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法兰西 - xp1024.com
《荣耀法兰西》


楔子

据路透社电:法国当地时间13号凌晨,在巴黎市东南方,华人重要聚集地的十三区,一栋毗邻塞纳河的高档公寓建筑内突然发生爆炸起火,已确定造成至少1人失踪,另有23人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

事故发生后,有13台消防车迅速赶到事发地点进行救援,目前火势已被基本扑灭,巴黎警方也紧急赶往调查事故原因,初步调查后判断爆炸可能是由天然气泄露意外引发的。

随后的警方发言人称:当前所有伤者已送往附近医院接受及时治疗,包括5名重伤员在内都没有生命危险。此外,十三区分局正联合十二分局的巴黎警察依然沿着塞纳河,在距离案发现场5至8公里的范围内,组织大批志愿者搜索失踪者。

不过援引消息灵通人士提供的资讯说:该爆炸案并非天然气泄露导致的一场意外事件。因为确信现场唯一的失踪者是名华人律师,姓安名德鲁。

安德鲁多年前以求学签证进入法国,求学于历史悠远的兰斯大学法学院。毕业后安德鲁在巴黎取得律师执照,并长期生活工作在法国,失踪前依然职于某跨国公司的法务部。

就此次火灾发生前一天,安德鲁收到来自巴黎刑事法院的一张传票。巴黎金融罪案高级检察官弗罗索瓦-普拉蒂指控这位现年34岁的华国公民,从2010年至今,秘密参与到为诸多亚洲富豪进行非法洗钱的犯罪组织,其业务遍及在法、英、荷、德及瑞士等数国,涉案金额高达两百多亿欧元

第一章 巡警与律师

下午2时,巡警中士沙威再次回到多菲内街头做日常巡视。

作为街头巡警,他每天的重要职责之一,就是实时关注卢森堡宫附近8家面包店里以及15个街头流动摊位上面包供应数量与销售价格。

10月风暴过后,备受压力的市长巴伊已信誓旦旦的向60万巴黎市民做了如下保证:每块重4磅的棕色面包(又称黑面包)售价将控制在8到12苏之间(每磅2到3苏),从上午7点的到下午5点供应给携带面包证的市民。

在18世纪末的巴黎,一个普通体力劳动者,如货物搬运者、建筑工,他们的每天平均收入为20苏(折合1里弗尔);如果是铜匠、鞋匠、印刷工、马车夫之类的手艺人能拿40到60苏(约2到3里弗尔),在扣除必须缴纳的房租,购买日常的蜡烛、葡萄酒、食用油脂、蔬菜、衣物、燃料之外,面包就成为普通家庭的主要开销项目,约占50%左右。

于是,保证面包供应量和控制面包价格成为1790年巴黎市政厅的首要工作任务。除了加大南方诸省以及进口来自波兰、波西米亚与俄罗斯的面粉供应量,还必须防止奸商囤积居奇,往面包里掺杂木屑,以及弹压无业流民偷摸拐骗,聚众闹事。

巴黎警察总署接受了司法宫的建议,在新年伊始为法国首都48个选区(1789年为60个区)新增了200名巡警岗位(巴黎原有300到400名警察),而30岁的沙威非常幸运的从一个即将被解聘的狱警,转职到一名巡警中士。

从狱警到巡警,对沙威而言可以说是一步登天,就好比一个没有任何保障的黑保安突然被提拔为有正式编制且带军衔(警衔)的执法公务员。期初,沙威以为是典狱长的恩典,但很快被自己否定了。

等到警察总署报道时,警长皮埃尔上尉在办公室里旁敲侧击的询问起沙威中士:是否有熟识司法宫的某个大人物。因为总署呈报给司法宫的巡警名册上,被添加了几十号人,沙威就是其中之一。

“大人物?”沙威当然是一头雾水,他早年不过是兰斯城里一个破产商人之子,8年前流浪到巴黎,因为身体强壮,孔武有力就被招进监狱当了一名看守。除了兰斯的寡姐和三个侄儿女外,沙威至今仍孑然一人。

巡警中士诚实的摇摇头,警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那你最好记住这份恩德,现在估计有人愿意出1千里弗尔和你交换。如果哪天有幸遇见那个人,请转告来自我-皮埃尔的最诚挚问候。”

去年年底,巴黎市政厅曾借口经费不足,削减了总署提交的一半巡警编制,气得警察总监火冒三丈,但又无奈何。好在司法宫及时出手干预,拉着几位国民议员一起讨价还价,市政厅最终恢复了最初的200人编制。至于那位向巴黎总署表达善意的幕后推手,整个警界高层居然无从知晓。

从1790年1月上旬开始,一群头戴三角帽,携带三折佩剑,身穿纯黑色燕尾服上衣及裤子,脚穿皮鞋,打皮绑腿的军事化人员出现在巴黎街道上。这应该是法国,乃至全世界历史上第一支统一着装,享受国家薪俸的正规职业警察部队。

在确定今日粮价稳定,街区平安无事之后,沙威中士获得了一小时自我放松时间。不出意外的,巡警走进多菲内街与科德利埃大街交汇拐角处的一家咖啡馆里。这是塞纳河左岸一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咖啡馆,店主连店名都懒得想,直接叫街头角咖啡馆。

现在才2点刚过,距离下午茶还有好一会儿,狭长的厅堂里,九、十张长条餐桌上仅坐了三五个客人,他们大都衣衫不整,围在一起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当一副威严表情,灰色头发平平整整地贴在两鬓的巡警中士迈着稳健步伐走进咖啡馆时,这些人立刻紧张起来,纷纷直起身,竭力避开警察的锐利眼神,小跑至店主的柜台前,扔出几个苏的铜币后,便头也不回的急冲冲离开。

中年店主对此见怪不怪,他丝毫不介意闯入的警察吓跑了顾客。事实上,他非常庆幸沙威的到来,如果警察再不来的话,那几个混蛋不仅一个苏不给店主,还会伺机敲诈勒索。

“一大杯圣多明各产的热可可,加奶不加糖?”中年店主随口问了一句。这是沙威的习惯了,自从2个月前成为巡警后,他便时常光顾这里。

沙威点点头,没有吭声,径直来到一张靠近玻璃橱窗的咖啡桌边坐下,他摘下三角帽与佩剑放在伸手可及的位置。

座位处视野极佳,沙威在此可以从容监视科德利埃大街与多菲内街两侧的一举一动。除了保障辖区里的面包供应,巡警们的任务主要还包括负责交通管理和预防刑事犯罪,有权现场处置7日以下拘役的轻微犯罪。

照例观察了好一阵,感觉平安无事后,沙威这才将目光转向刚刚端上桌的那杯热可可。猛然间,巡警发现斜对面的一个陌生年轻人正抬起手中咖啡杯,朝自己点头致意。

那是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年龄二十三、四岁,宽阔的额、蔚蓝的眼、金色鬈鬈的头发、红润得象玫瑰的腮、白似象牙的齿保养极好,一件黑色大氅包裹着躯体,手边摆放着一个半新的棕色公文包,一顶扑过香粉的白色假发留在餐桌上。

外表冷酷的沙威愣了一下,他下意识的点点头,决定不再回应。

那是他留意对方的身份,一名律师,年轻的律师。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沙威本月第五次在咖啡馆遇见他了。

尽管沙威读书不多,仅在教会学校断断续续上过两年,但丰富的社会经验让他充分相信:律师,这种看似手无缚鸡之力且习惯摆弄娘娘腔的家伙,尽是一群拥有非凡能力的可怕怪物,是绝对惹不起的洪水猛兽,别说低阶的巡警中士,就连中层的皮埃尔警长,以及警察总署的大人物不敢轻易得罪不起他们。

