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牵着你的手 - xp1024.com
《让我牵着你的手》


正文 写给启泰

我去买了一些研究异态心理学的书,说好是来探究一下我身边那些哥儿们的行为的,无疑的我也对自己做了一点了解。

我们是怎样来看待这个有趣的时代的呢?您得了胃溃疡了没! 至少是十二指肠渍疡!我没有诅咒您,因为这样可能还是好的。生命自有他的出路。理论上像您这样的人,可能得承受数倍于常人的压力,而压力若不纾解,演变成心理与生理上的溃疡,您就只能任选其一了。简单的说,生病或发狂,都有可能。

您要那一个?

先不要为我们写信变成专栏的事担心。这无非就是一些贪心的主流杂志编辑,为了要替杂志再锦上添花增点异彩,想出来的小伎俩。否则就我们两个粗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纸上秀,对这世界是不会有什么差异的。

这世界本来就充满了很多不负责任的人,他们本来还要我学三岛由纪夫写「不道德教育讲座」的。所以我并不是拖您下水。而且我也没有反悔,说说您的十二指肠溃疡吧?我刚治好我的,于是我也想通了一些事情。

我不再胡乱地吞下我的压力了。我也不打算再面面俱到做人了。在您的说法上,我显然更「完了」,我将更混、更我行我素、更懒、更不负责任,甚至更酗酒、更无度…。 而且更不同于您,我将更辱骂友情、更辱骂婚姻……。 ?因为我既正常,就应该会有充裕的喜、怒、哀、乐。我得善用它。

就这样把喜怒哀乐适意的分配到种种可以论及的事物上,故而我就不必像您因为工作就不顾喜怒哀乐的永远都挂着一张塑料脸,也不必因为道德压力就一味的对人歌颂婚姻之美好。如果被朋友倒会了,被背弃了,我就诅咒他,这是我觉得正常之必要。

在我的「正常」与您的「完了」之间,我选择了「正常的完了」……。

就在今天我婉拒了一个朋友的访谈,题目是「奋斗成功的人」,我打心里觉得自己不配。或许您比较适合,我的缺点比之与您,是我自己很难被期望,您应该是模范生,而我是逃学的。我又不竞选总统,所以我不必努力的去保持人格的清高。常常人憋太久了,结果是在立法院里的女厕里褕窥……。

正常人不必这么吃力。

正常人不必任性的坚持自己,也不必韧性的融入群体,就没有优劣的顾虑……。

就说十二 指肠溃疡,是一种人体的警讯吧?那显然同等于我扭曲过自己,或迷失了自己。我扮演着社会期望的我、朋友期望的我、父母、妻子,还有您期望的找……。有那么一下子,我忘了演好我自己。然而我们真的有那么伟大吗?如果我们今天一起死掉了,就没有人来接手您的节目、没有人来做唱片了吗?

您的玲玲和我的蓝儿就带不动我们的小孩了吗?

应该不至于……。

所以当我们在强调应该爱人的同时,是被「期望」于我们去爱人,还是我们本来就有「爱」。

甚或可能根本就没有了。

那么,我们跟殭尸有什么不同,只有行为,而没有了意识。

我那么完了,是自私的,显然……因为我只想对我自己负责。如果我有爱,那是我有的。

被期望的,不叫爱;那叫「同情」,我想,再说吧!启泰。

正文 在北二高那个分叉口

启泰:

北二高关西休息站出来之后;有一个分别开向南北的分叉路口,我在一周的前后午夜里经过那儿南去北返( X 的,几天不用脑,竟然发觉这这思很难形容得好……)。

我在垦丁的便利商店里看了你写给我的关于牛肉汤的信,我一点都不在乎你觉不觉得牛肉汤里有没有肉的要点性。

我提了北二高那个分叉路口,实在是因为我想到了你跟我提过的,因为赶通告走路肩差点撞上了警车的故事, 还有那个你买第一部车载着妻小要去垦丁度假,车到恒春时, 天已微亮,而你看着沈睡的家人,揉合了太多的骄傲,感动,一个人开着车想着想着就流了眼泪的故事。真够滥情,人们一定不能想相那个每天在电视里耍嘴皮子的瘦皮猴,会有如此静态的一面。

而我觉得那才是「正常」的你,我几周前遇见你艺专的老师亮轩先生;他知道我跟你相熟,自然的就聊到了你,他说你当年并不热中上课,而且他教的学科你没有过,但你找了你妈来说情,他说他没有领情,硬是让你当了。

我想他是觉得像你在学校就这么突出的学生,更不能随随便便的就放你到社会上去(至少他说话时是让我觉得他是这样暗示的)。

我并不觉得奇怪,想我自己大概在国中时就已经对书本里的东西不感到兴趣了。有一阵子我甚至觉得书里的东西大半是骗人的。他们要我念那东西只是为了便于要管理我让我,变成社会这大机器里某一个无名的螺丝钉。

所以我自己去寻找出了许多所谓的真理时,我简直吓坏了,甚至一直到二十岁当兵上莒光日,李艳秋说世界上还有些个「所谓党外人士」时,我差不多已经摊了。不盖你,别忘了我早先都一直在乡下长大的。高三时教官要我们全班加入国民党时我们都觉得那跟多上了一堂军训课一样的正常。然而后来我逃走了,因为毕业时我拿着一包属于我个人的资料要归到乡的建制时,实在忍不住拿在手上的那包叫机密的东西。

这很怪是吧? 我拿着我自己的机密文件,那表示还有人比我了解我自己,这感觉一直延伸到现在,我总是不懂为何我必须拿着身分证或护照,才能对人证明我就是我自己。

有一年我掉了身分证,拿着护照要进电视台,守门的先生,竟然说得要身分证才行。

如此,我的后半生依旧活在无限的迷惘里。

我说的是教育。我们的教育把我们弄得很怪。如果我说书本上说的「成大功,立大业」其实就是「出大名、赚大钱 」你应该能同意吧?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他们不早说。

还有那个蒙古到底是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的问题。有一次我十岁的儿子为这问题生了我的气。我觉得自己很逊,因为我不能清楚的跟他谈论这个。

我提了北二高的那个分叉路口,是因为那夜我经过那儿时想到你的故事、你的忙、你像陀螺一样不停的打转,想到了我的迷惘,还有我们到了路口时,终究得选择向左、或向右,选择正或邪,选择沉默或嚣嚷……。

而这些选择再搭配上不住移动的时光,压力就渐形增加。

我在一周里两次经过那个分叉路口,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忘了我是要南去还是北返,南北的一周,彷佛掉了似的。会不会十年、二十年,我再经过那儿也觉得掉了十年、二十年。

显然紧紧的抓住身旁的人,才是实际的,你在恒春的路上,一个人流着泪,我是能懂的。很多人都能懂的。因为我们选择了不停止,那大部分的时候,前方就都空无一物,这动力早在你不热中学校的事物时就开始了吧?

这样的旅程,经常要一个人,就难免孤寂了。你在北二高的分叉路口时,可要选对了方向。

阿升

正文 知道得越多越痛苦

陀螺先生:

我一点都不明白您说的那什么测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玩意。况且我猜想老天给我这样的一颗脑袋,去明白我该明白的,不明白的也就不明白,一定有它特殊的意义。我在一本漫画书里学到这样的话:「对人类而言,不要看遍所有的空白地带,会比较幸福。」或者更阿Q的说,有时候,知道得越多就越痛苦。

如此,我的书架上有< 时间简史> 这样的一本书,但我觉得,恐怕我永远都不会看懂。猜想我的段数没到那儿,大致也只能坐在井里观天。然后告诉自己:知道的太多,恐怕就更不快乐了……。

这不是没有道理的,不是说人类大量的开采雨林,于是亿万年来都平静的禁锢在林中的病毒,慢慢的都解放出来了,它考验着人类的智慧,也考验着人类的将来。

人们该是暂时停驻脚步,还是漫无止境的将地球用光,显然是要思考了。

所以,我并不喜观您提的那些游戏或测验什么的。我只知道,许多人都在饿肚子,吃饱的人就该做点事,对于如何提升自己的智力或发掘自己的潜能。FOR ? 便于去打击别人吗? 或者为自己可以比别人行找一个更舒适的理由。

很抱歉我扫了您的兴,就算现在有一颗吃了可以长命百岁,或比别人强十倍的大力丸,我大概也不会感到兴趣了。活那么久却要忍受自己爱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去,或者发现自己的IQ200, 看别人都像白痴,想来是不会快乐的。

所以顺便的,我也鄙视专家,我认为专家无非都是些幸灾乐祸的家伙,专家是那种只提问题制造苦恼,而并不解决问题的人。大部分解决问题的人都是沉默的,我认为什么样的问题才叫问题,像垃圾堆到大门前;像肚子饿了要吃饭才叫问题。于是有人默默的将我们家门前的垃圾处理,有人默默的种田喂活我们这些啰哩叭唆的人。

现在让我们脱下帽子,低头向他们致敬。

还有一种该打屁股的人,他们在第四台里开节目,您问他们:「请问大师,我因为掉了车子,心有不甘,暗地里使邪诅咒了偷车的人,现在即每天都惶惶恐恐的,心里很不安,该如何是好?」大师说话了:「你怎么那么笨,车子掉了要找警察呀!」于是道场里的每一个徒众都哄笑成一团,那问话的人也傻傻的跟着笑了。这是怎么回事呢?都快要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人们心里出了问题都还是得去寻访鬼神解决,而你认为神的旨意真的会透过人来传达吗? 我就不信。

有神有鬼又怎么样呢了以前跟人提这些事总有人悻悻然的作结论说:「你不要嘴硬,碰上了你就知道!」这不是笑话吗?都会有那一天的,哪天我们两腿一蹬自然就去那儿报到了,也自然的就都聚在一起了,急什么呢?

我年前跟一个中年企业家聊天,他说:「你该去瑞士打胎盘素的,一、两针就可以让你年轻好几岁。」我头壳坏去了吗?现代人滥用科学到了这等地步。我就是用尽了办法让自己永保青春,过几天我跟我儿子一样年轻,那不是很怪吗?

所以让我们来讨论一下,一、老天的意思是不会透过别人来告诉我的;二、年纪是不该抗拒的;三、专家可以为世界带来更多疑惑,就让他暂时存在吧!大师就可以不必了,大师如果那么灵验的话,我国就不会失去最伟大的艺人邓丽君了,因为她的大师朋友早该告诉她,不宜远行。(您知道我说的那位大师朋友,他跟娱乐圈很熟的。)四、测验最好少做,因为如果您变聪明了,那无非意味着我变笨了,那我就不好跟您做朋友了。

就这样,生病应该找医生,掉车就要找警察,孤独本是生命的常态,快乐时就用力的大笑。要孝顺、要厚道、税要缴、肝要顾,肝若好人生是彩色的;肝若坏,人生就黑白了。

我还是挺喜欢那从一本不起眼的漫画上学来的话:「不要看遍所有的空白地带,会比较幸福……。」

正文 您赌博吗?

陀螺先生:

我在昨夜跟您分手地方呆坐着,想到那陀螺啦!陀螺的事……。

常常,我在白日里醒来,都会有用么一下子觉得昨天的事,都是些梦,甚至梦里的事延续过来,醒来的时候,还要有继续梦的想望。

昨晨,我梦见我在小学的福利社里,买花生糖吃,醒来时就去贮物间找糖罐。因为我记得那里应该有些花生糖。

我的盖儿,热心的给我一颗椰子糖,我说我不要椰子糖,我要花生的,她生气的不理我,还骂我是神经病……。

于是我又学到了让别人来了解自己的内心小宇宙是很难的。

几天前,散步经过复兴南路,发现捷运站的人行道路边,多设了些可以摆放脚踏车的铁架!那意思大概是说,大家可以舍弃些高污染的交通工具,骑脚踏车来搭捷运。

您知道吗?我认为在这些简易的事项上,我还挺先知先觉的,怎么说呢?

