我刚来，但已经将老巫婆看透了，她不会说出什么好话的。” “果然，老巫婆当时很平静，她没有给予安慰，而是平淡冷漠的说道：‘嗯，知道了，晚上打烊后开会再说。’” “晚上打烊后，连同老巫婆夫妇，全体成员共七人坐在客厅里开会，老巫婆率先发言，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的心如坠冰窖。” 说道这里，彭侨顿了顿，眼睛眯了起来，似是正在回想往事。 原来看着侧方跳舞人群的蒋聪，在彭侨开始讲述时便已经扭回头来，低垂着头静静的聆听着，此时对方停了下来，他也没有要催促的样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似乎只是一瞬，彭侨再次叹息。 “‘今天王梅向我哭诉，说有位客人临走时摸了她的屁股，在这里我说一下，摸一下屁股又不会少一块肉，没必要大动干戈。本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平常只要注意下防范着点，尽量避免发生这种事就行了。莫说摸屁股，前段时间有人把手伸进我衣服里，摸了一下我的胸我都没有说什么。有时为了做生意，一些牺牲是难免的，只要不是睡觉一切都好说。’” “可怜的王梅，一个晚上都在等着被安慰，可最终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气的脸色煞白，眼泪又开始大颗滚落，站起身捂着嘴就往后院跑去。” “当时我坐在里间，她从我身边跑过时，还有泪水飘到我的手背上，冰凉冰凉的，就像那时她的心。” “当时我跟你现在一样，很愤怒，先不说你是当姐的，哪怕是普通员工，在你这标榜正规的地方被人摸了，也你该给个解释，至不济也该道个歉啊，可她说的那是些什么话！” “你牺牲一点是为了自己赚钱，钱是你的命，可别人凭什么拿色相来给你赚钱？牺牲一词用在这里，是多么可笑的字眼啊，也真是好意思说出口。” “老巫婆说到后半段话时，我便在盯着巫男看，自己的老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被人伸衣服里面摸了胸，他居然还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仿佛为了钱为了生意那真是应当的！就比如说今晚的事情，你说他是怎么忍得了的？” “当事人都跑了，老巫婆竟还在那里大放厥词，我可没心情听下去了，起身便朝后院走去。我到后院的时候，王梅正独自坐在厨房顶上，抱着双膝埋着头，正在那里呜呜的哭。” “我站在下面，真怕她做出傻事来，虽然厨房只是平房，才两米多高，但在晚上跳下去，看不见下面虚实的情况下，摔一顿狠的还是没问题的。” “过了一分多钟的样子，雅玲也走了出来，拍了拍我的肩，做了个放心的手势，小声对我说道：‘让我跟王梅在一起吧，你一个大男人不用掺和。’我点点头，看着她走到房顶上，站在了王梅身边，这才转身往屋里走去，准备到外面溜溜去。” “嘿，你猜怎么着，听众只剩下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自家老公，老巫婆居然还在那里滔滔不绝，唉，这真的是一个悲哀啊，若是让我舅妈知道，自己的一个徒弟，偏离了初心，而且还走上不归路的样子，嘿……” 彭侨冷笑一声，摇摇头，将手里早已燃尽的烟蒂弹了出去，却是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蒋聪也没有说话，他静静的听完，默默的消化，比对着今晚看到的，再描绘出当时的过往，充满了无尽的感慨：人是会变的啊！ 夜色里，两人横坐在双杠上，彼此默然无语，侧方位的空地上，一帮人伴着音乐声，参差不齐的扭着腰身抬腿舞臂。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广场上跳舞的人群都已散去，寒气也越来越重，清冷下来的柔和灯光里，彭侨忽然跳下地，在地面活动了下手脚，淡淡道：“回去吧，该睡觉了吧应该，今儿晚上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了。” 蒋聪也随之跳了下去，同样伸拳踢腿一番，然后两人就着路灯，走在清冷无人的长街上，身影缓缓拉长又慢慢缩减…… 第16章 一苇渡江 屋外寒风怒吼，屋内热气弥漫。 蒋聪坐靠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知音，正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看着。 吧台内，王梅坐在高脚凳上，拿着指甲刀，正低头专注的打磨着指甲。 客厅里两人互不干扰，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已经持续了好一会儿。 忽然，一阵咣铛脚步声临近，尔后玻璃门被人推开，外间的风声突兀就大了起来，随后又消隐了下去。 脚步声传来时，王梅抬起头，朝门外瞥了一眼，随后又面无表情的低下头，继续磨着自己的指甲。 而蒋聪也很警醒，立马坐正身子，悄没声的将杂志丢到一边，抄起了身前玻璃茶几上的足具模型，假装正在认穴以及研究足疗运行路线。 等到来人推开门走进屋，他假装不经意的扭头看过去，却是初来时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女孩。 这个女孩名叫王丽，也是老巫婆的表妹，只是关系比之王梅，要稍稍远那么一点。 时间一晃，他来到这里也有六天了，已经将这里的同事基本情况弄清了。 一切假装轰然崩落，蒋聪将足模扔在沙发上，摸起之前那本知音，又重新看了起来。 王丽踩着小高跟皮鞋，对屋里的两人点头致意，便朝着后院走去，没两分钟，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转来，又开门走了出去。 琴棋康复按摩室共租住了两套房子，而且是紧挨着的，这边四室一厅，主做足疗，而旁边房子三室一厅，主做按摩。 白天来的客人一般都是按摩针灸拨火罐，所以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在那边待着，但也不乏有人白天来做足疗，这边便留了王梅在此坐镇。 至于蒋聪嘛，初来者，什么都不会，也只能在这边躲着清闲，认一认穴位。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王梅往边上瞥了一眼，随即将手机拿起，放在吧台台面上，冲蒋聪一扬下巴，淡淡道：“你的短信。” 嗯？蒋聪疑惑的抬头，眨眨眼后才醒悟过来，绕过玻璃茶几，三两下就窜到了吧台边，拿起手机翻看短信。 “我已经买到车票了，今天的车明天到，你们跟老板说一声。” 短信是袁伟发来的，蒋聪苦笑了下，回了条短信：“嗯，知道了。” 随即他将手机放回吧台，闷闷的走到沙发边坐下，心累的连知音都懒得看了。 袁伟也是他们那个村的，大家从小一起长大，虽然论年纪他要大上两岁，但彼此间的关系很好，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他跟彭侨过来这边时，袁伟正跟他的女朋友厮混，并打算在家玩好后便去深圳待着。 然而这几天他们却闹了矛盾，吵的很凶，两人争吵中说了分手，当场一拍两散，却又分的不彻底，断断续续的纠缠着。 这种事之前就发生过几次，而这次袁伟心累到真的不想再复合，但又总被他的女朋友追堵，正巧他们前天打电话给他，便让他萌生了过来这边的想法，即是躲人也是散心，若是能学一门手艺也是好的。 之后他们便留了王梅的手机号，借以保持即时联络。 私心里，蒋聪并不同意袁伟过来这边，为此发短信时，列举了好几个他忌讳的事情，却没想到他还是决定前来。 “你就这么不想他过来啊。”王梅拿起手机翻看了下短信，闲话家常般问道。 这手机是她的，之前所发的短信她都有看，所以知道蒋聪的态度，只是那些列举的事，她并不是很懂。 “他读书时是学校里的混混，对于面子看的比较重，让他给人做足疗？我想一想就觉得不寒而栗。”蒋聪揉揉眉心，苦笑着说道。 “他的头发比你的还要长吗？”想到之前看到的短信，王梅看了看蒋聪的头发，对于这个问题很好奇，昨天她其实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是啊，他的头发比我长，我是为了挡眼睛，他是为了挡脸。”蒋聪将头发甩到一边，抬手做了个比划，手指一直点到下巴那了。 “嗯哼？很丑吗？”王梅挑眉，觉得很诧异。 “不啊，而且很帅，就是个子不高，只是他自己觉得脸比较长，所以一直都留的长发。”蒋聪解释道。 “有彭侨帅吗？”王梅问道。 “彭侨？他那也叫帅？给袁伟擦鞋都不够资格。”蒋聪冷笑一声，非常不屑。 “那你就连给他擦屁股的资格恐怕都没有。”王梅淡淡说道。 蒋聪傻了，呆呆的看着王梅，这半年时光，她在这里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洗礼，这样的话说出来都能面不改色！ 见蒋聪不说话，王梅得意的比了个剪刀手，轻轻的嗤笑了声，俨然一副打了胜仗的样子。 然后她低下头，从抽屉里摸过日记本，拿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蒋聪坐在沙发上，气闷的想了会儿杂乱的事，便起身推门而出，站在寒风中想被吹去一身倦怠。 …… …… “小伟他还是决定过来吗？” “票都买了，没准儿都坐上车了，你觉得呢？” “他肯定被小燕子缠的没办法，要不然只是剪头发这一条，就足够杜绝他的念头了。” “难道我们真的要剪头发吗？” “这里标榜正规，大男孩留个长发，有损形象啊。” 蒋聪不说话了，仰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一声长叹，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要他剪掉还真是有点不舍得，为此他已经硬顶着老巫男的冷眼，坚持了四天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这老巫男是吃错了什么药，看蒋聪似乎很不顺眼，从来都是一张冷脸，就仿佛欠了他很多钱没还一样。 彭侨也沉默了会儿，忽然问道：“你觉得，小燕子这人怎样？” 蒋聪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感叹道：“难道你有过很多接触吗？我反正是不熟的。” 彭侨白了一眼蒋聪，没好气的说道：“我肯定不熟啊，你一直在家，才想到问一问你啊。” “等你叔来了，你还是问他吧。”蒋聪又自思索一番，发现对那位还真是没什么了解，便笑着打趣道。 “拉倒吧，他就是因为这事，才烦的要躲到这边来，要是问他这个问题，不得揍我一顿啊。”彭侨把头摇的像拨浪鼓，直接拒绝道。 袁伟跟彭侨，除了是发小外，其实还是叔侄，只是亲戚关系并不太亲，彼此之间喊名字才是常态，以朋友论交。 两人一番闲聊，直到王丽过来这边，把彭侨喊走后才宣告结束，而王梅也给蒋聪指派了任务：做饭。 这边做饭是大家伙轮流，今天其实该轮到王梅了，只是用别人的手机，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呢？ 第17章 冷嘲热讽 黄昏时，晚霞满天，有轻微的北风吹来。 虽然天气很好，风也不大，但站在外面的时间长了，依然觉得面颊冰凉。 蒋聪举起双手搓了搓麻木的脸，忽然指着远处嚷道：“你看那是不是客运车。” 彭侨站在他的身侧，闻言抬眼往对面瞅去，满脸无奈之色，怏怏道：“不是！” “咦？不是吗？”蒋聪嘀咕一声，却是并不相信，依然巴巴的看着那辆大客车。 “拜托你了聪哥，不要一直问，到了的时候自然就到了，你急个啥。”彭侨揉揉眉心，仿佛又回到了在白佛的那个夜晚，觉得头疼不已。 “唉，还真不是。”蒋聪撇撇嘴，看着那辆大巴车直接前行，消失在视线里。 “我记得你不近视的啊，这才多远点啊，你居然无法分辨。”彭侨怪异的看一眼蒋聪，皱着眉头很是不解。 “其实是有点远的啊，毕竟隔着这么宽一条河。”蒋聪漫不经心的说道，同时低头看向河底。 他们此刻站在马路边上，哦不对，应该称这里为汽车站，毕竟客运车的售票员便是如此称呼的。 之前袁伟给他们发短信，说是已经在白佛坐上大巴车了，于是他们便估算着时间，提前赶来这里等待了。 在这条充当汽车站的马路边，是一条三五十米宽的河，河水浅薄，被凝冻成冰，很多地方露出河床，看着黑黝黝的，整体看着就像是一滩死水，死气沉沉的。 在河的那边是城郊主路，他们来时便是从那条路上，拐到边上那座桥来到此间。 “嘿，车来了。”彭侨忽然叫道。 蒋聪赶紧抬头，便看到一辆大巴车开始减速，缓缓拐上大桥，稍稍提速驶过桥面后，又再次减速拐上汽车站。 客运车缓缓驶过身前时，他们看到了靠窗坐着的袁伟，非常巧的是，他所坐的位置，居然是他们那次来时的位置，只不同的是他边上座位空着。 可惜的是，好像并不是同一辆车，因为车上的售票员，声音是沙哑的。 当大巴车在路边停下时，边上跑客的面包车三轮车摩托车就都涌了过来，用本地话揽着乘客。 袁伟打开车窗，看着他们笑道：“你们是来接我的啊，开的什么车啊。” “走过来的。”蒋聪仰天无声的大笑几声，开口说道。 “啧啧啧，那搞个屁啊，车都没有。”袁伟摇头叹息着，一副很鄙视的样子。 “有人来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彭侨嗤笑一声，硬顶了回去。 “嘿，怎么跟叔说话的。”袁伟挑眉，板起了一张脸，想做出威严的样子。 “赶紧下车吧，冷死了。”看到车里的乘客走完了，袁伟还只顾着扒在窗边，蒋聪抢在售票员前催促了声。 袁伟扭头一看，赶紧起身离座。 …… …… 蒋聪之前没说错，他们是走着来的，现在便也走着回去，实在是车站离琴棋并不远，顶多七八百米，正好看看街景。 袁伟也是拖的行李箱，只是他的箱子车轱辘没坏，拖在水泥路面上很是轻松。 走在冷清的街道上，看着那些干枯的林木，蒋聪还是觉得这里无比萧条，他伸手在前方晃了一下，偏头问道：“哥，你觉得这里如何？有没有特别豪华的感觉。” 明明已经看了很多眼，袁伟还是四处看了看，下意识里摇了摇头：“看起来跟胡集差不多啊。” “其实比胡集要大，不过我来之前，某人可是说了，这里街道上随便撞上十个本地人，便有七个是百万富翁，对此你怎么看？”蒋聪瞥了一眼彭侨，兴致勃勃的跟袁伟声讨着。 “减一个零吧，至少十万富翁还是靠谱的。”袁伟不在意的笑道。 彭侨拖着行李箱，走在袁伟的另一边，闻言咬了咬唇，似是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 “你也别说了，就是这么回事。”蒋聪特意落后一步，尔后往中间斜跨一步，伸手拍了拍彭侨的肩膀，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 彭侨闭了闭眼，好悬没有喷出一口血去。 …… …… “就是这里吗？”袁伟看着前方的店面，指着窗玻璃上贴的那些标语，不带感情的问道。 “哥真厉害，一下子就看出了。”蒋聪在一边附和着。 “我又不瞎。”袁伟看了看天，没好气的说道。 此时依然晚霞满天，只是色彩正在慢慢黯淡，太阳即将落山。 玻璃门上似也被晚霞渡上一层红光，蒋聪一步跳过三级台阶，推开了玻璃门，邀功似的嚷叫道：“接到人……”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即愣住，客厅里空荡荡的，压根就没有人。 “我们出来时，王丽可正在做饭。”彭侨提起箱子，老老实实的一步一步走上台阶，随意往屋里瞅了一眼便知道没人。 “那就到后院去显摆。”蒋聪挑眉，兴致不减，近乎谄媚的把袁伟引进屋里。 随着玻璃门自动合上，袁伟上下打量蒋聪，狐疑的问道：“什么显摆？” 蒋聪不屑的看了一眼彭侨，添油加醋的把昨天的事情讲了一遍，尔后怪腔怪调的说道：“王梅这人怕是没见过帅哥，居然敢说彭侨很帅，我可是打了包票的，她们对你还挺好奇的。” “你神经病啊。”袁伟脸色冷了下去，看着蒋聪厉声呵斥道。 “咋了？你觉得彭侨比你帅吗？”蒋聪撇撇嘴，一点也不在意。 “他也就个子高了点。”袁伟举手做了个撩头发的姿势，然后摆了摆头，一头飘逸的长发当即往后荡去。 “可不就是这样吗？论脸面，咱们村这代人，谁比得过你啊。”蒋聪一拍大腿，很高兴的附和道。 “你们两个都是神经病。”彭侨很无语的看着互相捧哏的两人，这时简直羞以为伍，当即拖着箱子往门洞走去。 被同时骂了，蒋聪跟袁伟也没在意，跟在了他的身后。 走到尽头，拐进边上的房间，彭侨在墙上一按，屋里的灯便就亮了。 这灯在几天前就换上新的了。 不过这间屋里住着的人并不是彭侨，或者说现在住着的不是他。 住在这里的是一个叫李小曼的技师，本来见彭侨来了她是想把房间重新让出来的，只是这次她过来还带着一个孩子，彭侨便没有收回，晚上则随大众，睡在充当包间里的沙发上。 将行李搁在里间那个储藏室里后，三人便退出房间到客厅里坐着了，至于吃晚饭，在路上他们一人吃了俩肉夹馍，美味的很。 第18章 几次三番 在客厅里没坐多大会儿，便有人吃完饭走进屋来。 最先到来的是李小蔓，这人近三十岁，如今离异，带着一个五岁的小孩。 她有着一头长发，总是随意的束在脑后，模样挺好看，只是年龄相差近十岁，所以彼此之间没啥交情。 即便是如此，店里会来新人这事，她自然是知晓的，走进客厅里时，还礼貌的朝他们点了点头。 蒋聪三人也赶紧点头，袁伟甚至还站了起来，表现的很有礼貌。 第二个走来的人是王丽，她的年龄倒是跟他们相仿，小那么两岁而已，但因着是今年刚过来这边，还没有褪掉青涩，被染缸洗炼，偷偷往这边瞄了两眼后，连个招呼都没打，落荒而逃一般快速离去。 “这是王梅吗？”袁伟往两边各瞅了一眼，愕然问道。 “看这反应，你觉得呢？”蒋聪狐疑的坐正身子，看了一眼袁伟。 在过来这边的路上，他已经给袁伟讲述过这里的人员特征，在他看来，以袁伟社会上摸爬过的阅历，是能够区分对应各色人等的。 “那就是王丽了，其实并不丑啊，还有先前那李小蔓，挺好看的啊。”袁伟转头看向彭侨。 彭侨撇了撇嘴，没有答话。 “这家伙在这里经常被人夸，早就飘飘然了，自以为真就高人一等了，简直可笑。”蒋聪冷笑一声，丝毫不留情面。 彭侨瞥过来一眼，眼里尽是鄙视。 蒋聪摇摇头，一脸人心不古的表情。 就在两人无声争斗时，又有脚步声缓缓临近，随后王梅自门洞里走出。 她没有走向吧台，而是朝着大门走去，这个过程里一直偏着头，没有顾忌的看着他们，或者说是看着那张陌生面孔。 眸光流转中，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唔。这王梅长得也还不错，哪有你说的这么不堪？”袁伟摸摸下巴，淡淡点评着，奇怪的看着彭侨。 “他啊，就是膨胀了啊，咱俩到这来的目的，大概就是敲打他的。”彭侨还没有说话，蒋聪抢着说道。 “我觉得你不对劲啊，一直上窜下跳的。”袁伟忽然转过目光，奇怪的看着蒋聪。 蒋聪的面色一僵，居然不知如何应对。 哈！彭侨在边上适时的附和了一把。 袁伟左右各瞅了几眼，然后仰靠到沙发上，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他来时买的是坐票，虽然比站票好了无数倍，但在火车上的休息，依然是个大问题。 彭侨跟蒋聪也安静了下来，同时身子后仰，靠在了沙发上，闭目养神着。 琴棋的员工当然不止这几人，但剩余几人都是本地人，吃住都是搁在自家，而且老巫婆夫妇也都没有露面。 但这间房子的后院里，不可能再有人出现了，因为老巫婆夫妇也有着自己的家。 之前彭侨说，这里只有他有单独的房间，便是老板夫妇都是睡的沙发，这话诚然没错，却只是针对去年的光景而言。 为什么彭侨认定这里能挣钱呢？因为老巫婆夫妇来这里只有两年，便在城郊买了一块地，盖了座三层小楼，还盖了三间厢房，有着一座大院子。 去年的时候房子就盖好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装修，彭侨提前回家过年时，他们先将厢房简易的装修了下，便搬了进去住着，还将老人孩子都接了过来。 李小蔓的儿子，大多数时候也由那对老人带着。 如今那栋主楼还在装修中，据说快要装修完了，等到装修好了，他们打烊关门后，便会住到那里去，再不用睡在沙发上。 值得一说的是，那里离这里并不远，两三里地之间的样子。 …… …… 春节过后，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回家的人员渐次归来，晋州城是一天热闹过一天，各行各业的店铺也开始焕发出活力，琴棋自然也不能免俗。 但今天的生意似乎格外的好？按摩室那边据说有好几个客人在等待着，反正蒋聪他们坐在足疗这边，还没有看到过有外人进屋。 玻璃门再一次被人推开，王丽又一次站在他们身前，看着彭侨说道：“侨哥，那边很忙，你快去帮忙吧，我姐悄悄的都训过我几次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圈都是红的，这是她今晚第三次跑来请人，而王梅来过两次。 “你让她自己来请，欺负你们算怎么回事，都说我要陪朋友呢。”彭侨叹了一口气，觉得很是歉疚，同时很恼火老巫婆的小算盘。 “她在忙，抽不出时间。”王丽下意识里辩解道。 “行了，你过去帮忙吧，有蒋聪陪着我就可以了。”袁伟适时的劝解道。 其实他在之前也劝过，只是彭侨执意不走。 彭侨又叹了一口气，待要说什么时，抬头看到王丽的眼睛，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 “走吧。”他站起身，淡淡招呼了一声，便当先往外走去。 王丽抹了抹眼睛，柔弱的冲袁伟点点头，赶紧随在彭侨身后。 “看起来彭侨在这里，的确是很拽啊。”袁伟笑着摇了摇头，很是感慨的样子。 “因为他的手法最老道，现今这个社会啊，流水的徒弟铁打的侄子，两者相比，关系还就是要差上一点。”蒋聪解释道。 袁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过了会儿感叹道：“不过你们这老板，看着挺会算计的啊。” 蒋聪不屑的撇撇嘴，纠正道：“是我们的老板。” 顿了顿，他嘿嘿冷笑道：“那两位岂止是会算计啊，那简直是不要脸，你在这里待几天就知道了，我保证绝对会让你大开眼界！” “别的不说，就说今天，为了陪着袁伟，一开始的时候，彭侨便给我们请了假，而且把话给说死了——今晚再忙他都不上班！” “可是结果呢？自己不好意思来请，却打发了两个小姑娘前来，用感情牌恻隐之心相逼……” “这么夸张？你这是跟彭侨学的吗？”袁伟现在就已经大开眼界了，直觉得蒋聪也开始习惯吹牛了。 “说的再多也不如自己看到的，你在这儿慢慢见证吧，有的是时间。”蒋聪摇摇头，没打算说更多。 “那好吧。”袁伟点点头，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猛然变幻了下。 “怎么了？”注意到袁伟的表情，蒋聪愕然问道。 “没什么。”袁伟摇摇头，随意搪塞了过去。 蒋聪也没有在意，见状并不追问，而是从茶几上捡起一本知音翻看着。 第19章 重蹈覆辙 夜色清冷，几颗星辰点缀，周边房屋透出朦胧的灯光。 琴棋足疗的后院，厨房的屋顶上，蒋聪跟袁伟坐在光影里，彼此默默无言。 随着天色渐趋深沉，足疗这边也开始有人登门，只是比较零星，多数是好奇的询问一遍，便即会退去。 但不管怎样，他们两个闲人再坐在那里，会显得非常碍眼，而且袁伟很不习惯那种氛围。 其实更重要的是，袁伟的手机总会响起，而每当他翻看短信以及回复时，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很是阴沉，引得过来这边坐镇的王梅频繁瞥来一眼。 于是两人便躲到后院图清净了。 这边的夜很冷，蒋聪已经习惯，袁伟似乎也并不在意。 两人坐在这里，仿佛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时不时的，袁伟的手机便会响起，划破寂静的空气，然后他的脸就在屏幕的亮光里晦暗着，周身散发出阴冷的气息，比夜风还冷。 之后就再次沉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是一阵铃声响起，经久不息。 还在老家时，蒋聪曾经用过袁伟的手机，对这来电铃声不算陌生。 “你不接吗？”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袁伟拿着手机，始终沉默着，不说接电话，却也不回话。 蒋聪默了默，忽然想到了什么，内心里狠狠的揍了自己一顿，起身走到平房一侧，顺着固定在墙上的铁梯，爬下了厨房，然后离开了后院。 那段走廊走至一半时，他听到袁伟压抑着的怒吼声：“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 …… 快要十点的时候，彭侨终于抽出时间，跑来了足疗这边。 蒋聪的目光自吧台内的钟表上挪开，看着迎面走来的彭侨提醒道：“小伟在后院，小燕子太难缠，这会儿他的心情应该很阴郁，你过去时注意点，可别硬生生的撞了上去。” 彭侨敲了敲吧台，沉吟一番后问道：“他们这次能断彻底吗？” 蒋聪耸了耸肩，一时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咂了咂嘴，感慨道：“我看是够呛，要不然怎么会一直回短信接电话吵来吵去的。” “谈恋爱真是麻烦！”彭侨叹了一口气，眼里真就涌出惧怕的情绪。 “瞧把你美的，臭不要脸。”蒋聪瞥了眼彭侨，无尽嘲讽的语气挖苦道。 “上蹿下跳阴阳怪气，你不觉得很无聊吗？”彭侨简直无语，朝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啧。”蒋聪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行了，我也懒得跟你扯，先去探探路，免得待会儿男巫婆们问起来时，两边打起来。”彭侨笑道，便往后院走去。 蒋聪想了想，觉得有点不放心，抬眼瞅瞅门外，觉得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人前来，赶紧跑出吧台，追往后院里。 后院里，袁伟依然高坐在厨房上，这个时候竟然起了大风，他也不嫌冷。 “你不冷吗？”彭侨搂紧双肩，仿佛自己很冷的样子，抬头问道。 “还好。”袁伟的情绪似乎缓了过来，转过身来看着他们。 “到客厅里坐着吧，那里暖和，待会儿就要下班了，男巫婆可能会循例问些废话。”彭侨说道。 “嗯。”袁伟答应一声，便即起身，顺着铁梯爬了下来。 居然这么好说话！蒋聪内心里诧异了一声，赶紧转身又跑回客厅，坐到了吧台后。 幸而这点点时间的缺席，并没有人横插一脚，避免了一些小麻烦。 过了会儿，彭侨跟袁伟也都进了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又过了好一会儿，王梅跟王丽端着足浴盆，相继自那间小包房里走了出来。 将足浴盆端到后院处理过后，两人洗了手便又回屋，王丽跑去按摩室那边，而王梅重新坐镇吧台，将蒋聪赶去了沙发上坐着。 又过一会儿，屋里的客人出来了，这是两个中年少妇，一人身材微胖，一人身材很好，但他们的面容都很难形容，说难看吧似乎也不难看，说好看吧那简直就是眼瞎。 在吧台结账时，她们转身看着沙发上的三个少年，很是肆无忌惮。 注意到两人的目光后，蒋聪赶紧垂下头，略长的头发垂下，挡住了自己的脸。 彭侨跟袁伟对这样的目光，都是免疫状态，前者是在这里接触的多了，脸皮也已经练出来了，后者有赖于自身长相，早就习惯了旁人的惊艳。 结算过钱财后，两个少妇似是迟疑了下，对视一眼后慢慢走到门边，推门之时又偏头看了眼，尔后失望的摇了摇头，便即推门走了出去。 “真是不要脸！”待到客人走了十多秒后，王梅忽然轻轻的呸了声。 “怎么了？”蒋聪即刻抬头问道。 “关你屁事！”王梅一点也不客气的啐道。 彭侨在边上轻笑一声，蒋聪立刻一个眼刀瞟了过去，袁伟摇摇头身子往后一倒，将空间通道让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有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随后老巫婆推门而入，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袁伟时，眼里居然有精光一闪而过，热情的笑道：“你就是袁伟吧，当真是一表人才啊。” 老巫婆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老巫男紧随在她身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突然冷冷的说道：“你这头发太长了，明天就跟蒋聪一起，把头发剪短了。” 袁伟本来还打算站起身的，屁股都离了沙发，听到老巫男的话后，似乎只是想挪挪屁股，都不带迟疑的，直接就又坐了回去。 老巫婆很不高兴的横了老巫男一眼，打着圆场说道：“是这样的，我们这是正规地方，讲究仪容，你们这头发的确挺长，不合时宜。” “哦。”袁伟很敷衍的点点头，语气显得很淡漠，本来心情就不好，好不容易平复了点，一下子又被挑了起来。 彭侨的心情也很差，甚至比蒋聪来时那晚更差，你特么的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的，招你惹你了摆出这副嘴脸。 他站了起来，看着老巫男，神色严肃，声音清冷，很不解的问道：“琪哥，我惹你了还是怎的？我朋友来这里，每次你都这样，是做给谁看呢？” 老巫男眼睛眯了起来，刚打算说些什么时，老巫婆往边上横移一步，拦在了老巫男身前，她看着彭侨笑道：“没有没有，只是就事论事，规矩你也是懂的。” 说到这里，她转身看着老巫男，眼神里充满了恼怒，假意冷喝道：“你这臭脾气能不能改改，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净得罪人！” 随后她再转身，看着袁伟娇笑道：“袁伟啊，刚才的事不要放在心上，你棋哥就是这破性子，根本就不会说话，你担待着点。” “没事的，其实我也经常说错话，若有说错做错的，还请多多关照。”袁伟站起身，嘴角轻勾，点头笑道。 当下两人笑着寒暄起来，一番客套话套来套去，就跟打太极似的。 彭侨跟蒋聪听得很是无语，王梅坐在吧台后，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随后赶来的王丽似乎也被这一幕惊呆了，而老巫男铁青着脸，早就推门回到按摩室那边去了。 第20章 必须理发 足疗这边的客厅里，蒋聪跟袁伟坐在沙发上，手里各自拿着一本知音，闲极无聊的翻看着。 而王梅坐在吧台后，低着头也在忙着自己的事，忽然她抬起头看向门外，自家表姐夫正推门而入。 她下意识里转过眼角，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心里当即就咯噔了一下，暗自低呼道：“完蛋了！” 沙发上的两人也不知道是太入神，还是太出神，根本就没意识到危机降临，依然在看着手里的知音，只是很久很久都不翻页。 自打进了屋后，老巫男一直都没出声，就站在门边静静的看着他们。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袁伟的手机响了，掏出手机揭开翻盖时，他终于察觉到了异常，动作一滞间缓缓扭头看去…… “你们的头发，该剪了！”老巫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复了这件事便即转身。 听到老巫男的声音，蒋聪下意识里将杂志扔掉，速度绝快的抄起茶几上的足模，认真的观看着。 老巫男的身子还没有完全转过去，眼角的余光看到这一幕，额头的青筋狠狠的抖了抖，却还是没有说什么，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蒋聪整个人都呆了，这次的警戒性也太低了吧，而且给出的反应也太差劲了吧，当着老板的面作弊，简直就是找刺激啊。 虽然老巫男没有什么表示，但蒋聪心里还是觉得无比凄凉。 就在他内心里哀嚎时，袁伟翻看短信后叹了一口气，脸色无比难看的说道：“看来不剪头发不行了啊。” “剪头发？”蒋聪对这事很敏感，毕竟他留长发的目的非常明确，剪短后就少了一层遮掩，他会重新变得不习惯的。 “是啊，老巫男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袁伟摸了摸头发，一脸的不舍。 蒋聪的确是没听见，因此并没太深的感想，不过下一秒他忽然回过神来，诧异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不剪不行？” 袁伟脸色很难看的点点头，蒋聪当即倒吸一口冷气，袁伟可是比他更看重头发的，却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要知道他之前都能硬顶着压力，在彭侨这个靠山下坚持了六天，而现在袁伟才来了三天，居然就开始屈服了，这简直是颠覆了他对他的认知。 或者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待袁伟给他解释后，他摇了摇头，苦着脸说道：“我不想剪。” 袁伟的表情更苦，难过的都快要哭出来了，“我比你更不想剪啊！” “那我们就不剪，干嘛非要剪呢！”蒋聪很干脆的说道。 “你们今天还是去剪头发吧，我表姐夫的忍耐力，大概快到底线了。”这时王梅忽然插话进来，认真的劝解着。 “你从哪看出来的。”蒋聪努力回想了下，没觉得刚才的老巫男有多可怕，诧异的问道。 “他之前进来时，你们都不知道，于是他在这里站了三分钟，期间我想提醒你们的，还被他给瞪回去了，如果不是袁伟手机响了，而你们一直没发现，他怕是会一直站在门边看着你们。”王梅轻声的解释道。 蒋聪呆了，傻傻的看着王梅，王梅却低下头不想看他，于是他扭头看向袁伟，袁伟艰难的点点头。 “好吧。”得到了确认，蒋聪颓然倒在沙发上，无力的呻吟起来。 …… …… “下午我们去剪头发吧，我们仨剪一样的发型。”彭侨得了空闲，自按摩室跑来足疗这边，屁股一沾到沙发，便即故作轻快的说道。 “那下午去剪吧。”袁伟跟蒋聪同时点头，说出的话都一模一样。 嗯？彭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的扭头看向他们，一脸的不可思议。 袁伟叹了一口气，脸色非常难看，蒋聪也叹了一口气，感慨道：“老巫男这次看起来，真的是在动真格的，就连你都顶不住了。” 彭侨眨了眨眼睛，装出来的轻松敛去，点点头叹息道：“这里毕竟标榜正规，男人头发这么长，的确是有点扎眼。”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再次长长的叹息一声：“这规矩其实还是我舅妈定下的，所以我也不能多说什么。” “这事不怪你，别往心里去。”蒋聪收敛心神，拍了拍彭侨的肩，主动给予安慰。 袁伟没有说话，却牵强的冲彭侨笑了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悲凉，看起来就像是要哭的样子。 蒋聪是自去年才开始蓄发的，他觉得这样省事不少，却还没来得及产生依赖，所以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头发剪短后不过是跟过往一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袁伟蓄发的历史非常久远，距今没有十年也有八年，所以他特别不想剪短头发，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剪短以后是要多丑有多丑…… …… …… 吃过午饭后，彭侨熟门熟路的，带着蒋聪跟袁伟，往一侧长街走去。 走过十几家住户后，终于来到一处理发店，站在街道边，彭侨伸手一指，介绍道：“周边几家理发店，这里的手艺最好，我后来都是专门在这剪的头发。” “那行，就这家吧。”袁伟兴致不高，无论别人手艺有多好，只要自己剪短发，都不可能剪的好看。 彭侨当即走前两步，轻快的步伐跳上三级台阶，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因为是正吃午饭的时候，理发店里没有别的客人，只有一人守着店，手里拿着掌上游戏机，正在玩着码方块的游戏。 他们推门而入时，这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随即手里的游戏机里传来鼓劲的电子音：“加油啊，加油啊！” “哎，侨哥，又来剪头发啊。”看清来人是谁后，这个染着黄毛，有着怪异发型的少年起身，随手将游戏机扣在工作台上，起身迎了上去，话说的特别客气。 “嗯，跟以前一样剪。”彭侨点点头，坐在了椅子上。 “好嘞。”少年欢快的应了一声，自椅背上扯过围兜，顺手抖了抖后，系在了彭侨的脖子上，然后他伸手拿过一把木梳，又拿起一把剪刀。 就在他准备开始修剪时，那部游戏机里忽然又传来机械的电子音：“加油啊，加油啊！” “遭糕！我的方块！”少年惊呼一声，手里的剪刀木梳都没有放下，就想去抢游戏机，但是已经晚了，一阵铃声响起，这局游戏死了。 “唉！我好不容易一气到了第五关。”少年垂头丧气，怏怏的说道。 “行了，赶紧剪，我们三个人呢，就算你按下了暂停键也没用！”彭侨没好气的说道。 “说的也是。”少年歪头想了想，认同的点点头，稳了稳情绪后，开始工作起来。 第21章 心情郁郁 别看这少年看起来很嫩，但理发的技艺却相当熟练，老辣到就连袁伟都频频点头。 在他们那个小镇，袁伟老爹是理发界的扛把子，虽然因为年代的缘故，比较新潮的手法跟发型都比较生疏，但基本功却相当扎实，带出过很多徒弟，而他自小耳濡目染，哪怕没有真正去学，也有着一手不俗的技艺。 在少年运剪如飞的操作下，彭侨的头发很快就修理完毕。 轮到蒋聪时，他看着彭侨的发型，觉得还不错，就直接套用了。 彭侨在边上补充道：“我们都剪一样的发型。” 少年二话不说，又是一波运剪如飞，三两下就剪了个相同的造型。 只是轮到袁伟时，理发师犯了难，端详良久后一脸的为难：“哥，你这头发稍微修一下就好，剪短了不好看。” 袁伟叹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说道：“剪吧，剪成他们那样，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彭侨跟蒋聪所剪的发型，前面留了稍微有点长，斜下来能算作是刘海，对于袁伟来说，只要不把之后的头发立起来，勉强还能起到点作用。 “那好吧。”理发师勉为其难的应下了，一开始落剪时，动作很迟缓，但剪着剪着速度就快起来了，就像是打破了心中的成见。 袁伟闭着眼睛，少年说剪完后，又自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两分钟，这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很艰难的奉上了个笑脸，转身拍了拍理发师的肩，独自落寞的走出了理发室。 蒋聪跟彭侨对视一眼，赶紧追了出去，至于理发的钱，在袁伟闭眼中沉默时，彭侨便已经结清了。 他们追上袁伟后，便即随在他的左右，一起沉默着往琴棋走去。 眼看着琴棋在望，仅有两家门户后，袁伟忽然笑了笑，左右看看，自嘲的说道：“是不是瞬间变得难看了。” “其实还是很帅的啊。”蒋聪很认真的瞅了两眼，很认真的说道。 “你之前说的太夸张了。”彭侨也是一本正经的说道。 “哪里夸张了，头发一剪短，就显出一张马脸来，还帅个屁哎！”袁伟苦笑着摇了摇头，语气里充满了伤感。 蒋聪跟彭侨一起撇嘴，在他们看来，袁伟还是很帅，虽然已经没有那么帅。 不得不说，发型搭配脸型，的确是个很重要的因素。 像这个据说叫做毛寸的发型，就特别适合蒋聪，看起来平添几分帅气。 …… …… 在店外踌躇了一番，蒋聪三人还是进了琴棋。 推开门时，坐在吧台后的王梅习惯性的抬头，看到是他们时又不在意的低下头，觉得有点不对劲又赶紧抬头…… 她的目光在几人身上稍一停留，便即将目光锁定了袁伟，面上虽然没有显出什么来，眼里却有着浓浓的诧异，还真是剪短了头发便掉了分啊！ 也不知道是换了发型的几人，太过颠覆她的认知还是怎样，又或者是换了发型后，几人开始变得敏感起来，不管是王梅还是蒋聪还是袁伟，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时刻都有人在看着自己似的。 至于彭侨，没在客厅里坐多大会儿，便被王丽喊去按摩室那边了。 半下午的时候，老巫男得了空闲，自按摩室那边晃了过来。 因为处于敏感时期，蒋聪跟袁伟都在第一时间察觉他的到来，却没人有兴趣为自己的闲坐打掩护，就那么散漫的仰靠在沙发上，就像是没看到他这个人似的。 老巫男倒背了双手，看了他们好几秒钟，然后转过身，晃晃悠悠的走了，从其步伐可以看出，他觉得很满意，一点也没有手下员工消极怠工的觉悟。 下午就这样荒废时光似的溜走了，到了晚上的时候，两人转移阵地，又攀爬上了厨房屋顶，默默的吹着风看着星空。 半途中蒋聪觉得这样很无聊，便找出一只插线板，把磁带录音机翻了出来，开始放着磁带听着歌。 这是这只磁带录音机在外乡的首次露面，它自带霓虹灯，在歌声中闪烁着，为黑夜平添一丝风采。 歌声幽幽荡荡着，几经转换磁带，时间又是一晃而过，转眼间就下班打烊了。 而在这期间，好几人循着歌声，站在后院门处好奇的看着他们，王梅自是不必说的，王丽跟李小蔓也都晃过来过，就连老巫男也前来视查过…… 对于他们如此明目张胆的消极怠工行为，老巫男还是没点老板的觉悟，静静的看了几十秒后，便转身走了。 他的心情是如此愉悦，居然还跟着磁带里的节奏，轻声哼着歌。 或许是白天心烦的时间太长，到了晚上蒋聪跟袁伟都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弄的辛辛苦苦把沙发推到一起的彭侨很是无语。 …… …… “这就是你非要让我们起床吃的面条？”彭侨将手里端着的碗使劲往木桌上一墩，很是恼火的看着边上正邀功似的看着他们的王梅。 吸取到之前的教训，他们在临睡前没有拉开窗帘，本以为能美美的睡到十点钟，却愣是大清早的被王梅拍门喊了起来，非要让他们吃她煮的很好吃的面条。 “这面条怎么了？我觉得挺好吃的啊。”王梅一听就不乐意了，含笑的小脸即刻冷了下来，柳眉倒竖，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好吃？你问蒋聪，看好不好吃。”彭侨冷笑着，伸手一指蒋聪。 “好吃吗？”王梅立刻眼巴巴的看了过来。 “呃……”蒋聪默默的吃了一口面，含糊不清的嘟嚷了句什么。 “你觉得好吃吗？”王梅又转向袁伟，满脸期待的问道。 袁伟紧抿着唇，沉默了十多秒钟，忽然问道：“今天好像轮到你做饭了？” 王梅使劲点头，大言不惭道：“要不然我会大清早的煮面条吗？” “这面条你们吃过吗？”袁伟又沉默了几秒钟，目光自王梅身上掠过，又落到王丽身上。 他的适应性非常强，只是几天的时间混下来，对琴棋的员工便已经是有说有笑的，包括李小蔓包括等闲不来足疗这边的本地人，还包括老巫婆。 当然，老巫男是他跨越不过的高山，这家伙对他以及蒋聪，总有种莫名的敌意。 王梅王丽一起点头，袁伟问道：“好吃吗？” “好吃。”王梅王丽又一起点头。 “今天我心情不好，还是让我来做饭吧。”袁伟叹了一口气，说了这句话后，放下碗筷起身离座。 彭侨冷笑一声，啪的一声摔了筷子，跟在了袁伟身后。 “哎等等我。”蒋聪轻轻放下碗筷，随意一抹嘴，也赶紧追了过去。 第22章 喜笑颜开 清晨的阳光柔和的察觉不到一点温度，倒是晃得让人眼花缭乱，因为路边堆积的污雪太过冷冽。 三个少年走出琴棋，忍不住同时眯了眯眼，蒋聪心有余悸仰天长叹了一声，在雾气缭绕里感慨道：“终于脱离魔爪了！” 彭侨冷笑一声，忍不住斜了他一眼，嘲讽道：“你不吃她还能逼着你吃不成？” 蒋聪就仿佛没有听到，没有搭理彭侨，他再叹了一口气后，拍了拍胸口，苦着一张脸紧抿了唇。 袁伟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摇摇头，自昨天剪短了头发以来，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来，诧异的问道：“她们俩的厨艺这么差劲？会不会是味蕾有什么问题啊？” 彭侨脸色倏然间变得无比难看，他眯缝着眼睛看着晨阳，好一会儿后才摇头叹息道：“她们就是厨艺差，去年男巫婆还没有单过时，大家一起轮流做饭，天呐，你们不会知道我经历了什么，简直比猪食还要差劲，不是太咸就是太淡，还经常糊锅……” 听着他的描述，通过今早的面条，遥想过往画面，袁伟脸上难得浮现的笑意淡去，惊奇道：“看着也不像是娇生惯养的有钱人家啊，怎么这么拽，连做个饭都不会。” 唉！彭侨深深的叹气，感慨道：“但人家就是没做过饭，为了我自己着想，我去年可是不厌其烦的教过他们的，却只有李小蔓有点长进，慢慢炒出来的菜也不算难吃了，而另外几人真就是一言难尽了……” 袁伟也叹了一口气，苦着脸说道：“听你说的这么可怕，以后我们仨轮流炒菜吧。” 彭侨使劲摆手，然后斜了蒋聪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要轮你们轮，我可没有心情做她们的保姆。” 注意到彭侨的眼神，袁伟诧异的问道：“你这句话，好像别有所指啊。” 彭侨冷笑道：“那你就要问你边上那位了。” 袁伟也的确是好奇，当即便扭过头问道：“啥情况？” 蒋聪撇了撇嘴，直截了当的说道：“没情况。” 彭侨摇摇头，叹了口气，“是啊！没情况，也搪塞不了多久了。” 袁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点了点头后，剪短了头发以来第二次笑了，他拍了拍蒋聪的肩膀，豪气干云道：“你一直在帮王梅炒菜吗？追女孩可不要只是这样追，回头哥教教你。” “哪有，别听彭侨鬼扯。”蒋聪抬头四处乱看，心虚的想要撇清。 “没有吗？以后别跟我这阴阳怪气的。”彭侨再度冷笑道，这一个清晨他已经冷笑了太多次，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 “小子，现在是你跟我阴阳怪气吧！想打架吗，来啊！”蒋聪也冷笑一声，直接就开始撸袖子。 “那就来啊，我忍你很久了！”彭侨绕到另一边，伸手推了一把蒋聪。 蒋聪没想到这家伙直接就开始了，没有防备之下当即往边上趔趄几步，差点跌到一处雪堆上。 “还真敢动手，反了天了！”蒋聪勃然大怒，冲回去就狠狠的推向彭侨。 即便是有防备，彭侨也受不住力，往边上趔趄好几步，差点跌倒在花坛里。 就这样两人一路走一路推来推去，各自跌倒了好几次后，终于到了那个有着肉夹馍的路口。 眼看着到了这里，正在横穿马路，这俩还在推来推去，一直没有出声的袁伟呵斥道：“过马路呢，你们俩消停着点。” 蒋聪跟彭侨互相拉扯的动作顿住，看了彼此一眼后讪讪一笑，松手后趁着绿灯尾梢赶紧快跑几步…… …… …… 临近正午的时候，阳光正烈，琴棋足疗这边的后院里，袁伟坐在小方桌前，正晒着太阳切着菜。 在小方桌上摆放着好几个盘，盘里装着切好的菜，有茄子，有胡萝卜，有花菜，现在他正切着的是土豆丝，也是午餐最后一个菜。 这是袁伟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兼职厨师，还是顶的王梅的班。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王梅很给面子的也坐在后院里，正坐在他的对面，好奇的看着他运刀如飞。 院子里并非只有他们，蒋聪彭侨也都在，还有王丽。 在这边吃饭的人里，除了李小曼外，此刻全聚在了这里。 蒋聪跟彭侨眯着眼睛，很享受的晒着太阳，对于他们而言，切菜这事实在是稀松平常，并没有什么可看的，但是王丽跟王梅一样，看的很是专注，两人不时发出惊呼。 虽然袁伟一直都很有女人缘，只要他想，身边从来不会缺女人。 但在此刻，在两个女孩儿崇拜的目光里，他阴郁了很多天的心，都为此明媚起来。 炫耀似的，他运刀的速度越来越快。 听到那越发急促的剁剁声，蒋聪跟彭侨同时睁开眼睛，诧异的看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袁伟哎哟一声，双手间的搭配出了问题，刀口在他的大拇指指肚划了道浅浅的血口，血在瞬间就弥漫了出来！ “啊！切到手了！”王梅惊呼一声，语气里带着点自责，毕竟这是替她在做饭。 “我去找创可贴。”王丽当即转身，说着就要迈步离去。 蒋聪跟彭侨在一边冷笑不已，让你装，装过头了吧！ “没事。”袁伟笑着摇头，将大拇指含到嘴里吮吸了下，接着说道：“午餐没有肉，我这是来给它们加点荤腥。” 厉害！蒋聪跟彭侨同时一挑大拇指，毫不吝啬的无声称赞着。 王丽欲抬起的脚落下，扭过身子问道：“真的没有事吗？” “没事。”袁伟再度摇头，又吮吸了下手指。 “对不起啊。”王梅嗫嚅的道歉，脸上自责的神色越发浓郁。 “没事。”袁伟笑了笑，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这俩字。 或许是他的态度太过和蔼，而且也真的没有什么事的样子，王丽重新坐了下来，王梅的脸色也稍稍明朗了点。 静等了几秒钟，见血口不再大量往外渗血后，袁伟放下菜刀，侧身到一边，从菜盆里捧了点水浇在了伤指上，然后又开始重新切菜。 这次的速度虽然还是很快，但已经不那么快了。 很快土豆丝就切好了，将菜重新都洗了遍后，袁伟开始热锅炒菜，十多分钟后，四盘色香味俱全的菜，便都端上了饭桌。 王丽跑到前面把李小曼喊来后，六个人围桌而站。 看着桌上摆着的四样菜，李小曼双眼一亮，还没吃就夸赞道：“袁伟你的厨艺真好啊，光看菜色我就觉得我可以吃三碗米饭。” 王梅在边上为大家盛饭，闻言笑道：“那要这样说的话，这饭肯定不够吃。” 王丽在帮忙端饭，也跟着笑道：“而且菜也不够吃啊。” 李小曼故作遗憾的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委屈自己少吃两碗饭喽。” 别人如此捧场，对于很会来事的袁伟而言，自然不会冷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接过王丽递来的碗，眉开眼笑道：“多谢夸奖，还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呢，不好吃可别把好听的话再收回去，那样我会难过的。” 客气话说过后，每人也都有了饭，大家一起坐了下来，很有气氛的开始吃饭。 袁伟炒的菜的确有水平，看着色香味俱全，吃着也是色香味俱全，最后是饭也吃完了，菜也吃完了，再夸张点就连饭碗都不用洗了。 这是他们这个小集体，首次坐在一起吃饭，画面看着非常温馨与和谐。 这也是跟小燕子闹了矛盾后，袁伟笑过最多次的一天，比之前的总和还要多。 第23章 一言不合 和风送暖，阳光正好。 足疗这边的后院里，蒋聪跟袁伟坐在阳光里，看似惬意的晒着太阳。 快乐总是短暂的，悲伤才应该是永恒的主题，袁伟的心情很差劲，皱着眉头苦着脸，间或心烦意乱的叹上一口气。 蒋聪默默的陪在一边，彭侨比较忙碌，抽不出什么时间，这些天都是他在陪着。 见过了太多袁伟意志消沉的模样，他即便是想要陪着闲聊解闷，也找不到什么话题。 关键问题是，自说自话惹人嫌，袁伟需要的或许是清净，所以有几次他尝试打开话题，却被无精打采的应着后，便知情识趣的不再多言。 这刻袁伟又回了条短信，正幽幽的叹着气时，一道冷喝声突兀响起：“你们两个有点来学艺的样子吗？是不是不想在这里待了，成天都闲坐着，穴位分布与名称记清楚了吗！足疗的运行路线与手法模拟熟稔了吗！” 蒋聪跟袁伟同时回头看去，老巫男站在后院门处，正抱着双臂愤怒的看着他们，见他们回过头来，还犹自不解气的散开姿态，指着他们唾沫横飞。 面对这番指责，两人无言以对，互看一眼后默默的站了起来，沉默的走向老巫男，或者说是走向正房后门。 看到这两人无精打采带理不理的样子，即便是他们听了自己的训斥默默的认了，老巫男还是觉得不解气，火气上头后，再度指着他们大声喝斥道：“你们俩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了就趁早走人，别天天在这里碍老子的眼！” 这后院总共就没多大点，他们又是坐在中间，这时起身往那边走去，几乎是已经走到了老巫男身前，于是他这样子就像是在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 “你跟谁带老子呢！有本事再说一遍！”袁伟当即怒了，冷着脸直接顶了回去，他毕竟是在外面混过的，所以眼神很是凶悍，而且气势非常强大。 蒋聪在边上默默的叹了口气。 老巫男张嘴想要说话，却被袁伟的气势压迫，不敢真的说出口，于是脸色无比铁青，仿佛不愿坠了气势似的，却依然狠狠瞪视着他们。 袁伟这次没再搭理他，不管怎么说，不能让彭侨下不来台。 两人从老巫男身侧挤过，直朝着前厅走去。 王梅坐在吧台后，侧身看着他们走出门洞，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默默的紧抿了唇。 两人没有拿着足模研究，也没有看墙上悬挂的人体图，甚至都没打算在客厅里待着，直接推开了玻璃门，朝着不远处的小广场走去。 因为天气太好，阳光太暖和，虽然是大白天的，小广场上依然聚集了不少人，只不过都是些老人孩子与妇孺，没看到跟他们相仿的单身青年男女。 或许是单杠双杠不适合这些人玩耍，小广场上的健身器材里，只有这两处地方没有人逗留，他们到来后，先是倚着单杠站了会儿，然后爬上了双杠坐着。 短时间里还好，时间稍微长一点后，便有点硌屁股了，而且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们又都沉默着，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就会睡着，为了安全起见，没过多大会儿就又跳了下来。 就在他们跳下来时，小广场上竟然响起了音乐声，两人好奇四顾，就见一帮老人家站成了一个方队，正在等着音乐节奏推进。 “白天居然还有人玩这个？”蒋聪瞪大了双眼，吃了一惊，他在这里待了半个月，白天也曾出来晃荡过，何曾看到过这个场面。 “天气这么好，晒晒太阳跳跳舞，很正常的啊。”袁伟不以为意的说道。 你居然有心情说话？蒋聪内心瞬间掠过这个念头，好奇的扭过头来看着袁伟，然后惊呆了。 “你看我做什么。”袁伟笑了笑，身子跟着音乐节奏开始扭动。 “你居然还有心情笑，好像还有兴致跟着跳一样！”蒋聪神情古怪的说道。 “要不然怎么办，哭吗？”袁伟不在意的摆摆手，身子扭动的幅度大了点，主要体现在他的双腿，像是装了一个小弹簧一样，左右弹动着。 你这几天看起来，比哭还要差劲，蒋聪心里默默的想道。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些仿佛严阵以待的老人们，也已经开始跳动起来。 他们是真的在跳，腾挪婉转间，大部分的动作比较流畅，有些人明显初学，跟不上节奏，就整体而言，群体动作一点也不协调。 “树上停着一只，一只什么鸟，呼呼呼，让我觉得心在跳……” 又过几秒钟，那边的音箱里传来熟悉的歌词，蒋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首歌。然后他很惊奇的看着袁伟，愕然问道：“这歌你居然会唱！” “你没听过吗？这是林依轮的爱情鸟。”袁伟好奇的问了句，给出了答案，在这期间里，他的身子一直跟着旋律摇摆弹动着。 “在之前没听过，跟彭侨来这里的当晚，才第一次听。”蒋聪摇摇头，嘴里也开始哼着歌，身子也开始扭动着。 只不过袁伟的歌声一直都在调上，而且动作看起来非常流畅自然，而反观蒋聪，声音总不在调上就不说了，还总对不上词，动作也别扭的让人哑然。 一首歌很快放完，紧接着的第二首歌，袁伟居然也会唱，这简直快让蒋聪惊讶的下巴都掉地上了。 “有的时候急急忙忙袜子会反穿哦，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明天再洗碗哦，算我太迷糊，还有点偷懒……” 这首歌蒋聪就没有听过了，他听袁伟唱的挺来劲的，好奇的问道：“这又是什么歌！” “你又没听过吗？这是张宇的大女人。”袁伟奇怪的看了一眼蒋聪，不在意的解说道。 中间歇息的时间段里，袁伟问道：“你平常都听些什么歌啊，有录音机，就没多买点磁带？” “我很少听歌啊，之前我连张卫健也唱歌都不知道呢。”蒋聪笑了笑，虽然觉得有点尴尬，但也并不是太放在心上，事实上他连林依轮跟张宇是谁都不知道。 “你啊，就是太闷，成天只知道闷头看书。”袁伟摇摇头，身子摆动的幅度忽然大了起来，紧接着歌声再次响起。 第24章 流落街头 幸好袁伟也不是万能的，有些歌也是他没有听过的，第三首第四首就是如此，这让蒋聪心里好过了点，终于不用再觉得惊异了，显得自己特别无知似的。 虽然在歌曲方面，他的确非常无知。 第三首歌时，袁伟还有兴趣跟着节奏晃动身子，但到了第四首还是他没听过的歌后，就失去了摇摆的兴致，两人当即选了处没有人，但有阳光落下的草地，也不顾及形象，直接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他们所坐的草地带着点坡度，选择的方向正对着跳舞的人群。 反正这样坐着也是无聊，看看老年人们跳跳舞，也算是一种消遣。 偶尔他们也会偷偷的看一眼带小孩的少妇，还会帮忙别人捡拾飞到这边来的羽毛球跟乒乓球，有小孩子嬉笑玩闹着跑到这里来了，他们还会跟他们玩到一起。 最后一点其实是蒋聪在玩，袁伟只是矜持的在一边看着。 若是还在老家的话，蒋聪的这种跟孩子打成一片的行为，定会遭到袁伟的无情鄙视，即便是彭侨也会极尽嘲讽。 但是在这里在此刻，袁伟却完全没有这种想法，相反还觉得很是羡慕。 没心没肺的活着，真好啊！ 孩子的纯真笑脸最能打动人心，看着这幕画面，袁伟阴郁的心情，真正的松缓了下来，之前跟着节奏跳动哼唱，看似很轻快挺在状态，心里终究还是装着事的。 某一时刻，又有俩孩童被自家长辈呼喊，恋恋不舍的走掉后，袁伟忽然伸手一指，淡淡笑道：“看你衣服，脏的哟，颜色都看不到了。” 这种时刻蒋聪很有经验，只是随意瞥了眼肩头，便即笑道：“在这地上打滚，能干净才叫怪事。” 袁伟摇头，干脆挪近了两步，手指戳到衣服上，纠正道：“不对不对，这根本就不是草木土灰，你看，蒙了一层油垢似的。” 啥？蒋聪心里咯噔一声，再度扭头看向肩头，觉得有点不方便，便将右臂举到了眼前。 之前都没注意过，如今得到提醒，再一细看，衣服表面果然很脏，再脏一点怕是真就看不出本来颜色了。 “天呐！真的好脏啊！”蒋聪夸张的叫了起来。 其实也没有太脏，不注意看很容易就会忽略过去，他们俩一个是盯着看了许久，一切污秽在阳光下无所遁形，一个是心理起了作用，再加上特别关注，便被无限放大了。 “是吧，你这衣服多久没洗了？”袁伟笑的很是开怀，有点忍俊不禁的样子。 “呃，买了后就没洗过。”蒋聪赫然的笑着，这件衣服还是到这里第三天买的，因为他只带了一件棉袄，而这里的气温又比他想像中的低，彭侨便带着他逛了逛这里的夜市。 “衣服要勤洗，别一件穿到老，这样是泡不到妞的。”袁伟笑道，只是笑着笑着他忽然敛声，将自己的胳膊举到眼前，愕然看着。 “原来你的衣服也很脏啊。”蒋聪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可真的是……”袁伟呆愣了十多秒钟，这才摇头苦笑起来。 蒋聪继续笑着，笑的都捂住肚子捶着地，袁伟这人生活过得很精致，哪怕没钱，也很注重穿着打扮，再加上相貌俊朗，谈吐不俗，所以女人缘一直泛滥。 由此便可想知，他这几天到底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两人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停了下来，顺带也将这件事放了下来。 极尽的欢笑过后，便是暗沉，就仿佛是忽然之间，他们就这样沉默了下来，心情也在一点一点沉坠，就像是已然西斜的太阳。 唉！带着对未来的迷茫，蒋聪忽然叹了口气，双手抱在脑后，缓缓躺在了草地上，看了会儿蓝天白云后，竟然慢慢的睡着了。 …… …… 时间悠悠而过，蒋聪忽然睁开眼睛，噌的一声坐直了腰身，先看了看旁边，见袁伟还在，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怪异的说道：“我怎么睡着了？我睡了多久了！” “是啊！你怎么睡着了啊！”袁伟苦笑的摇了摇头，似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就是有点冷。”蒋聪打了个寒颤，就这样晒太阳还挺舒服的，可熟睡之后阵阵冷意袭扰，若非如此他还能继续流连梦乡。 说着话他伸了个懒腰，张开曲起的双臂，活动着腰身。 “我们可能错过了一个发财的机会。”袁伟自嘲的笑笑，忽然语气幽幽的说道。 蒋聪的动作一顿，愕然看着他，“什么？” “你睡着的这段时间，好几个人停下来问我，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你知道吗？他们在问的时候，很小心翼翼，掺杂了很多情绪，最多的就是怜悯。”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好笑跟羞恼，真想把你弄醒，等到第三人第四人也来询问后，我就觉得好悲凉好想哭，我们现在这算是什么，流落街头无家可归了吗。” 说到这里袁伟叹了一口气，将那份悲凉压抑住，但还是情绪复杂的笑了起来，“你说我们要有个破碗，往这里一搁，你就这样躺着，我就这样坐着，不用吆喝不用哭求，是不是就有人往我们边上丢钱啊！” 蒋聪的心情随着袁伟的讲述也变得复杂起来，听到最后一句后便伸手拍拍他的肩头，悠悠的叹了口气，很配合的笑道：“是啊，错过了好多，人家彭侨可是说了，这里的本地人，碰到的十个里就有七个是百万富翁，看他们这拖家带口悠然自得的样子，怕不就是本地人，那出手定然阔绰，五毛一块的大概是不好意思施舍的，怎么着不得五十一百的丢啊……” 说话之间，蒋聪目光四顾，这才发现那队跳舞的老年人，居然已经撤走了，他再抬头一看，太阳西斜的厉害，不由得问道：“现在几点了？” 这话题转变的有点快，袁伟正听得乐呵呵的，竟然呆了呆，这才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四点多了。” “就快要做饭了啊，怪不得人少了很多。” 蒋聪只是随意的感慨了下，却仿佛释放了什么不得了的气息，两人就此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中。 就要做饭了啊…… 今天归蒋聪当厨，可是还回得去吗…… 第25章 给个解释 琴棋足疗这边的客厅里，王梅高坐在吧台后，双肘撑在桌面上，双手半握了拳撑在两侧脸颊，正自望着门外发呆。 忽然玻璃门外出现一道身影，紧接着门就被推开了，王梅却仿佛没有看到，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没有一点变化。 彭侨走进屋来，先扭头看向玻璃窗下的沙发，没看到有人便朝着后院走去，根本就没注意到王梅。 后院里居然也没人？彭侨诧异的看着空荡荡的后院，想了想后他转身，去自己以前的房间看了看后，便走向吧台，敲了敲桌面，略显奇怪的问道：“蒋聪跟袁伟呢？难道已经开始按排他们给客人做足疗了？” 王梅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弹，并没有给出什么回应，但却幽幽的叹了口气。 彭侨的眉头皱起，伸手在王梅眼前晃了晃，再度问道：“蒋聪跟袁伟呢？” 王梅又叹了一口气，双手放下往胸前抱去，身体后仰靠在了椅背上，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毫没来由的，彭侨心里咯噔了一下，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后，第三次问道：“蒋聪跟袁伟呢？” 这一次他问的很是艰难，声音里还带着点颤。 王梅再叹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有些话她并不方便说。 “借你的手机给我用，我给他们打电话。”彭侨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摸出电话本，翻到了记录着袁伟手机号的那一页。 王梅没有迟疑，直接拿起桌上的手机，递给了他。 …… …… 太阳沉落，只剩一点余晖在天边萦绕。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气温一点点回落，呼吸之间都带着股沁凉之意。 草地上已经没办法继续坐着了，蒋聪跟袁伟早就起身，坐在广场内边缘的长条木椅上。 到了这个时间点，热闹的广场变得冷冷清清，还逗留在广场上的，除了他们俩外，就只剩下了五个人，各自占据了一个角落，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还不肯离开回家。 离他们最近看着也最清晰的，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看其衣着打扮似是一个讲究人，家境应该是殷实的。 他的手里拿着一台收音机，里面的电台正播放着京剧，声音悠悠荡荡的飘了过来，却因相隔略远而听不太真切，只知道曲调略显悲凉。 或许是太过无聊，或许是那曲调贴合他们现在的心境，两人露出凝神倾听的模样。 也就在这个时候，袁伟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情绪复杂的看着，蒋聪在边上叹了口气，淡漠的说道：“接吧。” 袁伟又自沉默了几秒钟，这才揭开翻盖接了电话。 “你们在哪呢？怎么回事？”彭侨在那边急切的问道。 “我们在小广场呢，男巫把我们赶出来了。”袁伟看了一眼蒋聪，仿佛不在意的说道。 “你们在那别走，我马上过来。” “好。” 然后电话就这样挂掉了，袁伟耸耸肩，淡淡的说道：“彭侨待会儿会过来。” 蒋聪哦了一声，仿佛也并不太在意似的。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似乎正在认真倾听着，电台里悲凉的曲乐声。 …… …… “谢谢你。”彭侨滑上滑盖，将手机放在了吧台上，看着王梅很认真的道谢。 “找到他们之后呢？你也要走吗？”王梅看着彭侨，声音里带着点颤，眼里流露出来的情绪很是复杂，有伤感有落寞有孤苦…… “我当然不走啊，我得先找你哥，然后再去把他们请回来。”彭侨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王梅怔了怔，尔后嘴角轻勾，眼里那些复杂的情绪通通消散，被一股淡淡的笑意笼罩。 …… …… 彭侨推开按摩室这边的玻璃门时，男巫正在给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头揉按后背，他冷着一张脸径直走过去，站在边上淡漠的问道：“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男巫头都没有回，手里也没闲着，语气也显得很淡漠。 “你赶走我带来的人，问过我的意见了吗！”彭侨冷笑道。 “问你的意见？怎么问？你自己看不到吗！”男巫手上用力最后一按，声音里都带着点冷厉，然后他掀起床侧的薄被，搭盖在老头身上，这才直起身，淡漠的看着彭侨。 “你觉得他们在这里这样待着，很不合规矩吗？你是希望他们跟王梅跟王丽一样？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三两……” “怎么了？怎么了？”就在这个时候，一间房门打开，老巫婆旋风一般闪了出来，动作矫健如蛇，硬生生的挤在了他们之间。 彭侨住嘴不言，往那间包间处看了一眼，王丽正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外，低着头看着脚尖。 “怎么了？”老巫婆左边看看，使劲瞪眼，右边看看，满脸笑容，第三次询问道。 “琴姐，你真不知道吗？”彭侨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老巫婆。 “什么事啊，我真不知道啊。”老巫婆眨眨眼睛，一脸的迷茫。 “棋哥，这事儿您没给琴姐报备吗？蛮威风的嘛？”彭侨看向男巫，站姿变得很随意，还抖动着腿，一副很吊儿郎当的样子。 男巫嘴唇蠕动，却没有说什么，因为又有人在瞪着他。 “小侨，外面说话。”老巫婆转过目光，亲热无比的挽着自家师弟的胳膊，就想往外走去。 彭侨身子凝定着，看样子是不打算给面子的，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深深的看了一眼男巫后，便随了老巫婆的愿，被拉到了外面。 “到底怎么了？”老巫婆眨了眨眼睛，状似好奇的问道。 “棋哥把我朋友赶走了，事前事后都没跟我说，琴姐你来评评理，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彭侨撇撇嘴，无论是声音还是情绪，都透出一股委屈，但内心里却冷笑不已。 “这……你棋哥这人就是这样，性子比较直，其实没有坏心，回头我训训他，搬去那边落户后，我让他来给你们道歉，好吧。”老巫婆仿佛被噎了噎，脸上的热情都有那么两秒钟淡却了。 “道歉就不必了，棋哥也是要面子的，只是他这破脾气你得治治，别总板着脸，像是我们欠了他很多钱似的，逮谁就想咬谁。”彭侨笑着拍了拍老巫婆的肩，直接转身朝着前方走去。 老巫婆的脸色沉了下来，眯着眼睛看着彭侨的背影，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第26章 必须面对 此时的小广场上太过空荡，彭侨很轻易的便看到了蒋聪跟袁伟，同时两人也看到了他。 还离着三四米的时候，彭侨便即笑道：“怎么就弄到这步田地了呢？” 说话间走近两人身前，表情忽然变得很怪异，上下打量两眼后，忍俊不禁的补充道：“看你们现在这样子，感觉很憔悴很落魄啊。” 袁伟低头在自己身上扫过，又转眼看看蒋聪，自嘲的打趣道：“好像看着是很惨啊，之前蒋聪躺草地上睡着了，好多人以为我们是乞丐呢，我们离富翁的差距，就是少了一个碗。” 蒋聪忽然凑近彭侨，仔细辨别了下，哈哈笑道：“他的衣服也有点脏啊。” 彭侨愣了下，扭头一看，脸色顿时就变了，惊叫道：“我靠！真的有点脏了，看来丢了不少脸啊。” 袁伟也凑上前来，感慨道：“你当时要也在，也会是落魄的一份子啊。” 这句话看似很平淡，却掀起了波澜，有说有笑的三人就此陷入了沉默中。 过了好一会儿，彭侨正色说道：“先回去吧，我跟他们已经谈过了。” 蒋聪看向袁伟，后者摇了摇头，叹息道：“还回得去吗？便是回去了，也待不了几天，于棋会再找借口，把我们赶出来的。” 蒋聪忽然想到了当初刚来时的画面，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彭侨又自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表示认同，叹道：“去年我还只是觉得他挺能忍，今年才知道他还有这样一面。” 蒋聪冷笑道：“你可是这里挑大梁的，忍你就跟忍顾客一样，我俩啥也不会，对这个还有点抵触心理，被他看不顺眼，很正常，而且平时忍气吞声的，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可以拿捏的，可不得抖抖。” 彭侨挑眉笑道：“去年他对我毕恭毕敬的，今年其实也有好几次给我甩脸子，唉，看来我已经不再是挑大梁的了。” 袁伟这时忽然叹了一口气，声音显得很低落：“如果我不来，应该不会有这事，是我情绪不对，心态一直不好，连累了你们。” 蒋聪伸手拍了拍袁伟的肩膀，安慰道：“别这样，就算你不来，我怕是也待不下去，男巫对我可一直都不友善，刚到时就被狠狠的噎了噎，就跟你当时一样。” 顿了顿，他转脸看向彭侨，很不合适宜的嘻嘻一笑，“说起来，彭侨是唯一被连累的人，若……” 彭侨忽然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冷喝道：“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男巫要真的膨胀了，早晚也会看我不顺眼的，我也没打算一直在这里待下去。” 顿了顿，他脸色变得更难看了点，淡漠的说道：“你们毕竟是冲着我来的，你们被赶走了，我也没脸在这待了，我跟你们一起走。” …… ……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吃过晚饭后，很多人又晃了出来，小广场上的冷清气氛，渐渐被欢笑声驱散。 似乎只是眨眼之间，恍惚了那么一下，眼前就到处都是人影。 忽然间，熟悉的曲乐声响起，几十秒后唱道：“树上停着一只，一只什么鸟……” 歌声里，彭侨站起身来，伸了个大懒腰后，扭头看向身侧，笑道：“我先走了，得卖乖弄巧，为接下来的行动提供有利因素。” 蒋聪点头，袁伟摆手，于是彭侨隐于人潮中，消失在夜色里。 等到彭侨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蒋聪忽然叹了一口气，问道：“你说我们会成功吗？” 袁伟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是会的，只要他们还想留住彭侨，多少都要给点。” “但愿吧。”蒋聪又自叹息一声，依然觉得不太靠谱。 就在之前，他们制定了一个计划，彭侨在这里，还压了不少工资，既然决定要走，怎么着也得掏点出来，要不然就太亏了。 可是明知你要走，别人又怎么会傻到给你钱，而且彭侨也不愿意因为这点破钱，就把自己舅妈请出来压人。 而即便是请了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压得住，毕竟过去了好几年，老巫婆变成现在这样的人，当年的师徒情分未必还有。 那要怎么拿到钱呢？就是假装翻脸，然后一步步接近目标。 …… …… 夜色清冷，凉意透体而入。 不自觉的，蒋聪的牙关嗑碰了下，越发抱紧了双臂取暖。 袁伟的表现不比他好多少，紧跟着打了个颤。 “真的是越来越冷了啊。”两人看了彼此一眼，忍不住再一次感叹道。 他们之前在琴棋里待着时，因为屋里有暖气，所以就穿了两件衣服，客厅里坐着时就敞开外套，院子里坐着时便裹紧外套…… 白天有阳光照射还好，到了晚上就冷的有点承受不住了。 两人沉默了会儿，蒋聪试探着问道：“我们也回去？” 袁伟咂了咂嘴，苦笑道：“走吧。” 在他们原来的计划里，本身就是要回去的，所以此时说起来时，虽然有点难为情，却还不得不做。 回去的路上，两人沉默到一半，袁伟忽然唱起歌来：“我的口袋，有三十三块，这样的夜无法搭车回来；我的口袋有三十三块，其他的钱都落入别人口袋；我的口袋，有三十三块，这样的夜实在没脸回来；我的口袋……” 歌声显得非常悲凉，蒋聪默默的听着，忍不住悲上心头。 此时的他们，身上虽然不止三十三块，却也没有多出多少。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蒋聪忽然问道。 袁伟的悲凉的声音嘎然而止，沉默了会儿才叹息道：“郑智化的三十三块。” 蒋聪不再说话，袁伟也不再唱歌，夜色里，昏黄的路灯映照下，两道身影拉长又缩短，在清冷的长街上，落寞前行。 这段路很近，他们很快就来到了琴棋。 虽然有过思想准备，但等到真的要面临时，两人还是有点犹豫。 他们在门外一直徘徊，却始终下不了决心，而且为了避免有人进出时看到，他们躲在十多米外，藏身在阴影中…… 第27章 实施筹谋 “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 就在他们内心里煎熬时，有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两人身子陡然僵直，随后又放松了下来。 转过身时，就看到一个老头，其双手捧着一只保温杯，抱在肚腹前，正奇怪的看着他们。 “老王，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吓死个人了。”蒋聪很夸张的拍着胸口，笑着说道，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袁伟对这人不熟，便只是点了点头。 其实蒋聪对老王也不熟，只知道他是边上一个闲置部门看大门的保安，平常没事就喜欢四处瞎晃悠。 老王笑着点头回礼，然后看向琴棋，平淡的说道：“于棋这人不行，太窝囊，你们算是撞在枪口上了。” 