在警察总署举办短期培训班里,数位警长反复告诫即将上任的巡警们:不要触碰司法宫里的人,避免与国会议员发生误会,最好不要与律师有任何交集。

在西岱岛上,司法宫的律师们(法官与检察官同样是律师)是时常的粗暴干涉巴黎警察总署包括人事任命在内的各项具体事务,肆无忌惮的安插亲信;

在国民议会中,律师们差不多占据了总议员人数的一半,他们可以随心所欲拟定并通过各种法律条文,将法王路易十六的国家权杖永久安置在议会大厅里。

至于在业的律师们表现更令人心惊胆寒:

据说是一个说话都结巴的律师-――卡米尔-德穆兰刚一发话,居然让整个罗亚尔宫里的树木都掉光叶子(这是真实历史),还煽动第二天攻陷巴士底狱的行动,把整个巴黎乃至整个法兰西都搅得一团糟;

另一个相貌丑陋的律师――乔治-丹东同样能力非凡,他单手一挥手,就能号召全巴黎的娘儿们组织起来,不仅武装包围了凡尔赛皇宫,最后来直接绑架国王一家人回到巴黎。

至于眼前的律师,沙威不想了解对方在想什么,准备干什么,他只是一个纯粹的小警察,不愿意与该死的政治牵连太多。10里弗尔的周薪外加每天2里弗尔的职务津贴,让沙威感觉非常满意,还能帮扶远在兰斯的寡姐和她那三个尚未成年的儿女。

尽管巡警对年轻律师表现的不理不睬,但后者似乎并不介意,转而起身走过来。看到这里,沙威决定先行退让,他不想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不用起身!”年轻律师轻按沙威的肩膀,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现在,已经到了我们之间正式见面的时候了。”

坐下前,年轻律师朝观望的中年店主打了个手势,后者随即走出咖啡馆,关上门,并将一张“暂时歇业”的木牌子挂了出去。

年轻律师望着一脸警惕表情的警察,语气轻松的解释说:“你也无需担心,我算是这件店主人的恩人。在一次商业交易中,是我及时提醒了他契约中可能存在的几个法律陷阱,并在对簿公堂时帮他挽回了这座咖啡馆。所以就嘱咐他今天留下30分钟时间,好让我和你聊聊。”

“聊,聊什么?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沙威依然有点紧张着,尽管左手不再去抓拿身旁的佩剑。

年轻律师笑了笑,他手指巡警身上的制服,自言自语的说:“你身上的制服与装备,乃至增加巡警的建议,均来自我对司法宫某位大人物施加影响的结果。不过,巴黎市政厅与警察总署那些身居高位,目光短浅的笨蛋们居然没能接受我精心设计的警衔警徽,依然延续不伦不类的军衔。更令我诧异的是,你们的总监大人拒绝巡警使用口哨,理由是声音刺耳,不好听。他简直就是个糊涂蛋!至于三角帽和三折佩剑,也应该淘汰了,平顶桶帽与警用短棒才是具有法兰西特色的警察标志!”

诸如目光短浅、笨蛋、糊涂蛋之类的攻击性污蔑词语,立刻在沙威巡警的头脑里被快速过滤掉。大人物之间的闹剧,他不敢、不能,更不会参与。

年轻律师不理会沙威的怪异表情,继而又自嘲道:“好吧,这不奇怪,或许是我太过超前了一些。哎,领先半步的是天才,领先一步的是疯子!嗯,应该说是人生寂寞如雪!呵呵,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谈谈你吧,”

当沙威表情略显不耐烦时,胡乱唠叨的年轻律师总算是言归正传。

“或许我们都是兰斯老乡的缘故,从去年11月开始,我就在暗中观察了你好几次。你为人一贯正直、严肃、铁面无私的,对待工作态度和穿衣态度都没有一点可以指责的地方,面对监狱里的罪犯一贯是铁石心肠,对待关押的无辜受难者却能不图回报的给予同情,尤其是关爱家人,你姐姐还有她的三个儿女。”

“别误会,我绝对没有任何恶意,请听我说完。”年轻律师摆摆手,安抚着躁动的巡警,继续说道:“所以,今年初,我在司法宫参与巴黎警察档案建造时,曾受了某位大人物之托,在警察总署提交的巡警名册上多添加了几十个名字时,就假公济私的加上了你。嗯,别太感谢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很显然,你十分胜任巡警的工作,仅仅两周时间内,卢森堡宫附近的治安状况大为改善,不仅抓捕多名小偷惯犯以及寻衅滋事的暴徒,还成功平息了数起阴谋煽动案。从科德利埃大街到多菲内街,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巡警沙威刻苦、独居、克己、制欲,从来不曾娱乐过,但对职务是绝对公而忘私,嫉恶如仇,处事公正严明。

而你的顶头上司,皮埃尔上尉同样对你评价很高。不过,我喜欢你能更有所作为。区区巡警只是你的第一步,而下一步的台阶将是探长(警官)的职务。当然了,前提是你同意并积极配合我对你的安排。嗯,职业规划吧。”

此时此刻,沙威心中曾经加压很久的诸多疑团已经解开,不过更多的困惑混合着感激与犹豫再度交织成一种复杂的情绪。

沙威很想对这位有着大能耐的兰斯老乡说声谢谢,但话到嘴边却始终说不出来。那是正直的巡警担心很会收买人心的年轻律师会逼迫自己干出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

不久,沙威耳边再度响起年轻律师的斯条慢理般的话语。

“不,我现在不需要你的感激。在我目前这个职位上,一旦口袋揣了太多的里弗尔只会迷失人的心智。对女人,也同样如此。你知道我是律师,未来会是检察官,检察长、甚至高级法官。所以,我需要在执法部门内部寻求一个性格坚强,能力突出,有上升空间又不会随意背叛的同盟者。

当然,我应该寻求你的顶头上司皮埃尔,抛开别的不谈,你们那位警长,心思狭隘且争强好胜,能够一同共享富贵,可哪天风云突变,他也会第一个出卖身边的朋友。必须提前强调的是,我们之间的一切合作,只是相互帮扶,既不会违背法律的基本准则,也没有主从关系。哪一天,你觉得我违反了规定,可以随时提出解除彼此间的合作关系。”

沙威犹豫片刻后,默然的点点头。事实上,他根本无从选择,年轻律师能毫不费力的推出自己当巡警,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打发回原籍,跟别说兰斯的亲人已经成为潜在人质。如今全巴黎的巡警有五、六百号人,不乏想踩着同伴肩膀要上进的家伙。所谓克己制欲、从不徇私的原则不过是沙威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

年轻律师对沙威的态度表示满意,他开始向合作者交代第一项任务:

“两天前,格雷钠累区里的巴克街发生了一起谋杀案,死了一个侯爵情妇,倒霉的德诺尔侯爵被当做杀人嫌疑人遭遇逮捕。事实上,杀人真凶应该是侯爵情妇的亲弟弟科勒,如果你和你的同事能在今晚8点整准时出现在塞勒夫街35号的地下赌-场,就能看到那个坏蛋正拿着他姐姐的项链戒指和耳环冲抵赌资。

别问我其他的,只是提醒你一句,德诺尔侯爵尽管家业不振,濒临破产,但他却是你的顶头上司,皮埃尔上尉加入巴黎警察局时的担保人。现在请收起你心中的各种疑问,等哪天晋升探长后,你可以来圣雅克大街156号找我详谈。”

说完,年轻律师已经在收拾自己随身物品,准备起身离开咖啡馆,又回过头来补上一句:“哦,不好意思,沙威中士,差点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安德鲁,安德鲁-弗兰克,目前在司法宫办差。”