早在捷运因为工程问题久久未能通车之前,阿扁市长就说如果实在万一不行就要拆掉重做,看在我每年也缴了些税的气愤心里上。我给阿扁市长拟了一封信,建议他把捷运高架桥上的铁轨拆了。然后,车站里装上大型的电梯。妙吧!这样市民们就可以将脚踏车拿到高架桥上去骑,快一点的话,您来我往的一下子就可以到木栅动物园了。

怎么样?这提议就算现在捷运已经通车了,我还是四处去跟朋友这么说。因为,难保那玩意那天又要出问题,我觉得我的伟大创见,总有实践的一天。

您可能要说这提议有够蠢。我是觉得有什么差别呢?反正这已是一个愚蠢的世界,也很难分辨真假虚实了。谁蠢还不晓得呢?最近常被问到,演唱会已经唱遍了大江南北,再来要往那儿去呢?站稳脚听着……。钓鱼台怎么样!没错。就是那日本鬼子一直想要去的散布在北海的几块礁石钓鱼台岛。而且不是说着玩的,我就真会开始来盘算。等我把细节搞定之后,您来当主持人,我在昨夜分手的吧台上,给您写这封信,不太理会您昨夜对我文章的批评,觉得今天还不错,有些少有的幸福感,看世界比较有点多余的色彩。

陀螺先生,我问您,您赌博吗?这样问没别的意思。除了看您总有些透支精力的工作,那要问您吸毒吗的问题吞回去之后,就联想到这样问而已。

问您赌博吗?有些另外的案外话,其一,虽然总认为您够熟,但其实,我对您的私生活可一切都不了解。比如说,您的家人都不在身边,亲情就别提了,您如何解决您的「性」问题?别讶异!这问题,很实际,我也这样问我的小兄弟金城武先生,我担忧像他那样成年的偶像人物如何解决「人」的问题…。所以,我只简单的问您,您赌博吗?因为圈内人,好像有好大比例的人都在赌,或者说其实全台湾有很大比例的人都在赌… …。好赌而无度,有很多专家认定它是台湾人移民性格的特征之一。专家的看法总有太多的学问。我这么问您,也不是说万一您赌博,我就要劝您。因为我也是台湾栘民,所以我可能也爱赌。

不过我比那些赌钱的人好过一点的是,我不赌大家都在赌的,我呢!赌命。

我常听说有人跑三点半实在是挺不过看了,就一死了之。我一直不是很懂这道理或者也可能有乐趣。

就像我很不懂自杀的行为,既然连死都不怕了,干嘛要怕活着呢?

我有好一阵子很穷,所以现在可以请朋友吃顿饭就觉得自己够富有,我很快乐。

只有一种。我的压力只有在时间不够充裕来写东西时,才成立。

跟那些赌钱的人不一样。三点半轧不到钱,可能就完了,我呢?就把笔搁着去玩了。所以我也不会有什么歌债、钱债之类的问题。就像前头说的,今夜有些少有的幸福感。

关于那些爱赌的人;我也没有什么好建议的,我倒佩服我能给阿扁市长一个有关于捷运的建议。

赌钱实在是有点小鼻子小眼睛,要赌就来赌人生吧?下回我再来告诉一个可以解决统独的办法。这问题花了几十年都不能解决,肯定是蠢人太多了。蠢人总是老去想问题,却不肯听别人的。

就像我曾听女人说,「男人当家把这世界搞得污烟瘴气的,该换我扪女人来当家了…。」真的:我也这样觉得。我觉得是提议不错,男人干嘛老霸在上头呢?该换女人在上头了…。

正文 想一想,再想一想

启泰:

以前去过几次日月潭的德化社,但绝对没有这一次的方式那样特殊。

周日就在报上写您在泳池畔因为等不到特别来宾,而生了一场气的第二天早晨。

我去了德化社,徒手用游的,跟一万二千多名向自我挑战的人一起。这一周来,我很乐于告诉我所有的朋友,二千五百公尺的游程,用去了一小时又五分钟,不是为了想证明自己有多健康,也不是因为几个哥儿们瞎起哄,总之,有点像那些老要去征服高山的人说的,因为……山在那儿。我想也很难去跟您传述郡过程的难与乐趣,想您根本不会对这话题有兴趣,并不是只因为您不喜欢水,那天早晨我要从饭店出发去日月潭码头前,就在报上见到了您因为赶通告而发了脾气的消息。但是……我在湖水中并没有想到您,并不是我没有空去想您,老实讲一个多小时而且你必须要觉得搏命的泳程,是需要很多想象或者希望来支撑的。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却很难去解释为什么在那一个小时多的冰冷湖水中,很多很多的事都显得好遥远。甚至于勉力的去想都觉得模糊了……。

很多事的价值观,每天都在变化着,我想。我会更不容易再去嘲讽您,为何要接那么多的工作,而显得贪婪。并不是因为怕您反讽我,相对于您是懒惰的。

有那么一次,有位学生问我说「陈先生,您总是暗示人家追求金钱或物欲是种贪婪。那请问您不断的写东西,不断的累积咋品,算不算也是贪婪的……?」然而,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这后来即便是在写不出东西,或日程迫近,痛苦得不知如何时,也总会这样的问起自己:「这样不停的工作,不也是贪婪的吗?」却也不曾因为这样关怀自己而停止工作过。

我想我多少是有点懂了,至少我可以在您跟我之间因「忙碌」的性质不同,再去抗辩。显然,每个人都有支持自己活下去的特殊因素,或许对别人的不满意,也就显示了自己的不是。也或许我们都要一种不明的冲动,想要自己弄死。

有时候,您得这样想才能适度的表现生命的完整与无缺。我看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书, 没什么学问。对于那种人体内该有的想把自己弄死的冲动的谈论、说法,大多像是一片片浮在水面的叶子一样,最终都不见了。或者您至少会觉得那有点不健康。我知道这世界上有许多的好心人,很希望我们活得快乐健康,像您……,每个人跟我提到您,总是会要我来点好笑的启泰、出糗的启泰??之类的话题。

这令人真感到沮丧,而且又激动了起来。

所以我就固执的认为当代最无的两句话是「明天会更好」和「爱拼才会嬴」。

我认为这样说话对生命是很不负责任的。父母亲不许儿女对生命感到担忧、学校不许学生有最后一名的事实、长官不许部属发问、老板不许员工对指标产生怀疑、国家领导不许百姓思考……因为我告诉你「明天会更好」,明天就一定会更好。

我当然知道迟早会有一个好明天,就怕没学到要如何熬过许多个坏明天。以至于「爱拚真的就赢吗?」

这答案更令人沮丧。我们让伊拉克跟美国拚一下就清楚了。

吃中饭时,电视又大声疾呼着钓鱼台的消息,我放下碗筷,开玩笑的问我的儿子说「如果要您去那里打仗,你愿意吗?」儿子想了想说「不愿意!」我要谢谢儿子的老师。(或者广义的说是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和信息。)帮助他有一个不大会同于我们那年纪时会有的答案。

小学时,每年十月三十一日跟着去学校的礼堂向蒋公的照片拜寿时,心里就充满了很多疑惑。最简单的是「我跟这伟人又不熟,为什么要祝他生日万寿无疆呢?」

我高兴我的孩子对战争这样的字义,有他一定的恐惧和抗拒。

我希望全人类的爱国主义就停止在我这个无能的父亲的这一代。并且,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奉劝那些常会在电视上露脸的旅外华侨社团等人士们。

「闭上你们的x门!」

请恕我无理,因为船要沈时你既不在船土就不要「吃面喊烧!」

我曾听见有人这么说「这一代的智慧,显然仍然不足,不足以解决手上的问题… …。」虽然,我也不喜欢我的上一辈跟我说「孩子!我们的希望都在你们身上了。」但比较起什么都要马上拚一下,想一想!再想一想显然是应该的。我们知道,很多人都已经把财产弄到国外去了。祝福他们,就像前面提到的价值观。说不定到时候出事时跑第 一的还是我,我们尊重彼此的选择,也尊重彼此的贪婪。

如何让明天会更好,是全人类的梦想。

只是,我还是忍不住要告诉您,那个礼拜天早上当我兴奋的裸身走在德化社,等不到车来接,又裸身的在玄奘社前的杂货铺子里吃茶叶蛋,那则您因为等不到人而生气的消息,又摊在我的眼前时,我的感觉,真的是很复杂的,你能了解吗?

正文 在周末的晚上给心情一个注脚

启泰大哥!

这几周来的台湾真热闹是吧?

我又迟了给您回信的日期了。想我一直都没能令我们的编辑满意。我是有些理由的。您有没有发觉,如果一周一周看来,日子到了周末就显得越精采.常常我就在心理营造一种感觉,不管是幸灾乐祸也好,不管是要等着明天看自己期望的事有没有发生也好,我顿然已习惯着在周末的晚上,给心情下一个注脚。

那天从扫黑、扫黄的问题,每天就跟朋友聊着,后来钓鱼台的问题又弄大了。早就觉得生活像是一个万花筒,早累积了足够的话要来跟您报告一下这几天的社会现象,但是…。

老实跟您说,我现在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吃了太多的杂物而过饱的人似的。突然觉得什么都有点组织不起来了。

虽然明知道这个话题将是本周最热门的,我还是没能忍得住,讲…。

晚上的新闻,「送七粒」先生承认他行骗时,我呆在电视面前,突然觉得有点失落感。

本来,我还以为他要当烈士的,我之所以这么期望,是因为反正这社会多的是骗子,缺乏的是英雄。做为一个贫婪之岛里有罪的一分子,是可以恶质的去期望,他应该把谎话延续下去的。

可是他在不到十个钟头的下午间,破坏了我的理想,醉酒的人,酒醉了之后,就得开始面对宿醉的痛苦。吸毒的人是因为宁可活在漂浮里,也不愿意承认他的世界是实际的。

我想。我是可以希望而已。像是那些午间新闻时,在「送七粒」显相馆仰望着天空,誓言自己天眼已开可以望见「本尊」的异相般的人们。

但是,现在,我的梦已经破灭了。而本来他的法力是多么的高远,他不用发功就可以震慑住全台湾二千一百万颗心灵。不用对我发功,就可以延迟我给您回信的时间。因为 …我原本期望他是死也不肯承认的。但是,现在,失望的恐怕不只是那些缴了钱也缴了心的信众了。

这是什么样的世界啊!这是什么样的世界。

如果我是活在恶梦里,何不就让我一直活在恶梦里。然而,我的生活经验告诉我,这样子不断戳破「梦」的事件,会一再的发生。改变的将只有我自己。我将因为不敌梦的一再破灭终至沉默、萎缩。我想,我是去冲个冷水澡,醒醒我自己吧!

我认为,「梦」并没有醒来。方才醒来的梦,其实只是梦里的梦。于是我乐得也去学别人说「啊,原来,人生就是场梦……。」于是,我又把我自己救回来了。所以,老朋友。可以响应您上周问到我的,关于「老」的担忧,我就有了一个新解。

「老」并不是老。老只是越来越接近「梦」醒的时候罢了。若然,就别浪费时间发呆,努力的做梦吧!因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要醒来。但是,这不断而来的骗局愈来愈厉害了。

我的夫人指着电视说:「咦!送七粒先生那位心灵上的女朋友,徐什么的,不是以前常到我们唱片公司来的动感歌星吗?」(ps.说的是十二年前,我在另一家唱片公司上班时,她常到我们公司洽谈出唱片的事。)

「哇!这厉害.这厉害!」

徐小姐只花了十二年时光,就被「本尊」提拔为「普贤菩萨」,很显然我跟错人了。到现在还在这个行业里浮沉。我得好好的反省反省一下。

会不会,那位很多人都投过票给他的副总统候选人,也跟我一样,觉得人生的进阶实在太慢了,起了贪欲,所以去找了本尊。

会不会,所有的人都已经被堤拔成了菩萨,而我还在这儿晃着。

会不会.别人已经都有七粒了,而我怎么才只有……?