蒋聪惊讶道：“听你的意思，好像知道点什么啊！” 老王回过头，眨着眼睛，促狭的笑道：“知道什么？知道你们下午争吵过，然后被赶了出来。” 蒋聪叫道：“老王，你这样很不够意思啊，快讲。” 老王摇摇头，没有接茬，而是说道：“你们还是进去吧，也不是多丢人的事，而且彭侨应该跟他们沟通过了。” 然后老头转过身，鬼魅一般往回走，仿佛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开导他们一样，留下蒋聪跟袁伟面面相觑。 老王一番话还是起到作用了，两人深吸一口气，心里的那道坎落下很多，终于走出阴影，走到了灯光下。 一旦真正做出决定，事情就变得自然很多，两人毫无滞涩的靠近琴棋，神态自若的迈上台阶，尔后推门而入。 王梅正坐在吧台里面，察觉到门开后，抬起头看了过来，见是他们，惊喜的说道：“你们回来了啊。” 到了这时，他们又有点赫然了，牵强的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然后为了避免尴尬，两人就想走到后院，便在这时，王丽自门洞里转了出来，看着他们点点头，笑道：“回来了啊。” 说着话时，她脚下并没有闲着，这时即将与蒋聪擦肩而过时，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行若无事般走过。 蒋聪有点傻了，愣了愣后居然没顾上害羞，而是转过身，看向正要推门的王丽，开玩笑的问道：“我的脸滑不滑。” 王丽的手顿了顿，然后推门走了出去，脚步匆匆的跳下台阶，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袁伟奇怪的瞥了蒋聪一眼，王梅的表情也显得很是意外。 蒋聪装作没看到，三两步走进门洞，然后转弯，直朝着后院走去。 袁伟稍稍落后两步，跟在他的身后。 等到两人消失在拐角，王梅又自愣了愣，忽然抬手摸了摸脸，笑着摇了摇头。 “你当时胆子还蛮大啊，都有点不像你了，当时是怎么想的？”后院里，两人爬到了厨房顶上，各自落座后袁伟好奇的问道。 蒋聪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又变成哑巴了。”袁伟感慨一声，也不再去问，因为不可能问出什么来。 …… …… 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琴棋终于下班了。 王丽推门探过半个身子进屋，喊过话后往角落里瞥了一眼，便即快速的退了出去。 蒋聪跟袁伟从沙发上起身，相互看了彼此一眼，然后往外走去。 早就有所准备的王梅，已经轻快的跑出吧台，先他们一步推开了玻璃门，还含笑乖巧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今晚无论是王梅还是王丽，好像都透出股诡异，有点献殷勤的味道，可这是在做什么呢？蒋聪跟袁伟在后院时有过讨论，却根本就没猜透。 不过也不用纠结于此了，反正也就这两天，便要离开这个地方了，“眼不见为净”吧。 王梅另只手里还拿着一把U形锁，锁是新锁，王梅之前似乎没有用过这类锁具，锁门时显得有点笨拙。 等到这边将门锁上，那边的人也已经开始往外走，然后将门锁上了。 紧接着五人朝着这边走来，有彭侨有王丽有李小蔓更有男巫婆夫妇。 “回来了啊，以后用心学习，好好做，将来能挣大钱。”老巫婆亲切的拍了拍袁伟的肩，又冲蒋聪点点头，笑靥如花，路灯的映照下，别有一番风味。 别看蒋聪跟彭侨总是喊她老巫婆，但其实她还很年轻，三十岁都不到，本身也有点姿色，要不然再怎么卖弄风情，也不可能笼络人心。 男巫的脸色本来就不好看，这时越发显得阴沉，冷冷的哼了一声。 蒋聪跟袁伟的脸色沉了沉，又迅速敛去。 老巫婆的脸色也沉了沉，瞪了自家男人一眼，转向蒋聪跟袁伟时，又满脸都是笑容，她一边摆手一边转身，拉着男巫的胳膊往边上走去，回头笑道：“你们慢慢走，我们先开车走了。” 李小蔓跟着转身，随在他们身后。 蒋聪五人也没有耽搁，选定了一个方向后默默前行。 就在昨天，男巫婆在这边搭建的房子，无论是装修还是设施，都已经全部完善到位，今天上午趁着没有生意时，他们便开始陆续的往那边转移东西。 睡了那么久的沙发，终于可以睡到床了！ 或许便也是如此，所以男巫才骤然发难？那是他的新房子，却要给两个很看不过眼的人住，怎么想怎么觉得憋屈，于是“厚积薄发”？ 新房子离这里真的不远，便是几人走得并不快，也才用了十几分钟。 新房子的大门钥匙，王梅跟王丽各有一把，将要走近时，两人同时掏出钥匙，看了彼此一眼后，由王丽上前开门。 某种意义上来说，王梅的地位要高于王丽，只是不知道纯以年龄算的话，她们俩谁大。 这栋主楼有三层，三室一厅两卫的格局，厨房跟餐厅都在厢房里。 男巫婆的父母带着孩子住在一楼，李小蔓带着孩子也住在一楼，而男巫婆住在三楼，二楼便由他们五人住着，其中王梅跟王丽一间，蒋聪跟袁伟一间，彭侨住在主卧。 “晚安。” “明天见。” 简单的洗漱过后，王梅跟王丽在回房间前，特意跟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嘻笑着关上了门。 蒋聪袁伟彭侨三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这时互相看了一眼后，起身进了彭侨的房间，然后开始实施起他们的计策。 没几分钟，房间里便传来了压抑着的争吵声，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 第28章 这一场戏 王梅跟王丽的房间，跟彭侨的房间一墙之隔，那边动静闹的这么大，这边很自然的就察觉到了。 确切的说，是王丽察觉到了，因为她的床就靠着这堵墙壁，而王梅的床在另一边，且正在给手机替换着铃声。 王丽坐起身子，将耳朵贴在墙上，在铃声中仔细分辨着隔壁的动静，确认过后扭过脸来冲王梅喊道：“王梅王梅，你听，那边好像吵起来了。” “什么？”王梅翻了个身，好奇的看着王丽。 “他们吵起来了！”王丽伸手指指墙壁，压着声音低呼道。 “什么！”王梅蹭的一下就坐起身来，恰于此时手机铃声响完后，有一个瞬间的停顿，而隔壁房间里也适时的传来嘭的一声闷响。 她的脸色当即大变，直接将手机一丢，掀开被子就爬了起来，裹着棉质睡衣就往门口冲去。 “你……”王丽失声惊呼，她可没有想到王梅会如此急迫，也赶紧掀了被子爬起床，还扯外外套披在了身上。 这个时候王梅已经拽着门把手拉开了房门，她窜到王梅床侧，拿了她的外套这才赶紧追了出去。 王梅第一反应是开灯，然后拧门把锁，发现门是反锁着的，便转而轻轻的但却急促的拍着门，还压抑着声音低呼道：“开门！开门！” 对于屋内之人而言，这似乎是个意外，里面的声音消停了，但却并没有人来开门。 王丽叹了一口气，为王梅将外套披上。 这边的房子设施齐备，却还没有通上暖气，穿着棉质睡衣是有点冷的。 感受到身上传来的暖意，同样安静下来等待开门的王梅回过头来，很是凄楚的看了她一眼。 王丽吃了一惊，瞪大了双眼，就这么会儿功夫里，王梅的眼睛便已经湿漉漉的，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掉下眼泪。 这一幕太过震撼，要知道平常的王梅，所呈现出来的性格，向来是无比大条，脸皮厚的堪比城墙，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你……没事吧。”王丽心神颤了颤，有些艰难的问道。 “我没事儿。”王梅笑着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过了两三秒钟，还不见有人来开门，她便轻扣了手，轻缓而又凝定的敲着门，连响三声停顿一秒。 她敲了七次门，二十一声响，期间再没有说过一个字。 在这个过程里，王丽一直都静静的陪在一边。 就在王梅打算敲第八次门时，房门无声无息间开了半扇，彭侨堵在门边，语气淡漠的问道：“什么事？” 这个时候的王梅，情绪已经缓和下来，眼里的雾气也都消散，她抬头看着彭侨的脸，然后移到他的胸前。 彭侨的脸上有点不正常的红晕，似是被打出来的，胸前的衣服上也有不正常的褶皱，似是被人攥出来的。 她抿了抿唇，忽然伸手推向彭侨胸口，将之推的往后趔趄时，趁时窜进了房间里。 “你……”彭侨好悬没有摔倒，本是要开口训斥的，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们刚才再干什么？”王梅目光在房间里环顾一圈，眼睛眯了眯，声音泛着冷意。 这时王丽大大方方的走进房间中，看着满地狼藉，觉得心惊不已，抬头审视般的目光在蒋聪几人身上来回切换。 “那个，我们闹着玩呢，你知道的，我们之前经常闹着玩。”彭侨嘻嘻一笑，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他的这句话说的很真，但王梅跟王丽却一点也不信，诚然，你们以前经常闹着玩儿，而且看起来非常认真，但看着再怎么真，却都是假的，而现在…… “不！这次不一样！”王丽摇头，直接否定了彭侨的说辞。 “你们是在真打！”王梅也摇摇头，一脸笃定。 “我们怎么会真打呢？真的是闹着玩儿。”蒋聪忽然走近彭侨，一把搂过他的肩，然后看着她们笑。 两个女孩没有笑，同时转脸看向袁伟，在她们的想法里，袁伟这人特别靠谱。 “是的，我们是在闹着玩儿。”袁伟笑着点头，语气显得特别真诚。 三个人三种反应，却说着同样的话，怎么看都有点别扭。 “出来，大家坐下来谈一谈。”王梅不置可否，很有大姐风范的指了指门外，气势汹汹的紧盯着三人。 在这种非常具有侵略性的眼神下，蒋聪很没出息的首先败下阵来，松开搂着彭侨的手，低着头老老实实的走了出去。 紧接着彭侨眉头皱起，脸色变得阴沉起来，看到王梅丝毫不为所动，嘴角抽搐了下，也老老实实的往外走去。 袁伟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阴郁的仿佛能滴下铁青的汁液，沉默的走出房间。 目光再次环顾一眼房间内的情景，王梅眼里闪过一抹焦虑，背着对房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她转身，也走出了房间。 “说说吧，你们在吵什么。” “我们没吵，真是在闹着玩。”彭侨轻声嘀咕道。 “玩？那你们怎么没有紧挨着坐。”王梅挑眉，睥睨般的眼神看着他们。 彭侨动作一滞，扭头看了眼彼此，脸色倏然阴沉了下来。 蒋聪跟袁伟也都适时的沉下脸来。 “为什么打起来？”王梅再度问道。 这次却没人搭理她，而她也不再问，陪着他们一起沉默。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王丽忽然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好好学着就好了啊。” 这句话很突兀，却很清准的把握到了要害，假如他们是真的如她们所猜测的那样的话。 或者这句话由王丽来说并不合适，因为她大多数时候都待在按摩那边，而王梅却是成天坐镇在足疗这边，她是最知道内情的那个人，知道蒋聪跟袁伟对于学做足疗有多么的不上心，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来形容都算是高看了…… 还是没有人说话，客厅里的气氛沉寂的仿佛能够使人窒息…… 忽然间蒋冲蹭一声站了起来，然后跑回了他跟袁伟的房间，再出来时手里拿着磁带录音机，以及几盘磁带…… 大哥，你这是在玩哪一出！ 客厅里的人全都惊呆了，都不明白蒋聪这是在做什么。 “这样坐着多无聊啊，听歌吧。”蒋聪按下播放键如是说道，很轻描淡写很理所当然。 第29章 真真假假 录音机没有给出回应，仿佛就连它都知道，此时并不适合发出声音。 “咦？电池装反了？”蒋聪嘀咕一声，审视的看了一眼录音机，然后将之翻了个面，推开了电池插板。 袁伟悄悄的叹了口气，紧接着脸色沉了下来，蹭一声站起身来，走向蒋聪。 蒋聪察觉到边上的动静，好奇的扭头看了一眼，当即就是一惊，赶紧将录音机收到身侧。 恰与此时袁伟探手一抓，抓了个空。 他也不纠结与此，趁势抢过几盘磁带，狠狠的摔在了沙发上，低吼道：“你还有心情听歌！被赶走后你有钱吗！要跟今天一样，躺在草地上被人当成乞讨的人吗！” “我……”蒋聪被吼蒙了，呆呆的看着袁伟。 袁伟没再去看蒋聪，而是看向彭侨，指着他冷冷的说道：“我们是因为你才来到这里，现在他看我们不顺眼，你不打算负责？” “我说了，我没有钱，你们还想怎样，就不能好好在这里待着吗，认真学艺好好上班！”彭侨抿了抿唇，情绪迅速上线，语气淡漠里带点焦灼，到最后神态还显出一份不耐烦来。 “上班？他看我们不爽了，已经结下梁子了，你懂吗！” 袁伟走前两步，一把攥住彭侨胸前的衣服，用力一扯两人头脸抵近，咬着牙低吼：“你想在这里上班是你的事，我们在这里待不下去了，来时你打了包票，说只管出个路费就好，在发工资之前吃穿用度全部有你，你现在跟我们说没钱？” “我还没发工资呢，还有之前不是说好了吗，留下来认真学，又没有说再赶你们走，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太晚了，睡觉吧！”彭侨用力掰开袁伟的胳膊往边上一甩，一副懒得再讲下去的样子，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无理取闹！你还真敢说！”袁伟怪笑一声，冲前一步跳起来一脚就踹了过去。 王梅当即惊呼一声，而彭侨身子往前踉跄几步，差一点点就摔倒撞墙。 “你有完没完！”彭侨转身便即怒吼。 “没钱怎么完，完不了的。” “那就不玩了，绝交吧！” “绝交？好啊！绝交了你也得给钱！” “我说了，我现在没钱，到底还要我说几遍！” “没钱也得给钱！”袁伟大踏步前行，再度攥住了彭侨胸前的衣服，咬牙低吼。 在这过程里，彭侨只是冷眼看着，一点也没有要防备的意思，而这时他垂眸，看一眼胸前的手，冷冷的说道：“放手！” 袁伟冷笑：“老子不放！” 彭侨咬牙，一字一字说道：“我、叫、你、放、手！” 袁伟干脆双手一起上阵，将彭侨又拉近了些：“放个屁！别人不给我活路，我无话可说，但这事你撇不下去！” “我叫你放手啊！”彭侨冷喝，化被为主动，双手猛的探出，右手掰扯袁伟的双手，左手掐住袁伟的脖子。 在他们争吵的时候，王梅跟王丽一直都在边上沉默的看着，只除了袁伟踹出那一脚时，王梅有过惊呼外。 这时看着他们似乎是要打起来的样子，两人反应很快的冲上前来，尝试着拉架，嘴里惶急的喊着：“松手！都松手！” 但她们的力量压根不够，掰扯不动，拉了十多秒钟后，王梅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了。 相比起来王丽就显得冷静很多，忽然她眼角一瞥，看到一边呆坐着的蒋聪，赶紧招呼道：“愣着干什么，快来拉架劝他们别打了啊！” 蒋聪是一个很不称职的演员，在屋里时隔空演绎不需要什么演技，因为彼此都是如此，倒也显不出什么来。 然而来到外面后，开始正式演出，他却一直魂游天外的样子，自一开始就在出昏招，若非袁伟见机得快，强势扭转局面，之前的盘算之前的辛苦，怕是就白瞎了！ 王丽喊他的时候，他正抱着录音机，呆呆的看着拉扯在一起的四人，表情很是奇怪：咦？他们这是在玩真的吗？看着好逼真啊！ 听到喊他赶紧起身，手里的录音机都没有放下来，直接就拿着走过去了，然后分出一只手，搭在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胳膊上，劝解道：“都冷静一下，好好说。” “滚！”彭侨跟袁伟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竟是做出了同样的反应，都是扭头瞪向他，然后同时抬脚，狠狠的一脚踹了过去。 蒋聪可没想过会被这样对待，腰垮两边同时一疼，连带肚子也受到了牵连，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踉跄而退，然后嘭的一声，直接一屁股跌在了地上，手里的录音机也哐铛一声坠落，盘口都脱落了，里面的磁带也摔了出来，内里的磁带线也扯了一段出来。 蒋聪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一脸心疼的捡起录音机，这可是他花了五十五块钱买的，还没有用过几次呢！ 他正要查看录音机的伤损，王丽当即再次喊道：“蒋聪，快来帮忙啊，只有你能劝住了。” 蒋聪抬头，看了一眼战团，心里的火腾一声被点燃了，立即就爬了起来，冲上去使劲拉扯，怒吼道：“都给我松开！” 他用的力是如此的大，勒得袁伟跟彭侨龇牙咧嘴。 两人也不甘示弱，看着依然是在互相攻伐，但暗底里都在拿蒋聪开刀。 当下三人就这样扭在一起来回倒腾，把王梅跟王丽挤的没有地方落脚，跟不上他们的节奏，不由自主的就松开了手，焦急的在一边看着。 一开始他们还只是假意做戏给别人看，但一来二去的，谁也说不准对方是不是弄出真火，开始玩起真的了，总之都觉得来自于对方的力道越来越重，不自觉的也开始加深自己的力道…… 如此恶性循环了好一阵，王梅的眼睛都红了，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样子，惶急无助的不停喊着：“不要再打了，好吗……” 但这时没人搭理她，不管是不是来真的，这出戏都要演下去，反而是体现的越真实越能体现效果。 苦劝没用，两人争执，演变成了三人相抗，王丽有些难过的抿了抿唇，转身就跑向楼梯口，蹭蹭蹭的往三楼跑去。 第30章 假假真真 这种变故在他们原来的盘算中是必然发生的事，而这时他们的心里应该松下一口气，并且有些得意的，但真实情况却是谁也没有注意到，王丽居然已经跑开了…… 他们拉扯的是这样忘我，已经遗忘了真实目的是演戏，但也因为是这样，所以他们的表现就显得特别真诚，看不出一点做伪的样子。 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在这种状况下，谁都想不起来念叨台词…… 看着客厅里互相牵制、你退我进，似乎闹的挺厉害但却像是在闹着玩的三人，男巫婆同时皱起了眉头，还很有默契的看了一眼彼此。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老巫婆似是想要走上前，但往前抬起的脚步又落回原地，清脆的嚷嚷起来。 听到有别于之前的声音，三个少年同时蹙眉，但却没有当回事，都没人往这边瞟上一眼。 见自家老婆说话不顶用，男巫提气冷喝道：“你们在干什么，大半夜你们不睡别人也不睡吗！” 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三个少年心里同时咯噔一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已经被喊下来了啊。 三人隐晦的瞪了彼此一眼，很不情愿的各自松手。 彭侨整理了下衣服，假装平淡的说道：“哦，没什么，就是闹着玩儿。” “简直胡闹！”男巫板着脸喝道，同时转过身，朝着楼梯口走去。 “都早点睡觉吧，第一天搬新房子里，别吵的隔壁睡不着觉。”老巫婆匆匆说了这句话后，大步朝着楼梯口走去。 就这样就走了？王丽有点傻眼，她可是费了好大劲儿，这才把他们喊下来的。 不过似乎是很英明的举动，他们真的就没再打了。 三个少年也好似傻了，呆呆的站在那里，蒋聪跟袁伟还光明正大的看了一眼彭侨，心里悄悄的竖起了大拇指，男巫婆的反应果然就跟想像中的一样！ 彭侨得意的反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三人心里同时泛起担忧之色，所以预支不到钱的可能性，真的很大很大啊…… 王梅却顾不得去感慨，眼里所见只有他们已经分开了，她忽然窜前两步，伸手扯住彭侨的胳膊就走，很是急促，然后将之推进了房间中，再迅捷的按下反锁键，嘭的一声把门锁上了。 紧接着她双手反握住门把手，后背抵着房门，看着蒋聪跟袁伟，冷喝道：“都回去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蒋聪跟袁伟看了一眼彼此，俱都面无表情，然后袁伟冷哼一声，转身走回房间，蒋聪却叹了口气，往边上走了两步，蹲下来捡起录音机，心疼的查看着伤损。 王丽默默的走了过来，蹲下来帮忙捡起那盘挂出线的磁带，翻看了下没破裂，便将手指伸进圈圈里，一边整理着方向一边旋转着手指，将黑线全都缠进了内圈里。 “谢谢。”蒋聪轻声道歉，将磁带接过来，放进了活页里，啪的一声合上了。 录音机看着似是摔坏了，但其实只坏了一边，注意下方法还是可以开合的，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使用。 将电池重新安装了一遍，蒋聪按下了播放键，霓虹灯开始闪烁，一阵轻快的歌声飘了出来：“……能不能一花两果，唱一首贪婪的歌……” “没坏。”蒋聪松了口气，高兴的说道。 “嗯，没坏，回去睡觉吧，也别吵了，睡醒了事情就过去了。”王丽柔声说道，往边上横跨一步，将散落在沙发上的几盘磁带都拾了起来，递给了蒋聪。 “但愿吧。”蒋聪接过磁带，情绪陡然低落了下来，闷闷的走向房间。 看着蒋聪回了屋锁上门，王丽凝神倾听了一阵，没听到有什么动静，便即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王梅。 王梅似是也松了一口气，转身敲了敲房门。 “我没事，你去睡吧。”彭侨没有开门，在屋里柔声说道。 王梅想了想，轻声说道：“你也早点睡，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次彭侨没有回应她，王梅也不在意，走前几步后捡起掉在地上的外套，这才又朝着房间走去。 外套是之前劝架时掉的，当时顾不得捡，也没有那个心情，便一直任其躺在那里。 王丽又自看了一眼两个房间，然后跟在王梅身后，走进了她们的房间。 这场闹剧正式结束，一夜的时间也很快结束。 就像是之前王丽说的那样，睡醒后似乎事情就过去了，呈现在外人眼中，蒋聪跟袁伟的关系，仿佛已经修复了，但他们跟彭侨的关系，却并没有出现缓和的迹象。 在平常的时候，他们都是走在一起，而且有说有笑，就算是偶有打闹，看起来也是那么的和谐，而现在呢？ 别说与彭侨之间了，便是蒋聪跟袁伟两人，看起来似是并肩而行，但各自都沉着一张脸，仿佛都欠了彼此几百万块钱一样，任谁都能看出他们貌合神离，只是因为有着共同的目标，这才不得不走在一起走给某人看…… 一路走来如此别扭，王梅跟王丽的心情也都沉重，五人都没顾得上吃早餐，谁也没有那个心情。 一到店子里，彭侨直接就去了按摩室那边，往常那边没事的时候，他可是一直待在足疗这边。 蒋聪跟袁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彼此间相隔很远，继续疏离着彼此，而且脸色俱都阴沉无比，周身散发出暴虐之气，苦大仇深的仿佛随时都能打起来。 上午的时候足疗这边几乎没有生意上门，而按摩室那边却是什么时候都有客人来。 时间就在枯坐中流逝，蒋聪跟袁伟看起来似乎就连身子都没有挪过，表情还是那样一副倾家荡产的模样，期间男巫好几次过来查看，每次都是看一眼便沉着脸离开，也不说话。 按照做饭轮流制，今天应该是轮到彭侨做饭，但他一直都没有出现在这边，而到了时间后是王丽出去买的菜做的饭。 只是即便这样，彭侨也没有过来吃饭，蒋聪跟袁伟似乎也没有那个心情…… 第31章 场景再现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男巫又一次过来视察工作，又沉着脸倒背了双手离开后，王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蒋聪跟袁伟，语气里带着点无助：“你们俩就不能有上班的样子吗？” 这是她今天对第一次对着他们开口说话，吃午饭时几次三番来喊人的都是王丽，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也不想说话，谈闲天显然不能够，聊工作好像又在踩尾巴，只是到了现在不说却不行了，因为她能感觉到，表姐夫的忍耐又要到极限了！ 从早上到了这里后，他们就一直坐在客厅里，也不说话也不动作，就连拿起杂志瞟两眼的想法都没有，只顾着沉着脸阴郁的坐在沙发上，心事重重的想着事情。 想着什么事呢？大概还是关于昨天的白天与黑夜所发生的事，低气压弥漫着，有几个进屋咨询的人，看到他们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来错地方了，甚至有那么两个直接就转身走了…… 这句话在寂静的客厅里缓缓流淌，也不知道两人听到没有，连一个抬头挑眉看一眼的回应都没有。 王梅沉默了几秒钟后，忽然站起身来，大力的一拍吧台，冲着两人怒吼：“你们是故意的吗！有没有想过彭侨的感受！” 两人终于有了反应，蒋聪只是觉得诧异，同时心里有着什么跳动了下，但却没有说话，袁伟却是冷冷的说道：“那谁来想想我们的感受？” 王梅冷笑反驳：“照你们这样说，谁又来想想我哥的感受？你们在这里待了这些天，整天无所事事的，不是前厅就是后院，有过几次认真学习演练的时候？” 袁伟认同的点头，感叹道：“你说的很对，我们的态度也不好，大概是不适合这个行业吧，抵触心理很强，但你哥是什么态度你不知道吗？从我们来的那天起，见到的第一面开始，他从来都没有好脸色，我们欠他的吗！” 王梅对此无话可说，这是发生在她眼皮子下的事情…… 于是客厅里再度陷入到了沉寂之中。 就在这种氛围里，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又似乎过得特别快，仿佛眨眼之间一个小时就又溜过去了。 在这期间，男巫又晃过来三次，每一次都不再直接转身就走，而是冷脸看着他们好一会儿，时间越来越长。 第四次过来时，男巫直接走到他们身前，隔着玻璃茶几，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这是他这一天第一次离他们如此的近。 之前离得远，被看着还没有感觉，这次离得这么近，倒还有点压迫感的样子。 “把自己当成门神了是吧，我留你们在这里镇宅驱邪吗！不想干了就卷了铺盖趁早给我滚，我这里不养闲人！”男巫伸手指向玻璃门，寒声说道。 蒋聪跟袁伟同时抬头，沉静的看着男巫，两秒钟后觉得这样气势太弱了，前者往后一倒，仰靠在沙发上，后者直接站起身来，针锋相对的看着男巫，冷冷的说道：“是不是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从一开始你就想赶我们走吧！” 男巫眼角跳动一下，冷笑道：“别给自己的懈怠找借口，要么就滚，要么就在这里好好学，没有第三种可能！” 袁伟缓缓伸出手，打量了两眼，他的手白皙细长，看起来适合弹钢琴。 男巫蹙眉，也看向那只手，同时身子戒备的往后仰了下。 袁伟展颜一笑，伸长了手臂，在男巫肩头拍了拍，轻声说道：“别给自己压抑着的心找借口，我们不是你的出气筒，看不惯一些事就直说，小心憋出抑郁症。” 说完他转身就走，一点也不留恋。 男巫脸色越发阴沉，看了眼袁伟的背影，然后看向没有动弹的蒋聪，寒声说道：“既然你打算留下来，就好好……” 没等他把话说完，蒋聪张嘴打了个呵欠，拍拍嘴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起身离去。 男巫气得差点吐血，在客厅里跳脚大骂：“滚！都滚！今晚老子要是再让你们留宿……” 袁伟这时才刚推开玻璃门，忽然回过头来，看着男巫冷冷说道：“你再带一声老子试试！” 男巫嘴唇蠕动了几下，却终究没有重复那两字，甚至就连后面的话，都一并被吓了回去。 真的是太具有压迫性了啊！蒋聪看了一眼袁伟，内心里感叹中从半开的玻璃门里挤了出去。 “以后没人给你找存在感了，心里憋屈时该冲着谁发火就冲着谁，一直憋着容易出事，我是认真的。”袁伟又笑了，诚恳的给出建议后，也走了出去。 …… …… 外面的天气很好，就是风有点大。 蒋聪跟袁伟一前一后，走在清冷孤寂的大街上，一阵呼啸的北风吹来，两人同时打了个颤，赶紧拉上了拉链。 有过昨天的惨痛经历，他们今天特意多穿了一件毛衣，做好了在外面抵挡寒风低温的准备。 街道两边堆积的雪，到了现在还都像是一座座小山包，醒目的矗立在林荫间暖阳下。 十字路口处，那家流动摊贩的肉夹馍还在营业着，肉锅里咕嘟出缭绕的香气。 小广场上，依然有着很多闲人，散步健身晒太阳，音响里正在唱着节奏明快的歌，一帮中老年人踏着节拍扭动着腰肢。 那个带点坡度的草地上，蒋聪跟袁伟并肩而坐，之前刻意营造出的隔膜消散，各自手里捧着滚烫的肉夹馍，正满脸幸福的“唏嘘”吃着。 将装着肉夹馍的纸袋丢进垃圾桶后，蒋聪走回草地，一时却没有坐下，摸着肚子看向琴棋的方向，对未来充满了担忧之色，感叹道：“哎！咱们这样硬顶着，彭侨想要预支点钱，说是给我们做路费，岂不是难度更大了？” 袁伟双手枕在脑后，看着蓝天白云，冷笑一声：“仔细想想，咱们这出戏太幼稚了，也就只能骗骗王梅王丽，在他们面前估计就跟傻子似的……” “你这样一说，还真就是这么回事，显得太刻意了，虽然咱们昨晚演变到后来，真的就是要打起来的样子，但出发点却是演戏……”蒋聪在草地上坐了下来，随手扯过一根枯草，叼在了嘴上，含含糊糊的说道。 “所以啊，既然很大可能要不到，那就给他们的生活加点料，至不济恶心恶心他们也是好的。” 第32章 流连夜色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蒋聪跟袁伟走在街头，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不时在人群里指点着，品评别人的相貌身材。 此时的他们严格算起来的话，其实是流落街头无家可归的人，但彼此之间却完全没有这种觉悟，优哉游哉的很。 袁伟自打来了这里后，还从来没有出来逛过街，而蒋聪跟彭侨出来过一次，所以此行便算是以他为主，只是走到这里后，也已经到了他的终点。 好在这条街似是贯穿了整座城，直接沿着行道路往前走就好，不拐弯的情况下是不会迷路的。 两人商讨出对策后，便继续朝着前方晃悠，反正彭侨还没有主动联系他们，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傻呆着太傻而且容易胡思乱想……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突然自前方传来一阵歌声，慷慨激昂。 其实一路走来，自两边店铺里传来的歌声不断，柔和抒情的，伤感断肠的，欢喜无限的，什么都有…… 然而自前方传来的歌声，绝对是有别于之前听到的那些，不光光是因为那首歌叫爱情鸟，还因为有着相同的味道！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前行的步伐都为此而加快，而越往前行那种熟悉感越强烈。 赶了几十米的路后，两人的眼前豁然开朗，所见再不是琳琅满目却很刺眼的店铺，而是一座阔大的广场。 徒然一看，广场上的绿化做的很好，花团锦簇，迎风招展的，但仔细一瞧，树上挂着的都是七彩的小灯，有着绿意的风景树也有，但绝没有那么多，而且灯光也太柔和了点。 这座广场比之前那座要大好几倍的样子，在这里游玩消遣的人也要多的多，有好几处跳着舞的人群，数量也要庞大好几倍。 他们从一处花坛穿进广场，在其内徜徉游走，时而驻足看一看。 小孩子滑冰的动作真是流畅，穿花蝴蝶一般的行云流水。 这么晚了，居然还有打羽毛球的，也不嫌灯光太暗。 噼啪声不绝于耳，好几个人挥舞着鞭子，正抽打着陀螺，驱赶着彼此相撞。 十几个少年男女开着小音箱，正在练习着街舞，身子随着节奏明快的动作着，有一个长发少年，时不时演示指导。 因为都是年纪差不多大，而且这里有几个女孩儿长得好看，两人在此逗留了好长时间，期间跃跃欲试，很想跑到场中去跳，但最终没敢这样做，觉得会很丢人。 跳街舞的地方在最里面，而在广场边缘就是店铺了，两人走过几家店铺后，折转方向又朝着广场中心走去。 这里跳舞的人群就有四处，除去那个跳街舞的小团体外，最少的一群人都有三四十人，在占地最大的那处场地上，浩浩荡荡超过百人，而且里面还有不少年轻女子。 跳街舞两人没有胆子，因为节奏感太强，身体骨折一样的动作，目的性观感性都很清晰明了，压根不适合没有任何根底的人去凑热闹。 但是这随大众一样的舞却是特别简单，伸胳膊踢腿而已，两人在场外踌躇一番，最终加入到了其中，站在了一个身姿苗条长发飘飘的女孩身后。 袁伟以前在外面混时，经常跳啊唱啊的，所以很快就进入到了角色中，蒋聪却是同手同脚了好几首歌，这才慢慢掌握到节奏与平衡。 虽然依旧动作晦涩，但乐在其中，这个时候的他们，真的是彻底忘记了之前的惨痛经历。 他们进入队列舞场时，所站的位置在最后，但前面不时有人离开，后面不时有人加入，渐渐的就被挤到了中间，而且不知不觉的，之前的那个长发女孩已经不知去向…… 等到他们回过味儿，注意到这个事情后，颇有些哭笑不得，然后袁伟忽然眼前一亮，指向一个地方，惊喜道：“你看那个，是不是那个女孩子！” 蒋聪挑眉扭头，顺着手势看了过去，连连点头，“是的，就是她。” 认清了人后，两人就分外留了心，而且还瞅空子往那边挤。 队列里其实还有好几个年轻又漂亮的女孩，但他们就认准了这个，毕竟也能算作是他们进入舞场的启蒙者。 随着人影来去，他们终于挤了过去，却还没有跳到三首歌，那个女孩便脱离队列，跟着节奏自如的行走在队列里。 蒋聪跟袁伟对视了一眼，便也往外走去，然后随在了女孩身后。 两人跟在女孩身后走过了十几家店铺，在一个小街道口时，女孩突然回头转身，昏黄的灯光笼着她，街边的霓虹灯在她脸上变幻着色彩。 他们当即停住脚步，心虚的低头四顾，装作只是路过，企图蒙混过去。 但是女孩就站在那里，不说话也没动作，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们。 两人还在四顾掩饰着，间或偷偷的瞟过去一眼，隔着有点远，而且灯光也是层阻碍，他们看不清女孩的脸以及神情。 时间在这刻过得特别漫长，也说不清那个女孩到底看了他们多久，比较尴尬的是周边也没有个小摊小贩，这么低头寻摸东西的伪装特别傻！ 在内心煎熬之下两人苦笑，偷偷看过彼此一眼后，就想转身折回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女孩子忽然啊的一声尖叫，转身就跑着拐向街道口。 随着这声高亢的尖叫声，街上溜达的人俱都看向事发点，就连宽阔的马路对面的人，也都如此。 蒋聪跟袁伟面面相觑，在原地又自怔了好久，这才继续往前走去，虽然他们的确是打着主意，要尾随这个女孩走上一段路，但决不会跟上太远，也就限于大街上…… 一旦转往小巷子里，他们就会自动退去，这又不是在老家的时候，由不得他们任性。 现在想来，这个女孩的警戒性挺强，之前在广场上跳舞时，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总是打量她，而所跳的这些舞，有着很频繁的转身动作，所以女孩在不确定的情况下，选择刻意疏离了他们，等到看到他们又跟了过来时，立刻就退出了人群……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可不敢追上去，而且那是小巷子，假如跟迷路了怎么办？ 第33章 网吧通宵 走到那处街道口时，两人同时扭头看去。 这是一条小支路，双车道，在靠近街口的店铺里，霓虹灯闪烁着，但往那边数上十家后，便只剩了屋里的灯光透出，而不再挂灯结彩吸引人眼球。 看过一眼后，两人同时叹了口气，瞅着没车来往时，横穿了街道。 袁伟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就快要九点了。 “那女孩真机警，还那么好看。” 将手机重新揣进兜里，袁伟话题转变的很突兀，“走吧，回去等着，这路有点远。” 蒋聪点头，他很自然的就懂了袁伟的意思，于是两人沿着这条来时的路，朝着他们的“街头”走去，被动的等待着审判。 一路走走停停指指点点絮絮叨叨，十点过几分钟的时候，他们就又回到了离琴棋不远的那座小广场。 这个时候的小广场上，只有寥寥几人逗留着，他们在这边坐了会儿后，那几个人也相继走了。 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彭侨却还没有打来电话，他们有心想要打王梅的电话，却没那个脸这样做。 又坐十来分钟后，两人忍不住了，悄悄的摸了回去，站在对街看着琴棋。 按摩这边，客厅里有好几个客人，房间里应该也有客人，他们看到彭侨了，正很忙碌的样子。 足疗这边应该也有客人的，因为王梅没有坐在吧台后，这样的情况，大部分代表着她正在赚取提成。 两人在对街那躲在阴影里，每当看到彭侨来到窗边时，便会小心的晃出来，期待能够被看到。 然而隔着这么远，他们又不敢光明正大的，所以只能是个奢望。 徒劳的晃了十多分钟，两人又回到了小广场上，还是被动的等待着来电吧。 夜色清冷，凉意透衣而入，哪怕是他们特意多穿了衣服，依然冷的嘴唇乌青，时不时会冷的打一个颤。 这种被动的等待实在煎熬，特别是弄不清彭侨那边怎么回事的情况下，两人在长条椅上坐着，明明已经拉上了衣服，却还要再攥紧一点，依然带不来想要的暖意。 “我们找个网吧玩游戏吧。”沉沉夜色里，袁伟又一次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后，叹了口气。 “我不会玩游戏啊。”蒋聪愣怔说道。 “那你就看电视，都过十一点了，晚上又没有地方睡，正好在网吧通宵过一夜，白天可以睡在草地上。”袁伟打了一个颤，将手机放进兜里，重新裹紧了衣服，看向一个地方。 来到这里的那天，他便留意到，那里有一家小网吧。 “有道理。”蒋聪想了想，点头同意。 …… …… 这家网吧真的很小，只有二十几台机子。 网吧里空荡荡的，只有三个人在玩游戏，在他们进屋打量周遭环境时，其中一人起身迎了过来，诧异的看了他们一眼，笑眯眯问道：“通宵吗？” 袁伟点点头，没有说话，听彭侨说这里很乱，他们不想被知道不是本地人。 两人开了两台相邻的机子，然后坐了下来。 刚开始进屋时，他们觉得很暖和，过了一会儿就觉得很冷，比之室外也差不了多少，只除了没有风而已。 或许这就是到了现在，网吧里没什么人的原因，再看看那两个本来就在的人，以及这里的老板，其本身的穿着让人咋舌，都已经穿的圆滚滚的了，外面还都披了件军大衣！ 这让他们羡慕的同时，也觉得深深地无语，实在是有点夸张了。 现在回想起来，怪不得老板问及是否通宵时，一脸古怪之色。 袁伟的手机铃声响起时，蒋聪顺便看了眼时间，然后才偏头看向身边的人。 袁伟正在玩游戏，戴着耳机，根本就没有听到的样子，蒋聪推了推他，在他看过来时，指了指他的裤兜。 袁伟诧异中摘下耳机，便也听到了铃声，他起身离座的时候，一边往外掏手机，即便是到了现在，他还记得一开始的想法，不想让人听到自己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又走了进来，然后跟蒋聪咬耳朵，小声的告诉了他通话内容。 果不其然，彭侨预支工资失败了，老巫婆这人还真恶心，先拿话稳着他，说什么下班后开个会总结一下，然后再说其他…… 结果到了晚上，即将要下班时，老巫婆把彭侨拉到外面诉苦，说什么买房掏空了钱，说过年后挣的钱都用来装修添置家具了，还说为了那房子欠了很多债…… 总之就是各种借口，还衔接的很完美，毕竟有一座新建的房子杵在那里做挡箭牌啊！ 过了五六分钟的样子，彭侨跑来了网吧，老板很警醒的起身迎了上去，笑着问道：“是来通宵的吗？” 彭侨是跑着过来的，稍稍有点气喘，笑着摆手，又一指袁伟跟蒋聪，缓了缓说道：“我是来找他们的。” 老板哦了一声，点点头便又走回去了。 “来，给你坐这儿玩。”蒋聪即刻起身，要将机子让给彭侨。 这个时候已经无所谓被看出不是本地人了，因为彭侨一开口就已经差不多暴露了底细。 蒋聪将位子让出来后，又在边上坐下了，看他们玩了会儿游戏，觉得非常无聊，窝在椅子上竟然睡着了。 毕竟不是在床上，睡姿很不舒服，再加上寒气很重，没多大会儿便迷迷糊糊的醒了，然后再睡再醒，睡得他全身酸痛不已。 彭侨跟彭侨的游戏也没玩多大会儿，就开始各自犯起困来。 如果是在平常的时候，他们的表现绝没有这样不堪，就算再冷，游戏本身就能支撑他们兴奋的玩上三个小时，然而现在的他们面对着的，是未知的迷茫…… 刚出远门没多久便灰溜溜的回去，这是绝不可能的事，但是不回去又要去往哪里呢？在这种情况下，谁有心情真正沉浸在游戏中。 彭侨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他其实是三人里最烦心的那个，多少重担压在他的身上啊。 剩下袁伟一个人还很警醒的不想睡，因为觉得很不安全，若是睡着了被人掏了身子，那才叫做真正的完蛋了！ 但是困顿之意来了是挡不住的，所以他也没撑多长时间，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34章 夜半投宿 时间冷冷流逝，睡眠几经沉浮。 蒋聪又一次被冷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下意识里往边上看了一眼。 在这个过程中，他本来已经调好了坐姿，想要重新入睡，却因为这一眼而动作凝滞。 前几次醒来时，袁伟跟彭侨也都窝在椅子上睡着觉，现在他们却在玩游戏。 诧异的同时，他打了一个哈欠，疲乏困倦冰寒清冷之意明确袭来，又忍不住打了一个颤。 “你醒了啊。”彭侨恰好这个时候往边上看了一眼，摘下耳机说道，同时拍了拍袁伟的肩膀。 袁伟回头看了一眼，也摘下耳机，看着蒋聪问道：“你睡的舒服吗？冷不冷？” 蒋聪奇怪的眨了眨眼，混沌的意识都因此清醒了些，他下意识里抱紧双臂，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难受，很冷！” “我们也是，睡的难受。”袁伟摇摇头，面色同样难看。 “所以我们商量了下，想去住旅馆，你觉得呢。”彭侨直接问道。 蒋聪犹豫了下，弱弱问道：“大概需要多少钱？” “我也没有在这里睡过啊，谁知道呢？”彭侨苦笑。 “那去住旅馆吧。”蒋聪揉了揉眼睛，含含糊糊的说道。 窝在这里睡，他也早已受够了，而且他们已经决定好了，自己没有必要唱反调。 说到做到，几人立刻起身，临走之前袁伟忽然想到一件事，跟网吧老板说道：“那个，我们三个出去一趟，如果等下又回来了，还算我们在这里通宵，行不行？” 或许是还从来没有被人提出过如此古怪的要求，网吧老板愣了愣，这才点了点头，爽快的应道：“可以。” “嗯。麻烦了。”袁伟点点头，然后轻轻碰了碰蒋聪跟彭侨，三人这才一起朝外走去。 推开房门的时候，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觉得更冷的同时，还有种特别的感觉，就像是刑满释放的犯人…… 对比起来，还是网吧里要暖和很多，同时也憋闷很多。 待走过好几家店铺后，彭侨诧异的问道：“这老板还挺好说话，这样都能答应。” 蒋聪也在边上点头，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有什么的，开网吧的，多多少少都要接触到混混，咱们仨未必就不会是混混啊。”袁伟不以为然的解释道，事实上他自己就是混混，在老家时也曾收过所谓的保护费，对这个算是略有了解。 他们在网吧里待的时间看似挺长，其实现在都还没过十二点。 半夜三更的，街道两边的店铺基本上关了门，没有霓虹灯闪烁，只有昏黄的路灯在寒夜里寂寥的次第开放着。 三个少年孤寂的行走在街道上，轻声的说笑着，倒显出一股热闹劲儿来。 据彭侨所说，在车站对面那一排房屋，差不多都是旅馆，但那里很不安全，所以他们想要在别处找上一家旅馆住着。 因为平常没有需求，便也没有留意，三人孤魂野鬼一样在长街上闲晃，晃来晃去都没有看到一家旅馆。 晃到最后，不得不晃到那一排侧街上。 这条侧街很长，一侧是房屋，一侧是条河，而在河的另一边，则是城郊的公路，或许应该称作是国道。 因为这一排都是旅馆，他们有点拿不准主意，到底应该敲响哪家的门，思来想去，决定找一家看起来觉得安全的所在。 夜已深沉，再加上一边是条暗寂的河，一边是据说很危险的黑店，三个少年行走其间，莫名的觉得有点恐怖，于是在街上跟醉鬼似的，不时疯疯打打追追逃逃，洒下一地笑声给自己壮胆。 就这样在前后追打中，前行了几百米，还是没看到中意的旅馆，三人驻足，正巧边上有一座破败的公厕，三人进去上了个厕所又晃了出来。 当又往前走了百多米后，袁伟忽然叹了口气，站在原地悠悠说道：“选来选去都一样，不如随便挑一家吧。” “可以。”彭侨当即点头，表示同意。 “嗯。”蒋聪也点了点头，在这件事上他是最没发言权的人，只能随大流而行。 “就那家吧。”袁伟伸手一指，看似随意的做出了选择。 蒋聪跟彭侨同时看去，那家店远在百多米外，之所以会直接锁定，是因为那家广告牌最是庞大，霓虹灯闪烁的也比别家要来得欢快。 一旦有了决断，速度就要快了很多，短短百多米的距离，一会儿就晃了过去。 从街的这面晃到店铺前，探头自玻璃门里往里一看，亮着灯的大厅里，一个女人正坐在吧台后，低着个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间或捂着嘴低笑两声。 三人对视一眼，踌躇一番后，袁伟叹了口气，伸手敲了敲门。 一声两声三声、停顿，吧台后的那个女人没有听到，还在低头看着什么，袁伟再次扣门，这次力度用的大了点。 吧台后的女人听到声音，抬头看向门外，然后眨了眨眼睛，好像是有点意外，接着起身绕过吧台，踩着高跟鞋蹬蹬蹬的走了过来。 “是来住宿的还是？”女人打开玻璃门，将三人迎了进来后，轻声问道。 这是一个长发的女人，化着很精致的妆容，看起来有点年轻，又似乎已经三十好几，长的还不错。 “只是住宿。”袁伟笑着点点头，声音却很清冷。 “好的，稍等，我看看房间。”长发女人愣了愣，打量了他们一眼后，便即朝着吧台走去，进了吧台在里面查看了什么后，又退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串钥匙。 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她轻笑着说道：“请跟我来，在三楼。” 说着她便在前带路，走过一处门洞后便是楼梯口了。 来到三楼，走过扶梯直栏，在当头的房门外停了下来，长发女人拿钥匙开了门，然后站在门侧，笑呤呤的看着三人，脆声道：“喏，这就是你们的房间。” 他们走进屋里看了看，房间有点大，里面有着三张单人床。 “怎么样，这间房可以吗？”长发女人慵懒的倚在门框上，双手抱在胸前，眯着眼睛轻声问道。 “行，就这间了。”三人面面相觑一阵后，袁伟轻轻点头。 “那好，下来跟我交房钱。”女人招呼了一声，便即转身朝楼下走去。 简单的看了彼此一眼后，蒋聪跟袁伟跟了下去，彭侨留在了房间里。 第35章 胆战心惊 长发女人走进吧台，从桌子下摸过一本笔记本，拿了笔刷刷的在上面登记。 她在往里走时，蒋聪往里瞅了一眼，下面的桌面有点凌乱，很多票据的样子，在正对着椅子的地方是一台影碟一体机，画面暂停在周星驰跟包租婆飙车的那段。 “六十。”长发女人登记好后，抬头看着两个少年，淡淡笑着说道。 这个数目在可接受的范围内，袁伟直接从屁兜里摸出一张半新的百元大钞，轻轻搁在了吧台上。 长发女人拿起钱，先迎着光看了看，又在上面摸了摸，然后打开抽屉，抽了两张二十的纸币找钱。 接过钱礼貌的点点头，袁伟跟蒋聪一起走向扶梯口。 走到三楼的转角处，他们正要迈上阶梯时，忽然从上面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然后是一阵娇嗔的打骂声…… 那声音黏黏腻腻的，瞬间便让蒋聪想到当初刚来时，老巫婆对着那个张老板的热情寒暄，当场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扭头看了眼袁伟，后者也恰在此时看向他，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 呆在这处拐角两三秒钟后，耳听得娇嗔的声音还在继续，他们还是决定往上走。 刚踏上三步阶梯，自上面传来门开的时间，接着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然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点慵懒之意飘进他们的耳朵：“又弄来五百，今晚算是不虚了。” 紧接着又有另一道女人的声音飘来，在那之前好像还打了个哈欠：“你倒是好了，我今天总共才弄到五百。” 听到这两句对话，蒋聪心里咯噔一声，情不自禁的再次看向袁伟，后者没比他好多少，也扭过头来看向他。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脸色俱都难看时，伴随着蹬蹬蹬走下扶梯的声音，那两个女人还在说着话。 “那你昨天不还是比我多，一阵阵的，谁也别说酸话。” “说的倒也是，今晚这人傻的跟猪一样，还……” 对话声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她们终于转向，于是很自然的看到了蒋聪跟袁伟。 同样的道理，蒋聪跟袁伟也都看到了这两个女人。 因为是隔着半层楼，一时分辫不清两人多高，但在感觉里仿佛高到云端之上。 或许是因为这屋里有暖气的原因，这大冷的冬夜里，她们也穿着连体短裙，脸上有着很精致的妆容，左边那人头发烫了卷，右边那人头发刚刚齐肩。 卷发女人手里拿着几张钞票，正在手里来回倒腾着，表情很是喜悦，显然还在得意自己今天的收获。 两边就这样相遇，时间有刹那的停顿，尔后两个女人轻轻一笑，没受一点影响的继续往下走。 很自然的，蒋聪跟袁伟同时往后退去，退到了拐角处，很老实的贴边站着，等她们走过。 来自上方的脚步声顿了顿，两个女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才再次往下走去。 等她们来到拐角，自他们身边经过时，蒋聪这才发现她们并不高，即便是穿着高跟鞋。 或许是因为两人太年轻，或许是因为袁伟长得太帅，她们在擦肩而过时，冲着他们抛了个媚眼，随后轻笑着走过，往下走了两步忽又一起回头，冲他们笑了笑。 这一笑销魂夺魄，吓得两人赶紧踏上扶梯，三两下便窜到了三楼。 站在房门前，两人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正要开门进屋时，袁伟忽然抬手，蒋聪伸向房门的手顿住，同时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阵静谧中，从下面飘来轻笑着的低语声，是刚才下楼的那两个女人。 “……已经弄很多了，这对可不能跟我抢。” “两个人，见者有份，咱俩一起不就好了。” “那说好了，我先来。” “行行行，依你，但你可不能过份。” “哈哈，他要是不行，就算你今天运道旺。” 交谈声越来越微弱，说到这里后就一点也听不见了，蒋聪跟袁伟同时看向彼此，俱都看到各自苍白的脸，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她们所说的这对跟两个人，是指他们吧！ 两人再不耽搁，赶紧开门想要溜进屋里，可是门被反锁着，心急之下的蒋聪差点就撞门上了。 “开门，是我们。”蒋聪立刻拍门，手里拿着钥匙，也没想过要自己开。 咯吱一声门开了，两人急步而入，然后反手锁上门，顺手又给反锁了。 “怎么了？”察觉到两人有点不对劲，彭侨疑惑问道。 两人添油加醋的把刚才的事情一说，彭侨也跟着变得紧张起来，他颓然往床上一坐，身子都跟着颤了颤，这床垫还挺弹的。 咧嘴苦笑了下，彭侨闷闷说道：“我就说吧，这里很乱的，咱们这是进了黑店吗？” “肯定是小姐，按理来说是不会有事的，但听你把这说的这么可怕，我也不敢肯定。”袁伟脸色很难看的摇头，要是搁在老家，这种情况只是小意思，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一点把握都没有。 “那怎么办？”蒋聪弱弱的问道。 “能怎么办？钱都交了，总不能跟在网吧一样搞吧，这可是六十啊，而且我想睡觉了。”袁伟打了个哈欠，赌气一样的说道。 “我也不想再折腾了，不管了，就这样睡吧，晚上别人敲门，我们装睡着了。”彭侨也赶紧表明立场，还出了个小主意。 “那好吧，不理会。”蒋聪点头，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另外的一张床上，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挑，紧接着又说道：“可是她们自己肯定有钥匙的啊。” 是啊！他们有钥匙的，各自选了张床坐着的三人，忽然同时跳了起来，彼此之间互相看看，脸色又都变得很难看。 怎么办呢？三人急得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忽然彭侨打了个响指，叫道：“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蒋聪跟袁伟脚步顿住，同时惊喜回头。 “她们有钥匙，那我们就用床把门堵住，这样她们就进不来了！”彭侨一指房间里的床铺，眉眼挑动，为自己找了个好方法而高兴不已。 第36章 人命关天 蒋聪跟袁伟一听，眼睛都是一亮，也觉得这个方法非常好。 想到就做，为了安全与财产着想，三个少年立刻行动起来。 让得他们郁闷的是，这屋里的床都很沉，这大半夜的总不能打扰到别人睡觉，于是不能拖只能抬，可把他们给累惨了。 但他们也觉得很欣慰，因为床重了门就不容易被推开，那他们就不会在睡梦中，悄无声息的被人摸进来。 幸得这间房还挺大，三张床呈品字型摆放着，配合的居然还挺好。 这下子他们终于松了口气，袁伟觉得自己挺警醒的，便选了抵着门的那张床。 他们躺在床上，一时没人说话，明明都困的不行，却谁也没办法进入梦想。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后，袁伟的声音弱弱的飘了出来：“睡了吗？” “没有。”蒋聪跟彭侨同时闷闷的应道。 静默了几秒钟后，他们忽然同时起床，借助窗外透进来的朦胧灯光以及月色，疲惫又苦恼的看着彼此。 “怎么办，我还是觉得不安全。”袁伟烦恼的搔了搔后脑勺，闷声说道。 “唉，我也是啊。”彭侨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眉心。 蒋聪没有说话，但必然也是如此。 他们又苦恼的躺了下来，忽然蒋聪想到一个主意，再次坐起身来，试探着说道：“要不然我们开着灯睡吧，再把电视打开，让它们亮一夜说一夜的话，这样子就表明我们没有睡……” “好主意！”袁伟跟彭侨同时坐起身。 啪的一声，袁伟摸到开关摁亮了灯，而彭侨也扭身，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接着三人再次尝试入梦，彼此翻来覆去的，好像还都是没有睡着的样子。 “都睡了吗？”彭侨轻声问道。 “没有。”蒋聪跟袁伟同时闷声答道。 “啊！我睡不着啊！”彭侨坐起身，压着声音低吼，双手烦躁的在头上乱揉一阵。 蒋聪跟袁伟也都起身，同时充满苦恼的叹了口气，来自于未知却又看得见的恐惧，时时刻刻扰乱着他们的心神，压根没办法进入梦乡。 彼此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彭侨忽然说道：“我想到一个办法，也许可以震慑她们，让她们不敢轻举妄动。” “什么办法？”蒋聪跟袁伟同时看了过去，只是神情都不如之前雀跃。 “我拿着手机出去，说一个朋友打电话给我，我告诉我另个朋友要拿刀砍人，让我过去劝架……”彭侨抿了抿嘴，表情显得很认真。 “这个方法不错，试试。”蒋聪跟袁伟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想到就做，他们又吭哧吭哧的抬床，然后打开房门，彭侨拿着袁伟的手机迈步而出。 站在门外，他顿了顿，然后转身，看着房内的两人，认真说道：“祝我顺利，快点！” “祝你顺利！”袁伟点头。 “加油！”蒋聪做了个鼓励的动作。 彭侨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雄纠纠气昂昂的往楼下走去，头也没有回。 快要走到一楼时，离着地面还有三步阶梯，他贴着墙站好，平稳激荡心情的同时，尝试努力的去听客厅里有什么声音。 他什么也没有听到，待到心里给自己鼓足了勇气，他赶紧两步跨到地面，然后快步往客厅走去，急迫的像是怕自己会退缩，要用这种方式来堵死退路。 吧台后的那个女人依然在当值，但却并不是坐在吧台里，而是坐在客厅里待客用的沙发上。 沙发上并非只坐了她一人，另外还有三个女人，以及一个光头男人。 这五人圈坐在三张沙发上，将一只玻璃茶几围在中间，有三人正在打牌，两人在边上看，出牌好像正到紧要关头，没有人说话，似乎都在沉思应该怎样出牌。 就在这等紧要关头，突然自楼梯口冲出一个人来，几人都被吓了一点，惊讶的眼神看了过来。 彭侨也觉得自己现在的举动很是突兀，就像是唐突打扰了别人一样，刚想咳上两声以示歉意，忽然想到自己现在有任务在身，刚自松缓的表情赶紧收敛了，沉着脸走向玻璃门。 在他走过去时，看似目不斜视，其实眼角的余光一直瞟着边上，看到的还是他们诧异的眼神，那个光头男眼里似是露出了凶芒。 “我出去下。”彭侨有点紧张，就忘了说自己早先演练过几次的台词，丢出这句话后便伸手拉门。 哐铛一声，门没拉开，玻璃门上居然还装了有锁，琴棋的玻璃门都没有锁呢！ “帮我开下门，我有事出去！”彭侨内心里嘀咕着，赶紧扭头急切的吼道。 在原本的演练里，他就是要如此表演，这时因为急于离开，却是真的急切起来。 “这么晚了，出去做什么啊？”之前给他们登记的那个长发女人将手里的牌倒扣在茶几上，绕过茶几走出来时随口问道。 彭侨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的目的，顺势举了举握着手机的手，着急忙慌的吼道：“快点，晚了会出人命的，我一个朋友打电话来，跟我说另个朋友跟人闹别扭，要砍人，让我去劝他。” “啊。”长发女人愣了下，扭头回看了一眼，然后急走几步，赶紧摸出钥匙开门。 门一打开，彭侨就冲了出去，然后朝着车站方向跑去，他跑的很快，就像是真的有一件人命关天的事，急等着他去解决一样。 等到跑出几百米后，他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回头看去，见没人查看的样子，赶紧一屁股坐了下来激烈喘息。 歇了好一阵后，他又偷偷的摸了回去，走到投宿的那家旅馆时，他站在对街往里看了几眼，发现客厅里又多了几个人。 真的很像是黑店啊，妈的，早就听说这里很乱，还真的很乱！ 彭侨快走几步，离这家旅馆远了点后，又坐了下来，思考着应该怎么办。 应该怎么办呢？要怎么把他们喊出来呢？进去喊应该不行，没准连自己都出不来了，必须得想个办法啊…… 第37章 落荒而逃 “唉！早知道就不把手机拿出来了！起码可以返回那家网吧借手机用啊！” 彭侨看了一眼手里握着的手机，懊恼的使劲搓脸，然后他抬了下头，目光原本是茫然无神的，却忽然注意到一件事情，又让他的精神振奋起来！ 他们进的那家旅馆，正好在一条巷子边，而他们房间的窗户恰好就在巷子这端！ 因为这里的房子看起来都是紧挨着的，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他之前都没往这方面想…… 彭侨赶紧起身，又悄悄的摸了过去，然后闪进了那条巷子。 站在巷子里他又犯了难，那是在三楼，要怎么在不惊动别人的情况下，通知他们呢？ 想了一会儿发现好像只有呼喊，于是轻轻的喊了起来：“蒋聪，蒋聪……袁伟，袁伟……” 声音起初很小，后来慢慢变大，但因为顾忌太多，声音再大也保持在很低的频率里。 喊到最后彭侨几乎都快绝望了，急得在原地来回走动，忽然嘎吱一声响，他脚下踩到一颗小石子，脚步趔趄了一下，差点没摔着。 一开始他并没有在意，犹自走前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霍然止步扭头，看向之前的脚下。 自路边投来的昏暗灯光里，一颗玻璃弹珠折射出微弱的光芒，在凝神细观下差点耀花了他的眼。 或者是他的眼睛里，忽然折射出了希望之光。 抬起头看看那扇窗，彭侨蹲了下来，开始捡拾小石子，然后起身努力的往上抛。 想要恰好砸中那扇窗，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十几颗小石子抛完了，都没有成功过一次，还被落下来的石子砸了三次头。 但这几乎是他唯一的希望，所以彭侨不敢放弃，经过第一轮的实验与调整，第二次的第三颗石子，便啪的一声砸在了玻璃上。 “蒋聪袁伟……”彭侨连喊三声，没有得到回应，于是继续抛投石子。 他就这样锲而不舍的抛着石子，一旦命中目标，就会连喊三声，还要时刻注意不被落下的石子砸中，以及观察防范有人经过查看，很是辛苦…… …… …… 三楼房间里，蒋聪跟袁伟开着电视，彼此还聊着天，以此告诉外人，我们还没有睡，你们可别来找事儿…… 所以面对外间的呼唤，他们谁都没有听见，即便是窗玻璃被砸了几下，也都没有在意，或者说压根没注意到…… 如果事情就这样发展，谁也不知道结局会如何，但某一刻，房间外面传来清脆的笑声，以及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两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认真倾听外面的动静，于是听到了啪的一声，吓了他们一跳，紧接着听到了外面彭侨的呼喊…… 当下袁伟留在门边，严密监听外间的动静，蒋聪走至窗边，往外推开了窗。 一阵寒气扑面而来，他打了个颤，然后探出头朝下看去…… 因为光线的变化，最开始时他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过了几秒钟才适应过来。 彭侨却不需要适应光线变化，看到蒋聪出现在窗边，差点就热泪盈眶，天啊，终于成功了！ “快下来！”彭侨招手唤道。 “怎么了？”蒋聪低声问道。 “什么？”因为声音太小，彭侨并没有听清，不由的问了一声，随即意识到这不是重点，于是继续喊道：“下来，下来。” 来自于门外的脚步声与交谈声消隐，袁伟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也来到窗边往下看去。 “快下来！这是黑店！”彭侨看着窗边站着的两人，用力挥手，压着嗓子高喊着。 “你看到什么了！”袁伟同样压着声音喊。 “大厅里坐了好几个男的，个个凶神恶煞！”彭侨说道。 “好！我知道了，马上下来！”袁伟说道。 “知道怎么说吗！”彭侨有点不放心的问道。 “就说朋友跟人打起来了！”袁伟沉着脸说道。 “好！我在车站那等你们！” …… …… “记住，到时候让我来说，你只管沉着脸就好！”走出房间关上房门，站在门外，袁伟忍不住再次叮嘱道。 “我知道了。”蒋聪沉着脸保证道。 袁伟认真的盯着他看了十多秒钟，这才沉着脸点点头，由不得他不慎重，事关重大，要是蒋聪跟昨晚一样崩戏…… 那后果简直不敢想！ 经过再三确认后，两人做出急促的样子，蹬蹬蹬的朝着楼下跑去，那声音在寂夜里，有种惊心动魄的压迫感。 三层楼的步梯，很快就跑到了一楼，两人不做停留，直接拐过门洞冲向玻璃门。 大厅里的确如彭侨所说，坐了七八个人，男的就有四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我们有事出去一下！”奔跑中袁伟急促的解释了一句，蒋聪就随在他的身边。 来到门边，袁伟一拉门，果然被锁着了，他心里一沉，回过头来急道：“快把门打开，我朋友跟人砍起来了！” 大厅里的人俱都目光不善的看着他们，无论男女！实际上，从听到楼梯那里传来震天声响时，他们就已经愕然盯着楼梯看了，看到他们冲出来时，目光便一直跟随着了。 听到这话，几人回头面面相觑，然后之前接待他们的那个长发女人走了出来，将门给打开了。 门一开，两人便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临出门时袁伟还吼了一句：“给添麻烦了，对不住！” 然后不等回应，两人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很快就远离了这里。 他们一口气跑到了那个所谓车站，看到了站在阴影里的彭侨，这才停了下来，然后扶着膝盖用力喘气！ 喘过气来后，三人面面相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有一种终于逃离虎口的成就感。 笑过之后，他们又开始了街头闲晃。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他们谁都没有提要回去网吧，连走都没有想过往那边走。 他们沿着这条单边街一直往前走，一开始的时候还交流着各自的见闻，讨论着感慨着畅想着…… 说到得意处他们哈哈大笑，说到恐怖处他们脸色苍白…… 第38章 重返故地 沉寂地夜色里，昏黄地路灯下，某一时又自大笑过后，三个人忽然同时沉默了下来。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蒋聪轻声问道：“我们要在这里走一夜吗？” 彭侨没好气的说道：“走屁，我情愿去网吧窝一夜。” 袁伟叹了一口气，可怜兮兮的说道：“我想睡一夜。” 蒋聪试探着问道：“那要不然我们再回去睡？” 彭侨瞥了他一眼，再次没好气的说道：“你不要命了，好不容易逃出来，还要再送上门去。” 袁伟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消息，看着彭侨认真问道：“这里到底有多黑？” 彭侨摇头，不可思议的说道：“难道你也要跟他一起疯！” 袁伟郑重点头，认真说道：“我想回去，总不能被人杀了吧！” 彭侨沉默了会儿，蹙眉说道：“杀人失踪这种倒是没有听说过，就是说这里很……黑？” 蒋聪幽幽的来了一句：“要去挖煤矿吗？” 袁伟跟彭侨同时瞪了他一眼，前者沉吟一番说道：“照这样说的话，这里其实就是黑钱，这一带的旅店，应该都带有那种意思，我们只是睡觉，不要那种服务，应该不会有事……” 彭侨弱弱道：“你敢保证吗？” 他去年在这里待了半年，关于这里的残酷听的很多，所以下意识里便觉得这里很可怕，这份恐惧压在他的心里，沉甸甸的。 袁伟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晃了晃，严肃说道：“跟之前一样，我们把门堵着，实在不行，就打电话报警！” 蒋聪叹了口气，有着莫名的感慨：“我觉得吧，这里应该没有那么夸张，我们折返回去吧，夜里睡觉都警醒点……” 彭侨不服气的瞥了他一眼：“还警醒，你不知道自己睡着后雷打不动吗！” 蒋聪再叹一口气：“那总不能把门堵了后，有人进来咱们全都没有感觉吧。” 彭侨沉默了会儿，正要再说什么时，袁伟忽然挥手，呵斥道：“别吵了！我决定回去睡。” 蒋聪点点头：“我也回去。” 彭侨没说话，两人便一起扭头看着他，于是叹了口气，苦笑道：“那好吧，我也回去睡。” 然后三人商讨了一下回去的细节，觉得应该表现的强势一点，至少是三个小伙子，一起做出凶恶的样子来，应该还是能唬人的，特别是袁伟，都不用刻意去演，其本身就是个混混。 定下了这个基调后，他们开始往回走去，也就在这个时候，天空好像忽然就变亮了起来，三人同时抬头，就看到一朵乌云正自飘开，露出了接近半圆的月。 蒋聪有感而发，曼声呤道：“守得云开见月明！” “看来是个好兆头啊。”彭侨笑着点头，也感慨了一句。 “喔……困死了。”袁伟顺势仰天打了个呵欠，嘟嘟嚷嚷的说道。 他这样一说，另两人也都打了个呵欠，随后脚步不由自主的同时加快，想尽快赶回去尽快做好准备尽快睡觉。 经过最开始的那间公厕时，彭侨忽然觉得尿意上涌，告急一声便跑进了厕所里。 蒋聪跟袁伟互相看看，后者忽然问道：“我们房间里，好像没有厕所浴室吧？” 蒋聪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 袁伟说道：“那我们也进去放个水，免得到时候尿急，还要折腾着抬床，然后冒着生命危险跑出去……” 蒋聪觉得很有道理，两人便也跟着进了厕所。 看到他们也进来了，彭侨随意说道：“你们也急啊。” 袁伟笑道：“只是不想睡到一半，还要跑出去上厕所……” “哦。”彭侨随意的应了一声，然后打了个颤，赶紧退了出去。 过了会儿蒋聪跟袁伟也都跑了出来。 三人继续往前走，差不多走了五十米时，彭侨忽然伸手拦住两人，左右看了看说道：“如果这里没有我说的那么黑，别人只是图财的话，那我们把钱藏起来，不就更安全了吗？还不用折腾着抬床……” “你这个主意好啊！”袁伟眼睛一亮，毫不吝啬的夸赞着。 “只是要藏在哪里呢？”蒋聪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只是要藏在哪里却是个难题。 彭侨没说话，而是转过身，看着身后。 嗯？蒋聪跟袁伟俱都疑惑，同时转身看向身后。 时间在这刻静寂了，没有人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又似乎只是短短几秒，袁伟艰难问道：“你难道是想藏在厕所里？” 蒋聪试探着说道：“那厕所的外墙，好像有点坍塌？” 彭侨双手互击，发出响亮的声音，高兴的说道：“是的，那墙破了个口子，咱们把钱藏在上面，拿砖压着，谁会注意到这上面来呢？” 蒋聪跟袁伟相互看了看，同时点头，认同了这个想法，于是三从又折返回去，将身上的大钱都掏了出来，只留了一些最高面值五元的零钱，开始了收藏。 而且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将钱大抵分成了差不多的三份，想方设法的多藏了两个地方。 借着昏黄的路灯，借着清明的月色，三人认真打量了一番，觉得天衣无缝，这才拍拍手上尘灰，转身走出了公厕，直朝着那家旅馆而去。 旅馆的大厅里灯还亮着，只是聚集在这里的那些人，却都走了个干净，就连那个当值的长发女人都不在的样子。 透过玻璃门看到这一幕，三个少年都觉得有点意外，面面相觑了一阵后，不约而同的侧过身子，支愣着耳朵，很用心的倾听着什么。 只除了听到几声隐约的呼噜声外，没有听到他们所担心的，那种争执吵闹的声音。 如此的话，安全似乎又多了一层保障，只是现在这里没人，要怎么进去呢？ “反正我们是要装作凶神恶煞的，当然是直接拍门啊，我们可是交了房钱的！”袁伟冷冷说道，已经迅速进入到了角色中。 随后蒋聪跟彭侨同时深吸了一口气，互相点点头后，他们开始拍门，并且大声喊道：“开门！开门！开门……” 第39章 有惊无险 他们将门拍的惊天动地，他们将话喊的理直气壮，在这深更半夜里显得特别突兀。 很多人都被惊醒，但因为那行为嚣张跋扈，但因为这事情事不关己，而且大半夜的被窝里多暖和，所以没人愿意起床看个究竟。 只除了首当其冲的这家旅馆，那个当值的前台吧员。 “谁啊。”一声微弱的迷糊声音响起，随即头发略有凌乱，眯缝着眼的长发女人自吧台后露出脸来，揉着脑袋看向门外。 原来她睡在吧台后？三个少年面面相觑，拍门与喊话声同时停了下来。 默了默后，袁伟当仁不让的挺身而出，说道：“我们是之前订了房，后来又有事外出的人，麻烦你开下门，对此造成的困扰，我们深表歉意。” 哎嘿，居然还文绉绉的，虽然明知不应该，蒋聪还是偷偷的瞥了一眼袁伟…… 女人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拿了桌上的钥匙，趿拉着棉拖揉着眼睛，一摇三晃的走出吧台，嘴里不知道在嘟哝着什么，一脸怨气的开了门。 “对不起对不起，给添麻烦了。”在进门的时候，袁伟赔着笑脸，哈着腰致歉。 蒋聪跟彭侨也都歉意的点着头，虽然在之前的商谈里，他们应该表现出强势，但之前的理直气壮，哪还有半分理直气壮的立场…… “没事……”长发女人摆摆手，随即打了个呵欠，锁上门后又补充道：“不要再半路跑出去了。” “好的好的。”袁伟连连点头，三人朝着后面走去。 …… …… 房间里，三人死鱼似的摊在床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刚才他们表现的似乎很平静，但其实是有点紧张的，这时候更是一阵后怕，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平复下激荡的心绪，以及歇息好了肢体的酸软后，他们起身将三张床重新摆成了品字型，然后熄灯开始睡觉。 这一次再没人忽然出声询问，三人就这样睡到了天亮！ 蒋聪睁开眼睛，愣愣的看着开花板，意识思维还有点凌乱，随后他想起来了什么，扭头看向窗户，外面艳阳满天的样子…… 真的是天亮了！他坐起身来，看了眼房里的情况，揉着眼睛感慨的想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嘛！ 没过多长时间，袁伟跟彭侨也都醒了过来，前者自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然后他们都觉得肚子饿了！ 穿上衣服，将床抬回原位，还好好的铺了床叠了被，他们开门走了出去。 昨晚怎么看怎么恐怖的扶梯，以及那些似要择人而噬的暗红房门，现在看着却平平无奇，没有一点异样的感觉，有一种做了一场怪梦的荒唐感。 他们面面相觑一阵，随后苦笑的摇摇头，觉得昨晚太过神经过敏了一点。 一楼大厅的吧台后，昨晚那个长发女人，已经恢复了精致模样，笑着跟他们交接过后，直接就放行了，一点都没有为难他们，就连房间都没有查！ 从半开的玻璃门里走出去，站在了明暖的阳光下，他们同时抬手遮挡，眯缝着眼睛看着太阳，这次涌上来的，才是真正的劫后余生的感觉！ …… …… 接近正午时分的阳光真的很暖，暖的甚至让人觉得浑身发热。 三个少年蹲在离公厕不远的地方，很无奈的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人，按理来说在白天的时候，这里是个很冷清的地方，但时不时的便有人经过…… 或者说那些人，就是特意来这里上厕所的？总之他们蹲在这里已经好几分钟了，进出的人从来都没有断过。 之前有一次他们以为没人了，就摸了过去想要取出收藏的巨款，没想到有个人正蹲在第一个坑里，恰好能够看到那处倾塌的外墙，于是假装小解后又退了出来…… 为了不被看出端倪，他们有两次进去又出来，期间也不敢察看，现在蹲在这里却不能有所作为，别提心里有多着急了…… 那些钱收藏的应该很隐秘，等闲不会有人注意到的，但假如正好有人碰掉了砖，或者砖因为什么自己掉了，于是把钱给暴露了出来怎么办呢？ “要不然我们直接就这样去拿钱吧！”蒋聪觉得这样等着不是办法，实在是心里跟猫挠似的，痒痒的难受的很！ “要拿你去拿，我反正是丢不起这个脸。”彭侨摇摇头，很不客气的拒绝了这个提议。 “别急，再等等，若是被发现了也找不回，没被发现就还是我们的。”袁伟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轻声的安慰道。 与其说他是在安慰别人，还不如说他是在安慰自己，因为他愁眉苦脸叹气的次数，比彭侨还要多。 又等了好几分钟，自厕所里走出一个人来，三个少年同时眼睛一亮，噌一声就都站了起来。袁伟跟彭侨此时本来正抽着烟，奢侈的将才燃了一半的烟都掼在了地上。 因为担心这段时间里，恰好砖块自己掉了，所以他们蹲的地方离厕所真的很近，以方便听到异响时可以第一时间赶至挽救。 这时忽然同时站起身来，将那个正扣着腰带走出来的人吓了一跳，惊疑不定的站在厕所门口，小心的打量着他们。 三个少年可没打算理他，他们大步前行，担心拖下去又开始有人频繁进出，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那人看到他们凶猛的走过来，吓得怪叫一声，提着裤子撒腿就跑，一边往前跑一边回头看一边骇然的叫…… 三个少年怪异的看了那人一眼，就不再理会，一副只是要去上厕所的模样。 那人见没什么事，小声嘟哝了句什么，停下脚步开始重新整理自己的衣裤。 来到墙根处，彭侨掂脚挪开两块红砖，自下面抽出几张纸币…… 不约而同的，他们轻轻松了口气，还好，并没有出现意外。 真的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三处藏钱的地方都好好的…… 虽然前半夜他们很是担惊受怕了一阵，之前也煎熬了十多分钟，但好在有惊无险，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事情！ 不算其他的话，这是一个堪称圆满的结局，只不过是额外多消费了七十元大洋而已…… 第40章 何去何从 七十块钱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已经可以算作是一笔巨款了，所以接下来要如何安排就显得很重要。 毕竟他们现在算是无家可归，随身所带的钱也没有多少，根本就支撑不了他们长时间如此消耗。 