话音一落,安德鲁便推门而出,留下一头雾水的沙威巡警在座位上发愣,后者透过玻璃橱窗目送年轻律师的背影消逝在街道尽头。

~~~~~~~~~~~~~~~~~~~~~~~~~~~~~~~~~~~~~~~~~~~~~~~~~~~~~~~~~~~

注:金路易是金币,一金路易等于20到25个里弗尔。

里弗尔,也有翻译为锂,属于法国的一种古银币,但很快就被法郎替代,其币值与法郎大体相当;苏是铜币,一里弗尔等于20个苏。

金路易(金币)、里弗尔(银币)、法郎(银币)与苏(铜币),都是以后行文中法国的四种主要货币。至于大埃居、小埃居、皮斯托尔、里阿尔和丹尼尔等法国古货币,文中将尽量做省略简化。

第二章 安德鲁的前世今生

1790年,大革-命爆发的第二年头,那场疾风骤雨般的革-命狂潮似乎在巴黎街头巷尾悄然退却。

静静的塞纳河右岸,离开奢华无比的凡尔赛皇宫的路易十六,已经搬进了他在巴黎的新家,并要逐渐习惯于杜伊勒里宫的拮据生活。

几乎是每天午后,这位法国国王都会走出幽暗阴沉的杜伊勒里皇宫,准时来到靠近滨河大道的一座大阳台上,白白胖胖、憨态可掬的路易十六头戴一顶嵌有红、蓝、白三色帽徽的三角帽,面带微笑的接受来自皇宫四周长裤汉们(也称无套裤汉,区别于贵族和有产者的套裤袜)的无聊欢呼。有时,温厚淳朴的路易十六也会在宫墙内散步,人们可以透过雕花栅栏看到他。如果有人向国王欢呼几声,他甚至会在侍卫军官陪同下走出宫墙,与民众交谈几句。

一时间,巴黎人似乎重新感到找回了自己慈父,那些气势汹汹的革-命报刊与记者们纷纷偃旗息鼓,慢慢改变对国王的看法,不再恶毒攻击、谩骂,而是以敬重的口吻对国王及其王室相关的事情做客观的报道。

当然,奥地利女人除外,巴黎人始终不曾喜欢玛丽安托瓦尼特王后。

“法王陛下的举止变得异常谦恭,但这不是桀骜不驯两个多世纪的波旁王朝的固有做派啊!”发出这一感慨的是时任英国驻法公使茅宁顿勋爵,他在呈给国内小威廉-皮特首相的公文中如实描述道:

“至于那些徘徊街头,整日无所事事的卑鄙流氓们等到欣赏完国王的滑稽动作后,又三五成群拥到位于马术学校的制宪议会会场。在后者,每时每刻都会上演数百名议员们的雄浑激昂的辩论声,台上台下震耳欲聋的叫骂声,以及代表们拳脚相加后的惨叫声…

现在,我总算明白法国议会的议长为何要七天或十天一轮换,那是体力严重透支的恶果。巴黎国会议员一天必须工作12到15个小时,作为秩序维护者,议长每天大部分工作都是竭力捂住耳朵,拼命的摇动手中的小铜铃,并高声大叫‘秩序,保持秩序!’。不过很遗憾,在围观好事者者的鼓动下,很少有代表愿意听从议长的命令,无可奈何的他只能敲起桌子,捶打胸脯,直到下次休会……”

~~~~~~~~~~~~~~~~~~~~~~~

3月6的清晨,绵连阴雨让巴黎变得寒冷而潮湿,暗淡的黎明笼罩着这座城市。不久,圣母院的钟声如往常一样敲了六下,一声声断断续续,象一只离群的孤鸟,失去了曾经的家园,飞向灰蒙蒙的空中,这声音既凄惨又单调。

塞纳河左岸的圣雅克大街156号,一栋临街3层房屋的阁楼里,每天一等到圣母院钟声结束,安德鲁就会猛睁双眼,依着睡袍的他来不及披上外套就迅速跳下床,推开一扇玻璃窗,伸出头去,睁大眼睛,努力朝战神广场的方向眺望。

“该死的,埃菲尔铁塔又没能升起来!”安德鲁心中忿忿的暗骂道。

直到一阵冷风袭来直灌入脖子里,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后,安德鲁才赶紧关上玻璃,将整个身子重新包裹在尚留有余温的被窝里。

没错,他就是被21世纪刑事法庭通缉的华裔律师安德鲁。嗯,姓安名德鲁,这个颇具中西合璧的好名字来自他那身为教友父亲的一丝灵光。

至于自己为何从20xx年穿越回到两百多年前的巴黎,安德鲁则是一脸懵-逼。他唯一能确认的是,当晚在塞纳河边负者接应的同伙背后暗害了自己。原因自然是为杀人灭口,防止安德鲁被警方逮捕,进而牵连整个洗钱犯罪组织。

好在上帝保佑,佛祖显灵,安德鲁居然身死却魂不散,穿越到大革-命时代的巴黎,附身在同样名叫安德鲁的外省人身上,而且两人毕业于同一所大学。

准确的说,安德鲁现在的姓名是安德鲁-弗兰克,籍贯是古老香槟省(大区)的兰斯教区(法国地区划分为大区-省-市县-选区或教区)。依据教会的书面记载,安德鲁-弗兰克自出生不久就被人遗弃在当地一所天主教会资助的孤儿院门口。

或许是天性使然,安德鲁-弗兰克从小就显得聪明伶俐且性格温顺,博得院长嬷嬷的格外照顾。等到13岁,身边的小伙伴们纷纷走出孤儿院自谋生路时,相貌英俊的安德鲁-弗兰克却能得到院长嬷嬷的竭力推荐,到一所提供免费食宿的教会学校读中学。

数年后,小安德鲁步入兰斯大学法学院进行深造。在顺利获得学士学位,留校助教两年后,安德鲁-弗兰克又被自己曾经的导师,时任兰斯地方检察官的图里奥教授,推荐给正在巴黎高等法院任职的维诺法官。

于是,在旁人无比羡慕目光中,安德鲁-弗兰克成为西岱岛上司法宫里的一名见习律师(普通办事员)。

不大走运的是,24岁的安德鲁-弗兰克刚到巴黎仅数月,这座不甘寂寞的伟大城市就爆发了轰轰烈烈的一场大革-命。

期初,1789年7月14日巴黎市民攻陷巴士底狱的行动,以及8月饥荒引发全法国农民的大恐慌暴-乱,都与他没有多大直接关系。

但不久,厄运终将不期而遇。

1789年10月初,因饥饿逼得发疯的巴黎主妇们被人煽动,她们纷纷呼朋唤友组织起来,并在一面军鼓的指引下,冒着倾盆大雨,集体手挽手向凡尔赛进军。

抵达凡尔赛后,这些急躁而狂热的疯婆子向围观的路人发出呐喊:她们别无所求,只是想要面包,必须让“面包师傅和他的家人回巴黎!”意在胁迫路易十六一家返回巴黎皇宫,始终处于人民的监视中。

而此时此刻,恰逢安德鲁-弗兰克奉维诺法官的指示,为凡尔赛宫廷呈递来自巴黎最高法院的每周例行简报。

在凡尔赛宫的围栏外,一名癫狂的中年妇女抢过一杆铁矛,捅伤了刚从马车走下来的安德鲁-弗兰克。所幸的是宫廷卫队及时赶到,尽职尽责的士兵们挥舞刺刀,将受伤倒地的小律师从疯狂暴民中解救出来。

虽说没有遭遇到致命伤,外科大夫也清洗并包扎好位于腹部的伤口,但在当晚,安德鲁-弗兰克的伤口依然发炎化脓,随后便是持续性的高烧不退,很快整个人都彻底陷入昏迷之中。

10月6日清晨,当所有人都以为倒霉的安德鲁-弗兰克已经难逃厄运,行将魂归天国之际,年轻律师居然在宫廷神甫的祈祷声中奇迹般的苏醒过来,高烧随之退去,伤口也在迅速愈合……

正在凡尔赛宫北翼楼群南端的教堂做最后一场祈祷的路易十六,在听闻此事后,站起来接连惊呼“神迹!神迹!”