越想越害怕.我想我快疯了…….

启泰大哥,不然为什么电视里有那么多的人,指着天空,发誓说.他们都看见了「本尊」展示的异像……。

启泰大哥,我写不下去了,您好不好帮我马上去厕所看看是不是您……?也是七粒。

但是…….请不要告诉我,因为我实在不能再受打击了。

陈两粒

正文 玩比工作还累

现在是早上三点了。明天是国父的生日,中华民国全国都要放假。我忘了是在那本书上看到的,说是中古世纪的罗马,全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两百天还是三百天的假期。他们一定很不快乐,因为我常常觉得玩比工作还要累,别的行业的人,一定不懂我说这话的道理,我来对他们解释一下好了。因为我们是娱乐业,自然我们的工作就是娱乐别人,别人来玩的地方,就是我们上班的地方,信不信由他们,他们一定不知道我们下了舞台之后,通常都是呈现半痴呆状态的,样子上来说,根本就不怒也不笑的。就像现在的我,坐在高雄的一家饭店里,安静的写一封信给朋友,刚刚表演时的热情与高亢,必需要在几分钟内就降温。乐团的兄弟们相约去吃消夜了。我坐在这里,想如果一年有一半都在娱乐那一定会很空虚像中古世纪的罗马人,除了洗澡和辩论没别的事好做。

我出门才三天,每次出门只要超过三天就开始会强烈的想家,不知道那些把家人送到国外的朋友怎么想的。

忘了是不是有跟您说过这个故事,就再说一次吧!朋友在垦丁认识一对带着一双儿女,驾帆船环游世界的美国夫妻,他们躲台风临时靠岸,那对夫妻就在船上教育自己的儿女,孩子差不多该念高中了,可是却在海上晃了二、三年。朋友问他们还有多久旅程,夫妻说大致还要一年才回美国去,朋友问「回去之后呢?」夫妻不假思索的说「把船卖了,再买条大点的。」没有问那一双儿女是否还要跟着继续飘泊。

不知道您怎么想的,听了这个故事后,心情荡得很低、很低,想不出来要怎么接话,忆起有一回跟朋友去一座山上露营,就我们两个,半夜起了风雨,帐棚挺不住,我们就躲到一座工寮里去,夜里有人来敲门,我们以为是鬼,吓得我们都快哭了,进来一个黑瘦的家伙,问我们下午有没有看见一群牛。聊着聊着就聊到他的工作上去了,他说他都是趁着夜黑风高时把牛拉到山沟里架住就宰了,天明时再大卸成多块分批用摩托车载到市场上去卖,问他干嘛那么麻烦,他说那是私宰可以逃很多税,要换上我就不行了,虽然我还挺喜欢牛小排的,但是夜里在山坳中杀了一头牛,想来就怪怪的了。

说了这些无非是讲人大概是最奇特的动物了,狮子吃肉,猫吃鱼,熊猫吃竹子,只有人纯吃肉的。纯吃素的,所谓文明是外裤里面还有一条小内裤,新几内亚的土著,用一个葫芦把小鸡鸡套起来就算是大礼服了,真是有趣。神学家说万物皆美好真是上帝的思赐,哲学家想破头了,放下一切说,宇宙只是一个无聊的巧合,一切来自空灵,将去自无方。

好友小毛去一座山里灵修,有天早课时很慎重的问及主持的大师说「吾等凡人若久未行房,皆有梦遗之现象,不知大师是否也有此苦恼……」您知大师怎么说的,他斜眼看了小毛一眼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碰!全部的人都跌倒在地上了。

大哥,这是什么答案啊,于是至今多年,这个疑问还是悬在我的心上。

麻烦的是吾友小毛,本来是很虔诚的教友,自从受了那一天的惊吓之后,就遁出空门,跌到滚滚红尘中去了。我今天在台上表演时,看到台下许多快乐、健康的脸,大伙儿都很卖力的唱着跳着,我一直在想下一步要做什么,能够让那么多人在工作之余来高兴的放松一下,或许我下一步什么都不做也可以被允许了吧!阿煜说我们就这样一直唱到六十岁吧!想来有点悲哀。您有看过六十岁的老歌星还在台上扭屁股的吗?

我知道有些人能听见我说话,那么,在今天入睡之前,您们帮忙传些话出去……。我说「如果我们有多余的钱和能力,请帮助花莲的门诺医院」。

我认为这样是实际的,与其把钱捐给一些不知道会不会梦遗的大师,去渴求一个未知的来生或往生,倒不如为自己和为同胞的后半生多准备些病床。别客气,除非是在街上直接就暴毙了,否则迟早总是要躺上去的。

我机今天肯定是累了,说的事都显得有点灰色!

其实这样正好,有乐观的、有悲观的,成就了这世界多样色彩的必备。信写完了,像洗了洗脑子,平静了些,可以有个不错的睡眠,晚安了,我亲爱的朋友。

正文 我没买成脚踏车

启泰﹕

又一年了,准备着年终的演唱会,为了有别于以往的演出,今年推出了很多较新的曲子,如此花两年来熟悉的歌,就冰冻了起来。为了陪着团的练习,在不见天日的地下练团室里住了几天,每次从地下出来时常常为混淆的日夜感到错愕。

为了舒缓一下每到年终就紧张的脚步,我翘了一晚的班沿着信义路走到世贸去。

在世贸前的铁椅子上坐了很久很久,大概有一世纪那么久吧﹗想象自己是得了失忆症的老人,忘了自己来自何方、身在何方。因为想得太真确了,后来几乎回不了神,有那么一下子望着熙攘往来的车阵,不知道自己要往那个方向去。

我缓缓的走向松德路方向去,那里有一段路是草地里的石板块铺的,我恣性的在草地里躺了一会儿,路人大概就觉得那是冻毙在路边的尸体吧﹗因为有点恶作剧的感觉,很幸灾乐祸之类似的。

摸摸口袋,意外的发现自己有五千元,我在想,在我走到目的地练团室之前如果能碰见一家脚踏车店的话,我就用二千元买一台破脚踏车,然后,再放乐团兄弟的点,骑到庄敬路南村,他们叫小凯悦的路边摊,吃一大碗的酸辣汤。

如果兴头还有的话,我就骑到凯悦饭店,请大门口的先生帮我代客停脚踏车(应该可以吧﹖)开个房间,叫一瓶八二年的红酒,打开电视看锁码台,拨通电话,问问萧言中,明天要不要搭头班飞机去望安岛吃「菜瓜」的鱼汤。那晚一路都没有脚踏车店,我越走越慢,慢到每过一家店门口时都驻足细看他们的摆设。后面有三个放学的国中女生,一路吱吱喳喳的,大概是不确定我就是那个「唱歌」的。推挤着要派一个代表来确认。真好玩,但我担心她们这样子小年纪是不是应该听听偶像派的歌就好。因为我的歌是给爱烦恼的人听的,或者说是听了要烦恼的,所以年纪小的孩子就多快乐几年吧﹗长大了就没空那么快乐了,我们不应该剥夺人家快乐的权利。

朋友说,犯罪是体内的基因在决定的。我们的体内大概有很多的犯罪基因吧﹖杀人开始不当一回事了。而这基因还要传给我们的小孩。我们不如集体自杀算了。这样还能给历史一个好交代呢﹗

而大陆那位权高势重的迟浩田伯伯,还正色的在美国大学里说天安门没死一人,也不放弃对台湾使用武力呢﹗一颗核子弹可以在瞬间杀了几十万几百万人,而日本人在南京得花三天才能杀死三十几万中国人呢﹗而迟伯伯要用核子弹来杀了我,杀了我的家人和朋友,他一定很不喜欢音乐,我发觉很多权高势重的人音乐理念都很差。或许这值得做一项研究。常常看见他们聚在一起总是唱「爱拚才会赢」,而且音很不准,拍子也很「烂」。搞政治的人,我看音乐大概都零分,就算有分数也不可能及格。

他们只喜欢用核子弹来杀死别人,对美学一窍不通。柯林顿先生的萨克斯风吹得其实很烂,千万别被他唬了。很多号称自由派的人还在选举时为他抬轿,真没格调。偏偏这世界都给这些音乐白痴在掌控着。我连用白纸写字都用两面,觉得自己环保极了,知道自己是文明人。吃完了释迦,我们这堆笨蛋又拿起乐器,做着平衡这世界的美梦起来了。音乐下了,很爽。有人说搞摇滚乐的三要素是吸毒、性和暴力,在我们这儿只要几颗释迦就成了。

我这一晚的散步,令我愉快极了,建议您也出去走去,虽然我没买成脚踏车也没和萧言中翘到望安岛去。

我把年终演唱的节目单又加了点新鲜东西,知道来听演唱的朋友们会更满意。想到对这世界有点贡献,我们都笑了。

正文 老板,请给我一片清江菜!

有线电视的朋友和发行商没能谈好价钱,杀了我最爱的几个频道,报纸一直在嚷嚷,这不公平那不公平的,看来一下子也不会有妥协的机会。

我只能拿着遥控器。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在深夜三点的夜里。很安静的,我把机器的声音都关了,只是无意识的转着台,有组人夜里拉着机器在坟堆里钻来钻去的,像是在寻找人名。是灵异节目吧!我真的不懂。以前跟着隔邻的孩子拉着牛在坟场里吃草,穷极无聊的拿石子去扔一些无主坟的散骨头,白日里玩得兴昧盎然,可每到夜里幻想症就发作,知道人与鬼之间确实有一道很不寻常的界线。电视里那些人在干嘛呢?总也该有些隐私吧?

我弟弟就跟我说了一个这样的故事,一个跟人打赌的年轻人,夜里在坟堆里迷了路,走了好一阵子,突见前方有盏灯,趋前一看有位老人,拿着凿子在石碑上刻着。大胆的年轻人,提起气来问:「喂,阿伯。您在干啥啊?」

老人家缓缓的抬头说:「干伊娘咧!连个名字都给写错……。我只好自己来了…。」然后呢?对不起,没有然后……。

就像另外一台播放着的是最近当红的那位尼姑?(是尼姑吧?我也混淆了……。)在谈着她的人生哲学。我该怎样来看待我活着的这个社会呢?