所以一开始的欣喜过后，他们的表情渐渐收敛，最终演变成了面无表情。 沿着这条路一直前行，在沉默中，他们来到了一处十字路口，停下来等车经过的时候，袁伟沉声问道：“我们该往哪里走呢？” 蒋聪叹了口气，微侧了身子也看向彭侨。 彭侨咂了下嘴，然后紧紧抿着唇，脸色很难看的沉着。 这条十字路没有红绿灯，过往的车辆一直都很稀少，等到两辆车交错而过后，便一直沉寂着。 他们三人也都沉寂着，在这条十字路口，他们的路在哪？又要走向何方呢？ “其实能去的地方很多，只是我都不太想去。”不知道沉默了多长时间，彭侨悠悠的叹了口气。 “那就选一个最不排斥的地方，去哪无所谓，关键是把自己安顿好。”袁伟脸色稍缓，有笑容攀爬而上。 “我们的行李，老巫婆们若是扣着怎么办？”蒋聪忽然问了个很不对景的问题，显得很状况外，但这也的确是他们接下来，将要面临的局面。 “他们敢这样试试！”彭侨冷笑一声，显得大权在握，可掌人生死一般。 袁伟唇角也泛起冷笑，如果他们真敢这样做，他会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好吧。”蒋聪耸耸肩，发现自己还真是问了个好问题…… 冷笑过后，彭侨歪头想了想，尔后自羽绒服内兜里，摸出了一个小电话本，翻寻到某一页后，便伸手到一边，而早就等着的袁伟将手机递了过去。 “易姐，我是彭侨，我跟琴棋闹掰了，来你这里上班啊。”照着电话本上的号码拨过去，彭侨笑着说道。 “啊，好好的你们怎么掰了？”那边问道。 “你知道的，我有哥们儿来了，结果于棋看他们不顺眼，就这样掰的。” “于棋这人啊，嘿……那你们来吧，要我过来接你们吗？” “不用了，要是你被他们看到了，怕是对你有所影响，我们明天包辆面包车过来。” “嚼舌根这事儿……那好，你们明天自己过来吧，车钱等到了我来结，地址还都记着吧。” “都记着呢，放心吧，这事儿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来了我还能省不少按摩的钱呢，你别嫌我麻烦就好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们这就准备去拿行李，到时侯再联系。” “嗯，那我可就恭侯了啊。” “回头见，我挂了啊。” 彭侨说着便挂了电话，随后将手机还给了袁伟。 袁伟将手机往兜里揣，感慨道：“你这易姐听起来很靠谱，她家做什么生意的？” 彭侨将电话本揣进内兜，想了想有点不太确定的说道：“具体是做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一个小加工厂……不过易姐人是真的不错……” “嗯，听得出来，声音口吻听着都很真诚，不过看起来，好像很多人看不上那个于棋啊，前天晚上那个什么老王，在提起他来时，也一脸鄙视。”袁伟摇头感叹道。 彭侨也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事怪我，太迟钝了，一直都只是觉得他比较老实，然后钻钱眼里了，还真不知道原来也钻小心眼里了。” “走吧，去拿行李，还真有点希望他们扣着行李不放呢，这样就有理由砸了他们的店，还不会给你带来麻烦。”袁伟冷笑，折转了身子走向马路对面，靠近那排房屋的那面。 蒋聪跟彭侨也都转向，一起朝着那面走去。 …… …… 晴空万里，和风送暖。 三个少年站在马路边上，正频频朝着两面张望，看到面包车经过时，便会伸手相拦。 或许是这个地方太偏了，没有跑客的面包车溜到这里来，已经有好几辆面包车呼啸而过了。 离他们两米远的地方，还站着两个少女，正一脸复杂之色的看着他们。 就在这时，远处又是一辆面包车驶来，看起来目的性很是明确，正斜着往他们所在的路边靠，同时速度放缓了下来。 看着那辆面包车，三个少年脸上俱都露出笑容来，等了好几分钟，总算是等来了一辆跑客的车。 “真的要走吗？”王梅咬着下唇，一脸苦涩的说道。 彭侨折转了身子看向他们，摇头笑道：“当然要走啊，怎么可能还待得下去。” “至少告诉我们，你们要去哪吧。”王梅默了默，眼看着那辆面包车稳稳的停在边上，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没让他们来接，就是不想让你们知道是谁，所以我不会说的。”彭侨毫不留情的拒绝道。 “去哪？坐车吗？”司机摇下车窗，头稍稍往外探出一点，笑着问道。 “坐车，至于去哪，车上再说。”袁伟手里早就摸出了一包烟，这时弹出一根递了过去，笑着说道。 “那行，上车吧。”司机哈哈一笑，接过烟后，又缩回头，身子往后倾了倾，将中间的车门推开。 王梅叹了一口气，语气落寞：“真不能说吗……” “放心吧，不是还有手机号吗？还是可以经常联系的。”这时蒋聪忽然扭头说道，然后提起箱子低头上了车。 “好吧，那回头手机联系。”王梅再次叹气，无奈的说道。 “那拜拜了。”彭侨招招手，背着包也走向面包车。 …… …… “拜拜。” 隔着一扇车窗，五个少年男女一起挥手，随后面包车起步离去…… 当面包车经过琴棋的铺面时，三个少年透过车窗，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地方。 撇除男巫婆夫妇，待在这里的那些时光，其实还是有很多值得怀念的事情。 比如那次切菜时，袁伟在无比得意中，忽然划伤了手指，血蹭蹭的往外冒…… 比如那晚那台录音机第一次亮相时，居然还引来了好几个听众，不自自主的跟着曲子哼唱着…… 又比如有一次他们在门前玩耍时，在两个女孩的见证下，三人各自攀爬种植着的风景树，结果三棵树上分别有三根枯枝被他们同时掰断，身子陡然往下一沉时，吓得他们背脊直往外窜冷汗，两个女孩更是掩嘴惊呼…… 可惜一切都嘎然而止，到最后还闹得特别不愉快，给这段历程打了个大大的红叉。 第41章 你情我愿 没给他们太多时间感慨，面包车的速度不减，很快就将琴棋甩在了后面。 又过去了十多秒，那条十字路口快要到了，面包车开始减速，然后直接右转，又开始加速。 上车没多大会儿，脱离了王梅王丽的视线后，彭侨便报出了突击背下的地址，而那个地方司机恰好知道，所以不用他们指路，很完美的避免了被看出人生地不熟。 然而面包车快要到达车站时，彭侨没忍住问了个蠢问题：“大哥，这里的旅馆，是不是都是黑店啊？” 司机往两边各瞅了一眼，大大咧咧的说道：“怎么会是黑店呢，一点也不黑啊。” 彭侨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了，不服气的说道：“我以前经常听人说，这里很黑啊，总是将身上值钱的东西榨取的干干净净。” 看着前面没有车，司机扭头瞅了他们一眼，再次大大咧咧的说道：“你们年纪看来很小啊，这就不懂了吧，这里是特殊服务一条街，你来这里住来这里瞟，可不就得掏钱吗？什么榨取的干干净净的，你想嫖漂亮的小姐，当然就得多出点钱啊。” “啊？只是这样吗？不是强抢的吗！”彭侨瞪大了眼，愕然问道。 这时的面包车已经上了跨河的桥，而对面也驶来一辆车，司机便只是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大笑着说道：“那些小姐肯定会想办法让你多花钱啊，你自己忍不住就怪不得别人啊，像我来这里玩，身上就带那么点钱，够住一晚够瞟一次或者包夜的就足够了，多余的服务任你说破了天，反正我就是没钱。” “昨晚我们在这里睡的，看那架势吓死了，房间都开好了，差点半夜吓跑了。”彭侨看了眼蒋聪跟袁伟，拍着胸口尴尬的笑着，继续跟那司机说道。 司机扒了下方向盘，面包车拐上了国道，然后哈哈笑道：“这事有什么好怕的，你花了开房间的钱，就可以在这里睡啊，你叫了小姐来服务，就可以好好的享受啊，这里是有规矩的，根本就不会乱来砸了招牌，谁家若是这样干了，就是坏了规矩，会被那些店家联手驱逐的。” “是这样吗。”彭侨讪讪的笑了笑，不再说话。 蒋聪跟袁伟斜睨了着他…… “当然是这样啊，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司机最后一锤定音。 接下来的路途中，两边又说了些闲散的话，几十分钟后，面包车在一个村子里放缓了速度，看着前面没人，司机转头问道：“炮乡台到了，接下来往哪里走？” “这里就是吗？大哥等下，容我们打个电话问下。”彭侨说道，然后伸手到一边，问袁伟要手机。 “你们不知道路啊，幸亏我知道，要不然还真挣不了你们的钱。”司机摸摸后脑勺，憨憨的笑了笑，随即踩下了刹车，面包车在一个T字口停了下来。 “很快就有人来接我们了，司机大哥再等等。”通过电话后，彭侨将手机还给袁伟，笑着摸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嗯没事。”司机接过烟，笑着点头。 一根烟还没有抽完，一个有点富态的短发女人拐至路口，抬头看了眼便朝着面包车走来。 看到这个人，彭侨松了口气，他还有点担心司机把他们送错了路，赶紧打开车门走了下去，高高的扬手招呼道：“易姐你来了啊。” “嗯，先上车，我来指路，等把你们安顿好了再说。”易姐走上前来，伸高了手臂拍了拍彭侨的肩，轻声说道。 “嗯。”彭侨点头，然后又钻上了车，随后易姐坐进了副架势位，指点着方位。 面包车左拐，慢慢开出十多米后，又往右拐了一下。 这是一条类似于胡同的巷道，路面有点窄，一次只能走一辆车，错车的余地都没有。 车在快要出巷道口时停了下来，这里墙外开了一道侧门。 等到把行李都提了下来，易姐结了账后指向巷道口，指点道：“师傅，你往前开，然后右转，沿着大路一直往前，第一道十字路口时再右转，然后再右转，便是你们来时的村口了。” “嗯，我知道的，那我先走了啊，几位帅哥，再见。”司机点头，然后冲三个少年扬手打了声招呼…… 等到面包车驶出胡同巷道，易姐往洞开的侧门指了指，当先走了进去。 三个少年对视一眼，提着各自的行李跟了进去。 …… …… 等到将行李放到正房的客厅里后，三个少年借口有点晕车，说要在外面闲逛散心，顺便熟悉下村里的情况，然后便溜了出来。 在村里随意走了走后，他们循着易姐之前的指点，绕了一个大圈后绕到了村口，然后又朝外一直走，等到出了这座村口后，一直沉默的三人终于说话了。 最先说话的是彭侨，他苦笑道：“原来易姐家在这，原来那就是易姐的加工厂，怎么感觉来错了地方呢？” 蒋聪摇了摇头，想到之前进屋看到的，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的确是挺什么的，简陋？荒凉？” 袁伟摸出一根烟，又往边上走了两步，然后蹲了下来，点燃烟狠狠吸了一口，徐徐吐出烟雾后苦笑道：“这里看起来虽然不咋样，但这易姐是真的热情，跟老巫婆那种虚情假意逢场作戏的热情完全不同。” “是啊，所以我想来想去，才决定到她这儿来。”彭侨也摸出一根烟点燃了，蹲在袁伟身边吞云吐雾起来。 “先待着吧，没准这里只是看着磕碜呢。”蒋聪走到一边，折了一根杂树的枯枝，在手里挥舞着，听那呜呜的鸣响声。 抽完一根烟后，他们又在这里逗留了一阵，这才往回走去。 走出来时，他们的心情很沉重，没有心情打量周边环境，来时当着易姐的面也不好表现出好奇来，以至于现在往回走时，看什么陌生里都带着点稀罕。 比如这里的房屋格局，看起来似乎都一个模式，比如在T字路口处，有着一家小卖部，站在柜台后的，居然还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小姑娘，比如沿着T字路右拐，若是一直往前走的话，居然是一条小河，河水清冽，连带着冻住的冰面，都很是洁白…… 第42章 唉！临到月底时……断更了！ 如题，感觉心情很沉重，这个口子一开，以后怕是就秉不住气了！我今晚是落魄的，流落街头也是有可能的…… 《三个平凡的少年》第42章 唉！临到月底时……断更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章 重新开始 他们试探上走上了冰面，一点异响都没有，蒋聪大着胆子在原地蹦了蹦，吓得袁伟跟彭侨赶紧往边上躲了躲…… “这样都没事，这冰看来很厚啊。”蒋聪笑道，然后大步往前走去，一点也不怕冰面破裂掉到水里去。 “你小子真是胆大，都不知道这水有多深，都敢这样搞……”彭侨在边上咋舌，非常无语。 “他不一直都这个德性吗。”袁伟淡淡说道，虽然有人在前探路，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 “也对。”彭侨怔了怔，失笑的摇摇头，也开始往中间走去。 蒋聪没功夫搭理他们，已经开始在冰面上跑动，然后突然止步，掌握着平衡让自己滑行起来…… 他们在这里玩了好一会儿，阴郁的心情都舒朗了不少，这才上了岸，往那个胡同巷道走去。 巷道一侧的那个小门依然开着，他们便直接走了进去。 不知道是因为已经知道了，还是之前调节好了心态，再次进入这里的他们，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已经有心情仔细打量这里了。 河北乡村的房子从外表看起来，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内里的格局从那些洞开的门户中，看起来似乎也都差不多。 易姐的这座房子，在正房两侧都建有厢房，开在巷道口的这侧厢房，是厨房跟储物室，另一侧是工作间，有七八个中年妇女正在那里工作。 不知底细下，也不知道她们在忙些什么。 “易姐，我们回来了。”彭侨站在院子里扬声喊道。 “嗯。”易姐在屋里应声，随后走了出来看着他们面带笑容。 缓了缓忽然依着门框，调侃道：“是不是对易姐这里很失望啊。” 某种程度上而言，彭侨的脸皮子也有点薄，听到这话有些羞赫的挠了挠头，强自辩解道：“易姐说哪里话，没有的事。” 易姐似笑非笑的摇摇头，招手道：“你们还没有吃饭吧，进来吃吧。” 三个少年眼睛一亮，之前急匆匆逃离旅舍，后来又急匆匆跟老巫婆交涉，然后收拾东西赶来这里，也的确是没有时间吃东西。 当下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彭侨打头，朝着屋里走去，易姐笑道：“就猜到你们没吃，我们已经吃过了，所以你们自己吃吧。” “好的，麻烦易姐了。”彭侨笑着应道，自易姐身边走过。 袁伟蒋聪随后而至，冲易姐点点头，笑道：“谢谢易姐。” 易姐笑着摇头：“没事儿。” 三个少年走进正屋，看着餐桌上的饭菜，忽然一起怔住了。 就见一张小小的方桌上，摆放了几个菜碟，还有一只饭锅。 锅里装着的是粥，或者应该称之为稀饭，两只菜碟里，盛载着的是少量的白菜跟土豆丝，边上一只小碗里，装着一丢丢咸菜，还有一只大盘子里，叠放了六个雪白的大馒头，另有一处地方三只碗叠放在一起。 这个阵容，应该就是他们的午餐了。 馒头稀饭跟咸菜的搭配，老实讲，虽然显得很是突兀，但他们也算是有所准备，毕竟在传闻里，河北就是以面食为主，不是稀饭就是面条。 然而咸菜放那么几根也就算了，为什么炒出来的菜，看着也是如此的稀少？之前就打过招呼了，不应该把饭菜准备的丰盛一点吗？炖只鸡子炖点排骨煎条鱼有那么艰难吗？ “别愣着了，坐下吃啊。”易姐跟着走了进来，看到他们站着不动，还以为是有点拘谨，笑着招呼一声后，赶紧走到墙根去搬椅子，然后往餐桌边放。 三把椅子很快就在餐桌边溜了一排，易姐伸手指了指椅子，看着他们再次说道：“坐吧。” “嗯。”彭侨收敛心神，笑着点头，依言选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袁伟蒋聪也都礼貌点头，各自找了个位子坐下。 在这一刻，他们的应对出奇的一致，很好的将自己的负面情绪掩盖了。 “行了易姐，你去忙你的吧，我们自己吃着就好。”彭侨很自然的端起一只碗，开始盛稀饭，一面说着客套话。 袁伟拿起了一个馒头，蒋聪拿起了一双筷子，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随意。 易姐似是想了想，这才点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那行，你们慢慢吃着，上班的事不着急。” “嗯。”彭侨应道。 过了几秒钟，正对着正屋大门的袁伟轻声说道：“出去了。” 这句话就仿佛一个信号，包括说话的袁伟，三人维持的自然与动作轰然垮塌，勺子重新丢进锅里，碗重新放在桌上，馒头重新叠在馒头上，筷子重新搁在桌面上。 然后他们一起低垂着眼眸，看着餐桌上的那些碗碟发呆。 若是搁在平常时候，这些菜根本就抵不上一人吃，但在这里却要供着三个人，他们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过这好像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以后好像就要以面食为主了，这让从小就吃大米饭长大，偶尔才会吃吃馒头面条的他们情何以堪！ 在琪琴时，因为吃饭的都是他们那边的人，而且还是由着他们自己炒菜，所以压根没有意识到过，河北其实是以面食为主。 但到了这里，现实是如此的残酷，早餐若是这种模式，他们是能够接受的，而且还会徜徉一下午餐的风采，但现在可就是中午，这桌上摆放的就是午餐啊！ 天呐！午餐都如此简陋随意，晚餐想必也好不到哪去，这种惨淡的饮食待遇，是要让他们如何坚持呢！ 好不容易在屋后面的那方池水里，溜着冰面消散下去的迷之哀伤，此刻再度袭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吃吧，河北河南都这样。”袁伟最先回过神来，说着话时，端起碗开始盛稀饭，然后拿了馒头与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彭侨跟蒋聪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看向袁伟，脸上依然有着浓浓的失落感，没有紧接着动手。 袁伟对此视而不见，他看着菜碟里看着就很寡淡的白菜跟土豆，筷子都伸过去了，却又忽然一个凝停，犹豫了几秒钟，转道夹起了一根咸菜。 就外观卖相上而言，咸菜不知道甩了白菜土豆多少条街，那简直就是油光锃亮，看着还是有那么点食欲的。 咸菜一入口，袁伟紧皱着的眉头忽然舒展，像是发现新大陆了那般，语气非常激动的说道：“唔，这咸菜真好吃！” 彭侨跟蒋聪一脸呆滞，傻傻的看着袁伟，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也不知道谁是傻子！ 袁伟可没有功夫搭理他们，嘴里嚼着咸菜说着话时，便已经端起碗来，筷子又伸进了咸菜碗里，夹了一大筷子搁进了碗里。 碗里的咸菜本来就没有几根，袁伟这一筷子直接就占领了大半江山，他倒也没把事做绝，给依然呆愣着的彭侨跟蒋聪留了那么点念想。 这么夸张！回过神来后，两人倒吸一口凉气，互相看向彼此时，手底下都没有闲着，都不用确认直接就各自抄起了筷子，然后同时伸向了咸菜碗，一切都是如此的精准！ 因为有着对方的干扰，哪怕不是刻意为之，两人依然只是各自夹了点咸菜。 随后他们不再看着彼此，而是专注的看着那个小碗，都没有时间来确认，咸菜是否真是那么好吃，只顾着抢着碗里剩余的十几根咸菜…… 袁伟端起碗，拿着筷子的手里，还捏着一个馒头，喜滋滋的咬了一口，又夹起一根咸菜喂进嘴里，悠然自若的看着两人争抢那点他施舍的咸菜。 因为互相干扰，那点咸菜竟是谁都没办法得到，彭侨跟蒋聪协商了下，最后决定一人一半直接分了，然后他们才有时间与机会，去品尝这传说中真好吃的咸菜。 一根咸菜入口，都不用咀嚼，检验的两人便是眼睛一亮，这味道真的是棒啊！ 不约而同的，两人看向彼此的碗，发现对方的目光后，又一起转向，看向袁伟身前的桌面，然后抬头看向端着碗的袁伟，一脸的失望。 袁伟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还想打我的主意？做梦呢你们！ 失望的两人也都拿起了馒头，赶紧趁着嘴里的咸菜还在发挥着作用，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这顿饭他们吃的无比艰难，虽然袁伟抢占先机，抢走了大半咸菜，然而咸菜的总量太少，所以他也是没有多少根。 等到咸菜吃完后，他们的吃馒头之路，就开始变得万分艰难，总觉得难于下咽，那两盘菜碟里的白菜跟土豆丝，一点都不出意外的难吃…… 但即便是如此，这两样菜也被他们解决，有菜总比没菜要强吧！ 终于吃完了饭，他们将餐桌上的一切，都给扫空了！ 难吃？那又如何，总得填饱肚子吧！ 要不要洗碗呢？三个少年想了想，简单的讨论过后，没打算管这个事，于是艰难的起身……javascript: 坐的太久腿都快要麻了！ 他们走出正屋，来到左侧偏房。 偏房里，七八个中年妇女正在认真工作。 未来这里也将变成他们的舞台啊！ 看着这里的工作环境，三个少年压下心里的不适，认真的观摩着工作的步骤，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这就是他们重新开始的目标！ 第44章 炮管少年 这间偏房里，置放着两张长桌，四人一桌两两对立。 桌面上很脏，看着特别磕碜，甚至可以说是恶心，但上面摆放的东西，倒显得很整齐。 四个人，自然就放了四组东西，分别是一叠厚纸，一只面盆，盆里装着类似于浆糊的粘稠物，还有一只毛刷子，在她们手里还拿着一根擀面杖，然后是堆叠着的成品。 每个人的桌面一侧，都堆着很高的成品，而在她们的身后，堆放着更多的成品。 这个工作看着很简单，首先抽出一张厚纸，铺在面前，先取了刷子在前端刷上一层浆糊，然后拿擀面杖放在纸的开端，接着卷动纸张，将其卷成一个圆筒，再拿刷子在末端刷上一层桨糊，然后抽出擀面杖，这事便算完了，一个成品便即做了出来。 就在他们觉得好奇，并且琢磨着流程跟技巧时，站在第一排靠着门边的大妈，忽然扭头看了他们一眼。 其实自他们进来后，这间屋里的大妈们，每个人都这样看过他们，而且全都不止一次，但这次显然跟之前有所区别，因为这个大妈忽然好奇的问道：“你们是来这里上班，要来做这个的？” 话语里带着浓浓的惊诧，显然并不认为他们跟易姐是亲戚。 这句话问出口，其余的大妈们，全都扭头看了过来，同时手底下并没有闲着，显然这个工作对于她们而言，已经熟极而流，根本就不用看着做。 虽然都是中年大妈，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是觉得有点羞赫，主要是这个工作好像的确不适合他们，别说年龄了，单看性别也能看出不同啊！ 然而来都来了，不试试又怎么对得起这一番奔波，况且易姐这人看着是真的不错，至少显得真诚，最重要的是，除此之外，他们也不知道去哪。 这里彭侨算是半个主场，面对问询，他勇敢的站了出来，点头笑道：“是啊，我们是来打工的，我们做的这是什么啊？” “你们连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跑过来了？老易怎么跟你们说的？”那个中年女显得更惊讶了，似乎还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陡然间都拨高了两个台阶，不过最后一句话却又压低了声音。 别的人对此也显得很是惊讶，然后对于答案似乎很感兴趣，手底下的速度差不多都慢了下来，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来。 “我直接跟易姐说要过来，然后就过来了，没问是做什么的。”彭侨故作淡然的说道。 袁伟跟蒋聪分站在左右，稍稍落后于他，这时忽然看了眼彼此…… 中年妇女点点头，随即介绍道：“我们这做的叫炮管，就是喜庆节日时，燃放烟花的礼炮的炮管。” 大妈这解释很通透，他们下意识里看了眼堆在桌面上，像几堆小山的成品纸管，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礼炮内的纸管，原来是这么做出来的。 “这个看起来很简单啊？后面还有工序吗？”彭侨好奇问道。 “我们这就是加工炮管，然后卖去别处进行下一步，你们要不要试试？”中年妇女解释后，忽然指了指桌子，笑着问道。 彭侨迟疑了番，这才做势撸了撸袖子，踏前两步，与此同时，中年妇女将自己的岗位让了出来。 “首先拿了纸，在面前摊平，然后差不多在这个位置，抹上浆糊……” 随着中年妇女在一边指导，彭侨有些笨拙的取了纸，摊平后开始抹桨糊。 取纸摊平时，他做的还行，但抹浆糊时简直没法看，刷子上的浆糊厚厚一层，直接就提起来，然后滴下好大一摊浆糊在纸面上…… “让我来。”中年妇女本来已经稍稍退后两步，这时赶紧抢前两步，自呆愣着的彭侨手里抢过刷子，悬停在了面盆上方，手腕只是那么轻轻一抖，那些多余的浆糊便都掉落盆里，她又在盆沿靠了两靠，便将之挪到纸面上，将那摊浆糊给处理了下，迅速的将这张纸给卷成了炮管。 将这张纸抢救过来后，中年妇女侧了下身子，笑着说道：“这事看着是简单，但一开始的时候，是很容易出错的，我来给你们慢慢示范几遍，然后你们再试试。” 说着话，她取过一张纸，摊平在桌面上，一边讲解着，一边动作很慢的操作着。 看样子她有过指导别人的经验，教起学生来似模似样，就这样慢慢示范了三次后，她又将位置让了出来。 这次站出来的依然是彭侨，他深吸了口气后，开始不急不缓的检验所学，虽然做的很慢，但流程完成的很好，只是搓出来的炮管，看着简直让人怀疑人生，边缘的端面处看着让人绝望。 中年妇女再次出场抢救，她将这张纸重新摊平，拆毁重建一番后，又把位置让了出来。 就这样，彭侨实时操作调整，大妈实时指导补救，第五次后，他终于弄出了一个像样的成品，边缘端面虽说还是不平整，但已经有了平整的样子。 中年妇女再度顶上彭侨的位置，没在像之前那样直接拆了重做，而是拿着炮管往桌面上一墩，那略微不齐整的端面，便即变得的平整了起来。 “呐，像这种，可以直接这样把它墩平，墩的时候要注意，握着炮管的手，一定不能用力，要顺着力度放力，这就算是完成了。” “原来还可以这样。”彭侨双眼明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那般，再度跃跃欲试。 中年妇女往边上让了一步，将位置重新让了出来，于是彭侨又开始了他的职业生涯。 这次他做的更小心，动作也更熟练了点，这当然是相对性而言，做出来的炮管边缘还是歪了，然后没用中年妇女帮忙，他自己拿着炮管，直接往桌面上一墩。 仿佛能听到唰的一声，一股力道顺着底端螺旋往上，经过他的掌心时还震动了一下，待那股力道窜向顶端，他握紧了手，另只手依样在炮管上一捋，再顺势抽出了擀面杖，一根成品便即这样出现。 看着这根炮管，彭侨满足的叹了一口气，终于做出来一根啊！ 紧接着他又搓了几根炮管，虽然端面都歪了，但都可以往桌面上给墩平，等到确认没问题后，他将位置让了出来，蒋聪跟袁伟也都开始实践起来。 他们在边上看了这么久，看到彭侨从无到有，吸取了很宝贵的经验，所以上手起来要比彭侨快一点，只是制作的过程速度也很慢…… 这需要时间的沉淀，短期内想要速度很快，根本就不现实。 当他们三人都学会了基本操作时，易姐恰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一幕笑道：“哎？你们现在就要上班吗？” 就这样，三个少年正式开启了炮管生涯！ 第45章 雪糕辣条 日子就这样悠悠而过，转眼便是三天时光。 巷道口的那侧偏房里，原来的那间小小的储物室，被清理了一下后，变成了他们的工作间。 这一天春光正好阳光明媚，三个少年在工作间里挥毫泼墨，书写着大好青春年华，然后将墨宝卷起成叠置放一边，整套动作虽然说不上行云流水，但勉强可算做是赏心悦目。 经过这几天的大量实践，他们搓炮管的速度，虽然比不上那些大妈，但也已经很是可观了，对比起来的话，他们搓一个管的进度，大妈们至少能搓三个。 这个比例看起来的确很有问题，但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搓一个管的进度，大妈们最少能搓十个！ 再这样一看，高下立判，这三天的确有着长足的进步，相信假以时日，他们的速度终将追赶上那些大妈。 就在这时，刚刚搓完一根炮管，将其跟之前的叠放在一起后，彭侨惆怅的叹了一口气，落落寡欢的说道：“我想出去玩了。” “想玩就玩，不要犹豫，走吧。”蒋聪闻言双眼一亮，赶紧将手里的炮管加速完结，叠放到一边后开始解身上穿着的工装。 说是工装其实夸张了，只是一面护裙罢了，这里的浆糊可是很厉害的，落到身上那真是灾难。 他们这张工作台，其实是新置放的桌子，但上面已经分布了很多点点滴滴，那都是崩溅的浆糊，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张桌子终将跟对面偏房的桌子一样，糊了密密麻麻的一层，看都没眼看。 与此同时，袁伟也加快速度，完成了手里的活计，然后三人一起走出偏房，在院子里的水井边洗了手脸，便朝着巷道的侧门走去。 “你们又出去透气晒太阳啊！”另一侧偏房里，站在最靠近屋门的那个大妈，忽然笑着打了声招呼。 “是啊！累了，要歇会儿。”他们一起回道。 “又搓了多少根啊？”又一个大妈大笑着问道。 “很多很多。”他们又一起回道。 “这仨孩子……”不知是谁轻声嘀咕了一句，满屋子的大妈们忽然一起轰笑了起来。 这一幕画面与对话，在这两天里已经重复了七八次，所以无论是哪一边，都已经有了一套流程，这才显得他们三人特别有默契。 事实上，如果不是那天下午，清理出了这间工作间后，是易姐亲自作陪指导，他们不方便外出晃悠，那个画面发生的次数，最起码得往上翻个三倍。 因为这浆糊其实有点异味，最开始的时候是最难忍受的，但经过那半天的封闭式管理，多多少少都有点适应了，所以接下来的两天，忍受的时间才能更长一些。 然后支撑着他们跑出去晒太阳散心的原因还有一个，他们根据自己的进度折算过工价，发现自己一天只能挣几块钱，这么惨淡的前景不想办法散心，还不得把人给逼疯啊！ 三个少年摇摇头，没去理会大妈们没有恶意的轰笑，晃着脖子径直走出侧门，来到了巷道外。 巷道里，易姐房屋的墙根处，摆放了几块石板，是建房子时充当天花板的水泥制品，他们三人便坐在这上面，靠着墙，眯着眼睛，晒着渐要爬到正中天的太阳。 太阳真的很暖，暖到他们的心都跟着热了起来，彭侨抬头看了眼太阳，忽然起身踌躇满志的说道：“有点热，我们去买雪糕吃吧。” “现在还这么冷，会有雪糕卖的吗？”蒋聪抬头，眯缝着眼睛看着彭侨，好奇的问道。 这时袁伟也忽然站起身，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清冷的说道：“没有雪糕就买辣条吃。” 说着也不顾别人的反应，直接朝前走去。 彭侨得意的冲蒋聪挑眉，转身跟了上去。 蒋聪也赶紧起身，追上两人，三人并肩而行，朝着巷口走去。 幸好这巷道不算窄，小轿车都能容纳，更别提他们这并列的小身板了。 很快他们便走出巷道口，拐了个弯后走出几十步，便看到了位于三岔口的村头小卖部。 或许是临近中午了，一路上他们没碰到人，小卖部里也没有人，要知道他们那天来时，这里可是聚集了不少人，俨然是一个类似于广场的存在。 当看到柜台后是一个中年妇女时，三个少年隐隐间似是有点失落。 目光在货柜里摆放的商品上扫过，彭侨随口问道：“有没有雪糕？” 漫不经心的语气，代表着他其实没有抱太大奢望，目光已经盯着堆放着辣条的区域了。 蒋聪跟袁伟也都如此，三人的目光灼灼的看着那堆辣条，正在搜寻着自己想吃的，却就在这时听到老板说道：“有啊，想吃什么雪糕，自己选。” 这回答还真是出人意料啊！三人身躯一震，艰难的挪开目光，顺着老板手指的方向，看向柜台这面的角落，在那里置放着冰柜，是那样的不起眼。 他们的财力有限，没办法进行挥霍，一人选了只雪糕后，便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小卖部。 认真讲，其实他们更想吃的是辣条，涎水都被馋出来了，这或许是因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原因！ 但大冷的天气里吃雪糕，也算是有种别致的风味，撕开包装袋的那一刻，他们便将那该死的辣条给遗忘了。 在巷道外吃完雪糕，他们拐进了院落里，意外的发现，就这么会儿功夫里，对面偏房里的大妈们少了一大半，只剩三人还在那里搓着管。 这些大妈们都是这个村子里的，眼下就快要正午了，先走的是需要自己做饭，而留下的则是家里有人做饭，到了点后回家直接吃就好。 那三个中年妇女没有留意到他们，人少就显得安静，于是便显得认真。 他们走进自己的工作间，开始了搓炮管的无聊重复，没多大会儿，一个少年晃晃悠悠的走进屋来，径直来到缺失的一角，摘下挂在墙上的围裙系上，也开始了搓管，看动作要比他们流畅熟练多了。 对于这个新来的人，无论是蒋聪还是彭侨还是袁伟，都像是没有看到一般，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便生出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静谧感。 第46章 讨要咸菜 这个少年名叫程辛龙，是易姐的儿子，理论上来说，也是他们的少东家…… 少东家啊，这种认知看起来就很高大上啊！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对面屋里的三个大妈同时离开，走之前跟易姐打了声招呼，还冲这边打了声招呼。 “嗯。”新来的少年应道，还热情的挥手，笑的嘴角都快要咧开了的样子。 三个少年只是笑着点头，便即认真的继续着自己的泼墨山水画，跟少东家殿下俨然就是两个画风。 又差不多过了十分钟，易姐走出正屋，冲着偏房喊道：“开始吃饭了。” 少东家一听，将手里的炮管放好，便开始解护裙，完了后还挥了挥手，大将风度般招呼三人道：“别干了，走，吃饭去。” 说着就站在门槛上，面朝着屋内，充满期盼的看着他们。 “你先走。”彭侨摆了摆手，回应道。 少东家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欢天喜地的走了：“那我先去洗手。” 待少东家走后，袁伟将卷好的炮管放好，叹息道：“唉，又到了吃饭的时候了。” 蒋聪已经开始摘护裙了，跟着叹了一口气：“是啊，又要吃饭了。” 彭侨没有说话，他看着少东家搓出来的炮管，脸上的神色很是无奈。 叹气过后，蒋聪跟袁伟的目光，也都挪向少东家的岗位，在那方桌面上以及其后的墙壁边，堆放了很多个炮管，这是短短四五十分钟里的产物…… 而再看看属于他们的成品炮管，就数量上而言明显要少上一些，那可是他们半天的产量啊！ “这傻小子速度都快赶上那些大妈们了！”三人面面相觑，忽然同声说道，算是给自己的无能，找了个很好的借口。 老调重弹过后，他们走出工作间，去水井边洗漱了，便朝着正屋里走去。 正屋远比偏房要大，格局却是一样的简单，右边是两间卧室，中间是厅堂，左边是一间没有门墙的大房间，或者说这也是厅堂的一部分。 之所以把这里叫作房间，是因为这里摆放了一张大床，一张很大很大的床，大到四个少年并排躺着，每个人都还可以从容翻身的地步！ 厅堂里支着一张小餐桌，但是餐桌边并没有人，易姐一家人在房间里吃饭，将阔大的厅堂让给了他们。 三人自己搬了椅子，在餐桌边坐下，然后看着桌面上的午餐发呆，其搭配组合一如既往的简单：稀饭、馒头、咸菜、胡萝卜肉丝、水煮白菜。 稀饭很稠，馒头六个，咸菜五分之一碗，两样炒菜浅浅一碟…… 这日子简直就没法过了！ 他们默默的叹了一口气，随后拿起筷子端起碗，先将最重要的咸菜，划分出了均等的三份，装进了各自的碗中，这才开始拿起馒头就着寡淡的炒菜，细嚼慢咽的啃着…… 他们吃馒头的时候，那表情就像是在吃断头饭，是难过麻木的那种类型，只有在就着咸菜时，表情才会生动一些。 没办法，这咸菜真的是太好吃了，可惜就是份量太少！ 虽然很不舍得，但炒的菜实在寡淡，他们只能一个劲儿的用咸菜来送馒头下肚，毫无例外的，碗里的那一点咸菜又都见了底。 撕下一点馒头，将碗里零星的咸菜汁，给沾干净后，他们慢慢品味着最后的余韵，然后一脸遗憾的盛了稀饭，开始了更艰难的生存。 这么吃着实在不是味儿，袁伟将嘴里的馒头，用稀饭送进胃里，凑近了脑袋，小声的对彭侨说道：“要不然你问易姐再要点咸菜？顺便提下要求，每餐饭多给点。” 彭侨咽着馒头都咽出白眼来了，目光飘向垂挂着厚重门帘的房间，收回来后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要说你说，我不好意思。” 袁伟也看向那间房，想了想后摇摇头，叹息道：“算了，还是就这样吃吧。” 蒋聪在一边默默的吃着馒头，没有吱声，理论上而言，他不挑食，即便是易姐炒的这些菜，都特别的寡淡，依然可以正常品味着…… 就这样，他们又开始努力吃着馒头，直过了两分钟，彭侨放下碗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尔后起身来到易姐房门外，隔着门帘轻喊道：“易姐，易姐。” 蒋聪跟袁伟端着碗拿着剩下小半的馒头，视线投注在那略显厚重的门帘上。 “怎么了？”易姐掀开门帘，直接在屋里问道。 “可不可以多给我们装点咸菜？”彭侨礼貌的问道。 “怎么，不够吃啊。”易姐笑着说道，然后走出房间。 “是啊，咸菜真好吃。”彭侨转身，跟易姐并行，随口回道。 易姐的身子滞了滞，随后若无其事的走向餐桌，拿了装着咸菜的碗后，又来到厅堂的一个角落，揭开了陶罐，掏出一个勺子，给碗里舀了点跟平常等量的咸菜…… 原来咸菜放在这里！ 即便是分处两地，三个少年的目光依然交汇了下，内心里都在雀跃不已。 将咸菜放到餐桌上后，易姐掀开门帘又回了房，彭侨也重新坐了下来，在开吃之前，他小声说道：“我看到了，他们吃的菜，跟我们一样，而且……”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瞥向装着咸菜的碗，感慨道：“他们的咸菜，比我们的起码少一半！” 在之前他们其实有恶意的猜度过，厅堂里这么多空当，即便是你们要分开吃，也可以坐在厅堂的别处啊，为什么要躲在房间里呢？是不是你们吃的跟我们的不一样啊…… 现在挺好，这种恶意猜测不攻自破，把两者之间的沟坎，无形之中给填充了起来。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重新开始吃饭的他们，简直就是放飞了自我，那筷子接连往咸菜碗里伸，虽然每次都很矜持的只夹两三根，但架不住频率太快，三两下咸菜就被哄抢一空！ 看着见了底的碗，三个少年面面相觑，然后再将目光一起瞥向那口陶罐，内心里蠢蠢欲动着…… 第47章 放飞咸菜 但一时间谁都没有真的动弹，也没有人说话，他们都在心里测度着，要不要真的干这种事，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可就算做是偷了！ 就在这种思量里，没有任何征兆的，蒋聪忽然长身而起。 仿佛是不想让自己退缩，他端起碗嗖的一声，便绕过餐桌窜到了墙根处，直接揭掉陶罐裹着厚重的布蔓，一勺子舀下去兜起满满的咸菜，一次就差点装满了那只碗！ 回到餐桌边，彭侨咋舌道：“天呐，你好狠。” 说话间筷子已经握在手里，伸进碗里夹了一大筷子，直接就喂进了嘴里。 袁伟也不落后于他，紧跟着夹了一大筷子，压低着声音说道：“快吃，免得易姐正好出来，看到碗里的咸菜那么多！” 说着就迫不及待的喂进嘴里…… 这碗都还没有落地，咸菜便已经少了一截，蒋聪放下碗，跟着抄起筷子，不甘示弱的夹了一大筷子…… 最开始的一波抢食过后，他们的动作矜持了点，开始控制着筷子的力道，有条不紊的一口一口消磨着馒头…… 这两天里他们在这里吃饭，桌面上什么都会剩，当然要将咸菜剔除在外，馒头最少也要剩下一个半，碟子里炒的菜也会剩下小半，还有锅里的稀饭能剩下两碗。 但这顿饭他们很给面子，将所有的一切都给清空了…… 下午上班要在两点之后，因为那些回家的大妈们，需要时间陪在家里闲话家常。 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之前两天他们是在那张大床上度过的，不管睡不睡得着。 但这天他们决定出去闲晃一圈，肚子很难得的吃撑了，得走走消食。 满村子闲晃了一圈后，他们又来到了那处小河边。 河水依然清冽，冰面依然洁白，唯一有所变化的是，冰面上多了些碎砖，应该村里的小孩，在河岸上投掷的。 这两天气温有点升高，他们不确定这里的冰面，依然那样的坚挺，因此又试探一次确认后，这才放飞自我，在冰面上奔跑滑行驰骋，肆意笑谈。 疯过一阵后，他们来到岸上，坐在一棵倒卧的枯树上，沉寂的发着呆…… …… …… 不管前路如何迷茫，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又是几天时光悠悠而过，三个少年搓管的技艺越发纯熟，虽然速度还是赶不上少东家，但这小子休想再创造辉煌，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追赶上他们半天的劳动成果。 现在的他们已经熟悉了浆糊的那种异味，但还是喜欢跑出去散心晒太阳，而且就次数上而言，要远比之前要多。 以前他们搓出的炮管，一天只能卖几块钱，现在能卖十几块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每次自工作间里走出时，他们的心情再非压抑着的，而是充满了欢乐…… 钱挣的多了，饭也吃的好了，一切似乎都在朝着美好的一面发展！ 这天中午时分，偏房里的大妈们都走了后，易姐喊吃饭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三个少年拾缀一番，神清气爽的坐在了餐桌边。 餐桌上摆放的伙食，虽然有所变动，但却逃脱不了宿命，换来换去都是那样的浅薄与寡淡。 看着碗里勉强盖住碗底的咸菜，彭侨自得一笑，视线瞥向厚重的门帘时，右手已经抄起了咸菜碗，一阵风的旋到墙根陶罐处，熟练的揭开幔盖，一勺子下去直接就是满满一碗咸菜，尔后将陶罐回归原味，又风一般旋回餐桌。 放下咸菜碗后，三人很熟练的开始分配份额，谁去偷的咸菜谁便可以多分一点，几筷子下去就分脏完毕，那满满的一碗咸菜，又变成了最开始那副模样。 他们端起各自的碗，开始了恣意的吃喝…… 说错了，是大吃，毕竟碗里装着的，可是美味至极的咸菜，怎么能让稀饭给破坏呢！ 现在的他们吃饭，可一点都不矜持，数着咸菜过日子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 咸菜对于他们而言，甚至可以说是管饱，吃多少都没有问题，反正那一陶罐的咸菜，还有大半坛！ 以前吃饭端起碗，要么是喝稀饭，要么是怕别人抢自己碗里的咸菜，现在端起碗依然是在防备，但对象却变成了易姐一家。 如果易姐他们忽然走出房间，他们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倾斜着碗沿给自己的行为打掩护。 若非是他们这样谨慎，昨天晚上的时候就被现场抓获了！ 一碗咸菜很快吃完，然后袁伟端着碗，跑去装了一碗咸菜分食…… 不过这第二碗咸菜的使用方法，跟第一碗有所区别。 咸菜的味道虽然很棒，但终究只是咸菜啊，这种吃食哪能缺了稀饭呢？ 所以第一碗他们吃咸菜，是先吃公家碗里的，第二碗则是吃自家碗里的，将碗腾出来后盛装稀饭…… 喝一口稀饭，啃一口馒头，再吃一口咸菜，这样的吃饭方式才是最正确的，同时也是最完美的！ 通常而言，他们也只会偷两次咸菜，因为已经足够了啊…… 当他们吃完碗里的咸菜，馒头也都被吃掉一个，于是添了稀饭，拿起第二个馒头，又继续着自己美滋滋的生活。 这刻吃着吃着，蒋聪伸出的手忽然顿在半空，诧异的看着对面坐着的彭侨：“你流鼻血了。” 袁伟这时候正端起碗在喝稀饭，听到这迥异的话，下意识里把碗挪开，还摸了摸鼻子，同时看向彭侨，低呼道：“我去，你真流鼻血了。” 彭侨已经夹起一大筷子咸菜，他第一反应是这俩家伙想跟自己抢咸菜，本来是不愿意搭理的，正要把筷子收回时，有心之下察觉到了异常，那股温热的感觉…… 他赶紧丢掉筷子，伸手一抹鼻端，再一看手指，殷虹的血是那样的刺眼。 “握草！怎么流鼻血了！”彭侨赶紧仰起头，同时拿手堵住鼻孔，在嘴里嘟嚷着。 “咸菜上火啊，吃太多了！”袁伟低头瞥一眼咸菜碗，总觉得内心里蠢蠢欲动。 “来来来，把鼻子堵上，去洗洗手。”蒋聪早已起身离座，自别处撕来几张卫生纸，递给彭侨。 彭侨仰着脸，摸索着接过纸，就开始封堵，尔后略微擦了擦，便起身往外走去。 三个少年一起出门，来到水井处，袁伟摇水，彭侨蹲着擦洗，蒋聪拍打着他的后脖颈…… 正通力合作着呢，袁伟忽然惊叫一声：“握草！给我纸，劳资也流鼻血了！” 三人忙乱一团，终于把这事解决了，坐回餐桌边上，继续吃饭时，明知流鼻血是因为咸菜吃多了上火，但筷子还是风卷残云般席卷天下。 第48章 要落户吗 半碗咸菜很快便被他们消灭，然后啃着馒头吃着寡淡的炒菜，在稀饭的帮助下勉强吞咽。 以他们现在所能吃到的咸菜，这雷打不动的两碟菜，其实本可以不用去动的，但为了掩饰他们的行为，只能是咬着牙吃，而且还要将之吃完，要不然怎么解释菜没动，馒头能吃俩的战绩！ 幸好到了这个时候，馒头已经只下小半个，可以撑持着走上一波。 这刻他们正悠然自若的吃着咸菜，易姐忽然挑帘自屋里走出，出门晃了一圈又走了回来，经过他们身边时，扭头瞥了一眼，然后身子蓦然一顿。 虽然看似并不在意，但他们眼角的余光，还有精神力其实都注视着易姐的身影，看到她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愣住，心里同时乱了乱，下意识里看向咸菜碗，恍惚中觉得碗里装着满满的咸菜。 所幸碗里其实空空如也，他们心里又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短短瞬间的心理活动，刚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后，易姐诧异的声音悠悠荡荡的飘了过来：“你们的鼻子怎么了？都流鼻血了？” 三人如遭雷击，瞬间就懵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还在这里装坦然自若的样子，现在怎么办，该怎么回答？ “啊，可能气温回升，有点不适应吧。”急切间彭侨找了个很蹩脚的借口，连看向易姐的勇气都没有。 袁伟也不敢抬头，心虚的接连夹菜吃。 蒋聪是敢抬头的，因为他没有流鼻血啊，于是便看着易姐，一本正经的感慨道：“河北的天气真是干燥，看来我们得多喝水了，要不然我估计也得流鼻血了。” 这话听的易姐若有所思，点点头正打算说什么时，忽然指着蒋聪，惊讶道：“你……” 与此同时，蒋聪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似乎有两股温热自鼻子里淌落。 有过之前的两次前车之鉴，他下意识里又抬了点头，仰着脸伸手一抹鼻端，凑到眼前一看，我勒个去，可不就是也流鼻血了吗！ 之前彭侨袁伟流鼻血时，他们用过纸巾后，将其直接放在餐桌上，这刻蒋聪目光迅速下瞥，将纸巾的位置牢记，紧接着迅速伸手一抄，便将纸巾拿在了手里，随即盲撕一点纸巾团成团，先把鼻孔堵住了，这才开始擦拭之前抹开的血…… 他的整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易姐这时还保持着伸手前指的动作，整个人都惊呆了。 “唉！得多喝水啊！”蒋聪擦着鼻血，依然一本正经的感慨着。 即便是低垂着头，彭侨跟袁伟依然实时见证了这一刻的风起云涌，两人的头越发的低了，借以掩饰自己憋笑的样子，但听到这句话，彭侨实在没忍住，差点笑出声，赶紧假装咳嗽起来，将之掩盖了过去。 “噗……咳咳……咳咳……” “行吧，那你们以后记得多喝水。”易姐呆愣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丢下这句话，便回了房间。 等到易姐回了房，三人面面相觑，尴尬的笑着，忽然一起扭头，看向墙根处置放的陶罐。 然后袁伟端起碗喝了一口稀饭，怅然一叹，轻声说道：“真丢脸啊。” 彭侨看向蒋聪，问道：“你要不要去洗一下？” 蒋聪换了一次纸巾，看向自己的右手，又看了看属于自己的稀饭馒头，脸上还糊了有血呢，这不洗手怕是没办法吃饭，便点了点头。 三人便一起出门，又通力合作了一把，然后回了客厅接着吃饭。 本来就差不多快吃完了，接下来他们吃的尤为快速，想要赶在易姐他们吃完出门之前吃完，要不然待会儿又见了面，得多尴尬啊，起码得避过这个时间段啊。 咂咂咂……他们很快就结束了战斗，用纸巾擦过嘴后，又每人撕了点纸由揣兜里，随后快速起身离座，逃离了这个所在。 走出院落大门后，他们换了一次纸，为免被人看出来，还特意修整过，然后顶着暖人心脾的太阳，开启了村子里闲晃的惬意生活。 大中午的村民们可能都在屋里吃饭，晃了一圈没有看到一个人，然后就晃到了小湖边，这次他们呆坐了很久，懒得动也懒得说话，袁伟跟彭侨甚至连烟都懒得抽。 自然不可能一直呆坐在这里，瞅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们起身返程，经过那条巷子时迟疑了下，决定绕行一圈回屋。 半路上他们被人拦住了，拦住他们的是一个中年妇女，仔细看似乎脸熟，认真想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也不知道这人想干嘛，拦住他们却又不说话，仿佛神经病似的，脸上挂着突兀的笑，上下打量着他们。 三人左右看看，发现周边或远或近的站着好几人，脸上的表情都很耐人寻味，但似乎至少能够说明，眼前这大妈的确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大妈，您有事吗？”彭侨礼貌的问道。 即便是在这里过了好几天，蒋聪跟袁伟已经升级到跟彭侨同等身份，但遇到这种需要交涉的事时，依然默认的是交由他处理。 中年妇女似乎觉得很满意，连连点头，然后凑近一步，神秘兮兮的问道：“小伙子，你们愿意在这里落户吗？” 那模样就仿佛在大街上被人拦住问：“小伙子，要碟吗？” 三人同时打了一个激灵，同时摇头，抬脚就走，绕过了大妈…… 在他们前方站着的几个人，在他们走过时，脸上还挂着迷之微笑，甚至有站的很近的两人，眼睛看着他们，笑嘻嘻的说着自己的话…… 这情景对他们来说有点惊悚，搞得他们阴郁的心，都被莫名的惧怕替代了。 他们回去的时候，对面偏房里的大妈们都到了，正在热情万丈的搓着炮管，而他们的工作间里，易姐站在他儿子的位置上，也在热情万丈的搓着炮管。 因为心事有点重，再加上少东家所站的方位，恰好就在墙角里，以他们走来的方式，本就不容易看到人，于是进屋后才看到易姐，本来就有点尴尬，现在就更尴尬了。 看到他们回来了，易姐手底下没停，笑着打了声招呼：“回来了啊，鼻子还流血吗？” “不流了。”三人各自走到自己的岗位，彭侨回道。 “北方的气温对你们来说是有点干燥，记得多喝水啊。”易姐叮嘱道。 “嗯。”三人开始工作，彭侨含糊的应道。 易姐不再说话，速度很快的搓着炮管，场面一度很尴尬，至少他们觉得很尴尬，忽然想到之前的事，蒋聪问道：“易姐，什么是落户啊？” 易姐的动作一顿，然后干脆停了下来，诧异的扭过头来，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有人问你们了？” “是啊，回来时被人拦住问了。”蒋聪点头，有点惴惴不安，似乎不应该问呢。 “落户啊，就是入赘的意思，上门女婿那种。”易姐笑着摇头，打量了眼三人，又开始搓起炮管。 三人如遭雷击，握草，原来这就是落户啊！ 第49章 努力挣钱 易姐房屋的墙根处，叠放的水泥石板上，蒋聪三人随意闲坐着，一人手里拿着一只撕开包装的雪糕，正一口一口慢悠悠的吃着。 正吃着呢，坐在中间的彭侨，忽然用肩膀撞了撞两人，轻声说道：“你们看那边。” 蒋聪跟袁伟一起扭头看彭侨，又顺着他点头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巷口正有三道靓丽的身影，姿态优雅缓缓行来。 他们在这个村子里有些日子了，而且经常会在外面晃，除了偶尔能在小卖部里，看到那个柜台小姑娘外，入眼所见都是大叔大妈，好像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小姑娘…… 不过很可惜的是，那三道靓丽身影好像已经嫁为人妇，因为三个人领了三个孩子，一人抱着一人牵着一人推着车。 虽然如此，但总好过看到那些大妈啊，再加上想起中午时，被人拦住问起落户的事，他们心里就有种骚动，主要是觉得这事挺好笑。 就在他们想看又不敢看却总是偷偷看的过程里，那三个少妇离他们越来越近，近到他们心里发虚，低着头仿佛很认真的吃着雪糕。 少妇们本来还在轻声说着话，到了这里时就收了声，直到自他们身边走过，到了一定距离时才又说起话来，还忽然一起回头，笑出声来的看向他们。 其时他们也正看着她们的背影，于是赶紧挪开目光，觉得尴尬的很。 等到少妇们自这端巷口消失，他们的雪糕也都不知不觉的吃完了，又坐了会儿便回去搓管了。 …… …… 太阳西斜到就快要被屋顶掩没，蒋聪三人又自坐在石板上，吃着雪糕晒着太阳。 这将是他们今天最后一次坐在这里晒太阳。 雪糕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你们每天挣的钱，够你们买雪糕吃吗？” 什么情况？有人来到身边都没有注意到！ 三人一起扭头，就看到一个少妇弯腰走着，手里牵着一个走路不太利索的小男孩，正抬起头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看着很是亲切，主要是少妇容颜秀丽。 面对这个问题，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再加上对方是个陌生异性，于是一起笑笑，却没人主动站出来回答问题。 少妇似乎也并不在意能不能得到答复，将垂下的一缕头发拢在耳后，嫣然一笑后柔声说道：“像你们这样上班，是挣不到钱的。” 这话就更不好接了，他们还是没人主动出来搭话，只一起举着雪糕讪讪笑着。 少妇矮身自他们身边走过，直到离了好几米远，他们才开始回过神来似的，看到雪糕被暖阳融化，正一滴滴接连滴落，赶紧吮吸了一大口…… 然后他们看着地上滴落的水渍，觉得内心里疼痛不已，这都是钱啊，是他们挣来的血汗钱…… 这样说好像不对，因为他们自打来了河北后，还从来没有发过工资呢，这雪糕是用他们不多的老本买的！ 想到这里，三人忽然面面相觑，随后彭侨怔怔问道：“你们手里还有多少钱？” 蒋聪舔了口雪糕，直接说道：“314块钱。” 袁伟也没有思考，数目张嘴就来：“333块钱。” 彭侨叹了一口气，怅然道：“我比你们多点，有507块钱。” 袁伟三两口将雪糕吃完，摇头说道：“这样下去不行啊，不管怎么说，我得给自己留两百块钱路费，混不下去的时候至少还可以回家。” “是啊，得给自己留条退路。”对此蒋聪深有体会，他第一次出远门学艺，待不下去想回家，还得慌称胳膊疼，装了好几天的独臂侠，这才骗到路费…… “我也觉得在这里上班不行，每天挣的钱一算就知道，三个人加起来一天才勉强超过十块钱……”彭侨又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自责。 “这不怪你，是咱们自己不争气，那些大妈们一天能挣好几十呢！”袁伟拍了拍彭侨的肩膀安慰道。 “要不然咱们认真上两天班，再算算能挣多少钱？”蒋聪迟疑的说道。 “行！就这样决定了！走，回去，现在就好好上班，争取把速度再练快点！”袁伟年纪最大，想到就做，当即很有老大风范的一挥手，率先起身走进巷门。 蒋聪跟彭侨互相看了看，也都起身，仿佛浑身充满了干劲，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回院子。 接下来的这两三个小时里，他们再没有外出过，很努力很认真的搓着炮管，虽然成效还是并不怎么好。 “三位小哥，明天见。”对面的大妈们结伴离去，走前笑着冲他们这边扬手打招呼。 “拜拜，明天见。”三个少年一起点头，笑着回应，然后继续挥毫泼墨，不知疲倦，让人是那样的……诧异！ 就在他们独自奋战，时间匆匆流逝，十多分钟后易姐回来了，看到小黑屋里他们居然还在，脸上显出浓浓的惊奇，但并没有对此说些什么，而是开始淘米洗菜，准备晚餐。 时间匆匆流逝，又是大约二十分钟过去了，少东家哼着小调，一路小跑着回来了，显得特别高兴。 他直接跑进正屋，在里面逗留了几秒钟，就又跑了出来。 他本来是打算跑出侧门的，都已经冲过了小黑屋，又退了回来，然后来到门外，看着他们咧嘴笑道：“原来还在搓啊，我以为你们在后面玩呢。” “你回来了啊。”彭侨抬头看了少东家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 蒋聪跟袁伟也都冲他点头，少东家憨憨一笑，就这样进了屋，然后站在边上看他们搓管，眼神很是新奇，就好像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一幕般。 都已经下班了，你自愿加班，老板杵在边上，傻兮兮的看着你工作，是个啥样的感官体验？ 察觉到少东家似乎打算就这样一直待下去时，三个少年忽然一起叹气，忙完手里的事后相继停了下来。 “不搓了啊，走，我们到后面去玩。”少东家再度咧嘴一笑，高兴的像个孩子，还晃了晃右手，颇有大将风度。 第50章 打火机枪 “好好好，去后面玩，我们先洗个手。”彭侨哄小孩般的语气，摘下护裙朝外走去。 “几天没见，你是不是特别想我们啊。”袁伟拍拍少东家的肩膀，笑着问道。 “嗯嗯嗯。”少东家高兴的接连点头，手舞足蹈的。 蒋聪没有说话，他看着少东家的右手，那里有着一把玩具枪…… 几人走出小偏房，来到水井边开始洗手，少东家自告奋勇，首先就抢占了有利位置，欢快的摇着井把。 相继清洗过后，他们一起朝偏门走去，但还不等他们走出去，易姐忽然自厨房里窜了出来，直接说道：“别出去了，等下就吃饭了。” 蒋聪三人没觉得有啥，倒是少东家愣了愣，继而很是失落的哦了一声，浑身的高兴劲儿都被浇灭。 看到他这个样子，易姐赶紧安慰道：“吃完饭再出去玩，也是一样啊。” “也对啊。”少东家蹭一下抬起头，双眼明亮，就仿佛有着一双手，替他拨开了迷雾。 “那我们去看电视吧。”彭侨拍拍少东家的肩，实时说道。 “好啊好啊。”少东家咧嘴一笑，风风火火的转身，一路小跑着回了正屋 蒋聪三人冲易姐点头，跟着也进了正屋。 正屋的客厅里，少东家已经打开了电视机，把椅子都给摆好了，看到他们进来，殷勤的招待道：“坐，来坐。” 也不知道电视里在放着什么，蒋聪三人看的昏昏欲睡，少东家却看的兴致勃勃。 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耐着性子陪在一边，倒不是因为他是少东家，要可着劲儿的巴结，纯粹是出于一种怜悯的心态。 少东家这人心智有点缺失，看着跟他们差不多大，但言行举止却总透着一股稚气，或者说是傻气。 易姐其实挺不容易的，就他们这些天的观察来看，这个家主要就是靠易姐一个人撑着。 他的丈夫很木讷，不善于言辞，来了这些天，好像还没有跟他们说过话，仅仅只是礼貌性的点头。 他的儿子二十啷当岁，心智却像是十几岁的少年，憨憨傻傻的撑不起多大事。 她的女儿十七八岁，不知道在哪座城市上学，到现在为止，他们还从来没有见到过。 这个时候电视里出现了一幕画面，画面里有着一只梨子，正被女主拿在手里削皮，少东家夸张的笑了起来，指着电视扭头对他们说：“看，梨子，我们这很多大梨树，又大又甜，到时候让你们吃到厌烦。” “你们家梨园有多大？”彭侨好奇的问道。 在这一带有两样特产，一个是炮管，一个是梨园。 炮管他们天天在搓，梨园却从来没有去过，据说那是一大片梨园，漫山遍野一般，远近驰名。 易姐家便有着一片梨园，这段时间程哥父子大部分时间待在那里，因为离着不远往来方便，不过少东家在那里接连待了几天，所以这次回来才显得很是兴奋。 “很大很大。” 少东家张开双臂，极尽能事的往外延展，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然后他回双臂，擦了擦嘴角流下的口水，一脸向往的说道：“到时候到处都是梨子，不要钱随便吃，咬一口就丢，都完全没问题。” 听他这样说，显然自己就这样干过，真是奢侈的人生啊。 可能是少东家描述的画面太过真实，三个少年居然被勾动了心神，口水忽然一起滴落，忍不住畅想那样的情景…… 随即他们回过神来，擦掉口水的同时，心里有点尴尬，居然被一个略带傻气的孩子带到沟里去了。 幸而他们的尴尬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易姐端着菜走进正屋打破了氛围。 少东家一看，立即起身，跑到厨房里开始帮忙端菜。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吃白饭的，三个少年也都起身前往厨房，这让放下菜碟，打算再回转厨房的易姐止住脚步…… 这次他们亲自参与伙食的分配，所以确认了易姐一家所吃，跟他们的饭菜没有两样。 等到分配妥当，易姐拿了一只碗，到墙根处盛了半碗咸菜，随后来到他们桌边，划拉了大半部分到他们的碗里，便端着咸菜挑帘进了屋。 三个少年面面相觑，原来咸菜是这样分配的啊，然后彭侨起身，偷偷摸摸的盛了满满一碗。 虽然中午的时候，每个人都因为吃多了咸菜而鼻血横流，却没人因此而退缩，三双筷子纵横捭阖，风卷残云，吃相一如既往的狼狈。 狼吞虎咽之下，满满一碗咸菜见了底，六个馒头少了一半。 依照惯例，他们盛了点稀饭，喝完润了润喉，观察了下敌情后，袁伟端起饭碗又摸到墙角，盛了满满一碗咸菜，大家伙一起分了。 粥足馒头饱后，他们一脸满足的起身，状况不错，没有继续流鼻血。 因为之前说好了，要跟少东家一起出去，便在那张特别大的床上躺着歇息，一边等待着。 易姐一家人吃饭好像都特别慢，他们等了好一会儿等的百无聊赖。 静极思动，蒋聪忽然想到一件事，便起身来到电视柜边，拿起了那把玩具枪，他在之前便已经注意到了。 这刻拿着这把玩具枪，他摆了好几个姿势后，嘴里给自己配着音。 自个儿玩了一两分钟，然后假装自己是个匪徒，指着躺在床上的两人说道：“打劫！把你们身上的几百块钱，通通都给我交出来！” 彭侨跟袁伟看了他一眼，一脸嫌弃的别过脸，翻了个身继续躺着，这还没有完，彭侨冷幽幽的补了一句话：“待会儿你跟我们家少爷玩吧，你俩挺搭的。” 蒋聪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想象了下那个画面，忽然不寒而栗，忍不住打了个颤。 他兴致缺缺的放弃了打劫的游戏，开始上下打量手中的这把玩具枪。 这不是儿童的玩具，他之前还担心里面有子弹，所以没有扣过扳机，但这时认真捣鼓了下，发现根本就没有弹夹。 所以里面没有子弹？蒋聪心里掠过这个念头，却没有贸然行事，他蹲下来把枪口指着地面，就留了点缝隙方便查看。 一切准备妥当，蒋聪扣下了扳机，啪一声，自枪口冒出一团火焰…… “这居然是一支打火机……” 第51章 三个跟班 “打火机？”彭侨听到蒋聪的嘀咕声，好奇的坐起了身子。 “是啊，打火机，你看。”蒋聪站起身，啪的一声扣响了扳机，一丛火焰冒了出来，嗤嗤的燃烧着。 这不仅是打火机，而且还是防风的。 “以前小伟也有一把手枪式样的防风火机，来，给我看看。”彭侨说着起身，直接伸出了手。 蒋聪离着床边有三步的距离，或许是懒得走，没有搭理他。 他歪歪头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记得有这么回事儿，那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还讨要了玩过一次。 原来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火机啊！ 彭侨对这火机没什么执着的心态，见蒋聪没有理会自己，打了个呵欠又躺了下来。 他这边刚躺下来，袁伟又坐起了身子，他招招手：“拿来我看看。” 蒋聪匆匆摆了几个姿势，扣响了几次扳机，走近身将火机递给了袁伟。 看到这等不公等待遇，彭侨翻了一记白眼，重新坐起身子，偏头看向火机。 两人正要研究探讨一番时，少东家挑帘而出，看到这一幕当即傻笑起来，三两步窜了过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兴奋的卖弄道：“我这看着是玩具枪，其实是打火机哟，里面会喷出火，不要对着床铺打。” “嗯嗯，厉害。”袁伟点头夸赞道，将打火机还给了少东家。 少东家接过来，扣了几下扳机，高兴的招呼道：“你们看，火，神奇吧。” “神奇，厉害。”彭侨毫不吝啬的竖起了大拇指。 “走吧，我们到后面玩去。”怕少东家在这个事上纠缠不清，蒋聪在少东家转身面向自己时，赶紧说道。 “那好吧。” 少东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下，炫耀的情绪一下子被打落，但只是一瞬，他又高兴了起来，将打火机往床上一丢，兴高采烈的说道：“走，我带你们到后面去玩。” 他这番模样，就好像他们三人来到这里后，从来没有出过门一样。 四个人就这样雄赳赳气昂昂的出门了！ 这样说或许有点不恰当，因为只有少东家走的是虎虎生风，另外三人显得淡然极了，还特意落后五六步的距离，想要跟少东家划清界线，免得真像是巴结少东家的狗腿子似的。 对于三人的疏离，少东家一点都没有察觉，依然那样威风八面的大步前行，只是偶尔会停下来，扭头等他们，顺便挥手让他们快跟上，催他们走快点…… 所谓的后面便是村口一带，少东家把他们带到了小卖部。 这个时候正是餐点开始或者结束的时候，小卖部里闲散的站了十几个村民，都是吃完饭后晃悠出来消食或者休闲娱乐的。 虽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但小卖部外间搭盖的棚户里，已经亮起了一盏大灯，跟天光争夺着控制权，散发出不显眼却又无法忽略的光芒。 还没等到走近，少东家便愉悦的扬手，跟他的老乡们打着招呼，还指了指身后的三个跟班，得意的一挑下巴，却像是没有介绍的意愿。 这几天他们天天都要在村子里晃几遍，差不多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了，那些聚在小店外的村民们皆都笑着朝他们点头。 少东家见到这一幕，大概是觉得自己倍有面子，高兴的继续挑着下巴，虎虎生风三两步跨进了棚檐下。 蒋聪三人也冲那些村民点头，礼貌性的回了个礼。 就在他们也要跟着走到棚檐下时，袁伟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脸色当即就是一变，刹那间便冷了起来。 他拿着手机悄没声的走到一边，远离了人群后这才开始接起电话。 蒋聪跟彭侨站在原地，看着袁伟走开，尔后面面相觑，一个撇了撇嘴，一个耸了耸肩，不用问就知道是小燕子打过来的，没想到平静了这些天，终于还是不得消停。 村民们看到他们走着走着，忽然摸出一部手机，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来，这三个小家伙竟然还有手机…… 少东家这时候已经走进了小店，或许是看到他们没有跟上，便又走了出来，站在门边冲他们招手，让他们进屋。 他连连挥手，好几个来回之后才发现，竟然少了一个人，便真正走出店门，左右张望两眼，便看到了远处正小步来回讲着话的袁伟，当即就想过去喊人，被蒋聪跟彭侨给拉住了。 少东家回过头来，疑惑的看着两人，见他们摇头，歪头想了想，便将这个想法放弃，复又指着店门说道：“走，进去玩……” 蒋聪跟彭侨互相看了眼，同时松了手，少东家没有犹豫，直接朝着店门走去，他们便也跟了上去。 “咦……”进了屋后，少东家忽然愣住，又开始左右张望起来。 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但应该是没有找到，脸上显出懊恼失落的样子，整个人瞬间都垮塌了。 “怎么了？”蒋聪好奇问道。 彭侨也好奇看着少东家，少东家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事。” 然后就真的没事了一样，往边上走了两步，兴致勃勃的看别人玩扑克。 店里毕竟比外面暖和，因此坐坐站站了十多人，开了两场牌局。 蒋聪跟彭侨再次对视一眼，对少东家的情绪佩服的很，这难过都只是一瞬的吗，真是让人羡慕的人生啊…… 反正出来了，还到这里了，左右是无事，不如也看别人打扑克吧…… 然而这里所打的扑克，跟他们老家不一样，压根就看不懂，这还看个屁啊。 两人意兴阑珊的叹了一口气，看了眼少东家，见他看的认真就没打扰，自个儿退出了店外。 店外聚集的人正轻声的说着什么，见到他们出来了又赶紧止声，顿了几秒钟这才又开始说起闲话。 不管别人聊啥，跟他们没啥关系，两人也往边上走去，离小店远了，离袁伟近了…… 近到都能听到，他压低了声音的低吼声，他们的脚步顿住，看了眼彼此后，折转了身走向村路对面。 天色越来越暗，暗到棚户下的灯，已经变成了明亮的光芒，他们微抬了头看着夜空，彼此没有说话…… 第52章 我家搓管 蓦然一声急促的声音响起，划破了他们心里的沉寂，低了头便看到，少东家正风风火火的大步而来：“……快跟我来！” 看起来少东家让他们到这里来，目的性很是明确啊，也不知道要做个啥…… 少东家直接把他们拉到店里去了，然后他们终于看到了那个小姑娘…… “辛龙，刚才看到我就跑了，这会儿……” 小姑娘站在玻璃柜台后，看着怵在面前的少东家，问到一半后才注意到他身边的两人，转而问道：“他们是谁啊，你家亲戚吗？” 自打看到这个小姑娘时，蒋聪跟彭侨便开始有意无意的卖弄起风情来，蒋聪比较羞涩，卖弄的非常不明显，但脸红的很明显，彭侨就要大胆多了，顾盼自雄的看着她。 就在后者单刀直入，前者曲线救国之际，少东家自得一笑，落落大方的说道：“我家，搓管的！” 无论是语气还是动态，都是那样的骄傲，还带着股铿锵豪迈的味道，却就仿佛一盆冷水，兜头就泼了下来，浇的蒋聪跟彭侨浑身一震，瞬间像斗败的公鸡…… 明明就是孔雀在开屏啊，为啥变成了这样，简直是不能忍啊！ 根本就没有交流，他们直接将少东家拉了出去，然后借着光影的掩护，偷偷的打了几拳撞了几膝盖…… 少东家似是自知理亏，虽然有尝试过躲避，但却是笑着承受这一切。 毕竟是少东家啊，两人也只是象征性的打打，根本就没有下什么重手，而且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做的太过，不过少东家让他们再进店里，两人坚决没答应…… 最后少东家无奈之下只好自个儿进屋了，他们两人便又站回原来的地方，抬头看着夜空，差一点就泪流满面了。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深刻的认识到，原来搓炮管这份工作在他们心里，其实是如此的丢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不再抬头，而是低头默默的看着地面时，袁伟走了过来，看着他们，声音低沉的问道：“怎么站在这里？” “没什么。”彭侨同样声音低沉的回道。 “他在里面。”蒋聪朝小卖部点点下巴说道。 袁伟看向小卖部，那里还有十多人站在棚户外，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不时发出哈哈大笑声，还总能听到屋里打扑克时的激动呼喝声，端的是热闹无比。 而他们游离在人群之外，独自享受着清冷的夜，落寞的境遇。 两个人的沉默，变成了三个人的错，三个少年不再说话，沉寂孤独的站在一起，或是低头看地，或是抬头看天，或是目光平视远方，默默的品尝着那份悲凉。 “哎！你们还在啊，我还以为你们回去了呢！”少东家忽然蹦到他们身前，高兴的手舞足蹈。 三人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也不好说他什么，彭侨怏怏道：“那我们回去吧。” “嗯，走！”少东家豪迈的一挥手，当先引路而行。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巷道里那道侧门依然洞开着，两边偏房里光影黯淡，但是正屋堂间的灯却大放着光明，勉强算是映亮了整座院落。 少东家今天很高兴，回来的路上便一直滔滔不绝，等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其人还在滔滔不绝，所讲的都是打扑克牌时的趣事。 对于这些所谓的有趣的事，蒋聪三人可没有什么兴趣，一开始还跟着嗯嗯敷衍着，到了这会儿就懒得回应了。 可惜少东家不太懂事，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着，但他又懂点事，知道不能吵到父母，声音压的略低。 本来就在心烦意乱中，少东家还如此不懂事，虽然特意相隔了很大的距离，但依然属于睡在他旁边的彭侨压抑着不奈，冷冷说道：“闭嘴，睡觉！” 少东家愣了愣，看了看漆黑的空间，意识到的确该睡觉了，于是真就闭上了嘴，而且很快就进入了梦想，还好他不打呼噜…… 世界突然就清净了下来，但蒋聪三人还是睡不着，时不时便会翻个身，偶尔还伴随着唉声叹气…… 即便是如此，他们也都没有开口说话，来打发这漫长的夜，以及孤寂悲凉的心境。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终至梦境。 第53章 做了个梦 梦是蒋聪做的，故事发生在老家的村子里，那时他还是一个少年模样，骑着记忆中的破烂自行车，自家里出发前往彭侨家。 应该是为了享受骑行的愉悦，他特意绕了个大圈子。 这是一个有杠的大自行车，他的屁股没办法坐在座上，只能扭过来扭过去。 那是一个星月黯淡的夜晚，最初出门时有点瞎，但骑行了一会儿，便已经适应了黑暗，能够略微清晰的视物。 他哼着曲，蹬行的很是欢快，忽然有一道亮光一闪即逝，他没有在意，而是继续骑行，但那道亮光开始时时闪现。 如此频繁的闪亮，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却就在他凝神细看时，一条银色丝线已经横亘在前，看其位置恰好处于他的颈间，以他此时的速度，若是撞了上去，后果没准会很可怕…… 不是没准，是一定很可怕，因为梦里的他，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一个镜头，一辆飞速行驶的摩托车，一根横亘在前的静止毛线，当两者相遇时，骑士的头被毛线割断，身首分离…… 这个时候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无论是刹车是变向还是跳车…… 急切间他的身子一歪，人车与地面呈45度角，居然奇迹般的自丝线下穿过，但也不是没有代价的，他无法掌控自行车的方向了，于是自行车横冲直撞的，撞进了彭侨门前的竹林里。 竹林那么密集，按理来说以自行车的车把宽度，是无法挤到竹林深处的，但梦就是这么的神奇，他不止是来到了竹林深处，还看到了村里的很多小伙伴，正聚在一起做着什么。 那些人停下手里的动作，都愣怔看向他，手心手背嘴角衣襟上都沾了有白色粉末，因为内里没有他要找的彭侨，于是便打趣的说道：“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在吃炒面啊。” 说着他又笑着挥手，就这样退了出去，将自行车停在屋前，便去拍彭侨的大门，等彭侨开门随同一起往屋里走去时，还很好笑的讲述着之前的见闻：“你知道吗，刘松他们在你竹林里，居然偷偷的在吃炒面……” 所谓的炒面，是他们还要再小一点时的零嘴，是用面粉放锅里干炒，然后放上盐或者糖，炒出来后还挺好吃…… 他跟彭侨聊了好一会儿天，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尔后彭侨送他出门，并且目送他远去，而他也频频回头摆手，让他早点回屋…… 等到回头看不到人后，他才开始专注骑行，这次他没有绕路，而星月依然黯淡，却已比来时明亮。 从这条近路走，半路上有一条打横的村路，以两家方位为线路，连结起来正好是*字半边，而就在这道横路上，他遇到了一出离奇的事件，周遭景物忽然变得无比空寂，眼前一切都无比深远，目光触及就仿佛会被吞噬。 他的心蓦然一紧，滞息般的恐慌袭上心头，有一股凛冽的杀气，锁定着他的整个身心，但在这股深切的亡命体验里，他偏偏感应到了一道生机，那是袁伟的气息，也是他此时的稻草。 就在这死亡的威逼与求生的欲望里，在他的身前忽然多了一道身影，那人脸上戴着面具，穿着一身黑衣…… 一股极度绝望的恐惧蓦然将他笼罩，原来面临死亡时会是这样的感觉！ 他不想死，他还有一线生机，他还有一个挚友就在附近，他要自救，他想活着，于是他拼命大喊：“小伟！小伟！小伟……” 黑衣面具就那样看着他，任由他疯狂嘶吼，仿佛正在欣赏一出好戏，仿佛这是一场饕餮盛宴，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 就算是此时的自己像一只跳梁小丑又如何，生命是那么美好，他想要活着啊！ “小伟！小伟！小伟……”他继续嘶吼着，想为自己觅得一线生机，冥冥中他觉得，只要袁伟出现，就必定能够救他于水火之中！ “不要再喊了，没有用的……”仿佛已经看够了，黑衣面具冷声开口，他抬起了手臂，手里握着一把枪。 