随后,性情懦弱的国王居然不顾身边侍从的的阻拦,携带王后、公主与小王子,集体探望了仍旧躺在病床上的安德鲁-弗兰克,并赐予他34枚金路易,以此来奖励后者与病魔勇敢搏斗的34个小时。

倘若是之前的安德鲁-弗兰克,一定会被国王一家人的亲善之举,感动得痛哭流涕,就像那个叫雷诺的巴黎女孩,居然因为路易十六赏赐了她家几袋面粉,就感恩戴德的会在3年后刺杀罗伯斯庇尔(未遂),意在为冤死的国王一家复仇。

幸好,刚刚占据安德鲁-弗兰克躯体的安德鲁是个穿越者。

当宫廷侍从将装有34枚金路易的钱袋放在床头时,心情激动的他嗓音嘶哑,嘴里咕隆隆的不知说什么,继而再度昏倒。

安德鲁当然不是感动,

而是一种恐惧!

发自内心的极度恐惧!

作为曾在21世纪法国生活10多年的安德鲁而言,他清楚知道从大革-命时代年开始,与路易十六保持亲密关系的人,无论他(她)是谁,地位高低,权势多寡,但凡留在法国的几乎都会在3年后走上断头台。

在好不容易接受自己回到1789年,替代倒霉的安德鲁-弗兰克的事实后,穿越者自然不希望被卷入大革-命时代的恐怖旋涡,再度沦为祭坛的可怜牺牲品。

“必须要赶紧自救!”继续装晕的安德鲁下定决心。

一开始,穿越者曾积极策划着拿着那34枚金路易逃到欧洲各国,从而避免卷入避免三年后的恐怖风暴。34枚金路易相当于英国一个乡间地主的半数家产。

但很快,他放弃了。

安德鲁不是贵族,除了在革-命的法国,一个逃亡平民在十八世纪的欧洲根本享受不到应有的平等自由,这是习惯现代文明的穿越者难以容忍的;至于蛮荒之地的美利坚或是十全老鬼下统治的“我大清”,安德鲁从未考虑过。

此外在内心,穿越者也不想浪费这个机遇与挑战并存的大好时机,历史走向的他确信只要紧紧抱住几只巨人的大腿,就能安然无恙。

实在不行,1792年9月之前,偷偷发笔大财,再行跑路也不算迟。

数天之后,还没等到自己伤口痊愈,安德鲁拒绝了善意医生的劝告,毅然决然的乘坐一辆四轮马车匆忙赶回巴黎。

第二天,也就是10月15日一清早,安德鲁在一名出身于司法宫律师的陪同下,乘车赶赴夏特莱刑事法院(塞纳河右岸,与司法宫对河相望),他要为曾经用长矛伤害自己的女暴徒布莱尔做义务的刑事辩护。

“……事实上,这位可怜的单亲母亲也是一名无辜的受害者,饥肠辘辘的她只是被孩子们讨要面包的哭闹声冲昏了应有的理智!

……如果法庭一旦判决有罪,就意味着3位年幼的孩童不仅将离开他们的妈妈,同样将失去他们唯一的生活依靠,未来的命运将不可期待。

……作为本案的辩护律师,也是受害者的我,安德鲁-弗兰克同样是一名孤儿,深知失去双亲的痛苦与无助,所以我不愿意希望这种痛苦与无助,降落在无辜孩子们的身上。

……所以,在仁慈上帝的见证下,我恳请尊敬的法官大人、正直的检察官先生,以及善良的陪审团公民们,判决布莱尔女士无罪!”

安德鲁-弗兰克为布莱尔的辩护词很快博得法庭内外围观群众的阵阵喝彩,很多人都感动热泪盈眶,他们纷纷站起来,挥舞手臂,继而齐声高呼着“无罪释放!”“无罪释放!”

在法官数次劝告“秩序”无效后,立刻宣布暂时休庭。法官将本案的检察官,辩护律师与陪审团的首席代表招进自己的办公室。

半小时后庭审重新开始,检察官立即向法庭发出请求,希望收回针对布莱尔女士全部指控,陪审团成员也集体表示接受,随即法官当庭宣判:布莱尔无罪,即刻获释。

离开法庭前,安德鲁微笑的接受了来自中年妇女那无语轮次的感恩之情,他还从怀中掏出装有10枚金币的钱袋,当众交给三个孩子母亲的手中。

“这绝不是施舍,而是曾经的一名不幸孤儿对一位勇敢母亲的敬意!”安德鲁面带无比真诚表情,如是说道。

围观的人群再度欢呼雀跃起来,大家纷纷围过来,拼命的鼓着掌,人人都在高声赞扬眼前这位善良而又正直的安德鲁律师。

翌日,激进的《人民之友报》全文报道了布莱尔伤害案件的审判过程,文章最后还赐予安德鲁一项“人民律师”的荣誉称号。而这家颇具影响力的革-命报纸的主人就被称为“人民之友”的保罗-马拉,一名瑞士医生(最初是兽医,后给人看病)。据称,马拉独自一人承担报纸的撰稿、编辑、出版等全部工作。

顺利了结完法庭上的事务,安德鲁接着又赶赴杜伊勒里宫,亲自将余下的24枚金路易逐一赠送给当日冒险营救自己的7名宫廷侍卫手和一名外科医生中。安德鲁偶然得知军士中一个叫路易斯-拉扎尔-奥什,一个叫弗兰克斯-勒费弗尔。

在处理完烫手的34枚金路易之后,“人民律师”安德鲁再度变成了一名光荣无比的穷光蛋。他在司法宫的职务周薪水不过15个里弗尔,其中的三分之一会汇给兰斯孤儿院,通常在扣除房租食宿已所剩无几,有时连往返司法宫的马车都坐不起。

好在一顶“人民律师”桂冠让安德鲁在巴黎市民之中开始享有不小的美誉同时,也令不少的慕名者纷至沓来,有些人希望为处于贫困中的安德鲁律师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资助。

这些人当中,就有一个叫勒让德尔的肉商。这位现年38岁头发的勒让德尔其貌不扬,身材矮胖且头发谢顶,却性情慷慨,富有正义感。

出生于凡尔赛的勒让德尔早年了拒绝一份教士职位,跑到巴黎创下了不菲的家业,不仅在科德利埃区与国家剧院区(1790年两区合并)拥有多栋房屋,每年还能从遍及塞纳河左岸的数家肉铺或杂货店里获得2万里弗尔的丰厚收益。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有产者,居然也参加了轰轰烈烈的大革-命运动,无论是7月攻陷巴士底狱,还是10月向凡尔赛进军,肉商革-命者都参入其中。

至于安德鲁选择来自勒让德尔的资助,则是他清楚这位外表粗犷,胆子不大,且性格善良的猪肉商人能在大革-命的惊涛骇浪驾驭小船而不翻沉,能在国会怒斥阴谋者陷害丹东之后还能毫发无损的躲过恐怖年代的审判。

只是现在,习惯于乐善好施的勒让德尔还不知道他本人能在三年后拥有如此巨大的政治影响力。

从1789年的11月份起,身体已完全康复的安德鲁就搬进了勒让德尔在圣雅克大街156号的房屋。这是一栋专门用于出租给外来中产者的三层房屋,还聘请了一位波兰女管家兼职厨娘负责日常维护。

该地位于戏院街与科德利埃街之间,距离西岱岛上的司法宫不远,一般在天晴的时候,步行30到40分钟就能抵达,可以省却一笔马车费。

入住圣雅克大街156号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来自兰斯的穷律师婉言谢绝了位于二楼的舒适套房,而是选择住在屋顶的低矮阁楼里。

心领神会的勒让德尔也不再多说,只是每周初象征性的收取律师1个里弗尔,除了提供住宿,勒让德尔还示意女管家兼厨娘务必为安德鲁律师备好每天的早餐与晚饭。

尽管已经熟悉了现在的新身份、新生活、新工作之后,安德鲁并没有放弃心中的那一点点希望。他总幻想着有那么一天醒来,自己能重新看到那座高耸如云的埃菲尔铁塔,回归到的文明世界,哪怕是奥斯曼男爵改造后的巴黎也行。

不过,幻想终究彻底破灭了!