有个小女孩在中部被一头猪猡弄得伤残了半身。可报纸的消息却一直追着那名爱撒娇的省长跑。民众投书栏里就有位先生疯了,说「人命得要跟政治沾上点边,才能值钱吗?」

那孩子此刻正在医院里为自己的生命在奋斗着。而我们的省长却躲了起来……。那名花俏的尼姑在出名的大厦里住了起来,跟我们的副总统是邻居(对不起,我们还是谈点别的吧……)

我爸爸上周来台北,给我们带来了家里自己种的清江菜,我不知道外省孩子怎么称呼那菜,因为它有像汤匙一般的叶柄,所以好像有些本省人叫它「汤匙仔菜!」

不知道是因为家近浊水溪,土质特优的关系,我家后院土里种出来的东西都特别的巨大,说了您也不信,原本只该有巴掌那般人的青江菜,我爸爸用半张旧报纸包住都还露出菜梢末。差不多像是一颗山东大白菜那么大了。家里没人,我取了一颗来煮一个人竟然吃不完一颗。

几天前,我们就把话题停在湾的这些蔬菜水果上,菜实在是太巨大了,我一直没能好好的把它安排在冰箱里。

我的意思是说,人会不会太滥用了造物者给我们的智慧。我吃着这新世代的青江菜,直觉得味道有些不同。并不是那种因为是家人自己种的多了点亲情什么的,如果照这样下去,有天,我的冰箱只能装得下一颗青江菜。我去买菜时只能说「老板!请给我一片青江菜……!」

您知道,那味道肯定是很怪的。我是说,那真的充满了科学的味道。

您别笑我无聊。这事发生在任何人的身边。

我念书时(我念汽车修护的)。一具四缸的汽油引擎一千六百西西,最大出力不过八十匹马力吧!能把一部吨余重的车子推到一百多时速不错了。现在新出厂的车,出力就快到两百匹了,时速早过了二百公里。

好的来讲,燃料充分的应用上了。另一方面呢我们去哪开得这么快,或者,从世纪初汽车刚发明时到现在,人类的体质,是否也跟着机械文明在进化昵?肯定是没有的。不但没有,而且可能更退化。

就说近视吧﹁现在就找不到几个眼睛真正没有毛病的人了。

而您从没有近视的一百公里时速过渡到有近视的二百公里时速,这里就有很多很多的学问了。

所以,我说当您吃到像树那般大青江菜时,你吃到的将会是很有科学味道的。

而那意味着,基因、药物、肥料、怪异的天候、紫外线,搞不定还有植物本身的嘲讽。不是说,被宰的动物因为紧张、愤怒都会分泌毒素吗?植物应该也会吧?而没有跟上这快速进化的,恐怕就是我跟您的身体吧?那吃下去的怪物当然就要开始发作了。

都说这一世纪来的进步,比过去五千年的总和还要多。我们讶异于过去人们那般的野蛮、温吞、无知、甚或杀戮种种……。

我们觉得满意于二十世纪的现在的我。恐怕也只是满意于科学的我,而道德的、哲学的人际间的,人与神鬼之间的,人与动物、植物之间的也都满意了吗?

电视里说,有个男的变性,嫁给两个男的,三个人将生活在一起。

我僵在电视机前,没什么特殊的感觉。这是下一个世纪的新生活方式吗?人体的快速进化吗?还是科苏格拉底说「真搞不清楚这些年轻人在干嘛?再这样下去人类怕不要绝种了……。」

而他早在两千五百年前就死了。下个世纪我也会死掉。都等不及看到人类的灭亡……。

正文 克莱茵蓝

约莫是下午二时左右吧!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两天起得很早,晨昏真正颠倒了。我是说....。同事说您来了电话。

我跟他说:「把电话给关了吧!」

我是说了!「把电话给关了吧!」。

没有什么特别的因素,我跟几个同事们蹲在台九线省道三百六十公里的地方,看着天上的云彩缓慢的聚集起来,以能够接续上一个取景的色温。

几天下来,我跟摄影组的朋友们学习了很多技术上的、视觉与听觉整合上的种种问题。

录音室的温度是恒常的,常常您进去时是天明的,出来时也是。只不过一晃,夜已去了。

而视觉依赖着光影,除非您在棚内,否则就只有无止境的等待了。

总是那样,您愈参与就愈觉得自己的鲁莽和自以为是。

云影,渐渐散开了。在摄影师的号令下,我们忠实的在一定的方位上行进....。这些我曾经一直不耐烦的工作。新宝岛康乐队,第三支音乐片的摄制工作。

我关了您的电话,在台九线省道上。

因为我拙劣的脑子再也装不下任何另外的讯息了....。

第二天,我们在知本火车站开始后半段的摄制工作。

很久没有坐火车了,上一次是花莲回台北去。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早晨,我母亲慌忙的找到我,在电话那头说「你奶奶在早上七时分走了....。」

是早来的冬天,我们坐在火车站前的铁椅上,天空非常非常的蓝,太阳很温暖。我后来在书上学到一种名唤「克莱茵」的蓝,看起来很令人心悸,我知道那天空的蓝与「克莱茵」并不相关。

但后来,只要见着了令我情绪起来的蓝,我就吉叫他「克莱茵蓝」。并且我们还将它用在我的第七张专辑「恨情歌」上。

火车、艳阳、克莱茵蓝,还有刚刚走了住在蓝里的奶奶,我戴起墨镜,在冷冷的风里不住的流着泪。

之后就没有再坐过火车了,一直到这天,在火车的喀拉喀拉声中,「我已经满三十八岁了」。不知怎么地突然想到了这事,而且感觉着似乎更遥远的漂泊才将要开始,不是那种以里程计数的漂泊,而是心灵里面的。

夜里我在旅店的露天温泉池里认识了九位来自南投布农族的朋友,他们到台东来参加原住民运动会。

他们留着长长的胡子,像极了卡通阿拉丁神话里的巨人,我们都说着带腔调的北京话,大家在温泉里一起唱着都叫「林班生活」的歌,我没有办法不觉得自己才是一个外来的人。

我想那些离乡背井带走全部细软,远去加拿大、美国的人真伟大。

为什么在台湾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还那么心痛的想家,而他们即使是到了地球的另一端也都处之泰然。

一定是我这种狭隘的人阻碍了地球村的发展。

拍摄工作在黄昏时结束,大伙或坐或躺的在知本海边发着呆想到阿煜在火车站时说的。「在这种地方等车。真希望车永远都不要来..。」

生命的趣味或许在此吧!在这里工作了几天,觉得自己的思绪,步调都慢了。

也或许需要这样的缩张,人才方会察觉自己在平淡与无色无味时的什么吧?

生命的列车如常的走着,火车依然会如期的近站。

潮来潮去,愈发觉得紧紧的拥住您现在所拥有的最实际了。

关了您打来的电话之后,就再也没有打开。几天来我做了些令自己喜悦极了的事。

我在想这个周末的假日,出去出游时,我要跟我儿子聊些什么。

就说:「老子我还满喜欢你的。」吧!

陈升 97.1.18

正文 阿凯家的咖啡树

当大伙儿分组在比赛着用弹弓打可乐瓶子时,我转身点了根烟舒缓的抬起头来,那颗低矮的树就在斜坡下,枝桠上像结了疮疤一样的密密麻麻的满是豆子……。

我跳了起来问在地的朋友「那是咖啡树吗?」在这海拔一千公尺的山上。

我采了几颗放在手里捻开。红色的汁液沾了一手,皮肉里果然是对称的两瓣豆子。是咖啡。

昨夜没有消化掉的酒精,还在脑子里作怪;一伙人看起来谁都好不到那儿去……。隐约记得昨晚要散场时,我跟人约好今天到村子里来时,要买十根活的杉木。

那对话,大概是这样子:

「杉木!十根!杉树啦!活的叫杉树!」

「土地要不要?不要,那您就是说要把十棵活的杉树放在原来的土地上喽。」

「土地不要一起买,那就要用租的!」

「租可以,租可以……」

「好!多大棵的?如果要长得像瓦斯筒那么大,大概也要一百年吧!」

「哇!那您要为十颗杉树,租我的土地一百年!」

头有点昏!想到昨夜的话,我自己不禁焦虑了起来。正在发楞的时候,阿凯从园子的角落推蹦了出去,拿了一根小铁锹,才说:我们整棵把它偷走吗?我仰望着这棵比我还高出三、四个头的咖啡树,心里认真的盘算起来。

阿凯,二十岁了。他要去当兵,要捍卫他的国家。可是阿凯在十岁那年死了父亲。母亲再婚之后,就跟着爷爷和大伯住在一起。两个老的看起来都有点不方便了。阿凯在昨夜的他的生日派对里说的不是很清楚。

但是我总是觉得就国家这字义来说,我汉人应欠了点国家什么,而国家却可能欠了阿凯家……。

而我这个蠢汉人,站在这个村子的路边儿上,感叹风景之美时却忘了下午阿凯他们说的:「这整个村子是在一片滑动的山坡地上,因为不晓得什么时候会整个垮下去,所以我们得要迁村了……。」

我看着阿凯他们说他们族人死后灵魂都要去的山,还问:「要迁那儿去,没有一块地是平的啊!」

「有一首歌可以证明!」阿凯跟他的朋友说:「南起荖浓,北到浊水溪,这曾经都是我们奔跑的猎场……。」

而搞到现在却连一块可以住的地方都没有,「埋下去的地方总有吧!」我想。

说完了觉得自己更蠢,因为有些时候他们提到祖先都是室内葬的。「就是说,就葬在家里室内的某处地下吗?」

潮来潮去,潮来潮去……。

那天下午,我在阿凯家的后园子里偷了六棵咖啡苗,晚上跟他们村子里的朋友吃过饭之后,带着六棵咖啡树苗,急忙走了。在十八号省道夜里惯常要在起雾的山路上,慢慢的走着,我很想吐。

知道自己回去之后又要生一场病,好像生病才能够处罚我自己。

正文 堕落者的天堂

在南纬十度的地方,我左算右算的,约莫只记得是过完了旧历年的大年初几吧?今天是礼拜几,却一点都记不起来,生理时钟告诉我,该是给您回信的时候了。因为没告诉人,我确切来到的地方。所以您给我的信也不可能会寄到这里来。

几次拉住人问他:请问:「……今天是礼拜几?」 ( 因为是在国外,当然用的是英文。怪!为什么一定要用英文。有人算过这世界用英文的人只占百分之九不到。)

就用英文好了,可就愈发觉得闷。有关于去问人今天是礼拜几这件事,也就卡在一个念头上,从过完了年就一直忘了,是礼拜几了?而且忘了还真久。

突然想对自己恶作剧,想干脆就这样一直忘下去算了……。在路上走了一天,把自己晒得像是煮过的虾子,全身除了永远的私处以外,无一不痛。在镜子里看见红通通的自己,满意的笑了。再过几天,我会在北纬五十度左右的地方,勇气充分的话,说不定就带了一身南纬五度的黝黑,跳到了冻结的松花江里去游一游。

您一定想,无聊的,干嘛这样搞自己……。就算您说了好了。我也没打算怎么回您话。这些都是两个人很不相同的地方。想到以前有个少了根筋的女生来我们公司打工。半年后她要走了,我们问她要去哪里,做什么工作去。她灿烂的笑了说「出国去……。没决定要去那里。钱花完了再说。」好一个雄心大志。她说,她一直都这样,断断续续的也走了很多的地方,不同于我们这种所谓家齐、国治、天下平的伟岸男人。这岛上夜里比白天热闹,街上散布着那种一杯啤酒就可以混一夜的小酒馆。是的,我跟我兄弟们都喜欢的感觉的地方。有时候,我认为这些所在,天真些也实际些,虽然,我怀疑那些阴暗的角落里传递着大麻之类的违禁品。

这让我想到一位马来西亚朋友跟我说的新加坡最无聊了。因为自己的国家这也禁,那也禁的什么都不能做,于是假日就一窝蜂的跑到隔邻的马来西亚去花天酒地。

听说西方有些像哈瓦那、维京群岛类的地方,等同于东方这些赤道附近的繁复岛屿。都是「堕落者的天堂」。电影沉默的羔羊里最后闪脱的变态医生,搞不定就躲在这玩呢?所以我说这类的地方天真些,也实际些……因为在所谓道德者的眼里,这些地方专门捡人类的杂碎。

而菜肴里英文称「什锦」什么、什么的都叫杂碎,是不是意谓着杂碎丰富、营养又好吃呢?这我就不了解。

赤道附近有个国家叫文莱的,好像也是这不准,那不准的,夜夜宵禁。可是前一阵子却爆出了那儿的皇族花大笔钱到台湾和香港买八流明星去玩的事。所以,世界……。叫人杂碎的人,常常比杂碎还不如呢!而发现道德的人,也就是那种最不道德的人。

我在他们这些村子逛着,显然除米,什么都不打算认真生产。那种常见的瓜果什么的,肯定也就是那样随处撒几颗种子就发芽长成的。这会有个好处,因为他们不强迫植物急遽变型的成长,也就没有所谓化学药品等等问题。凡事似乎都是够吃、够用就好。土地与人也就维持一个封闭功能的平衡。每一个岛都靠自己养活自己。

很明显的,台湾就坏在这个地方。我们总是想在一分地里种出二分的作物来,甚或一个人来当三个人用。

每天,我们总是听见人抱怨,「我快死了,我受不了这世界了!」而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世界早受不了我们了……

只有人类为了乐趣而去杀害别的动物,这也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事实。然而,台湾还是较少有人说:「我觉得我够富有了。我想要做点除了赚钱以外的事。」但我当然知道自己的论点,是很容易就可以扳倒的。人家会跟我说,要不是有人一人当三个人用,那两地的人根本也不会往来,可能人类都还没离开非洲的发源地呢?