死亡的感觉更浓了点，但同时间那份生机也更浓了点，他还是不愿意放弃，继续嘶吼着：“小伟！小……” 他的声音嘎然而止，就像是鸡被掐住了脖子，因为那个人摘下了面具，而露出来的那张脸是如此的熟悉。 那是袁伟的脸！ 那个要杀他的人，居然就是被自己当作救星的人！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有过太多的回忆，数都数不清的酸甜苦辣，然而到头来，这个人却要杀了自己！ 他踉跄而退，扑的跌倒在地，尔后开始大笑，笑的是那样的颠狂，笑的是那样的悲凉，笑的是那样的孤寂…… 袁伟沉默着，任由他发泄着自己的情感。 最初的震惊与不可置信之后，他惨笑着问道：“为什么？” 一直都默不作声的袁伟，终于显露了他的情绪，他淡然的语气说道：“因为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不该看到的……”他喃喃念叨，疲惫的思考着过往的记忆，蓦然之前竹林里的一幕浮上心头，原来那不是白面，而是白粉！ 在回忆的画面里，他跟着彭侨朝着正屋走去时，他讲述着这一幕见闻时，彭侨那瞬间冷冽的表情，以及萦绕在眼里的杀气…… “呵呵哈哈嘿嘿……”他再度惨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那眼泪忽然之间变成了血泪，天空于此时蓦然亮如白昼，随即一道雷霆之声炸响，滂沱大雨倾盆而落…… 袁伟重新戴上了面具，随即一声枪响，周遭场景恢复原样，而他的额头绽放出一朵血花，无力跌倒在横卧的破烂自行车上…… 梦醒了，蒋聪侧躺在床上，枕头被泪水泅湿了大片，他在梦里哭，在现实里也在哭，他在梦里喊，在现实里应该也在喊！ “小伟，你有听到我半夜里喊你吗？”蒋聪幽幽问道。 他睡在最边沿，是背对袁伟侧躺着的，后者便也看不到他的表情，而他语气里的幽幽，在大清早还没有起床时，谁不是这个样子，所以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同样幽幽的说道：“没有。” “彭侨，你听到了吗？”蒋聪又问道。 “没有。”彭侨回道。 “我做噩梦了，梦到你们把我杀了，就用的那个打火机。” “哦。” “哦。” 蒋聪的口吻很平和，幽幽的不带重量，袁伟跟彭侨的口吻也很平和，幽幽的没有在意…… 这个事情便就这样过去了…… 第54章 撒了个谎 这个上午他们潜下心来搓管，一直都没有跑出去，就连厕所都没有上过，直到易姐喊了吃饭，这才解下护裙走出小黑屋…… 吃过饭后便在屋里休息，然后下午继续上班…… 再上班时，他们清点了下自己上午的收获，发现虽然比平常多很多，但在总数上依然很少，根本就折算不到多少钱…… 这个结果打击了他们的积极性，搓管生涯又变得极其无聊，这种情况下不能指望他们老实上班，溜出去才应该是常态…… 小卖部里没什么人，当值的是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因为昨晚的事让蒋聪跟彭侨心虚不已，看到小姑娘的那一刻他们便躲开了，由袁伟一人进屋买了三只雪糕…… 坐在巷道的石板上吃着雪糕，三个少年聊着闲天，突然话锋一转，袁伟好奇的问道：“你昨晚做梦，我跟彭侨把你杀了？什么梦啊，讲来听听。” 彭侨也被带起了兴趣，跟着问道：“我比较好奇是怎么杀的。” 蒋聪愣了愣，心里又涌上悲凉，然后收敛心神，若无其事的说道：“天黑后我去找彭侨玩，在他屋前竹林里，看到一大帮人吸白粉，半夜里我回去时，在邓杰那里被你拿枪杀了。” 他讲的很简要，语气也显得很平淡，没有什么起伏波动，袁伟跟彭侨听了也就没有感觉，这事便又这样过去了。 但他们还是同时沉默了，雪糕都吃完了还是没人说话，也没人起身回屋，就这样坐了会儿，袁伟问道：“怎么，都不想去搓管了吗？” 彭侨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没劲，搓不了几个钱。” 蒋聪点头，尔后双手抱住后脑，身子往后仰了仰，提议道：“那我们出去另找个工作吧。” “这管的确不能搓了，可是我们怎么去找工作呢？”袁伟说道。 “易姐家不是还有俩自行车吗？我们借了骑着在外面晃，然后找工作。”彭侨说道。 “怎么借？跟易姐说，我们不想在这里干了，能把自行车借我们代步，找到工作后再给您还回来吗？”蒋聪自嘲说道。 这话仿佛一盆冷水，直接浇在了他们头上，于是又一起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彭侨忽然高兴的说道：“我想到了，我可以说我去城里给女朋友过生日，然后不就名正言顺的借出自行车了。” 蒋聪跟袁伟一听，眼睛当即就是一亮，这个借口简直就是太完美了！ 彭侨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谈了一个女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这事真的是太正常了，下午四点左右时，易姐自梨园那边回来，彭侨随口一提，便被轻易的接受了，搞得彭侨当时就愣怔了，因为他们一起编造了很多对白，借以从容应对盘问…… 或许是因为就要离开这里了，他们有点得意忘形，也或许是命该如此，吃晚饭的时候他们去装咸菜，被易姐人脏俱获…… “我就觉得，这两天咸菜少了很多，你们悠着点啊，这咸菜可贵了……”易姐当时一脸心疼，说话时仿佛声音里都打着颤。 三个少年很是尴尬，特别是轮值的彭侨，他心虚的都想把咸菜再赶到陶罐里去，易姐及时制止了他：“就这样吧，以后悠着点……” “嗯嗯嗯。”三个少年一起呐呐点头。 …… …… 第二天清晨，易姐家的院门前，几人正在依依惜别。 易姐抬头看了看晨阳，搓了搓双手，说道：“等到八九点钟再走便是了，现在太阳刚出来，有点冷啊。” 彭侨扶着一张自行车，笑着摇头：“这里离城里有点距离，我们骑过去要点时间啊，还要给她准备礼物呢，时间上怕来不及。” 易姐似是才想到这层因果：“说的也是，那你们路上注意点安全啊。” “嗯，易姐拜拜。” “易姐拜拜。” 三个少年一起点头，然后骑上自行车走了，易姐站在院门前，看到他们直接拐进了巷道，这才回了院子。 穿过巷道，路过小卖部，行至村口，又往前骑行了五六分钟，将那村子远远的甩在了身后，然后他们开始吼叫起来，仿佛被压在山下五百年的孙悟空，尽情发泄着之前的憋闷。 之前坐车过来的时候，因为他们不知道路，所以一直都在记着路，这时正好派上用场，没有走错过一次，一个多小时后，晋州城区已经遥遥在望。 拐过那座大桥，他们在车站处停了下来，歇息的同时，顺便遥望下当初住宿的旅馆，再看看他们藏钱的那座破败厕所…… 这一路走来，三人历经沧桑，加上这次已经歇了七次。 如果有三张自行车，他们人手一车，应该一次也不用歇，偏偏是两张，所以骑行载客那人会比较累，需要换着来…… 到了这里，便是到了城区，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呢？该要如何找工作呢？ 短暂的歇息过后，他们骑行到琴棋对面，悄悄的看了一会儿这个地方后，便又转身走了。 然后他们慢悠悠的沿着主城大道骑行，查看那些店铺外面贴出的告示，看到有合适的便进去详细了解…… 但理想跟现实总是存在莫大的差距，那些看似合适的店面，其实没有几家是真正的合适，要不然就是无法同时容下三人……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面对未知的将来，他们想扎堆取暖！ 时间就这样悄悄流逝，这条主城大道上，从道左再到道右，以离琴棋不远的小广场为终点，绕了一个圈后一无所获…… 看看时间，虽然还不到正午，但折腾了半天，三人都累了，于是便去买肉夹馍充当午餐。 因为担心王梅王丽嫌弃自己炒的菜，而跑出来买肉夹馍吃，因此他们等到六个肉夹馍都到了手后，便骑车离开了这个十字路口，来到了车站旅馆这一带。 吃完饭后他们歇息了下，商量着接下来又该如何行动…… 就连晋州最繁华的主城大道上，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店铺，他们也不打算继续在这里耗着了，打算先在城郊周边晃晃，找一找有没有那种大厂，然后再视情况而定…… 第55章 甩了个尾 虽然前途未卜，而且时间不等人，但他们也没有太过急迫，找工作这回事儿，心急能吃得了热豆腐？所以还是慢慢找吧。 车站所在的这条街，紧挨着一条几经枯萎的河，可以把它看作是护城河。 河边杨柳依依，只可惜没有绿叶，否则勉强也能算做是一道风景。 三个少年骑着两辆自行车，沿着靠着河的街道缓慢骑行，就像是春天出外踏青一般，自有一股惬意的气息弥漫。 袁伟独骑在前，蒋聪载客在后，慢悠悠的晃着晃着，忽然就进入到了比试的状态里——看谁骑得慢。 无论如何都是独骑的操作更自如一些，于是便总是蒋聪输，但有时也能耗到袁伟也撑不下去。 他们就这样慢腾腾的苦中作乐着，幸而都已长成大人模样，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单脚往地上一撑，便能撑起自行车，不让自己摔倒。 袁伟都是如此，更别提蒋聪了，他后面可是骑坐着彭侨，便是车子真的倒了，也能力挽狂澜自救于水火之中。 某一时刻，蒋聪再一次落败，于是跟彭侨一起懊恼的叹气，袁伟朗笑一声，蓦然用力蹬踏，蜗牛般的自行车即刻往前飙射，下一刻就听咯吱一声，又是唰一声，自行车居然直接调了个头。 “诶？你怎么转过来的！”蒋聪蓦然瞪大了眼，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是啊，你怎么弄的，好神奇啊。”彭侨虽然坐在后座，但因为要实时关注战况，所以一直都探着头看着前方，同样见证了这神奇的一幕，惊讶的问道。 袁伟也很惊讶，看了看面前不明所以的两人，又不明所以的看了看自己的自行车，愣怔说道：“就这样弄的啊，你们不会？” “不会啊，你再弄一遍我们仔细看看。”蒋聪跟彭侨一起叫了起来，为了看清楚，彭侨甚至还下了车。 “很简单啊，你们看。”袁伟说着话，又开始骑行起来，快速的蹬了两圈后，咯吱一声，车头再次转向，直接一百八十度转弯。 “看是看清楚了，可是怎么弄的？”彭侨问道。 “呐，骑的时候，一捏前刹，车子适度倾斜，车尾一甩就掉头了。”见这两家伙是真的不知道，袁伟也没藏私，直接开始教导起来。 彭侨恍然大悟的点头，三两步来到蒋聪边上，伸手就要去夺着，嘴里急促说道：“来，让我试试。” “走开，等我先试试。”蒋聪一抖车把，然后伸手推开彭侨，很不客气的说道。 “好好好，你先试。”彭侨悻悻的退往一边，眼巴巴的看着蒋聪开始蹬行。 一圈两圈三圈四圈，车速已经起来了，但蒋聪却迟迟不敢捏刹甩尾，然后绕了个大圈子又骑了回来，讪笑道：“我不敢弄。” “怕什么，真的很简单的。”袁伟笑着说道，然后开始实时操作。 唰！一个甩尾！唰！又是一个甩尾！ 蒋聪看的眼热不已，一咬牙又开始骑行起来，得亏他之前留了个心眼，停车时故意离彭侨远远的，要不然在彭侨讨要时，很难再做到理直气壮。 唰！蒋聪终于狠下心来一捏刹车，却差点摔倒，好悬才算是拿脚撑住身子。 袁伟还在那里一下又一下的甩着尾，蒋聪一咬牙再次尝试起来，还是差点摔上一跤…… 这时车子离自己很近了，彭侨趁着蒋聪还没有缓过来的时候，三两步窜至车旁，热切的说道：“让我试试，让我试试。” 蒋聪把车子让了出来，已经没有理由拒绝了，而且他也想看看彭侨的进度，假如对方一学就会，那就是自己的心态有问题…… 看袁伟甩尾很是轻松自如，听其讲解也像是毫无难度，但这个还真的需要一点技巧，而且没这样操作过的人，心里真的会有一个坎难以迈过。 彭侨骑着自行车也是几经试验，都没能掌握到精髓，最初几下也是险险摔倒，后来倒有了那么点意思，但总是不够彻底，甚至都没转到一半。 得亏他吸取了蒋聪的教训，故意离得蒋聪远远的，这才得以一直试验下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最开始的恐惧过后，彭侨的甩尾技巧，有了那么点得心应手的样子，某一时刻唰的一声，终于将这个动作完美的表现了出来。 “哈哈哈哈！劳资也会甩了！”彭侨得意的仰天大笑起来，然后又来了几次漂亮的甩尾，骄傲的尾巴都快要翘上了天。 “过来，让我试试。”蒋聪再次眼热不已，赶紧喊起来。 “不行，我要自己玩！”彭侨扬声叫道，很是干脆的拒绝了。 蒋聪很不满的撇嘴，然后走向袁伟：“来，让我试试。” 袁伟已经驻车在一边，甩尾对于他而言，可不是什么新鲜事，也没有犹豫，直接就把车子让了出来，还手把手指导了一番。 蒋聪很认真的点头，跨坐到自行车座上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骑行起来…… 唰！没有成功，但是甩到一半了。 唰！成功了，直接一百八十度转弯。 两个终于学会甩尾的少年郎，开始了他们神奇的甩车之行，一时之间就听咯吱咯吱唰唰声连绵不绝。 袁伟在一边笑吟吟的看着两个家伙在那里耍宝，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赶紧喊道：“好了好了，别一直搞，很容易坏车胎的！” 居然还有这事？正要再一次甩尾的两人，终止了这个想法的同时，扭头看了看车胎，然后骑到袁伟的身边停下。 他们一起下车，打下站架后，三人一起蹲了下来，察看车胎的损伤。 这样做真的很坏车胎，就见车胎两边全是新磨出来的痕迹，跟触地的部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希望回去时，易姐没有注意到，不然不得心疼死啊。”三人一阵后怕，彭侨心理负担更大，拍着胸口笑着祈祷。 说是这样说，心里也的确有着这样的担忧，但事情并没有就这样终止，他顿了顿，接着问道：“如果速度很快的情况下，突然这样甩，会不会直接转一个圈过来？” 第56章 我想试试 袁伟被问的一愣，然后摇头：“我不知道，我试过速度很快的甩尾，但没试过转整整一圈。” “我想试试。”彭侨抬目远望，一脸向往。 “速度快的情况下，如果摔了可不是小事啊。”袁伟很理智的阐明某个事实。 “没事，现在天气暖，衣服还穿的多，再把帽子戴上，可以说是全面防备。”彭侨不在意的摇头。 对此袁伟没有再说什么，左右不过是骑自行车，而且像彭侨所说的那样，也的确不会摔出什么事。 “你牛！”蒋聪一挑大拇指，一脸你真不怕死的夸赞道。 说到就做，彭侨再次跨坐在自行车上，然后开始了他的极速之行，就见他唰唰唰快蹬十几圈，自行车飞一般的冲了出去，然后咯吱一声，自行车调了个尾，却并没有转一整圈。 “不行，太快了，不敢试。”彭侨扬声笑道，又老老实实的骑了回来，尔后咂咂嘴，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不过速度快的时候，还是挺刺激的啊。” “是挺刺激的，但你这还不算什么，终归是有着心理准备。” 袁伟摇头晃脑一番，悠悠说道：“有一次我骑自行车，速度也是很快，突然从路边花坛里冲出几个混混，拿着刀棍要砍我，我当时大吃一惊，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直接一个甩尾，扬了他们一脸灰，然后逃过了一劫……” “那时你已经会甩尾了，还是忽然灵机一动。”蒋聪好奇的问道。 袁伟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当然是早就会了啊，只是没有试过那么快的速度，事后回想起来都一阵后怕呢，他们埋伏的那个地方，是选好的位置，根本就没得弯转。” “那种突然而来的危机关头，不知道一时心血来潮能不能替代。”彭侨又是一脸向往，跃跃欲试着。 “别瞎折腾，等你真的有机会心血来潮再说吧，现在抱着这样的想法，都属于有准备有预谋的。”蒋聪直接泼了彭侨一盆冷水，打断了他的遐想。 “好像也是。”彭侨认同的点头，这事便暂时告一段落。 短暂的歇息过后，他们维持着原来的阵型，开始沿着河边慢慢骑行。 骑着骑着，后座上的彭侨忽然伸手侧指，叫道：“你们看那个巷子。” “怎么了？”蒋聪跟袁伟一起扭头，那就是一个普通的巷子，而且空无一人，他们还以为那里有美女呢。 “往那边骑往那边骑。”彭侨拍着蒋聪的侧腰，一个劲的指着巷子。 虽然不明所以，蒋聪还是依言转向，穿过马路来到了对面。 与此同时袁伟也转了过来，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候，这一带本来就偏僻，现在更是没有什么人，根本就不用担心什么。 这是一道很宽的巷道，两车并行绰绰有余，看起来就跟城际小道一般，只是在开端有一道长坡，坡长超过百米，除了最上端略显陡峭后，后半部分略显平缓。 当来到巷口时，蒋聪忽然福至心灵，直接就溜了下去，一时间风声呼呼，紧跟着袁伟也溜下了坡。 那种轻松但又快速的感觉，是那样的快意，为他们阴霾的前途，都染上了一丝光亮，三个少年畅快的大声叫喊起来。 溜波的感觉是如此舒爽如此的刺激，待速度慢下来后，他们又费劲巴拉的蹬往坡顶，蹬到一半时就双腿疲软再难前进，便直接下来推车而上，然后再溜一次…… 蒋聪跟彭侨各自主导了两次后，在半道上艰难前行时，彭侨跳下车开始帮忙推车，而袁伟又往上蹬了两圈后，只得自己跳下来推车。 当他们站在坡顶，打算第五次溜坡时，彭侨突然兴致勃勃的说道：“如果我们在这里甩尾，会怎样！” “你疯了吧。”袁伟直接呵斥道。 “你这要命的想法，能不能消停点。”蒋聪扭头回望，然后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摇头。 “没事的，就跟之前一样，我感觉没事的时候，便不会真的那样搞。”彭侨嘻皮笑脸的说道。 虽然就关系来说，袁伟是彭侨的叔，但大家平常在一起都平辈论交，对于彭侨这种疯狂的想法，袁伟也不好多说什么，沉默在一边，算是默认了。 “兄弟，你可悠着点啊，这速度太快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对此蒋聪自然更说不了什么，他知情识趣的让出了车，还一脸悲壮的拍了拍彭侨的肩。 彭侨嘿嘿一笑，将连衣帽盖上，还拉紧束绳打了个结，继而又抬起脚，扯了扯羊毛裤，用裤子束缚住，只可惜他没有手套，还算不上全副武装。 做完这一切，他长腿撑地，直接自后座跨向前座，呼呼的吐出两口气，又开始了他的极速之行。 蒋聪跟袁伟没有溜坡，就站在巷道口，无言的看着彭侨作妖。 唰……那张自行车奔驰如电，或许是真的速度太快，彭侨选择了无动于衷，然后怪叫起来：“我去，太快了，不敢搞！” “不敢搞才是对的。”蒋聪嘀咕一声，转头看向袁伟，问道：“咱们还溜吗？” “溜啊。”袁伟说道。 “好嘞。”蒋聪痛快的应了一声，骑坐到了后座上。 他们这边溜下去了，彭侨已经开始拼命加速，想要一举冲上坡顶。 待车速缓下来，袁伟开始往回骑，而这时彭侨已经下车，正在往上推。 “我怎么感觉这里，就是一家工厂啊？”袁伟骑着车来到一道大铁门前，自门缝里往里张望，一边疑惑的说道。 这道大门就在最末尾的缓坡一带，稍微往里凹陷一点，而且门前还种了两棵风景树。 “我来看看。”蒋聪下车，来到门边，试着推门让中间的缝更大了点，但依然看不出来什么。 如果按照正常推理，这里的确应该是一家工厂，反正不可能是家居之处，只可惜大门两边没有贴上招聘的告示，否则就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彭侨这时又呼呼怪叫着溜了下来，他还是没敢尝试突然甩尾，而袁伟对溜坡似乎失去了兴趣，就连蒋聪也有点意兴索然，或许是因为刚刚经历过一次低谷的原因。 “哎哎哎，后面来了两个漂亮的妹子。”彭侨又骑了回来，离得近了才低声说道，还贼兮兮的往身后示意。 第57章 四脚朝天 袁伟跟蒋聪一听，瞬间就来了精神，前者慢慢骑着车，晃出了大门范围，后者则慢慢的走了出去，然后他们一起往巷道深处张望。 为了掩饰这个终极目标，自然不能够一直这样看着，于是袁伟骑着车在这里兜圈子，而蒋聪倒背了双手，微微抬了头看着天空，而彭侨更直接，仿佛只是折转了一下般，又开始往山顶攀爬…… 就在这种仿佛无事人般的各自掩饰下，爬到半道上爬到陡峭处时，彭侨便蓦然转向，然后开始了他的第三次单独溜坡之旅…… 当溜到大铁门前时，彭侨一捏刹车，车尾狠狠一甩，终于还是勇敢的迈出了这一步…… 而这个时候，那两个女孩已经走到离这里很近，大概十多米开外，但因为有人看着而羞涩的略微低下了头。 袁伟慢悠悠晃着单车，正迎着俩女孩而行，也就是说，正背对着彭侨。 蒋聪感觉到呼呼的风声，适时的偏过头来，看向如此关头，选择了出挑而行的彭侨，于是他看到了一出车祸上演…… 就听咯吱一声，车尾狠狠一甩，因为惯性实在太大，彭侨双手被甩离车把，身不由己的飞了出去…… 被车子甩飞并不是最关键的地方，最关键的地方是被甩飞的人，嘭的一声落在地上，正好是一个四脚朝天的动作，然后滴溜溜的转着圈…… 若是现场只有蒋聪跟袁伟，也许彭侨的心里会好受一点，偏偏此时此地还有俩小姑娘在，而且那还是他想要卖弄的对象，就别提他心里有多难堪与尴尬了…… 目睹了这一幕的蒋聪，呆了一呆后，蓦然狂笑出声，笑得弯了腰，笑得捂着肚，笑的甚至都快要流了泪。 他笑的是如此的张扬，正歪歪扭扭蹬着车的袁伟，以及那俩低垂着头的女孩，都在第一时间看了过来，然后很自然的就被彭侨抢走了焦点！ 继蒋聪大笑过后，袁伟捏住刹车，单脚撑地，也开始开怀的大笑起来。 俩女孩想要跟着大笑，却没好意思笑出口，重新低了头捂着嘴，脚步蓦然加快。 彭侨还在那里滴溜溜的转着圈，依然维持着四脚朝天的姿势，像极了被顽皮孩子倒扣了旋转的乌龟。 他想放下手脚，自欺欺人的躲过这难堪的时刻，然而他不敢，因为自行车下溜的速度太快，甩尾时的力道太大，目前这种状态属于无意识的掌握了平衡，若是突然改变姿势，余劲未消之下，怕是会翻几个跟头，那就又多了一项丢人的名目了！ 两个女孩将要掩嘴走过时，旋转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于是他赶紧双手捂脸，放平双腿，死鱼一样的躺在那里，等到俩女孩走过，这才坐起身子，很无奈很悲伤的抱着双膝…… 哈哈哈哈哈…… 蒋聪跟袁伟还在那里开怀大笑，一点也不照顾彭侨的情绪。 “还笑。”又落寞的坐了会儿，彭侨起身，没好气的分别瞪了两人一眼。 “该！让你偏要玩火，自焚了吧。”蒋聪喘着气的笑，一边朝着彭侨走去。 袁伟只顾着笑，懒得说话，但也蹬着车往这边来。 “焚个鬼啊。”彭侨意味难明的笑了笑，忍不住扭头往巷口看去，那俩女孩已经爬上半坡了。 蒋聪轻咳两声，刻意做出严肃的样子，但是没忍住，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关心的问道：“怎么样，没伤到哪里吧。” “就是后背撞了一下，没什么事。”彭侨翻翻手腕，又看看脚踝，随后反手到身后摸了摸后背，摇了摇头。 “那疼不疼呢？有没有打擦伤？你自己感觉如何？”袁伟也来到近前，上下打量两眼，忍住笑问道。 彭侨活动了下身子，然后站起身来，又扭了扭腰，再次摇头，很难过的样子：“身子没啥事，就是心里很受伤，你们俩第一反应居然是可着劲儿的笑，然后才来假装关心……” “说错了吧，是那两位让你觉得很受伤吧。”蒋聪朝半坡上的俩妹子抬抬下巴，促狭的笑道。 “速度太快，真的很难掌控，别搞了，好歹心疼心疼易姐的单车啊。”袁伟笑道。 “是啊，也不能每次都这么好运气，飞下来的时候没有滚上几圈。”蒋聪也跟着劝道。 “不搞了不搞了，我现在还一阵后怕呢，把我脸擦花了，哭都没地儿哭。”彭侨连连摆摆，还顺势自恋的摸了摸脸。 “对了，你看这里像不像工厂？”蒋聪点头，很欣慰彭侨的认清现实，随后伸手一指那扇大铁门。 彭侨依言看了过去，然后点头：“应该就是工厂，这一带的确很偏，那我们逢巷子就拐进去看看吧，没准就寻摸到一个好厂呢。” 定下方针后，他们在这里歇了一阵，然后离开了这片巷子，再度正式踏上了寻找工作的旅途。 非常遗憾的是，这沿河一带居民街区，并没有几家工厂，有也是大门紧闭，没有招聘信息贴出…… 按理来说这事并不合理，这时离春节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正应该是缺失劳动资源的时期，但再想想这里离主城区很近，似乎又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都是不大的厂子，需要的人手有限，供养下本地人，营造出休戚与共的环境，维持着平衡的状态…… 他们沿着城郊骑行，绕了大半个城区，都没有找到理想的工作，大部分明显都是厂子的存在，压根就没有贴上招聘告示，他们还试过敲了几座大门，向值守的保安派发了好几根烟，也都没有探出什么需要的信息。 不贴告示就是不贴告示，所代表的就是不缺人，你们到别处再看看吧…… 得，白瞎了好几根烟，以后不派烟了…… 得，白费了几分钟功夫，还浪费了口舌，还要遭人嫌弃，但凡再遇到这种的，直接就忽略了吧…… 得，绕着城区转悠，都是瞎折腾，平白浪费了有限的时间，我们还是再往周边扩散吧！ 就这样，他们离开了城区，将范围再往外铺设了一圈，先沿着大马路走，看到有小马路时，就拐进去…… 第58章 弯道飘移 就在这种遇到支路拐进去，然后再拐出来的循环游戏里，时间不知不觉的就溜走了大半。 某一时刻三人休息的时候，抬头看看已经西斜的太阳，袁伟摸出手机一看时间：豁！都四点了啊！ 现在的天短，六点时就差不多天黑了，理论上留给他们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半小时，因为天将擦黑时，借助着昏暗的星光，沿着马路骑行，勉强是能够视物的，唯一可虑的是，天黑后没有足够的参照物时，他们还能不能识得那些路口。 时间如此紧迫，得抓紧点时间了，没再耽搁下去，他们又开始踏上了漫漫征程。 这次只骑了两三分钟，他们便又停了下来，然后一脸向往的看着道旁，心里蠢蠢欲动着。 这里应该是一家水果批发市场，有着一扇足够大卡车错车的大门，路边与市场大门之间，是一片有着四五十米左右的空地。 这个水果批发市场，看样子很是热闹，门里大车小车人来人往，门外这片空地上，也驻足了五六辆三轮车小卡车，车上满载着水果。 不时有车隆隆塔塔而来，也不时有车塔塔隆隆而走，每辆卖主车前，都有几人不等，彼此商谈着价码，或者开始装卸。 看着眼前繁华景象，三个少年眼热不已，骑行了一天，他们还滴水未尽，中午吃掉的俩肉夹馍，也早就消化的干干净净。 也不知道这里散不散卖，或者像小时候那样，悄默的挨到车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摸俩瓜果再走？他们驻足好一会儿，终究是没去丢这个脸，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就给自己留点念想吧！ 若有若无的叹息声里，他们继续沿着大路前行，当离水果市场足够远时，便很自然的自那股茫然失落的情绪里缓了过来，不仅是如此，在他们的心里还有点欣喜，若是这里有这样一处市场，便代表这里的经济或许发达，没准大厂林立呢！ 仔细的分辨过后，他们拐进了一条四车道的支路上，起先入目所见皆是农田，哪来的厂区，三人不免失望。 又骑行了一段路程之后，前方景物霍然一变，朦朦胧胧间，真有点大厂林立的样子，三人振奋之下脚步都仿佛变得轻快起来，心情也跟着疏朗起来。 这次外出寻找工作，也许就着落在这里了。 在他们的拼命之下，之前所看到的景致，终于显露真容，只是结果却让他们大失所望！ 我去你大爷的，竟然是高架桥！ 是的，远处看仿若厂房林立的那些建筑，其实都是高速公路的桥梁，这里似乎是南来北往的高速路的交汇地，一眼没法数清的路面穿来横去，弯弯绕绕，多层交错…… 而他们所骑行的这条路，是一道缓坡，缓坡很长，长到需要拐几个弧度，来给路面上的高速路让道，看着颇有点盘山公路的感觉…… 失望的叹气声中，他们的骑行速度慢了下来，最后干脆停了下来，歇息的同时，商量着该何去何从…… 留给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都已经走到了这里，难道还要再返回去，重新寻找下一个路口，再一阵盲目的奔波吗？不如就直接沿着这条路往下走，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遭！ 几番探讨，三人达成共识，又继续往前骑行。 他们的速度不快，因为已经累了，但是几分钟后，还是来到了林立的高架桥区，随着临近，路面已经开始往下略微倾斜，自行车不用蹬自己就开始慢慢往下溜…… 溜了百多米后，路面的坡度即将陡峭时，这条路忽然就变宽了，路中间也突兀的冒出了一道墙，将这条路一分为二，最前端还竖了个牌子，上面画着双向车道的标识。 在这种情形下，他们自然是选择了右边的国道，然后自行车的速度，进入到了激进模式！ 速度开始变快，然后越来越快，快到让人炫目，快到让人心情激荡，仿佛不约而同的，三个少年一起尖叫出声，大声吆喝，高兴的像个傻子。 吆喝声里，坐在后座的彭侨，甚至情不自禁的挥舞双臂…… 自行车的身子那么薄弱那么轻便，在溜一道已经超过三十度的坡道时，车后座上坐的人突然摇晃身子，那情景真是有点恐怖…… 自行车不受控制的陡然一晃，吓得蒋聪一身冷汗，同时彭侨也被吓着了，挥舞的双手凝停在空中，尴尬的笑了笑：“意外，是个意外。” “别乱动！”蒋聪厉声喝斥，感觉这个坡都变得危险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不会了不会了。”彭侨赶紧连声保证。 蒋聪没再说话，而是聚精会神的看着前方的路，第一道盘山式拐弯即将出现，速度快的袁伟已经开始弯转车身了。 短短两秒时间，蒋聪所骑的单车，也终于来到这道弯转入口。 从后面居高临下的看，这里的盘山式弯道只是一条螺旋的梁壁，但等到临近时就能看到一点前路。 “坐稳了，开始睡弯儿了！”蒋聪神情紧张的低喝一声。 “嗯。”彭侨严肃的点头，收回双手紧紧抓住了车后座的梁架。 睡弯是他们老家的一种说法，所代指的对象一般是摩托车，当速度过快的时候，拐弯会变得很艰难，弯道越急越艰难，然后在拐弯的时候倾斜车身，相应的便会容易很多，这种就叫做睡弯。 以此时自行车所溜行的速度而言，在这么一道盘山式的弯道中，说是睡弯一点都不夸张。 在溜行这道弯道时，无论是领先的袁伟，还是后来的蒋聪彭侨，都老实的闭了嘴，如临大敌的对待着这次疯狂。 “啊……啊……啊……”前方传来袁伟酣畅淋漓的大叫声，声音里透着无穷的快意，仿佛把这一天所经历的憋闷，统统都给宣泄了出去。 “啊……啊……啊……”紧随其后，蒋聪也有惊无险的睡过了这道弯，开始大声欢呼起来。 “啊……啊……啊……”同时彭侨也在疯狂叫喊。 他们的喊叫是如此的声嘶力竭，就像是三个疯子，也幸而这条路上没人，不然怕是会被当成神经病。 第59章 来追我啊 这条路其实只有这一道急弯，一开始的时候之所以会出现错觉，完全是因为这里叠加的路面太多。 溜过这道弯后，坡度就变得平直了些，而且越来越缓，直到变成了一条平路。 当溜坡的余劲消耗一空，他们又往前骑行了五六分钟时，一条支路再次出现。 在支路的远方，隐隐约约间，似乎座落着一座厂房，那道外显的墙很长，却又不够长，应该不会再是错觉。 他们骑上了支路，随着临近，那道墙显得清晰起来，等到能够确认就是厂房时，三个少年疯了似的，再度嗷嗷叫唤起来，踩蹬的幅度都变得欢快起来。 厂房真的很大，而且大门边真的贴了一张纸，最上面两个大字异常醒目：招聘！ 天呐！真的是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得见彩虹啊！ 他们踩着自行车靠近了大门，门房里的保安看了他们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 三个少年以脚撑地，看向那张招聘信息，笑容慢慢在脸上凝固！ 这是一家食品厂，待遇还蛮好，只是有一样很坑人，居然只招收本地人！ 找了好久，终于又找到厂区，他们当然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很久没有祭出的大招，又被他们拾了起来。 对外表达能力最强的袁伟下车走向门卫室，从兜里摸出烟笑着递了过去，闲话家常似的倚着窗台问道：“兄弟，你们这地方，真的只招收本地人吗？” 值勤保安也是个小伙子，二十啷当岁的样子，可能经常被人递烟，他接烟的动作非常流畅自然，一点也没有因为他们是陌生人，从而有着什么戒心。 “是啊，只招收本地人，之前招过外地的，可前后已经有几拨人闹事了，所以就只招收本地人了。” 保安举一反三，不仅回答了提问，还额外赠送了原因。 “我们三个很老实的，要不然通融一下，保证不会闹事。”袁伟摸出打火机，殷勤的想要给保安点上，被谢绝了。 摆手之后，保安自己摸出打火机，点燃烟抽了一口后，目光自袁伟的头顶掠过，看向在大门外来回走动的两人，好像特别留意了下他们的发型，然后摇了摇头笑道：“兄弟，我只是个保安，而且这是领导一早就定下的条例，就算是招不到人，应该也不会轻易更改，因为本地员工已经很排斥外来人了。” 袁伟静默了两秒，然后失望的叹了口气，抬抬手招呼了一声，便向外走去：“那好吧，谢谢。” “不好意思啊，没帮上忙。”保安抽了口烟，吐出烟雾时看了看手里的烟，然后冲袁伟的背影说道。 袁伟没有回头，也没有回话，只是冲身后摆了摆手。 走到自行车旁，不等另两人问询，他无奈的说道：“走吧，在这边转转，这里没戏。” 蒋聪跟彭侨也没问，重新骑坐后，三人在这一带晃悠了起来。 这一带大大小小的厂房有着好几家，可惜没有适合他们的，不是只招收本地人，就是只招收女工，还有只招收年纪大的后勤人员，要么就是干脆不招人……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总是想当然。 不死心的把这一带厂区晃完，最终只能面对现实，然后开始往回骑行。 来到支路上后，他们犹豫了一下，决定再往下面走一走，没准这条路上，有很多类似于的厂区呢！ 他们骑啊骑，骑啊骑，骑了十多分钟，都没有看到想看到的，而这时天色即将开始黯淡，来得好像比预计的时间要早一些。 这个认知让得他们一阵失落，这次借故出门寻找工作，好像已经失败了啊，真的要再回去搓炮管吗？ 他们停下来蹲在路边，颇惆怅了几分钟，才闷闷不乐的开始重新上路，打道回府。 不管如何，都已经不能再继续往下探索了，时间不允许。 回去的路上，他们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无精打采气息颓废，就连蹬自行车都变得有气无力。 “该换你骑了。”某一时刻，蒋聪单脚支地，结束了龟速爬行的自行车，扭头冲身后的彭侨说道。 “我不想骑。”彭侨无动于衷，声音闷闷的。 “我也不想骑啊，你赶紧的。”蒋聪的声音也闷闷的，明明是很气势的一句话，被他说的像垂死老人的口吻。 “我不要，我就要坐后面。”彭侨摇头，坚决不从。 “我累了。”蒋聪干脆下车，然后伸手去拉扯。 “那我在后面蹬。”彭侨紧紧的抱住车后座的架梁，提出了折衷意见。 两人开始僵持起来，而袁伟停在几米开外，静静的看着他们闹腾。 彭侨是铁了心的不想在前骑行，蒋聪拗不过他，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占了这个位置。 新的骑行方式开始了，蒋聪在前掌握方向，彭侨在后搂着他的腰，借力之下使劲蹬踏，等到他们过来了，袁伟也开始骑行。 本来骑的好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氛围突然变了，两张自行车开始攀比起来，你追我赶的好不快活，转眼就将之前的烦恼给抛开了，就像炮管乡的少东家一般…… 蒋聪跟彭侨轮流出力，一开始的时候袁伟大多不是对手，但随着时间延后，三人都开始精疲力竭时，托负着两人的自行车，自然没有一人的轻便…… “来啊！来追我啊！” “不是厉害吗？再来比啊！” “哎呀我没力气了，你们歇够了吗！” 袁伟就像是个有了新玩具的小孩，一直都在蒋聪跟彭侨的旁边炫耀，又像一个大人，正在戏弄小孩子，还时不时的落后他们一下，然后再超到他们前面去，抽空还会甩一下尾迎面相逢…… 他的那副嘴脸是如此的欠揍，但凡是还有一点可能，蒋聪跟彭侨都会奋起抗争，可惜事实证明，他们在短时间里，只能默默的承受。 就在这时，忽然有辆电动车，自他们身边呼啸驶过，过得两秒又是一辆，又过两秒还有一辆…… 第60章 追啊追啊 怎么突然有这么多电动车？他们下意识里一起扭头看向身后，就见后面视线所及，路面上零零散散的点缀着十几辆电动车！ “看起来是什么地方下班了。”彭侨似乎很懂的样子，随口说道。 “看起来小姑娘还挺多的啊。”蒋聪感叹道。 “靠！都五点四十了。”袁伟却是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很是意外震惊。 彭侨跟蒋聪本来正在张望，渴盼着能够看到美女，听到这句感叹悚然一惊，这时才留意到天色渐趋黯淡，就快要天黑了…… 那可就没什么时间耽搁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往回骑吧。 “再来比赛吧，正好还能赶时间。”袁伟将手机揣兜里，看着蒋聪跟彭侨，坏笑一声说道。 “不比了不比了。”两人一起摆手。 “切！”袁伟不屑一声，速度加快了点，将两人甩在身后。 蒋聪跟彭侨也不急，速度不快也不慢的缀在后面，反正那家伙又不可能把他们甩掉，离得足够远时要么原地等待，要么无聊了再骑转来…… 就在他们维持着一个不累，速度也还行的频率换着蹬踩自行车时，忽然有一辆电动车自他们身边驶过。 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驶过他们身边的电动车，没有十辆也有八辆了，但这辆绝对是其中最特殊的…… “你看这个女孩，我总觉得她会特别好看。”彭侨伸手指向前方，语气里带着股说不清的味道。 蒋聪看向前方，还特意眯了眯眼睛，随后郑重的点头道：“我也觉得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刚刚驶过他们身边的电动车，骑行的主人有着一头飘逸的长发，在披荆斩棘的破风声里波浪般起伏，她身上穿了一套白色的休闲装，而且衣服外面还套了一件白色风衣，在激荡的风声里与长发同时起伏着…… “要不然我们追上去看看，看她是不是漂亮？”彭侨兴致很高的提议道。 “我同意，追！”蒋聪就连一秒的停顿都没有，直接附议，而且说追就追。 时间不能浪费，为了把速度提起来，蒋聪起身离座，拼命的蹬了五圈，等车速快起来了，这才坐了下来开始用力…… 咻咻咻，耳边传来猎猎风声，蒋聪猴着腰拼了老命，在飞一般的速度中精疲力竭，感觉自己撑不住了，他大喊道：“快！换你来！” 声音落地，当即便抬起了腿。 “好，该我了！”彭侨大声应道，双脚前探很轻易的就落在脚踏上。 这默契是之前跟袁伟赛车时，摸索出来的，虽然有十多分钟没有使用，却也不曾忘怀，很完美的衔接住了。 彭侨也开始拼了老命的蹬，因为太过用力，他必须得借力稳住身子，而为了更好的发力，紧握架梁并不顶用，所以他紧紧的抱住了蒋聪的腰。 他们的自行车真的像是要飞起来一样，前面那个妹子还没追上，倒是先把袁伟追上了。 “我勒个去！你们跟我玩阴的！”袁伟怪叫一声，很是不服气，当即开始加速，咬在了他们后面。 “我没力气了，到你了！”彭侨大叫一声，将脚踏让了出来。 “好！该我了！”蒋聪哈哈大笑一声，双脚自斜杠拿开，非常完美的踩在了脚踏上。 此时的他们，眼里只有前面那个正在缓慢拉近距离的白衣女孩，根本就没有要搭理袁伟的意思。 “就算是玩阴的，你们也输定了！”袁伟在他们身后冷笑，紧紧的缀在后面两三米远地地方。 蒋聪跟彭侨还是没理他，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就在这场追逐之中，蒋聪跟彭侨几度易手，把自行车蹬出电动车的速度来。 一开始的时候，袁伟还能一直缀在身后，但到了后面就被慢慢拉开距离，最终被远远的甩开。 某一时他们觉得少了点什么，思忖再三才恍然大悟，那个跟屁虫好像被甩掉了？他们回头看去，苍茫昏暗的天幕下，极目远眺都看不到那个熟悉的人…… 然而他们跟那个白衣女孩的距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突破，无论怎么追赶，最多只能接近到五米左右的程度，看着似乎再努把力，就能突破界限的样子，但事实却是每到此时，也是他们后继乏力的时候，只能开始换班…… 虽然他们能够无缝衔接，但新上手发力时，会有点适应期，就是这么短短的瞬间，已经足够电动车再将距离拉远了…… 到了最后，那女孩好像自后视镜里，注意到了身后的小尾巴，某一时忽然加速，迅速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而且无论他们怎么努力，距离都在稳步提升拉长着…… “她好像发现我们了。”蒋聪的速度不自觉的慢了下来，微喘着气很是失落的说道。 “累死了，追不上了，就当她是超级大美女吧。”彭侨认同蒋聪的看法，给这场失败，找了个完美的借口。 “那我们等等小伟哥吧。”蒋聪说道，干脆又一次拿离双脚，落在了斜杠上，让自行车借着惯性自由飞翔。 彭侨嗯了一声，扭头朝身后看去。 等到自行车自己溜的停下来时，袁伟还没有追上来，他们干脆直接调转车头，开始了新一轮的等待。 大概一分钟过去了，袁伟还没有到。 大概两分钟过去了，袁伟还没有到。 大概三分钟过去了，袁伟还没有到。 这时的等待很是难熬，等的时间太久，让两人开始有点不自信了，蒋聪问道：“我们之前是不是拐过弯啊？” 彭侨一脸迷茫的摇头，有些不肯定的说道：“没有拐弯吧，拐弯肯定要减速，我不觉得我们慢下来过啊。” “那你叔咋还没来？会不会是我们无形中，把那条主路给骑过了？”蒋聪极目远眺，依然看不到那道熟悉的人影。 “不至于，那条主路那么宽，哪有那么巧，我们骑到时正好没车，被我们穿过去了。”彭侨这次语气肯定，不见起先的迷茫。 蒋聪一想，好像都很有道理，可是为什么袁伟到现在还没有来呢？他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双目一凝，视线尽头处，终于有人姗姗来迟…… 第61章 路边拾荒 “我看到他了！”蒋聪轻声说道。 “我也看到了，这家伙终于来了。”彭侨点头应道。 他们的声音听着平淡，但心里却突然安定了很多，无形中同时松了口气。 担忧的情绪去掉，剩下的便是悠然自得，他们看着那道身影渐渐清晰，眼里的笑浓的掩都掩不住。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也不想掩！ “我去！你们怎么这么快！我在后面怎么追都追不上你们！”还没临近身边，袁伟便开始叫唤起来，语气里充满了震惊。 “是你要说比赛的啊，怎么样，服了没有！”彭侨笑嘻嘻的说道。 “不比了不比了，之前跟你们拼是累死我了，后来我就连灰都喝不到了！”袁伟苦笑的摇头，有气没力似的蹬到近前，连连摇手。 “哈哈，其实我们是在追一个小女孩，觉得她应该很漂亮，想骑到前面看一看……”蒋聪笑着摆手，直接把真相说了出来。 袁伟愣了愣，尔后很自然的竖起了大拇指，由衷的赞叹道：“你们牛！”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只是需要一个方法来开启。”彭侨摇头晃脑一番，很是得意。 “瞧把你能干的，走吧，天就快黑了。”袁伟瞥了彭侨一眼，蹬着自行车缓缓前行。 “让我在后面坐会儿。”蒋聪下了自行车，拍了拍彭侨的肩。 这次彭侨没有赖在后座不走，很老实的站起来，直接就坐到了前面。 等蒋聪坐好后，他们便跟在了袁伟的身后。 两辆自行车很是悠然，一点都没有赶路的觉悟，平常速度的往前行驶着。 没骑多长时间，他们便又来到了高架桥集中地，很惊险刺激的又溜了一把坡。 在前掌控着方向溜坡，跟被人掌控着方向溜坡，那感觉完全不一样，蒋聪觉得后者要显得更紧张一些，反正他就一直担着心，生怕彭侨没掌好龙头，然后再来一次人仰车翻…… 当他们到了那条主路上时，天色真正的暗了下来，视线已经受到了影响，能见度估计刚过百米范围，这还是借助着昏暗的路灯，才能达到这种程度。 只是可惜啊，路灯隔很远才有一盏，满足不了他们所需。 又骑了一会儿，骑在前面的袁伟忽然停了下来，待到两车并肩时，彭侨跟着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袁伟往一边挑了挑下巴：“蒋聪，去捡几个桔子来吃。” 嗯？彭侨跟蒋聪一起扭头，看向地面，尔后又抬头，这才注意到，这里便是之前经过的水果市场。 此时天色快要黑透，之前还热闹非凡的市场，已经人走灯黑，阔大的铁门紧紧闭合，唯留门前偌大的空地上，零零散散躺在地上的水果。 蒋聪迟疑了下，差点就离座去捡拾了，但又想到了什么，摇头拒绝道：“要捡你捡呗。” 袁伟无奈的咪了一下，离座将自行车停好，便俯身在地上寻摸，借着远处昏暗的灯光，转眼便捡起一个桔子，凑到眼前确认了一遍，剥皮丢掉小半，剩余大半直接喂进了嘴里…… 三两下吃完，他咂摸几下嘴，感叹道：“还挺甜。” 说着便又俯下身，开始在地上寻摸着…… 看到这一幕，蒋聪心里仿佛被刀割了一下，之前他之所以犹豫拒绝，其实是以为袁伟在跟他开玩笑，又或者是拿他当枪使…… 像这种在大街上捡东西的行为，说出去多丢人啊，而他平常的表现，不像是在乎这个的，就被指派去干这种事，他其实也是要脸的啊！ 但现在袁伟却用实际行动表明，之前之所以会让他去，是因为他离座后，直接就可以去捡，而他们还要将自行车挪个位置，避过斜坡停车…… 带着歉意，蒋聪立即加入到了捡拾的行列里，等到剥开一只桔子吃了后，还在观望着的彭侨也即刻停好车，也开始捡拾起来。 三个少年就这样猫着腰，分散开来，在这片空地上仔细的寻摸着。 说起来他们这一天，自打离开炮乡台后，就只有中午时各吃了俩肉夹馍，除此外再没有吃过别的东西，而且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 早就又饿又渴又累的他们，此前一直都耐着性子忍着，这时却可以放开肚皮敞着吃，别提心里有多欢喜了…… 或许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心里其实有点羞耻，但寻摸到后来已经是乐此不疲了，吃饱喝足后，还屁颠屁颠的捡了些水果，放在车篮里备着…… 而且当意识到这满地水果里，其实掺杂着很多只是外皮破裂的，他们便变得挑剔起来，就仿佛自己是在这里买水果一样，挑三拣四的专寻那些品相好的…… 就算是在大街上捡东西吃又如何，又不是偷又不是抢，也属于劳动成果啊！ 他们只是寻摸了小半个场地，便已经连吃带拿，弄到了足够所需的水果。 站在车边，袁伟摸了摸肚子，幸福的打了一个饱嗝，随后淡淡说道：“走吧。” 说着他用脚推开站架，跨坐到车座上，开始用力踩踏，往主路上冲去。 彭侨也跨坐上自行车，而蒋聪在后面推车，当上了主路上后，才坐在了后座上。 在骑行了一段路程后，袁伟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探手到车篮里拿了只桔子剥皮。 随后彭侨跟了上来，他扭头看了眼这个路口，摇头说道：“炮乡台的路口不在这里，应该还在前面很远。”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真的就要这样回去，然后继续搓管吗？”袁伟借助着路口特意备置的路灯，仔细挑着桔子上的纤维，仿佛漫不经心的说道。 彭侨沉默了，等到袁伟吃完桔子，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不想，那依你看，要怎么办呢？” 这一会儿功夫里，蒋聪也已经剥好一只桔子皮，掰着丫瓣往嘴里丢，略有点含糊的说道：“不回去的话，难道要住旅馆？” “那就住旅馆呗，明天我们换个方向，再试一试。”袁伟又开始拿第二只桔子。 “我倒是有个地方，可以凑合一晚，而且那人的门路有点广，说不定可以请他帮忙介绍下工作。”彭侨眯着眼睛想了想，也拿起一只桔子剥着皮。 “谁啊？”蒋聪问道。 第62章 隔壁老王 “现在我不想说，等到了再说吧。”彭侨摇摇头，没有透露那位门路广的人身份。 袁伟跟蒋聪同时看向彼此，也没有寻根究底。 确认了要留在城里后，他们便不用再经过一个路口，便停下来辨认一下方位了，而是沿着这条主路一直往前骑，当觉得累了时，便停下来歇一歇脚，顺便补充下能量…… 得亏他们准备充足，两车篮的储备量，可谓是相当丰富，足够支持他们一路奢侈。 因为不用再担心回去晚了，会吵到易姐他们，所以他们的骑行变得有惬意起来。 就在这种悠然自得，边吃边走的骑行中，他们终于看到了远处的密集灯火，那是晋州城在向他们眨眼。 又骑行了十多分钟，他们来到了那座桥前，过去后右转便是晋州汽车站了，而那一排房屋里，有一座是他们曾经提心吊胆过的…… 为此他们还仔细辨认了下，然后晃晃悠悠的特意过去，透过玻璃门往里瞅了瞅，还自巷子里看了眼那扇窗…… 那扇窗亮着灯，应该有客人居住，随后他们又往玻璃门里看了看，便又晃晃悠悠的骑走了。 他们在小广场边的那条十字路口停了下来，一人吃了几个水果后，便将余下的都给丢进了垃圾桶，不管它们的品相多么好，终究是捡来的，被人看到，便是心里坦然怕也是会赫然，眼不见为净。 就算是到了这里，彭侨还是没有说出目的地，只是让袁伟跟着他走。 他们经过了琪琴，事隔半夜，这里没有什么变化，而这时正是生意红火的时候，他们骑行在街的那面，扭过头来行着注目礼。 按摩室这边客厅里一片忙碌，而足疗室那边客厅里空荡荡的，连个看门的都没有，但靠着街面的两间房里却都亮着灯，显然也是有着客人光临…… 虽然他们经过这里时骑的很慢，但却没有停下来从容观看的心思。 经过琪琴后，他们又往前骑了百多米，趁着路上没车时，拐到了马路对面，然后往回骑了百米左右，又停了下来。 彭侨朝前方点点下巴，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之前说的就是这里。” 蒋聪探头往前方看去，疑惑的问道：“你说的该不会是老王吧……” 袁伟偏头看了眼彭侨，又狐疑的看了眼蒋聪，跟着问道：“就是那个老王？” 蒋聪点点头，无所谓的说道：“我们说的应该是同一个人，就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人。” 彭侨点头，轻声说道：“是的，就是老王，他这休息室里，有两张床，我们挤一挤，混一晚上。” 袁伟仔细想了想，有些迟疑的说道：“这样不好吧。” 蒋聪看了眼十多米外的琪琴，也有点迟疑，但却没有说话。 “没什么不好的，省下住宿费，也不用担心自行车被偷走。”彭侨一脸平静，他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之前一直没捅破，这时船到桥头了，也不用担心会被拒绝。 袁伟低头看了眼自行车，沉默了下来。 早上他们吃早餐的时候，易姐在院子里忙碌，等他们出门时，自行车已经停在院门口了，而且还特意被擦拭过，然后临走时彼此告别，都将钥匙的事情给忘记了…… 如果坚持要住旅馆的话，自行车好像只能放在外面，别说没锁，即便是有锁也有可能被人弄走……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身上的钱很少，刨除回家的路费外，可供任意使用的，没有办法如此奢侈。 三人达成共识后，蒋聪跟袁伟各顾着一辆自行车，躲在路边风景树下的阴影里，怕被琪琴的人看到，而彭侨则走进大门，去找那个老王了。 不一会儿的时间，老王跟彭侨一起走了出来，很热情的冲他们扬手打招呼：“冷不冷，先进屋里来，有暖气。” “嗯，今晚麻烦了啊。”袁伟笑着点头，很自然的说起了客套话。 “还真巧啊老王，今晚咋没抱着你那水杯四处闲晃啊？”蒋聪也笑着说道。 “的确是赶巧，我就回来加个热水，还没有来得及出门呢，就被你们堵住了。”老王呵呵一笑，举了举手里的保温杯。 说笑中他们已经走进了大门，然后在老王的指点下，将自行车停在了车棚里，并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你们的自行车绝对安全，这就是我老王的职责所在！” “就你那熊样，天天到处瞎跑，还总是喝多，一天天的就没顶过事儿，我要是领导早把你开了。”彭侨笑着在老王屁股上踹了一脚。 老王伸手想挡，但没有挡着，于是又捧着保温杯，脸色一板，严肃的说道：“谁敢说我耽误事儿！我老王当值期间，院里可从来没有丢过东西！” “是啊，没丢，但你总不在，或者不清醒是事实吧，哪管得了外人进出，你这也就是政府大院，要不然肯定得遭贼。”彭侨依然嘻嘻哈哈着，很难想像，他是怎么做到跟一个老头嬉笑怒骂形若无事的…… “我就算离开了，也只是附近走走，是在视线范围内，而且我酒量好，就算是喝多了也是清醒的，你小子要跟我拼吗？”老王正气凛然的说着，忽然一歪头，挑衅的看着彭侨。 “我跟你拼个屁，今天累了一天，我们得好好歇歇！”彭侨摆手，顺势打了个哈欠。 “说到找工作，我想起来了，我一个朋友那里，就在招人，据说待遇还不错，你们要不要过去那边？”老王忽然愣了愣，然后拍了拍脑袋，一脸懊恼的说道。 “什么地方？做什么的？”彭侨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急促的问道。 蒋聪跟袁伟本来沉默的走着，这时也都精神一震，热切的看向老王。 被这样三双眼睛盯着看，饶是老王脸皮厚如城墙，为人处事老油条，也不禁觉得尴尬，他搔了搔头皮，吱唔道：“那个，我还得问问，等下联系了看看吧……” “老王，你不会是在忽悠我吧。”看到老王这副心虚的样子，彭侨的声音都显出阴阳怪气来。 “我说的是真的，前几天跟一朋友喝酒，真说到这事了。”老王一听急了，大声辩解道。 “当时就喝多了吧！”彭侨斜了老王一眼。 “呃……”老王当场就哑了。 第63章 打道回府 这时他们已经自车棚里，走到了门卫室的屋檐下，自屋里透出的灯光中，沉默下来的老王似乎有点可怕，面色变幻不定。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老王得罪不起呢。 蒋聪的心里有点担忧，他悄悄的看了眼袁伟，然后又看向彭侨。 彭侨还是那样，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几秒钟后，老王推开半虚掩的门，率先进入屋中。 这个屋子分作内外两间，进门处是门卫室，往里是卧室。 门卫室里置放着简单的家具，一套双人沙发抵着隔墙，一套办公桌桌椅抵着窗，在门边有一座饮水机。 卧室里放着两张双层单人床，上铺都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下铺都铺了床单被褥，因为床铺没有整理的缘故，看着也很乱七八糟。 进入到门卫室时，还没有什么感觉，一进入卧室里，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扑鼻而来。 “卧槽！老王，你这屋里跟猪屋一样。”彭侨掩着鼻往里走去，砰的一声推开了窗。 “别开窗，有冷风，热气都跑出去了。”老王惊呼一声，三两步抢上前去，俯身伸手就想把窗子关上。 “待会儿再关，先散散气。”彭侨一把拉开老王，简直就是不由分说。 老王挣了一下没挣脱，他转头看了眼彭侨，有一秒的停顿，尔后点点头，“好吧，听你的。” “哪张是你的床啊。”彭侨不置可否，转过身来看着两张床铺，眉头轻轻的皱了皱，真的很像是猪窝啊…… “这张，晚上你跟我睡，他们两人睡这张。”老王随手一指，开始安排。 随后几人走出屋子，站在外面马路边，看着隔了两座房子的琪琴，随意的聊了会儿天。 据老王所说，他们三人走后，这里又招了俩人，一个是本地的小伙子，一个是外地的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是他们那边的人，估计又是老巫婆的什么表亲。 至于琪琴的生意，还是那么好，没有因为彭侨的出走，而出现什么变故，但是人手之间的应用，肯定是要出点问题的，毕竟是少了一根顶梁柱。 期间他们也有看到王梅跟王丽在两个房子里往返，也看到了那个新来的小女孩，每当其时他们便会背转身来，或者说直接躲藏在树影里，不想被人看到。 如今的他们，实在是有够落魄，传到他们耳朵里，还不知道会被两个老巫怎样嘲笑。 所以彭侨也严厉叮嘱过老王，不许透露出他们的现状，至于老王喝多后那张麻木的嘴，到底能不能管住，就只有天知道了！ 在外面待了大半个小时，天南海北的吹了会儿牛，当夜色渐渐深沉，气温也越来越低，就算是夜风很小，寒气也直往衣服里透，就又转到了屋里。 门卫室里，老王坐在办公桌前，正在通过座机打电话，而彭侨三人挤在沙发上，在一边耐心的等待着，看似不在意的他们，其实都在支愣着耳朵，很努力的想要听清话筒那边的声音。 之前在外面聊天时，老王有讲起他那个朋友上班的地方，虽然他了解的也不多，但据说那里很不错，这让走投无路的三人，仿佛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自然是要牢牢抓住的。 老王在电话里跟人谈了现况后，又谈了些乱七八糟的，最后他挂掉电话，转过身来先缓了一口气，这才笑着说道：“他们那里还要人，说明天中午来接你们。” 三个少年一起点头，这点他们根据老王所讲，也猜出来了个大概。 之所以把日子定在明天，这是之前聊天时他们提出的要求，因为不想给自己留什么退路，然后跟易姐那拖拖拉拉不敢提。 他们想要快刀斩乱麻！ 之后又说了会儿话，他们便走到卧室里，先把窗户关上了，然后坐在床上，等老王提来热水洗脚。 没关窗的时候，屋里的空气冷咧，异味都好似被冻住了，但关了窗没多大会儿，怪异的味道又开始侵袭而来，只是潜移默化中，他们慢慢的适应了…… 彭侨没有听从老王的安排，三个少年挤在一张单人床上，挤的很是艰辛，好在床虽然只有一米宽的样子，被子却是一米五的，能把三人都给裹住，再加上屋里通着暖气，也并不觉得冷。 这一夜过得其实是有点艰难的，因为凌晨的时候暖气就像是停了一样，屋子里的气温有点低，再加上他们不自觉的总会卷被子，下意识的你争我夺中，三人谁都没有睡好。 但总归是睡了一觉，比起流落街头好无数倍。 用冷水浇着洗了一把脸后，三个少年告别老王，骑上自行车开始返回炮乡台。 一路上他们很是闲适，没有急着赶路，也没有故意慢吞吞，到易姐家时，花费的时间，只是比出来时多了半个小时。 他们骑车进院子时，易姐正好在家，就在他们那间小黑屋里，听到外间动静探头看了一眼，然后摘下护裙往外走，亲切的问道：“怎么不在城里多玩会儿，一大清早的就跑回来，吃饭了吗？” 对面的小屋里，那几个中年大妈们，也都一个个的好奇的往外看，有两人还特意走了出来，其中一人笑得很欢快：“女朋友生日，你送了什么礼物啊！” “没送什么，就一个大串的风铃。”彭侨笑着点头，用了一早就定好的说词。 “她收到礼物后，是不是很高兴啊。”那个大妈继续问着，脸上的笑容变得怪异起来。 “还好吧。”彭侨挠挠后脑勺，含糊不清的回道。 那大妈还想再问，易姐笑着摆手：“行了行了别问了，没看到他很含羞吗？” “就是因为他害羞，所以才要问啊。”屋子里有人笑着顶了一句，但接下来终究没人再问。 “这么早就赶回来，吃饭了吗？”易姐在水井旁的盆子里洗了手，甩了甩后搓着手问道。 “我们吃过了，易姐我……”彭侨点头，然后哽住了。 “怎么了？”没听到后续，易姐愣了愣，诧异的看了过来。 第64章 依依惜别 虽然路上演练过无数次，但真到了这一刻时，还是难以开口，尤其是面对这样的易姐时。 彭侨沉默了，蒋聪跟袁伟也都没说话。 现场气氛忽然就凝滞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异常，那些大妈们都收了笑，走出屋外的两位还默默的退了回去。 沉默了几秒钟后，彭侨故意笑了笑，一脸轻松模样的说道：“这次回城，我女朋友让我换地儿上班。” 易姐挑了挑眉，又用力甩了甩手，笑着说道：“这事儿，应该的，我早看出来你们心思不定……” 顿了顿，她接着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中午之前就要赶去城里汇合。”彭侨仿佛松了一口气，语调真正变得轻松起来。 “怪不得你们回来这么早呢，那行，我现在就给你们结算工资。”易姐往边上走了两步，扬起胳膊用晾衣绳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手，便朝屋里走去。 “嗯，谢谢易姐。”彭侨应了一声，跟在了身后，蒋聪跟彭侨也都应了一声。 老板就应该遇到这样的老板，人看着和善，还很好说话，也不掐着抠着，对比老巫婆夫妇，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 …… 易姐进屋掏出一个小本本，这里记录着员工们的成品数量，长管短管粗管细管，标注的很是仔细。 她翻看里面的记录时，随口问道：“你们之前都有记数吧，我们先对一下数。” 三个少年这会儿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闻言一滞，互相瞅了瞅后，彭侨硬着头皮说道：“我们都没有记数。” 易姐的动作也滞了滞，抬头看向他们，眉头皱了起来：“我之前没跟你们说自己要记数？” 彭侨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继而又耸了耸肩，很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我们都懒得记，您这记多少就是多少。” “你们啊……”易姐叹了口气，很无奈的样子，继而又开始翻动小账本。 或许是经常给人算账的原因，易姐这里备着有计算器，很快就将他们的成品汇总，并算出了价格。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也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主要是本身就没带多少东西。 易姐没有说他们的成品数量，也没给他们看账本，只是轻巧的说道：“给你们一人两百吧，到了新地方要认真上班，别跟在我这儿似的，想做就做想玩就玩。” 三人一起愣了愣，然后笑着点头：“多谢易姐，这段时间添麻烦了。” 前面半句是三人同时说的，而后面半句蒋聪缺了席，他这人就不擅长说些类似于的体面话。 他们在这里待了差不多半个月，一人给了两百，合着一天只挣十几块钱…… 对于现在的人工而言，这个数目肯定是低了，但对于他们这种动不动就脱离岗位，跑出去瞎晃晒太阳速度还很慢的人而言，这数目其实已经超了，按照他们原来的估算，撑死了能挣一百出头，很勉强的那种出头…… 易姐后面这句话更是点睛之笔，也算是给了他们一句忠告，虽然这话在当下听来，好像有点让人觉得难堪，但却恰恰体现出了易姐对他们的包容之心。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易姐摆了摆手，顿了顿后继而说道，“我送你们吧。” 三人直摆手，彭侨代表发言：“不用了易姐，我们自己坐车走，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那行，那我就不送你们了。”易姐想了想后说道。 “嗯，程哥跟小龙，都去梨园那边了吧，回头帮我们告个别啊。”彭侨说道，虽然背后里称小龙少东家，但当着易姐面肯定不能这样说。 “希望到时候小龙别带情绪，一下子少了三个伴啊。”易姐笑着打趣了一句，说话的过程中，她掏出钱来，很爽利的递向身前。 “那我们走了啊。”彭侨走过来，将钱都接了去，笑着点头。 蒋聪跟袁伟也都点头。 “走吧。”易姐挥手，同样是在笑着点头。 三个少年走出正屋大门，冲偏房里的大妈们扬手，打着招呼：“我们走了，再见。” 大妈们都愣了愣，然后相继反应了过来，也都笑着扬手，嘴里连声说着再见。 自侧门里走到巷口，他们站在门外，对站在院子里的易姐挥手，做着最后的离别。 默默的扬手中，三人转身，朝着巷子外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走出村口的路上，总觉得遇到的每个人，都在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们，其中就有那位问他们挣的钱够不够吃的少妇，她抱着正在哭泣的孩子，站在小卖部外摇着哄着晒着太阳。 虽然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好歹也在这里闲晃了半个月，有很多人都算是脸熟了，三个少年一起笑着摆手，无声的很有礼貌的告着别。 小卖部外站了七八个人，却只有少妇冲他们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余人都很漠然的样子。 走到村口，他们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这个地方，沉默了几秒钟。 说起来这个地方，对于他们而言，除了挣不到钱，看着没有前途外，其实充满了温馨，如果可以的话，还真都不想走…… 再见了我的少东家，再见了那个还未谋面的大小姐，再见了那些吃一口就丢的梨，再见了那些流着鼻血也很想吃的咸菜…… 缅怀过后，三人正式踏出村口，站到了马路上，先是往两边张望了一眼，没看到想看到的三轮车拖拉机什么的，便直接朝着村外走去，彻底远离了这处应该永远不会再来的村子。 他们走上真正的大路，没等到多长时间，便上了跑县城的小巴车，十点半的时候便算是进了城。 因为白天视野好，怕被琪琴看到，他们特意沿着河边走，从另一端支路绕到了老王那里，为此多走了些路，十一点的时候，才来到老王这里。 老王抱着水杯，正坐在门卫室里，看到过道里走来的他们，乐呵的说道：“嘿，你们速度还挺快，来得稍微早了点，他们的车估计还得十分钟才到，原来我还说是你们晚到呢。” “没让别人等就好。”彭侨笑着应道。 三人走进院子里，又走进门卫室，将行李在一边搁好后，挤在了双人沙发上，一起唠着闲嗑，期间怕老王不当事，彭侨还特意再三叮嘱：“这事你嘴可得严点，别说给琪琴的人听！” 第65章 我们的厂 几人闲谈中，屋外传来嘎吱一声轻响，随后响起一道拉门声。老王似是心有所感，推开窗探头往外张望了一眼，扭头冲他们说道：“老李来了。” 门卫室的墙上挂了一只钟，蒋聪下意识里抬头看了一眼，十一点半，比预估的时间晚了二十分钟。 三个少年一起起身，迎接那位老李同志，老王却没有动弹，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 就在他们的注视中，窗外出现了一张老脸，他扬扬手，咧开嘴大笑道：“对不住啊老王，进城后堵了会儿车，来晚了。” 老王淡淡点头，这时也站了起来，转身之际嚷嚷道：“先进屋说。” 老李哎了一声，又往前走去，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 “嘿，这就是那三个小伙子吧，都是一表人才啊。”进屋后，老李看着他们的目光里，充满了热忱。 三个少年一起礼貌的点点头，老王开始居中介绍道：“这个就是我说的老李，”他又转向老李，故意板起脸，厉声续道：“老李，他们过去后，你可得好好照顾！” 老李把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一叠连声的说道：“那当然那当然！” “王叔。”这时跟在老李身后的小伙子，冲老王打招呼。 老李似是才想到了什么，忽然一拍大腿，看着三个少年大笑道：“差点忘了，这是我儿子，叫李凡，跟你们差不多大，你们应该能够聊得来！” 他们就又冲这哥们点头致意。 几番寒暄后，老王下了逐客令：“好了，该走了，难不成还想赖我一顿饭不成。” “的确是该走了，回头找你喝酒啊。” 老李重重拍了下老王的后背，随后目光四下里梭巡着，定格在角落里：“这是你们的行李吗？” 说着还往那边挪步，做势要去提箱子。 “不用了，我们自己来。”蒋聪斜跨两步，抢先提起了自己的箱子，还挡了挡。 袁伟的反应速度也不慢，紧跟着也提起了自己的箱子，顺便把彭侨搁他箱子上的包也给护住了。 之前的闲谈中，彭侨是他们这方的代表，所以没顾上这茬。 “看起来挺沉的，我们来帮忙提吧。”老李顿了顿，继续弯腰伸手，热情的想要抢过箱子。 “不用了，真不用了……”袁伟提着箱子的胳膊往后缩，然后又缩提包的手，接着往后小退两步，退避老李的热情。 “让我提吧……”老李简直热情的过了份，也不知道是不看在老王的面子上。 就在两方争执中，老王咂了下嘴，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行了老李，他们又不是提不动。” 老李搔搔后脑勺，哈哈笑了几声：“那好吧，反正就几步路。” “那行老王，我们走了啊。”彭侨走过去，接过自己的背包，冲老王点头。 “嗯，在那边照顾好自己，”老王也点头，随后转向老李，再度告诫道：“照顾好他们，别让他们被人欺负了。” “有我在，谁敢欺负他们”老李拍拍胸脯，说的豪气干云。 说笑中众人走出门卫室，朝着大院外行去。 蒋聪走在最前面，临出大门前，他往外张望了一眼，琪琴那里没有出现意外，这才大大方方的提着箱子走了出去。 “这是我们的车。”老李在身后嚷着。 路边停着一张面包车，朝着这侧的车门大开着，这么明显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提醒。 为了怕琪琴那里出现意外，蒋聪直接上了车，将箱子放在另一侧门边，自己钻进了后座。 袁伟显然有同样的担心，紧跟着也上了车，将两个箱子并在一起，也钻进了后座。 彭侨其实也想上车的，但做为代言人，他得跟送行出来的老王周旋，便只好躲在一棵小树后，尽量自绝于琪琴的视线外。 又是一番寒暄后，这场无聊的送行，终于划上了句号。几人相继上车，随后老李关上门，冲窗外摆摆手，对司机说道：“师傅走吧，回去。” 司机嗯了声，启动挂档踩油门，一气呵成。 车子缓慢向前行驶，老王站在路边，目送着他们离去。 可能是因为好奇，车子经过琪琴时，三个少年一起扭过头来，看着琪琴的铺面，足疗这边没有人，按摩这边好几人。 …… …… 面包车在晋州城主街上或快或慢的行驶着，脱离了老王视线的老李，依然热情的不像话，一直拉着他们天南海北的侃。 但三个少年很少回他，特别是蒋聪，简直一句话都没有搭过。只不过为了礼貌，依然在分心听着，觉得好笑的地方，也会跟着笑一笑。 倒是他的儿子，那真是全程漠然，一点面子都没给，印象中除了喊过一声王叔后，好像就再没有开过口。 自打脱离了老王后，彭侨便自动卸去了代言人的身份，将居中商谈的重任交给了袁伟。后者毕竟是在外混过社会的，无论是口才还是胆识还是见识，应付这么一个老头，是完全没问题的。 就在老李滔滔不绝，袁伟偶尔搭话中，面包车平稳的驶到主街尽头，左转了一下。一直都在看着窗外的蒋聪，身不由己的侧过身，充满感叹的看着窗外。 这里居然还有一座大广场！或者也可以用小公园来形容。 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这里还有很多人逗留着，大多是老人跟小孩，注意到部分人的异常，蒋聪抬头往上看，侧脸都快贴着玻璃了。天上或高或矮的，飘飞着很多式样的风筝。 这座广场虽然很大，但没有车辆行驶的柏油路很是开阔，之前憋屈了好一阵的司机，悍然提速，一两分钟便将之远远甩开。 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座广场，蒋聪才意犹未尽的回了头。正巧这时说到激动处，老李哈哈大笑起来，他便也牵起嘴角，配合着干笑了两下。 当面包车驶出晋州城区，沿着一条路直往前走时，蒋聪便失去了所有兴趣，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避开老李的目光，免得他将自己也拉上战团。 就在这种极致无聊中，面包车缓缓减速，然后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老李疑惑的哎了一声，偏头往外看了一眼，自上车后便一直扭着的身子复归原位，指着外面说道：“呐！这就是我们的厂！” 第66章 你们的屋 哗啦一声响，老李拉开车门，下车时顺带着提了只箱子。跟着李凡也下了车，有他老爹的演绎，很乖觉的提了另一只箱子。 三个少年也相继下车，散漫的站在路边，看着身前的这座工厂。 老李将箱子放在地上，往车前凑去，一边在外兜里掏摸着什么。与此同时，司机倾身摇下车窗，淡然的看着老李。 “师傅，麻烦了。”老李摸出几张纸币，递进了车窗。 司机点点头，算是回应，三两下摇上车窗，尔后绝尘而去。 这车果然不是工厂里的，听到声音的三人扭头望了眼，收回目光的同时，又看了眼彼此，然后继续看着身前这座厂。 老李将剩下的钱揣进兜里，看着工厂自卖自夸的口吻说道：“呐！这就是我们的厂，怎么样，是不是很大！” 三个少年都没有搭腔，但就如老李所言，这座工厂的确很大，只不过大多体现在占地面积上。就建筑本身而言，没有什么出奇之处，甚至还显得很简陋。 简陋的原因，除了建筑并不高大外，还因为这里的路面很高，至少比这座厂区高出一米半，在这种趋势下，压根就不能对比。 所以他们居高临下的看着，一眼便能看到尽头。 整座厂区四四方方，以大门为起始点，左边横向里建了一排房屋，竖着又建了一排房屋，而且直接贯穿到底部。期间有三座厂房横向而生，将整座工厂划分出了三重院落，而右边就只是围墙，留有一道贯穿前后的路，很是宽阔。 在第一重院落的最中心位置，修建了一座圆坛，圈起了一座假山。而在圆坛周边，堆积了很多鼓涨的麻袋，看起来乌黑脏乱。有些袋子还裂了口，露出里面黝黑的物件，但隔着有点远，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三人一眼扫过后，目光便同时落在了左侧大门，那里挂着一个长牌，白底黑字，醒目的杵在那里：制胜工坊弯管玛钢加工厂。 弯管玛钢？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一个陌生的词汇，但谁都没有往心里去。 没有人回应自己，老李也没有在意，他带头朝前走去，一边侧过身来，热忱的说道：“我们先把行李放好，等见到老板后，再去吃饭。” 三个少年一起点头，同时心里有点期待。不是期待于跟老板的见面，而是期待于接下来的午饭，为此将要面见老板时的紧张，这种应该出现的情绪，都没有往外冒。 因为在车上的时候，老李说过，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老板将会请他们吃饭。 老板请客吃饭啊！除了代表重视外，那不得是一顿大餐？ 无论是先来的彭侨蒋聪，还是后来的袁伟，他们在晋州的日子里，从来没有吃过丰盛的饭菜…… 厂房大门跟马路之间，相隔了有五六米远，实在是两者地势相差太大，需要一道斜坡来缓冲。也不知道是先有路，还是先有厂。 走下斜坡，走进大门，走过那重屋脊，老李带着他们左拐，随后指点着这排房屋，边走边介绍着。 这紧挨着大门的房屋，在蒋聪原来的想法里，应该是门卫室，却居然是老板的办公室！ 隔壁那间是正副厂长的办公室，再隔壁是出纳会计的办公室，紧接着的是档案建材室，最后靠着墙角的居然是厕所！ 这种格局排布，好像有点奇怪啊…… 厕所前空出了一些空间，充当着自行车棚，然后就是竖向的那排房屋。房屋前载种了一排高大的树，至少有一人合抱那么粗。 折转到这排房屋前，老李指着这溜屋子，很是自得的样子说道：“这一排都是我们员工的宿舍，你们三人可以单独一间。” 看这房屋之间门窗的间距，再对比一下深度，一间宿舍好像还蛮大。 走到这里时，之前看到的那些麻袋，就几乎就在他们的脚下了。蒋聪提着箱子挨近了，用脚拨了拨一只破掉的麻袋，想要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那东西很黑，一时间根本分辨不出，但触碰时的感觉有点沉重，而且拨动时还有哇啦声传出。 这时老李扭头看了他一眼，但什么都没有说，自得的往前带着路。 蒋聪想了想，放弃了探询，提着箱子紧跟了几步。 彭侨跟袁伟虽然没有像蒋聪那样，但目光里也时时瞥上一眼，显然对它们也很好奇。 也不知道是老李一时没想到，还是并不打算解说，他就像是没有看到一般，只是在前带着路，嘴里讲解着经过的宿舍里，都住着什么人。 这一排树木跟宿舍，比例一致，一棵树代表着一间宿舍。他们走了七八棵树的样子时，老李停了下来，他转身指着身前那道门，随后又往边上指了指：“这是你们的屋，边上那间是我跟我儿子的，正好挨着，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 门上没有锁，说着话他上前一步，嘎吱一声轻微的响，这扇门被他推开了。 房间果然不小，但内里的布置实在简陋，靠着里侧的墙角，置放着一张木床，靠着外侧窗户的墙角，置放着一张长桌。除此之外，再无余物。 木床很宽，床板是由一扇扇并不齐整的窄板拼凑而成，排布之间有个别地方间隙超过两指宽。幸好这样的地方不是很长，整体来说倒是无伤大雅。 长桌很长，自墙角一直延展至门边，但却只有桌面，没有桌腿。桌腿是用三溜砖石代替，倒是码的整整齐齐，应该不用担心它们会突然坍塌。 房间的地面是水泥地面，只不过不是很光滑，有很多地方都破了洞。四面墙壁一开始刷着白灰，应该是有些年代了，那些白灰已经泛黄。有些地方墙灰脱落，露出里面浮尘一样的灰沫。 蒋聪趁老头没注意，忍不住在墙上剐蹭了下，浮灰簌簌而落。 “怎么样，这房间很大吧，只住你们三个人。像你们隔壁那间，同样大小的宿舍，住了七八个人，而且还都是本地人呢。”老李伸手指向另一侧墙壁，语气里带着点自豪…… 三个少年往那边看了一眼，看到的只有一堵墙灰剥落的墙壁。 第67章 老板请客 “好了，把行李放下吧，我带你们去见老板，然后大家一起去吃饭。”紧接着老李又说道，他的语气有点急促，就像是对那道大餐也很期待一样。 三个少年扭头看了他一眼，依言放下了行李。 老李朝着门外昂昂下巴，站在门边的李凡便直接退出门外，他们三人也都往外走去。 老李落在最后出门，顺带着把门掩上了，还不忘热忱的解释道：“行李里没有贵重的东西吧，放心，东西放这里没人会偷，我们这里治安很好的。” 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三个少年对视一眼，同时将目光投向了老板办公室。 “老板，我回来了。”走到办公室外，老李踏上两级台阶，掀开厚重的门帘，敲了敲门。 “啊，进来。”屋内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走吧，进去。”老李笑着扭过身来，朝三个少年挥手，尔后推门而入。 李凡原本就站在他的身后，这时跟着也进了屋。 三个少年站在台阶下，看着厚重的门帘，又看了看彼此，于瞬间调整了心态，踏步台阶掀帘推门而入。 老板的办公室很大，内里的陈设却很简陋。 进门这侧墙边，置放着一组沙发，呈三面合围之势，圈着一张玻璃茶几。 茶几上摆放着一套茶具、一盒纸斤、一包烟，还有一双毛茸茸的手套。 而在对面，也就是靠着马路这侧墙下，摆放了一张阔大的办公桌。桌面上堆满了东西，显得异常凌乱。 办公桌一侧抵着内墙，外墙一侧空出很多地方。靠着这侧墙边，并立着两扇对开的档案柜，另有一根站立式衣架。 而在内墙的中心处，在沙发跟办公桌之间，还开了一扇门，显得是那样的突兀，。房门紧闭，也不知道内里是休息室，还是会议室。 他们进来之前，老板应该正在看着一份文件。这时他两手搁在桌面上，手里依然攒着文件，却抬起头来看着他们。 看到进来的人里，有三个陌生面孔，老板只是愣了愣，便想到了始末。他站起来，满面笑容的迎了出来：“老李，人带来了啊，还没吃呢吧。走，先去吃饭。” “嗯。”老李笑着应了一声。 老板走到三人身前，打量了几眼后，拍着他们的肩膀随口夸赞道：“小伙子们都挺精神的，走吧。” 在老板拍肩时，三个少年一起礼貌的点头，笑的时候有点拘谨。这毕竟是老板啊，以后要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的。 但老板太过热情，压根就没有停留目光，直接自他们身边走过。他拉开门推开门帘，当先走了出去。 三个少年扭头看了老李一眼，跟着也走出了屋子。随后老李父子也都跟了出来。 走出屋外的众人，在老板的带领下，直接走出了工厂大门。 他们爬上斜坡，来到路面。老板左右张望了两眼，见路上没有车，便开始横穿马路。横穿之前还不忘扭头，冲身后的小跟班们招手。 老板这是要去哪啊？对面什么都没有啊！他们按下疑惑，虽然有老板在前趟路，还是下意识里左右看了看。见路上真的没有车，便也跟着横穿了马路。身后老李父子也都不慢。 老板在路边等了他们三秒钟，见所有的人都跟了过来，又转身朝前走去…… 蒋聪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迅速的瞥向两边，发现彭侨袁伟的眼神也都很怪异。然后他们一起看向前方，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在他们的前方，孤零零的立着一栋房子，开了两扇门三扇窗，应该有着三间房。 随在老板身后，走进了左侧那扇门后，三个少年真正傻眼，但很快又将之收敛了起来。一如他们心中猜想，这里果然就是一家小饭馆。 小饭馆就小饭馆吧，在他们心里其实也没有觉得，老板会请他们上什么大饭店…… 故事就不应该那样发展！ 不过弄一锅肉，再整几个小菜，应该是有必要的吧。毕竟是老板请客，太寒碜了也不好。小饭馆虽然小，但也是有大桌的，带玻璃转盘那种…… 就在这种异样的小心思里，就见老板转身看向他们，笑的很热情的征询意见：“你们是吃炒饼，还是炒面？” 三个少年一起愣怔，这个时候蒋聪正好站在中间，老板左右瞄过两眼后，就把目光直接落在了他的脸上。 老板的身量有点高大，之前离着有点距离，再加上还有点胖，然后还没来得及在意，对方就错身而过，所以并没有特别的感触。如今他往面前一站，逼着你去看他的时候，才发现比彭侨的个头都高。 蒋聪抬起头，呆呆的看着老板，随即意识到这样好像不对，于是眨眨眼睛，装作想了想，尽量以轻快的语气说道：“我吃炒饼。” 老板含笑点头，跟着又把目光挪向袁伟。 虽然他的心态更强大，但面对面时压力也最大，不过更自如的应对着：“我也要份炒饼。” 老板再度点头，目光倏忽一转，又看向彭侨。 彭侨点头，好像很随意的样子：“那我也要份炒饼。” 得到了回复，老板点头，没再去征询老李父子的意见，直接扭身冲着厨房喊道：“给弄五份炒饼，先挂账上。” 随后他再侧过身来，看着三个新手下，笑着解释道：“午饭我已经吃了，就不陪着了，你们吃着，安顿好后，明天上班。” 说完他伸手拍了拍彭侨的肩膀，转身风风火火的走了，留下三个少年面面相觑。 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自打老李在车上说起，因着他们的到来，能够搭空吃上一顿饭，由老板请客开始，他们的心里就一直在盼望着那一刻…… 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盼望着的，其实是老板的看重！ 老板看重他们吗？看着好像是的，又是笑脸相迎，又是拍肩寒暄，还深情对视，一副热情万丈的样子，单从这些表象来看，真就像是那么回事…… 受宠若惊的感觉还在心头萦绕，忽然就来了这么一下，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啊！ 请客？这么大一座厂的老板，所谓的请客就是吃炒饼炒面？是地域的差距，还是思维的悬殊，两边理解的意思好像并不一样啊！ 第68章 一路慢行 虽然老板走了，但老李父子还在。所以哪怕是心里有一万句话想说，也只能通过眼神来交流。即便是别人也许听不懂他们的家乡话。 就在他们还在慢慢尝试着，来接受这种认知上的打击时，老李父子已经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李凡还是一脸冷漠，而老李则依然喜笑颜开的样子，他敲了敲桌子，笑着喊道：“站那干啥，过来坐着啊。” 三个少年互相瞅瞅，意兴阑珊的转身，在那张桌子边坐了下来。 因为有五个人，所以老李选定的这张桌子有点大，但桌面上没有玻璃转盘。 等炒饼的时候，老李随意开了个头，又开始了他的胡侃，天南海北的吹。但这时别说蒋聪，就连袁伟都懒得再搭理他。 最开始时，老李还试着给别人说话的机会。见没人理会后，就自动把模式切换，一个人说得津津有味。直到烧饼端上来后，才止住了他的滔滔不绝。 可能是因为老李父子是这里的熟客，端盘来时先放在了他们的面前。 端盘子的是个中年大妈，应该是这里的老板娘。要说这么小的饭馆，会请服务员来打工，那真是见了鬼了。 “来，给你们谁吃。”老李冲老板娘点头，然后将菜盘往对面推。 “你们先吃吧，也等不了多久。”袁伟摆摆手，代表三人拒绝了这番客套。 “很快就好。”老板娘这时扭头看了眼，停步说道。 “那我们就先吃了。”老李点头，又将菜盘拖了回去，拿起一双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李凡之前虽然没有表示什么，但也没有动筷子，这会儿得了讯息，才跟着取了筷子吃饭。 没多大会儿，他们的炒饼也端了上来。吃第一口的时候，蒋聪觉得这炒饼还行，但吃到快一半时，就觉得有点难以吞咽。这是他第一次吃炒饼，甚至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饭食。 彭侨跟袁伟应该都不是第一次吃，没见他们露出点艰难的意思。他左右看了两眼，起身跑隔壁桌，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凑合着吃了个饱。 虽然有凉水相助，大大加快了他的速度，但蒋聪依然是最后一个吃完的。 等到人都吃完了，难得安静了几分钟的老李拍拍手，志得意满的起身，招呼道：“走吧，带你们到镇上去，买点生活用品。” 三个少年也都起身，随在了他们身后。 站在小饭馆外面，老李抬头看了眼太阳，然后侧转了身，指着前方说道：“镇上还在那边，走过去大概要花半个小时。” 若要往镇上去，从对面路边行走，才是顺行。但这时路面上一直有车来往，几人便一直等在路边。 约莫两分钟后，路上没有车辆行驶，他们这才穿过马路，开始朝着前方行进。 天气晴好，阳光正暖，水足饼饱后，一路缓步而行，这该是有点惬意的时光。但三个少年一点也没觉出来，因为路上老李的嘴就没停过，一直都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明明没人愿意跟他说，就连搭话的人都没有，他还要一直说。而且为了营造出正跟人聊天的氛围来，还是硬是凑上来跟他们一并走着，然后扭过脸来看着你说…… 这条马路就这么宽，也没有特意划分出人行道。他们三人并肩而行，本来就占了一点柏油路面，再被老头贴着外沿一挤，最里间那人都快被挤到路当中去了。 年纪大了，嘴就停不下来了吗？彭侨不止一次的想到老王，那也是一个嘴碎的人，这两人凑到一起，再喝点酒的话…… 那场面简直是不敢想下去！所以他们两人才能成为朋友？ 就这话唠的程度，白佛车站的那个老头，都应该自愧不如…… 更紧要的是，你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滴……！” 一道刺耳连绵的鸣笛声在身后响起来，并行的三个少年悚然一惊。回头看去，一辆大货车自身后轰轰而来。再一细看，妈耶，蒋聪都快被挤到路当中去了！ 他是为了躲避老头的目光，不想被看着胡侃，从而无奈给出回应，所以选择了走在最边上。 注意到了问题所在，他们赶紧散开，让到了路边。 咻的一声呼啸，大货车轰轰自他们身边驶过。高高的驾驶室里，副驾驶的位子上，坐着一个中年大妈，车窗早已被摇了下来，这时冲他们吼道：“找死啊你们！” 几人被吼的愣怔，不及回话，那大货车已去得远了。 三个少年没有说话，只是怪异的看了一眼老李。 老李面不改色，依然满面笑容。他扬了扬手，不屑的切了一声，嘟嚷道：“没有素质！” 三个少年都很无语，但路还得继续走下去。然后在老头的滔滔不绝之中，在他或许有意的掌控之下，没有意识的三人又被凑到了一块，变成了四人并肩而行…… 如果事情就这样发展，也许只是又一次重复，或者一路就这样直达小镇。但某一刻，老李的一个话题结束之后，他忽然自得的说道：“我说老板很看重你们，会请你们吃饭，没说错吧……” 他们身躯一震，不由自主的同时停下了脚步。老李没有防备，又独自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回头。 他们忽然就这样对视了起来…… 三个少年的眼神是那样的怪异，就跟看怪物似的看着老李。那神情想要表达的情绪，其实已经很清晰明了。但老李却没有感觉到，他一如往常的笑着，跟着又补充道：“老板呢……”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铃声打断了老李的絮叨，紧跟着一道粗浑的声音响起：“哎，小伙子们，让一让啊。” 三个少年扭头看了一眼，那是一个中年大叔，蹬着一辆半新的二八大杠，杠上还横搁了一口小麻袋，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他们一起让到路边，待大叔驶过身边后，便也开始往前走。这时的老李似乎忘了之前的话题，指着前方二八大杠后座上的两口麻袋，以猜测内中所装何物开头，又开启了新一轮的乱侃…… 这次他们没有惯着他，很刻意的分散了，并且将队例拉的越来越长。老李再也没办法兼顾所有，于是逮着袁伟一人絮叨着…… 就在这种境况下，他们终于来到了那座镇上。 第69章 采买家居 这座镇子不大，而且看着非常冷清，应该是中午的原因导致。 他们沿着街道缓步而行，一边走老李一边点指着，嘴里相应的介绍起来：“呐，那里是卖被套的，那里是卖锅碗的，那里是卖洗漱的……” 很快他们就来到街道尽头，折转了方向又往回走，并开始着手采买相关生活用品。 制胜玛钢厂内没有食堂，所以包住不包吃。他们初来乍到，一无所有，什么都需要自己添置：油盐酱醋、锅碗瓢盆、米面炉灶…… 在走来小镇的路上，老李的胡侃中，已经将这些说的很透。在外面吃饭，以他们的财力，哪里负担得起？所以就应了老李的建议，打算自己开伙做饭吃。 不过老李当初的劝说，是站在另一个角度，他说这里上班很自由，有充足的时间买菜做饭，想吃什么就弄什么，比在外面吃要舒服很多，还能省下很多钱…… 在老李的带领下，他们一家家店铺摸过去，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东西。 当又从一家店铺里出来，老李看着手里端着的一只盆，又看了看同伴们手里的物件，笑着问道：“大家看看，我们还有什么没有买吗？” 包括李凡在内，他们开始在彼此之间打量，伴随着思索。 “油买了，盐、调料买了，面条、大米也买了……”老李开始絮絮叨叨的清点着，过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三个少年总结道：“好像东西都买了，就缺被套了。” 三个少年一起点头，也觉得就缺被套了。 老李转身，指着斜对角的一家店铺，老江湖的口吻说道：“那家卖的被套质量最好，老板也很好说话……”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顿，目光偏移了一下，轻轻的咦了一声：“我好像看到一个老朋友了，你们自己过去买吧，记得一定要砍价，就像我那样砍。” 说着话，他再度转身，想将手里端着的盆，以及盆里装着的一应零碎，都递给别人。看到别人的双手都没有闲着，才醒悟过来。 直接将盆放到地上，老李又回一下头，看到那个熟人还在视线里，赶紧交代道：“东西就都放在这里，李凡你在这里照料着，你们三个自己去买，记得一定要从容，我去跟老朋友说说话，回头来找你们。” 他的那个熟人走到一处街口，正要折转，老李再顾不得其他，瞅着街面上没有车来往，赶紧跑到对街，冲进了那条支路里。 看到老李风一般溜走了，三个少年没来由的一阵惆怅，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后，这才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慢腾腾的走向斜对街。 这是一家卖床上用品以及军衣的店铺，军衣是那种厚实的军大衣，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铺面很大，比他们之前去过的店铺都大，又因着中间位置没有摆放高大的货架，从而显得很是空阔。 他们进屋的时候，铺子里还没有客人，老板夫妇坐在门侧空处，正在吃饭。饭是馒头咸菜稀粥两碟小菜，看到这副画面，三个少年同时恍惚了一下，明明昨天早上还经历过，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小伙子们，要买什么啊？”男老板放下馒头搁了筷子，起身迎了过来，热情的招呼着。 视线自餐桌上挪开，他们一起看向贴着四壁置放的货架，彭侨随口答道：“我们要几床被套。” “你们要多大尺寸的，厚点的还是薄点的？”男老板问道。 还有尺寸的说法？蒋聪心里惊讶了一把，扭头看向彭侨，发现他也很茫然的样子，又一起看向袁伟。 袁伟左右瞅瞅，发现他们俩指望不上，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低头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要一床两米宽的，两床一点五米宽的。” 男老板点头，等着，见没有下文后，便又问道：“那是要厚的还是薄的？” “厚一点的吧。”袁伟又看一眼蒋聪彭侨，眼神交流一番后说道。 男老板点头，侧身处三人身边挤过，伸长手臂在货架上指点着，嘴里解说道：“这这这都是两米宽，这床六斤重，这床八斤重，这床十斤重，这这这这都是一点五米宽，这床五斤重，这床六斤重，这床七斤重……” 最后男老板转过身，看着他们问道：“你们看看要哪床？颜色式样也可以选的。” 三个少年一起傻眼，呆了好几秒钟后，面面相觑，心里同时升起一股无力感，开始无比怀念那个唠叨成灾的老李。 之前他们采买的那些东西，几乎都是老李一手包办，他们只负责结账…… 稳了稳心神，有过丰富社会经验的袁伟问道：“质量都怎么样？还有价钱呢？” “放心吧，我这里的货都是好货，价钱也都公道。”男老板自夸道。 “所以相同重量与尺寸的被子，除了颜色式样不同外，其实都一个价吗？”袁伟看着货架上那些被套，试探着问道。 男老板愣了愣，随后摇头笑道：“当然还是有区别的啊，我说的好货，是指同等价格下，我的质量更好。” “那你这都怎么卖？”彭侨插口说道。 “这个颜色式样的，六斤重的，要八十，八斤重的要九十，十斤重的一百。”男老板指着两米宽的被套，接着又指向另一款，说道：“这个颜色式样的，比之前的要贵十块钱。” “这个一点五米宽的，五斤重的要四十，六斤重的要五十，七斤重的要六十，而这一款的呢，也要比之前的贵十块。” “……可以打开看一看吗？”袁伟问道。 “当然可以啊，要看哪床？”男老板问道。 “先看这床吧。”袁伟指着两米宽八斤重贵十块的被套说道。 “好的。”老板爽快的应了一声，踮脚把那床被子举了下来。 拿下被套后，男老板熟练的拆开外包装，然后抱着被子入铺子中间走去。女老板见生意谈到差不多，放下手里的碗筷，小跑几步过来，配合着帮忙打开被套，摊开了给顾客看。 “你们来摸摸这厚度，还有这面料，是好东西啊！”老板抬腿，用膝盖顶住被套一角，空出手来在被子上抚摸，嘴里夸张的感叹着…… 三个少年闻言，不由自主的走前两步，各自伸手抚摸着，然后面面相觑。多年默契，一眼而知，都很是茫然…… 好与坏，他们哪知道啊！ 第70章 真是丢脸 注意到他们三人的神情，两位老板也对视了一眼，随后女老板笑着说道：“怎么样，摸着是不是很舒服，我家的被套拿的都是好货！” “可以把那床拿下来展开给我们看吗？”袁伟没有回应，而是转过身来，指着货架说道。 他指的那床被套，是一米五宽的，颜色价格也属于别种款式，想借此感受一些手感。 老板夫妇配合默契，三两下就将两米宽的被套折叠的差不多了，将之搭在一边的军大衣架上后，男老板走到货架边，将那床被套也托了下来。 除下包装袋，两位老板再一次通力合作，将之展开在他们眼前。不等吩咐，三个少年走前两步，伸手在被面上滑过。 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又看看彼此，无声的交流了一番后，袁伟指着一米五宽的被套说道：“我们要这种，式样也选这种，能不能再便宜点？” “我们没喊价，没办法便宜。”女老板很诚恳的说道。 “我们买三床呢，你们便宜点呗。”袁伟说道。 “这……三床给你们便宜五块钱吧，我这真没有往虚了喊价。”女老板一脸为难，她看了眼男老板后，蓦然一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 才便宜五块钱？袁伟对这优惠程度很不满意，想想老李之前的砍价力度，再想想老李临走时交待的话，他心里一发狠，指着一米五宽的被套说道：“这是六斤重的吧，二十块钱吧。” “小哥，哪有你这样砍价的，一下子就砍了一多半。我这被子质量好，我也没有往高了喊，一床最多给你们便宜五块钱，再多我们就亏钱了。”女老板夸张的叫了起来，脸上的笑都有点牵强了。 “哪有不赚钱的，就二十块钱呗。”袁伟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稳了稳心神，学着老李的口吻说道。 “小哥，你这价我们真卖不了，得亏死哟，要不然你们再去别家看看？”女老板摇头，看了她老公一眼后，两人很有默契的，开始配合着叠被子。 “那二十五吧。”袁伟扭头看了眼彭侨跟蒋聪，往后退了一步。 两位老板的动作顿了顿，紧接着继续叠着被套，女老板说道：“真卖不了。” “那再给你加五块钱，不……”袁伟还想继续讲价，却被一道嗤笑声打断。 “在这里买被子还讲价，哪像个年轻人啊！” 这道声音很清脆，带着浓浓的不屑，两位老板跟三个少年同时转头，将目光投了过去。 这是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女，模样很是秀丽，此时抱着双肩倚着门框，夷然不惧的看着他们，唇边还勾着一抹不屑的笑意。 “你……” 女老板眉头蹙起，声音也显得清冷，但仅只是说出一个字，便被少女打断。她轻快的说道：“我只是路过这里，看到他们就停了下来，没想到他们……” 说到后半句，少女的声音转为鄙夷，脸上的神情充满了不屑。 女老板似乎被堵住了，张嘴愣在那里，没再继续说着什么。 少女也不再说话，就那样抱着双肩倚着门框，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有失望有鄙夷有落寞的看着他们。 被这样的少女这样的看着，三个少年一阵羞愧，好像在这里买东西讲价，真的是很丢脸的一件事。其实在他们心里，这本来就是很丢脸的事。之前在别处，全程都是老李在讲价，他们跟在一边，但当别人的眼神投过来时，都会觉得有点丢脸。 羞愧的他们转过了头，眼神飘忽着，根本就不敢再看少女，也不敢看两位老板。他们看着脚尖地面，他们看着货架被套，他们看着衣架军衣…… 所以他们谁都没有发现，两位老板看着那个少女的神情，其实非同一般…… 男老板颠了颠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他看着袁伟，又拾起了这一单生意：“每一床便宜五块钱，真的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让步了。” “再……”袁伟微抬了头，还待再讲价，却又硬生生的顿住了。 他眼角的余光里，那个倚着门的少女，轻轻的瞥了一眼过来，还微启了唇，发出了一道嗤笑声。 那一副小眼神小神情，要多讥讽有多讥讽，不止是袁伟尴尬心虚不已，蒋聪跟彭侨也都感身受，就仿佛在这里买东西砍价，真的是件很丢人的事情，就仿佛他们存在的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袁伟扭过脸，避开那道视线，羞愧的看着蒋聪跟彭侨。目光相触，发现大家都一样…… …… …… 太阳已经倾斜，光芒正好投在檐下，落在了脸上。 三个少年同时眯起眼睛，蒋聪抬手遮挡着，看了眼天空，很干脆的打了个喷嚏。 站在两边的袁伟跟彭侨扭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充满了嫌弃与责怪，随后两人话也不说，匆匆忙忙的就往对街穿。 蒋聪也很尴尬，他悄悄的想要回头，刚刚转动脖子便僵住了，再不敢多想，紧跟着也冲往对街。 阳光下，清冷的街道上，三个少年迈着奇特的步伐奔跑着。店铺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娇笑声，以及一道低低的呵斥声。 “你爸还没回来呢。”迎着李凡淡漠的目光，袁伟干笑两声，微喘了气，没话找话的说道。 李凡收回目光，淡漠的摇了摇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仿佛惊魂未定般的站定，三个少年也开始了等待，不时目光会投往那家店铺，心里乱了很久很久。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老李终于出现在对街。等到几张小骄车来往穿梭而过，他穿过马路，迎面走来，半途中便高声寒暄道：“被子你们买了啊，花了多少钱？” 三个少年没有回他，等到走到近前，以为他们没有听到，老李又问道：“这三床被子多少钱啊？” “一百六。”袁伟的声音很低，神色有点不自然。 老李一愣，看看袁伟，看看蒋聪，又看看彭侨，愕然问道：“你们没有砍价吗？” “砍了，砍了几十块钱。”袁伟硬着头皮说道。 “那他们喊价也太夸张了，走，我们会去找他们。”老李脸色变的不好看了，他嘴里原本还叼着一支烟，这时摘了下来掼在了地上。 “算了，买都买了。”袁伟拉住老李，彭侨也加入战团，后者劝道。 蒋聪没有动作，但他也不想再摸回去，丢脸丢的还嫌不够吗？他们刚才可是一直看着，那个小姑娘还没有走呢…… 第71章 这间厂房 老李挣了挣，没有挣脱。他回过头来，目光在两人脸上掠过，一副看透世事的表情说道：“怎么，觉得再回去讲价丢人？那你们就在屋外，我自个儿进去。” “算了，就这样吧。”彭侨劝道。 老李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都敛了去：“好吧，年轻人嘛，我懂。” 说这句话时，他还看了眼李凡，关于面子这种事，显然没少经历过。李凡淡漠的站在那里，就像是没有看到。如果不是他说过话，举止也没有问题，怕是会被他们认为是哑巴或者傻瓜。 确定老李真的放弃了去跟别人讲价，袁伟跟彭侨将他放开，然后他们将东西分配重组了下，便朝着制胜玛钢厂走去。 过来的时候他们两手空空，饭后散步消食一般闲适，这会儿每个人都没闲着，很艰难的跋涉徒步着。 走出镇子约百米远时，他们开始了第一次歇脚。遥望前方远处，制胜玛钢厂似乎远在天边。甩甩酸软的胳膊，彭侨苦笑道：“不行，太远了，拦一张面包车吧。” “可以。”袁伟点头赞成。 老李却摇了摇头，还特意伸手往前指了指，一脸不在意的说道：“也没有多远啊，就在前面呢，在这里都能看到呢。” “是不远，可是我们东西太多了，比较麻烦，还是拦车吧。”袁伟说道。 “没车会停的，听我的，还是走吧。”老李摇头说道。 彭侨跟袁伟都愣了愣，他们艰难的低头，看着放在脚边的东西，同时沉默了下来。蒋聪这会儿跟李凡似的，没点反应。 虽然觉得老李说的很对，但彭侨跟袁伟没打算放弃，只是试着拦了两次面包车后，他们认了命的主动上路。 一路长途跋涉负重前行，他们终于回到了玛钢厂，将东西在靠窗的长桌上放下后，老李乐呵呵的说道：“剩下的你们自己弄，我们得去上班了。” “谢谢啊，给我们介绍工作，还帮忙砍价拿东西。”将老李父子送出屋外，袁伟冲老李点头，语气口吻都充满了感激。 “小事儿，我跟老王那是啥关系，都是应该的。”老李回身笑道。 三个少年一起点头致意。在他们的注视下，老李掏出钥匙开了门，推门时又扭头冲他们点头，这才进了屋。 他们也回了屋，并开始铺床，然后往床上一倒，满是感慨的相继叹息：终于回来了！ 好好的歇了一阵，他们又开始置放生活用品，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这时的太阳斜挂天际，阳光却依然暖人心脾。他们打算在厂里闲晃一阵，熟悉下这里的环境，便沿着这排员工宿舍往前走去。 蒋聪走在最前面，他的好奇心最重，或者说最浮于表面。走过隔壁宿舍时，他忽然想到一件事，转身做贼似的摸到窗前，惦起脚尖探头往里张望。 “你搞啥？”彭侨眉头蹙起，不解的看着他。 “我看看他们宿舍里的床，是不是有那么多张。”蒋聪没有回头，小声的回道。 “要是有人没上班，把我们当贼怎么办！”彭侨撇撇嘴，很不赞同他的举动。 “诶？”蒋聪愣了愣，似乎觉得彭侨说的有道理，他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窗畔。 他们又开始往前走去，彭侨用肩膀撞撞蒋聪，好奇的问道：“怎么样，看到了没，是不是摆满了床。” 袁伟落在最后，不自禁的笑出声来。蒋聪彭侨停步侧身，一起疑惑的看着他。 “他冒冒失失的，你也眼瞎啊，人家窗户上贴了窗纸，看个屁啊。”袁伟摇摇头，自他们中间走过。 “呃……”彭侨愕然，目光挪向那扇窗，这才注意到窗纸。 虽然一开始没有发现，但刚才凑的那么近，蒋聪自然知道窗上贴有窗纸，但这时还是下意识的看了眼那扇窗，然后自得的说道：“其实我看到里面了，有六张上下铺，两侧各有三张。” 袁伟的脚步滞了滞，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蒋聪跟彭侨也不再说话，很不老实的跟在后面。 虽然怕被当贼，却实在按不住好奇心，有过之前的行为，每经过一间房一扇窗，他们便下意识的瞥过去一眼。 也不知道是这一带有这样的习俗，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每扇窗上都贴了有窗纸。仔细想想，就连他们的那扇窗上，好像都贴了有窗纸。 这排房屋的尽头，是一间没有门窗的套房，只在里间靠墙处堆了些杂乱的物件。在套房外沿理应是墙壁的位置，打了一口手摇式水井，应该是这排房屋的水源。 他们在水井边止步，看着面前敞开的厂房大门，一时之间有点踌躇。大门很是高大宽阔，像是怪兽张开大口欲择人而噬般，让他们的小心肝噗噗直跳。 虽然理论上而言，他们也已经是这里的员工了，可以理直气壮的进入这座厂房，看看内里的工作环境与氛围，还有那些陌生的同事们，但一时间谁都没有再往前一步。 驻足了十多秒钟，最没心肺的蒋聪把心一横，怕自己后悔似的，三两步窜至门内，四下里一看，傻了一般的怵在原地。 “怎么了？”彭侨好奇的问道，往前走了几步，跟蒋聪并肩而立，然后也傻了。 袁伟眉头蹙起，眼里有疑惑弥漫，没有说话，他也走进门内，站在蒋聪的另一侧…… 这座厂房看起来被一分为三，至少他们眼前所见，一面墙隔断了彼此。可即便是如此，这里看起来也很空旷，他们所以为的员工一个没有，工作台什么的也都没有…… 不对，不能说没有工作台。 以洞开的大门为中心，靠着围墙这侧的空间里，是真的空无一物，而另一侧空间里，在前后墙侧各摆了两台低矮的机器，机器前摆放着一张小小的木凳…… 这配置大概就是这间厂房里的工作线了，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看起来无比的简陋，显得可笑极了。 除此之外，在隔断墙下，还散乱的堆了些杂物。进来之前，他们再没有想到，这里居然会是这样一番光景。 呆愣几秒钟后，他们看看彼此，一时之间，心绪杂乱纷呈，不知应该定位何处。 第72章 砸啊砸的 袁伟忽然叹了一口气，越过两人走到摆在门侧的机器旁，居高临下的审视着。 彭侨也走了过来，他抬脚轻轻踢了踢这台简陋的机器，怪腔怪调的说道：“这是个啥玩意儿？” “谁知道呢？”袁伟绕着这台机器走了半圈，见多识广如他也只能摇头。 蒋聪也走了过来，他蹲下身子，摸了摸机器的某个部位，随后抬起头来，看着两个同伴说道：“这个看起来像是砂轮，打磨切割东西的。” “砂轮？”袁伟跟彭侨同时问道。 “是啊，砂轮，切割东西的。”蒋聪站起身来，眯着眼睛回忆往事，语气里肯定中却又带着疑惑。 “不管了，明天应该就知道了，如果让我们在这座厂房待着的话。”彭侨想了想，没想出有用的信息，有些悻悻的说道。 “也许这是个废弃的厂房，要不然怎么没人上班。”袁伟说道。 “那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吧。”蒋聪又看了眼低矮的机器，转身朝门外走去。 这座厂房还有大半没有展现，而门开在背面，他们打算绕过去，看看剩余部分的同时，也看一看另两座厂房内，是个什么光景。 他们刚走出几步，袁伟忽然停了下来，他皱眉看了眼两个同伴，轻问道：“你们听到了吗？” “听什么？”蒋聪问道，同时眯起眼睛，做出倾听的模样。 彭侨没有问询，直接支愣着耳朵听起来，然后他们一起点头，同时说道：“打铁的声音？” “嗯，有点奇怪，走，去看看。”袁伟点头，又冲前点点下巴，当先往前走去。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他们本来就是往前走着的，这时依然是往前走着的。蒋聪彭侨对视一眼，跟在了袁伟身后。 走得十多步后，三个少年同时停了下来，看着之前被堆叠着的麻袋遮挡住，这时显露出来的人看。 这是一个看起来五十来岁的老大妈，她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个铁锤，面前放着一个树墩，身子左侧一大堆不知名物件，身子右侧一小堆不知名物件。 老大妈没有发现他们，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正被好奇围观着。她自左侧拿起一个物件，放到树墩木桩上时，右手握着铁锤高高扬起，这边放稳了，那边铁锤落了下来，发出一道混杂着闷响与脆响的声音。 闷响很闷，错非是站的近，这才能被听到，而脆响很脆，声音能够远远的传递。 将砸过一次的物件抛向右侧，老大妈动作流畅的又自左侧拿起物件，熟练的放到了木桩上，而铁锤又一次落了下来，发出一道混杂的响声。 拿起、放下、扬锤、砸下、抛开，老大妈就这样一直重复着。三个少年带着点紧张，无声的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老大妈砸的很认真很专注，砸的过程中竟然一直都没发现，就在边上站了三个人，正安静的看着她在砸。 某一时，左臂伸长再不能轻易的拿到东西后，老大妈停了下来。她稍稍起身将小板凳挪了挪，然后用胳膊擦了擦额头，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了他们。她侧过头来正式看着他们，和蔼的笑了笑：“刚来的吗？好像没见过你们啊。” 三个少年各自走前两步，直接就蹲了下来，将老大妈半圈着，袁伟说道：“我们今天刚来，明天上班。” 没等老大妈回话，蒋聪指着砸好的那堆物件，疑惑的问道：“为什么要砸这个呢？” 同样是没等老大妈回话，彭侨指了指老大妈依然握在手里的铁锤，好奇的问道：“大妈，您这锤子有多重啊？” 老大妈笑笑，将铁锤丢到彭侨身前：“你自己惦惦，估算一下。” 然后她看向蒋聪，双手顺势各摸起一个物件，举到他眼前问道：“你看，它们有什么不同？” 最后她偏头看向袁伟，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试探着问道：“你们是外地人？” “嗯，我们湖北的，是老李介绍过来的。”袁伟点头，回答的同时，额外赠送了一个答案。 老大妈了然的点点头，她复又看向蒋聪，问道：“怎样，看出什么来没？” 蒋聪疑惑的摇头，他自认已经看得非常仔细了，却实在是看不出不同来，此时听到问，便抬头看着老大妈：“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啊？”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拿着铁锤，正扬起落下，模仿着砸东西的彭侨咋呼道：“这锤子能有三斤重！” “差不多两斤重。”老大妈目光飘过去，回了一句，又用下巴点点手里的物件，解说道：“有区别的，砸过的管口圆润一些。” 彭侨将锤子放下，探头过来看着那两个物件，一头雾水的样子。蒋聪却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点头认同道：“您这样一说，还真是这样啊。” “嗯。”老大妈点头，将手里的物件丢掉，想了想后问道：“你们还有要问的吗？” 三个少年一起摇头，表示没有，但却还是蹲在那里，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老大妈笑了笑，对此没有说什么。她挪了挪身子，正对着没有砸过的那堆物件，双手同时运作翻捡着，有的被她直接丢在面前，有的被她扔到砸过的那端。 “那些不用砸的吗？”蒋聪问道。 “那些管口是圆润的。”老大妈手底下没有闲着，唠嗑似的随意答道。 “您砸这个，是按天算工资，还是按件？”袁伟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都不是，按重量算的。”老大妈随意答道。 三个少年安静了下来，就蹲在那里抱着双臂，看着老大妈熟练的双手翻飞。 没多大会儿，大妈面前的空当处，堆了一小堆物件，紧挨在原来的大堆上。之前他们以为这一堆是一个整体，现在看原来却是有所区别的。 觉得差不多了，老大妈停止了翻捡，她挪挪身子，同时将那厚重的树墩木桩也挪了挪，又开始了左手捡右手砸的重复动作中。 三个少年紧盯着那扬起又落下的铁锤，这次距离更近了，而且整体高度还要略矮一些，于是这一幕画面便显得触目惊心了些，一下下就仿佛砸在他们的心上…… 第73章 不要瞎跑 老大妈认真的砸着，忽然注意到三个少年的神情，扬起的胳膊顿了顿，这才又落了下去，发出一声铁器撞击的脆响声。 手再高高扬起时，老大妈笑着问道：“你们好像很紧张？” 嘴里说着话，手底下却没有闲着，一个个的拿起来，一次次的砸下来。 三个少年沉默着，不敢搭腔，老大妈仿佛忍俊不禁，再次笑了笑：“怎么，怕我分心砸到手吗？” 他们迟疑了下，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点头，继而想到了什么，面色同时变了变。 老大妈好笑的叹了口气，高高扬起的胳膊轻轻落了下来，她丢掉铁锤摘下黑漆的手套，解释似的说道：“我对这套早就烂熟，只要不是真正走神，像刚才那样，眼睛带看不看的，是不会砸偏的。” 想到砸偏了的后果，袁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的说道：“要是砸偏了砸到手上，那不是得把手砸烂。” “要么砸不到手，要砸到手也不会砸烂，顶多伤肿。”老大妈很肯定的说道。 “为什么啊？明明那么大力。”蒋聪好奇的问道。 “不熟练的时候才会砸到手，那时哪敢分心，若是看着要偏离轨迹，本能里就会收力，落下来的力道要减去大半。” 老大妈解释着，随后她顿了顿，就这样拿起一个物件，握在手里放到树墩上，空着的手指了指，示意他们看过去，解说道：“看到没，弯管这有个弧度，这样握着手就在弧度下，只露出一点指骨在外面，就算铁锤落下真的偏了，也只是会擦上一点指骨。” “那也很疼啊！”蒋聪龇牙咧嘴一番，就好像他被砸了一样。 “还好。”老大妈淡淡的笑着，他摊开双手看着自己的手背。 这是一双粗糙的手，手背上皮肤有点松弛，是到了岁数后应该有的现象。 看着老大妈这种样子，袁伟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道：“您当初砸到过自己吗？” “是啊，还不止一次呢。”老大妈不在意的笑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您只管砸这个，还是有时候会干点别的？”彭侨忽然问道。 “我就是砸弯管的，就是型号会有不同，砸的方式也会不同，还有铁锤的大小也有分别。”老大妈详尽的解说道。 “哦，这就是弯管啊。”老大妈几次说到弯管这个词，引起了蒋聪的注意，他想到了这家工厂的名字，语气里显出点惊奇来。 “是啊，这就是弯管。”老大妈点头附和。 “大妈，您力气是不是很大，这锤子这么重，我看您一两秒一下，您这一天能砸出多少斤力气啊。”彭侨又拿起铁锤惦了惦，惊为天人般的感慨道。 他提出的这个问题很可笑，蒋聪却深以为然的点头，跟着感叹道：“大妈您力气真大。” 老大妈噗的一下笑出声来，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袁伟在一边冲他们翻了个白眼。 这会儿彭侨似乎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他放下铁锤搔了搔后脑勺，若无其事的站起身，还顺势伸了个懒腰，懒懒说道：“走吧，我们到后面看看，别妨碍大妈上班了。” 蒋聪跟着也站了起来，却没有说话，只是讪讪的笑着。 袁伟蹲那没动，他想了想问道：“大妈，这里上班自由吗？” 站起身的彭侨跟蒋聪，忽然被点了穴似的，愣在了那里，神情也变得很严肃。 老大妈点头：“算是自由的吧，工资是计件的，多劳多得嘛。” “好的，谢谢，那我们走了啊。”冲老大妈点点头，袁伟起身，隐晦的叹了口气。 “去吧。”老大妈笑着挥手，然后捡起手套开始戴上。 三个少年告别了老大妈，继续朝前走去，然后折转了方向，沿着特意开辟出来的通道，来到了这座厂房的背面。 看着这第二重院落，他们同时停了下来，沉默着。 之前站在马路上看过来，只能看到一点院落，借此分辨出这里有三重厂房，却看不到后面两座院落的详情，没想到比之第一重院落还要乱的多，几乎堆满了乌黑的麻袋。 看着这里杂乱的景象，你几乎想不出这是一座工厂，若是不知情的人陡然来到这里，会把这里当成专门收垃圾的废品站。 他们沿着人为的甬道里穿行，看着破烂的麻袋里，露出的黝黑物件，仿佛毫无来由的，他们的心里沉甸甸的，同时涌上不祥的预感。 这预感在走进那座大门，看到内里的空旷，以及那四座低矮的机器时，其实就已经萌生了，只是还不太明显。 当看到老大妈一下一下砸着弯管时，他们旁观着惊奇着，好像是在看热闹一样，实际上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打探着。袁伟最后问出那句话之前，彭侨跟蒋聪的心里依然是朦胧的，及至袁伟问出那句话，两人才蓦然醒觉，原来自己其实是在担心着…… 穿出这座一人高的甬道，他们看了看四周，最后目光同时落在厂房的大门前。 这座厂房看起来被分作了两室，因为这边只有一道大门。 站在大门外，他们再次踌躇起来，前次更害怕探询疑惑的目光，这次则更害怕又只是置放着几件简陋的机器。 凝停了十多秒钟，袁伟叹了口气，率先走上前去，站在门边往里张望了一眼，随后又快速退了回来。 彭侨跟蒋聪奇怪的看着他。 袁伟尴尬的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自屋里走出一个中年女子。 “你们干什么的？”中年女子捱到近前时问道，声音里透出质疑的味道，像是把他们当成了小偷或者别的什么。 “我们是新来的，明天正式上班，今天随意看看。”袁伟转身，赔着笑脸解释了下，实在这人看着有点凶，况且又是女人，初来乍到，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明天上班啊，不要瞎跑，脸生，会被当成小偷的。”中年女人审视般盯着他们看了好几眼，终于是轻轻点了点头，板着脸训斥般的说道。 虽然这女人态度很恶劣，但人家说的很有道理啊，于是他们只能认同的点头。 中年女人说完话，却不打算再搭理他们，直接就转身走了…… “怎么刚过去，她就追出来了？”彭侨低声问道。 “她就站在门边呢，刚被人训完的样子，直接就瞪了过来……” 第74章 嬉笑打闹 “那还真是运气不好。”彭侨无由的叹了口气。 蒋聪也跟着叹了口气，他看了眼那道高大的门户，想到了另一件事：“看清里面都是些什么了吗？” 袁伟苦笑的摇头：“还没来得及呢。” 三个少年沉默了阵，当察觉到厂房里，有人好奇的往外偷望时，他们拉扯一阵，同时离开了这个所在。 他们在杂乱堆出的甬道路径里，随意的瞎晃着，时时扭头打量沿途所见。 这第二重院落内真的很乱，就仿佛一个钢铁废厂。如果撇除那些煞风景的破麻袋，把这里当成灾难科幻片里的城市废墟，也不能算是夸张。 曲曲折折弯弯绕绕，在他们的刻意之下，这重院落的景致被他们尽揽。站在接续的那排员工宿舍前，他们转过目光，从这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第二座厂房的大门。 高大的厂门紧闭，看着就像是空置着的，但自那里传出的机器隆隆声，却打破了这种想法。 或许是经常往返，员工宿舍跟这座厂房之间，堆叠的物件低矮。他们在这处空旷地漫步，凑到了厂房墙根处，想要通过窗户往里看一看。 走近了才发现，这里的窗户开的很高，便是彭侨惦起脚，双手也休想挨到窗沿。 他们站在窗下，抬头仰看着窗户。彭侨用手肘撞了撞蒋聪，提议道：“搞得这么神秘，你把我抱起来，我今天非要看看里面是啥情况。” 蒋聪估量了下窗户的高度，欣然同意：“来。” 商议妥当，彭侨往前两步，差点紧贴着墙，双手覆在墙上撑持，做好了往上攀升的准备。蒋聪也蹲下了身子，胳膊已经揽着彭侨的腿了。 两人蓄势待发，正要行动时，袁伟却忽然叫道：“等下！” 彭侨跟蒋聪顿住，一起扭头看向袁伟，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出好几步。 “别瞎费力气了，这窗玻璃雕着花，能透入光线，却透不进目光。”袁伟抬手一指窗玻璃，语气里显出一丝惆怅来。 彭侨低头，蒋聪抬头，两人目光对接，有短暂的停顿，然后后者松手起身，前者拍拍双手。他们往后走了几步，跟袁伟并肩站着了，略微抬了头看向窗户。 正巧这时有灵光一闪，晃了一下他们的眼。起风了，树影摇摆间，鳞次节比的窗玻璃，折射着太阳光芒…… 三个少年眨眨眼，各自变换位置，重新微抬了头，看向窗户。 在太阳的映照下，窗玻璃晕出一片白光，无声的变幻伸缩着。 他们转头看向别处窗户，有依然笼在树影下的，可以看个分明…… “这里面是什么？搞得这么神秘！”彭侨眯起眼睛，有些好奇有些不满的嘀咕道。 “看样子这里好像不通风，应该会比较闷，还那么吵，希望我们不会被分到这里来。”袁伟撇撇嘴，语气里没有好奇，只有一层淡淡的担忧。 “不知道后面那座厂房，是不是也是封闭着的。”蒋聪幽幽叹道。 随后他们沉默了下来，怔怔的站在这里，怔怔的听着里间的吵杂。好一会儿后，也不知是谁叹了口气，三个少年回过神来，开始转道折出去。 第三重院落里也很乱，但却没有第二重那么乱。 没有对话，没有对视，三个少年目标明确，直接沿着围墙大道走向尽头。 这最后一座厂房，不需要留下空隙以供通车，是唯一连接了两侧围墙的建筑。也不知道隔壁是座怎样的建筑，比这座厂房要高出一米多，却远远没有这边的长。 位于正中间的厂房并没有关闭，他们看似从容实则紧张的摸了过去。为避免发生之前那一幕，他们挨在门外，斜着往里看进去。 大白天的，厂子里还亮着灯，小太阳似的悬挂在屋顶上，却没办法让他们的目光深入其中。这里有很多机器，其实也不能说是多，只是个头太过庞大，看起来就像是将厂房挤满了。跟第一座厂房里那四台低矮简陋的小机器，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嗡嗡声里，也不知道这些机器是干嘛的，他们在边上瞅了好一会儿，没瞅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屋里有人注意到他们，开始分心频频外顾时，三人这才放下疑惑退离了厂门边。他们开始在废品收购站似的院子里游走着，最好奇最闲不住的蒋聪忽然咦了一声。 “干啥？”彭侨扭头看了他一眼，淡漠的问道。 蒋聪伸手往侧前方一指，神奇的口吻说道：“你们看那里，很不一样啊。” 彭侨跟袁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搭了座简易棚户，紧挨着第二座厂房。 这座棚户很显眼，他们刚走到这重院子时，就已经看到了，只是并没有太在意。现在走到内里一看，里面堆积的竟然不是钢铁物件，而是一堆纸盒子…… 当眼前所看，全都是一样的景色时，忽然多出不一样的物事，那种感觉是很奇妙的。就像是游人行走在沙漠上，入眼所见全是黄沙，当忽然看到一片绿洲时…… 虽然意境上完全无法比拟，大体上却是这么个意思。 他们绕道走过去，站在棚户下，于堆叠的纸盒间，心里有着莫名感慨。 “这纸盒子是做什么用的？”蒋聪问道。 “用来搓炮管的。”彭侨开了个很站不住脚的玩笑。 “应该是用来包装的吧……”袁伟沉吟着说道。 “包装这些钢制品？要不要再裹上泡沫，免得摇晃时发生碰撞。”彭侨哈哈笑着，语气里显出一点不以为然来，甚至还带着点嘲讽。 “嘿，造反啊，敢这样跟叔说话。”袁伟冷笑一声，斜眼瞥着彭侨。 “切，摆啥谱呢马脸……”彭侨嗤了一声，话音落地赶紧跳了开去。 袁伟对于自身外形，大体上是很满意的，唯独身高跟脸型有点不喜。 他的个子是真的不高，脸或许真的有点长，但他真的非常帅啊！ 袁伟再度冷笑，顺手就抽出一面纸盒子，一下子挥了过去，哼道：“欠收拾了啊！” 纸盒边缘擦着衣角而过，被彭侨逃过一劫。一击不中，袁伟没打算善罢甘休，擎着纸盒子就追了上去。 彭侨也不是甘于坐以待毙的人，往前蹿出几步后，顺手也抽出一面纸盒子，选择回身正面交锋！ 于是蒋聪站在边上，很无语的看着这对叔侄喝喝哈哈的你来我往…… 不知交手了多少个回合，彭侨不敌落败，防身武器被震离他处。袁伟冷笑一声，手中纸盒横挥而至，就要结果了这厮性命时…… 说时迟，那时快，不及惊愕间，彭侨当机立断，双手迎了上去，分毫不差的握住了纸盒，两方拉扯之间，战况再次进入胶着境况…… 第75章 诸声悠扬 在他们疯闹的时候，为避免被战火波及，蒋聪随着战团拉扯迁移而迁移。游离在外的他，一开始很无语，后来就变得饶有趣味。 这刻两人各执纸盒边角，进入到了和平时代，实在是之前耗费了很多力气，他们需要歇一歇。 正歇着呢，彭侨忽然叹了口气，脸上的笑意都敛了去，怏怏的说道：“没意思，不想玩了，我们都放手罢战好不好？” 袁伟欣然同意，点头道：“行啊，你先放。” 彭侨默了默，低声说道：“我放了后，你打我怎么办？” 袁伟撇撇嘴：“那我放了，你打我怎么办？” 彭侨：“你是我叔啊，好端端的我怎么敢打你。” 袁伟：“你是我侄子啊，好端端的我怎么舍得打你。” 谈判就此进入到了僵局，沉默了几秒钟后，彭侨再叹一口气，试探着问道：“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啊，要不然我们一起放？” “好啊，一起放。”袁伟从善如流的点头，然后两人一起喊：“一、二、三……” 喊完数后，他们各自扬臂，做出把纸盒远远扔开的样子，但话音落下后，纸盒依然被牢牢的抓在各自手里…… 都违背了诺言的两人，一点也不觉得羞耻，还都很开心的笑了起来。这时蒋聪叹了口气，三两步走上前去，伸手捏住纸盒子：“我看着难受，现在你们可以松手了吗？” 彭侨跟袁伟对视一眼，真的松开了手，蒋聪笑了笑，将纸盒子远远的丢开。 就在纸盒离手飞出时，彭侨跟袁伟忽然欺身而来，伸出胳膊拨向蒋聪的后脑勺。 变故突然，蒋聪却似早有准备，他踏前一步，同时一低头，前倾了上半身，躲过了这一击。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有两个人，便是事迹败露了也不用担忧，竟是悍然抢攻，紧跟着又踏前一步，欺身拨了下他的后脑勺。 “看了半天戏，真以为戏好看啊！”彭侨笑道，绕身就跑。 “弄你这一下，咱们才算是扯平了！”袁伟笑道，转身就跑。 “魂淡！往哪跑！”蒋聪叫道，返身就追。 “小样的，把你能……”彭侨跑在最前面，自以为安全有了保障，扭头笑道，话还没说完，脸色突然变了…… “嘿……”袁伟在他身后坏笑，手臂前伸，就在这当口，已经抓住了他羽绒服的帽子，用力往后扯了扯。 “你……”惊怒间彭侨叫道，反手就想抓住袁伟，但后者很开就撒了手，并且往边上绕了过去，这一把就抓了个空。 “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就这样算了吧。”袁伟全力奔逃，头都没有回，直接大笑道。 眼看这两人窝里反，或者说压根就不是一路人，互相牵绊，紧追上来的蒋聪哈哈大笑，似乎胜利就在眼前…… 然而没有用，之前那两人拨他后脑勺那一下，都用了力的，他往前踉跄了几步才站稳，等到开始追赶时，别人已经往前跑了好几步。即便是这时彭侨被阻了阻，依然领先他好几步…… 袁伟跑在前面，彭侨跑在中间，蒋聪跑在后面。前者只是逃，后者只是追，中间的又是追又是逃。 当下三人呼喝着奔跑着，在这废弃的工厂里，洒下连串笑声。之前略有些沉重的心情，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袁伟领着两人在第三重院子里绕了会儿圈圈，又跑到第二重院子里绕圈圈，虽然这两处很乱，但有过之前的踩点，完全不用怕绕到死路里去…… 几圈跑下来，袁伟累的不行，偏偏还不能停，简直是苦不堪言。其实谁都累，但谁都没打算停，憋着一口气般…… 当跑到第一重院落时，纷繁忙乱中，忽然一阵清脆的铛铛声传来，袁伟眼里精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规避借口，可以给彼此一个安稳的理由。 瞅着老大妈大锤砸落正要抬起之际，他大喊一声：“大妈，您怎么还在砸啊！” 大妈顿了顿，将将扬起的锤又落了下来，抬起头看着正跑来的少年，笑道：“看起来你们玩的很愉快啊，我在这里都能听到你们在后面的吵闹声……” 袁伟跑到近前，双手撑着膝盖，呼哧的喘着气。稍后彭侨也到了，再稍后蒋聪也到了。三个少年各据一个方位，圈了大半个圆，将老大妈圈在内里。 老大妈端坐如山，她摘下手套，胳膊肘子垫在膝盖上，看自家孩子似的看着他们笑。 歇了好一会儿，三个少年蹲了下来，随意的跟老大妈聊了会天，问了下这里的厂房分布，随后告别离去…… 有点累，回到宿舍后，三人摊倒在床上，又歇了好一会儿，期间没有人开口说话，就像是彼此都睡着了似的。 “你们听歌吗？”沉寂中蒋聪忽然开口说道。 “听，你去放吧。”袁伟说道。 “放那个一万年够不够……”彭侨提出了要求。 “好的。”蒋聪坐起身来，走到自己的行李箱前，将录音机、电源器跟一堆磁带都显露出来。 几十盘磁带哐铛哗啦了一阵，废了点时间才摸出来那盘磁带。 这盘磁带里有十几首歌，都是曾经流行过的，有黄雅莉的蝴蝶泉边，有郑源的一万个理由，有张韶涵的隐形的翅膀，有伍佰的纯真年代…… 这盘磁带是他们三个都最喜欢的，其中彭侨最喜欢一万个理由，蒋聪最喜欢蝴蝶泉边，袁伟最喜欢纯真年代，隐形的翅膀是三人都第二喜欢的。 宿舍里只有一个自带插座，在长桌的那个墙角里，他走过去将东西搁在桌上，拿了买来的插线板通上了电…… “咔哒”一声，一切准备就绪，蒋聪按下了播放键，霓虹灯闪烁时，歌声声嘶力竭的飘荡而出：“……我们还能不能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 蒋聪又躺回了床上。这个下午的尾声，便是在歌声的陪伴下，缓缓流逝…… 就是隔一些时候，就要起床给磁带翻个面，这点很是美中不足…… 第76章 明灭不定 “咚咚咚！” 歌声悠扬中，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三个少年神思不属，没有及时反应，于是那门便又被敲了几下。 因为刚去换过一次磁带，蒋聪是他们中最清醒的人，他眉头掀动，眼睛带睁不睁的，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是不是有人在敲我们的门？” 彭侨有些没好气的嘀咕道：“谁会来敲啊，又不认识谁。” “咚咚……”门还在响着，这时还有一道声音伴随而来：“你们在睡觉吗？” “是老王。”还没说过话的袁伟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 “啊，没睡没睡。”彭侨也坐起身来，嘴里应道，走去开门。 在这过程中，蒋聪跟袁伟也都坐起身来。 此时太阳已经沉落，天光不再那么光明，屋里靠着贴了窗花的玻璃透光，略显昏暗。随着门被打开，即便是门口堵了个人，屋里依然大放了光明。 老李咧着嘴笑，双手环抱胸前，应该是屋里有人应声后，手便缩回去了。 “下班了？”彭侨客套了一句，脸上堆着礼貌而又疏离的笑容。 老李的神情有刹那的凝滞，心里有点什么念头一闪而逝，却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探头往屋里张望了一眼，他笑着点头，应该是在跟屋里的两人打招呼，随后乐呵呵说道：“嗯，下班了。晚上到我那边吃啊，待会儿我让李凡去买菜。我是过来问下你们想吃什么的。” 彭侨下意识里往后看了一眼，眼下这当口，那两人也不能给他提示。转回头自作主张的拒绝道：“不用那么麻烦，我们自己弄了吃就好。” “没事，就在我那边吃，中午是老板给你们接风，晚上我给你们接风。”老李热情不减，嘴里说着话，人往屋里走去。 彭侨本来就只是站在门侧，这时干脆再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了一条宽敞大道来。 “多谢好意了，不过真不用麻烦，我们自己煮面条吃就好。”袁伟跳下床来，迎过来时，自兜里摸出一包灯，抽出一根递向老李。 蒋聪也跟着落了地，站在一边充当背景。 老李接过烟，目光四下里转转，最后落在那台霓虹灯闪烁的录音机上，没话找话似的说道：“夜里不点灯时，这个灯闪着应该挺好看。” “啊，还行。”袁伟客套一句。 “你们要不要买台电视，这里下班很早，总听歌也不成啊。”老李拿着烟的手往角落里指了指，转过身来，目光在三个少年脸上挨次掠过。 “以后再说吧，目前先就这样。”袁伟笑了笑，语气里却显出淡漠来。 “那行，就这样吧，我家那里有电视，觉得无聊了可以过去看电视。”老李将烟含在嘴里，自己摸出打火机点着了，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去。 “嗯，好的。”袁伟应道，跟着一起往外走。 三个少年将老李送出屋外，看他回了屋后，又退回屋中。房门关上的时候，屋里陡然一暗，霓虹灯因此显眼几分。 淡淡的虹光里，三个少年的脸色似都在变幻，明灭不定。 沉默了一阵后，他们开门走了出去。先去了趟老大妈挥锤的地方，见没有人就又折出工厂。站在马路边左右端详了下，他们朝着来时的方向散步似的走着，走了百多米又折了回来。 可能现在才是真正下班的时候，他们刚走进大门时，便看到空出的那条大道上，有很多人散乱的走了出来。大多人斜斜的直往大门而来，少数人折转了方向，沿着厂房而行，走到宿舍区后，一个个推门而入。 他们在看着别人时，也有人在看他们。或许是心理原因，总感觉别人的目光很新奇…… 这种感觉让他们很不自在，于是不再去看，而是匆匆往宿舍走去。 他们的宿舍在这排宿舍的中间，走过去时跟好几人擦肩。如果说之前远远看着，觉得别人的态度很诡异，那此时面对面时，那感觉更是深入心底。 这短短的一段路，仿佛无比的漫长，等他们终于走到宿舍门前时，隔壁宿舍门前也有人刚到。那是一个少年，头发略有点长，穿着灰色夹克。他偏头看着他们，语气没有太多起伏，喃喃自语似的问道：“新来的？” “是啊，……”最擅长跟外界交流的袁伟点头，正要紧跟着说点什么时，却又忽然闭了嘴。 隔壁那人就仿佛真的是在喃喃自语般，根本就没打算聊下去，竟是直接就进了屋…… 本地人就这德性？袁伟很是无语，转头看了蒋聪跟彭侨一眼，摇了摇头进了屋。 蒋聪跟彭侨也都摇头，跟着进了屋。录音机的霓虹灯还在闪烁。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完全沉落，天色真正开始暗了下来，房门即便是开着，闪烁的霓虹灯依然显得耀眼。 但屋里并非不能视物，他们也就没有开灯。 “肚子饿了，准备做饭。”袁伟走到长桌边，弯腰拿起了电炉子，嘴里故作轻快的说道。 这电炉子看着很寒碜，底盘下四只炉脚，底盘上盘旋式蚊香般开了几圈槽，槽里放着弹簧丝。这玩意儿通上电，按下开关后，弹簧丝便会发红，散发出惊人的高温…… 蒋聪跟彭侨也开始运作起来，前者提了锅，拿了抹布，后者提了桶，两人一起出门，往厂房那走去。洗了锅，接了水，两人又一起走回。 这时下班的人已经走了个差不多，而这排宿舍里没人出门。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也没人愿意开着门，故而这趟来回时很是方便。 待彭侨将铁锅放到电炉子上，袁伟小心翼翼的按下了开关，然后退往一边。 三个少年盯着电炉子看了会儿，见没出现啥意外，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这玩意儿他们之前可都没有用过，买时听老板讲解注意事项时，说的挺可怕，哪怕是在店里试过，这时也依然心虚。 电炉子的热度真的很高，那些弹簧丝刚燃上，短短几秒钟就红彤彤的，紧接着铁锅里残留的水就开始滋滋的冒着泡…… 看着、想想，好像真的非常危险！ 第77章 落寞狂欢 蒋聪走前两步，往锅里舀了两瓢水，随后三人退往床边坐等，任其自燃着。 霓虹灯还在闪烁着，袁伟跟彭侨跟着曲子哼唱着。他们好像什么歌都能跟上调，蒋聪就完全不行，没人时还可以自我陶醉，有人时就得悠着点…… 像此时他就只是静静的听着，所以当水煮沸翻腾时，他是最先察觉的。 蒋聪跳下地，三两步窜至长桌边，端起锅往盆子里倒了大半的水，又各自给他们兑了些冷水，就蹲下来开始清洗餐具。 餐具看着名目似乎繁多，但其上只是些浮灰，三两下就清洗完了。随后他端起水盆，开了房门后左右张望了一眼，见没人经过便直接将水泼了出去。 他不是怕被人看到，而是怕泼到别人身上。 虽然门前堆着码钢弯管，但他一点也不担心它们沾了水会生锈，因为别人门前的地上，都有很明显的泅湿印迹，显然是并不禁止如此的。 看了眼锅里的水，还没有烧至沸腾，蒋聪放下水盆，走至床上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又是他最先察觉水烧开了。只是这次他没再跳下地，而是用手肘捅了捅边上的彭侨，好心提醒道：“水又烧开了。” 轻声哼唱的两人定睛一看，歌声没有停歇的下了床。他们来到长桌边，关了电炉子后，开始给洗过了的餐具消毒。 在缺乏厚皮手套的时候，用开水给餐具消毒，看着似乎很简单，但做起来很难，因为烫过的东西很烫，很难从水里拿出来。 两人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做完了这件事，期间蒋聪抱臂胸前，在一边大模大样的看着戏，还不时点头赞许，那派头很是欠扁。 “你小子奸猾的很啊！”彭侨吹着烫红的手指，斜瞥着蒋聪。 “我真的很想打你啊！”袁伟也在吹着手指，虎视眈眈的看着蒋聪。 “说我唱歌难听？还要给你们钱？你们唱歌就好听吗！”蒋聪依然抱臂胸前，冷笑一声，态度很是强硬。 “打不打？”彭侨偏头看向袁伟，征询意见。 “打！”袁伟大叫一声，直接就扑向蒋聪。 “你们…”蒋聪脸色大变，色厉内荏的大喝，‘敢’字还没出口，就已经被抱住了双臂。 三人扑腾到床上，很是疯闹了一阵，将三床被子弄得起起皱皱，凌乱不堪。 直到蒋聪开口讨饶，这才终止了战乱。作为战败的一方，蒋聪还得吞泪埋了委屈，来给大家做晚餐。 条件有限，他们的晚餐很简单，就是煮了一锅面条，一锅纯纯的面条！ 虽然面条里啥也没有，但早已疲劳饥饿的三人，谁都没有嫌弃，很是美美的撑饱了肚子。随后由蒋聪洗了碗。 他们打算出门晃晃，感受一下这里的夜色，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马路上。 此时天色早已黑透，寂寥的夜空里，点缀着几颗寒星。 路灯间隔很远的亮着，慢慢延伸至视线尽头。 因为害怕工厂大门会突然关闭，他们就在大门一侧驻足逗留，看疏淡的来来往往的车。 清冷的夜色是如此的侵人肺腑，他们的心中总有股莫名的落寞与孤寂缠绕。沉默着谁也不说话，时而抬头看着夜空，只有来往车辆时晃眼的光亮，能够让他们麻木的心舒缓。 他们就这样站着、蹲着、看着、想着，时间悄然流逝。 后来起风了，那风打着旋儿的往衣领袖口里钻，吹刮着脸庞格外的粗粝。其实风一直都在，只是突然间大了起来而已。 “好冷，回去睡觉吧。”袁伟缩着脖子，抱紧双臂，声音里都透出一股清寒。 “是有点冷了，走吧。”彭侨也没好到哪去，说话间已经转过身 蒋聪嗯了一声，三人便一起回了厂。 当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一股温暖蓦然将他们包裹。 回屋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录音机。自打来了这里后，这玩意儿才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之前可都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没有办法尽兴的使用。 第二件事便是用炉子烧水，打算烫了脚后便爬到床上去。等水烧热的过程中，他们拆了洗漱用品，各自端着杯子，一起蹲在屋檐下漱口。 又是一阵清冷透体的寒意。 屋里的温暖，只是温差下的体现，等到他们适应了环境后，就又觉出了新一波的寒冷。幸好没有冷上多长时间，锅里的水沸腾起来。 烫脚的时候，那股热意直透心间，让得他们很是满意。一身疲惫一切喧嚣，都仿佛被这热水消融了去，该是时候美美的睡上一觉了！ 彭侨最先抬脚，匆匆擦净了，又快速脱了衣服，扯过一床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随后是袁伟，如法炮制一番，却又有着细微的不同。他只脱了裤子。 “水还这么烫，你们就不洗了？”蒋聪蹙了眉，扭过身来，看着他们很是疑惑。 彭侨躺着，袁伟坐着，一起看着他笑。那笑很是意味深长。 蒋聪郁结着眉，探究的看着这俩的嘴脸，却一时间无法领悟。摇了摇头，他干脆不再去想，而是回过身，专心的泡着脚。这下子没人跟自己抢位置了，感觉还蛮好！ 等到水温不再热烈时，蒋聪也抬起脚，拿了毛巾开始擦拭。擦完左脚擦右脚时，他的动作忽然顿住，低头看着水盆发呆。 “哈哈哈哈哈哈……”身后一直都在窃笑着的两人，再也忍耐不住，竟是同时爆笑出声。 光是笑还觉得不尽兴，彭侨的身子变成了虾米，狂嚣的叫道：“倒洗脚水去吧……” 蒋聪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淡淡说道：“日子还长着呢，洗脚水总有轮到你们倒的时候！” “那也是以后的事。”彭侨做着鬼脸，笑意不减。 “切。”蒋聪不屑一声，老老实实的穿上棉拖，端起盆将这洗脚水倒了。 这棉拖，是自琴棋始，便已经存在了的。 随后他关了门，并扣上了插梢，扔了盆三两步冲到床侧，掀了袁伟的被子，赶紧将脚伸了进去。 “天呐，你的脚好凉，别靠着我！”袁伟挪动双腿，夸张的叫了起来。 “哈哈哈哈……”彭侨仿佛被点了笑穴，只剩下笑这种情绪了。 蒋聪很是无语，刚烫的脚，你说我脚凉？想是这样想，他下意识里还是双脚互相探了探，没觉得是凉的，很不满意的瞥了袁伟一眼。 “哈哈哈……” 第78章 漫长的夜 “我让你笑……”蒋聪扑在彭侨身上，掐着脖子摇晃起来。 “我不笑了，真的。”彭侨把自己都裹在被子里，束手束脚，完全没有办法反抗，赶紧讨饶。 “那就放过你。”蒋聪说着慢慢松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右手瞅着空档，一下子伸进了被窝里。 “凉，好凉，拿出去……”彭侨衣服脱的就剩一件短裤衩了，被蒋聪的手碰触就跟被电了一下似的，身子猛然一弹…… “凉吧，这才是真正的凉。”蒋聪坏笑一声，被子里的手很不老实的又往前突了一下，这才撤出手来。 “叫你衣服脱那么快……”袁伟在一边看戏，幸灾乐祸的笑道。 “今晚他别想跟我抢被子，我是不会接纳他的。”彭侨哼了一声，赶紧重新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欠收拾啊。”蒋聪冷笑，又折了回去，想再伸手进被子里。 但这次彭侨严防死守，守的是滴水不漏，蒋聪几次尝试都被逼退，完全没办法突破重围。 “行啊小子，那我再掐脖子呢……”蒋聪叹了口气，好整以暇的逼近，慢慢探出双手…… 他给了彭侨充足的时间防守，但这次彭侨不为所动，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蒋聪掐住了彭侨的脖子，后者也不挣扎，避免乱动时又露出破绽，被人长驱直入。 敌人都不带反抗的，这样的战斗打起来也没啥意思。意思意思的掐了会儿，他就送开了手，然后转个身，也坐靠在床头了。 这次彭侨没有再叫嚣，安静的躺着。他依然把自己裹得紧紧的，而且看起来还在防范着。 蒋聪袁伟在床头坐了会儿，因为就脱了外裤，被子便只搭在腿间。 看到热闹没得看了，袁伟将烟摸了出来，抽出一根打算扔给彭侨，见他这样好像抽不了烟，扬起的手又忽的顿住，折回来含到自己嘴里了。 等到一根烟抽完，扔出烟头后说道：“焐被窝吧。” …… …… 被子就买了三床，两米宽的被当成垫套，一米五宽的被当成盖套。 两床盖套三个人，无论怎么分配，都注定不会合拍。彭侨已经明确表示，他要自己一个人睡，那蒋聪跟袁伟就得盖一床被子。 今天的他们可说是劳累奔波了一天，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很困的，但却谁都睡不着，因为太冷！ 之前在琴棋在炮乡台，他们睡觉的环境很好，柔软的床铺，厚实的被套，温和的暖气，这里统统没有！ 床是木板床，铺垫的被套有八斤重，听起来很厚的样子，但被两米宽一平摊，对比眼下的气候，薄的就跟纸糊的似的。暖气是绝不存在的，窗户好像有缝隙，总觉得有风透进来。 彭侨一个人盖一床被子其实还好，袁伟跟蒋聪尤其难熬。 一米五宽的被子，裹着两个人，按理来说是足够的，但那需要亲密无间。适合夫妻情侣，不适合他们。 两人睡在一床被子里，彼此之间离得远远的，都在拒绝身体触碰。所以本就不是那么宽的被套，就越发显得不够宽了。 虽然被子能搭住他们的身子，但却裹不严实，总有风往被子里钻。 冷的时候怎么办？彼此不靠近的话，当然是扯被子，于是两人你扯过来我扯过去…… “现在还没有到真正冷的时候呢，咱俩就这样了，半夜里不得把被子抢烂啊。”黑暗里，袁伟忽然叹了口气，很无奈的说道。 蒋聪也跟着叹气，然后他想了想，光着身子就坐了起来。虽然之前冷啊冷的，但此时被冷空气一激，那才叫真的冷。 感觉到蒋聪的作为，袁伟吃了一惊，疑惑的问道：“你干嘛！” “我要把秋衣秋裤穿上。”蒋聪回道，先反手自枕头下抽出秋衣穿上了，又爬到床尾摸自己秋裤。 袁伟沉默了一阵，也从枕头下抽出秋衣，就在被子里换了，喊道：“帮我把我的秋裤也拿过来。” “我的也拿一下。”边上的彭侨也跟着喊道。 “你也冷吗！”黑暗里，蒋聪特意回过头问道。 “当然冷啊，被子太薄，不兜温。”彭侨边穿秋衣边回道，声音显得闷闷的。 穿上秋衣秋裤后，彭侨那边自不必说，蒋聪跟袁伟这边也都暖和多了。而且身子不在光着时，身体间轻轻的触碰，也不会闪电一样缩回去，无形中拉近了彼此距离。 虽然还是有点冷，但并非不可忍受，不知不觉的，三个少年先后进入梦乡。 某一时刻，蒋聪激灵一下，就醒了过来。黑暗里他喃喃自语：“好冷……” 真的是很冷啊！感受着半边身子冰凉，他苦笑一下，身子往里缩了缩，但还是有部分露在外面。 想了想，他轻轻的扯动被子，唯恐把袁伟弄醒。 小心翼翼的好一会儿，他终于艰难的扯出能够蔽体的被子。虽然被沿落下沾不着地，比之刚醒来时，无疑要好的太多。 又过一会儿，实在是冷，他又开始轻扯被子，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才足够。 虽然很艰难，但他还是又睡着了…… 然后他又醒了，半边身子露在被子外…… 瑟瑟发抖中，他叹了口气，又开始一点一点的往自己这边扯着被子…… 虽然他已经足够小心，却还是弄醒了袁伟。 “你被冷醒了啊。”袁伟叹气，迷迷糊糊的问道。 “是啊，之前已经这样醒过一次。”蒋聪苦笑，已经不用再小心，他大大方方的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 “其实，我也这样醒过两次……”袁伟仰躺着，看着天花板悠悠叹道。 蒋聪愣了愣，感慨道：“看来睡着了后，咱俩都受不住冷，会不自觉的裹被子啊。” 袁伟自枕头里摸出手机，亮了屏后看时间，不由得哀嚎一声：“才一点二十，这是要怎么捱下去！” 蒋聪叹气，喃喃道：“如果买三床被子，兴许会好点，你看他睡的多香。” 袁伟也叹气：“我们的钱本来就不多了，买这些东西又花了那么多，剩下的钱我们还要留车费，还要捱到发工资……” 第79章 温暖的夜 是啊，当初决定这样买被子时，不就是想着省钱嘛。本来想着气温会慢慢提升，先凑合着过呗。但谁又能想到，夜里居然会这么冷…… 黑暗里，两人又沉默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袁伟忽然咦了一声。他半撑起身子，拿着手机的胳膊高举，亮了屏后照着彭侨。 “怎么了？”蒋聪看过去，嘴里疑惑的问道。 屏幕的光亮里，彭侨就连头都裹了半个到被子里，身子虾米似的弓着，睡得好像也并不怎么安稳。 “抽他的被子，把两床被子连起来……”袁伟说道。 蒋聪眼睛一亮，借着手机屏的光，摸索着一点一点的，将被裹紧的被子往外扯。 彭侨睡的是真的不安稳，那边还没有太大的进展，他就已经被弄醒了，迷迷糊糊的问道：“干嘛啊……” 居然醒了？蒋聪跟袁伟都很意外。 沉默了会儿，蒋聪说道：“一床被子睡两人不够宽，两床被子并一下吧。” 彭侨哦了一声，身子挪动了下，将裹在身下的被沿让了出来。 蒋聪抽出彭侨那边的被子，将两者重叠了下，想了想又说道：“你们俩都往中间靠一点，把间距缩小，这样被子不容易掉。” 袁伟跟彭侨依言往中间挪了挪。 将被子又重新叠了叠，蒋聪笑道：“这下子我是最暖和的人。” “那赶紧睡吧。”彭侨闭上眼，迷迷糊糊的说道。 “嗯。”袁伟应了一声，啪一声扣上了屏，屋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彭侨是被迫醒来，也没醒多长时间，意识还处于昏沉中，所以很快就睡着了。而蒋聪跟袁伟则费了些时间，这才先后睡去。 一片死寂中，忽然又响起一声叹息，蒋聪很无奈的睁开眼。哪怕是周遭空间漆黑一片，他还是左右张望了两眼。 当两床被子交叠时，睡在中间的他相当于盖了两床被子，可当两边的人各自裹卷被子时，他就连一床被子都没得盖。 扯了扯两边的被子，袁伟那边给出的被子要多一点，于是他挪了挪身子，往袁伟这边挤了挤。随后又一点一点的扯被子，尽可能多的让自己多盖一点。 当被子勉强能够蔽体时，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想把袁伟再吵醒。虽然看不见什么，他还是睁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天花板。一时间无尽悲伤蔓延，差点就让他湿了眼眶…… 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又一次蹭一下坐起身来。这次再不是穿衣服，因为已经没有衣服可穿，要穿就只能穿羽绒服跟牛仔裤了。 蒋聪半坐起身子，一手撑着自己，一手在外沿床侧摸索，随后咔哒一声，屋里大放光明。他拉亮了灯。 忽然而来的灯光直刺眼球，即便是闭着眼睛。蒋聪坐在床头，左右看看，见两人只是眼帘跳动，却总是掀不开。后来这两人更是干脆翻了身侧着，来自于身体的本能，致使他们脸朝下，将后脑勺对着灯泡。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蒋聪忽然伸手，他本来是想掀被子的，手都已经捏住被角了，又被他放弃了。 “醒醒，都醒醒。”他左右开弓，双手同时推着两人的肩膀，低声轻轻呼唤。 彭侨先醒过来，他翻身过来，眼帘一阵颤动，却终究是没有睁开，迷迷糊糊却又没好气的问道：“干嘛啊！” 紧跟着袁伟也醒了过来，他揉揉眼睛，带睁不睁的看着蒋聪：“怎么了？” “你们裹被子，我没得盖。”蒋聪说道。 “那你不会扯啊。”彭侨睁开了眼，瞪了一眼蒋聪，又翻过身，背对着灯光了。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肯定都不会冷。”蒋聪说道。 “什么办法？”袁伟问道。 彭侨没有问，却又翻了次身。 “很简单啊，我们可以铺一床一米五的被子，另两床就盖着。”蒋聪说道。 “可是一米五够宽吗？”彭侨问道，当初就是因为它不够宽，所以直接铺的两米宽的，毕竟要睡下三个人。 “肯定够的，就算不够也没关系，咱们这床有两米宽。为了防止掉下去，睡在边上那人本来就不会挨着床沿睡，所以空出一点不铺上被套也没啥关系，顶多就是白天的时候难看了点，但跟晚上能睡个好觉一比，那根本就不叫事。”蒋聪说道。 “好像有点道理啊？”彭侨眯着眼睛想了想，赞许的点头。 “是很有道理，那开始吧。”袁伟点头，说话的时候，很雷厉风行的坐了起来，紧接着抱着被子直接下了床。 蒋聪跟着下了床，彭侨则磨蹭了下，这才艰难的抱着被子下了床。 等彭侨下了床后，蒋聪前倾了身子，将三床枕头归拢到一块，一把抱了起来，递向彭侨：“你一并拿着，小伟待会儿铺床，我抱了被子到外面掸掸。” 彭侨嗯了声，调整了下姿势，左手揽着散乱的被子，右手接手几床枕头，按在被子上一并扣着。 随后蒋聪把铺垫的被子对折了，分执两边拿了起来。他退后的时候，袁伟上前一步，就要铺床。 袁伟把被子铺到床上刚展了展，蒋聪走到门边发现不方便开门，喊道：“小伟，来帮我开下门。” 袁伟回头看了眼，眉头一皱，转身站在彭侨身前，伸手去扯枕头：“外面那么冷，把衣服披上吧。” “不用了，麻烦，很快就好了。”蒋聪摇头，没把这当事儿。 袁伟的动作顿住，认同了蒋聪的说法。他走过去，拨了插梢开了门，顿时一阵凉风激了进来，激的三个少年同时打了个寒颤。 好像真应该披上衣服啊！蒋聪心里一凛，瞬间掠过这个念头，却还是直接出了门。 袁伟将房门关上，转身去铺床。 蒋聪站在房门外，侧身让着风，双臂极力拉开，在夜空下狂野的抖动着，想将沾染的床板木屑与浮灰抖落。 