“今天是重生的第6个月了!”可怜人又一次在心中盘算起来:“我的确该彻底抛弃20xx年的自己,成为1790年开始的安德鲁。作为穿越者的福利,我是不是该在马尔斯校场血案过后,伺机把老罗、马拉、丹东统统干掉,那我自己就是熊猫,哦不,是国宝。呸呸呸,童言无忌。”

当头脑从混沌再度回归清醒时,安德鲁已经穿戴整齐,趴在书桌上给刚刚晋升探长的沙威警官写信,自己对另一桩极为轰动谋杀案的分析结果。

十分钟后,安德鲁叫来自己的信使,女管家的15岁侄儿梅尔达,继而嘱咐道:“把这份密函交给沙威探长,告诉他,我会在明天下午和他探讨一下犯罪心理学,时间地点与往常一样保持不变。”

第三章 来自马拉的友谊 上

全世界的司法体系分两类,一类是盛行于英联邦与美国的海洋法系;第二类是起源地在法国的大陆法系。现行大陆法系都是在18世纪末的法国大革-命后逐步建立起来的,大部分以1791年、1793年或1795年,这三部宪法为蓝本。

1789年7月,当三级议会更名为国民制宪议会后(简称国民议会或制宪议会),整个法兰西司法体系几乎从那时起开始重建。议会里的宪法起草委员会在一天18小时的超负荷运作,而作为国家司法核心的司法宫,同样忙得不可开交。

司法宫,就是西岱岛上靠近新桥的一片灰色尖顶城堡,通常是法国最高法院、巴黎上诉法院、巴黎大审法院以及司法档案馆所在地。从思想启蒙时代开始,穿袍贵族(花钱购买贵族身份)充斥的司法宫就是对抗佩剑贵族(传统世袭贵族)和专-制王权的前线战场,直接导致大革-命的领袖们多数出自司法体系。

和往常一样,当安德鲁步入司法宫的门槛时,就会看到一大群穿着黑袍,头戴假发与四方帽的法官与检察官碌碌的跑来跑去;普通的办事员想竭力驱赶贩卖甜食与出售新闻册子的小商贩们,因为后者肆无忌惮的围在大门或楼梯入口。

但无论环境多么拥挤与吵杂,拥有不同头衔的律师们都能无拘无束的随意交谈、自由辩论,甚至是挥舞手臂,大声叫喊。

刚上二楼,一名熟识的办事员开口叫住安德鲁,“嘿,兰斯人,维诺法官一早被召去马术学校(国民制宪议会所在地),估计今天不会再来司法宫。法官大人嘱咐你拿着这份信函,在今天中午10点之前赶到剧院街的普罗可布咖啡馆,务必亲手交给一个名叫波尔兹的绅士。”

安德鲁点点头,随手便接过那封函件,他首先留意到印戳,确定留有维诺法官的私签,接着详细检查了信件表面与火漆封口是否完好无损,最后才将函件小心翼翼的放置于夹在腋下的公文皮包内。

作为法官办公室的助理之一,安德鲁的日常工作不是抄录各式法律文件,就是为司法宫以及维诺先生传递公文或私函。

作为一名信使,对于司法宫的其他办事人员而言,显然不是一件太过开心的工作。除了舟马劳顿的辛苦,还需要自己事先垫资各种差旅车资。

由于长达数十年的频繁卷入欧洲大陆战事,以及波旁王室长年以来生活奢靡挥霍无度,加之号称“美国国父”的路易十六下令支持北美十三州的独立运动,前后拨付了高达106亿里弗尔的巨额军事援助(美国人很快当老赖了,在法国遭遇饥荒时,仅还来两船小麦,半数还发霉变质),导致法国财政极度紧张,1789年的累计赤字已高达21亿里弗尔,目前还以每年14亿到2亿的速度增长。所以就不难理解吃政-府财政饭的司法宫,对于内部公费报销表现的一拖再拖。

但这些对于安德鲁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即便是自己掏腰包送快递,也无所谓,关键是他看中了担当信使可以有机会获取的社会资源与联络人脉。

比如说,活生生的路易十六站在他面前,身旁还有一位倾国倾城的玛丽安托瓦尼特王后。至于王宫里能引得安德鲁格外留意的,除了那个心高气傲又才疏学浅的拉法耶特侯爵,还有尚未显山露水的奥什和勒费弗尔,前者将成为一名优秀的共和国将军,后者则会成为拿破仑皇帝的元帅,他们的共同特点都是纯粹的军人,几乎能无条件服从来自上级命令,但又极少过问政治。

作为司法宫的常驻信使,安德鲁还可以随意出入国民制宪议会,在热闹的辩论大厅里找个空位置,尽情欣赏米拉波大叔讲演时发出的战斗般怒吼,他黑炭般的眼睛闪烁着火光,语气激昂时,还习惯以一种狂怒的方式甩动着手臂,用劲拍打桌案,令反对者胆战心惊,让旁听席上人心振奋。

安德鲁对于米拉波伯爵的雄辩才能佩服的五体投地,因为这种震撼人心,鼓舞斗志的讲演能力正是穿越者欠缺的。

安德鲁有自知之明,之所以能顺利赢得布莱尔案,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使然,与他本人的庭审表现没多大关系,而更像是政-府与民众达成的一桩政治交易。

法庭之外,杜伊勒里宫、内阁政-府以及国会都向法庭施加过不同程度的影响,暗示要妥善处理,不要再激起民愤,引发一场暴-乱。所以,即便陪审团最后裁定不利,内阁司法大臣或是国王路易十六都会对布莱尔女士实施赦免。

虽说两个不同时代长达20多年的法学理论学习与事务实践,足以令安德鲁对各种法律条文记忆深刻,如数家珍。只是庭审律师又不同于之前的事务律师,法庭之上,语气表达、肢体渲染,以及情绪煽动都显得格外重要,直接决定胜败。

所以,每次轮到米拉波上台发言时,安德鲁就会死死盯着那长满浓密而扭曲头发的巨大脑袋,暗中模仿对方的一言一行,默念其中的一词一句。

很快,细心的安德鲁便发现在左侧议员席上的高台里(山岳派),也有人在学习米拉波讲演时的言行举止。而他的名字相当拗口,马克西米连佛朗索瓦马里伊西多德罗伯斯庇尔,他是一个身材不高,体型单薄,生性腼腆,有着轻微洁癖,喜好戴一副绿色近视眼镜的青年议员。