这岛上崇拜鬼神的居民都知道,去天国容易,而出国难。这国家大概认定能出国的人都是富人,手续上要先缴一百美元。大约是平常百姓一个月的薪水。跟大陆去办出国要等上一年,而且还不一定准的道理,有点像。

显然,这样地方的领导者都明白「金币给你,夏威夷我去!」

正文 我的宿命

给您写信吧!在零下十度的沈阳上空一万米处,飞机平稳的飞着…。

您一定又要笑我是那里疯了,没事又在冰封的袓国北疆里晃着。我是不至于肉麻的说,移动会带给找心里上什么样的悸动。您不如说我就是爱玩好了。此外我总觉得在年纪尚可走得动的时后,就多往那些艰奇的地方去。

而地图摊开来,北纬五十五度祖国大陆的北极「漠河」就在那儿。

从大连一路的走来,大约有两千公里了。路上认识了一些朋友,所有的人都劝找们别再往北去了。理由都很怪,最吓人的是,因为有半年发不出薪水来,所以抢匪很多。

下一站是哈尔滨,满载的北方航机在黄昏里滑行,啥尔滨算得上是老朋友了,两年前的元宵节曾经来过,印象比较起中国各大城都要好一些。

而更远的路,还等在那儿,一千二百公里的铁路。有关于漠河那小小的信息都是在东区的书局里匆忙找来的,至于要到漠河去的想法,念书的时后就有了,我等于是筹划了二十年。所以您就别再笑我说「这家伙一定是疯了……」

每个人都该努力取悦自己,不是吗?我想我们都不应该再过度信奉那些所谓的奋斗啦,或先天下之忧而忧等等的理论,我得移动我的双脚,在我脑满肠肥的中风以前……。

昨天夜里,跟兄弟们在沈阳的旅店里算计着往北大荒去的里程,电视里突然播报着邓小平死亡的消息,那位长征时的小老弟究竟也倒下了。

一伙人沉默的望着电视,显然都在为原本已迷惘的路途又多了一层压力在忧虑着。

至于邓同志的死,跟我们在袓国的移动,有些什么关系呢?

「十二亿人里的几只小虾米,别扯了,你以为你是谁啊!」小杰自嘲的说着。

小杨趴在黑龙江省的地图上说.「在东北这么复杂的铁路在线当个头子,要管的事,可能比李登辉还要多。」是这样子的,我想。

再提笔时,已是两天后的晚上了,我们在零下十五度的哈尔滨天空下走了两天。

忙乱的找人去买往漠河的火车票,软卧车在这样的季节里,竟然也都买光了,是什么样的人像我们一样都想去那儿呢?不同于下飞机时的心情,大概是吃多了北方粗糙的食物,心情也粗糙了起来?一个人靠在床沿写着。电视里播放着台湾的流行排行榜,倒数的二十名,在往前推着,艺人们搔首弄姿的取悦着观众,下午在松花江边跟兄弟们说的。「真觉得十年来台湾的音乐,好像也没什么进步。」跟我们一个时期的艺人朋友们,多数都不知道到那儿去了。

孤单是有的,在卖音乐像卖性的环境里,该睡了,北方还有许多的故事在等着我。或许多是悲伤的,愈来愈不会有人喜欢。但我不小了,已不适合挤眉弄眼摇头摆臀了。而去发现,记述成诗歌,应该是我的宿命。

睌安中国!睌安兄弟!

正文 我爱你

窗外有对外国老夫妻,很拘谨的。像第一次用退休金出国那样,坐了很久很久都没说上一句话。

从漠河回来之后,像玩疯了的野孩子,禁不起同事的耸恿,行李都没打开,就又搭上了往帛琉去的飞机了。这里有些朋友,一待到现在已经是第六天了,没准什么时候回去,在报上看见了您要结婚的的消息,太阳晒得我热呼呼的。我想我已经错过了您的婚礼了。

上午去海里游了泳,北纬五度的热带岛屿很安静。我学水母那般的浮在水面上。想着人与大自然的事。岸边的枝芽茂盛,水里的鱼儿奋力的游着。生命最终的意义,无非就是好好的活着吧!人从来也不曾从自然之中得到启示。而我们也不曾好好地爱惜自己。我们经常悔恨哭泣。然后又伤害自己,也伤害彼此。

我喜欢那个叫青鸟的外国故事。说是一个人出发去寻找稀有的青色的鸟。环游了世界失望的回来之后一进门惊讶的发现,养在自己家里的鸟就是青色的。

高兴你结婚了。在听了很多朋友的分离故事之后,我们有了一个八股的启泰的青鸟的故事了。最美好的经常就在身边。

窗外的老人,就那样无声扶持着望着海面上的斜阳。我想到我奶奶离开那天。我爷爷找人弄来了一具说是福州进来的雕花棺木,非常美丽,非常昂贵。你知到检省的老台湾人很少舍得那样做的。我悄悄的问我妈妈这木头很贵吧?我妈说:「爷爷说了,说她一辈子就仅得了这块木头了,怎好不美美地送她走呢?」

那天家人就簇拥着送老奶奶离家。回头看着站在门前的爷爷,表情似乎很漠然,那样正常吗?也许有些事,根本没有办法用言语去形容。但有时候,我们也真的太吝于去表示「我爱妳」了。当然知道一段久了的爱情,不会有最初的激情存在。也或许我们就该一直都闭上嘴,只用时间来表示,不要那些狗屁山盟海誓了。

我不知道要不要像对那般年轻夫妻结婚时那样,说些祝福的话。坐在这码头上,想着这些事,有点想笑,坏心眼的猜想是不是十年前结婚时收的礼不够多,那现在要用什么样的行情,十年前的,还是现在的。

至于感情,我们真有不一样的表示方法。他们说帛琉这岛,有点母系社会的样子。自己的女人出墙之后,男人要想「我倒底是那里做得不好!」有点逊,说实在的。但至于感情,人家也有别于我们这种大汉沙文主义者。人家才真的有些男女平等这事项上的进化呢?

想是太阳晒太多了,一会儿悲伤一回儿幸福感的。朋友说我即便是在游戏也想东想西的,这叫自己花自己钱的诡计,我不很明白这话的意思。但在海水里泡了几天知道了「每种鱼都有自己的地盘」。

应该回去工作了。说真的,有点庆幸没赶上您的婚礼,说不上来为什么!或许就是对所有幸福的事都感到有点怀疑吧!

不知道怎么了!看到窗外那对呆坐着的老夫妻,突然想找个人说「我爱你」哪!

正文 头壳坏去、心好起来

头壳坏去、心好起来─曹启泰在好多时刻里,这是我们最常给对方的评语:「头壳坏去!」你总是嫌我太ㄍㄧㄥ、我总是嫌你太ㄙㄨㄚˋ。 只有昨天,我在国泰的病房看见你,我在想:「这样一个头壳,可千万别坏去。」 今天下午的演讲会在耕莘文教院,又有听众正在落泪的当口;偏偏我的思绪却引导起我的嘴,开始提起你的情况。「我在替你打书。」我想。 晚上我跑到板桥去主持改制30年的庆祝晚会,人家李翊君的歌唱得正好,我的访问却没来由的转了弯,「有个你们熟悉的歌手最近出书,可是没法子打书……」我又鸡婆了起来。 以前想当最专业的主持人;现在站在台上却想当天马行空的自己。 我在想,改变人的途径究竟是什么?是我的那本书中描写的八年岁月点点滴滴;还是你的新书发表会当天清晨的这场意外?顿悟?渐悟?我不是能够清楚检查自己的人,却在书写完之后才惊觉到自己的改变。而你,似乎变了;就在碎掉的酒瓶击中头壳的一瞬间。 老天爷到底对谁好些?又对谁残忍些?给我八年慢慢消磨的考验,给你一夜间简单利落的打击。如果重来,你选哪一种? 说你变了,是因为当我告诉你这些往返的书信即将成书时、你的反应。以前的你会嗤之以鼻、不当一回事,而今天你竟然回答我:「把六年前的稿子先给我看看……」。有些事真的变了。 在你的病房里,我想过我该做些什么?带一束花?一箱鸡精?熬汤给你喝?说些安慰的话?我选了我的专长:鬼扯说笑嘻嘻哈哈。你身旁的人长年都有些怕你或说太尊重你,盖儿太了解你、以致淡淡得看不出痕迹……阿母就像阿母,只有这种状况下才捡回了儿子可以陪。至于我,对于你竟然只能裹着伤口看我耍宝,不太习惯。 离开医院,手里是你的「一朝醒来是歌星」;第一页是你在伤后第一次歪歪倒倒的签名、用你陌生的左手签的……看着看着,我想念起你的右手;我记得你会弹琴、弹吉他、写词、写曲、写文章、按快门、拿酒杯、划水、开车、打电话、拿着尿尿的家伙……以后有一段日子,起码在复建完成以前;这些事你都要用左手了。 我能做什么?我还是在想。 会不会老天爷有意思要你学会用左手,要我学会不自杀……所以给我们这堂课程? 还是祂其实就是要我们学会不气馁? 我想叫你快快做点什么,于是我跑去找出版社、一分钟谈定这本书、下一分钟通知你、再一分钟就提起笔……这是我唯一在现在可以买到的鸡汤。给你。 生日的时候你不管多有创意;总只有一句:生日快乐。所以现在我不管多有创意;也只有一句:早日康复。陈升。PS:等你用左手回信。2002.07.13