他这边还在抖着，房门忽然打开，袁伟跟彭侨都走了出来，站在对面开始拍打被套。 闷闷的拍打声，在黑夜里传荡开，也不知道有没有扰到别人的清梦。 “差不多了，进屋吧，好冷。”袁伟彭侨还在拍打，蒋聪打了个寒颤，提议道。 “那回吧。”彭侨在内侧，从善如流的前走两步，推开了门。 当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一阵温暖将他们包裹，这是内外气温的差异性，所带来的微弱效应。 床已经铺好了，而且比蒋聪想的还要周到。内侧靠着墙那端，被子特意往外挪了些位置，这样外沿就多铺了些位置。 像是怕蒋聪不懂，袁伟解释道：“睡在里面的人，就算是贴着墙，也得有点位置空出来，经过我们的实验，这个尺度刚刚好。” 彭侨抱起那床盖套，蒋聪袁伟合作将手里的铺展开，随后彭侨将被子横着搭在上面。他们爬上床，钻进了被窝里，咔哒一声，袁伟熄了灯。 黑暗里，三个少年感受着那股温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先后沉沉睡去…… 第80章 砂轮打磨 这一觉好眠，直睡到天亮。 他们是被拍门喊醒的，当意识渐次清醒时，老李讨厌的声音，伴随着拍门声传来。 “起床了！该上班了！” 最先醒来的袁伟顾不得意识混沌，他用力闭了下眼睛，睁开时冲门外喊道：“等下，马上起。” 随后他在被子里撑起半边身子，手伸到外面来回的摇晃蒋聪跟彭侨：“醒醒，醒醒，要上班了……” 他在屋里喊，门外老李嘴也没停过，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快起来，第一天上班，厂长还要给你们按排工作呢。你们怎么这么能睡啊，拍门喊半天了都没反应。之前厂长还在这儿等着，见你们总不醒，就让我在这里继续喊，待会儿他会再过来……” “这老李可真会说，怎么就话唠到这个程度了。”蒋聪拆了枕头，开始穿衣，小声的感叹道。 “是很能说，我就没见过这么唠叨的人。”彭侨也在穿衣服，小声的回道。 床上只有他们两人，先一步醒来的袁伟已经穿戴整齐下了床。他先走到角落里，按下了录音机的播放键，这才走过去开了门。 “早啊。” “……早。”老李结束了絮叨，一点也没有滞涩的回应道。 对于这个老头，袁伟怕被绊住，并不想打交道，开了门后就返回去。他将铁锅支在电炉子上，开始烧水，随后端了水杯挤了牙膏，蹲在屋檐下漱口。 蒋聪跟彭侨起床后，先冲走进屋里的老李点头，也先后端了水杯，蹲在屋檐下漱口。 “你们早上是煮面条吃的吗？昨晚也是吃的面条吧……”老李有些好奇的看了眼录音机，随后倚着门框看着他们刷牙，同时嘴里也没有停，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在老李的滔滔不绝中，三个少年漱完口，洗完脸，锅里的水也开始沸腾了。 煮面，吃面，洗碗，又在门口站了会儿，老李忽然岔开话头，另外说道：“厂长来了。” 百无聊赖带听不听的三个少年同时精神一震，他们顺着老李的视线看去，一个中年男人龙行虎步而来。 这人中等身材，穿着橘黄色的皮夹克，拉链没有拉，倒显出一点胖来。他的头发略长蒙住了耳朵，梳着中分头。应该是早上刚洗过头，随着走动，头发柔顺的震荡着，看着有点搞怪，很不合时宜。 “老李，就是他们吗！”厂长看起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还没有走近就开始喊话。 老李点头，模样似乎有点谦卑：“就是他们，您看给他们安排个什么工作呢？” 厂长来到近前，探究似的打量着三个少年。三人同时略显拘谨的点头，实在是这人名头唬人，而且看着很有气势。 “就让他们先磨砂轮吧，新来了一个单子，需要人手。”厂长直接说道，显然对于他们早就有了安排。 磨砂轮？那是个什么玩意儿？难道就是第一间厂房里，使用那几个低矮的机器？ 三个少年同时在心里想道，因为那是他们有研究探讨过的，而且真就有关于砂轮的组成部分。于是他们的目光不自觉飘向那座大门。 “磨砂轮啊可以，那他们的工资怎么算？”老李点点头，问到了很关键的问题。 “工资的话，先按天算，一天二十，等到自觉熟练了，计件更划算时，可以来跟我申请。”厂长又是直接说道。 这应该是一个流程，所以不需要思索。 “我觉得很好，你们觉得呢？”老李乐呵呵说道，转头看向三个少年。 “行吧。”三人互相看了看，袁伟代表三人点头。 “那行，你们跟我来。”厂长说道，转身在前带路。 几人跟在身后，包括老李。跟上之前，袁伟将房门掩上了。 厂长大步流星而行，顺着这排宿舍直走到尽头，踏进了那座敞开着的大门。 居然真的是在这里上班！三个少年对视一眼，眼里都流露出一丝无奈。这工作想一想就觉得很低端啊。 他们跟着走进厂房，随着厂长站在门边。 在他们到来之前，偌大的厂房里，只有一个人置身其中。 这人看起来年纪很大，头发很短发色灰黑，戴着一副厚底眼镜，脸很黑，黑的仿佛只能透过镜片看到眼睛。 他工作的是如此认真，对于光线的变化，以及身边忽然多了几个人，都一点没有察觉。 在他身子右侧搁了个竹筐子，筐里装了半筐子的弯管，在他身子左侧，弯管则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身前那台低矮的机器正在运作着，轰鸣声中那片砂轮飞速的旋转着。黑脸大叔正双手握着弯管，将一端端口按在旋转的砂轮上…… “滋昂昂~”一阵略显刺耳的声音，站在轰鸣声的肩上鸣响，即便是大白天的，依然能看到火星四溅。 黑脸大叔换了个端口，再次将之按在砂轮上，又是一阵刺耳的声音。这种弯管有三处端口，在他们来之前，应该已经打磨过一处，所以这时便算是结束了。 他的右手回撤，看也没看，直接伸向竹筐里，又拿了一个弯管。而左手拿着打磨完的，直接就丢向了左侧，落在那堆小山上。 黑脸大叔的双手同时往外撇，又同时往中间聚，很顺畅的会师一处。交握的双手正要将管口按在砂轮上时，厂长喊道：“老向，先停一停……” 老向的动作顿住，扭身抬头一看，双手依然拿着弯管，没有说话，但那双仿佛唯一能看清的眼睛里，却盛满了疑惑。 “先把机子关了。”厂长指了指低矮的机器说道。 老向将弯管丢回筐里，这才按了开关。一片残喘的鸣响声中，砂轮越转越缓，终于停了下来。 刹那间清净了，就仿佛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什么事啊？”老向满脸问号，疑惑的问道。 或许是因为脸黑的原因，老向一说话，露出来的牙齿显得特别的白，白的晃眼睛。于是他的眼睛也看不到了。 “他们三个新来的，你帮忙教一下他们磨砂轮。”厂长伸手一指三个少年，冲老向说道。 第81章 打磨弯管 老向又挪移了目光，看向三个少年。 一眼扫过，他咧开嘴笑了，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声，就算是答应了。 厂长也点头，他拍了拍老向的肩膀：“那就拜托你了啊，我有事先走了。” 说着他就往外走去，话音未落人便已经走出大门，话音落时却又折返了回来。也没有再进屋，而是站在门边，冲老李说道：“老李，人是你介绍来的，你也在这里帮着教教。” “我知道，我会的。”老李点头笑道。 厂长这次没再说什么，而且是真的走了。 “这……”老向指了指低矮的机器，想说什么时却又忽然顿住，然后他看着老李说道：“你来教？” 他的这句询问很是突兀，老李愣了愣后才反应过来：“那我来教吧。” 三个少年也都被弄得懵了一懵。 得到认同，老向起身让座，老李很不客气的坐了过去。但三个少年无暇去看老李，而是一起抬头看着老向。 老向坐在那里的时候，因着机器的原因，坐在小板凳上的他，便也显得矮。这会儿一站起来，简直就成了一座山。不对，应该用一棵树来形容。因为他很瘦，搭配着他这身高，就跟竹竿似的。 起码有一米八五！真是难为他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可以坐在那样一张小板凳上，来进行这项工作…… “做我们这个，安全很重要，开了机器后，一定要小心，别碰着这转动的砂轮。”老李开始指导了，他很好的收束着自己，首先从安全讲起。 然后他伸手一指开关，详细讲解道：“呐，这里是开关。这样是关，这样是开。” 说着还实际操作，于是低矮的机器便骤响又骤停。 “开关时要小心，记得用右手去开关。手从这里伸过去，绕一下，避免与砂轮盘接触。像我们这样做惯了的，不用太在意如何开关，但你们刚开始做这个的，尤其要注意这点。” 老李说着，很严厉的抬头看着三个少年，像是在郑重告诫他们，也像是在观察他们有没有认真听。 老向点头，跟着附和道：“很重要，要记住。” 三个少年一起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们的表情，说不上是认真是专注还是怎样，倒透出一点麻木来。 老向也像是一个新学者，很认真的样子，看老李如何教导。而老李则沉浸在自己此时的身份里，也无暇去关注他们的细微表情。 讲解、教导还在继续。老李侧身右手自竹筐里拿起一只弯管，又导正了身子直面着机器，左手配合着伸了过来，交握着将弯管端口按到静止的砂轮上，双手顺势有着轻微的旋转，一如毛笔字写到撇捺时，那种婉转的架式。 弯管交于左手，抛到左侧后，老李头也不回，右手伸进了竹筐里，摸起又一只弯管，然后他回头，看向三个少年，问询似的说道：“看到没有，总的来说就是这一套。很简单，一天的摸索下来，就会变得熟练起来。那时一天能挣一百多，你们问老向就知道，他一天就能挣一百多。” 能挣一百多呢？三个少年目光都闪烁了一下，心里的麻木瞬间就被冲散，狐疑的看着老向。 老向愣了愣，应该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当成例子。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认可了老李的话。 老李将右手里拿着的那个弯管丢掉，又侧身到左侧，将之前试验的那个弯管重又拾了起来。他将这弯管丢到右侧竹筐里，坐正了身子，复又开始了教学。 “右手拿起一个弯管，拿到面前来时。不用看，凭着手感导正位置，挪到这里来时，端口要正处于砂轮口。然后左手伸过来，配合右手握紧弯管，同时用力按向砂轮口，再这样用力一旋，端口的突起尖刺，便会被磨平。然后再倒手，换一个端口，再那样来上一次。将所有端口都磨完后，便丢到另一侧，开始拿起新的弯管。” “你们是新人，磨出来的产品，会有人特意前来检查，不合格的会给你们摘出来。你们要注意的是，要尽量做的合格，如果不合格的太多，会被训的，尤其是按天算工资的日子里。” “呐，你们再看，这端口，我们要磨掉的就是这种突起尖刺，让端口看起来摸起来都平整。” 老李又自左侧拿过一只磨过的弯管，左手同时握着两只弯管，他指着它们的端口，看了眼三个少年，示意他们认真看。 三个少年特意弯了弯腰，凑近了点看。袁伟哦了一声。 老李满意的点头，就当他讲的，他们都已经听进去了。他右臂前伸，将机子打开了，啸声轻鸣，仿佛只是瞬间，骤然就轰鸣起来。发动机的声音，砂轮快速旋转时的呼啸声，相融于彼此的隆隆中。 老李左手一抖，熟练的将磨好的扔到左侧，接着右手配合着，与左手交握着没磨过的弯管，按向旋转的砂轮…… “滋昂昂~”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火星四溅着，咻咻咻的打在老李的肚子上，还有的火星飙射的弧度有点大，直刺他的面门。 但那些火星却总是后继无力，没有办法坚持到最后，便会消逝了去。 虽然老李已经刻意放缓了速度，但一个弯管三个端口，还是很快就被挨次打磨了一遍。机器回复到之前的轰鸣声中，他转过身，将弯管的端口示之于人，淡淡道：“看到没有，就这样弄的，很简单的操作。” “来，你们拿着看看，再体会下我的操作过程。”说着话，他将这个弯管递向前，由袁伟伸手接过了。 老李转身，不再去看他们，而是动作迟缓的，仿佛慢镜头似的，又自竹筐里拿起一个弯管，双手交握，按向砂轮，旋转撇捺，火星四溅，退后转换端口，再按向砂轮，再转换端口，再按向砂轮，松开右手，左手往外抛，右手伸向竹筐，双手同时回拢…… 于是形成了一个轮回！ 第82章 磨砂轮流 老李坐在那里，维持着教学的方式，缓慢的拿起、打磨、抛开，接连做了七八个弯管，这才罢手停下。 关了轰鸣的机器，他站起身，转身面向着三个少年，笑着问道：“很简单的操作，很容易上手，你们谁来试试？” 三个少年互相看了一眼，袁伟当仁不让的走前两步，侧身让过老李，在那张小板凳上坐了下来。 他没急着去试验，而是感受着坐在这里的感觉，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怪异感，或者说再度涌起怪异感…… 座椅以及机器的高度，以他的身高，坐着刚刚好。蒋聪也应该没有差异，而如果彭侨这样坐着，时间长了便会有点难受。他实在是难以想像，老向那样高的个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窝在这处岗位上班的！ 心里这样想着，他下意识里扭回头，看了眼老向。 老向跟老李对此懵然不知，没觉出特别的意思来。蒋聪跟彭侨却心领神会，跟着也瞟了眼老向，后者心里还一阵泛嘀咕，不知道自己坐上去，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摇摇头，将这股怪异感驱散，袁伟调整了座椅的位置，将之往前挪了挪。学着老向老李那样坐好，他上身略微前倾，肘弯搁在大腿上，双手在身前并拢。假装手里拿着弯管，胳膊又略微抬起，并往前送去，然后手腕轻转，撇捺了下…… “对，差不多就是这样，你手里拿着弯管再试试。”老李在身后适时的叫道，肯定了袁伟的试验。 袁伟顿了顿，侧过身来，右手伸进竹筐里，就要去拿弯管。 老李突然伸手做了个停的手势，嘴里再次叫道：“等下，戴上手套好一点。” 然后他转向老向，问道：“老向，还有手套吗？拿出来给他们戴上，没手套容易划伤手。” 老向点头，没说话，直接转身往门的那边走去。 门的那边堆着散乱的东西，其中有一件废弃的木柜。他的手伸进去，再出来时摸出一把手套，从中抽了三双出来…… 老向将手套递向老李。老李也没客气，接到手里后开始派发，三个少年一人一双。 蒋聪心里一阵无语，没忍住又看了老向一眼。这位黑脸大叔好像很拘谨啊，跟自己似乎有的一拼…… 多简单的事儿啊，你本人直接分发给我们不行吗，还非得要转一次手。 袁伟接了手套戴上，感觉还不错。天气本来就有点冷，双手刚才裸露在外，已经开始抵受寒气入侵，这时暖和了很多。 他拿起一个弯管，比照着之前的步骤，又试验了一番，而且还倒了手，三个端口都过了一遍。 整套流程他接连走了三遍，便自发的开了机器。 轰鸣声中，袁伟的心里这才开始紧张起来。之前的试验，都只是过家家，现在可是动真格的了，想想好像就有点可怕啊。如果不小心滑了一下，手啊胳膊啊蹭到转动的砂轮上，重则废掉，轻则掉一块肉啊！ 袁伟深吸了一口气，握着弯管的手紧了紧，正要试着往砂轮上按时，老李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不要怕，也不要慌。初次操作时，可能会觉得有大力相撞，弯管会弹动，你的手也会发麻，但那是正常情况，要稳住。” 袁伟想了想，明白了老李的意思。就跟开拖拉机一样，机身的震颤，扶在车身上的手，也会跟着震颤，突然接触时，会有种排斥抗拒的错觉。 他再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紧了弯管，缓慢靠向飞速转动的砂轮上。 蒋聪跟彭侨下意识里摒住了呼吸，见证这神奇的一幕。就连老李跟老向这两个老江湖，也都变得紧张起来。这事对于他们来讲，恐怕闭着眼睛都能做，但对于纯粹的新人来讲，是真的有点让人担忧。 就在每个人都紧张的注视下，袁伟握着的弯管终于跟砂轮接触…… “滋……”蓦然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又复归于寂然，只余机器运转时本身的声音轰鸣着。 “我去……”袁伟低呼出口。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且以为准备的方向也对了，但刚才弯管触及砂轮时，那突然而至的震颤力，差点把弯管都弹离了出去，双手更是因此错位了下，连带着略微前倾的身子，都跟着前后摇摆了下。 在刚才那个刹那，他的心弦蓦然一紧，一股酥麻的感觉自后背串起，直透脊椎冲向脑门…… 虽然只是突发，又突止，但那种感觉绝不陌生，每个人应该都经历过不止一次，那是身体对危险的本能反应。 “就是这种排斥震颤感，看着好像是很危险，但那只是你们初次接触，等到多几次这样的体验，这种感觉会慢慢消失的。”老李在身后说道。 袁伟回头看了老李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又扭回头，准备新一轮的尝试。 但是这一眼其实别有深意，只不过这次就连蒋聪跟彭侨也都没有领会。 因为比较谨慎，袁伟一直都在慢慢的尝试接触，然后被震离被弹动。 看起来好像一切如旧，但这次是真的有了心理准备，他的身体再没有出现过那种酥麻感。 几番试探后，砂轮与弯管的又一次碰触，不再一触即离，而是亲密无间的缠绵着。 “滋昂昂……”刺耳的摩擦声持续着，火星四溅着…… 袁伟的神情，郑重里透出无尽的肃穆。他的双手很稳，他的身子也很稳。虽然他的动作不是那么流畅，旋转时力道也不圆润，但他已经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万事开头难，慢慢的袁伟已经可以自如的运作了。虽然过程还是无法流畅，但经过时间的淬炼，行云流水浑然天成并不会太遥远。 略微熟练之后，袁伟退了下来，换成了蒋聪顶上。 同样是从零起步，袁伟的成功有很大的借鉴力，给了蒋聪很大的启发，一些不必要出现的意外，最大程度的减弱，或者说消失，所以他少花了一半的时间…… 轮到彭侨的时候，他感受了下，又重新调整了座椅位置，然后用比蒋聪更快的速度，掌握了初始流程。 第83章 黑脸少年 看到彭侨也已经可以笨拙的打磨弯管了，老李扭头看了眼边上的蒋聪跟袁伟，乐呵呵说道：“磨砂轮的基本流程，你们已经大致掌握。虽然还很笨拙，虽然一点也不流畅，但这是个熟能生巧的活计。等你们磨的多了，习惯了，速度自然而然就会快起来。” 老李在说话的时候，彭侨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并且还将机器关了。 轰鸣声消失，偌大的空间里，只余老李勉励的声音，在悠悠回荡。 说完后，老李顿了顿，又抬头看向老向问道：“老向，这批货放在哪？我们去帮忙搬点来，让他们开始尽早熟练，尽早挣大钱……” 老向没有说话，他指了指大门外，然后直接转身就走。老李跟在他的身后。 蒋聪跟袁伟对视了一眼，一起扭头看向彭侨。 彭侨起身，三个少年正要跟上时，却又同时止了步，有点疑惑的看着两个老头。 两个老头并没有走向外间，而是走到大门的另一边。那里胡乱的堆着杂乱的东西，也不知道他们过去做什么。 他们在杂乱的物件里穿行，忽然同时弯腰，再直起来时，手里多出了三个竹筐。其中老李双手各一只。 “走吧，去装些弯管来。”两人走出来后，老李淡淡说道。 三个少年依言跟在他们身后。 在老向的带领下，他们来到前院里一处角落，面对着一堆破麻袋，麻袋里装着黝黑的弯管。 其实这里就在厂房的屋檐下，而且是在正中间的位置，根本就不能算做角落。但拜这些仿佛随处可见的堆积的破麻袋，制胜码钢厂内几乎遍布着角落。 这堆装载着弯管的麻袋并不大，看起来一袋重量顶多五十斤重。两个老头将竹筐丢在地上，瞅着一口麻袋分站在两方，各自攒住一角，同时用力将之抬起又放下。 放下的麻袋自然是丢在竹筐里。随后两人又合力抬起两口麻袋，丢到了另两只竹筐里。 抬完三口麻袋，老李长舒一口气，他拍拍双手，弯腰在身前的竹筐外沿一摸，手里就攒了一根食指粗细的麻绳。 “走吧，你们谁拖一只竹筐。”老李淡淡说道，跟也已经摸出麻绳的老向，拖着竹筐一起往厂房走去。 三个少年面面相觑，他们原来以为用竹筐装弯管，是因为这样更方便抬，却没想到是用来拖的。 毫无疑问，同样是一袋弯管，直接抬或者提着袋子，肯定要更费力些。要说麻袋也可以拖着走，但这袋子想必不会那么结实，应该很容易就会摩擦出豁口，那时弯管散乱一地还得捡…… 蒋聪走前两步蹲下来，在竹筐外沿摸了大半圈，才将麻绳摸了出来…… 三个少年走近厂房的时候，两个老头正站在门口的机器边，而他们拖进来的竹筐，放在另两台机器旁。 蒋聪抬目一扫，便将竹筐拖往空着的那台机器。 “你们俩自己选一台，然后开始慢慢熟练吧，我们会在边上照看一会儿，确认你们可以自己操作后，我也该去做我的事了。”老李伸手一指闲置着的两台机器，冲袁伟跟彭侨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彭侨选了跟老向一边的机器，袁伟走向跟蒋聪一边的机器。 然后三台机器同时轰鸣起来，刺耳的摩擦声也仿佛没有中断过。三个少年很认真的演练着，他们没有办法不认真，这玩意儿真的有点危险，还不熟练的情况下，没人敢走神。而老李跟老向便在他们身边轮流走动，不时出声指点，偶尔还取代了位置，实际演练实时指导…… 时间就这样流逝，说不清过了多长时间，三个少年的左手边，已经散乱了扔了几十只弯管，这代表他们已经打磨了近百个端口。 “都停一下，都停一下。”老李忽然嚷嚷了起来。 听到声音，三个少年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扭过身来看着站在中间的老李。就连老向也都是如此。 老李点头，乐呵呵一笑，对三个少年说道：“经过快一个小时的练习，现在的你们已经可以单独磨砂轮了，而我也该去上班了，老向也得自己挣钱。接下来你们自己慢慢熟练着，不必急着求快，有疑惑的地方就问老向。” “知道了，麻烦了啊。”袁伟起身，走向老李，同时自兜里摸出烟来，向其派发了一根。 接着他又转向老向，手里又已拿出了一根烟。 老向憨憨一笑，右手直摆，老李适时说道：“老向不抽烟的。” 袁伟哦了一声，以含笑点头代替感谢。 …… …… 老李走了，老向也回到自己岗位上开始挣钱，三个少年则慢慢打磨着弯管。 认真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某一时老向忽然喊道：“可以下班了。” 他的声音不大，本来是应该被淹没在机器的轰鸣声中的，偏偏三个少年却都听到了。 他们一起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起扭身转头看向老向。 这时的老向已经关了机器站起了身，以他们此时的坐姿去看，就仿佛厂房里突然多出来一棵树。 都已经要下班了吗？袁伟回身关了机器，尔后站起身，摘下手套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的确是到了应该下班的时候了，于是他将另只手套也摘下来，学着老向的样子，将之放到了小板凳上。 蒋聪彭侨见了，也都关了机器…… 他们三人同时朝门口走去，临要出门时，忽然同时扭转了身，看向老向那堆打磨好的弯管。 那是一座山！ 再看看他们的，一口麻袋的弯管都还没有磨完，进度太过缓慢。 不过也不用急，就像老李说的那样，熟练了，速度自然就快起来了！ …… …… 厂房外的水井处，老向给自己摇着水，欢快的洗着冷水脸。 袁伟快走两步，抢过井把说道：“我帮你摇。” 老向偏脸了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改而双手捧着水洗脸。 洗完脸，他退后两步，示意自己帮忙摇水，袁伟摇摇头，指了指边上站着的两人：“有他们呢。” 老向想了想，觉得也对，点点头挥挥手，迈动着大长腿，弹簧似的弹走了。 袁伟松开井把，双手捧着凑到井口，却半点回应都没有，于是他扭头，有点不满的说道：“帮我摇水。” “哈哈哈哈哈哈，看你脸黑的，从非洲来的吧！”彭侨指着袁伟，笑的很猛烈，一开始就已经捂住了肚子。 “哈哈哈哈哈哈……”蒋聪跟着狂笑起来。 袁伟下意识里摸了把脸，看向掌心的同时直起腰身，然后他愣愣的看着狂笑的两人…… 蒋聪跟彭侨笑了会儿，感觉到了异样，慢慢止住了笑。他们狐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向彼此…… 然后指着彼此再度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他们就笑不出来了，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可以看到别人的脸啊。 只是上了半天班，原来自己的脸就那么黑了吗？黑的仿佛只能看到牙齿！ 第84章 洗啊洗的 三个少年沉默的站在水井边，站了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如果不是别处厂房的人下了班，骤然吵闹的人声把他们惊醒，指不定会站到什么时候去。 扭头往围墙过道那看了眼，袁伟重又弯了腰，双手捧着凑到井口：“别愣着了，快帮忙摇水洗脸，等下用水的人就多起来了。” 蒋聪跟彭侨也回过神来，同时迈步往前，前者离得近，便先握住了井把。 随着井口源源不断的流着水，袁伟双手捧着水，尽情的在脸上揉搓着。他用的力很大，似乎不如此，就洗不掉脸上的那些黑。 自觉揉搓的差不多了时，袁伟扭头看向蒋聪，清冷的问道：“还黑吗？” 看着袁伟那张脸，蒋聪很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瘪着嘴的摇摇头：“没有。” “哪儿没洗干净？” “都没洗干净。” 这一问一答，两人的表情都很淡漠，而彭侨很安静的站在一边，似乎在看着他们，又似乎在走神。 就在这当口，自别处厂房下班的员工，住在这排宿舍的人，已经有人走到近前。 然后仿佛络绎不绝的，很多人与他们错身而过。小部分聊着自己的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暇旁观。但大部分人经过这里时，会扭头偏眼看他们一眼或者几眼。 虽然这些人没有额外的表情奉送，虽然这是很寻常的事情，但霸着水井的三人，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有着什么在燃烧。 直到这波人都已走过，还都回了宿舍，呆愣着的三人，才又开始洗起脸来。 平常那么简单轻易的事，这会儿却无比艰难，袁伟几乎快要把自己的脸揉破。 忽然他的动作顿住，双手就那样覆在脸上。接连摇了几下都空流，蒋聪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袁伟拿开双手，却没有说话，而是往边上呸了声。 “怎么了？”彭侨也被惊动，疑惑的看了过来。 “嘴里都是灰，吐出来的唾沫都是黑的！”袁伟的脸色非常难看，指着刚才吐出的那口唾沫。 蒋聪跟彭侨看过去，脸色也变得难看，两人各自往边上吐了口唾沫…… 当然也是黑的。 袁伟沉沉的叹了口气，双手捧在井口：“摇水吧。” 随着井水徐徐流出，袁伟洗脸的同时还漱口。被这冷水激了好一会儿，他的鼻子都有点阻塞了，于是他擤了擤鼻涕，然后再次呆滞住：就连鼻涕都是一团漆黑…… 其实早就应该想到的啊！ 若说昨天实地考察，看到这四台机器时，没有什么概念还情有可原。但是今天亲身上阵，在过程中就应该有所觉悟——被砂轮磨掉的那些突起尖刺，都去了哪？都变成了灰啊…… 哦，那是铁屑，比灰尘要更夸张，这应该是有毒的吧…… “又怎么了？”见袁伟又愣在了那里，蒋聪心里一突，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事，摇水吧。”袁伟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他在洗脸的时候，除了漱口外，还带上了擤鼻涕。 有样学样，到蒋聪跟彭侨洗脸的时候，也都将后两样给捎带上了…… 这是他们有史以来，在寒冬用冷水洗过最长时间的一次脸，脸都要给揉烂，鼻子通红一片…… 无论怎么洗，都像是洗不干净似的。特别是鼻腔内，为了清洗，他们还将水往鼻子里灌，呛得很难受…… “差不多就得了，有人来接水了。”袁伟忽然说道。 …… …… “这一幕，是一场痛的领悟，没有勇气再去征服……” 霓虹灯很不显眼的闪烁着，刘德华略显悲情的歌声飘荡着，三个少年散乱的躺在床上，默默的想着心事。 这首歌叫苦命梁祝，是刘德华前年推出的新歌。这盘磁带里，都是那一年里他的新歌。 磁带是昨晚临睡前换上的，袁伟跟彭侨都说这些歌不好听，但当时没人愿意起床换磁带，便一直放着了。到了今早时，他们起来的迟了点，时间略显仓促，觉得不好听的两人，谁都没有闲暇来想起这事儿…… 现在他们刚进屋，正好是一首歌的尾声，及至他们躺到床上时，正巧这首歌刚开始唱。 这首歌好听与否暂且不论，但这开场的一段歌词，配上那悲情的曲调，以及老刘略显低沉的嗓音，却很符合他们此时的心境。 歌声继续飘着，便变成了情情爱爱，也不再符合他们的心境，但他们的心却沉浸着，没有办法从中走出。 如果今天的事发生在昨天，而昨天的事发生在今天就好了。 上午他们来上班，经过实地演练，觉得很不错，于是下午去了镇上采买家居，要在这里安定下来…… 若是事情真的这样发生，就算是离了这里就得流落街头，他们也不会去买这一堆东西！ 是的，他们后悔了，却谁都没有说出来，哪怕心里都很清楚彼此的想法！ 现在的他们没有退路，窗户纸捅破了之后呢？是要让谁来把这事儿担起来吗？决定是大家一起做的，没人愿意担这个责，与其说出来之后互相埋怨责怪，还不如都闷在心里！ 虽然没人说，但每个人都在想，想到最后殊途同归：如果老李更体贴一点，先带我们参观，先带我们试工，而不是先去买生活用品，该多好啊！ 这样想好像是把责任丢给了老李来担，但他只是太过热情了啊。 在老李的想法里，这制胜码钢厂少年人能待，就比如他的儿子，不也是窝在这个厂里吗？还有隔壁隔壁的那一群少年…… 只不过工种不一样罢了！ 一首歌很快放完了，又一首歌放完了，再一首歌放完了…… 录音机里开始咔咔的响了起来，这代表着这面磁带已经到了尽头，该去换上一面了。但三个少年好像都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竟是谁都没有留意到这件事。 咔咔声响到第三声时，袁伟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歌放……” 他原来想说歌放完了，但却戛然而止。录音机里的咔咔声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轻缓的履带转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第85章 踏浪女生 袁伟半撑起身子，看向长桌角落的录音机，担心它坏了。 录音机的霓虹灯还在闪烁，过了会儿又响起了曲乐声…… 袁伟简直惊呆了，他看向蒋聪，很是意外：“哎我说，你这是自动倒带的？” 蒋聪正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这时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后理所当然的说道：“对啊。” “那你昨晚总跑去给磁带换面是故意在折腾吗？” “唉！太久没有长时间用过，我把这事儿忘了。” 蒋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到昨晚还没有打算睡时，几次跑去换磁带的事情，下意识里蒙住了脸，好丢脸…… 袁伟摇摇头，干脆直接坐起了身子，将之前的烦闷抛开，努力的活在当下：“你们想去镇上买菜吗？” “我不想去，好累，直接煮面条吃得了，你说呢？”蒋聪也坐了起来，他扭回身看向彭侨。 “煮面条吧，吃了后睡觉，没有时间折腾了。”彭侨坐起身，直接下了床，走向长桌。 …… …… “我是女生，漂亮的女生……” 蒋聪自睡梦中醒来，意识恍惚了几秒钟，才恢复了清明。 耳听着这首带着些俏皮的歌，他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此时他不想接着睡，却也不想马上就起床，直到他在歌声之外，听到外间传来的某种声音，这才悚然一惊：“滋昂昂……” 这声音虽然很微弱，但却是那样的清晰，已经到了要上班的时候了吗？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想了想，蒋聪决定把袁伟跟彭侨摇醒：“醒醒你们俩，开始上班了。” 起先没人理他，两边都睡得很沉，对于这点他很体谅，谁叫昨晚前半夜一直都在折腾呢？但还是要把他们喊醒，于是就继续摇。 “知道了，别摇了。”彭侨没好气的嘟嚷着，也不知道醒了多长时间。 “唉！”袁伟忽然叹了口气，竟是也醒了。 “你们听，老向已经开始上班了，小伟快看看几点了。”蒋聪轻声说道。 袁伟又叹了口气，他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下意识里关了手机。正要将手机放下时，忽然愣了愣。明显吃了一惊，又翻开手机盖看了看时间，惊讶道：两点十八了！ 都快要两点半了，却没有人来喊他们上班？蒋聪眉头皱了皱。 上下班还真是很自由啊，哪怕他们现在工资是按天算的，也没有被明确时间。 “起床吧，该去上班了。”袁伟坐起身来，拆了枕头开始穿衣服。 穿完衣服看彭侨还没有动静，便往边上倾了倾身子，推了推清冷道：“赶紧起来，第一天上班，别等人来喊。” “喝……”彭侨霍然睁眼，双臂伸向被子外，掌心竖起直对天花板，低喝了一声。 喝声还挺连绵，止歇时僵尸般坐起身，旋即若无其事的开始穿衣服。 已经穿完上衣，正要爬向床尾，将秋裤牛仔裤够过来的蒋聪扭头看着他，见他终止了表演很是佩服。 “看什么看，再看打你哟…”彭侨冷冷一笑，酷酷的说道。 “行，你厉害。”蒋聪没打算跟他计较，竖了竖大拇指。 …… …… 等到他们穿上鞋，还坐在床沿上时，上一首歌已经结束，一首新的歌正在开始。 “咚咔……”伴随着曲乐声，一道欢快的声音响起：“啦啦啦啦啦……” 袁伟跟彭侨刚要往前抬步，忽然愣住了，而蒋聪却已经往边角走出两步。 “等下关！”彭侨扬手，急切说道。 “嗯？”蒋聪疑惑扭头，随后他看到袁伟正踏着音乐的节拍，调动着身体响应。 “我需要释放一下。”彭侨解说道。 又过了会儿，有清甜欢快的声音流泄而出，而袁伟跟彭侨跟在后面唱，身子还扭啊扭的：“小小的一片云啊，慢慢的走过来，请你们歇歇脚啊，暂时停下来……” 蒋聪有点无语，他也想唱，但考虑到这二位老大非常嫌弃，很明智的束缚住了自己。 徐怀钰的这首踏浪，很欢快，也没有太多的唱腔跟歌词，简直就是朗朗上口。无人时自个独听，他也很喜欢跟唱，自我陶醉的不行。 一首歌很快就唱完，袁伟跟彭侨结束了跟唱，朝外走去，蒋聪则去关了录音机。 …… …… 站在厂房门的界线上，三个少年静静的看着老向磨砂轮。 老向跟上午他们刚来时没有分别，认真专注的都没有察觉到有人正在围观自己。 “滋昂昂~滋昂昂~滋昂昂……” 老向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浪费一点点时间，一只弯管三个端口，仿佛流水一样就磨完了。在他的身子左侧，他们不用刻意去看，都能清晰明了的看到一座山。 这是一座庞大的山，大到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座山，重重的压在他们的身上。 观赏了下老向的动态美，三个少年耸肩摊手瘪嘴，彼此无谓的看看，便朝着里间走去。 直到他们开了机器，听到声响，老向才发觉他们来了。 因为老向那边刺耳的声音忽然停顿，刚侧身拿起一只弯管的彭侨抬头看了眼，就发现老向正看着自己。他礼貌的点点头，老向咧开嘴，也礼貌的冲他笑了笑。 他的牙齿看着还是那样的白，但好像已经不是那么的白了。 三个少年开始上班了，但不像老向那样用心，很听话的听从了老李的建议：这么危险的活计，要求稳，不能求快！ 最重要的是找感觉！ 所以他们的机器很少响起刺耳的摩擦声，所以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现了忽然大步而来的厂长大人。那股龙行虎步气吞天下的威势，让得他们一阵心虚，赶紧认真了些。 但空闲之余，眼角却总是往厂长那里瞥。 可能是他们第一天上班，所以总是停顿的刺耳摩擦声，一点也没有引起厂长的注意力。或者是他急着找寻什么东西，根本就无暇去留意他们这三只小角色。就见他在大门的另一端，于那散乱堆积的杂乱物件里，哐里哐铛的寻摸着。 闹出来的动静很大，就连老向都被惊动了，工作的时候频频扭头边望，也不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失手按错了地方。 第86章 大锤砸落 老向这么认真的员工都被惊动了，更何况是我们呢？ 三个少年抱着这样的想法，偷偷摸摸的行为，忽然就理直气壮光明正大起来。到了最后，干脆直接侧了身，好奇的看着大门那端，低头东张西望，时而弯了腰瞎拨拉一阵的厂长。 终于，他好像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沉郁的脸色明显开朗了起来。 察觉到这点的三个少年，赶紧坐正了身子，应付一般滋昂昂了两声，显示自己有在上班，但在间隙里却又拿眼光瞟着厂长。 蒋聪坐的地方最近，看得也最轻易最分明，在他眼角的余光里，厂长低头弯腰，嘴角咧着，脸上的肌肉轻微抖动着，似乎很吃力的样子。 一阵哐铛铛吱昂昂的声音响起，厂长大人双手合力，正抱着一根粗壮的铁柱，吃力的往外拖行着。 来到中间无杂物的空阔地带，哐里朗铛声中，铁柱被丢在了地上，仿佛地面都随之震颤了一阵。 腾出手来的厂长直起腰身，长长的吐出了口气。 这时的三个少年，见事情有了真正的转变，赶紧都开始磨起砂轮。刺耳的摩擦声虽不频繁，至少他们做到了目不斜视，一副努力学习认真上班的架式。 歇了一阵后，厂长抬脚，似乎想要再走回那堆杂乱里。只是刚迈出一脚，便又缩了回来。他转身，面向着门的这端，左右张望了一阵，便往里走去。 这端可不像那端，有那么多的杂乱，需要花时间找寻。厂长走几步停顿一下，扫上两眼便又抬步。如此几番，确定了没有他需要的东西。 于是他大踏步朝着大门走去，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厂长前脚刚走，三个少年便都离了座，将那根铁柱围在了中间，好奇的打量着。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蒋聪离得最近，袁伟跟彭侨过来时，他已经围着转了一圈。 “谁知道呢？要是再长点，可以当做变小了的金箍棒……哎哟……”彭侨伸脚试着拨了拨，因为预期不足，那铁柱纹丝不动，没有防备之下，他差点摔一跟头。 “小心啊，你没看到厂长刚才抱的很吃力吗。”袁伟及时扶住了彭侨，半训斥的说道。 “真的很沉啊……”彭侨感叹道，然后他转身，张口想要喊老向来看却又顿住了。 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喊老王，因为那就是老王，但他没办法这样喊老李，虽然那就是老李。同样的道理，他也不能直接喊老向，太没有礼貌。 想了想，他干脆走过去，瞅着老向拿弯管的空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那是什么啊？” 老向扭头看了过去，蒋聪跟袁伟顺势往边上让了让，方便他坐着也能看清。 只是看了一眼，老向摇了摇头，后又回过头，开始了自己的工作。他真是一个认真拼命的好员工啊。 没问出什么，彭侨兴致有些缺缺，也懒得再走过去围观了，直接就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也看不出来什么，他待会儿可能就会过来。”袁伟看了蒋聪一眼，丢下一句话，也往回走。 蒋聪点头，又看了一眼铁柱，回去坐着了。 他们坐下还不到一分钟，彼此间一个端口都还没有打磨，厂长又风风火火的进了车间。 三个少年对于光线的变化，有很敏锐的感觉，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来到，然后同时滋昂昂了一下。 这次前来的厂长没有空着手，在他的右手里紧紧的攥着一根木棍。木棍有成人手臂粗细，被其执于一端，另一端横在腰侧，往身后探出好远。 因为他的步伐实在太快，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有气势，再把这根木棍算上，往深里联想，好像是他们没好好上班，所以黑心的包工头来执行厂规了。 厂长风风火火的走到铁柱前时，脚步突然顿住，颇有点令行禁止的样子。 嗯，是他给自己下的令。 他蹲下来，将手里的木棍放下，一声闷响里伴随着哐铛的震响，在老向刺耳的磨砂轮声里，也清晰可闻。 厂长双手抱着铁柱，将之竖了起来，摆弄了几下后，松开手慢慢的退后。铁柱就立在那里，虽然有轻微的摇晃，但站的其实很稳。 接着厂长大人弯下腰身，一边观察着铁柱，防止它站不稳突然倒下，一边伸手够着木棍，攥紧后提了起来。 他直起腰身后，双腿略微张开，一前一后，双手交握着木棍高高的扬了起来…… 原来这并非木棍，而是一把铁锤。很庞大的铁锤。 铛！一道震耳欲隆的响声里，铁柱原地轻轻的跳了跳，随后身子倾斜，又是铛郎一阵，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厂长皱了皱眉，放下大铁锤，走到大铁柱边蹲下，查看了一番很不满意。他又将铁柱竖了起来，又扬起大锤砸了一下…… 接着他又这样砸了一下，发现还是没达到自己的要求，于是又一次将之竖了起来。但这次他没再贸然的砸下去，而是指了指蒋聪，平静却不容抗拒的说道：“过来，帮我扶着。” 这时的蒋聪完全忘了自己该干嘛，只顾着傻傻的看着厂长大人。 被点名了，他只得起身，走过来扶着大铁柱。 “扶好了啊。”厂长叮嘱一声，退后两步，捡起了铁锤。他将锤头搁在铁柱上，试了试方位与角度还有落点后，两只仿佛有万斤气力的胳膊高高的扬起，又重重的落下…… “铛……！”一声巨响，在蒋聪耳边炸开，他的心狠狠的颤了颤，后背有酥麻感沿着脊椎直达脑门。 厂长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又高高的扬起铁锤…… 蒋聪视线追逐着锤头上抬，在锤头落下来时，他猛的偏头，双眼紧紧的闭了起来，后背再次有酥麻感突袭而至。 “铛……！”又是一声巨响，炸响在他耳边，炸响在他的心里。 这小子怎么回事？厂长心里泛起疑惑，更奇怪的看了蒋聪一眼。 就在他的铁锤高高扬起，又一次即将落下时，蒋聪大叫道：“等下……” 第87章 换了人扶 厂长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我不要扶了！”蒋聪叫了起来，然后直接松了手。 没有细心摆弄，又变故突然，失了依靠的铁柱倾斜，眼看着就要倒下时，厂长窜前一步，腾出一只手扶住了它。 “怎么了？”厂长扭转了身，看着蒋聪再次问道。 “好可怕，你要是砸偏了怎么办，我这人就废了啊！”蒋聪脸色煞白，说出这句话时，一脸后怕，甚至有冷汗从脑门上沁了出来。 厂长愣了愣，替自己感到委屈，很不可思议似的说道：“我怎么会砸偏呢？你这孩子真是……” “但是我心里怕啊，要是手一抖，方位变了怎么办……反正我不扶了！”蒋聪打了一个寒颤，想到那种可能，后背又一次窜起一阵酥麻感，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厂长叹了口气，很无奈的看着蒋聪。过了好几秒，忽然咧嘴笑了起来。这一笑好像还停不下来，总在要止住时，看一眼蒋聪接着又笑起来。 他一个人笑了十多秒，终于开始无聊起来，摇摇头扭头喊道：“老向，你先停一停，帮我扶一下。” 老向没有回话，他起身转向，慢慢走过来，用行动表示臣服。 蒋聪撇撇嘴，往边上走了好几步，几乎都快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老向走过来，接了厂长的手，双手稳稳的扶住铁柱，神情没有一丝变化。 厂长高高的扬起大铁锤，然后重重的落下来…… 厂房里缺了老向这个工作狂，再没有滋昂昂的刺耳摩擦声，于是那一下下的砸落所崩发出的巨响，在空间里隆隆回荡着…… 一个砸的凶狠，一个扶的稳当，两者间配合的很是微妙，好像都没有担心过，如果铁锤落下时，方位偏了砸到了手或者是胳膊，将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故！ 反正蒋聪很怕，即便是站在边上看着都怕。虽然没有了那种酥麻感，但他的牙齿都快要咬的松动了。 不止是他，袁伟跟彭侨也很怕。他们的眼角跳动着，显然对于这一幕画面，也觉得很难理解。 厂长砸啊砸的，也不知道落下了多少锤，当他第三次验看战果时，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了，老向，你忙你的去吧。谢谢了啊。”他将铁锤丢掉，双手接替了老向的职责，扶住了铁柱。 老向松手，笑着点了点头，弹簧似的迈动着长腿，很委屈的坐在了小板凳上。 “滋昂昂……”刺耳的摩擦声再度响起，重新霸占了这片空间的某项领域。 “没偏吧……”厂长看向蒋聪，本来是很严肃的声明着自己的能力，却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不管偏没偏，再来一次我一砸都不扶。”蒋聪沉稳摇头，沉稳说道。 厂长笑着摇头，双手抱起铁柱，脚步有点打飘的走了。 待厂长一走，袁伟跟彭侨围了过来。看蒋聪的脸色依然不好，袁伟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吧。” “没事。”蒋聪摇了摇头。 “我去看看这铁锤有多重。”彭侨看了蒋聪一眼，笑着往那边走去。 他弯腰，握着铁锤的尾柄处，将之斜斜的提着。锤头还在地上，所以暂时一点也不费力。 “准备好了吗？我要提起来了啊。”彭侨扭头哈哈一笑，怪腔怪调的说道。 要提的人是他，别人需要做什么准备，不过就是一个瞩目的手段而已，就好像一件惊天机秘，即将被他揭露！ “喝…呃……”彭侨吐气开声，双手握着铁锤尾柄，装模作样艰难万分，仿佛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终于将锤头提了起来。 接着他将锤头放下，重新握着尾柄处，神情一阵轻松，就像是放下了千斤重担。然后他弯了腰身，开始拼命的喘着气。 “喂，过了啊，你这也太夸张了吧。”蒋聪眼皮一翻，很无语的看了看屋顶，表情异常丰富的走过去。 “哪里夸张了，本来就很重好吗！”彭侨当即抗议，这会儿的他，腰也不疼了，气也不喘了，就像是突然吃了哈药六牌盖中钙，一气怕是能够上六楼。 “有多重啊？”蒋聪双手抱臂，没有自己试探，凉凉的问道。 “嘿……”彭侨又提了提锤头，很认真的点头：“我觉得最少也有十斤重，是大妈那把小铁锤的五倍……好夸张！” “不管它有多重，至少当时看着，那种架式的确是挺骇人的，别说是当时的你，就是当时的我们，心里也一阵抽紧啊！”这时袁伟走过来，再次拍了拍蒋聪的肩，善解人意的安慰道。 “嗯。”蒋聪点点头，这会儿的他，心情其实已经好多了。 其实也不是这会儿，自他脱离了扶手的职位时，提着的那颗心，便已经开始缓和了。 但他还是应该谢谢他的两个小伙伴，用着各自的方式，认真的助他迈过这个心坎。 “来，让我看看。”袁伟笑着捱近彭侨，伸手握着了铁锤屋柄。 彭侨松开手，将掌控权让了出去。 袁伟将铁锤提了起来，他没像彭侨那样搞怪，但在提起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惊呼：“我去！好沉。” 一边的彭侨笑嘻嘻的解释道：“当然啊，我说的十斤重，是估测铁锤头部的重量，像咱们这样从尾柄提起，那重量应该翻个倍……” “有道理。”袁伟点头认同，然后他将铁锤高高的扬了起来，转身朝向彭侨，停了停，放缓了动作砸了下来。 彭侨往后倒退好几步，站在了安全线以外，抬头眼睁睁看着铁锤落下…… 虽然只是在做着玩，而且离得远远的，按理来说是不会发生意外的。但在这一刻，在他们两人的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当时那个画面，想像着彼此是彼此，心里就是悚然一惊，真的挺骇人的啊。 等到铁锤落地，袁伟跟彭侨扭头，看向很认真的磨着砂轮的老向，对这个大叔佩服的五体投地。 “让我也来试试。”蒋聪忽然走前两步，伸手相邀。 “呐。”袁伟送了送尾柄，满面笑容的看着蒋聪在那里试探…… 他们在这里玩了好一会儿，后来就对这大锤失去了兴趣，也有点担心厂长会去而复返，再将铁锤拿走，所以就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滋昂昂着。 但这个下午，厂长再没有来过这里了，倒是老李跑过来一次，表示出他的关心。 第88章 追风少年 看着他们各自磨出的弯管，老李的表情有些奇妙，乐呵呵说道：“嗯，一开始时，不要想着快，想达到老向这种程度，是需要时间成长的。现在的你们就应该以安全为重，反正也是按天算工钱不是……” 说这句话时，他正站在彭侨身边。彭侨懒得理他，也没有想过要做做样子蒙混，就坐在那里百无聊赖的哼着歌。 老李又走到袁伟身边。袁伟可没有那么不礼貌，笑着冲他点点头。 但袁伟也没有拿老李当外人，根本就没有磨砂轮给老李看。 嗯，现在的他们不需要指点。 老李蹲下来，拿起袁伟磨出的弯管看。接连看了好几个，他满意的点点头，点评道：“后来磨出来的弯管，比最开始好了很多啊。现在的你们就是欠缺经验，还不是太熟练，影响了速度……” 也没人理他，他一个人蹲那说了老半天话，说到后来话题不知道偏到哪去了，天马行空的胡吹瞎侃着…… 当老向的弯管磨完了，起身提了竹筐去外面装运，由此带来的动静才惊动了老李，迫使他停止了话头。 他站起身，高举手臂，伸了个懒腰，随后仿佛松了口气似的，乐呵呵道：“好了，我该回去了，你们慢慢来，别急着学老向。” 天可怜见，这个老李终于走了！ 是的，终于…… 虽然买这买那的事，根本就怪不到老李头上去，却阻止不了他们对老李生出怨气，而且他们本身就已经怕了老李的话唠程度，现在只不过是将之升级了一下。 若是有一天他们很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头，而不是选择默默的承受，等到对方自己觉得无味，那…… 吱吱声里，老向拖着满满一竹筐弯管回来了，然后他愣了愣，破天荒的说了句话：“他走了啊。” 三个少年也都愣了愣，然后缓缓转过脸来，诧异的看着他。 老向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做出了他对老李的评价：“话多，嘴碎，烦人。” 三个少年隔空相望，随后重重的点头，给老向伸了大拇指。 小小的插曲过后，老向又变成了工作狂人，一刻也不停歇的滋昂昂起来…… 而三个少年，依然百无聊赖，有一些没一下的磨着砂轮。 磨到后来，他们甚至把机器关了，等到想要做做样子时，才又将机器打开…… 因为他们怕自己无聊到睡着了，一头载在转动的砂轮上，那样玩笑就闹大了。 就在一边积极认真工作，他们厮混消磨怠工中，时间悄然流逝，忽尔就到了下班的时间了。 随着老向走出屋外，三个少年同时扭头，看了眼西边。那里太阳垂落，已经到了尾声，天色开始显出昏暗来。 这次老向没有在这里洗脸，竟是直接走了。 他们也没有急着洗脸，目光一直追随在老向身上，想看看他住在哪间宿舍。 老向一直走，走啊走，走出了工厂大门…… 他居然住在外面？虽然话说的少，但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租的房吗？ 当老向往右转，被假门卫室那排房屋遮挡住后，他们这才开始摇水漱洗。 虽然他们下午来得晚，虽然他们没怎么做事，但脸上还是落了很多铁屑，只是黑的没有那么明显而已！ 所以洗脸是一件很费时间的事情，在这过程中心情还特别不好…… 艰难而又苦闷的洗完脸后，他们回到了宿舍。推门的是彭侨，他走到长桌角落，正要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时又顿住，然后随意换了一盘新的磁带。 “你知道我好担心我好难过，却不敢说出口……” 歌声响起，很伤感的一句唱腔，仿佛唱在他们心间。 怎么就来得这么恰到好处呢？当然，只针对这句歌词而言。 吴奇隆的这首祝你一路顺风，想要表达的意思，跟他们此时的处境，可没有什么关联。 歌声中，彭侨问道：“今晚吃什么？还是面条吗？” 袁伟神情恍惚了下，从词曲腔调里走出，摇头说道：“离天黑还有段时间，我们去镇上买点菜回来吧。” “多买点土豆回来囤着，再多弄点鸡蛋，赶一次集总得管上几天。”蒋聪提出自己的建议。 “可是，等我们走到，天就算没黑，也差不多要黑了吧，那时菜市场还有摆摊的吗？”彭侨撇撇嘴，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下来。 蒋聪跟袁伟呆了呆，后者苦笑着说道：“那得了，还是煮面条吃吧……” …… …… “追逐天边最冷的北风，寻找世界最高的山峰，我把孤独当做朋友……” 暗沉的房间里，小小的霓虹灯闪烁，努力的想要照亮这片空间。 三个少年吃饱喝足，此时正散乱的躺在床上，懒懒的不想动弹。哪怕吴奇隆的这首追风少年，某种程度上而言，也算是激昂的类型。 究其原因，是他们的心已冷，做不到歌词里体现出来的那种豁达拼搏。 少年的梦，他们好像已经追不动了，突然就卡在了半路上的样子，既往前迈不了步，却也没办法退，很是两难。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老李的声音随之响起：“你们下班挺早的啊，我们刚下。” 躺在床上的三人谁都没有动弹，也没人吱个声，都在假装自己睡着了…… 他们不是装给彼此看，而是装给门外的人看。 连敲三声，说完一句话，老李就等着了。这时眉头皱皱，想了想，再一次咚咚咚的敲门：“你们睡着了吗？晚饭吃了没啊，到我这吃晚饭。我儿子下午没上班，买了只鸡，这会儿正炖着呢。” 三个少年还是没有动静，决定把装睡实施到底。 老李推了推门，没啥动静，证明人在屋里。他摇摇头，转身之际，嘴里轻声嘀咕道：“哪里累了，他们怎么这么能睡啊……” 在老李看来，他们早上半天不醒，中午又一直睡，这会儿刚天黑呢，居然又睡上了，真的是有那么点不可思议。 房间里，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蒋聪很小声的问道：“他走了吧。” 彭侨咂了咂嘴，有些无语的说道：“走不走有区别吗？就住在隔壁呢。” 袁伟撇了撇嘴，有点嫌弃的样子，懊恼的说道：“咱们好像做错了什么，接下来得小心翼翼着，可别闹出动静来，就连衣服都得轻轻的慢慢的脱……” “唉！”蒋聪跟彭侨愣了愣，然后三个少年同时叹了口气，很是无奈。 老李推门那一下，屏息静气的他们，可都听出一点动静来，激昂的歌声都没能掩下去，断了他们假装在外面晃荡的理由…… 第89章 赶紧起床 “咚咚咚…” 门外有人在敲门，三个少年躺在暖暖的被窝里，根本就不想起床。为了装睡，他们也没有应声。 “咚咚咚…” 还是敲击的声音，但发出声响的是玻璃。这异于寻常的声音，让他们好奇起来，都梗着脖子抬了头，朝着窗户看了过去。 窗玻璃上映出一团黑影来，还在那里动啊动的，看起来像是一颗人头，似乎有人贴近了玻璃，正在朝屋里张望。 幸好这里的玻璃上贴了窗花贴纸，就算是瞅近了看也休想看出什么来——除非光线悬殊太大。 “我看到你们醒了，赶紧起床啊，都什么时候了，还不上班。”那团黑影往后退了退，敲击变成了拍打，应该是拍在窗棂上，震的整扇玻璃嗡嗡响，也不怕把玻璃敲破。 听到那个声音，三个少年愣住了，他们梗着脖子撑持着的头还没有落下，于是顺势互相看了看。 在他们原来的想法里，来喊他们的人是老李。事实上之前老李来喊过一次，被他们装睡糊弄过去了，然后再来喊一次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那个声音，如果他们没有听错的话，是看起来特别强势的厂长大人！ “好像是厂长……”蒋聪声音非常轻的喃喃道。 “就是他……”彭侨接了话头，肯定道。 “啊…哦…马上起床……”袁伟没有参与到讨论中，他装作刚醒来的样子，语气特别低缓慵懒，给出了回应。 然后他顿了顿，做出努力清醒的样子，假装呼喊同伴，懒懒道：“起床起床，要上班了。” “啊……哦……”蒋聪跟彭侨都很配合，装作迷迷糊糊的应道。 随后一阵窸窸窣窣声，他们故意弄出很大声响，掀了被子坐起身子，拿了衣服开始穿。为了显得逼真，蒋聪跟彭侨几乎在同时，喔喔喔的打了个呵欠…… 门外再无声响，窗玻璃上也没了黑影，不知道厂长是走了，还是离开了窗前。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的确是该起床了。厂长亲自来喊人，这点面子肯定是要给的，毕竟还要在这里讨生活。 平常他们起床的第一件事，是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但这次却是先开了门。 今天是个好天气，心想的事儿都能……呃…… 门是袁伟开的，因为他最擅与人交流，若是需要谈话的话，他是最好的人选。 袁伟走出门外，左右张望了两眼，别说门前了，整个院子里都没有人影。于是他又退了回来，还没来得及说话，蒋聪问道：“厂长走了吗？” “嗯，走了。”袁伟答道。 “今夜你会不会来，你的爱还在不在……”就在这时歌声响起，是彭侨按下了播放键。 这是黎明的歌，就叫今夜你会不会来。 今夜谁都不会来，爱是个什么玩意儿？谁也不需要它啊，还是好好的过好当下吧！ 给电磁炉通上电，架上锅烧热了后，倒了油摊了三个鸡蛋，随后舀了两瓢水开始烧，准备待会儿煮顿面条做早餐。 三个少年通力合作，弄完这些后，便接了水蹲在屋檐下开始漱洗…… 然后吃早餐，然后自门后摘了口罩，然后朝着厂房走去。 这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第六天。 这是他们开始上班后的第五天。 厂房里，老向一人孤独的磨着砂轮。在他的身子左侧，磨好的弯管，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小山。等到中午下班的时候，这座小小山便会变成一座大山。而到了晚上下班时，更是会变成一座大大山…… 这是这几天里，老向一直在重复的事情。 而他们三个所磨出来的成品，即便是所有的通通加起来，或许都比不过此时这座小小的山！ 人跟人是不能比的，跟老向就更是不能比。这大叔是如此的拼搏，一天能挣一百多，光是听起来的确挺让人赞叹的，可若对比下他的努力，那就一点也不需要羡慕。 ——老李应该都不会这样拼！ 他们站在门边，看着老向磨砂轮。过了一两分钟后，瞅着空档，彭侨扬手打了个招呼：“嗨！老乡，都已经磨了这么多了啊！” 他喊的是老乡，而不是老向——并非是觉得厮混熟了，可以不用讲究礼貌了——经过这几天的攀谈交流，好家伙，老向居然是襄樊人。 襄樊离胡集，可就只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无形中老向就变得亲切很多，比老李亲切多了。 只可惜老向不擅言辞，根本就不爱说话，所以彼此间并没有太大交集。 老向这才知道他们来了，他停下手里的工作，抬起头冲着他们笑，露出满口白牙：“早。” 老向的这口白牙，其实一点也不白，而且略带着点黄，应该是劣质茶叶喝多了的缘故。之所以之前一直让他们觉得白，主要还是脸太黑，对比衬托之下的反差。 三个少年同时点头，开始往屋里走去，朝着各自的岗位，一边走一边戴上口罩。 这口罩是这间厂房里的标配，还有一副仿佛潜水时的密闭眼镜。只是在这里工作的那些大叔们，似乎从来都没有使用过，所以渐渐的就被抛弃了。只到第二天他们跟老李提过后，才由之去办公室里索要了来。 眼镜就挂在他们各自的机器上。 三人武装完毕，整装待发，然后滋昂昂声此起彼伏，竞相争场。 他们工作的很认真，虽然速度还是不快，但态度无疑于来了个颠覆。这主要是为了应付厂长大人，至少该要拿出点诚意来，毕竟都来亲自喊他们起床、催他们上班了啊。 就这几天的接触，以他们对厂长的了解，这雷厉风行的大叔，既然已经来喊他们起床了，就肯定还会抽空再来一次，然后顺势就会摸到这里来，查看他们是否在上班…… 果不其然，没过多长时间，厂长就摸了过来。他的要求似乎并不高，只要他们在上班就好，根本就没有查看他们的劳动成果，倚在门边扫了几眼就又走了。 对于厂长的到来，仿佛劳模似的老向全无查觉，三个少年却都有所警觉，眼角余光很是及时的瞟了过去。 “我去！终于来了！”彭侨停下手里的活计，等到刚刚打磨时的铁屑消散后，将眼镜往下推，将口罩往下扒，很是感慨。 “我去！终于走了！” 蒋聪跟袁伟也都停了打磨，上推眼镜下扒口罩，感受着脱离了束缚的感觉。 之前在这里上班的前辈们，不愿意戴眼镜跟口罩，可都是有原因的，因为一点都不舒服…… 第90章 有客来访 “滋昂昂~” 蒋聪双手动作娴熟的一捺，手中弯管最后一个端口，便即被磨的闪着银光。 他看了一眼后丢掉，正略弯了腰身，要去竹筐里拿新的弯管时，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去，冲边上的袁伟的喊道：“看看什么时候了。” 听到声音，袁伟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但他并没有立即看时间，而是将手里的弯管磨好了后，这才站起身摸出手机看时间。 “嘿，十点四十了，我觉得我们可以下班了。” “那走吧。”蒋聪说道，顺便将机器关了。 “走喽……”彭侨在另一边欢呼一声，直接将磨了两个端口的弯管丢回框里，关了机器。 简单的整理过后，他们同时走离岗位，在中间位置相汇。 走到门口时，他们按照惯例，扭转了身冲老向打招呼：“老乡，一起下班啊。” 老向愣愣的抬起头，冲着他们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摇了摇头。 “那我们就先下班了啊。”三个少年转身，彻底走出门外，丢下老向独自撑起这间厂房。 时间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刚开始那两天都是老向喊他们下班，再来三天就变成了他们喊老向下班。 现在的他们上班可随意了，完全做到了刚来时，老李跟他们着重介绍、所说的上下班随意…… 可能是太过随意了，老李都有点看不下去，从前天早上开始喊他们起床，一直喊到今天…… 而到了今天更是夸张，连厂长大人都被惊动了！ 站在水井边，他们拿着口罩，开始在身上拍打。这是在拍衣服上落下的铁屑，也是在拍口罩里吸收的铁屑。 某种程度上而言，制胜工厂很小气，这么重要的防护工具，都不舍得多给，害得他们下班后，还得自行处理下，以便可以接着使用。 至于防护眼镜，擦一擦就好了，所以还是挂在了机器上。 互相帮忙着拍啊拍，自觉拍了差不多后，开始摇水洗脸。 防护眼镜跟口罩，那些前辈们不愿用，除了戴着非常不舒服外，还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用，这才渐渐的被淘汰被遗忘。 比如他们此时的脸，该黑的地方黑，该白的地方白，眼眶四周还被勒出一圈印痕！ 弊端如此众多，不怪会被放弃。 但支持他们继续使用的理由，是总归能够防范一些的，哪怕效果很不明显。 年轻人，顾虑的比较多！ …… …… “若如你，坏不起，难为你哎……” “刺痛若你担得起，越夜越有机……” 录音机里放着的，依然是黎明的磁带，因为里面有一大半是劲爆的歌曲。比如这首越夜越有机，在密闭的房间里，在最大音量的渲染下，那种感觉真是沸腾啊。 虽然不看歌词时，基本上听不懂，只能根据记忆，模糊的知道是个啥台词。 这是蒋聪的磁带，差不多听惯了的，所以他躺在床上，轻轻的点着头，反应比较平淡。 彭侨坐在床沿，双手盖在大腿上，身子跟着节奏摇摆指尖弹动着，嘴里还轻声的哼着调，很是陶醉。 袁伟正在炒菜，生活娱乐两不误。他的手里拿着锅铲，在锅里翻炒几下后，便会拿离了铁锅，在空中舞动着，身子也跟着曲调摇摆着。 也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敲门，或许应该用拍门来形容，把他们三人都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三个少年彼此看了一眼，袁伟出声问道：“谁啊？” “我们住在隔壁，你们能把门开一下吗？”门外那人说道。 听这口吻，来的似乎还不是一个人，但关键的问题还是，对方是来干嘛的？ 虽然已经在这里呆了五六天了，而且彼此相邻年纪相仿，看起来似乎很应该聊得来，但除了第一天里有过一两句对话外，实际上他们从来没有交流过。 袁伟炒菜正到了紧要关头，走不开身，而且也懒得走开身，便使了个眼色。 彭侨跟蒋聪看到，咻的站起身跟跳下床。前者跑去开门，后者走前两步便即停了下来。 咔哒一声，这是插梢拨出时的撞击声。 吱呀一声，这是门被拉开了。 门外站着三个年轻人，脸色微黑，但看起来很干净。他们外面的衣服上，被涂上了很多油污，应该是被当作了工作服，因为能看出来，那是日渐积累出来的。 最前面那人个头略高，大约跟彭侨齐平，而且模样有点帅气。说他高，是因为他的两个同伴不高，被反衬出来了。而在此时看来，彭侨要显得高一点，因为房间里的地面，本来就高于外间的地面。 “有什么事吗？”彭侨礼貌而又疏离的问道，脸上自然而然的挂着笑。 “哦，也没什么，就是你们放歌的声音有点大，有点吵，可以小一点吗？”领头那小帅哥也笑，没有探头往里张望，却知道录音机放在哪，伸手往里间一指，指了个正着。 “啊…”彭侨顺着他的手指往里间看了眼，其实是在看袁伟。 蒋聪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门外的三人，认出右后方那人，就是当初在门前，跟他们简短说过话的人。 袁伟在锅里翻了两铲子，轻轻的对彭侨点了点头，空闲的那只手伸向录音机，拨动控制音量的滚轮。 仿佛震耳欲聋的劲爆音调，就此淡了下去，这时彭侨实时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对方三人见目的达到，领头那人轻轻点头，当其时脸色肃然，转身往回走时，嘴角却飘出一抹笑意。 彭侨眉头皱了起来，走前一步，踏出门外，看着那人的侧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锅里的菜正到了紧要关头，袁伟没有闲功夫走神，倒是蒋聪注意到异常，再走前两步跨出门外，探头往外张望一眼，没看到有什么异常，扭头问道：“怎么了？” 彭侨撇了撇嘴，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仿佛自语似的，喃喃问道：“为什么他们要来三个人呢？” “大概是为了壮胆吧，我们也有三个人啊。”蒋聪不在意的回道。 “所以他临走时那抹笑，无关友好，而是……轻蔑？”彭侨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蒋聪觉得莫名其妙，忍不住看了看天花板。 第91章 一番谈话 “怎么回事？”菜已经炒好，袁伟熄了火，开始往菜盘里铲。 彭侨啧了声，走近两步，将刚才的发现跟袁伟讲了。 袁伟往锅里舀了一瓢水，听完彭侨的分析，很认同的点头：“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说他们认为我们怂了，对吗？” “啊…是这样吗。”凑上来听详情的蒋聪一脸呆滞，就跟听天书似的。 彭侨瞥了蒋聪一眼，还扯了扯嘴角，然后冲袁伟点点头：“我就是这样的感觉。” 居然敢鄙视自己，蒋聪勃然大怒，当下就攒紧了拳，要往彭侨腰上招呼。 彭侨没理他。 拳头将要落到身上时，蒋聪停了下来，他觉得自己也懂了。其实他早就应该懂的，因为这种轻蔑鄙视的面部细微表情，他们之间总是互相给予，早就烂熟于心。 只不过是他没有看到那一幕！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面对那些本地人，我们可不能让别人认为胆小怯懦，需要强势一点。”袁伟轻轻巧巧的笑了笑，退后一步到录音机边，探出手拨了拨音量滚轮。 仿佛沉寂下去的激昂声音，再度高涨了起来，只是听起来并非最开始那样的震耳欲聋。 反击是可以有的，但没必要演变成挑衅，别人好歹来了一趟，怎么着也得给点面子。否则若是真的闹起来，他们绝对弄不过。而且道理上也站不住脚，工厂高层会帮谁，一目了然。 袁伟当初毕竟是在外面混过的，对于这类事有着丰富的经验，很好的掌握着分寸。 在激昂的声音里，他们开始吃饭。 饭是大米饭，菜是土豆丝——很纯粹的土豆丝，或者应该叫做酸辣土豆丝！ 因为要跟着音乐节奏摇摆，所以饭吃的比较慢，慢到听完剩下一半的越夜越有机，又听了一首全日爱，然后是一首爱天爱地…… 爱天爱地的前奏响着，还没有来得及蹦出歌词时，侧墙忽然响起了嘭嘭声。 三个少年一起抬眼看去，神情间有点愕然，还不待他们有所表示时，墙壁上又传来接连两道嘭嘭声，伴随而来的，是一道大喝声：“声音小点！” “要不要把声音放小点。”蒋聪咽下一口饭，喃喃说道。 “这已经算小的了。”彭侨耸了耸肩，显出一点不以为然来。 “我们的门，插梢插上了吗？”袁伟笑了笑，很轻松的模样。 “我去看看。”蒋聪说着，就起身离座，跑到门边看了眼，又折了回来。 房门自然是关着的，而且之前就是他关的，这时不确信也只是觉得事关重大…… 倘若隔壁七八个人，一起涌过来找麻烦怎么办？拒之门外无疑是一个好方法。 “那行了，别管他，我们吃饭。”待蒋聪落座，袁伟淡淡说道。 于是歌声继续唱着，隔壁却再无动静，似乎已经认了命。 吃了饭，洗了碗，他们开始睡午觉。 录音机里放着的，依然是黎明那盘磁带，只是声音已经小了很多。 音量小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他们也要睡觉，二是真的应该给隔壁点面子。 为了邻里和谐，该服的软还是得服，不可能一直别着来，说不定哪天就被敲了闷棍呢。 …… ……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响起，同时一道冷喝声传来：“起床！上班了！” 那是厂长的声音，蒋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两只胳膊左右开弓，分别捅了捅两侧的彭侨跟袁伟，嘴里应道：“好的。” “快点啊！”厂长应了一声，随后是离去的脚步声。 蒋聪哦了声，狠狠的闭了下眼又睁开，胳膊探出被子外伸了个懒腰。然后他揉了揉脸，见两位同伴还没有醒来的意思，加大了力度又开始摊搡起来：“醒醒，该上班了……” 大冬天的，起床是一件份外艰难的事情，好不容易摇醒了两人，却一时谁也不愿意坐起穿衣。 三个少年就这样一直磨蹭着，磨蹭到后来都忘了要起床的事情了。 就在他们又要昏昏睡去时，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厂长大人的催促声，再次在门外响起：“怎么还没有起床，赶紧的啊！” “哦知道了。”三个少年一个激灵，猛然意识到这件事，袁伟大声回应道。 这次厂长没有直接离去，而是移步到窗边，贴近了玻璃往里看。正巧这时他们刚刚坐起身，正各自抽了枕头开始穿衣。 模糊的看到这些，厂长拍了拍窗户，这才风一般的走了。 “唉！真的很不想上班啊！”袁伟一边穿衣，一边感叹。 “说的好像谁愿意去上班一样。”彭侨跟着嘟嚷了一句。 某种意义上而言，这可以视做是对自己的挑衅，但袁伟却无暇顾及，因为说的很有道理啊。 蒋聪没有说话，而且穿衣服速度最快，这时正在穿牛仔裤。然后他跳下床，跑去把录音机声音放大，仿佛嘶吼一样说道：“现在隔壁应该都去上班了吧！” “当然啊，谁敢跟我们一样，老是拖着让人来喊！”彭侨跟着节奏摇摆，笑着说道。 “而且还是厂长亲自来喊，就跟我们的闹铃似的，全厂怕是独一份儿啊。”袁伟也在跟着节奏摇摆，随口说道。 “必须是独一份儿啊，我们创造了这里的历史，改明儿说不定还能惊动老板那个高大的胖子。”彭侨穿了秋裤后，便站了起来，此时手里提着牛仔裤，跳迪斯科似的身子晃啊晃的。 袁伟也站了起来，跟着彭侨一起晃动，只是运作幅度要轻微的多。 蒋聪愣了愣，想到那个请他们吃过一顿大餐的老板，摇摇头苦笑道：“厂长再这样多来喊几次，是不是就会不耐烦的让我们卷铺盖滚蛋啊，然后像老巫婆夫妇那样，一分钱都不给我们！” 这番话一出，袁伟跟彭侨同时凝停沉默，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相反还有点大…… 眼看两个同伴被镇住，蒋聪再度苦笑，他指了指隔壁说道：“到时候老李的面子，怕是不好使啊。” “好像很严重的样子，那赶紧的吧，别让厂长大人再来一次。”彭侨叹道，加快速度穿上了牛仔裤。 很快他们便准备妥当，摘下口罩开了门跑去上班了。 不出意料，老向的左侧，弯管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颇具规模。 然后没多长时间，厂长大人果然跑来一探究竟了。 第92章 如此洗漱 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着，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三天里，三个少年很老实，每天都准时上班…… 虽然上班的时候，并没有认真的工作。虽然下班的时间，依然很是随意。 但至少，他们再没让厂长或者老李催促过…… 这，已经是一种很强大的进步了。对此老李还专程夸奖过呢！ 然而这一天，他们又迟迟没有去上班，于是厂长大人再次循踪而至，拍门拍窗把他们喊起来了。 不过有着前三天的良好印象，厂长大人只当他们是无意中睡过头了，并没有对此说些什么，态度还蛮和善…… “真不想上班啊！”彭侨端着口杯，蹲坐在屋檐下，后背抵着墙，很苦涩的笑了笑。 “说的好像有人想上班似的。”蹲在他身边的袁伟，终于将这句话还了回去。 “快十点了吧，咱们捱一会儿，然后去走个过场，就下班……”彭侨说道。 “嗯，家里没菜了，若是被问起，就说我们要去买菜……”袁伟点头应和。 “要不然我们待会儿直接去买菜吧，厂长再来时就说。”蒋聪蹲坐在另一边，忽然提议。 “哎？好像靠谱……”袁伟跟彭侨愣了愣，后者认同的点头。 “我…厂长来了……”袁伟正要开口说什么时，忽然看到厂长正自围墙通道里走出，改而低呼道。 蒋聪跟彭侨一听，迅速抬头看了一眼，很精准的捕捉到了厂长的身影…… 三个少年停止了交谈，开始默默的专注的刷着牙。 厂长自通道里走出，正要拐进第一座厂房里间时，脚步忽然顿住。他看了眼蹲在屋檐下刷牙的人，折转了身子往前大步而行，然后进了他自己的办公室！ 三个少年眼角的余光，一直都在留意着厂长的身影，这时忽然齐齐松了口气，嘴里的泡沫都往外喷溅了点。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彭侨嘟嚷着问道：“他会在办公室里待多久？” 袁伟摇了摇头，同样嘟嚷着说道：“谁知道呢。” 蒋聪嘟嚷着问道：“你们打算过去说一声，要去买菜吗？” 彭侨斜了他一眼：“要不然你去说。” 蒋聪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时，袁伟拿着牙刷的手，忽然往前伸了伸，又往下压了压，嘟嚷道：“不行，那样就算请假了，会扣半天工资。” 蒋聪跟袁伟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随后谁也没再说话，而是又继续刷着牙…… …… …… 刷刷刷…… 办公室里，厂长拿着一只钢笔，在一叠表格里快速书写着什么。 过了两分钟的样子，他拿起笔帽套上钢笔，将之搁在了桌面上。尔后他往后一仰，靠在柔顺的椅背上，抬手抚上眉心，轻轻的揉按着。 又过了会儿，他放下胳膊，交叠在腹前，闭着眼睛轻微的左右转动着椅身。 闭目养神歇息够了后，他起身绕出桌案，尔后拉开门掀开厚重的帘子，侧着身子钻到外面。 几级台阶两次迈下，他开始大步而行。走出办公区域后又往前走了十多步，想到了什么忽然顿住，然后转头往宿舍区看了一眼…… 这一眼过去，厂长大人情不自禁的转过身来，正式看向那间宿舍。 “哎？”仿佛看到了特别奇怪的事情，愣了一会儿厂长回过神来，下意识里抬腕看了看手表，然后再次看向那间宿舍。 属于那间宿舍的屋檐下，三个少年正蹲在那里刷着牙。 刷牙这件事本身并不奇怪，可如果接连刷了十多分钟的话，那就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了。 “搞什么啊？”厂长嘀咕一声，看了眼那三个少年，再抬腕看一下手表。 记忆似乎出现了混乱，他蹙着眉头眯着眼睛，右手抬起食中二指探出，轻轻的揉按着太阳穴，回忆之前的画面…… 或许是自己记错了吧，厂长摇了摇头，折转了身大步而行，直向着围墙大道走去。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了，三个少年又一起松了口气，只是这时再没有泡沫往外喷溅了。 