从地图上看,从司法宫到普罗可布咖啡馆路程近,只需穿越塞纳河左侧的新桥,进入多菲内街,再步行10分钟后就能看到剧院街。

尽管天气仍略感阴冷,但连日来的降雨已于昨晚结束,一夜北风过后,地面潮湿但不泥泞。荷包不暖的司法宫信使最终选择了步行。

在巴黎,最拥挤不堪的地方就是横跨塞纳河面的各座桥梁。

每次,载人的四轮马车,拉货的牛车,以及有运菜的手推车你争我夺,互不相让。穿着制服的仆人从马车后面悬空了身子,与运煤工人或烤面包的人在对骂。至于附近警察,只要不涉及伤人事故,通常会对此熟视无睹。

不一会儿,整个桥面拥挤不堪,交通逐渐陷入瘫痪。

安德鲁侧着身,勉强穿过一辆马车与手推车之间的狭小缝隙。很快,他又摘下头顶的银白色假发塞进公文包里,那是小律师担心头顶那价值50里弗尔的假东西被前方运煤车上抖落的煤渣弄脏,却忽略滚动车轮溅起的泥点落在他那的白色长筒袜上,异常显眼。

走过新桥桥口,进入多菲内街,道路一下子变成宽敞起来。即便是商贩们把货架摆满了道路两侧也不觉得拥挤。

在路过一家书摊时,安德鲁忽然停下脚步,他注意到卡米尔-德穆兰创办的《法兰西和布拉班特革-命报》发行了新一期,并在头版头条刊登了一则消息:人权之友社(即大名鼎鼎的科德利埃俱乐部)于3月11日于科德利埃修道院成立。

“先生,只要1个苏!”书摊小贩将律师关注的报纸卷成筒,递过来,

等到安德鲁准备往口袋掏钱时,书贩悄悄凑进顾客的耳边,低声说:

“弗兰克先生,人民之友保罗-马拉想见您!”

安德鲁听到后心中一惊,他盘算着现在的马拉应该还待在不列颠岛上,躲避巴黎市政厅的追捕令,什么时候又偷偷跑回巴黎了。

好在穿越者已是两世为人,见过了不少大场面,心情迅速淡定下来,他微微点了个头,继而问道:“什么时候?地点在哪里?”

“地点可以在您家里,时间由您决定。”书贩的目光在四周游走,十分警觉。

安德鲁从怀中掏出银壳怀表,立刻确定了时间,“那就今天中午12点整,我期待着与人民之友共进午餐。”

敲定了秘密会晤,安德鲁继续履行自己的信使职责,至于马拉为何找上他,安德鲁也懒得去思考,反正在1792年9月之前,相比马拉医生也只是个大号一点的嘴炮,害不了自己。

在21世纪巴黎,最具小资情调的十个去处之一,就有号称创立于1686年的普罗可布咖啡馆,据说还是巴黎现存最古老的餐厅。

而回到1790年,由于伏尔泰、本杰明富兰克林、托马斯、杰斐逊、孔多赛等这些启蒙时代名人频繁光顾,普罗可布咖啡馆已经享誉塞纳河左岸。

鲜花,甜橙,英伦式红墙,波西米亚水晶吊顶,以及墙壁上的名人画像和遗物,都与安德鲁前世见过的几乎别无二致,当然,拿破仑抵押的军帽还未成出现。

在门口报出“波尔兹先生”的名字后,一名男侍者将安德鲁引到二楼一间小餐厅,里面摆放四张长条餐桌,仅有一名漂亮女士坐在那里,注视着进来的安德鲁。

“波尔兹,先生?女士?”安德鲁疑惑不解的问上一句。

不过,律师的明锐目光让他留意到漂亮女士的着装是一副当下贵妇人的时尚打扮:一身洁白的、带有花边衣领的、裙摆及地的连衣裙,配上一条蓝色丝绸腰带,头戴上了一头白色的、蓬松的、卷曲的假发。

整个画面似曾相识,依稀记得自己在前世罗浮宫的参观时,欣赏过大卫笔下描绘的一副双人肖像画的场景。

“日安!波尔兹先生是我父亲,他临时有事不能来。您,是维诺法官的信使吗?嗯,现在,可以将信件交给我。”最后一句,贵妇人的语气有点生硬,那是她留意到司法宫的小律师说话居然不使用敬语,头顶杂乱的假发上留有一小片菜叶,外套与长筒袜上粘着脏兮兮的煤渣和泥点,言行举止很不得体,不像个绅士。

安德鲁耸耸肩笑了笑,丝毫在意贵妇人的不满,他一边从公文包中掏出信函,一边试探的再问:“拉瓦锡夫人?”

贵妇人皱着眉头却没有吭声,站起身,绕过餐桌,上前一步,颇为无礼的从安德鲁手中夺过那封信函,接着扭头就走,出门前丢下一句话,“作为对司法宫的敬意,您现在可以在餐厅里享受50里弗尔的食物与酒水,不要客气!”

拉瓦锡夫人的傲慢无礼与刻薄话语,令安德鲁感觉很是不悦,心中燃起阵阵怒火,他轻轻的掰着手指,继而以极大的恶意去猜想:“倘若拉瓦锡及其夫人对待穷人从来都是这一副轻蔑不屑,即便是我来当审判长,也不会拒绝长裤汉们的要求,把送一些食肉者上断头台。”

法兰西共和国当然需要科学家,如这一时期成就非凡的拉普拉斯、蒙日、拉格朗日、安培、库伦、泊松、傅立叶、菲涅耳、若马尔、若鲁瓦、德维里埃等人。但任何一个负有正义感的政-府,就绝不允许以科学名义,将欢乐和成就建立在穷人的痛苦之上的,尤其是不能建立在自己的不快乐之上,绝对不能!

前世的安德鲁之所以万里迢迢来法国学法律,就是他想要用法律来复仇。那个曾陷害自家破产致使父母郁郁而终的仇人,因贪污案发不得不举家潜逃到兰斯,隐身一香槟庄园。前后五年里,安德鲁如复仇的基督山伯爵一样,精心设计了一个个圈套,令仇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最后还惨死在自己面前。

通常状况下,高傲的人是不受嗟来之食,应该拂袖走人,但安德鲁是马基雅维利主义的追随者,奉行实用至上的处事风格,更何况囊中羞涩的他正愁着如何招待与马拉的午餐。

小律师高声叫来一直留守小餐厅门外的侍者,立刻就在菜单上点了不少精致菜品与丰盛酒水,嘱咐侍者务必在11点50分准时送到圣雅克大街156号。

“别客气,剩下的5个里弗尔,都是你们的小费。”预先签单的安德鲁显得格外大方,反正都是慷他人之慨。

第四章 来自马拉的友谊 下

第四章来自马拉的友谊(下)

作为公众人物,马拉医生拥有守时的品质。中午12点刚过,保罗-马拉在两位头戴小红帽的长裤汉保镖的陪同下,走进圣雅克大街156号。

眼前的马拉与历史书描述中的那位面容瘦削,外表邋遢的“人民之友”别无二致:他身材矮小,头发蓬乱,胡子拉碴,衣服肮脏,压根不修边幅,唯独目光锐利无比,摄人心底。

站在一楼过厅迎接客人的安德鲁还没靠近,就闻到一股浓郁醋味。没错,是醋酸,马拉医生治疗自己顽固皮肤病的法宝。好在安德鲁前世的父亲曾是一家规模不小的醋厂老板,所以习惯使然,再浓的醋味安德鲁都能接受。

“很高兴见到您,勇敢的人民之友!”安德鲁毫不迟疑的伸出右手,面带微笑的将马拉引进阁楼,那里私密性强,说话方便。

至于后者的随行保镖,有女管家和她的小侄子梅尔达负责安排酒食。

一张旧书桌充当了临时餐桌,上面摆满了各种美食与甜点,还有两瓶香槟酒。简单两句的客套后,律师邀请医生坐下,酒杯斟满,一起大快朵颐。

嫩羊肉的血滴在碟子里,大比目鱼那切好的鲜肉发出月桂树叶和麝香草的味道,茄子紫黑色的外壳表面已经枯焦,刀一戳,便渗出奶油般的肉汁来。

自从穿越以来,差不多处于赤贫状态的安德鲁再没机会享受这美味的法国大餐了,以至于他没能留意到对面的马拉面容冷峻,一声不吭,摆在桌上的刀叉与食物丝毫未动。

当安德鲁再度举起酒杯时,始终端着香槟酒的马拉抢先发出一句祝酒词。

“为了波尔兹先生与拉瓦锡夫人的慷慨!”