正文 在生命转弯时——……

让我牵着你的手、在等待的岁月中;我已经学会了不绝望,守候着你,我就守住一生的阳光。梦境已成为过去、一如黑夜要躲藏;我仍是那最早起的明星,等候着你,朝阳下灿烂的苏醒。……这似乎不是唱给两个朋友之间的歌,但想着想着,却觉得词意之间好像也没什么不贴切的。就哼唱吧。你有很多朋友,我也有。你的绝大多数朋友跟音乐有关、跟旅行有关、跟山水河海有关。我的绝大多数朋友跟电视有关、跟生意有关、跟天地人性有关。你跟我似乎原本无关。巨蟹座和天蝎座一字就是很相和的星座,如果你相信星象。从很久以前,包括我老婆在内,很多人都纳闷同一个问题:“曹启泰和陈升,怎么会成为好朋友?”第一个怀疑的来源,是演艺圈内难得看见什么永远不散的筵席。第二,是因为我们两人相去甚远的个性。善言和沉默。第三,是因为我们两人没有必然的交集。浪子创作歌手综艺主持人。第四,是因为我们两人迥然相异的形象。积极努力与率性潇洒。若要硬找个原因:就说是互补吧。陈升常可以做曹启泰做不到的事;反之亦然。若你还问:真正的原因是什么?X的,交朋友要什么原因?不需要原因。结不了婚和结不好婚的人通常是相信“门当户对”很重要的人。舍掉了最真正的“缘分”两字,人与人之间怎么会有故事?陈升是滚石的歌手,我是滚石跨年演唱会“快乐天堂”的主持人,这是我们结缘的开始。可是在生活里,我和陈升是在台北国父纪念馆光复南路侧门对面的“福乐”(现在好象是星巴克)才第一次真正见了面说了话。后来回忆他总说我当时装模作样,我还认为他有点故作潇洒,我们坐在不同的两桌,彼此都是因为刚刚出道不久也大约认识,简短哈拉两句就算初见面了。后来因为我到滚石唱片任职,又担任统一企业的年度“梦公园”演唱会的常任主持人,一天到晚和一大票滚石歌手厮混在一块儿,使得或多或少我们多了接触。但当时认真说,我不认为我和他是一个tone的人。一知道滚石在89年大队前往马来西亚办演唱会的时候,我们才研究出了原来对方有点趣味。那一趟,在大马巡回的所有演出者中,包括赵传、李宗盛、周华健、张洪量、马兆骏、陈淑桦、潘越云、娃娃金智娟、李明依、苹果派(其中一个现在叫张淳淳)……这中间只有我和陈升是两个单身前往的成家男人。所以房间一分配,我就和陈升挤一间啦!(升,我依稀仿佛记得,所有艺人都是一人一间房,我好像是把房间让给当时正在谈恋爱的……谁呀?你记得吗?)也因为如此,曾升开始领略我的“不眠不休”,我则感受他的“胡天胡地”。在马来西亚,我们还留下“裸奔”的一段佳话。后来,我和陈升夫妻俩去马尔地夫度假(我老婆放鸽子),回来后办了几次家庭聚会。陈升为我制作了我唯一的一首曲《秀,我还是要上》收录在《美丽新世界——大风吹》专辑里。往后数年,陈升年年办跨年演唱会,我年年去闹场。有时在某些喝酒的夜,我们会相约或相遇;他继续嘲笑我没日没夜的忙,我则调侃他没头没脑的喝。我参加过几回陈升的生日聚会,大约明白自己应该是在场人士中最“通俗”的一个吧。(和陈升的那些个行业脱俗出众的朋友比较起来的话。)我可以去陈升的场合,但他绝少来我的聚会。我想就是因为我“通俗”吧。总是听见他的世界里是这样的字眼:上山、下海、潜水去,歌声、乐器、红酒瓶,释放、暂停、夜色深。在马来西亚回来之后,有一段日子我和陈升开始通信。其实我们的工作室相隔只有两条街;我却拿去邮局寄,他则骑脚踏车送信来。大约他喜爱原始的笔谈,我则从善如流也觉得如此别致。《时报周刊》在96、97年间邀请我与他合写一个固定的专栏,就叫“给XXX的第N封信”。我当时其实正在经济、精神、事业极度煎熬的情形中;陈升在做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透过每两周一封的来信,我们仍旧联系着。我和陈升这十四年的交情,从来没有真的聊过彼此的事业、人生规划、经济问题、柴米油盐……所有的交谈都是接近形而上的,“书空咄咄、漫不经心、高来高去、浑然天成……”,你有没有一个这样的朋友?他/她不可能是你的配偶或情人,也不会是你的玩伴或合伙人;那样就太粘了。他/她会比较接近像是你的日记本或是你的画册。当心血来潮时,你就突然释放出某一种能量;安心有安全地,对方会照单全收。除了夜里不期然的相遇,我们只有在彼此的一些公开活动里叙旧。最近一次见面,是我请他来参加我《一堂一亿六千万的课》的新书发表会。当他来到我的友人群中时,就变成他也是一个人孤伶伶的挑了张边桌坐着,好像外星人。一如我在他的友人群里。差别是我自娱娱人的个性强些而已。这样的两个人,怎会成为朋友?而就在我公开了自己生命中的大转弯之后没多久,陈升的生命,有了急转弯。这样的两个人,当然会成为朋友。写下这本书,我只希望:当生命转弯时,有人牵着你的手。曹启泰2002.08.19 中国大连飞香港CA105航班

正文 二00二年七月

就在曹启泰公开了自己生命中的大转弯之后没多久,陈升的生命,有了急转弯。曹启泰对生命的理性,鼓舞着陈升感性的右手(左脑)一点一点醒了过来……

正文 风No.01



那儿比画里还要黑很多,而且还刮着很急的风。你要说我是去过那儿!我是去了那儿了。梦是窥视另外次元空间的窗口,我不是在搞怪力乱神喔!要不人要有梦干么?梦是黑白的,不知道那里住了些什么?像镰刀一样的是草,一个一个洞里我也不知道是做啥的,我在那里呆了很久很久,就只是刮着风,也没看见这地方有些什么变化?其实我是有些害怕的,当然也只有回来了,慢慢想来才开始觉得害怕。不是那种可怕的噩梦,没有什么要真害怕的东西……就越想越有点怕……我不晓得告诉您这些做啥,而且我又不能带您去,就说要聊聊天好了,那我就先把困扰自己好几天的印象就画给您看了……

2002.7.15

正文 忽然,问题一大堆

给陈升的第二封信No.02 忽然,问题一大堆我在想,受伤的事你是怎么跟孩子说的?告诉我。我在想,我为什么始终没问你那一夜到底怎么回事?决定再一次开始写信给你之后,我把写于一九九六~一九九七年前后十个月间的所有信件又看了一遍。好像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六年前我们就在说:“如果有一天,这些信集结成书……”,只是,没想到比我们完成这件事的理由,会是我的句点和你的惊叹号!我的句点划下了我过去八年生活的休止,你的惊叹号突然切入了你夜夜笙歌的节奏。公平有趣的人生谱啊!回头看着,好像觉得慢慢自己向着你的性格倾斜。回头看着,清楚看见你注定要出现这意外的一天。忽然也就懂了你进手术室的那一天,盖儿透过越洋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中,意外冷静的意义。想起自己在前一本书中说的:“忽然的事其实从来未曾忽然过。”考试考好了才“忽然”知道自己书念得不错。失恋了才“忽然”知道对方原来不爱你。事情发生过了才“忽然”懂了好多道理。失败了才“忽然”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回家了才“忽然”知道自己一直拥有些什么。就像我看着自己的电视演唱会,才“忽然”明白;我在努力舒解、安慰的人,不只是观众、更是我自己。奇怪的一件事:我怎么“忽然”就会讲成篇成章的演讲?导引排解别人的情绪?读人的心?这些天我一直在进行着大大小小的演讲会、座谈会……和读者观众聊着……擦他们的泪水、为他们拍手、劝他们原谅自己、助他们一臂之力;同时,我还要和他们在私人关系上保持距离,保护他们,也保护自己。我真的有能耐做这件事吗?我该这样做下去吗?你反正受伤在家养病、而我天天四处奔忙,你就花点心思帮我想想好吗?我的书出版后第五十四刷了,人们到底在里头看见了什么?他们在找什么?销售数字仿佛是某一种急促的战鼓;咚咚咚敲着逼我寻找答案。一本书如果就只是一本书,我就不想写了。你懂吗?如果它是一颗心剥离出来的一个部分,那么我的手脚要怎样跟随?今天的信里问号太多了。我要自制一点。我想喝一杯,好吗?我是说,好吧。

2002.07.15

正文 好了你坏了我

给陈升的第四封信No.04 好了你坏了我升:千万别告诉我,你俗气的也发生了所谓的“濒死经验”,我以为像你这样想象力丰富的人不会有的(你应该早有幻想过而不需真实经验的)。像我,我觉得我只要想象就好,起码短时间内我不是很有兴趣去经历这个情境。尤其是在分享过你的之后。很多事大概不需要真的去经历,否则那么多书籍里的前人经验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你说我似乎比你沮丧?听在耳里倒是让我满高兴的,这表示我这个朋友或多或少具有一点点疗伤止痛的功能。想起常有人泼人家冷水之因为看别人太高兴或表现出兴高采烈,只因为逗人开心;感情的呈现经常就是此起彼落的翘翘板,了解这个道理对于掌握他人情绪是有帮助的技巧。下次你试试看,想让老婆嘟着的嘴和缓下来,甜言蜜语不奏效的时候,试试突然面露难色、长吁短叹摇摇头、转身独自对墙角,她可能就靠上来安慰你了。我是说可能,当然不见得适用于你家盖儿;尤其是我这么写了以后。所以啦!如果你想身旁的人嘘寒问暖,就假装心事重重;你脾气暴躁,大家赶紧小心翼翼;老婆发飚、老公卑躬屈膝;孩子玩疯了,劝说肯定无效,做势海扁就行了。说来无聊,无需别人提醒就懂得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在现在这个时代似乎没有得到对等的称赞;于是大家都放任情绪奔流、个性狂飙、行为任性、没完没了,一直到你伤了我、我也伤了你。转头一想,伤人的目的莫非也是为了替自己疗伤?似乎常常如此。被蚊子咬了,就用指甲尖深深用力的在肿包上画个十字;痛感可以取代痒感、创伤可以掩盖另一个创伤。这虽然是一个疗伤止痛的办法;之所以很少人用,因为大家都知道为了解决烦恼而去闯一个更大的祸明明就是笨蛋的行为。不过你知道吗?放着情绪不管,纵情允许自己心烦,常常就是一种笨蛋的行为。因为情绪,所以促使进退失据;因为心烦,所以惹事生非。结果当然是大麻烦出现,小麻烦就不太麻烦了。哎,怎么跟你说这个?一定是因为你看起来好些了,我就想搞烦你,好让我自己舒服些……真是劣根。咦?瞧见了没有?劣根真的是一个很难听的字眼!劣就是少力、“少力的根”就是“劣根”,原来如此!当你的“根”缺乏力量、没有力气的时候,你的劣根性就会出现!对极了!很想问你,左头部开刀对你的右手产生的神经影响,有没有连带影响到一些没有分左右边的器官?请快告诉我,我今天有点不太开朗,亟需一点可以开怀的素材。

2002.07.19 台北

正文 回曹启泰的第三封信

No.03黑水

黑水

好几天我睁开眼,看见的就只是摆在床沿的点滴架,和分不清楚究竟是夜里或是白天的时钟。不愿意去想过去发生的事。因为专注的看着打到臂上一种叫做“什么脑通”的药水,混混沌沌的就又把梦跟现实搞在一起了……一直担心有人会来报药水掉包,梦里的点滴就变成一摊黑水了。其他的就别问是什么意思了后来我就自己清洗伤口了。头壳……,大概多少有点坏去了,看着自己的伤口,也没什么特别激越的念头。我以后要多写爱情了。不是不写情义的,只怕无法再写了。因为,想不透。用右脑书写与思考,每天至多画一幅写一页……不过,好像另有一片天空,象散布在新绿的草原。其实我很好的。

2002.7.22

正文 头壳地图

给陈升的第三封信

No.03

头壳地图

今天晚上到了你家里,看看你。孩子长得真的好大了,我们一方面感受着孩子成长的喜悦、一方面不得不面对我们自己的年龄。人世间的事就是人自找的。爽和不爽总是一块儿来。想起多年前,十二年了吗?我们一起去马尔地夫,回家后兴高采烈的提议着从此以后要举行家庭聚会,然后在你家、阿堂家、我家各办了一次,然后不了了之,无疾而终。每个人出国去玩,时空转换的情绪麻醉下,最容易干的一件事大概就是“立志”、“许愿”、“发誓”、“承诺”……“这趟回去以后我一定要学好日文……”,“以后我们每个月至少通信一次……”,“我跟你一定要交一辈子的朋友……”,“这里我一定还要再来……”。反正,时间就是记忆的漂白水,泡得够久就什么颜色都没有了。如果,不是这一次的机遇;我什么时候才会移动脚步,和你们相聚?你脸上的浮肿明显消退了很多,褪下部分纱布后的头颅重新显露了清楚的轮廓;原来你的头形是长这个样子的。我第一次看见,我的这个朋友的这个形貌。你一直在抠着头皮,明白那是因为结痂而产生的搔痒感挥之不去,害坐在你对面的我一直也有想伸手抓头皮的冲动。然后一点小小的喜悦就跑出来了——那代表着你正在复元。今天这次碰面的序曲是参观你的新家;不受这个伤你大概从来还没机会这样子享受新家的气味。而今晚的高潮戏大概就是你取下纱布换药的过程了。少了一块头壳的人还剩下多少安全感?盖儿显然有一点点的紧张,这个其实你有责任的;要鼓励一个人勇敢就一定要显露出对她的信心!不过我想,或许我说得轻松。毕竟是你少了一块头壳,不是我。你对老朋友的热情其实要靠我自己去感觉,比方说招待我全程观赏你首次伤后自行更换伤口纱布的全记录。仔细看着你满布伤痕的头颅,像我们以前的地理课本上全张的中国地图;一道道蜿蜒的缝线是长江、黄河;一个个深棕色的血点是高山峻岭;刚刚冒出来的发根是悠悠的森林……左额前端凹下去的一块是渤海湾、缺了头壳支撑的头皮像地图上的太平洋,底下就是你最宝贝的海底——你的脑子。如果这场意外让你更珍惜自己的生命,那就是福不是祸了。惜命是一种美德,会让人少犯错。“你伤后到今天有没有拿镜子看过自己的伤口?”“我不敢看,”你幽幽的说。“怕会生气,会想报仇……”十分钟后,你又说:“以后不写兄弟的歌了,写给兄弟的歌、被兄弟打?”“我以后要写爱情。”真正的受伤,心里的伤;我想还没有缝合、也不可能结痂、也不痒。只是心疼、兄弟让你心疼,他们伤了你的心。我又想起听说你受伤之后我的第一个反应:“陈升以后大概可以改歌路了?”,到底,是我们损失了以前的陈升,还是转到了以后的陈升?