他们连着刷了十多分钟的牙，即便是动作很是轻缓，而且不时沾水润润，但是该有的泡沫，还是消失的差不多了。 “我们这次刷牙的时间，有没有创造一种记录啊。”牙刷还在嘴里来回鼓捣着，彭侨吐字却很清晰。 “反正是很长了，哪有这种记录啊。”袁伟摇头说道。 “还刷吗？”蒋聪问道。 “当然要刷……”彭侨说道。 于是他们继续刷牙，刷啊刷的，刷到泡沫完全消失了，他们还在刷，刷到嘴里都涌出血丝了，还在刷…… 当血丝聚涌，都快汇流成河时，厂长的身影又一次出现。 他本想转去厂房里看看，拐了两步后，想起了什么扭头一看，那三个家伙居然还在刷牙，但这次他终于不再怀疑自己。 然后他笑了，转身往办公区里走去时，脸上一直都带着笑。走到与那间宿舍平齐时，他转过头来，冲他们竖起了大拇指，还抿着唇很郑重的点头给予肯定…… 随后忍俊不禁的笑出声，脚步更见张狂，显然心情非常愉悦！ 三个少年愣住了，傻呆呆的看着厂长大人，然后面面相觑…… 怔愣了好几秒钟，他们端了口杯往嘴里送水，开始咕噜噜的漱口，噗一声吐出淡红的水。 然后又送一口水，咕噜噜一阵后吐出…… 连漱三口水，他们将杯子里的水倾覆，用拿着牙刷的手接了一抹嘴，终于结束了这次伟大举措…… 虽然一直都是蹲坐着，偶尔后背还会靠着墙，但在起身的时候，三人还是忍不住眩晕了一把。 然后他们的腿也麻了，一阵难言的感觉涌上，三人又被迫蹲坐了下来。 如果是在最开始来的那两天，出现这种情况他们只会用手扶着墙，而不会毫不顾忌的蹲坐靠着，毕竟无论是地上还是墙上都很脏。 然而现在谁还在乎这个啊，衣服裤子脏了也就脏了，反正也只是显露在外，随便拍拍就好了，不用在乎太多。 当觉得麻木的感觉过去了，三人相继起身，浮灰都不带拍的，直接就回了屋。 反正待会儿是要去上班的，那时迎来的，才是真正的脏…… 第93章 无地自容 给电磁炉通上电，他们开始准备早餐。 按照他们的约定，今天轮到蒋聪掌勺。 在功率强大的电磁炉围攻之下，铁锅很快烧热，倒了油摊了鸡蛋，舀了两瓢水。 然后是艰难的等待！ 艰难不是因为着急，而是他们的牙龈开始疼了起来！ 之前刷牙时，痛觉神经被压抑了，麻木到没办法感知疼痛。然而这会儿闲了下来，痛觉神经一点一点的释放，不一会儿就将他们包围。 那种疼是真疼啊，疼到他们捂着嘴，不时的往外冒冷气，像是蛇吐信，嘶嘶声接连不断， 当面条煮好后，他们忍着疼，各挑了一碗面。然而谁都不敢吃，光是蒸腾出的热气，被他们吸进嘴里，都会迎来哎哟哎哟声。 等到面条彻底凉了，一整碗纠结到一起，快变成了面糊糊时，才被他们一口一口慢慢的蚕食了去…… 他们应该庆幸，煮面条的时候，没有往里面放老干妈，否则怕是会浪费一顿饭。 这顿早饭吃的很艰难，艰难到想要把碗砸了，但终于都结束了…… 洗了碗后，他们摘了口罩，出门往厂房走去。 厂房里，老向独自作战，左侧堆积的弯管，已经形成了一座小山。 袁伟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他将手机举到蒋聪跟彭侨眼前晃了晃，示意他们看了时间，然后问道：“咱们真的还要上班吗？” “要不然就在这站会儿吧，若是厂长恰巧来了，就说我们正在学习。”彭侨说道。 “那行，就在这儿站会儿吧，反正等下老向也该下班了。”蒋聪说道。 三个少年达成协议，便一起站在门边，看着老向。 老向也在看着他们。虽然他工作很认真，但边上站了三个人，在大声的说着话，没道理听不见。 但他听不懂！哪怕都是湖北的，哪怕就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哪怕这些天里听得多了，在噪杂的机器轰鸣声里，他还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看到老向厚重镜片下的双眼流露出疑惑，袁伟右手摸着腮帮子，声音略有点大的说道：“老乡没事，你磨你的，我们观摩学习。” 这次他用的是普通话，他的普通话真是标准，至少在他们之间出类拨萃！ 蒋聪最差劲，有时还会咬字不清。 老向笑了，冲他们点了点头，龇着一口并不白但显得特别白的牙。 虽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但看着这口白牙，他们还是感叹了一把真白…… 然后他们想到了自己的牙，疼，真的很疼，到现在还在疼着！ …… …… 老向又磨了一会儿，磨出了一两百个弯管，而在这期间，三个少年一直站在门边看着。 而且是静静的看着，害怕引得老向分神，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意外。 然后老向停了下来，他关了机器，摘下手套起身。 坐着时毫不起眼，一站起来是真的高，哪怕见过多次，他们还是惊叹了一把…… “老乡，你不磨了？”袁伟下意识里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吃惊的问道。 “不磨了，下班。”老向点头，憨憨一笑。 袁伟哦了声，随后三个少年一起退后，把老向让了出去。 没有在门前洗脸，老向直接朝外走去。将他的身影送出大门外，他们这才动身。刚走出两步，蒋聪忽然哎呀一声：“这上午我们一个都没磨出来，就连做做样子都省去了，会不会不好啊。” 袁伟跟彭侨一起看着他，听完后愣了愣，然后点头。 三人很老实的戴上口罩，进了厂房开了机器，没有停歇的磨出几十口弯管充当脸面…… 本来还想着上午可以躲过一劫，没想到还是没有躲过去。 …… …… 略有点费力的洗过脸后，三个少年坐靠在屋檐下，让斑驳的树影投在脸上，惬意的晒着太阳。 屋子里，歌声飘荡着，已经由黎明的歌，换成了陈慧琳的歌…… 虽然人换了，性别也变了，但不变的是那劲爆的曲调，就仿佛一脉相承！ 或者真的就是一脉相承，至少能沾上部分的边。 不如跳舞：“你正在说什么我很模糊，只有好音乐让我听得清楚……” 若是往常时候，他们应该会躲在屋里，跟着音乐节拍摇动身子。但这时他们却只想静静的坐在墙根晒太阳，因为他们的牙龈还是疼着。 虽然对比起来，已经有所缓和。 就在这首歌唱着时，后面两座厂房的人下了班，一大波人涌了出来。 少部人目不斜视，只顾着走自己的路，但大部分人都扭过头来，看着他们这间宿舍。 或者说，是看着他们，谁让他们露面了，引起了注意呢！ 这段时间里，他们这间宿舍，在制胜厂里已经小有名气，因为每天都在最大音量的放着录音机，偏偏他们上班晚下班早，于是就形成了眼下的局面…… 这每天都会上演的一幕，却让三个少年吃了一惊，因为往常他们都是在屋里，这还是第一次接受这样的目光洗礼——是真真切切的洗礼，而非最开始时的误以为！ 如果是最开始时，他们怕是直接躲回了屋里，但现在却是无所顾忌，就连厂长大人的目光都已经不太在乎，还会在乎这些人的？ 所以最开始的惊讶过后，他们神情回复如初，蔚然不动的坐在那里，闲闲的晒着太阳，大大方方的回看着那些人。 又过了会儿，有住在这排宿舍里的人，自他们身边走过。 “晒太阳呢。”一个矮胖的青年冲他们笑着点头。 这是老李那边的隔壁，彼此也算是说过话，略有点相熟，于是三人一起礼貌点头。 随后青年走过去了，而他们则一起转头，看向隔壁宿舍。 隔壁宿舍前，七八个少年站在门外，正看着他们笑。而且笑得还很怪异。 什么情况？三个少年互相看看，都很是疑惑。他们之间，自前几天谈过一次后，就再没有过交集，为什么他们要这个样子呢？ 隔壁的门打开了，门前聚集的人开始进屋。每个人进屋之前，都会朝他们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那个领头的有些帅气的少年落在最后，他在进屋时不止看了过来笑了起来，而且还很有礼貌的轻轻的点了点头…… “啥意思？”蒋聪扭头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袁伟摇头。 “看起来不像是要打架的……”彭侨一本正经的分析着。 幸好他们不用纠结下去了，因为答案马上就揭晓了…… 先是嘭的一声响，自隔壁房间里传出，然后是一阵他们都很熟悉的曲乐声，轰轰烈烈热情澎湃的响了起来，接着传来嘶吼声：“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 第94章 特别的爱 “是无地自容。”蒋聪喃喃说道。 “真是怀念啊。”彭侨也感叹道。 在他们两人的心里，几乎同时浮现出了，坐车来时滞留襄樊，在地下室里抱着破吉它弹奏的画面。现在想来，真是充满了欢乐啊！ “你们俩注意的不是地方，对方这是在向我们示威啊！”袁伟很无奈的看了看天，有点不想再在这里坐下去了。 “示威？”蒋聪有点不解，偏头疑惑的看向隔壁的窗户。 “我去！还真是这样啊！”彭侨却一点就透，瞬间就想到了之前那些家伙的奇怪表现。 “这个威示的好啊，走吧，回去。”袁伟起身，走远了一点开始拍打身上的浮灰。 “嗯。”彭侨点头，也起了身，往前走两步，开始拍灰。 蒋聪也在这个时候，听明白了原因，于是也起了身…… 三人通力合作，拍打着别人的衣服，然后仿佛灰溜溜的回了屋。 在他们走到门前，却还没来得及推门的时候，从隔壁传来一阵大笑声。那笑声好不得意，极是酣畅，都快要掩过歌声，传递到他们的内心深处…… “没想到他们安静了三天，忽然弄了这么一出，显然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蒋聪是最后进的屋，他将门梢插上后，语气里显出一点无奈。 “是啊，好像挺阴险的……咦，你笑啥。”彭侨说到一半，看到袁伟在笑，当即问道。 “当然要笑啊，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听歌，你听别人这歌，用音箱放的，多带劲啊！”袁伟身子跟着节奏摇摆着，笑着说道。 彭侨愣了愣，忽然一拍手掌，高兴的热情的摇着身子，嘴唇开合无声的跟唱着，还摆出弹吉它的姿势，瞬间就进入了状态中。 “哎？还可以这样？”蒋聪瞪大了自己的小眼睛，身子也跟着不由自主的摇摆起来。 此时他们的录音机，还维持着最大音量的放着，但声音却完全被隔壁给盖了下去。 很快一首歌唱完，他们迎来了第二首歌，是刘允乐的太早。 这首歌偏向柔情，词曲都显出一点悲凉来，却又有激昂的时候，只可惜没有动感劲爆的属性，引不出他们的疯狂摇摆释放自己。 但不可否认，这首歌很好听，不知不觉的，三人便坐在了床沿上，静静的听着。 等这首歌唱完，他们已经脱了衣服，直接躺在了床上。 此时牙龈还疼着呢，而且刚吃完早餐，紧接而来的午餐可以忽略不计。 然后他们听着歌，慢慢的就睡着了…… …… …… “咚咚咚……快起床……” 急切的拍门声响起，混合着厂长的厉喝声，穿透激荡的歌声，震碎了三个少年的梦。 他们相继睁眼，袁伟条件反射般的答道：“马上……” 然后他们游离的意识渐渐回归，开始穿衣起床。 “我说你们真够可以的啊，怎么就这么能睡呢？”厂长站在门外，很无奈的叹了口气。 “因为太累了啊。”隔着门，袁伟回道。 “就你们这上班状况，你们跟我说你们累？”厂长简直就要倒吸一口冷气了，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当然累啊，因为危险啊，神经一直都紧绷着。” 袁伟拨了插梢，拉开门，同时笑着递过去一根烟，接着说道：“厂长，就没有别的岗位按排给我们吗？” 厂长摆了摆手，从自己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了，抽了口烟又吐出后，摇摇头说道：“暂时没有别的位置空出来，主要是你们若连这最简单的都做不了，复杂的你们就更别想学会了啊。” “还有复杂的呢？”袁伟做出惊诧的样子来。 “开玩笑呢？我们这么大个厂，没点重量级工序镇场面，这厂还能活这么多年？”厂长冷笑一声，还横了袁伟一眼。 袁伟没有接话，而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满面忧愁的抽了口烟。 “以后你们上班积极点，别天天混日子混工资一样，再这样我就给你们按计件算工资了啊。”厂长拍拍袁伟的肩，语重心长的说道。 说着也不等袁伟回应，他转身就要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问道：“你们上午刷牙，总共刷了多长时间啊？” “不知道。”袁伟一脸正经的摇头。 “那你们的牙齿疼不疼啊？”厂长双眼陡然一亮，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殷勤期盼的看着袁伟。 然后还偏了头，目光越过袁伟的肩头，看向站在屋里的人。 蒋聪跟彭侨也都愣愣的看着他。 彼此目光相接，厂长忽然噗的一声笑了，然后转身就走。这次他是真的走了，而且边走边笑，心情显然愉悦极了。 “你们牙龈还疼吗？”袁伟转过身来，倚着门框看着他们问道。 蒋聪摸了摸脸，摇了摇头。彭侨直接回道：“已经不怎么疼了。” “我也是。”袁伟将只燃了一半的烟扔掉，接着说道：“他刚才的话你们听到了吗，要给我们按计件算工资了。” 然后三个少年沉默了，若真走到那一步，好像是件很恐怖的事情啊。以他们目前的状态，上班所磨出的弯管，就只值几块钱。而如果想要挣钱，他们就得拼命磨砂轮了，这意味着他们将吸到更多更多的铁屑…… 但如果他们不离开这里，这就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没有哪个地方愿意养着这样的闲人，天天屁事不干还要拿自己的工资。 可是他们能去哪呢？再盲目的出去乱晃？还是干脆回老家得了？好像都不可取啊，反正现在的他们，还下不了这个决心离去，所以先只能在这里待着了。 又在宿舍里待了会儿，他们关了录音机，取了口罩后跑去上班了。 看看老向左侧堆积成了一座山的弯管，再看看他们散乱的平摊在地上的零星弯管，换了他们是领导看到这样的画面，心里也会腻味的很吧！ 这个下午，他们上班的态度认真了点，磨出的弯管堆成了一座小小小小山。 但还是早早的就下了班，洗脸的时候又洗了很长的时间…… 然后他们躺在床上，听着自家放着的歌，意志有点消沉。 当屋里开始明显的暗了下去时，忽然自隔壁传来一声洪亮的噗声，接着响起伍思凯的呐喊声：“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第95章 隔壁串门 “哈哈，隔壁这是要跟我们飚上啊。”袁伟乐呵呵说道。 “怎么突然就唱到这了？”蒋聪问道。 “傻不傻啊，之前我们睡着了，后来他们去上班了，于是就断在了这里啊。”彭侨一副很了解的样子，就算是躺着，还是斜了蒋聪一眼。 若是在平常，管你说的有没有理，蒋聪肯定就还回去了。甚至会直接扑过去，扭打成一团。但这时他只是哦了一声，没啥精力去闹。 “听这样的歌声，才是享受啊。”袁伟没有理会他们，喃喃的说了一句后，开始跟在后面轻声的哼。 躺着哼还觉得不尽兴，又站了起来。他的身子跟着节拍晃动，慢慢挪步到长桌角落，咔哒一声直接关了录音机，关掉了陈慧琳欲与争峰的执念，也仿佛关掉了他们心里的哀愁。 于是彭侨也下了床，把这间宿舍当成了迪厅，摇摆着轻哼着…… 蒋聪没有下床，但他坐起了身子，两脚悬停着晃啊晃的，以这种方式沉浸在音乐里。 然后这首歌唱完了，接下来放着的歌，却似乎谁都没有听过…… “这什么歌？”听了会儿，蒋聪很确定自己没有听过，于是问道。 “我好像没有听过。”彭侨眯着眼睛，一脸深思的表情，摇头说道。 “听声音像是伍佰的，我好像听过，但……”袁伟也在眯眼，不确定的说道：“叫简单爱？” “简单爱…这不是周杰伦的歌吗？”彭侨突然说道。 “同名的歌很正常吧，你听，这段又来了……”袁伟反驳着，忽然提示道。 于是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露出凝神倾听的模样。 “……，简单爱，你心所爱，……” “真有点像啊。”蒋聪感叹道。 “那就简单爱吧。”彭侨大手一挥，将这首歌名定了下来。 “嗯。”袁伟点点头，跟着曲调哼哼起来。 但彭侨哼不下去，便又坐回了床上。 …… …… 寂星高悬，夜凉如刀。 吱呀一声，黑漆漆的门洞被掩上了。 三个少年站在门外，先是抬了抬头，看了眼寂寥的夜空，然后偏转了目光，看向左侧隔壁。 隔壁里亮着灯，屋里的人还没有睡，传出纷杂的说话声。那台音箱正在运作着，只是声音很小。天已经黑透了，身为本地人的隔壁小子们，很好的掌握着分寸，早在天将黑时，便已经如此了。 但却让他们很不尽兴。听过隔壁的音箱后，再听自己的录音机，那种感觉实在是奇妙，处处透着不满意。 比如说，录音机的声音开到最大时，总是有一种破音，在那里颤啊颤的若隐若现。 比如说，磁带里有时会有段地方失效了，然后呜啊呜的卡顿着…… 这就比较尴尬了，让他们的晚上变得无聊了起来，于是就会出门闲晃。 略显遗憾的收回目光，他们往外走去，却在经过右侧隔壁时，听到屋里传来的枪响声，使得他们驻了足。 枪响声很激烈而且杂乱，但突然间有段枪声很清晰，带着奇妙的韵律与节奏，声声都似在扣人心弦。 三个少年面面相觑，蒋聪问道：“他家这放的是什么啊？” 彭侨很无语的横了他一眼：“你在问谁？” 袁伟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扣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扣门三声，屋里响起老李的声音：“谁啊？” “我们。”袁伟很简短的答道。 老李哦了声，随后是吱呀一声，再接着门帘掀起，探出老李那张老脸，在周围透来的昏暗灯光映照下，笑容显得有些突兀。 “到屋里来说。” 老李说着话，将门帘掀得更高了点，同时自己也往边上让，让出了一条通道。 “听到枪响，有点好奇，来看电视的。”袁伟笑着点头，率先进了屋。 随后彭侨蒋聪也都礼貌点头，跟着进了屋。 他们来这里也算是有段时间了，对于老李最初的热情误事，他们心里的那点怨气，早就已经消散了。 不管这个工作好不好，至少老李的初衷并没有错。跟着来了就是要上班的，不买被套晚上睡哪？不买锅灶，外面吃的起吗！ 只能说是好心办了坏事！ 所以后面这几天，他们跟老李的关系已经缓和了。每天除了叫门应声，平常遇见总是要打招呼的，只是为了避免被絮叨，平时是敬而远之的。 但老李自己寻过来时，还是免不了被絮叨，比如将他们堵在屋里，比如将他们堵在厂房里…… 每当其时，就苦不堪言。 来了这里这么多天，这是他们第一次走进老李父子的宿舍。一进屋就有一阵热气扑面而来，混合着饭菜香味。他们正在吃饭，老李开门时，手里还拿着筷子。 这排宿舍的规格都是一样的，但老李的这间屋子看起来却显得很小很逼仄，是因为置办了很多物件，可不像他们那里那般空阔。 靠着里间的两侧墙壁，各摆放了一张单人上下铺，上铺放些杂乱的东西，下铺睡人，床空里也塞了很多东西。 迎着门这一端紧挨着床铺放了一张中空的方桌，里面套了座煤炉子，炉侧架着特制铝管，绕过桌案后直往空中而去，然后在空中兜转几圈，再延伸到屋外。 这应该是时刻燃烧着的煤炉子，加上这些兜住热气的管道，是屋子里供暖的来源。 那可真叫一个热乎啊！ 另一侧床铺对着窗，窗下放着一张大书柜，或者应该叫电视柜。柜上摆着一台彩电，在电视机占据之外的空当处，同样摆放着很多东西，当然都是些小物件…… 在床铺跟电视柜之间，靠着墙壁处还摆了扇三开门的衣柜。 再加上两把常态木椅，真就要把这里挤的满满当当了。 老李掩上门，自他们边上挨擦而过，弯腰从左侧床铺下面捞出一摞塑胶小凳子，拆开了往地上放，招呼道：“来来，先坐先坐。” 三个少年点头致意，坐下来后就看向电视，而老李则继续热情的招呼着：“你们吃晚饭了吗？没吃一起吃，饭菜都有多的。” “不用了，我们已经吃过了。”袁伟眼睛看着电视屏幕，手伸到身侧摆动示意。 第96章 新上海滩 “吃了啊……”老李喃喃，似乎有点遗憾。 “嗯，吃过了。”袁伟还是没有回头，依然看着电视屏幕。 毕竟前来此地的目的，就是为了看一看电视里，到底是在放着些什么，会有那么激烈的枪响声，而不是来听老李的客套与絮叨的。 屏幕内里正在下雨，是一个夜晚，在一条并不宽敞的街道上。 街道上停着几辆黑色小轿车，正亮着大灯，糅合着街上燃起的大火，为这个黑夜，为这条街道，带来了能可辨物的光芒。 凑近了看书，也许还能看清上面的字。 枪响声依然持续不断，那道接连开枪，开出了节奏与韵味的剧情还在继续。跟他们所想有所出入的是，那段枪声并非独响，而是两个人同时运作。 那是两个戴着礼帽，穿着马甲西装打着领带，还有大长风衣的年轻男子，一个帅气一个狠倔，却都透出一股沉稳冷漠来。 他们握着手枪，在雨夜里奔跑，枪口往外喷吐着火光，穿着皮鞋的脚抬起又落下，跨过一段燃烧着的障碍物，风衣跟着荡起落下，再配合着慢镜头的宣染，营造出了铁血的唯美画面。 随着他们的奔跑，随着他们的枪响，掩身在街道两边各处，也都拿着枪的敌人，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纷纷倒在枪口之下…… 等到这段戏终结，画面转到别处后，他们才有时间去注意，这是一部什么影视剧。 在电视的右下角，书写着片名，仔细看，叫新上海滩…… “上海滩居然翻拍了！”看清这几个小字时，蒋聪简直就是莫名的惊叹。 “那这两人就是许文强丁力了？”袁伟神情恍惚了下，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黄晓明演的是许文强吧，这个丁力谁演的？”彭侨眉头皱起，努力回想也没觉得自己眼熟。 “嗯，那个就是许文强，这个丁力也姓黄，叫黄……”老李乐呵呵的点头应道，然后忽然就顿住了。 “黄海波。”仿佛哑巴似的李凡跟着补充道。 李凡居然开口说话了？三个少年一阵诧异，俱都转脸看着他。 “老版我没看过，这新版看着还不错。”李凡冲他们点点头，居然接着说起话来，一边还在锅里夹菜。 刚才那段剧情，他看的也很认真，就连饭菜都忘了吃。 三个少年也都冲他点头，然后收回目光，认真看着新上海滩。 一集很快放完，插播广告的那个时间段，老李收拾了碗筷后，终于瞅着机会说话了。 这次他没有天南海北的胡扯八道，只是讲解着新上海滩之前的剧情，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没了。 幸好放广告的这段时间的确无聊，于是便也由着他讲，正好了解一下前面的剧情，对照老版…… 随着老李絮叨，很快第二集来到，熟悉的片头曲响起，真是满满的回忆…… …… …… 片尾曲再次响起，袁伟站起身说道：“走吧，回去。” 蒋聪跟彭侨也都起身。 老李抬起头看着他们，乐呵呵说道：“这是三集连播，还有一集呢，再坐下来，看完了再走。” 蒋聪跟彭侨犹豫了下，一起看向袁伟。后者也在犹豫，在心里权衡之际，电视的角落里，忽然出现了时间。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婉拒道：“不用了，都已经九点了，反正也看不全，缺一集少两集的，没什么问题。” “没事的啊，你是怕打扰我们休息吧，我们也要看的呢，正好一起看呗。”老李站起身，热情挽留。 “真不用了。”袁伟摆手，并朝门口走去。 说着话，袁伟已经拉开了门正要掀门帘子，彭侨蒋聪跟在他的身后。 也就在这个时候，老李突然大叫道：“等一下……” 三个少年惊愕间一起回头奇怪的看着他。 老李胳膊前伸，似要这样拦阻，面对他们的目光，乐呵呵叮嘱道：“先把衣服拉链拉上，在屋里暖和，外面可冷，虽然就几步路，但被冷风一激，很容易就会感冒的。” 三个少年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衣服，因为老李屋里太热，所以进屋没多长时间，他们就已经把衣服敞开了。若不是觉得不礼貌，他们甚至想把衣服脱了，然后放到床上去…… 但这会儿却将这事给忘了，于是从善如流的把衣服扣上，这才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老李也将衣服掩上，跟着他们走了出来，就像是在送他们一样。 外面依然是寂寥的星空，不同的是多了一弯弦月，两端弯钩挑起无尽感慨。 借着黯淡的月色，以及这排宿舍里透出的灯光，放眼看去，堆积在院子里的那些麻袋，在明暗的阴影里，显出一点阴森恐怖来。 他们那边隔壁的灯还亮着，但音响已经不再运作，安静的在窗玻璃上，投下一个无比阔达的阴影，盖在门前那堆破麻袋上。 袁伟回身，冲老李摆手，不在意的说道：“回去吧，这还用送吗。” 老李乐呵呵点头，这次罕见的居然没有絮叨，但他也没有即刻回屋。 你不走我们走，冷死了，哪能跟这儿耗下去。袁伟点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宿舍。 他们宿舍的门只是掩着，一推就开。进屋之前他们扭头，老李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这时点了点头，乐呵呵道：“睡这么早，明天还要让我来喊门吗。” “不用了，我们会自己起来的。”袁伟笑道，进了屋。 待他们三人都回了屋，老李这才也回了屋。 “看看别人屋里，跟夏天一样，再看看我们屋里，跟冬天一样。”彭侨抱紧双臂，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说了句屁话，现在本来就是冬天！”蒋聪瞥了他一眼，冷笑着嘲讽道。 “我看你是欠扁吧。”彭侨嗤了一声，挑衅的看着蒋聪。 之前在老李屋里时，两人老实的像个哑巴，除了低声交流看电视的感受外，一句话都没有跟老李搭过，全靠袁伟撑着场面。一回到自己的地盘，立马就变了个人，神采奕奕。 袁伟没有理会他们，他走到角落，按下录音机，又赶紧拨动转轮，将声音调的更小了点。 然后给电磁炉通上电，开始烧水准备洗漱…… 第97章 敲门拍窗 在电磁炉强大的功率下，没过多长时间水便烧的滚沸了。 在烧水的过程中，他们端了口杯，蹲到屋檐下漱过了口。这时三人轮流擦洗了一遍，便爬到了床上。 之前在老李那，他们落下一集电视没看，表现出回来后就会睡觉的样子，此时也真就是这样做的。 录音机关了，灯灭了，黑暗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儿话，随后便沉寂了下去…… 今天的他们有认真工作，于是精神高度集中，之前还从来没有这样过，所以就显得特别的累。 一夜好眠，转瞬天明。 蒋聪眯眯瞪瞪的睁开眼睛，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然后侧过身来，自袁伟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已经七点半了，厂里正常的上班时间是八点半，他想了想，决定再往后捱一会儿起床。 等到第三次看时间时，已经有七点四十七分了。放下手机，蒋聪开始推搡身边的两人。 袁伟迷迷糊糊的嗯了声，还不待蒋聪回应，那边彭侨没好气道：“干嘛！” “七点五十了，该起床了。”蒋聪说道。 时间仿佛停止了，空气似乎凝固了。 过得好几秒，袁伟忽然就坐起了身子，拆了枕头开始穿衣服。 蒋聪诧异的看着袁伟，忍不住哎了一声。 感觉到异常，彭侨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然后怔愣着。 “看什么，昨晚说的都忘了啊。”袁伟已经套上秋衣，扭头给了他们一记眼刀，又开始穿外套。 昨晚临睡前，他们说得很清楚，以后要按时上班，好好工作，努力挣钱，早点脱离磨砂轮的工作，争取调换到其它厂房里，学传说中不知名目所谓的重量级工序，那个大概能算作是一番手艺吧。 而在那之前，他们必须得到厂长的认同，才有可能改换门庭，被调拨到别处岗位。 而这，就需要他们好好的表现了！ 想到昨晚的约定，蒋聪扭头看向彭侨，恰于此时后者也看了过来。两人眼神对视，就仿佛被电了一下似的，蹭一下也坐起了身子…… 虽然已经很嫌弃自家的录音机，但在没有别者消遣调剂枯燥的日子时，这依然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音量已经往高处拨了好几级，在稍显嘹亮的歌声中，三个少年端了口杯，拉开了房门。 清晨的空气很是清新，仿佛骤然而至的冷风扑来。刚起床依然显得眯瞪的三人，被这股冷气一激，精神陡然一震。 真的是很冷啊！ 走在最前的袁伟叹了口气，捱着墙根走了几步，蹲下来开始漱口。 这是这些天来，他们起的最早的一次，所以也是最冷的一次。端着水杯的手，没过多大会儿，就开始颤抖，偏偏墙根处的地面，根本就没有办法置放，只能苍白刺骨的端着。 幸而不用像之前那样，为了躲避去上班，仿佛无休无止的刷着，很快他们就结束了战斗。 用冷水洗了脸后，他们开始煮面条。这时的他们几近于弹尽粮绝，家里备着的食材，就只剩下半筒面了，摊鸡蛋是不存在的事情。 等他们收拾停当，就等着上班时间到时，才八点二十，于是在屋里又躺了会儿，这才往厂房走去。 正是上班的时间点，但院子里却没有人出入，这排宿舍的房门也都紧闭，看起来都还在沉睡的样子…… 然而从另一个方向来看，那些人其实都已经起了床，早早的就去上了班！ 听着厂房里传来的磨砂轮声，蒋聪叹了口气，闷闷道：“这些人上班怎么都这么早呢？是不是上下班的时间跟咱们不一样啊！” 袁伟撇撇嘴，也叹了口气：“大概都是计件工资，提前上班多干活，工资便也拿得多吧。” 彭侨嘻嘻笑道：“管他的，我们正常上班就好。” 这段路本来就不长，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厂房口，站在那里看着老向磨了会儿弯管，然后戴上口罩各归其位…… 当屋子里响起另外的机器轰鸣声时，认真如老向都被惊动。他扭头，看着那三个开始工作的少年，下意识里抬腕看了看表…… …… …… 老李嘴里叼着根烟，双手拢在袖子里，正自围墙通道处走出。 他拐进厂房墙根处的麻袋通道，走到厂房门口，随意看了眼门洞，便拐向这排宿舍前的小道。 然后他在隔壁房门外停了下来，依照惯例开始敲门：“咚咚咚……” 敲啊敲，敲的手还有点疼，于是改敲为拍…… 拍啊拍，完全没有人理会，老李脸上的表情渐渐变的无奈起来。 又拍了三下后，他叹了口气，懒懒的说道：“该起床了，昨天不是说不用我喊吗……” 一边絮叨一边继续拍门，掌心都拍红了还是没有反应，看着掌心老李沉默了会儿，心里泛起一个疑问，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平常这样喊，早该敷衍着说好好好了，这次怎么还没有动静？” 带着这样的疑惑，他走到窗边，凑近了脸，双手拢住遮挡光亮，往屋里张望。 仔细分辨了下，老李站直了身子，忽然扭头看向厂房，刻意之下，很轻易便听出，那里有着好几台机器的轰鸣声…… “嘿，真的没用我喊，就起床上班了？”老李咧嘴一乐，嘴里絮叨着朝着厂房走去。 …… …… 办公室里，厂长站在窗边，手里端着一杯热水。他是被老李拍门声惊动，已经站在这里好一会儿，也就是看了好一会儿。 等到老李无奈离去，厂长喝了口水，紧跟着叹了口气，转身也离开了窗畔。 坐在办公桌后办了会儿工，厂长起身掀帘走了出去，大步流星般来到了那扇门前，砰砰砰的大力拍着门，一如既往。 他是一个大忙人，每天那么多事，哪能有时间慢慢耗着，当然不会跟老李那样轻轻巧巧的。 “我知道你们醒了，赶紧起床上班，天天都要人催你们，还小了啊！” “还装睡呢啊你们，再不起来我踹门了啊，门坏了你们自个儿修！” “嘿，够沉得住气的啊！” 厂长气得乐了，他走到窗边，看也不看，开始大力拍窗。拍着的当然是窗棂，但依然震的两边玻璃簌簌发抖…… 这可比拍门要吓人的多！ 但依然没有人回应，厂长也开始疑惑起来，凑近了往里张望几眼，疑惑的自语道：“难道刚才老李已经跟他们谈妥，所以随后就起床去上班了？！” 第98章 与厂长说 带着这样的疑惑，厂长来到厂房门口，探头往里张望。 屋里四台机器都在轰鸣着，滋昂昂声此起彼伏。对此厂长觉得很满意，脸上带着笑，连连点头。 他满意的不是他们在上班，而是他们身边堆积的成品，那等规模就不可能是才来上班！ 随后他倒背了双手，转身就走，步伐慢悠悠的，一点也不威风了。 之前老李过来时，也只是站在门外看了一眼，便一脸高兴的走了，根本就没有进屋破坏氛围。 对于老李跟厂长的到来，若是在往常时候，三个少年肯定第一时间便有所察觉，这次却一无所知。 来到这里这么多天，这是他们工作最认真的一次，相对应的，成绩也很是惊人。只是短短一个小时多点，便磨出了往常一天的量。 滋昂昂声中，时间流逝。 某一时刻袁伟想起一件事来，便抽空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他将手机揣回兜里，伸手关掉了机器，站起身后摘下手套跟口罩，微扭了腰身，说道：“好了，该下班了。” 虽然昨晚商量好了的，以后要好好表现按时上下班，可他们备下的食材就剩了点面条，必须得去一趟镇上采购。 听到招呼，蒋聪跟彭侨也都关了机器。 几人在中间汇流，打量了眼彼此磨出来的成品，也都觉得很满意。只是当他们的目光，同时挪到老向身侧时，脸上的喜气被苦笑取代。 虽然他们很认真，但老向也认真啊，而且比他们熟练，比他们早到…… 所以他的成品，比他们三人加起来还要多得多，其实也是说得过去的。 无奈摇头中，他们走到了厂房门口，然后止步，一起侧过身来，面对着老向，扬手打着招呼：“老乡，下班了啊。” 老向停下手里的工作，抬起头来时，还往上扶了扶眼镜。然后看着他们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三个少年一起笑着点头，随后彻底走出了厂房。 来到外间，他们开始拍打身上的浮灰铁屑，一边拍一边挪地方…… 厂房里略显阴暗不见阳光，浮灰铁屑看着并不明显，但到了外间走到阳光下，那升腾起来的浮尘，看着就很触目惊心了。 “唉！”袁伟沉沉的叹了口气，忽然把拿在手里、顺带着拍打的口罩给扔了。 “怎么了？”蒋聪停止拍打，看了看那副口罩，转而又看向袁伟。 “这口罩得换。”袁伟沉声说道。 “换得了吗？”蒋聪问道。 “之前问人拿，不是说不给吗？”彭侨也停了拍打，他看了眼自己的口罩，想扔又没扔。 “直接去问厂长要。”袁伟将口罩又捡了起来，团成一团塞进了兜里。 蒋聪跟彭侨对视了一眼，也学样将口罩塞进兜里。随后三人折回宿舍前的小道，直朝着前方走去。 将厚重的门帘掀开到一边，袁伟屈指，很有节奏的敲响了门：咚咚咚。 “进。”厂长正在书写着什么，头都没有抬，直接喊道。 真幸运，这个大忙人居然就在办公室里。 袁伟没有迟疑，直接推门进屋，蒋聪跟彭侨紧随身后：“厂长，我……” “哎是你们啊……”听到声音，厂长抬起头来，脸色本来很是严肃，却在瞬间乐了起来。 他这一乐，把三个少年给乐懵了。 但袁伟终究不是一般人，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他摸出那副口罩，往前走了几步，将之丢在办公桌上，肃然说道：“这口罩太脏了点吧，是不是该给我们换口罩了。” 厂长看了眼那副口罩，又抬眼看着袁伟，笑容不改：“换，当然要换……” 说到这他顿了顿，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郑重的点了点头，这才又说道：“今天你们才有上班的样子，这个很不错，希望你们可以保持。” 得到想要的答复，顺带着还被夸了一番，袁伟笑了笑，顺手摸出包烟，弹出一根递过去。 厂长摆了摆手，没接烟。 袁伟收了烟，忽然叹了口气，一脸沉重的说道：“主要是想脱离磨砂轮，换到有前途的岗位。” 厂长神色也变得肃然起来，他坐正了腰身，很正式的回复道：“若你们表现好，我会按排你们去往别处的，而且是能真正学到技术的职位。” “那就麻烦了啊，那个，我们的口罩……”袁伟脸上重又浮起笑容，试探着说道。 厂长很会来事，直接站起身，绕过桌案时说道：“跟我来。” 随后他们一起出门，来到边上的档案室。 厂长从兜里摸出一串钥匙，自中间找出一把开了门，推门进屋时回头招呼道：“进来吧。” 档案室里没人常驻，所以门口没有挂上门帘。此时房门近乎半开，一眼望去，就感觉屋里很是阴森。 三个少年没有犹豫，直接跟进了屋。 屋里真的很暗，在厂长直接反手关上门后，暗的就跟将要入夜一般。 啪的一声灯亮了，就算在柔和的灯光下，屋里依然显出一点阴森感。 这间档案建材室名副其实，整体由档案柜跟货架组成。档案柜紧贴四壁，货架在中间空处，彼此之间留有余地，供人行走翻寻。 档案柜里看不出有什么，但是货架上的东西，却就那样显眼的摆放着，满满当当，只可惜他们基本上不识得。 厂长往里间走去，在一扇档案柜前停下，这处柜门没有锁。他拉开柜门，直接从里面拿出一只小箱子，转手就递给了袁伟：“你们要的口罩。” 袁伟愣愣接到手里，低头看去，小箱子里几十副口罩，码放的整整齐齐。回想当初，他们跟着老李，来问出纳会计要装备时，那叫一个艰难…… 厂长关上柜门，没注意他们的表情。他指了指中间那些货架，再点指着其上置放的一些物件，满是自得的说道：“这里摆放的，绝大部分是我们机床的配件，你们看着感觉如何？” “不认识，没见过，没感觉。”袁伟如实说道。 “也是，那你们好好表现吧，我们厂，是有镇厂工种的。” 厂长愣了愣，勉励的拍了拍袁伟的肩，尔后点了点头：“那我们出去吧。” 走出屋外，厂长回头掩上门，往别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蒋聪跟彭侨转身，但袁伟没动，忍了忍他说道：“我们已经决定下班了，因为家里没有菜了，得去镇上买。” “可以的，去吧。” 第99章 老乡宿舍 天已近午，太阳悬在天穹正中，散发出柔和的光影。 有轻微的风徐徐吹着，像是情人的手，温柔的抚摸着。 四开道的马路边，三个少年双手都不得闲，各自提着采买的食材。沉沉的方便袋，勒的他们的双手，像是被火线灼烧着。 他们的脚步很急，因为想要早点回家，歇一歇酸软的臂膀，凉一凉灼热的勒痕。 一个老头骑着自行车，自他们身边经过，好奇的扭头回看了一眼，还轻轻的咦了一声，似是在诧异他们的行为方式。 三个少年当然没有理会，依然迈着自己的步伐，制胜码钢厂，就要到了！ 又走了三五分钟，蒋聪忽然往前昂了昂下巴，哪怕别人看不见，疑惑道：“你们看那个大高个，是老向吗？” 彭侨跟袁伟也都抬眼看去。在制胜码钢厂的对面，那座孤独的饭店前，正有一个人左右打量，查看来往车辆。 那人的个头很高，而且很瘦，手里握着什么东西。等让过了一辆车，再没危险时，他迈动长腿三五下就穿过了街。 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又或者是走路的方式，都跟蒋聪眼里的老乡相同。 距离有点远，看不太分明，彭侨摇了摇头：“看着有点像，但好像不是。” 袁伟也摇了摇头，很肯定的说道：“肯定不是老乡，老乡没有这么高。” 身高一直是袁伟最大的遗憾之一，所以对此他很是敏感。 蒋聪点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转而问道：“你们说老乡住在哪啊，是很多年前在这里落了户、入赘过来的吗！” 他在落户跟入赘两个词上，咬音特别的重。 之前跟老乡的攀谈中，有些话他们也不好意思问。虽然不知道襄樊那边是什么情况，但他们那里对于入赘的看法，是一种鄙视的态度。 所以当初在炮乡台，从易姐那里得到解释后，他们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他应该就住在这个村子里吧，反正离工厂没多远。”彭侨说道。 “嗯，没多远，他有时候很早就来上班了。有次天都还没真正的亮，我特意看了看手机，才六点。”袁伟摇头，很是感慨。 “所以啊，人家有时一天能赚两百，那真是羡慕不来。那得多拼命啊。”蒋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觉得好可怕。 三人说话之间，离制胜码钢厂越来越近。如果这个时候看到那个瘦高个，应该就能看清脸了。 …… …… “停下来歇一歇吧。” 手被勒的越来越疼，胳膊也很是酸软，哪怕制胜码钢厂眼看就要到了，这个提议初被提起，还是全票通过了。 双手摊开，看着掌心的勒痕，蒋聪忽然叹了口气，随口说道：“我们在这里买一辆自行车吧，老这样去买菜也不是事儿啊。” “要什么自行车，要什么手表……”彭侨怪腔怪调的说道。 蒋聪愣了愣，随后瞪了彭侨一眼，冷声道：“那你想要拐吗？” “来啊。”彭侨也不甘示弱，甚至开始撸起衣袖来，大有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眼看两人又要闹将起来，袁伟却像是没事人一般，甚至就连看都懒得看他们。 他在看着前方，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睛都眯了起来，轻声说道：“我好像看到老乡了。” “哪呢？”蒋聪跟彭侨也顾不得斗嘴了，同时扭头同声问道。 “就工厂边上的林子前，好像是坐在那里晒太阳？”袁伟抬手指去。 蒋聪彭侨顺着往那里一看，认同的点头：“嗯，是他。” 这时他们离制胜工厂，已经很近很近，而那片林子又靠着他们这边，所以看的很清楚。 “嘿，这片林子，好像也属于这个村吧，老乡这是就近入赘了么。”袁伟笑着弯腰，提了东西快步而行。 蒋聪跟彭侨也不耽搁，赶紧提了各自的东西，跟了上去。 待到走到近前，袁伟扬声喊道：“老乡，原来你住在这里啊。” 老向眼睛原本闭着，听到熟悉的喊声，睁眼看了过来。见是他们，憨憨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看不太清的牙。 又往前走了十多步，袁伟将东西再度放下，攀谈道：“老乡，哪个房子是你的啊。” 蒋聪跟彭侨也都放下东西，笑嘻嘻的看着老向。 老向偏转了身子，往身后指了指：“第一间就是。” 三个少年一起看过去。 这里的房子只有两列，正好对开，而且看着都很简略，是这座村子的边缘处之一。往常他们在工厂外闲晃，当然有晃到这里，却再也没有想到，老向就住在这当头第一家。 “刚才你是不是去对面小店里买东西了，我们远远的看到，看着像你，但又以为不是你。”袁伟说道。 老向摇了摇头，还摆了摆手：“不是我，那是我儿子。” “你儿子！？”三个少年同时惊呼，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秘闻。 他们这反应把老向都吓到了，纳闷的摸了摸头，憨笑道：“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你儿子真高啊。”袁伟由衷的感叹道。 “是比我高一点。”老向乐呵呵的说道。 正在这个时候，第一间屋子里走出一个少年，扬声喊道：“爸，吃饭。” 三个少年一起看过去，哪怕此时他们居高临下，依然狠狠的感叹了一把。那家伙站在门口，还得低头弯腰，眼眉与门楣齐平。 如果这门跟他们宿舍的门一般高，这哥们身高得有一米九…… “那我回去吃饭了啊。”老向起身，打了声招呼后，搬了椅子就要走。 走前却又顿住，回头解释道：“其实这里的房子，也是厂里的宿舍，是给拖家带口的员工住的。” 三个少年闷闷点头，也不知道为什么，情绪忽然就低落了下来。 他们站了会儿，权当是继续歇息，才又提起东西往前走去。 回到宿舍，将东西往地上一放，三个少年怏怏走到床边，爬上去躺着了。 这一路走来，可把他们累坏了。之前只是觉得胳膊酸软，掌心疼痛。这会儿躺倒后，才发现原来双腿与脚掌，也都很是疲惫。 第100章 隔壁隔壁 躺在床上，袁伟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愣了愣想了半天，才醒觉是歌声。 于是他起床，按下了播放键，还将音量开到最大…… 然后他站在那里，等待着。 没让他等太久，十多秒钟后，噗的一声，隔壁的音箱打开了，劲爆的音调猛的倾泄了出来。 袁伟满意的点头，转而将录音机的音量关了大半，这才又回到床上躺着了。 隔壁那帮本地小伙子们，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从来就没有主动放过歌，总要在他们这边开始后，那边才会报复式的打开音箱，将他们这边的歌声压下去。 更离奇的是，有时彼此路过宿舍，或者说迎面相遇，那边嘴角都会咧出一个奇特的笑容，完全是一副胜利者的态势…… 然而他们却乐见如此，也不想争这口气揭破什么，就让那边认为自己赢了吧。听劲爆轩昂特意精选出来的音响曲，总比听他们这破锣嗓子似的录音机、要强的多的多吧！ 听了三首歌，也歇的差不多了，三个少年爬起来，开始了通力合作。做饭的做饭，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 很快一顿饭就弄了出来，这次他们炒了三个菜，每个菜里都有肉，算是狠狠的奢侈了一把。 然后在宿舍里听歌、歇息，很是心满意足。 某一时刻，隔壁的音箱关了，袁伟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就快要一点半了。 “走吧，我们也去上班，好好表现。” 三个少年起身下床，拿了新口罩，关上录音机，开启了下午班的序幕。 出门时，隔壁的哥们也刚出门。两边彼此相望，各自笑了笑，都很是高深莫测的样子。 笑过后，一行人鱼贯而前。走到尽头时，隔壁小子们拐走，而他们进了厂房。 老向这个人来得一向很早，一点的时候他们就隐隐在歌声里，听到了磨砂轮的声音…… 得服！ …… …… “咚咚咚。” 吃过晚饭又等了段时间，三个少年再次敲响了隔壁的门。 “来了啊。”这次老李没有问是谁，直接来开了门，话里话外都透出知道是他们的意思来。 虽然昨晚就已经感叹过，但再次走进老李的屋子时，他们还是忍不住感叹了声，实在是太温暖了。 这次老李没有弯腰自床空里拿小凳子，因为小凳子已经摆好了，像是笃定了他们会来，就等着他们来一样。 屋子里弥漫着饭菜香味，但餐桌上却什么都没有，显然老李父子也已经吃过饭洗完碗了。 他们刚刚坐下，电视里就传来了上海滩的片头曲。因为他们是掐着时间来的。 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听到老李的絮叨声，但老李依然是要絮叨的。 “今天早上我喊你们起床，喊了半天没反应。最后无奈离去的时候，经过厂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的机器声，随意探头一看。好家伙，你们果然没用我喊，就自己起床上班了，而且还磨出不少的弯管，当时我的那个心情啊，很复杂……” “随后我注意到，你们下午又准点去上班了。今天磨出来的弯管还挺多，晚间厂里清点你们磨出的成品时，我就在边上盯着，厂长对你们的变化好像也很在意，也在那里看着。” “然后你们知道吗！你们今天磨出来的东西，都超过了四十块钱呢。清点完后，我走到厂长边上，还没有开口说话呢，厂长就自己说了，说要给你们按计件算。之前按天算，才二十五块钱呢。而你们最少的都磨了四十六……” “哎，开始了啊。”彭侨忽然说道。 “……块钱呢。”把最后几个字吐出来，老李乖觉的闭上了嘴。 一集放到一半时，插播了广告，于是老李又开始絮叨起来，只是这次换了对象，话题扯到了李凡身上。 “过几天有人给我儿子介绍对象呢，为此他还特意去买了部手机，以方便联系。” 咦？这倒是个新鲜事啊！ 三个少年同时扭头，看向李凡。 李凡安静的坐在一边，手里拿着一部手机，正在上面点指着。听到老爹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还是这么羞耻的事情，脸腾一下就红了。于是他假装更专注的研究着手机功能。 “你手机什么牌子的？”袁伟问道。 或许是因为刚买的，李凡对于自己的手机还不太了解，翻看了下才回道：“CECT的。” “CECT？没听说过啊。”袁伟蹙眉想了想，疑惑摇头。 “这品牌出来没多长时间，现在卖的可火了。”李凡自豪的说道，显然对这手机很满意。 “多少钱？”袁伟问道。 “一千二。”李凡说道。 一千二的手机！不仅仅是李凡自己自豪，当报出数字时，就连老李都身躯一震，挺直了腰背，脸上的笑容透出违和的矜持来。 也就是一部新手机罢了，不用缠着一直聊下去。袁伟闭了嘴，顺带着还收回了视线，又将目光投向电视机…… 这时老李轻轻的咳嗽一声，决定延续之前的话题，开始专门叮嘱李凡。 这次换了说话的对象，于是也换了说话的语言。就听他叽哩哇啦一大堆，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三个少年几乎一个字都没听懂。 老李太能说了，好像谁都没办法忍受。李凡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某一时忽然就顶了一句嘴…… 嘿？还顶嘴？老李似是不依，又或者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又叽哩哇啦一大堆，还用手指点着。 当老子的，这样对自家崽子，自然是毫无问题的。 只是李凡很烦，于是开始正式顶嘴。父子俩当下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起话来。老李的话长，李凡的话短。 就在他们争论中，上海滩又开始了，但他们还在争论着。 反正也听不懂，三个少年认真的看着电视，一点也不妨碍。 但忽然间李凡大叫了一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三人扭过头去，就见李凡蹭一声站了起来，嘴里哇啦的说了句话，握着手机的右手高高扬起，然后又猛的落下…… 这番举动把老李吓住了，赶紧闭嘴不言。 在这一刻，李凡是真的想砸手机的，但终究还是被他忍了下来。这毕竟是刚买的，还花了一千二呢！ 然后屋子里沉寂了下来，只有上海滩如常演绎着，却已经变了味道。 终于捱到这集电视放完，三个少年起身，借此良机告退离去。 第101章 海阔天空 昨天他们走时，老李热情欢送，短短几步路，硬是看着他们回了屋，关了门，这才罢休。但今天他们走时，气愤或者说惊异中的老李，完全没顾上他们，只是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李凡。 往更深处里说，或许都没有留意到他们的离去！ 跟昨天一样，他们进屋后就把衣服敞开了，这时没人提醒，他们也就忘了。一出得门来，一股冷气当面一激，那真叫一个冷啊，忍不住都哆嗦了一下。 三人裹紧衣服，三两步走回自己门前，推门而入，将并不激烈的寒风拦在屋外。 屋里的温度自然也不高，得了空闲的他们，赶紧将拉链拉上，然后走去屋角，开启了录音机。 现在才八点钟，还不算太晚，隔壁的音箱，应该会受邀相会的吧。 三个少年都有点紧张，彼此大气也不敢喘，尤其是就站在录音机边的彭侨。 时间流逝，仿佛度日如年，绵延了无数久远的等待，终于迎来了他的曙光。就听噗的一声，隔壁的音箱打开了，激昂的重音轰鸣着，随后传来仿佛声嘶力竭的大吼声：“如果一切可以再重来，我将用生命去珍惜他……” 三个少年仿佛都松了一口气，彭侨轻轻的拨动了音量滚轮，将声音降低了很多，随后他想了想，干脆直接将录音机给关了。 袁伟正在享受隔壁的服务，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但蒋聪却疑惑的问道：“你关了干嘛？要是隔壁也关了呢？” 彭侨不在意的摇头：“很简单，他们关了我们再开，顶多多跑两趟嘛。” 蒋聪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事情好像真的就是这么简单，然后他点头，大手一挥，豪情万丈：“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这时袁伟也点头：“嗯，就这样说定了。” 彭侨噎了噎，气得想笑，然后就真的笑了：“我来就我来，我就不相信，他们会关了音箱。” 话音刚落，隔壁就噗的一声，把音箱给关了。一时间屋里很是寂静，蒋聪跟袁伟忍了几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哈哈哈哈的就笑了起来。 彭侨紧抿了唇，沉默了会儿，又走回两步，重新按下了播放键，紧接着将声音开到了最大。 看到他那难看的脸色，蒋聪跟袁伟笑得更欢了…… 这边声音刚响，隔壁的音箱就也跟着响了起来，然后彭侨再关掉，那边就也关掉…… 你开，我开，你关，我关…… 为了方便自己，也为了秉住一口气，彭侨冷着一张脸，一直都站在录音机边。两边就这样展开了拉锯，来来回回的折腾。 可怜黑龙的这首回心转意，唱的是磕磕绊绊。如果像这样去挽留离心的人，那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蒋聪跟袁伟已经笑得特别夸张了，前者爬到了床上滚来滚去，后者弯了腰捂着肚子…… 彭侨本来是铁青着脸的，后来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我还真就不信了，想跟我玩儿？” 开开关关的又弄了两个来回，当他第三次按下播放键，“不如跳舞，想”时，隔壁也噗的一声，“还有什么话要说，还”…… 彭侨咔哒一声，又将录音机给关了，然后他等待着，做好了再按一下的准备。但这次那边认输妥协了，音箱再没有被关掉，黑龙终于可以流畅自如的、试图让别人回心转意了。 当确定隔壁不会再关掉音箱后，彭侨笑着离开了坚守的岗位，走到床边坐下。看一眼夸张的两人，冷冷的说道：“你们俩笑够了吗？” “好，不笑了。”蒋聪坐起身来，努力隐忍，自然是没忍住，但总算是好点了。 袁伟没说话，却摆了摆手，人也慢慢的缓过来了。 等到两人彻底平静下来，回心转意也唱完了，而再唱的歌是萧亚轩的表白…… 就在表白的歌声中，三个少年开始讨论，今晚隔壁的异常举动，到底是为着什么。 “从一开始，他们想的就是我们的声音小一点，但我们没有听，于是他们搬来了音箱。” “他们本意下班后是要静心或者闲聊的，并不想听歌，所以他们总是被动的放歌，其目的就是报复我们压制我们。” “经过几天的‘欺凌’，他们觉得时机成熟了，于是今晚释出了善意。当我们这边无奈的关掉自己的歌时，他们就也关了他们的歌，有点各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样子。” “但我们没有如他们的意，就被视作了挑衅，再然后仿佛赌上了气……” “最后呢，他们懒得再闹下去，也实在是烦了我们这边的破音，就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初衷里——你们不让我们好过，我们也不让你们好过。” “最终他们还是输了。其实不管他们如何选择，他们都只能是个输。他们放歌，本来就是我们的目的，他们不放歌，却输在了这次的交锋中。” 三个少年你一句我一句的分析出个大概后，蒋聪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好了，我们开始烧水洗漱，爬床睡觉，借着他们的歌声，努力沉浸，然后好好的睡上一觉吧。” 然后他跳下床，开始烧水，接着又端了口杯出门漱口。 隔壁的歌声在某一时刻，声音小了一半，又过段时间直接关了。而这个时候，三个少年有的已经睡着，有的即将睡着。 今天的他们太累了，甚至可以说，是来到河北后最累的一天。 一夜好眠，天亮即安。 三个少年没有恋床，瞅着时间到了，便都爬了起来。 早前他们醒不来，是因为他们不想起，而到了必须起时，自然也就能醒来。 然后洗漱，然后吃早餐，然后去上班，然后下班。 日子就这样过着，平淡无奇，转眼就是三天。 这一天星期天，厂里放半月假。 半月假很一般，或者说很一半，只放下午半天。 一开始他们还不知道放假，中午时放歌挑衅隔壁，却始终得不到回应。好奇跑出去一看，隔壁房门挂上了锁，根本就没人在家。 然后老李才跑过来堵门，告诉他们今天放半天假…… 这是来到河北以来，他们真正意义上经历的一次放假，一时间竟然有些茫然。 隔壁那帮小子放假，可以回家，他们放假能做什么呢？ 第102章 被人卖了 蒋聪其实很想去城里玩的，但被彭侨跟袁伟否决了，他自己便没再坚持。 确实，城里也没什么好玩的，难道要跑去琪琴对面，偷偷的往里张望，看别人的繁华盛世吗！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最初，该去哪里玩呢？ 带着这个问题，他们炒了菜吃了饭，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也别去哪玩了，半天假太少，天黑的还那么早，干脆就在周边走走得了。”洗碗的时候，蒋聪如是说道。 “那就这样吧。”彭侨跟袁伟也都同意，这件事便就此定下了基调。 …… …… 这是一个好天气，风和日丽。 而且还是大中午的，是一天里温度最高的时候。 但即便是这样，三个少年也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只差将帽兜给盖上。 双手揣进衣兜里，站在工厂门前的马路边上，他们左右张望了两眼，有点拿不准应该往那边溜达。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老李父子，还有跟他们走在一处的，一对大小女子。 距离有点远，那对女子看不清相貌，但显然是他们没有见过的人。联想到之前老李说过的，过几天会有人给他儿子介绍对象，想必就是在今天此时。 相亲似乎是很忌讳被打扰的？总之别横生波澜就好。所以他们虽然有点好奇，但还是决定先避开，免得破坏了别人营造出来的氛围。 一个方向被占去了，他们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于是他们折而向左，跟老李他们一个方向而行。 其实就随意走走而言，这个方向本来就是最佳选择，因为走着走着，没准就到了镇上啊，那时至少能看到点热闹景象。反观往右而行，沿途就没有什么可看的，当初在来时的车上，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 除非你要去城里，但那可就算不上随意走走了。 他们走的很慢。这是他们的假期，随意走走就是在消遣时光，自然不需要走太快。 但老李父子他们走的更慢，就像是在用脚，一点一点丈量着路距。 走出十多后步，蒋聪的身子忽然顿住，还惊奇的咦了一声。 边上的袁伟跟彭侨扭头过来看他，又快速往后面看了一眼，还以为那里出现了什么变化，结果什么都没有，就又扭回来看着他，眼里满是疑惑。 不等他们询问出声，蒋聪指着地面说道：“你们看，枯草泛新了。” 两人闻言低头，看向路边的野草地，有满满嫩绿的草芽破土而出。有的已经窜起老高了，骄傲的在枯草堆里挺直了腰身。 这原是很平常的景象，但三个少年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不顾形象的蹲了下来，还用手指指点点戳碰着，俨然一副很好玩的样子。 过后他们起身抬头，看向路边的树。 树是杨树，还挺粗大，枝干挂在高处，缀满了绿绿的小叶片。 不知不觉春天就来了啊！ 其实春天早就来了，至少他们上次去买菜时，路边的草地与树木，便已经开始泛青了，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罢了。 那么，他们的春天呢？是不是也该来了？没看到李凡的春天，已经应景而出了吗！ 崭新的未来似乎在等着他们，三个少年抖擞精神，满脸都是喜悦，踏青游春一般，闲适惬意的缓步而行，观赏着周边景色。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大片绿油油的小麦地，恍惚中似乎回到了老家。 小麦地一直都在，往常没被他们注意到而已，此时看在眼里看到了心里，满满的都是回忆与欢喜。 这片小麦地紧挨着制胜工厂，由一条小小的沟渠隔开彼此。麦田梗很宽，被人踩踏成了一条小路，或者这里本身就是一条田梗小路。 小路往里延伸，那边好像还有一条小道，斜斜的连接着一座村子。 三个少年站在马路上、这条田间小路的尽头，随意商谈了几句，便走下斜坡，踏足与田间小道上，要往深处去。 刚走出十多步，边上的房子里，有个人端着锅走出屋，噗嗤一声将锅里的水泼了出去。 听到声音，他们一起扭头看了过去，是老向，于是杨手打招呼：“老乡，洗碗呢！” 老向之前没注意到他们，他本来已经转身准备回屋，回头一看，见是他们，当即咧嘴一笑，露出特别显眼的牙：“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啊？” 熟悉起来后，老向的话，也开始变的多起来，但还是在正常范畴内。 “我们打算到那边去看……” 袁伟笑道，然后他顿住，露出凝神倾听的样子，忽然问道：“老乡，是你们家在放天龙八部吗？” 老向憨憨点头，并伸手相召，热情的说道：“来我家坐坐，看会儿电视。” 三个少年彼此看了看，一起点头：“好啊。” 然后他们跳过小小的沟渠，走到老向身边，随在他身后，往他家走去。 老向的屋里也置办了很多东西，但看起来要比老李家大，因为他家只有一张普通的双人床，想必他的儿子另有住处。 老向的老婆跟儿子正在屋里看电视，看到他们进了屋，当儿子的坐着没动，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当老婆的站起身，赶紧倒腾椅子招呼他们坐。 电视里放着的果然是天龙八部，黄日华版本，而且正放到乔峰在聚贤庄大会群雄，他们坐下没一会儿就开始打了起来。 虽然早看过这段剧情，而且并不是第一次看，但三个少年还是看的热血沸腾。 看着看着，就开始了广告，然后老向居然主动同他们说起话来，大概是觉得自己身为主人，应该有所表示吧。 说也没说些什么，但突然之间老李问了一句话，却仿佛晴天一声惊雷，在他们的耳边轰然炸响：“老李介绍你们来，有把介绍费分你们一点吗？” 三个少年目光灼灼，同时看向老向，脸色肃穆，沉声问道：“什么介绍费…” “介绍新人有介绍费的，一人两百呢。”老向还没有察觉到异常，自顾笑着说道。 在这之后，他们脑子里很混乱，接下来的聚贤庄大战，都没能收摄他们的心…… 所以他们是被卖来这里的吗！ 第103章 息事宁人 在老向家没坐多长时间，三个少年便随意找了个由头，就此离开了这里。 此时他们只想回家，然后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觉，没准是一个很好的想法。 一直以来，老李这个人啊，在他们的心里，其实是有点长者影子的。给他们介绍工作、帮他们买东西砍价提东西、关心他们的工作进度、激励他们努力挣钱、每天都还要来操心喊他们起床，做好吃的了还会跑来喊他们一起…… 对于这些日常点滴，虽然他们没有口头上表达过什么，但在心里其实是记了人情的。 哪怕这个人，絮絮叨叨起来没完没了，很是烦人！ 然而就在今天，所有的那些美好，堆彻起来的长者形象，轰然倒塌，事情可以从另一个方向解读！ 原来制胜码钢厂里，介绍新人入职，有三百块钱的介绍费！而他们三人，就这样被卖了，总共卖了九百块钱！ 九百块钱并非是个小数目，已经相当于一个月的工资了！ 所以老李昧着良心，把他们摁在了这里！ 厂长之前说了，厂里目前缺人的岗位，就只有磨砂轮，而有些特殊岗位，根本就不会提供给新人。 所以他们做为新人进厂，只能补在磨砂轮这一块儿！ 而磨砂轮是个什么职位？如果老李不昧着良心，早先带他们参观，或者提前给他们说明，他们是不会在这里落脚的。 所以他先带他们去买东西，买日用家居，买一大堆东西，于是就能被牵绊住，就不会舍得走了，这样他的介绍费就稳了！ 随后他们上班很抗拒，老李紧密盯着他们，日常所施出的那些善意，都只是为了更好的稳住他们，这样就稳住了自己的介绍费！ 人心是如此险恶！现在想想，老李那张老脸，何其丑陋！ 三个少年愤慨中，怅然若失。 在这种心情下，他们走上斜坡，来到马路上，一眼便看到，远处的老李等人。 从刚才到现在，怎么着也该有一个小时了吧，他们居然还在门前走动。所谓介绍实际相亲，就是这么回事吗！ 但此时他们无暇理会，只顾着闷闷的，低头走着自己的路。 他们走的很慢，那边走得更慢，但彼此离工厂大门距离几乎等同。等他们走到工厂大门前时，老李那边离这也不远了，已经能够看到不太明确的细节了，比如他们是否有在说话。 李凡跟那个小女孩走在前面，彼此沉默，眼睛看着地面，数着脚步而行。 老李跟那个少妇随在后面，就见老李嘴巴张合双手乱摆，估计又在天南海北的乱侃，逗的那位少妇笑着连连点头，不时捧场的说上一两句。 相亲嘛，小辈不沟通，长辈只好互相了解，两个人都在尽力的配合着彼此。 三个少年折向工厂大门时，只是这么随意看了一眼，便即下了斜坡回了厂。 他们连录音机都没有开，直接躺在了床上，都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心里始终没法平静。 静寂中，时间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彭侨忽然说道：“介绍新人有介绍费，这事老王会知道吗！” 蒋聪跟袁伟摇头，哪怕彭侨有可能看不到。这个问题其实他俩也已经想到过，但这事只能由彭侨说出来，毕竟老王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他们的确是以朋友论交。 见他们没有回话，彭侨继续问道：“三百块的介绍费，加起来就是九百，老李会说给老王知道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苦涩，而且干巴巴的，像是被困在沙漠里的无水之人。 袁伟叹了口气，分析道：“应该是没有说，说了就得分钱啊，通过这件事可以知道，老李面厚心黑，悄没声息的把钱昧手里，才是正经的。” 彭侨沉默了会儿，忽然坐起身来，伸手相召：“把手机给我，我打个电话问问。” 袁伟也沉默了会儿，随后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好问的，我们就当不知道这事吧，平常离老李远点。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上了船，而且已经开出了一段路程。” “这事儿就这样算了？”蒋聪问道。 袁伟苦笑：“不算了还能怎么搞？让老李分点介绍费给我们？还是大吵大闹一番？若真闹起来，倒显得我们不想在这里干似的，那这几天来这么拼不就白费了，可能再没有机会脱离磨砂轮，到一个有技术含量的岗位上待着了。” 说得很有道理啊。 蒋聪跟彭侨同时叹了一口气，后者又重新躺倒，于是屋子里再次陷入到静寂中。 时间再次悄然流逝，某一时，蒋聪重重的叹了口气，提议道：“好不容易放次假，闷在屋里多不好，我们还是出去走走吧，让冰冷的风，绽放的绿，来抚慰我们烦闷的心。” 袁伟跟彭侨也叹了口气：“那行吧。” 然后三人同时起身，并朝外走去。 刚刚走出工厂大门，还没来得及往斜坡上攀爬，他们一眼就看到了老李四人。 真的是很神奇的事啊，他们就是这样相亲的吗？来回在工厂前的马路上散步？ 虽然他们都没有相过亲，但至少都听说过，似这般所为，还是第一次见。 这次离得很近，近到能够看清小姑娘的脸。小姑娘的相貌只能说还行，压根算不上好看，但看样子老李对她是很满意的，李凡应该也是满意的，看得出他有点紧张。 他们看到了别人，别人自然也看到了他们，四人都往他们这里瞟过来一眼，那个小姑娘还多看了一眼…… 李凡没有顾上他们，但老李还是抽空，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 虽然刚刚知道黑暗内幕，虽然此时还没有从这阴影里走出来，虽然打定主意不予理会，但他们还是点了点头回应。 然后他们站在大门的界限边，看着他们慢腾腾的往前走去。 等到他们走出大门前的斜坡，三个少年彼此看看，又一起叹了口气，之后直接转身，又回去了。 太阳已经西斜，气温开始回落，天就要黑了…… 像老李他们这样在门前来回踱步，封门堵路似的，看着就心烦，还要假装没事一样，还是就在屋里待着吧！ 第104章 潜踪寻觅 难得的一次假期，就这样划上了句号，看着好像虚度了光阴一般，但却在他们的世界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有些事情再也回不到最初了，但日子还得继续过。 在这堪称忍辱负重的境况下，他们大早上的还是强提精神，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盼望着能够脱离眼下的工作岗位，换到一个有明媚光景的地方去。 他们准时上班，认真打磨弯管，静下心很是安稳了一阵。但心里终究还是有点烦闷与委屈，怎么摒弃都摒不住。 某一时，彭侨忽然起身，摘了手套、防护眼镜、口罩，但却没关机器。他来到厂房的另一边，站在蒋聪跟袁伟之间，笑着问道：“你们谁去厕所？” 蒋聪瞥过去一眼，摇了摇头。 袁伟却响应了呼唤，起身摘下一应工具，同样没有关掉机器。 他们俩并肩走了出去，蒋聪也没在意，上厕所嘛，多正常的事情。 时间悄然流逝，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蒋聪第三次扭头偏身，两台机器依然无人看顾，独自轰鸣着。 虽然没有具体的时间，但他们真的已经消失了很久！ 他的眉头蹙起，停下手里的事情，坐那静静的想了会儿，然后等待着。 当老向察觉到只剩自己的机器，独自滋昂昂着时扭头看了眼。但也仅限于好奇，并无任何多余的表示，就又回头去磨他的砂轮了。 也就是在这时，蒋聪叹了口气，起身摘下一应工具，转身走出了门户。 他郁结着眉头，直接走向尽头的厕所，便是路过自家宿舍，都没有去推开看一看的想法。 厕所里空无一人，他便又折返回来，这次才推开了宿舍门。 宿舍里也没有人！蒋聪站在门口，倚着门框，蹙着眉头眯着眼睛，看着门前麻袋堆上，被风吹的摇晃起来的斑驳树影，心里有一股悲伤在弥漫。 沉默了会儿，他撑直身子，反手掩上了门，开始满院子寻找他们。 第二重院子里没有，第三重院子里没有。所以，他们是去了外面？ 到外面玩都不叫上我？！蒋聪心里涌起一股怒气，正要气冲冲的杀向大门时，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身子，又抬手凑到眼前，然后摸了摸脸。 在厂里乱跑，可以不用在乎仪表，到了外面怎么着也得掩饰一番。 于是他转身，往水井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在身上拍打。 然后他狠狠的洗了把脸，却没有洗去一腔怒火，反滋长了冷意：竟敢背着我，自个儿出去溜达，活得不耐烦了吗！ 带着这样的怒气，他腾腾的窜向大门，脚步迅急比之厂长常态，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窜向斜坡，站在大马路上，他左右看了看，只犹豫了一秒钟，便决定先往左侧寻觅。 因为那里有老乡的宿舍，虽然老乡此时正在上班，却保不准他的妻儿在家，此时没准正在看电视，或者是昨天没有心思观看的那些搞笑类的二人传式的碟片。 但老乡宿舍的两间房门都锁着，很显然屋里并没有人。那他们去哪了呢？蒋聪有点茫然，这偌大个地界，他该如何寻找！ 思忖间，他看到了那一大片的麦田，绿油油的塞了满眼，让他心间电光一闪，想到了昨天未竟的游玩。 他走到小小的沟渠边，酝酿了力道后稍退两步，再轻轻助力一跳，正正好好的落到田梗小道上，没有遭遇变故。 田梗小道经常被踩踏，正中间位置比较干净，露出黑褐色的土地来。 在那之外，则是倒伏的枯草，多数被踩的都陷到了泥里。 而在外边上延伸着的枯草，多数只是弯折了腰身，能看到点点新绿冒出尖尖角，点缀其间。 再接着就是沟渠与田梗的斜壁了，因为没被人踩踏过，所以这处位置的枯草很长，窜起的懒绿小草有少数已经展露叶片，看着别有一番意境。 春天，万物复苏！ 再转头看向那一大片的麦田，蒋聪心里的怒气，不觉间就被冲淡了。在这一刻，他想到了老家，想到了门前那一大片油菜地！ 那片油菜地里，其实也夹杂了有小麦地，只是比例悬殊太大，而且小麦没有油菜显眼…… 可能是考虑到树荫会遮挡阳光，影响农作物生长，所以这道田埂间，并没有大马路上路边成排的高大杨树，而是种植着低矮的杨柳，是在沟渠的另外一边。 柳条垂落，有一些伸出边界，越过沟渠，拦在田埂的上空。有的点在胸膛，有的越过头顶，还有的拂过脸颊。 柳条上点缀着满满的绿芽，散发出嫩嫩的清新味道，闻之让人心情愉悦。 此时此刻，蒋聪心里的怒火全都敛去，眼里心中，只有这充斥在世界里的嫩绿。 他就这样缓步而行着，近乎于贪婪的领略着这风光景色。在这一刻，寻人已经变的不重要了！ 所以当走到田埂尽头，来到另一条横向而生的小路上，一扭身就看到那两个家伙时，他没有一开始幻想出的怒火滔天的情绪，反而一愣之下笑的很是开怀！ 其实他之所以会笑出来，除了上述原因外，还因为他们本身在此时，就显得很可笑！ 距离其实有点远，如果不是太熟悉，根本就不可能把这样两个人认出来，实在是那个画面有点搞怪有点抽象。 他们在做什么呢？这俩二货跳了起来，艰难的扒着别人的窗户，挂在那里往里瞅…… 蒋聪很艰难的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除此之外就不用刻意而为，很自然的悄没声息的往那边走去。 近了，更近了！ 两个忘我的家伙，根本就没有察觉身后有人来临，这样的警戒性，居然还敢干出这样的不法事，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如果自己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本地人，一个很有正义感而且胆子大的本地人，看到有人这样扒别人的窗户，会怎么想？把他们当贼啊，而且还是银贼！ 蒋聪根本就不用细想，就知道他们是在偷看妹子，因为制胜玛钢厂的隔壁，是一家纺织厂…… 想一想当初骑着易姐的自行车，经历过的那次下班高峰期的路上，那些仿佛飞驰而过的大姑娘小女孩们…… 第105章 亲身验证 据彭侨所说，那些大多是纺织厂的女工。 如果说之前的蒋聪跟袁伟，对此还抱着那么点怀疑的话，来到这里见识过隔壁下班后的盛景，他们真是心悦诚服，大大奠定了彭侨在某方面的权威。 可即便是如此，他们也不至于背着自己跑出来，然后溜到后面扒别人窗户啊！这可是在路边啊，虽然这是条小路，看着好像没人来往似的，但还是有些明目张胆啊！ 好吧！其实最重要的还是，这两个家伙居然没叫上自己，这可真是不可饶恕啊！ 想到这里，蒋聪嘴角噙起一抹坏笑，看着已经离得很近了，他开始特意放轻自己的步伐。双臂抬起免得走动时发出摩擦的声响，进入到蹑手蹑脚的状态中。 他们这种行为好像有恃无恐的样子，却恐怕是因为里面的妹子，有长得不错的，勾住了他们的心神，导致他们忘了警戒吧。 很好，这样很好！蒋聪的心里冷漠愈盛，誓要摸到他们身后，再暴起大吼一声“你们在干什么”！想必可以把他们吓个半死吧…… 然后就从上面掉下来了，同时再摔个屁股墩儿，最后两人还要滚落一堆。当他们惶恐抬头来看时，见到是自己时，那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接着就揉着摔疼的地方，摸着心口，满口抱怨责怪。那时自己再冷冷一笑，毫无怜悯之色：“活该！让你们撇下我自己行动，这是对你们的惩罚！ 多么强大的逻辑行为，他们定然无话可说，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屁都不敢放一个！ 简直就是美滋滋啊！ 就在蒋聪在心里详细的勾勒画面展望未来时，变故突生，彭侨这蠢货没扒住窗沿，居然掉了下来！ 掉下来也就掉下来吧，偏偏这家伙见机得早，有所预期与准备之下，落到地上居然只是一个趔趄，还被迫转了半个圈，一下子成了面对着蒋聪的状态，于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一眼就看到了他。 “你来了啊。”彭侨拍拍手，笑着打招呼，表情略显不自然，但却很是镇定。 蒋聪叹了一口气，充满了无奈与遗憾，所有的幻想就此化为泡影！ 这时袁伟听到声音，扭头看了眼，松手自己跳了下来，一脸惊奇：“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收起偷偷摸摸的状态，蒋聪冷笑不已：“我怎么找过来的？当然是一点一点找过来的！” 袁伟干笑两声，拍了拍手，解释道：“我们本来是去蹲厕所了，出来后觉得身上染上了臭气，就想出门走动散去气息，走着走着就想到昨天没过来这边，好奇之下就走了过来……” “那你们也可以回头喊我出来啊。”蒋聪淡漠的笑了笑，显然是不打算就此罢休。 “当时就是想到后面看看，没想那么多，后来说到老李的事，就说到李凡相亲那对象，然后就想到了隔壁纺织厂，就好奇扒窗户上看了看……”袁伟看了眼彭侨，苦笑着继续解释道。 这番解释很详尽，既有事态发展，还有心理活动。蒋聪狐疑的看了他们一眼，勉为其难的相信了。 彭侨抬起脚，揉着脚踝，嗤笑一声：“就你事多，还要解释，你刚才是不是想吓我们啊……” 说到后面时，口气已经隐隐显出不善来。 “我就是这样想的，丢我一人上着班，你们却跑来这里快活！怎么，我想吓你们难道不应该吗！”蒋聪冷笑一声，没有被唬住，理直气壮的说道。 “好好好，算你有理，走吧，回去上班。”彭侨摇头苦笑，抬起的脚落下，就要往回走。 蒋聪横移一步，拦在他的身前：“走什么走，我才刚出来呢，当然要玩一会儿啊。” “那我们到那里躺一会儿吧，那里地势平坦一些。”袁伟抬手指了指，仿佛不在意似的说道。 “嘿，你们这是不想让我扒窗户吧。”蒋聪笑了起来，再度侧移一步，往墙根走去。 