安德鲁瞬间尴尬了,干咳两声他放下酒杯,拾起方巾嘴边胡乱擦拭几下,解嘲的说道:“您的消息真是灵通,难道整个塞纳河左岸都有人民之友的追随者?”

从大革-命时期开始,马拉和《人民之友》就受到了不同的评价。

政敌视马拉为怪物、疯子;

弱势群体视他为预言家、穷人的保卫者;

山岳派将他视为革-命的战士和殉道者。

所以得到众多长裤汉拥护的马拉,知晓自己行踪也就不足为奇了,

马拉一口喝完香槟,将酒杯放在桌上,郑重其事的说:“不仅仅是塞纳河左岸,可以延伸到巴黎北岸,乃至是皮卡第地区,只要那里有压迫,哪里有剥削,哪里就需要保罗-马拉的无尽呐喊!”

安德鲁点点头,马拉或许为人疯癫、或许言语狂妄、或许对敌残忍,但他的一言一行,极少偏离过自己的誓言。

此外,“人民之友”还有一个极好的品质,在他死之前从未曾对自己的战友下黑手。

哪怕知道乔治-丹东收过奥尔良公爵巨额政治献金,暗地里竭力推动公爵成为摄政王,还为了一桩与吉伦特派的政治交易,将马拉交给革-命法庭审判;

哪怕知道卡米尔-德穆兰私下讥讽相貌丑陋自己如同地狱恶魔一般残暴可怕,不像救死扶伤的仁心医生,更像是杀人盈野的地狱屠夫;

哪怕知道埃贝尔有一贯手脚不干净的坏毛病,时常贪污科德利埃俱乐部的公共钱财来贴补家用,事后总是马拉自掏腰包来弥补窟窿…

对于这样的朋友和战友,马拉有怨言但无怨恨,更不会公报私仇。

基于上述的认知,才是安德鲁乐意结交马拉的真实缘由。面对面的敌人并不可怕,背后打黑枪才是最致命的。

“如果您有需要帮忙,我很乐意效劳!”安德鲁爽快的回应说。

马拉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递给对面的安德鲁,说道:“这是你今天交给包税商人之女信件的复本。”

纸片上描述的文字的内容在安德鲁眼中一闪而过。

“杀人嫌疑犯格拉古-巴贝夫已于昨天上午在夏特莱刑事法院重罪法庭接受初次聆讯,法里亚法官已指定12名声誉良好的积极公民作为陪审团成员。”

(积极公民对应的就是消极公民,所谓积极公民就是12个月直接纳税额达到或超过本地区3天人均收入的成年男子,反之就是消极公民,积极公民拥有选举权,能加入国民自卫军。另外,法国妇女享受选举权是150多年后在二战时期。)

巴贝尔?安德鲁前世应该曾听说过,但与很多名人一样,一时半会回忆不起来,随着马拉的叙述,安德鲁逐渐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格拉古-巴贝夫,出生于皮卡第地区的毕卡迪省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16岁丧父,便中断学业独立谋生。当过文书、雇员和地契档案管理员等。此外,他还在业余时间自学了法律专业,开办了一家乡间法律事务所。

1789年7月,在听闻巴黎爆发大革-命后,巴贝夫便赶赴巴黎。期间,他结识了人民之友-马拉,为人民群众的革-命热情所鼓舞,很快他又在返回家乡,借助自己法律事务所鼓动当地农民,抵制盐酒包税商人,拒缴各种封建税赋。

“去年年底,巴贝尔曾被毕卡迪地方法庭以煽动暴乱罪加以逮捕,后迫于人民的抗议以及国民制宪议会的压力,最终被无罪释放。”

马拉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在流亡英国时,我听闻一个叫波尔兹的包税商正勾结司法宫里的腐败份子,准备以杀人罪名诬陷巴贝尔。只可惜等我赶回法国时,依然晚了一步。巴贝尔已被押解到巴黎,而审判已经开始。

…邪恶的包税商人与司法宫的腐败份子显然清楚巴贝尔在法庭上自我申辩强大能力,所以他们派人暗中下毒将其毒哑,无法做自我辩护。从昨天的庭审情况看,巴贝尔的辩护律师根本就是一个无耻内奸,应该被包税商暗中收买。

所以,我希望你,安德鲁-弗兰克接任成为巴贝尔的辩护律师!”

对于马拉发出的邀请,安德鲁在看到密函时就心有准备。

按理说,马拉的保护者,久负盛名的丹东大律师才是最好的选择。数年来,这位“平民米拉波”以严谨的思路,宏亮的嗓音,强而有力的肢体语言在巴黎各类法庭里叱咤风云,无往而不利,令众多法官与检察官心惊胆战。

但转眼一想,安德鲁知道丹东无法出席夏特莱刑事法院的庭审辩护,就是那是这座法院里在巴伊市长的要求下,于今年3月初签署了一则针对乔治-丹东的逮捕令,罪名是庇护犯人马拉潜逃。

所幸的是,罗伯斯庇尔在国民制宪议会上又一次站出来为丹东仗义执言,反对巴黎市政厅对科德利埃区前主席的政-治-迫害。1790年初,科德利埃区已同法兰西剧院区合并,与此同时,巴黎由原来的60个区减少到48个区。

此外,战友德穆兰也在报纸上兴风作浪,猛烈抨击夏特莱刑事法院的司法腐败,舆论一片哗然,纷纷加以抗议,致使逮捕令形同虚设无法实施。但如果丹东亲赴夏特莱刑事法院自投罗网,可就另当别论了。

“为什么找我,我甚至还没有加入律师事务所,至今也出庭为人辩护过一次?”安德鲁压根不相信“人民之友”是看中自己所谓“人民律师”的称号才找上门的。

“丹东一共推荐了12位律师,但前面11个都拒绝了我,所以你是最后的选择!”马拉坦诚有点可爱的一句话,令安德鲁再度陷入尴尬。

激动大半天了,敢情自己原来是个“备胎”?!但转眼又想,也算很不错了,至少能入丹东大律师的法眼就足以感到欣慰。

安德鲁不再矫情,决心一下后说道:“这案子我接了!但恳请你和你的朋友务必忘记维诺法官在案件过程中扮演的不幸角色。”不知不觉中,安德鲁与马拉都相互省略掉对对方的尊称,“您”变成了“你”。

饮水思源,也是安德鲁的美德之一。

没有维诺法官1年来的指点和照顾,安德鲁很难在巴黎司法界立足。所以,他不想数年后的恐怖年代,维诺法官因为这件不光彩的司法黑幕而走上断头台。

对此,马拉也表示理解,他同样清楚维诺法官与挚友丹东一直维系着良好关系,早年丹东来到巴黎的第一位雇主就是维诺,那时后者还是一名地方检察官。

“谢谢,无论最后判决结果,你都将赢得马拉的真挚友谊!”人民之友伸出右手,与人民律师紧紧握在一起。

送走马拉,安德鲁又回到阁楼上,一个人安静的陷入沉思。

按照自己的原先规划,他是想借助维诺法官的影响力,在巴黎某个法院里获取一个(助理)检察官身份,进而在首都律师界赢得一分天地,为明年的国会(1791年的立法议会)改选打好政治基础。