2002.07.16

正文 雨衣人

回曹启泰的第二封信

No.02

雨衣人

假装自己是一辆进场送修的中古车,店老板说了许多不明白的话,大概是说:“车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子开了……”我还问说:“我以前是怎样了?”很不服气的。“至少加的油不会是一样的了……”他不理我,走了。就有一个人在夜里来找我了。他大概是没有脸的,这么热的天,还穿着厚实的雨衣。因为没有脸,也没什么好说的。忘了那一夜到底有没有下雨,但他(或他们)就只是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的,弄得人有点生气……跟您这么说,是想在车再开动之前,把车清一清,跟夜里来的人那样,自己想了几天也没准要说什么话,就画给您看了。除了加护病房那一夜,后来那人就再也没来过了……

2002.7.21

正文 Merry-Go-Round

回曹启泰的第四封信

No.04

Merry-Go-Round

朋友来访,看见我用左手吃力的写着字,好奇的说:“喔!你在训练左手写字……”我跟我的左手差点没笑出声来。心想(恩,应该是说用右脑想,想必大家也都知道,右脑管左半边的活动,左脑管右边的。)你看隔壁邻居做同样那些事做了四十几岁(年),早该背得滚瓜烂熟,很想就抢来做做了。或者也该有点不好意思,早该换人做做看了。右手复健,医生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复元。或者能不能百分之百还原。现在吃饭,还是逼着自己用右手,就像牙牙学语的小BABY,左右总是不自觉地想帮忙。你就知道什么叫“手足情深”这话的深意了。这些日子里,就当作右手在放暑假了。所有的事就交给左手了。所以,我说右手做了四十几年的事,左手也本来就是会的,而且右脑管理美术、音乐和舞蹈等较具创造性的事务(感性的)。左脑管数学、科学之类理性和分析的事,这样说来,像我这类的人,本该多用右脑与左手的,怎料苦了右手一直忙着。这样说来我们的信件往来还挺有趣的。一个会去赔一亿六千万做生意的人(先不说成了败了)应该是一个勇敢面对数学的人。而每天就会涂涂画画的人,是感性的吧?我昨夜又做那个梦……你知道医生暂时将我碎裂掉的颅骨,植入我的肋骨下面,以免颅内出血脑压过高,所以我是我自己的头骨银行了。既是银行,自然就是怕有人来偷了。所以我就老做一样的梦,梦见我像怀了小BABY一样,又怕坏了又怕掉了,情绪挺复杂的。而现在又因为吃得太饱了,骨头就在肋骨下的脂肪里刺痛着。杯盖达的头骨,放在肚子里就如此忐忑不安了。女人要怀小BABY那么久想来实在是……头总晕晕的,像搭上儿童乐园的Merry Go Round那样,但搭上了只有听凭他去晕,又不能跳下来,只好赶忙护住自己的头,生怕连脑子也甩了出来。而手却暂时不听使唤,只想是涨满了气的皮手套。

2002.7.2

正文 放长假愉快

给陈升的第五封信

No.05

放长假愉快

升:

听到你对于梦境的描述,总觉得你快乐得不负责任。你一定没有试图管理过你的头脑,总是放纵它四处悠游;尤其是在现在的状况,生理复健、行动迟缓、百废待举、头壳搬家……的情况下我懂,现在还管你脑袋里想些什么似乎有点那个……它还能想就要谢天谢地了……嗯。有一点惭愧,也有一点骄傲;你来信的这一晚我也做了个梦。梦里无聊的是:我在支持一个节目。梦里有趣的是,那个节目是二十四小时现场直播的。你在放假,所以那样梦。我不放假,所以这样梦。被迫放个长假的感觉是什么?你预备在这个长假里干什么?人人巴望着放个长假,总说是要利用完整的假期来重新规划人生?确定生命定位?偿还各种欠债?认真弥补过失?却往往,假期结束时;发现欠的更多。小时候的经验,每次开学时的功课都差最多;每个礼拜一都是最累的时候。长大了一样:度完假浑身发痛、早回家就睡眠不足、充完电电力全失、借酒浇愁愁更愁!我想这是你难得的“长假”吧!比起多年来你那些垦丁、关岛、兰屿、绿岛、几内亚……的“寓乐与工作”而言;这大概是你多年来第一次不必呼朋引伴,没有前呼后拥,必须单独面对的,被迫成立的“长假”吧。站在这个角度,我倒是要劝你好好珍惜:和自己认真相处、和家人单独面对、和员工促膝常谈……怎样?嫌我烦吧?可我就是要说。因为说不定没有下一次了。人最宝贵的就是思想的能力。而想象力是其中的一个部分。从你身上,从这次的事情里模拟一下,我也可以想象如果是我要放长假了;如果我是你,在这个动弹不得的情况下;我要做什么?书画多写,这是肯定的。还有呢?嗯,去看牙医,彻彻底底的看,不逃避的看体检!一年多没体检,十年没彻彻底底的体检、也要不逃避的检!还有一些该打的电话,应该有个几百通吧。给电话本中有记载却没用过、甚至不太确定对方是谁的那些人都打个电话,如有必要就把印象拾回来,如无必要就把号码和记忆和负担一并删除……还有名片,二十年来堆积如山的名片,准确率怕不早已降低到百分之一以下了,早该丢了,为了“万一有一天的需要”而堆的像山似乎蠢了点。还有衣服、裤子(什么心态我认为早晚有一天我会恢复那青春期的腰围?)、鞋子、包包、皮带、日记本、笔记本、贺卡、钥匙、钥匙圈……还有相本(那可是个大考验,从冲洗后没看过的照片大概有十箱……)、叫不出名字又肯定没用处的从世界各地*罗回来的纪念品、棉被、毛巾(总以为有一天可以用来自己洗车什么的,天知道我已经多少年没自己洗车了)、医药箱(好像是一九八o年就在那儿了,我也不想抱怨它没被派上用场)。还有,我的心愿。很久没有静静的整理一遍我的心愿了。说句实在话,我不想放长假了。至于你,你是被迫的。请你好好珍惜,我的朋友。你活该有这个长假!敬祝 放长假愉快启泰

2002.07.22

新加坡

正文 退休论

回曹启泰的第五封信

No.05

退休论

我家的青少年愤懑不平的问我一个问题。(因为是学校的随堂考题,所以我说它就是个题目了。)题目是这样子的:十八岁以后是否就可以抽烟喝酒?我问青少年说。“那你是如何作答的?”他没说。还是愤懑不平的说:“这是个陷阱嘛?”我想了几天,也没想出标准答案来。您说呢?我那一代的人,老师说了就算,自然犯不着拿出来讨论。其实想起来好笑。也许是出题的老师想从青少年那儿得些答案。到底什么年纪才可以尝试抽烟喝酒呢?或者要像考驾照一样,十八岁了,该考个驾照了。于是我就想象学校里有好些天真可爱的老师,抽烟喝酒现在可以起码拿来讨论一下了。您可别说我无聊喔,我是认真的拿青少年的毕业纪念册,看了看。那可不,比我们那些年代的纪念册好玩多了,变成彩色的不说,还有些很幼齿,几同于辣妹的老师,现在的学校显然活泼多了。奇怪的是我自己,我给自己下了这个引子,料定自己选了这个话题肯定还要骂得七窍冒烟的。可我这会儿,想起青少年毕业纪念册上可爱的女老师时,就什么都好商量了。莫非我真是头壳坏去了。你不就跟我说过,说你在儿童美语节目里的小助理,本是法律系的高材生,后来还高中了检察官考试,准备当官去了。我是有点大男人,总还是会对个娇娇女检察官看待的人情事理有些不放心。可国家既然选定她了,而且她肯定向来在学业上都也是名列前茅。我不是没话说。但我想我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就觉得今天这个社会从上到下,就是个“怪”字。而且不只是台湾怪,看起来还是整个世界都很怪。我们这一代,想来是幸福的。我的推想是这样的:您看了电视了吗?该退休的老人不退休,成天就霸着社会台。我们这一代,是快挤到售票口的客人,前面就老是横着面带杀气的黄牛,请也不是,求也不是。您知道票还是会买到,位子也会轮到你,但得要等到他。于是你就在心里诅咒他死。然而一蹉跎,这一代人也已四十、五十岁了。不小心在你队伍后面就出现了一票“菁英”。我不晓得“菁英”不可以多过几岁。但五十好几的人,大概不好说自己是菁英了吧?于是,前有霸气的老人,后面有帅气的菁英分子,我们就黯然的从队伍里走开。黯然的自己买一分东山鸭头回自己的单身宿舍,品尝自己平凡又平静的幸福了。我参加过一个读书会,来了好些四十、五十开外的人,我问朋友说:“他们都是做什么的?”朋友说,“都是退休没事的人”。这么多人已经提早在品尝自己平凡又平静的幸福了。几年前,立法院曾有个让全民皆大欢喜的提议,说是放在外国的国家外汇,是在搞不清初是用谁的名字开的户。卯起来不放心,就索性提回来,大家百姓分一分,放个长假。当时大概有个一千亿美元的样子,后来就缩水成了九百、八百(早该拿来大家分一分的,不是吗?),还有人正经的给算过,说是整个台湾,大家可以不干活的防一年多的长假哪!这可是越想越有点道理了。我们就联合起来做败家子,然后跟美国、日本、还有韩国这些老爱比大小的国家挂个电话说:“我们决定不配大家玩了,去你妈的国际竞争力,我们可不要过老死。”于是当学校里有了天真可爱的女老师,给了个:十八岁以后是否就可以抽烟喝酒的题目;法院里有了漂亮的检察官,这世界就变得可以商量了。就这些你肯定不爱懂。我说你不爱懂,到不是不会懂。因为我想你就是那种推着世界走的人,说穿了就是比尔盖兹型的人。拥有的财富可以买得地球上半数的国家,可却只会吃冷汉堡配温开水,每天搭飞机,从这儿到那儿,却总是有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之叹。也许没有,国家关我什么屁事呢?大爷就是爱搭飞机忙而已。我是努力的要让你明白,如果你愿意算做是我这一代的话,你是可以提早过平凡而平静的日子,做败家子的。有些征兆是很明白的。一来你也会想了老半天:十八岁以后是否就可以抽烟喝酒?你要不能在三秒内作答,你就不配参与这样的讨论;再者,那天你说起你的小助理将要去当检察官时,肯定是你讶异的。我猜这就是社会在暗示,你是有点“僵化”了,该退了……既然老人家都不肯退休,好歹我们有个好风度,自己就黯然的走开,包一包东山鸭头或什么狗屎卤味也行,回家品尝平凡而平静的时光,你说这样也不算得上幸福。保证在后面的“菁英”不会抱怨,搞不定还要暗暗谢谢你呢。你就让他代替你去过劳死吧!当然,前头的老人家肯定要骂人的,就让他骂去吧!要不就修修宪法,叫他当总统当家,当到死算了,再说。反正我要说明我这一代八成是完了。手头上实在有许多解决不了的疑虑……你知道过劳死有点什么征兆吗?听说会在不该长青春痘的年纪猛长青春痘(不知道长在身上看不到地方算不算?),再来就是俗称“鬼剃头”的猛掉头发,再来就可以去金宝山订席位了。我给这样的心情做了画,我猜现代人的脑子里八成都像切开的葱,一圈又一圈的就是兜不开,而搁在里面的脑子,铁定都退化了。而即便都成了骷髅头,也还试图想爬出那个框框,但是一路已没有了尽头。至于那只蜻蜓,你就别太认真,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那儿。也许本来是想画只吃大便的苍蝇就画成蜻蜓了,你不觉得人脑有时候看起来,就是坨大便吗?夜里我开着窗画画,今天的风有点急,凉凉的,我老觉得有股秋天的味道,情绪有些纷扰。医生告诉我说,脑子里有什么区、什么区的。比如说记忆有记忆区,语言有语言区,但脑子里却没有装填或摆放情绪的区域。就是说情绪这玩意儿,是不能你想拿来用就用的,这倒把我搞迷糊了。我原本以为你想忧愁就忧愁的(你是这样的吗?),或者至少因为吹着了今夜的凉风,老觉得情绪里有点惆怅,那这惆怅原本是放在脑子里的什么地方呢?怎么说起来就浮现了呢?你应该试着用左手写字、画图,强迫用右脑思考,连做的梦都不会一样,甚至连惆怅的感觉都不会一样……