彭侨转身伸手想拉他，却又缩了回去：“没什么好看的，其实什么也看不到。” 袁伟也转过身来，看着蒋聪的背影，跟着帮腔：“真的，没什么好看的。” 蒋聪哼哼了两声，连头都没有回：“什么都看不到，你们能看这么长时间？” 彭侨跟彭侨对视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而是看戏一样看着蒋聪。 这一带的厂房窗户开的好像都高？反正这紧挨着的两家是这样的。蒋聪走到墙根处，仰头看了眼高高的窗台，又低头看了眼下面的墙壁。 他研究了两秒钟，测算了方位与高度，找到了可堪落脚之处。接着往后倒退了两步，一个前冲，踩着墙基借力一跳，双手便即扒在了窗沿上。然后弓起身子费力的低头寻摸，同时双脚蹲踩着，找到了之前观察的落脚点。 当手脚能够同时使力，共同撑持着身子时，这才放心的勾头往屋里张望。 这一看之下大失所望，屋里的确有女子，而且数量不少。但因为窗户太高的原因，居高临下的看着，根本就看不到什么。尤其是这些人都低着个头，几步之间挪来挪去，就更看不到详细相关了。 透过这扇小小的窗，蒋联将视线所及的方位都扫视了一遍，根本就找不到太好的角度，来仔细打量这些纺织女工。 她们低着头是一方面原因，最重要的还是窗户太高了…… 得出这个结论后，蒋聪心里很失望，下意识里扭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在看什么？” 彭侨耸肩：“早就说了，什么都看不到。” 袁伟摊手：“是你自己不信。” 这一刻两人配合的挺好，同时还幸灾乐祸的笑着。 蒋聪哼了一声，又扭头去看那些女工，他可不信这俩家伙能有这么无聊，啥也看不到还流连此处，于是看的更认真了。 没等他看出个所以然来，就开始撑不住了，没坚持住五秒就自己跳了下来。 之前潜行过来时，看着就觉得这样很艰难，等到自己开始做了，才知道到底有多艰难！ 双手扒住窗沿，没有突起的地方给予借力，本来就不太容易，但有了双脚的借力，无形中就分担了大部分压力。然而关键问题是，双脚借力也不是那么好借的。 这墙面几乎是平坦的，能找到的借力点，只是砖砖垒砌时的虚弱部分。踩踏很是不易，所以之前彭侨失手落地，却又没有真的摔上一跤，便是因为早就有了这方面的准备。 就好比如此时的蒋聪。 落到地上后，蒋聪想了想，最后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放弃了探究：“算了，懒得看了，走吧。” 第106章 故意的吧 袁伟跟彭侨嗤笑一声，却也没有再对此说什么。 三个少年走到之前袁伟所指的地方，直接在小路边上坐了下来，后来又躺倒在地，没有什么顾忌。 此时太阳已经升的老高，洒下的阳光很温暖，沐浴在其间时间稍长就有点熏然。 这里真的很平坦，躺在地上除了有点凉外，没有别的不适感。蒋聪手搭凉蓬，眯缝着眼睛看着太阳，懒懒的问道：“你们到这后，一直都扒在窗沿上偷看吗？” “没有一直，其实我们也是刚过来。”袁伟回道。 “对啊，肯定不会是你想的那样。我去，得多累啊，还捞不着便宜。”彭侨跟着补充道。 蒋聪沉默了会儿，接着问道：“那你们有看到什么吗？” 袁伟叹了口气，很是遗憾的说道：“倒是觉得有三个小姑娘长得不错，可惜看不到全脸。” 彭侨也跟着叹气：“这里的厂房，窗户为啥要开的那么高？” 对此蒋聪深有同感，也跟着叹气：“是啊，太高了。” 谈话声就此终结，他们闭着眼睛又躺了会儿，然后被一阵杂乱的声音吵到。 他们坐起身来，扭身看过去，一个老头骑着一辆破自行车，晃悠悠而来。 这辆自行车真的很破，大概除了铃铛不响外哪里都响，车头拿捏不住似的晃来晃去，前行的路线跟着弯来折去。 老头骑的很随意，但却唬了他们一跳，赶紧站起身，站在麦地边缘。 就像他们担心的那样，老头骑着自行车，果然就从他们刚才躺过的地方驶过，一个不慎都能直接溜到麦地里去。也直到这时他们才看到，晃晃悠悠的后座架上，还放了一袋大米，看起来得有六七十斤重。 前后比重失衡，大概是自行车总不稳当的原因。 这老头也真敢骑，小小的土路上，自行车都大幅度曲线行驶了，还不知道喊人躲躲。得亏这破车哪都响，吵到了他们，要不然真能从他们身上碾过去。 有了这一档子事，谁也没心情落座，更何况是躺倒。三个少年站在麦田边缘，连踏前一步都顾不上，一直看着老头的背影。 依照这个模式骑行，载到麦地里的可能性很大，然而自行车虽然晃晃悠悠弯来绕去，却一路很是稳当，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袁伟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抬脚迈到路上，招呼道：“走吧，出来快一个小时了，希望这段时间厂长没来视察过，不影响我们之前塑造的形象。” 为了不被有可能在办公室里的人看到，进了厂后他们悄没声的警惕着，走过这段区域后就变得光明正大起来，毕竟可以当作是刚上完厕所出来…… 站在门洞里，他们看着老向磨砂轮，瞅着空档后问道：“老乡，厂长来过吗？” 老向抬头看他们，没有说话也没有笑，仿佛很沉稳的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他是说不知道，还是说没有来过，三个少年也没有深究，心安理得的当作是后者，点点头后各自归位…… …… …… 时间一晃而过，上午已经变成下午。 当别人都沉浸在磨砂轮的循环中时，蒋聪正捂着肚子，觉得有点难受。他摘了口罩扭头冲身边喊道：“有纸没有？” 袁伟偏头看来，无声的摇了摇头。 那边的彭侨也听到喊声，正扭过头来，接触到蒋聪的目光，跟着也摇了摇头。 老向没有反应，滋昂昂的磨着砂轮，对他，蒋聪也不抱期望。 他再摘下防护眼镜，起身别扭的跑了出去，袁伟跟彭侨目送着他离去，彼此谁都没有在意。 …… …… 从厕所里出来，正要往厂房走去时，蒋聪却又忽然顿住。 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他这才再次动身。 在宿舍里洗漱一番后，他掩上门，先扭头看了眼厂房，尔后走往另一个方向。 经过办公室区域时，他都没有诸如心虚这类情绪，毫无压力的走出了工厂大门。 站在大门外的马路上，他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番，最后决定不走寻常路。 所谓的寻常路，有左有右有后，就是没有前。于是瞅着空档，他穿过了马路。 马路的那面是一座村子，蒋聪对那里其实早就产生了好奇，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进去走走。 沿着马路边沿走了两三百米距离，便出现了一条通往村子的路。站在路口，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便往里走去。 村子不算大，房子大多屋门紧闭，只有少数敞着门。门前道场上零星站着人，似乎都在好奇的看着他。这种场景似曾相识，一如走在炮乡台那座村子里。 面对这些陌生的目光，蒋聪自然是有点紧张的。但心里纵使忐忑着，他走的依然很慢。而且还频频东张西望，好奇的打量着，胆子简直突破了天际。 莫名其妙的，他就这样慢慢的，把这座村子走了个遍，是所有的小道都被穿过的那种…… 就像是一个神经病一样！ 然后他才离开了这座村子，回到了制胜码钢厂。 厂房里只有老向，没有彭侨跟袁伟。 他退出去，回到宿舍，这才发现房门是开着的。屋子里没有放歌，彭侨跟袁伟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蒋聪走进屋时，屋子里暗了暗，察觉到光线变化，彭侨跟袁伟俱都撑头看了眼，然后唰一下都坐了起来。 袁伟跳下床，脸色很难看，满腔怒火的问道：“你跑哪去了！我们找你半天！” 彭侨没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看着，脸色也是一片阴霾。 看到这副景象，蒋聪一阵心虚，嗫嚅道：“我……我在蹲厕所。” “蹲厕所？再给你个机会，你干嘛去了？”袁伟眉头蹙起。 这时彭侨倏然抬头，冷冷的盯着蒋聪。 见这阵势，蒋聪心里一颤，赶紧坦白：“我去了对面的村子。” “你去那里干嘛？还去了这么长时间！” “呃……就是随便走了走。” “随便走走走这么长时间？” “是真的。” 袁伟沉默了，仔细端详了一阵，觉得蒋聪没说慌，这才沉声说道：“我们看你好久没来，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跑前跑后的找，厕所都去了三次……” 蒋聪呃了一阵：“其实上午我也是……” 话还没有说完，彭侨扑了上来：“所以你小子是故意的吗！” 袁伟愣了愣，也加入了其中。两人通力合作，将蒋聪按到床上，冰凉的手伸到衣服里，冰他的同时还挠着痒痒…… 第107章 拨刀相向 一番打闹过后，为免厂长心血来潮，跑来视察工作，三个少年掩了房门，又回到了厂房上班。至于在这段时间里，他们跑前跑后瞎折腾，有没有被厂长大人看到，就只能奢求老天开眼了。 而别的领导，哪怕是老板，都不被他们放在心上，因为有可能不认识他们啊！是的，老板请他们吃过大餐，但贵人多忘事啊，况且也只是一面之缘呢。 砂轮继续磨着，日子继续过着，枯燥而又乏味。 时间流逝，转眼就又过去了好几天。 这几天里，除了第一天，他们的心绪很是波动了一番，开了两次小差外，剩下几天都是按时上下班，表现的很是乖巧。 为着这番懂事，老李还特意找上他们，着实夸奖了几次。 对于老李的絮叨，他们本来就很烦很无奈。知道被这位卖了后，自然再不会那样逆来顺受了，已经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拒听打断。 几次下来，再碰到时，老李依然会笑着点头打招呼，但会克制住自己不再说过多的话。 这天下班了，三个少年洗漱过后，在宿舍里稍微坐了会儿，便掩上门出了厂。 因为天还是亮的，可以在外面转一转。 随着时日推移，气温在慢慢回升，就连白天都开始明显延长。 最开始来到这里时，气温真的很低，特别是刮起风来，简直就是刺骨的疼。然后五点半下班时，天差不多就快要黑了，而现在抬起头来，甚至还能看到天边的晚霞。 站在大门前的马路边上，三个少年左右张望了两眼。 他们本来还不清楚，应该往哪边晃悠，这两眼看过去后，心中立马有了方向。但他们一时并没有动弹，只是折转了身子，面朝着左手边，一脸诧异的看着前方。 前方约两百多米外，正有几个人聚在一起，而且有一半是熟人。 熟悉的人是老李父子，以及李凡的相亲对象跟她的姑姑。这几个人拉拉扯扯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间或夹杂着李凡倔拗的低喝声，以及小姑娘隐带颤音的哭求声。而那几个陌生的人，则围在周遭似乎是在看热闹。 如果是以前，他们肯定马上就迎上前去，查看问询出了什么事、能否帮上忙。但这时似乎只剩下了看热闹的心态。 看了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袁伟试着问道：“你们能听清那边在说什么吗？” 彭侨摇了摇头，根本就没有再尝试的意思，直接说道：“听不清楚，似乎是两边闹翻了。” 蒋聪眨眨眼睛，轻声说道：“要不然我们再走近点？或者直接过去围观？反正看样子也只是一场热闹。” 彭侨跟袁伟想了想，同时说道：“那我们过去看看吧。” 袁伟还多说了一句：“别走快了，慢点过去。” 于是他们慢腾腾的晃悠着，一如平常下班后散步式的悠闲。 随着距离拉近，那边的争吵声开始变得清晰起来，而且也慢慢看清细节。那些围观的人，离得其实并不近，彼此之间还比较散乱。 “放开我！我非要砍了他不可！”这是李凡的声音。 “砍什么，先问清楚了再说！”这是老李的声音。 “我们没有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小姑娘的声音。 “你们父子俩冷静点，胡思乱想什么！”这是小姑娘姑姑的声音。 他们几个人说来说去，中心思想不脱离以上，只是略有删改而已。 袁伟：“你们看到没，李凡手里还拿着一把西瓜刀。” 彭侨：“看到了，听起来好像是小姑娘被人欺负了，李凡在充英雄。” 蒋聪：“小姑娘是真的哭起来了，李凡怎么还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先安慰安慰。” 他们一边缓慢的走着，一边轻声的交流着，一人一句三两下就将那边的纠纷猜了个七七八八。 按理来说，能够清晰看到听到时，他们就不必再往前走了。但彼此之间终究没有真正的撕破脸，而且也不会真的发生什么事，就像一开始想的那样，纯当看了场热闹呗。 所以他们继续往前走着。 突然之间，那边的争执诡异的止歇了，四个人都转移视线朝他们看来。原来的声音，只剩下了小姑娘的抽噎声，以及轻轻的啜泣声。 三个少年诧异的止住步伐，怔怔的看着他们。 诡异的静寂中，李凡忽然震颤胳膊，轻喝道：“放手！” 老李没有放手，反而抓的更紧了，同样低喝道：“弄清楚再说！” “好，我听你们的。”李凡轻声说道，握着刀的胳膊果然不再挣动。 老李抬眼看着李凡的脸，仔细辨别了下，确信他是真的冷静了，这才松开了手。 得了自由，李凡抬脚就要往前挪步，小姑娘却又猛的伸出双手，攥住了他的衣服，啜泣着摇了摇头，眼里都是祈求。 “没事，乖，没事了。”李凡轻声安慰着。 “没事了。”小姑娘的姑姑右手搭上她的肩，也轻声说道。 小姑娘扭头看了眼姑姑，又看了眼李凡，然后松开了手。 这次李凡是真正得到了自由，他握着刀开始蹭蹭的往前走，颇有点厂长的架式。 三个少年依然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这个时候的李凡，看起来还挺有气势。认识了这个人这么久，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李凡。 像是并不放心李凡一样，老李随在他的身侧，步子同样迈的很大。 李凡的脸色一片肃穆，再加上手里握着刀，真有股煞气弥漫的样子。而老李严肃里，还透着股紧张与担忧。 看着这对父子龙行虎步迎面而来，袁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神情瞬间变得冷肃，一股狠厉的气息在脸上浮现。 彭侨眯起眼睛，神色也冷了下来。 蒋聪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看着走到近前的老李父子，他觉得应该表现一下关切，毕竟没有真正的撕破脸，于是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李父子没有理他，或者说没有理他们，就这样雄纠纠气昂昂的，冷漠的自他们身边走过。 第108章 抽丝剥茧 到底啥情况？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啊！ 蒋聪身不由己的侧过身来，目光凝聚在这对父子的背影上。看着他们走出了几十米，这才收回了目光，转而又看向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被她的姑姑搀扶着，慢慢的朝着他们走来，或者说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 盯着别人看很不礼貌，蒋聪的习惯也决定了他会收回目光。带着点躲避的样子，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小姑娘依然在轻声啜泣着，走到他们身边时，哭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低头掩嘴，泣声道：“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蒋聪也顾不得不礼貌，立马抬起头来，诧异的看向小姑娘。 小姑娘无暇理会旁人，说完这句话，掩着嘴往前跑去。 变故突然，她姑姑都没反应过来，直接就被挣脱了。她愣了愣，也顾不上别的，跟后面就追了上去。 “什么情况？”蒋聪喃喃自语，转过头去看彭侨跟袁伟。 他们也被这一幕给搞懵了，呆呆的转过身来，看着跑出十来米外的小姑娘。 小姑娘跑得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去追李凡，跑到一半时被她姑姑追上拉住了，而这时老李父子正拐向制胜大门。 两个女子拉扯着，忽然就愣在了那里。 看这个情况，似乎已经是尘埃落定了，彭侨咂咂嘴，感叹道：“李凡这是主动放弃这个女孩了吗？之前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已经聊的很欢了啊。” 蒋聪跟着说道：“是啊，到底是啥情况？还有，她为什么要跑来跟我们道歉？感……” 说到这里，蒋聪忽然顿住，扭头看向彭侨跟袁伟，一脸的不敢相信：“难道跟我们有关？” 彭侨的脸色也变得怪怪的，抿着嘴点头，认同的说道：“看起来真跟我们有关，可是我们做啥了？” 袁伟一直没说话，这时忽然叹了一口气，满是惆怅的说道：“如果真要说有关，应该是今天中午的时候吧，但是不至于啊……” 今天中午？蒋聪仔细想了想，也不是多久远的事情，很快就被想了起来。 中午下班洗漱完后，他们没有回宿舍做饭切菜，而是说说笑着朝大门走去，打算到对面的小卖部里，买点零食吃。 走出大门刚迈上斜坡，正在左右张望有没有车时，忽然就打路边窜过来一个人，冲他们嗨了一声。 听声音是个女孩，他们转眼一瞧，就是李凡的相亲对象。 见自己好像吓到人了，小姑娘开始羞赫起来，脸腾的就红了，扭扭捏捏的嗫嚅道：“李凡下班了吗？” 这几天里，小姑娘每天都会来这里，然后跟李凡一起，在门前的马路上来来回回，所以知道他们跟李凡的关系。这会儿大概是久盼不至，忽然看到了熟人，一时冲动就跳了出来…… 李凡有没有下班他们不知道，按理来说是下班了的，要知道他们三人霸着那口水井，洗脸漱口都洗了好一会儿，等洗完下班的人潮早走没影了，然后从老李门前经过时，又因为厚重的门帘并没有留意…… 往常碰到需要跟外人打交道时，彭侨跟蒋聪都是摆设，只能靠袁伟撑场面。 两人就站那说了几句。 受小姑娘拜托，虽然很不情愿，他们还是打算跑一趟腿，去看看李凡有没有下班。刚转过身，就看到李凡拐出工厂大门，看到他们站在一起时，愣了愣后才又开始爬坡。 “你的他来了，我们先走了。”袁伟当时笑了笑，正好马路上没有汽车往来，于是开始横穿马路。 等他们自对面的小卖部里，称了点瓜子花生饼干出门时，李凡跟那小姑娘已经慢腾腾的晃到了远处…… 回忆完往事，蒋聪也叹了口气：“我也觉得不至于啊，再说了当时看着不好好的吗？怎么到了这会儿突然发作了？” 彭侨忽然冷笑一声：“看这样子，也许小姑娘跟李凡说了什么呢，比如说那个人好帅，说话好温柔……” 袁伟一愣，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蒋聪也愣了愣，转而盯着袁伟看，上下一打量，啧啧有声道：“听你一说，还真有那么回事，往常几天，那小姑娘好几次偷偷看向我们呢，想必就是在看你吧。” 前面一个你字是彭侨，后面一个你字自然是袁伟。 袁伟充满惆怅的叹了一口气，自打在琴棋被逼着剪去了头发后，他到现在其实都没有缓过来，总觉得头发一短人立马就变得丑了…… 但他其实依然是个帅哥，要说能祸乱点什么，其实还是有可能的。 虽然他没有那个心，但架不住小姑娘对他有好感，也架不住李凡对他有敌意酸意。如果真像彭侨说的那样，小姑娘跟李凡说了些什么，那出于某种奇妙的心理，事情朝着怎样的方向发展，都是说得过去的…… 平白无故的就遭受这样一场无妄之灾，三个少年愣愣的在原地站了会儿。他们看着那小姑娘在她姑姑的搀扶下，继续往前走去，然后拐到了那条田梗小路上…… “怎么走去那边了？”蒋聪诧异一声，那后面好像没有啥吧…… “应该是想避开我们吧，所以特意绕上一大圈……”彭侨摇头感慨。 “这都什么破事啊！”袁伟深深的叹了口气，怏怏的往前走去。 蒋聪跟彭侨对视一眼，随即苦笑了起来。是啊，这都什么破事啊，好好的心情就这样被搅和了，还是回家听听音箱准备晚餐吧！ 他们走回厂里，路过老李的宿舍时，还愣了愣，然后才回了他们自己的屋。 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最大音量的轰炸着，轻松就将隔壁的音箱给挑衅的隆隆而鸣。然后关掉录音机，开始准备晚餐，一切都是如此的按部就班，跟平常没有两样。 等他们吃过晚饭后，天已经黑透了。屋里亮着灯，三人躺在床上，听着隔壁郑智化的水手。若是往常他们肯定会跟着唱的，多么能够煽动人心的歌啊，但此时却没人应和，只是静静的躺着。 等到这首歌唱完，袁伟起身说道：“走吧，出去走走？” 彭侨跟着起身，打算出门，蒋聪躺着没动，懒懒的说道：“你们去吧，我还要洗衣服。” 两人没说什么，点点头就出门了。 第109章 直面问责 他在黑暗里又躺了会儿，听了两首歌，这起身亮了灯，开始捡拾自己的衣服丢进盆里。拿水溶了洗衣粉泡上后，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顺便还关上了灯，黑暗里更有助于让人静心。 磨砂轮是个非常脏的活计，蒋聪有三套换洗的内衣裤，再能捱也得两天换一次，于是隔几天就得洗一次衣服，反观彭侨跟袁伟差不多也都这样。但是他们只买了一组衣架，同天洗根本不够，就有意识错开了时间。 他在屋里躺着的时候，袁伟跟彭侨正在外面吹风，他们站在半坡上，贴着右侧边缘，看着来往的行人车辆说着自己的闲话。 制胜工厂的大门前有自己的路灯，就明亮程度而言，要比马路上别处更耀眼。而他们此时就站在路灯下，明亮的灯光自头顶洒落，仿佛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边似的，显眼的很…… 路过的汽车摩托车也就罢了，自行车跟路人就会忍不住看过来一眼，紧接着又是一眼，虽然面部轮廓会有点阴影，但却挡不住本身的俊朗面容。 袁伟就是一个妖孽，逆了天般的帅气，而且彭侨长得也不差，再加上他们的身高差，就更能吸引人来看了。 这刻两人正谈着闲天，彭侨忽然朝前抬了抬下巴，嘿了一声，直接打断了袁伟的话：“你看，那是不是老李跟他儿子？” “……嗯？”袁伟被迫终结话题，疑惑的转过身，朝远处看去。 两百多米外，正有两人朝着这边走来。因为并非处在路灯之下，所以看着不是很清晰。袁伟眯着眼睛瞅了几秒钟，等那两人又走近了点，光线也明亮了点，这才认出人来。 “不是他们是谁啊。”袁伟冷笑了下，语气里带着点鄙夷。 “他们怎么从那过来的？”彭侨问道。 “可能是后悔了，又去找小姑娘道歉了吧。”袁伟猜测道。 根据一些迹象判断，小姑娘并非是在隔壁纺织厂上班，至于是在哪里上班，他们当然不会知道，但以眼下来看，倒是可以如此判断。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个功夫里，那对父子似乎也看到了他们。本来这两人步伐并不如何快捷，甚至可以说有些无精打采，但在这个瞬间却仿佛被打了一针兴奋，李凡的速度蓦然加快，看着又有一种厂长的风范。 李凡的步伐迈的是如此的大，以至于老李加快速度都有点跟不上，非带着点小跑的样子，才能缀在身后。 “看样子他们是没有谈妥啊，这是来找事儿的！”袁伟冷笑一声，凉凉的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遇到这种事，彭侨没有什么经验，很自然的征询着意见。 “先看他手里有没有刀，有刀我们就避避，现在人正在气头上，心里是没有数的，干出傻事很正常。”袁伟解析道，同时眯起眼睛，提起万分精神，去观察那边的状态。 彭侨闻言同样认真打量，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没看到有什么刺眼的光芒闪耀，而且老李父子大步而来，双臂紧跟着摆前摆后，很容易就能得出结论：“没有之前那把刀。” “那就不要怕，对了，把手拿出来，揣兜里躲闪反击时不方便。”袁伟冷笑一声，双手从衣兜里拿了出来，很自然的垂在腰身两侧。 “嗯。”彭侨点点头答应一声，双手从裤兜里拿了出来。 他们两人看起来很平静，但袁伟是真的平静，彭侨心里则有点忐忑。 江湖历练不同，心境承受能力也就不同。 短短的两百多米路程，几乎是转瞬即至，就在他们双手从兜里拿出，还不到十秒钟的时间，老李父子便已经挟势而来。 当然，所挟的势，只是他们心中的怒火，但这已经是很厉害的势了。就像是袁伟之前所说，人在气头上的时候，是没有太多顾忌的，那时候就是率性而为！ 李凡是个年轻小子，他的愤怒没有遮掩，即将来到他们身前时，右手便已经扬了起来…… 但老李的心头却保留了一丝理智，他跟着走这么快的原因，一方面是心里的确有气，但更多的其实是想制约李凡。所以他很及时的抢住了李凡的胳膊，同时双脚不再迈动，硬扯着李凡往后趔趄了下。 “凡哥，这是几个意思啊？”袁伟笑了笑，意态闲适的样子，好像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变故。 这当然只是假象，在那个瞬间其实他早有准备。 因为担心彭侨没有应对经验，他还特意跨前半步，悄然无声的就拦在了前面。加上他个子不高，看起来就好欺负，能够最大程度引来李凡的攻击。 若真到了那时，表面无害的他，保证让李凡吃不了兜着走！ 但现在当然就用不上了，或者等下还有机会出其不意…… “放开我！”李凡没有理会袁伟，而是跟他老爹叫起劲来，他侧了腰身，扭着胳膊甩啊甩，想要挣脱钳制。 老李没听，他将李凡拦在身后，然后豁然抬头，鹰视狼顾一般盯着袁伟看，声音泛冷，抢先发难，意图换上一种更稳妥的处理方式：“看在老王的面子上，我自认待你们不薄，嘘寒问暖忙前顾后，我儿子好不容易谈一个女朋友，你却在背后勾引她！你们良心被狗吃了吗！” 老李这个人往常絮絮叨叨，胡侃起来天马行空，几乎没有边际，他甚至还说他去过朝线扛枪，是个百战老兵，所以他的口才自然是不错的。 这刻他义正言辞痛心疾首的模样，真的具有很强的煽动性，得亏周边此时无人，不然仅凭这一段话，就能把他们打入深渊。 彭侨冷笑，脸色不怎么好看，情绪有点控制不住的样子：“看在老王的面子？你……”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袁伟扬起了胳膊，多年默契，他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是啊，你待我们很好！” 袁伟淡淡的笑着，却在好字上加重了音，然后云淡风轻的问道：“所以，我为什么要勾引那个小姑娘呢？因为她很漂亮？” 老李被噎了噎，就此沉默了下来。 李凡本身长相跟帅字不搭边，那个小姑娘自然也不会是漂亮的人，普普通通只能说是不丑…… “不漂亮！不漂亮你还要勾引她，刻意拆散我们吗！你个魂淡，良心被狗吃了！”李凡一听就炸了，在老李身后疯狂咆哮，挣着要往前冲。 第110章 冲突升级 “凡哥，错了，不管是不是漂亮，我都不会勾引她。” 袁伟内心戒备着，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先是陈述事实，尔后很好奇的问道：“我很好奇，你到底凭什么认为，我勾引她了？就因为中午的时候在这里跟她说了两句话？” “难道不是吗！你个无耻小人，没点感恩之心，行此下作手段！”李凡拼命挣动，虽然力度很大，但老李还没真的老，把他钳制的死死的，于是只能梗着脖子吼。 也不知道是因为用了力，还是因为激动，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脸红的像是喝醉了酒。 “你他……” 彭侨气的就要爆粗口，却被袁伟及时制止，他似乎很懦弱似的，一点也没有动怒，还在尝试解除误会般，缓缓说道：“中午她等你半天不出来，恰好我们出来买东西，然后她让我们帮忙喊你出来，接着你就出来了。当时你们好像还好好的吧，到了晚上下班，你却说我勾引她？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她夸了你们，特别是夸了你，就凭她跟我说我们不合适！之前一直都好好的，突然她就这样说，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想！”李凡似乎冷静了下来，冷笑着说道。 确定李凡真的不再挣动，老李心神有所松懈，他有些艰难的扭转腰身，破口大骂道：“老子真是瞎了眼，竟然对你们推心置腹，而你们却在背后捅老子刀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混账王八蛋！” 本来他一直都在克制自己，但这刻听到儿子将事情再说一遍，想到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媳妇，就这样成了泡影，却再也顾不得其他。 “好一个推心置腹，老李你也是真敢说啊，你他妈的有本事再说一遍。”好好讲道理不顶用，袁伟心里也火了，伸手一指老李，冷冷的盯视着对方。 老李脖子一梗，一点也不心虚，直接叫嚣道：“我有什么不敢说，你们这帮白眼狼！” “是啊，老李你是真敢说，因为你也敢做啊！”袁伟冷笑道。 “当初我爸是怎么帮你们的，你们心里不知道吗，还有脸在这里阴阳怪气！”李凡喊叫着，挥舞着拳头就冲了上来，却是老李放松了警惕，被其一下子挣脱。 眼看李凡的拳头就要落在袁伟的脸上，若真是落实了，那滋味肯定不好受，毕竟是挟势而来，还带着点冲劲。 但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袁伟其实一直都在戒备着。他早年混过社会，与人争斗的经验何其丰富，这时迅捷的一抬脚，后发先至，直接踹在了李凡的肚子上。 李凡的身子弯成了虾米，猛然往后跌落，随后捂着肚子瘫坐在地上。 “小凡！”老李心疼的喊了一声，冲前两步蹲在李凡身边，急切问道：“有没有伤到你！” 李凡摇摇头，抬起头来看着袁伟，冷笑道：“原来你就等着我冲上来呢，王八蛋，我弄死你！” 说着他抓了下老爹的肩膀借力，直接就站了起来，然后很凶悍的又要往前冲。 袁伟内心一凛，忽然就想到了当初老李吹过的牛。据老李所说，李凡在老家的时候，跟牛马贩子跑过生意，牵马牵牛，慢慢的开始伙同别人宰牛杀马，再后来自己一个人就敢操持…… 现在一看他这个样子，还真是有那么点架式，于是提起了精神，开始认真对待。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忽然在边上响起，带着点呵斥的意味：“你们想干什么！” 谁啊，这么嚣张，用这种方式劝架！ 袁伟彭侨李凡扭头一看，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来人，辨识度实在是太高，身高体胖异常魁梧，却是制胜码钢厂的一把手，平常都不露面的老板大人！ 老李内心里咯噔了一下，老板的声音他很熟悉，根本就不用看就知道，抬起脸来时，脸上的心疼以及愤怒等情绪，迅速转变成满面笑容，比之专业演员都要熟稔。 “哦，没什么，就是闹了点小矛盾，然后吵了起来。” 老板点点头，笑着嗯了声，招手道：“你们关系本应该是很好的，有什么矛盾都可以坐下来谈，都到我办公室里来，大家心平气和的解释解释就过去了。” 说着他当即转身，倒背了双手，晃晃悠悠的往坡下走去，却再没看他们一眼，就像是笃定了他们会跟上一样。 他是老板，是这里的王者，一声令下，谁敢不从？老李回头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强拉着有些不岔的李凡，紧跟着往坡下走去。 袁伟跟彭侨对视了一眼，沉默了会儿，这才跟了上去。 老板虽然是一个人出来的，但在略显昏暗的院子里，却有好几道人影逗留着。这些人里，肯定有通风报信者，要不然老板坐在办公室里，就算外面有人争吵，他听到了也不会在意，更何况是跑出来看，还那么强势的呵…… 阔大的办公室里，老板站在中间，面向着房门，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挑帘进来。等到人都到齐了，他伸手一指沙发，很是随和的笑道：“都坐都坐，别站着。” 但是没有人听他的，袁伟等人都沉默着，老李却腆着个笑脸，乐呵呵说道：“没事没事，我们就站着。” 听他这样说，袁伟跟彭侨冷笑一声，挑了最里面的那座小沙发坐下了。 老板看了他俩一眼，又转头看老李，笑道：“老李，你们也坐下，咱们慢慢说，心平气和的把矛盾解决了。” 老李点头哈腰，还想再说，李凡却瞥了袁伟跟彭侨一眼，气岔岔的往边上走了两步，不甘示弱的坐了下来。 老李眼角余光注意到这一幕，眼皮子跳了跳，将要说出的话却再也说不口了。 “你看，大家都坐下来了，老李你也坐。”老板笑着指了指沙发，然后自己也绕过办公桌，坐在了他的老板椅上。 落座后，他右手叩击着桌面，沉吟着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吵，但我不希望你们再接着吵。老李，他们是你介绍来的，你又是长辈，按理来说你应该包容。我听说这事是你们先起的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第111章 给我住手 老李凄凉的笑笑，很落寞的叹了口气：“老板，没有误会，您也知道，前几天有人给我儿子介绍了个对象。本来他们俩聊的一直都好好的，但今天中午我儿子下班后在家换洗时，他们三个趁没人，跑过去跟小姑娘说笑。晚上下班后，小姑娘就说他们不适合，说她喜欢的是袁伟……” 老李转过头看了袁伟一眼，又看向老板，声音里很是悲凉与委屈：“老板，您觉得这会是误会吗！” “当然不是误会！” 老板还没来得及说话，李凡便已经叫了起来，他转头看着袁伟跟彭侨，厉声说道：“平常他们根本就不出门，只是窝在宿舍，却在我相亲的这几天，每天都跑出来，总是忽然就撞见我们，然后冲着我们笑！当时我根本就没觉得有什么，但中午他们在门口说笑，晚上小翠就跟说她对我没感觉，说喜欢袁伟这样的人，还问我他是哪里人！” 然后李凡看向老板，跟他老爹一样的口吻：“老板，您觉得这会是误会吗！” 这对父子还真是能说，彭侨气得脸色铁青，早就想开口驳斥，但都被袁伟悄悄的制止了。这个时候胡乱争辨没有意义，只会显得自己无理取闹。 不过李凡这个闷葫芦原来也这么能说，倒真是有点出乎意料，袁伟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实在是跟他印象中的那个人出入太大。也许真应了那句话，有其父便有其子吧…… “对于他们的话，你们有什么想说的？”老板在心里思量了一遍，转而叩击着桌面看向了角落。 “现在天气开始转暖了，天也黑的迟了些，在李凡没有相亲之前，哪次下班我们没有出来溜两圈？他们不知道只是因为他们那时都窝在家里而已！” “我们出门，你们在门前闲逛，点个头打招呼，难道不应该吗？再说看到你们时，我们基本上都躲着吧，但你们一直都在门前来来回回的转悠，所以碰到的机率高次数便也多了而已。” “而且老板，你见过或者听说过，所谓相亲就只是一直走来走去吗？有件事我还真挺好奇，你们相亲这几天以来，你给她买过东西吗？你请她吃过饭吗？你喊她去城里镇上玩过吗？” 袁伟很冷静的述说着，最后看向老李父子，用充满好奇的口吻问道。 受他的影响，老板也对此产生了好奇，静静的看向他们。 李凡没吭声，还低下了头，老李却抬起头来，言语铿锵：“这些当然还没有，大家都要上班，根本就没时间，难道要请假吗！等到放假的时候，自然会带她到城里玩跟买东西！” 然后他转向袁伟跟彭侨，痛心疾首：“但在这之前，你们几个白眼狼，却来坏事！虽然我们厂没有女孩，但别的厂有啊，等我儿子跟那姑娘好上，自然会再给你们介绍，你们急着勾引她，是没见过女人吗！” 袁伟简直是惊呆了，这老李还真是够无耻的，他冷笑着摇了摇头，忽然站了起来，指着自己的脸说道：“就凭着我这张脸，我要是想要女人，隔壁纺织厂下班时间往大门口一站，多站几次想谈朋友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犯得着去勾引那个什么小翠？你们把她当宝，那是你们的眼界问题，我可从来没放在眼里过！” “嗯。”老板很适时的点头应了一声，显然是认同袁伟所说。 最后这句话却仿佛戳中了李凡的痛处，他突然一拍玻璃茶几，发出嗡的震颤声，紧跟着也站了起来，吼道：“长得帅了不起啊！长得帅就可以随便勾引人吗！那你有本事就去勾引隔壁纺织厂啊，你勾引我的女朋友算怎么回事！枉我老爹平常待你们那么好，又是给你们介绍工作，又是帮你们砍价买东西，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每天还要一遍遍的来喊你们起床上班！你们呢，你们又是怎么做的！” 简直是没办法忍，彭侨也一拍玻璃茶几，蹭一声站了起来，还逼近两步，袁伟拉都没有拉住，他冷笑道：“是啊！你老爹给我们介绍工作，上街买东西帮我们砍价，怕我们被赶走，天天都来喊我们起床上班，简直就是操碎了心啊！” 然后他哈的一声斥喝，冷冽道：“你老爹介绍我们来这里上班，怕我们看不上待不了，直接带我们去买生活用品，一买买了好几百，差不多花光了我们的钱，然后怕我们懈怠被赶走就天天来喊我们起床。怎么样？现在介绍我们的介绍费，你们拿到手了吗！” 彭侨又转向老板，问道：“老板，介绍一人介绍费多少？” 老板没有废话，直接回道：“三百。” 彭侨又问：“我们三个人，那就是九百了，老板，这钱，您给了吗？” 老板点头：“给了。” 彭侨再转向老李：“所以你就为了这九百块钱，然后狠狠的坑了我们一把吗！这事老王知道吗！说真的，自打我知道这事后，我还一直都没问他，因为我不敢问啊！” 冷笑两声，他又看向李凡：“这就是你说的照顾吗！以前你一直都不怎么说话，闷葫芦一样，却不知道原来你还挺能说，之前不说是因为你心里愧疚吗？是因为你觉得你老爹在坑人吗！现在你说，是因为你觉得我们也辜负了你们，所以心里没有负担了吗！” 李凡噎了噎，本来应该是无话可说了，却又眼睛一瞪，往前走了两步，脸红脖子粗的吼道：“所以你觉得我们坑了你们，然后你们就来报复我们故意勾引小翠，要搅黄我的婚事！王八蛋，老子弄死你！” 说着话他就扑了上来，彭侨往后倒退一步，想效仿袁伟踢出一脚，却差点把茶几踢翻，得亏他个子高，占点优势，袁伟又在身后抵着他，这才没有被扑倒。 当下两人互相掐着脖子，在这小小的方寸之间扭转。沙发没有事，茶几也没啥事，但茶几上的东西可就遭了殃，幸好上面没有摆放那套茶具…… 袁伟跟老李也各自帮着忙，四个人挤成一团，同时嘴里也都没闲着，放着各自的狠话…… “住手！快住手！不要再打了！都不准再打了！”老板坐在办公椅上吼，见没有用，猛然一拍桌子，蹭一下站了起来，再次吼道：“都给我不准再打了！” 第112章 夜里戒备 他们在办公室里争吵的时候，蒋聪正坐在门前洗衣服。 气温虽然已经开始回暖，但只是针对白天而言，而且是无风有阳的晴天。清晨跟夜晚时，依然是刺骨的冷，包括没有经过处理的水。 水很冰，冻的蒋聪的手通红，就连思维都仿佛凝冻住了！ 他们宿舍离办公室并不远，那里吵架的声音很大，能够清晰的传递过来，虽然达不到仿佛在耳边响彻的地步。 在洗衣服的过程中，他也曾好奇的往那里张望过，却硬是没有听出那些声音的归属…… 将双手拢在嘴边哈了两口气，又奋力的搓了搓，蒋聪继续探入双手，执着冰冷的湿衣服揉搓着。 “你竟然还在这里洗衣服？！”就在这时，一道惊异声自边上传来。 蒋聪扭头看过去，说话的人是一个矮胖的青年，是老李那边的隔壁。他有个儿子快要三岁，正是好动的年龄，故而喜欢到处乱跑。因着这个，他跟周边几间宿舍的人，都算是有过交集。 青年说话的内容以及口气，都透着一股怪异的味道，蒋聪蹙起眉头，觉得莫名其妙。他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一遍，没理清意思，便直接问道：“怎么了？” 青年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随口说道：“哦，没什么。” 然后他提着水桶，借着自门里透出的光亮，避过路上迸溅的水迹，跑去水井处接水了。 蒋聪的目光随在他的身后，同时还在想着他的怪异言论与举动，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便又开始洗起衣服来。 当他搓洗完衣服，并且已经清洗过一遍，倾斜了水桶正要往盆里倒入清水时，来自于办公室里的争吵声蓦然变得喧嚣起来。 蒋聪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抬头往那边看过去，本来是很随意的举动，却忽然松开水桶挺直了腰身，呆呆的看着办公室。 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里猛然一颤，总感觉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什么，那里的声音听着有点耳熟？ 这股骤然而起的喧嚣，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忽然一道拍桌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句“干什么”，将屋里的声音统统都压了下去。 随后那道声音放慢语气，同时也轻缓了很多，站在蒋聪这个位置听不太真切，只隐隐约约的飘出一两句。 蒋聪凝望着办公室，皱眉沉思着，心里有一个念头若隐若现，却又怎么都抓握不住。 就在他的心里惊疑不定时，办公室厚重的门帘刺啦一声，忽然就被掀起了大半。蒋聪定睛一瞧，大吃一惊，那个掀帘的人，竟然是老板？ 谁啊，这么厉害，能让老板亲自充当掀帘人，门童跟班似的行此之事？ 蒋聪心里提起了很大的兴致，让得他意外的一幕出现了，第一个走出来的人是袁伟，第二个走出来的人是彭侨…… 就在此时，老板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又将门帘给放了下来，拦住了正要钻出来的人。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个人是李凡！ 蒋聪的心里一突，猛然想到了什么，却又觉得很不真实…… 袁伟跟彭侨听到身后的动静，转头看了一眼，然后沿着门前小道走往宿舍。 待得走近前来，看着蒋聪傻愣愣的样子，袁伟清冷的笑了笑，语气显出点缥缈来，带着点刺骨的薄凉：“你一直都在这里洗衣服？” 蒋聪想了想后点头，轻轻的嗯了声。 袁伟再笑：“我们在办公室里吵那么大声，你听不到吗？” 蒋聪心里紧了紧，很难受，但还是点了点头：“听到了。” 袁伟摇摇头，心累到不想说话，看了眼地面绵延的水迹，脚步轻快的原地纵跃，就此回了屋。 蒋聪抿了抿唇，又叹了口气，看向彭侨，轻声问道：“为什么吵起来？” 彭侨一脸复杂的看着蒋聪，这时也叹了口气，意兴索然的说道：“李凡认为我们勾引那个小姑娘，然后之前的那些矛盾都爆了出来。” 说完他摇摇头，大步跨过那片水迹，转身进了屋。 蒋聪站那想了想，又看向办公室，心头藏了万千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你衣服洗完了没，快点洗了晾屋里，隔壁老头说了，要让我们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呢！”屋里传来袁伟清冷的声音，带着点不屑讥讽。 不知道他这语气是针对隔壁，还是针对自己，蒋聪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才开始往盆子里倒水，准备清洗第二遍。 “老李当时可真够狂的，还让我们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当着老板的面都敢放这样的狠话，老羞成怒了啊。”彭侨冷笑了一下，然后嗤笑着说道。 “他说这句话时，肯定没过脑子，但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丫要是真别不过心思，半夜里拿刀破门而入，那可怎么办！”袁伟沉默了会，摇了摇头，决定把这当事对待。 彭侨一听，抿嘴打鼻子里嗯了声，醍醐灌顶般的点着头，然后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做？” “趁着老家伙正在办公室里改造，我们先在院子里找找，我记得我之前在哪里，看到过一把铁片，比隔壁那把西瓜刀要长要宽，就是上面生满了铁锈。”袁伟前半段语速轻快，后半段语速缓慢，皱眉想着。 “我也记得看到过这么一把铁片……”彭侨沉思着说道，显然也没有个清晰的记忆。 “我知道在哪，在水井处的那个套间里。”门外清洗着衣服，心情很复杂的蒋聪忽然说道。 “对，我想起来了，是在那里。” 袁伟说着就出了门，刚走几步他顿了顿，扭头对跟上来的彭侨说道：“我过去拿就行了，你在这守着放哨警示，等蒋聪清完衣服。我们现在要互相照应着。” 彭侨点头嗯了声，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办公室的门…… 袁伟点点头，随即大步而行，亮了套间的灯，一眼就看到那块铁片。拾到手里看了看，真的是锈迹斑斑，倒了一下手再一看，手里都沾了有铁锈。 袁伟眉头皱了皱，走进厂房，直接开启了老乡的设备，然后站着粗略的打磨起铁片来。好一阵滋昂昂声中，铁片上浮于表面的锈迹，被清理了个差不多。 将铁片凑到眼前端详了一阵，袁伟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把铁片的外形真像一把刀，免了他进一步打磨的步骤。 等到他弄好这一切，回到宿舍的时候，蒋聪正在屋里晾衣服。 彭侨随后掩上门，咔哒一声上了梢，然后问袁伟要了铁片在手中端详，忽然抬头问道：“一把武器防身，是不是不够？” 袁伟愣了愣：“是啊，不够。” 蒋聪搓搓通红的手说道：“再出去找找，我觉得我们那座厂房里，有很多适用的东西。” “那走吧。”袁伟接了铁片到手，在前面开路。 三人跑到厂房里寻摸了一阵，又翻出两根长铁棍，回到宿舍坐了会儿，蒋聪说道：“这样好像也不保险，要不然我们搬几袋弯管过来堵门，也有个缓冲的余地。” “有道理。”彭侨点头。 “走吧。”袁伟当先开路。 就在门前，三人搬了六袋弯管，堆在门后。弄妥当后，他们坐在床沿，好一会儿后，彭侨忽然嗤嗤的笑了起来。 袁伟跟蒋聪奇怪的扭头看他，他一指房门，但却笑到说不出话。两人往那里看去，忽然身躯一震，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声中，他们之间存有的一点芥蒂就此消隐。 将防身武器放到顺手的地方，然后脱衣服钻进了被窝里。 这一晚有点煎熬，他们不敢睡着，生怕隔壁突然破门而入，真个就让他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但警醒着警醒着，慢慢慢慢也就睡着了…… 第113章 时光流逝 感觉到光线太过明亮，袁伟眼帘掀了掀，有点慵懒，但突然之间瞪大了眼，倏的一声坐起了身子。 被子滑落，露出瘦弱光洁的肩背，一阵凉意骤然侵袭。袁伟没顾上这阵冷风，他转过头看向房门处，突然提起的一颗心，就此落了回去。 天亮了，明亮的光线透过玻璃，映照在小小的房间中。房门紧闭，门梢安然，堆叠的六口麻袋，依着昨天的模样，好好的倚在门边。 那口气松了，袁伟这才觉得冷，他又躺了下去，提了被子掩着自己。 想到昨晚竟然被唬住，他苦笑了下，为什么胆子竟然变得这么小？转头看看另两人还睡得香沉，他侧了身，在枕头里摸出一支烟点上了，就这样躺着抽起烟来。 一支烟抽完，他看了看时间，八点五十分。想了想，他坐起身，开始穿衣服，顺便将另外两人也喊醒了。 蒋聪跟彭侨迷迷糊糊的醒来，慵懒的嗯了两声，便也开始穿衣服。 刚套上秋衣，彭侨忽然顿住，疑惑的看向房门，看着窗外的天光，愣愣说道：“今天是个晴天啊。” 袁伟笑了笑：“是啊，有太阳呢。” 蒋聪也即刻醒悟过来，摇头笑道：“昨晚白担着心了。” …… …… 三人起床，照例先按下播放键，然后开始搬离麻袋。 打开房门，瞅着外面没人，他们迅速将六口麻袋抬出，扔回了麻袋堆里。 洗了手后，他们开始烧水煮面条，然后刷牙。 等到吃了饭洗了碗，他们却没打算去上班，而是越过宿舍前的麻袋堆，来到院子的正中间。坐在那方假山水池边，面朝着太阳，让阳光落在脸上，暖暖的直沁心脾。 此时面朝着太阳，便也是面朝着宿舍，他们的心里憋着一股气，是昨晚入睡前积累下来的。 也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厂长大人忽然出现在他们身边，好奇的问道：“你们不去上班，坐这里干嘛？” 三个少年原本都闭着眼睛，这时一起睁开，扭头看厂长，袁伟跳下地，自兜里摸出烟来，弹出一根递过去，随口说道：“昨晚有人说，要让我们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今早看到太阳时就觉得格外亲切，想看给别人看。” 厂长摆了摆手，没去接烟，尔后扭头看向老李宿舍。他昨晚那会儿并不在厂里，但这事闹的挺大，自然有人跟他讲。 “劝解的话说了大概没用，但他们都去上班了，你们坐这儿给谁看呢？别瞎折腾惹眼，快去上班吧。” 袁伟收回烟，随手架在了耳朵上。说起来，他递给厂长的烟，从来没被接受过。但这是个态度问题，你可以不要，我却不能不给。 谁让别人的胳膊，比自己的大腿粗呢！ 苦笑着摇摇头，袁伟问道：“厂长，您给我们交个底儿，只要好好表现，之前所说的重要岗位，还有我们的地儿吗？” 厂长沉吟了一番，点点头：“有。” 随后他拍拍袁伟的肩，勉励道：“行了，别瞎想，快去上班，杵在这里多碍眼啊。” 说着他对蒋聪跟彭侨点点头，大步流星的朝着办公室走去。 三个少年扭过头来，看着厂长掀帘进屋，然后袁伟一声长叹，将耳朵上的扛的那根烟含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走吧，去上班。” 他们跨越麻袋堆，原路返回自己的宿舍，关上房门后就此躺在了床上。 上班自然是要上班的，但却不急。 彭侨问道：“你们觉得厂长的话可信吗？” 袁伟将烟拿离嘴边，摇摇头，苦涩的笑道：“只能信一半吧，厂长毕竟大不过老板，昨晚老板肯定一肚子火，我们算是得罪了一把手。当然，也许他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们计较。但是别忘了还有老李父子，闹到这个程度，算是彻底撕破了脸，想想他做的那些破事，你还有心思在这里一直干下去吗？多别扭啊！” 彭侨认同的点点头，想了想后问道：“那你说怎么整？” 袁伟摸出打火机，点燃了烟，深深的吸了一口，为以后的日子定下了方针：“左右是待不下去的，先就这样混着吧，等挨到发工资后，有了路费生活费，就离开这里吧。” 彭侨嗯了声表示同意。 蒋聪因为没有参与到昨晚的事情中，所以没有什么发言权，这时只能是随波逐流，认同袁伟的看法。 说真的，就这么个地方，就算是以后真的转换岗位了，蒋聪也不想待下去。看音箱隔壁这帮小子就知道，就算是换了地方，依然免不了一身脏乱，只是换了种形式而已。 计议已定，等袁伟抽完这根烟后，他们在床上又躺了会儿，然后拿了口罩出门去上班。 老向上班还是那么认真，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三个少年各自落座，戴上一应工具，开了机器开始滋昂昂起来。 有着之前那番谈话，有着之前的那番心境，此时的他们意兴阑珊，对待工作的方式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有一下没一下的磨着砂轮。 但总得来说，速度还算说得过去，虽然比不上之前几天，却远胜过最初几天。 他们的日子便就此定下了基调，每天早上很晚才起床上班，每天下班总是提前一个小时就下班。理论上一天要工作八个小时，他们最多也不足四个小时。 更有意思的是，发展到后来，厂长又开始亲自督促他们起床上班了，每天早上都要来拍门，还要贴着窗户瞅两眼，然后拍窗。 只不同的是，拍门喊他们的人里，再也没有老李的身影了！ 虽然彼此之间相看两厌，但毕竟是住在彼此的隔壁，有些时候碰面难以避免，虽然都是漠视的态度，但还是有点违和…… 不说他们本身，恐怕旁人都会替他们觉得尴尬！ 时光就这样流逝，转眼就已经过了七八天…… 这天晚上，三个少年熄灯睡觉，正自随意的闲聊着，袁伟忽然轻轻的嘘了一声，神神秘秘的说道：“别吵，你们听……” 第114章 砸锅卖铁 虽然黑暗里看不见，两人还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他们屏息凝神，支愣着耳朵，努力捕捉着什么。 这一静下心，有些细微的动静，就显得很清晰了。 声音来自于隔壁，老李父子那端，正巧他们的床头，紧贴着这边墙壁，想要更刻意些，一点也不费力。 那是争吵声，只可惜用的是家乡话，他们听不懂，但也听得津津有味…… 其意义不在于他们争什么，而在于他们争起来了啊！ 争吵声一开始稍显平缓，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回，但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初他们需要凝神倾听才能听清，慢慢的就算是彼此之间说着话，也能听清。 这是质的飞越，也是快乐的源泉。三个少年幸灾乐祸的笑着，不时低语两句宣泄心中的舒畅。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真想高声大笑与说话，尽情表达自己的愉悦心情。但是不能够，若是被隔壁知道他们还没睡，然后因着不想被看笑话，从而不再争吵，那将会是他们的一大损失！ 就在他们内心里窃喜，只敢捂着嘴压抑的笑着时，那边争吵的声音忽然就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度。 一方提高了声音，另一方不甘示弱，也随着提高了声音。 当下父子两人你来我往，声音起码能穿透几层墙，然后啪叽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爆裂了，听起来有点像是热水瓶…… 三个少年一愣，蒋聪低语道：“好像砸东西了……” 话音还未落地，他便闭了嘴，因为这只是开始，随后霹雳啪啦一阵响，很多东西都遭了毒手！ 砸东西的人是李凡，他一边砸一边嘶声大吼，吼声里还带着哭腔！ 砸到后来可能是砸无可砸了，李凡的哭吼声淡了下去，老李的声音早就低落，随后那边归于寂静…… 世界突然之间就清净了！ 三个少年更见用心的凝神，却再也听不见声音。有点遗憾的咂咂嘴，他们开始雀跃起来，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着。 蒋聪：“你们说，他们在吵什么？都把李凡给弄哭了！” 彭侨：“应该不会是那个小姑娘的事吧，都过去这么多天了！” 袁伟：“管他们吵什么，总之是吵起来了，哈，报应啊！” 接着他们围绕着隔壁的争吵，说了很多闲碎的话，忽然袁伟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你们还记得，以前没闹翻时，我们在他家看上海滩，他们父子也吵了起来的事吗？” 蒋聪：“记得啊！虽然当时也听不懂，但我记得那种尴尬的感觉，可谓是印象深刻。” 彭侨：“嘿嘿，当时李凡猛然大叫一声，还站了起来，吓我一跳，扭头一看，他正要摔手机……” 袁伟：“你也注意到了啊，当时他想摔没舍得摔的表情，差点让我笑出声来，忍的好辛苦才忍下来……” 蒋聪：“我也注意到了，没想到李凡这么生猛，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把手机摔了……” 三人窃窃私语了好久，也幸灾乐祸了好久，然后一脸满足的相继进入梦乡…… …… …… 当他们第二天醒来时，可谓是神清气爽！ 自那天很是嚣张的看过太阳之后，他们就再没有自行起过床，每天都要劳动厂长大驾，前来拍门拍窗喊他们起来！ 但这天清晨注定不同往日，没用厂长督促，他们一醒来，直接就起了床。 是来到这里以后，起的最早的一次！ 往常他们起床，第一件事是打开录音机，但这天他们无暇顾及此事，直接涌向房门！ 是的，要用涌字来形容，颇有点争先恐后的意思，就差争着抢着是谁打开的门了！ 打开门的瞬间，骤然而至的冷风，都没能激起他们一点反应。 三人走出屋外，转头去看隔壁，然后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在隔壁宿舍门外，堆了一堆破烂，有热水瓶，有陶瓷的碗碟，在盆子菜篓子，有煮饭煮菜的锅，有这，有那，最显眼的当属那台电视机，屏幕破了一个大口，四围是不规则的豁口，还有十多道抵达边缘的裂缝…… 就算那部手机没有被砸掉，光是这台电视机，昨夜他们家的那场争吵，就已经可以用惨烈来形容了！ 三个少年假装去上厕所，经过隔壁宿舍前时，仿佛无意中看到那堆破烂，很惊讶…… 走在最前的蒋聪疑惑的说道：“哇！这些东西怎么都破了？” 彭侨咂咂嘴，跟着补了一句：“这么好的电视都……人为的吧？” 袁伟落在最后催促道：“快走快走，憋得慌，人家的东西，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少管闲事。” 随后他们真的很急似的，欢快的笑着往前跑…… 回来的时候，三人又是一阵欢快的笑声。 这天的早餐，面条是开着门煮的，而且破天荒的没有打开录音机。他们全程都在自得其乐的唱着歌哼着调，显得异常高调！ 虽然昨晚便已知晓，隔壁肯定砸了不少东西，今早看到实物落到实处，才算是尘埃落定…… 憋屈了这么久，请原谅他们的不厚道！ 有句话叫人逢喜事精神好，就是用来形容今天的他们！ 三个少年上班都因此认真了很多，虽然还是晚到早退，但却磨出了一大堆的弯管！ 愉悦的心情持续着，下午接近四点钟的时候，他们再次提前下班。 在厂里巡视般满晃了一阵后，他们回到第一重院落，又蹲在某处角落，看着大妈扬锤砸落…… 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如今再看大妈扬锤，他们的心里一点也不紧张，甚至敢在这个过程里，直接跟大妈聊天。 某一时大妈直接停了手，仿佛不经意似的，往他们那排宿舍瞅了一眼，笑吟吟的说道：“看你们的样子，真的是很高兴啊！” “哎大妈，您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啊？”彭侨问道。 “现在谁不知道啊。”大妈摘下手套，笑着点头，若有所指。 “哈哈，是啊，很高兴，这是报应。”蒋聪重重点头，咬着牙说道。 “所以你们就笑着走来走去吗？没什么意义啊，除了我这户外工作的，谁能看到你们晃荡啊？” 老大妈笑道：“要我说啊，还不如去买点猪肉馅儿，包一顿饺子吃呢！” 袁伟眼睛一亮，站起身来说道：“大妈您说的对，我们应该包饺子庆祝一下，回头您也过来吃两碗啊。” 老大妈连连摆手，笑着拒绝：“算了，我可不想掺和你们的事儿，你们包了自己吃吧。” 袁伟笑了笑，也不勉强，招呼道：“走吧，趁天还没黑，集市还没散，咱们赶紧去买东西。” 蒋聪跟彭侨答应一声，冲老大妈点点头…… 第115章 乐极生悲 夜幕低垂，气温陡降，有冷风轻缓吹来。 屋里亮着灯，录音机在大声的唱着歌，隔壁音箱里也传来节奏鲜明的动感音乐。 房门大大方方的敞开着，三个少年嘴里哼着各自的曲，丝毫不耽误手里的工作。 他们在包饺子！ 虽然下班有点早，路上走的有点快，但在镇上买好肉馅跟面皮，再回到宿舍里时，白天已经进入暮时。 然后就忙到了现在。 房门开着，冷气无所顾忌，冻的他们双手冰凉，包饺子时一个劲儿的抖。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就是不知道旁人能不能领会其中深意，特别是隔壁家的老李父子！ 终于包好了饺子，还剩了点面皮，数了数有十三张，再一数饺子，有一百零三个。 将电磁炉通上电，锅里倒上水，三个少年走出房门，就站在宿舍前，嘚瑟的大声哼唱着，庆祝这盛世美景。 隔壁那帮本地小伙子们，趴在窗前好奇的看着他们，后来觉得太傻气，又都缩了回去。而隔壁老李父子，却都闷在屋里，根本就没有露过面。 说起来今天他们还没有看到他们呢！ 然后他们端着碗，就在宿舍前徘徊着，说着一些喜庆的话，宣扬着是多么的美味…… …… …… 饺子太多，一锅煮不下，被分作了两批。 第一次美美的吃完，第二次吃完第一碗时，蒋聪没再添饺子，却又端着碗杵在那里。 袁伟看着好奇，打了个饱嗝问道：“你吃饱了？” 蒋聪摇摇头，笑道：“是有点饱，我歇会儿再吃。” 这时彭侨也吃完碗里的饺子，拿了锅铲盛饺子，一边感叹道：“好像包的多了点，要剩些。” 袁伟也已经解决了对手，等着接过锅铲，不在意的说道：“这不简单，多了就当明天的早餐。” 等到袁伟盛完饺子，蒋聪嘻嘻笑着问道：“你们吃完还吃的吗？不吃我梭哈了啊！” 彭侨看看碗里，再看看锅里，最后摸摸肚子，斜睨着蒋聪，鄙视的语气说道：“你还能吃这么多？” 袁伟显然也不相信，拿着筷子的手豪迈一挥，慷慨道：“能吃你就吃吧。” “得嘞！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蒋聪起身，欢快的应了一声，然后放下手里的小碗，拿起案桌上的一只大碗，麻溜儿的将剩余的饺子，都盛在了碗里。 彭侨跟袁伟惊呆了，如看神人似的看着蒋聪…… …… …… 碗是蒋聪洗的，因为他多吃了十来个饺子，而且还多糊了一只碗！ 然后他们摸着肚子，一脸满足的晃悠出门，在马路上来回走着，很是惬意的消着食。 当晚他们睡得很香，次日醒来后，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三个少年赖在床上，根本就不想起床，幸而现在还早，厂长不会前来拍门拍窗。 这是一个安静的清晨，安静到厂房里传来的滋昂昂声清晰可闻。 那是老向在打磨弯管，例行其事般的起早摸黑。老李当初介绍，说他一天能挣一百多，那几可说是拿命拼出来的！ “几点了啊？你们听，老乡又开始磨砂轮了。”彭侨感叹道。 “你的消息来晚了，天还没亮时，老乡就已经在磨砂轮了。”先一步醒来的蒋聪缓缓说道。 “真佩服他，能多挣几个钱啊！”袁伟看了眼手机，才七点半。 “多挣几个钱？他一个月能发三四千，我们估计才六七百……”彭侨笑道。 “那我情愿拿六七百，别有命挣没命花，我们还年轻。”蒋聪笑道。 “是的！那么脏！还不是灰尘，那可都是铁屑啊，吸到肺里，长年累月，会中毒的。”袁伟补充道。 当下三个少年又开始了几乎每天必备的“祷告”，以此来说服自己，磨砂轮是一个具有怎样毒害的工作，以此来为自己的懒惰提供心安理得的缘由…… 是的，自打跟老李他们闹翻了后，除去第一天跟昨天外，每天他们都是以此为借口，心安理得的赖在床上。 被窝里那么暖和，蹉跎着磋跎着，就又超过了时间，厂长又来拍门拍窗了。 袁伟看了看时间，九点钟。 磨磨蹭蹭的起床、洗漱，再给自己准备早餐，然后慢悠悠的洗碗，最后在厂长再次前来盯梢的情况下，无精打采的走往厂房。 昨晚剩下的面皮，用油煎过当饼吃了！ “老乡，早啊。” “早。” 打过招呼后，三个少年各自落座，有一下没一下的磨着砂轮。 时间悄然流逝，某一时刻，袁伟拿起一个弯管，依照惯例往快速转动的砂轮上按。就听滋的一声响，火星四溅中，忽然间砰的一声炸响，那块砂轮四分五裂，碎块咻咻往四面八方飞射…… “啊！”袁伟惨叫一声，身子猛然往后一仰，摔倒在地。 “啊！”同一时间，跟他并排而坐的蒋聪，也是一声惨叫，往侧面倾倒。 坐在另一面的彭侨跟老向也被惊动，同时扭头看来，然后起身快跑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彭侨急切问道。 “砂轮炸了！快叫救护车！”袁伟蜷缩着身子，一手捂在右腿跟处，一手捂在左腰肋骨处，疼得直吸冷气。 蒋聪也蜷缩着身子，却只是抱着右小腿，同样疼的直吸冷气。 “手机放在哪！”彭侨急切问道。 “在我右侧裤兜里……混蛋！”袁伟嘶嘶说道，忽然骂道。 彭侨这时也有点急，急到都左右不分了，伸手就往袁伟左裤里掏。 袁伟急道：“反了！换过来！轻点慢点！” 彭侨调换方向，手忙脚乱却又小心翼翼的，颤抖着手往裤兜里伸。 “我去喊老板厂长。”见事情很严重，老向丢下一句话，转而跑了出去。 彭侨终于摸出手机，掀盖开始拨打120…… 虽然他已经很小心，但袁伟的裤兜这时蜷着，手机稍微被阻挡了点，在袁伟艰难的配合下，这才被掏摸出来，两人紧张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喂！急救中心吗……”彭侨开始打电话。 这时袁伟才得了空闲，转而看向蒋聪，嘶声喊道：“你撞到哪了！” 蒋聪抽着冷气回道：“应该没你重，我撞到小腿了！” “那还好，我他妈的差点撞到蛋上了！”袁伟说着打了一个颤，骇的脸色一片煞白。 正跟120通话的彭侨忽然冲他们问道：“我们这的详细地址是哪！” 袁伟一愣，脱口骂道：“我靠！我没记这个啊！” 蒋聪摇头喊道：“我也不知道！” 第116章 虚惊一场 彭侨重重的唉了声，对着电话说道：“等下！别挂！我去问人……” 说着他朝外跑去，刚跑出门口，就看到老向跟厂长正朝着这边跑来，赶紧喊道：“我们这的详细地址是哪？” “手机给我……”厂长气喘吁吁，抢过手机报了个地址，然后催道：“快点！” 将手机递还彭侨后，他快步走进厂房。 他只是看了眼蒋聪，便直接走向袁伟。事有轻重缓急，当此时时，肯定是袁伟更值得关注。 也不知道老向是怎么说的，厂长在袁伟身侧蹲下，看着他捂着大腿跟的手，沉声问道：“是撞在那里吗！” 说着话，他还伸手，似是想要去摸一摸。 袁伟蜷着身子瑟缩了一下。经过最初的慌乱后，这时他已经冷静下来了，摇头说道：“应该没有，但是这一片很疼，火辣辣的疼。”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厂长缩回手，转而问道：“腰这里呢？” “很疼，一动就撕心的疼。”袁伟回道。 厂长愁容满面的叹了口气，站起身小范围急走几个来回，这才转向蒋聪问道：“你呢，感觉怎么样？” 蒋聪抱着小腿，嘶声道：“撞到小腿了，很疼，不知道有没有撞断骨头。” “唉！”厂长重重的叹了口气，走到袁伟那台机器前，蹲下来认真察看。 袁伟的机子还在轰鸣着，虽然没有了砂轮，但光光的轱辘依然转的欢快。 他端详了好一会儿，才叹息着说道：“应该是这块砂轮的质量不过关，持续受热后被外力挤压，达到临界点后导致崩盘。” “对我们来说，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伤，还有费用！”彭侨沉声说道。 袁伟心里悚然一惊，蒋聪眼皮子猛烈的跳了跳，这时他们才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要是厂里不认这个账怎么办？他们来这里可没有签过合同。 厂长咧嘴笑了笑，又觉得不合适，迅速敛了去，踌躇了几秒钟，也不知道应该给出什么表情。最终他胳膊抬起，又往下压了压，安慰道：“先不要急，忍着别乱动，等救护车来。放心，这事厂里会负全责。” 有了厂长的保证，三个少年突然提起的气，悄然无声的熄灭。 安抚了他们后，厂长转身将这边的机器关了，然后看着老向：“把机器关了，先不要打磨了，这批砂轮要重新检测一遍。” 老向愣了愣，然后点头，转身将另两台机器也给关了。 …… …… 漫长的等待中，救护车终于姗姗来迟，仿佛拖延了一个世纪。 这个时候厂房里又多了几个人。除了老板外，其余几人都是陌生面孔。但看其穿着，应该都是制胜厂的管事。 救护车在院子当中停下，后门打开，从里面下来四个医护人员。其中三人跟着厂长，急急往厂房里走去，一人留下关上车门，指挥救护车掉转方向。 这座院落虽然阔达，但堆积了很多麻袋，显得乱遭遭的，没个旁人在边上指引，若是心急之下撞到哪了，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跑向厂房的三人，一人空着手，两人抬着担架。空着手的这人在蒋聪身边蹲下，在他的小腿上摸了摸，便对抬着担架的两人说道：“先将他抬车上去。” 然后他起身，来到袁伟身侧蹲下，脸色明显凝重了些。 很显然，他是随行的医生！ 医生探出右手，先摸向袁伟的左腰，沉声问道：“是这里吗？” 袁伟小心的挪开手，被医生触碰后，猛然倒吸一口冷气，点头打鼻子里嗯了声。 或者应该说是呻吟了一声。 “应该没什么事。”医生拿离了手，又伸手探向另一处。 这次袁伟没有好好的配合，哪怕他是医生，下意识里也还是躲了躲。 “别动。”医生轻声呵斥道。 袁伟拿离了手，圈指着固定位置，解说道：“撞在这了，没到敏感部位。” 医生不置可否，右手落在那处位置，往下按了按，又往上挪移了下…… 虽然很疼很疼，而且也没真的碰到敏感部位，但在这一刻，袁伟首先感觉到的还是尴尬。 他在尴尬的笑，但别人都是一脸严肃，就连彭侨都是如此。 医生很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对众人说道：“他们俩应该都没什么事，不用太担心。当然，具体情况还要等到医院后，再详细检查才能确认。” 那两个医护人员速度很快，这时已经返转，放下担架熟练的将袁伟抬起，都没怎么牵到他的痛处。 救护车已经调转车头，后车门大开着，蒋聪躺在里面的一张手推床上，正撑起脑袋看着车厢外。 袁伟被抬上车厢，然后转移到另一张手推床上，那个医生问道：“你们谁要陪着？” “我。”彭侨举手，跟着也上了车。 “我也去。”厂长说着，转身冲老板点点头，迈步上车。 等到厂长也进入车厢，两个医护人员搭手，将踏板收起来，然后关上了车门。 “走吧。”随行医生拍拍车窗，冲司机点了点头。 警报当即拉响，哎哟哎哟的绝尘而去。 救护车后厢面积很大，但摆下两张手推车，再挤上五六个闲人后，就显得很是逼仄。 两张手推车并列着，躺在上面的两人拧着眉，强忍着痛楚，不使自己呻吟出声。 看他们这个样子，随行医生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不用担心，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你们都只是肌肉损伤，没有伤到骨头。” 蒋聪跟袁伟在此时没有心思说话，两人拧眉沉默着，都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句话。 彭侨苦笑了下，回应道：“但愿吧。”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态度有点悲观，彭侨忽然展颜嘻嘻笑道：“听医生的肯定没错，不要多想了。” “是的，别有压力，不会有事的。”厂长跟着安慰道。 随后车厢内陷入了沉默中，只听到顶上哎哟哎哟的警报声。 …… …… 医院的某段走廊里，三个少年靠墙坐着。 蒋聪跟袁伟已经做完所有的检查，此刻正在这里等着结果，而彭侨则在这里陪着，需要的时候随时提供服务。 厂长这个时候，正拿着单子，在医院里跑前跑后。 然后他双手提着袋子，面带笑容朝他们走来。 正东张西望的彭侨起身，迎上前去，有点忐忑的问道：“怎么样？” 蒋聪跟袁伟也都看过去，脸上满是希冀。 厂长提高左手，晃了晃单薄而又宽大的袋子，笑道：“片子出来了，骨头没什么事，只是肌肉损伤，养几天就好了。” 三个少年如释重负，齐齐松了一口气。 随后厂长又晃了晃右手，笑道：“这些是开给你们的药，有贴的，有抹的，有吃的……” 1第117章 休养生息 看他们这个样子，厂长笑得更开心了，表现的方式就是笑出声了。他代表着厂里，其实也是担了很大的心，这要是断了骨头伤了根本，那得花多长时间多少钱财来养啊！ 往医生办公室里指了指，厂长说道：“你们在这坐着，我去请专家再看看。” 彭侨点头嗯了声，又返回去坐着了，等厂长推门进了屋，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感慨道：“我的那颗心啊，终于落了地。” 蒋聪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跟着也笑道：“我还以为我要变成瘸子呢！” 袁伟也想往后仰靠着，这是放松的一种表现，但他稍稍做出这种样子来，便扯动了腰间的肌肉，疼的一阵龇牙咧嘴：“真他妈的是飞来横祸，我们之前是不是不应该肆无忌惮的嘲讽老李啊，第二天就遭了报应……” 这个时候已经不用再摆着杞人忧天的模样了，彭侨笑得很是开怀：“应该就是报应吧，看来是我人品好啊，没跟你们一起中招。” 蒋聪跟彭侨一起看了彭侨一眼，然后很现实的收回了目光，没敢表示出桀骜不驯的样子来。 形势比人强啊！ 彭侨嘿嘿一笑，见好就收，没再刺激他们的感官。 过了会儿，厂长开门走了出来，开心的说道：“确认了，真没啥事。” 然后他将那个大袋子留下，晃了晃手里的小单子：“你们在这里坐会儿，我去交钱拿药。” 彭侨点点头，将拍的几张片子都抽了出来，一人拿了一张，装模作样的看起来。 然后又换着看。 他们当然看不懂，也就是过过眼瘾而已。 …… …… 制胜玛钢厂大门口，一辆出租车缓缓停了下来。 厂长自副驾驶位下车，打开了后车门。 这边车门口坐着袁伟，厂长在外面搀扶着，彭侨在里面搀扶着，费了那么点力才将他请出来。 蒋聪坐在另一边车门处，他下车就容易得多了，只用彭侨一人稍微帮着点，便下了车。 等出租车开走，彭侨搀着蒋聪，厂长搀着袁伟，四人很显眼的往厂里走去。幸好现在还是上班时候，大院里没有人，避免了三个少年心里的尴尬。 甚至开始奢望的期盼着，他们这事没有宣扬出去…… 将几种药分别怎么用讲解清楚，厂长又勉慰他们好好养伤后就走了。 “把门关上。”袁伟说道。 “把录音机打开。”蒋聪说道。 “嘿。我还真变成佣人了啊。”彭侨说道，然后跑去关了门开了录音机。 “再烧点水。”袁伟补充道。 于是彭侨又开始烧水，真有点佣人的样子。 他在奔波的时候，蒋聪跟袁伟开始脱衣服裤子。 蒋聪衣服很好脱，裤子需要费点力，还略有点疼。袁伟就比较惨了，无论是上身还是下身，都脱的异常费力，疼痛感要远强于蒋聪…… 在挪进被子里之前，两人都有审视着伤患处。当然，彭侨也在一边看着。就见那三处地方，肿的鼓起了一个大包，最中心位置一片青紫，看着就跟里面包裹着血似的。 听着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肌肉伤损而已，似乎很值得庆幸。但看着真有点触目惊心的意思。哪怕是之前在医院里，已经见过一次，现在再看，依然让他们咋舌不已。 自药袋里抽出膏药贴，分别贴在淤肿处后，彭侨扯过被子盖在他们身上。 等到水烧的沸腾了时，他又过去关了电。 估摸着水温刚好时，先将两位大爷扶起坐靠着，又跑去倒水端来床边，然后依着嘱咐拆药，伺候着他们喝了…… 等到一切弄完，彭侨坐在床沿叹气：“真羡慕你们，有人可着劲儿的伺候着。” 蒋聪很不乐意听，斜睨着他：“要不然咱俩换换？” 袁伟咂咂嘴，摇头说道：“你不行，让他跟我换。” 彭侨本想板着脸，却在瞬间破功，笑着连连摆手：“那还是算了，就这样吧，给你们端屎端尿我也认了。” “别说那么夸张，反正我是要自己去上厕所的。”蒋聪笑道。 “我就算是疼死，我也不会在屋里吃喝拉撒！”袁伟一脸肃然。 “哈哈哈哈哈哈……”彭侨忘了他们是伤患，笑的差点扑到床上翻滚。 …… …… 日子一天天过着，转眼便是四次晨昏。 这几天里，除去上厕所外，三个少年一直都窝在屋里。蒋聪袁伟养伤，彭侨照顾他们，厂里都给他们按工伤来算。 经过这几天的休养，那三处淤肿覆盖的范围收缩，青紫之色淡去，看着已经不再触目惊心。 收回目光，将被子重新掩上，袁伟征询意见般问道：“我们出门走走吧，活络活络气血，一直躺着，我现在已经觉得厌烦了。” “好啊！”蒋聪睁大了小眼睛，觉得这个提议真心不错。 这几天一直躺着，一天难得起两次床，那感觉其实很不好，他又已经开始觉得烦了。 这个时候彭侨去镇上买菜了，要不然应该会持反对意见？ 想到就做，两人撑起身子，开始穿衣服。还是老样子，蒋聪没费什么事，袁伟费了老大的力受了老大的罪…… 打开房门，一阵冷气扑面而来，两人一瘸一拐的出了门，随手将房门掩上…… 走出这排宿舍区，经过办公区，来到工厂大门口时，阳光终于没有遮挡的落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感觉挺好。 爬上斜坡，他们瘸拐着在马路边缓慢走着，忽然一辆汽车停在他们身边，前后玻璃同时摇下，露出两张脸。 前面那司机是厂长，后面那乘客是彭侨，两人同时问道：“你们怎么出来了？” 若是只有彭侨还好说，多了一个外人，蒋聪很自然的去看袁伟。 袁伟当仁不让的挡在前面，解释道：“之前医生不是说，差不多了时可以试着多走走，活络活络气血，我觉得差不多了，所以以后打算偶尔出来走走。” 厂长想了想，连连点头：“嗯。” 彭侨笑道：“等我把菜放屋里了，出来照顾你们。” 厂长笑着点点头，踩下油门，缓缓往前驶去，然后拐进工厂。 过了会儿，彭侨出来了，三个少年拐向田梗小道，慢慢的走往那条小路，观赏着两边绿油油的小麦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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