2002.7.30

正文 送你一个惊叹号

给陈升的第六封信

No.06

送你一个惊叹号

哇!我不知道你原来可以画的那么好!而且是左手!而且是画梦!Coco看见你着手写的字!惊为天人!说很少有人可以用非习惯的另一手而能写得如此有模有样的!哇!我居然连续用了九个惊叹号!十个!今天在新加坡做了一场专题演讲,自己觉得可能是最近最满意的一场。因为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我赶快“在事后”安静下来……仔细想想,为什么我觉得满意?以下是我重要的结论:1.“我前一天睡饱了。”千万不度过高估自己的体能;精神差一点点、结果差十万八千里。2.“我当天吃了早餐。”我一直以为我自己挨饿而没任何影响。我错了。虽然我是被逼着吃的,虽然我一点胃口也没有。3.“专心”。想来相信自己可以一心二用、三用、四用……今天发现好像一心一用真的比较好。4.“我很自在。”去之前没有期待、过程中没有负担、结束后没有遗憾……我今天很自在。所以啦!结合多年用嘴经验,我的演讲法则成了“吃饱睡足自在专心”。这八个字何需用体验的?到处都有写,课本都说过,连老生都懒得谈了……可是就是如此,看到听到想到说到手到都不如心到!送给自己一个惊叹号,代表给今天的一份贺礼。送给你的十个惊叹号,代表给你“在事后”的第一张作品的贺礼。加油!趁着右手还没恢复机能,好好寻找你的左手能做些什么。我甚至怀疑,你的右手可能画不出如左手一般的气息。所以,请用力珍惜现在,老天爷让你上的不轻不重,刚刚好是现在这个样子,可是煞费苦心的。老天爷某种程度上一定在每个人的人生里都藏了一个惊叹号!有些人找到了,用它写成一本书、一首歌、一幅画、一片诗章;有些人错过了,一直骂老天爷。你猜老天爷怕不怕挨骂?我猜他怕,所以他一定会离骂他的人远远的。你猜老天爷会不会也在期待谁会谢谢他?我猜他会,没有人不爱别人的敬谢。假如那个惊叹号不是藏在我们期待的地方,不是藏在我们期待的时候;我们还是谢谢他好了。说不定他觉得不好意思,多放个让我们喜出望外的惊叹号也不一定。你接受了这个惊叹号了吗?陈升?你希望的下一个惊叹号在哪里?你过日子的方式比较容易出现哪一类的惊叹号?你留下了什么样的道路让他来藏惊叹号?你不觉得会发生这一件意外的事其实不算个惊叹号?你能解答这所有的问号时,下一个惊叹号就不远了。我想。谢谢老天爷。

启泰

2002.07.27 新加坡

正文 后序 更 热爱生命

球赛好像都是先守后攻的人比较占优势。 虽然说好六年前写的信一字都不改的就发表了出去。但是我还是占了便宜的在你寄来最后一封信的时候,把过去的信包括你的、我的,都狠狠地再看一遍。而且决定耍赖,在多年之后做些解释。要从哪里说起呢?

看过多年前的两人对谈,你曾在信里笑过我,说哪怕全世界都变了,我恐怕还杠在那,没有变 。老实讲我真希望我没有变,可是也开始觉得在自己努力不变的「技巧」上出了问题。我所谓的技巧是,其实你明明心里憋了一股气,早些年也没多少人在乎的,你大可以甩了门出去,或着摔几个杯子、盘子泄泄气。而今,这些通常的「技巧」恐怕都用不上了。你有没有觉得,当你年纪渐长,轮到该你生气时,就有人等着要看你用什么「技巧」来生气。这感觉扩散成彷佛所有对你而来的问题都是精心设计的,你就越不想掉入那重诡计里。就冲着泄气的技巧说来, 人要不变也难。所以,我可不敢说我没变。在我们的第二封信里题到的蒙古到底是不是个独立国,这问题虽有点动摇,但它到真的没变。当年问我那个问题的十岁小男孩,如今也已上高中了。但蒙古之于中华民国应该好像彷佛、依稀…… 应该没有独立。然而几年前这些叫人激动生气的问题,现在都变成好笑的话题了。

其实想想更大的变化是那些年我总是不住的移动。而今好像你却永远不在台北。我在想,跟我一起成长的那些朋友也许都老了。老到不好意思来看我们的演唱会了。所以我那些南来北往的日子也就渐渐减少了。回想一下「快乐天堂」与「梦公园」那些无忧无虑的歌手朋友们,也真不晓得都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到最后连观众也没了,就剩下两个死咬着<秀,我还是要上>的中古艺人孤伶伶的在台上。 你会觉得有点悲伤吗?

你老是喋喋不休的说,我们两个人如何如何的不同,你的朋友我一个也不认得,我的朋友你也只是凑合着。但是有一点,我们两个肯定是很一样的。那大概是我们都是──不认输的人。恭维了你,也恭维了我自己。当然不是说你后来还得起还不起你负得那笔巨大的债。 其实我应该跟你说声「抱歉」,因为六年前那段书信往来的日子,我根本没察觉那是你生命中最晦暗的日子。希望,真的希望在生命转弯了之后,就会是光明了。

想起来我真的都是那么愤怒、蛮横、粗鲁,根本无法听进去别人的话。而你正遭逢了玲玲的病、 孩子的成长、事业的挫败,还有演艺环境的巨变。当时你说你决定将重心放在海外时,本土意识极强的我,甚至都将那动向解读成了「你一定是在台北混不下去了,你一定无法再跟那些一线的主持人站立在圈子里了。」后来,我听见有人在我面前说,「我讨厌他」时,我甚至索性再也不为你辩解了。朋友就是拿来维护朋友的。我很喜欢这种说法。

其它过去那些信里提到过的:春上村树,我还是觉得他尽是写些咖啡、披头四,唬唬小女生的畅销作家。送七粒,因为名字取得实在是太正了,到现在都还很难遗忘他,而且听说他最近急欲东山再起呢?只怕近几年社会在许多大黄大荤的口味冲击之下,他可得变点新招式了。

而因为冷静多了,重看了你的信才发觉你在弟十八封信上提到,你在长江前哭泣的事。过去没用心注意,以前想来也不会相信。现在想再问你一次,你真的在长江边上大哭了吗?先别回答我,就像那首已老的歌「二十岁的眼泪」那样,到六十岁的时候再告诉我。

六年……也许我们是在六天或六个小时老去的呢,而六年间真的发生了好多事。我爷爷告诉我, 人生的速度会越来越快,因为是一种单纯的比例:十岁小还的一年,是他人生的十分之一 还算大的数字,九十岁的爷爷他的一年,是他人生的九十分之一,就有点少了。你是多少呢?我真的是觉得日子是越来越快了,快的都快剎不住脚了。怪不得好些朋友都已经不再相聚了。原以为他们都喊累了,或跟我们那些可恶的歌迷、戏迷那样,都跑去结婚生小孩了。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大家都惊觉时光不够用,各自奋斗去了。

我们还有一点相同,那就是我也挺爱<偶然>这首歌的。尤其当念到「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时,心中总是有些莫名的悸动。其实就是那种感觉啊!你参加了我的秀,我也参加了你的。

我偶尔也会像一些无聊的人那样,没事的时候「唉两声」然后想想自己会是怎样的一个死法,或是在什么时候死掉。我想过摔到舞台下死掉。我想过摔飞机死掉,甚至更无聊的想在自己再也不能书写之后跳海死了算了。

但我绝对没有想到在我步入壮年之时,生命会遭逢这样的巨创,老天开了一个奇怪的玩笑,祂让一个写作的手睡着了。而让那只用九根钢丝接合在一起的脑子叫醒了他的左手。

十□岁那年,我在敦话南路跟忠孝东路口的大楼里加入了一个电梯装配班。有一天下午指导我用扳手的前备不小心画了一道口。我摀着他那冒着血的伤口,一路急奔到对街的中心诊所。那天夜里我就一个人坐在顶好的街边哭泣。我突然想到这些,并不是要再去强调造物者有多神奇、 多奥妙。我想起那天夜里。前辈害怕坏了的右手会让他丢了那份工作。我依稀还笨拙地安慰他说,「你还有左手啊!」 然后夜里我跑到工地外的顶好路边去哭泣,并依稀也笨拙地告诉自己,一定会走出自己的路来。

话说回来,这其实应该是我们最像的地方──就是铺着自己要走的路。

我很怕这些信集结起来会变成一本莫名其妙、言不及义的励志书什么的。这些天看着自己的左手歪歪扭扭的写着字、构图、上色,夜里它还要护着昏迷复健中的右手酸疼地睡去。我想大概也因为这样,鼓舞着右手(左脑)一点一点的醒了过来。

住院医生─辣椒乔在我出院前一天夜里来找我。

「你有没有觉得跟以前不太一样?」

我笑着顶了他几句。「比如说?」

「嗯,比如说你用左手画的那些画,你以前知道自己的左手能书写作画吗?」

「你别把它说得太神了,」我没想过耶,我想如果没有了右手一样会用左手吃东西、擦屁股吧!

「情绪上呢?有没有觉得有些变了?」他咧嘴笑着,还努力要帮我去想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才好。

「更热爱生命了。」很通俗的一句话,我们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

「别忘了要办跨年演唱会喔。」他又提醒着。

「起来吧!」是对所有人说的那样的感情。

「当你开过颅,脑子接触过空气之后,你就不再是原来的你了喔。」他又重复了这些话。

「记得了?」我突然觉得生命这玩意,有时候也严肃得有点好笑。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