但现在,计划明显赶不上变化。

说后悔倒不至于,赢得马拉的友谊,博得丹东的青睐,雨果笔下的“三巨头”已有两个认可自己,已令安德鲁收货颇丰。退一万步说,即便这两年会有吃点亏,但等到《九三年》,绝对有两只大腿、粗腿可抱。

想到这里,安德鲁心情豁然开朗起来,对于倒霉的巴贝尔是否真的犯下杀人罪,他才不关心,律师嘛,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哦,对了,我的律师费该找谁啊!”安德鲁这才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

安德鲁对律师费的担忧在3小时后就宣告终结,之前于多菲内街头遭遇的书商贩来到律师的住所,自称奉马拉之命交给安德鲁一个大信封。

拆开一看,里面装有是6张指劵(指劵大小相当现在的3张名片,上面印刻了独特的数字花纹用于防伪,是近代纸币的雏形)。所谓指劵,内阁财政部依据国民制宪议会新进出台的法律,新发行的一种不记名纸币,指劵实际价值以全法国的教会资产(1790年初已被陆续充公)做担保。

8张指劵面额中300里弗尔5张,另三张是400里弗尔,合计2700里弗尔。虽说指劵发行之初就遭遇贬值,但在巴黎贴现银行兑换的实际价值仍不低于2400里弗尔,相当于安德鲁目前3年多的收入。1790年8月之前,指劵贬值不足10%,1792年后一度贬值50%以上,等到1798年时,指劵几乎等同于废纸。

安德鲁心中不禁感叹道:“啧啧,革-命大佬的从来都不是穷人!”

想想也是,自从去年的三级议会(国民制宪议会的前身)月以来,马拉以其煽动暴力的过激言论,导致他的报馆先后被巴黎警察局查封9次,单单那9台印刷机及其配套设备的损失就不止1万里弗尔。马拉的医术再高明也支付不起,至于金钱来源,肯定不是穷得叮当响的长裤汉们。

第五章 诉讼就是一场战斗(上)

第五章诉讼就是一场战斗(上)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两次在法学院学习时,导师们都反复告诫说,诉讼就是一场战斗,法庭就是战场!安德鲁对此深以为然。

在接手案件的当晚,赶往诺威法官的家。那是一座位于圣路易岛的别墅。这是一座极致奢华的庄园,散发着浑然天成的贵气,15世纪以来的古典韵味从内到外。同样的,附近的邻居个个非富即贵。

维诺法官是个脸色红润,胖敦敦的50多岁男子,手脚肉嘟嘟的,或许之前担当过近20年检察官的缘故,早就在法庭上练就了一副洪亮的大嗓门。

“你真的确定接下巴贝夫的案子?”法官再次确认。他话音未落,就听见书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安德鲁抬头一望,只见穿着一件粉红色丝质连衣裙,全身珠光宝气的女主人端着盛有两杯咖啡的拖盘,推开门款款走了进来。

维诺立刻起身回头,从年轻妻子手中接过两杯热腾腾的咖啡,一杯递给安德鲁,一杯留在面前。老男人拉着年轻妻子的柔滑小手,温柔吻着她那娇嫩的面颊,低声祈求最好一小时内不要再进书房。

主客一人一杯咖啡,随意自斟自饮,这是维诺法官喝咖啡的粗犷做风,很不贵族范儿,却让安德鲁感到格外亲切,如同再度穿越回21世纪的某个街头咖啡角。

临走前,法官夫人有意无意挺起傲人胸脯,朝英俊客人使了个眼色,指间扬起一张纸条,一摇一摆的转身而去,将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

然而,法官夫人那大胆高挑的举动,让安德鲁多少有点难堪。心中腹诽道:“不过想敲诈我两首撑场面的小诗嘛,何必搞得像奸夫淫妇对街头暗号那般神秘,吓得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难道,或许……”他赶紧将目光驻留在香气四溢的咖啡杯上,竭力把心中急速攀升的邪念先压一压。

妻子与学生那不动声色的互动,主人维诺都尽收眼底,法官心中没有丝毫嫉火怒气,相反的,他觉得自己拥有一位令世人羡慕嫉妒的漂亮妻子而感到无比幸福。在巴黎,高贵男士的妻子必然能拥有众多的追求者,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而安德鲁,他为法官夫人所做的几首诗歌,令她在众多贵妇沙龙中大放异彩,连带法官本人也获得无数好评。至于其他,维诺不愿意再多想。

等到书房门再度关闭时,小律师才堪堪从各种诱人的香味中挣扎出来。回归正题,他继续说道:“是的,我已经加入丹东法律事务所,而巴贝夫案将是我接手的第一桩刑事案。为司法公正,我想应该递交一份辞职书。”

维诺法官微微颔首,不再发话,他默然闭上双眼,看似在品味咖啡的香醇,实则在心中权衡利弊得失。

这几年来,维诺代表司法宫的确曾为波尔兹等人保驾护航,但法官与包税商之间并没有太多交集,更多的是权力与金钱的等价交换。

但1789年的革-命以来,已实际掌握国家政权的制宪议会对众多包税商拥有的封建特权越来越不满,以激进言论著称的香槟大区(包括马恩等几个省)议员普利欧曾讥讽道:“吝啬的包税商每年只向国家缴纳50万里弗尔,却能贪婪的征收不低于300万里弗尔的税收补偿,但倒霉的法兰西却要为弥补包税商人野蛮征税引发的可怕后果,间接花费200万里弗尔。”

普利欧议员曾在制宪议会发动一项表决,立即取缔包税制度。尽管该案太过激进遭遇保守右派与中间派(大资产者与自由派贵族)的集体否决。

然而,一些左派议员却借此成功推动另外一项提案:现有协议到期后,国家不再延续包税制,国家税收必须归于国民议会。

而就在今天,维诺法官与一干司法宫同事,去位于马术学校的议会宪法委员会担当法务咨询时,得知即将于明年某个时候颁布的法兰西第一部宪法,将明确取缔包括包税制在内的一切封建制制度。

作为一名从业30年的资深司法官,维诺非常清楚1789年的8月法令与未来的1791年宪法的区别,尽管两者都是宣布取缔不合理的封建制,但前者更多是以劝告和呼吁的和平方式;而宪法是国家根本大法,是一切法律的母法,是可以动用警察军队等国家暴力机器来维持其尊严。

此时,包税商们如果聪明的话,最正确选择应该是主动向议会服输,宣布提前结束包税制,并以自愿捐赠部分家产的方式来获得法律的赦免。然而,包税商们选择了愚蠢的做法。回避问题,还试图将巨额财产藏匿起来或是转移到国外。

在法官看来,这绝对是自寻死路的。

忽然间,维诺有点羡慕,甚至嫉妒面前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有幸在一个即将到来的重大历史转折点,通过一场引人注目的法庭辩护,去完成一件注定被铭刻于司法典籍的重大事件。无论案件判决如何,安德鲁在司法界的影响力都会站在同龄人的巅峰。

看着安德鲁-弗兰克,法官脑海里进而浮现出想几年前,那个向自己辞职的乔治-丹东。

两个同样身材高大年轻人,都可以算作自己的徒弟,他们才华横溢,个个野心勃勃,一旦决心下来就会勇往直前,从不担忧即将遭遇困难险阻。

另外,这两个年轻人似乎都懂得感恩。

维诺从检察官顺利爬升到最等法院的法官,丹东一直在从旁协助,功不可没。至于眼前相貌更英俊一些的安德鲁,工作上从无怨言,尤其心底极为善良。大力推动巴黎巡警制与布莱尔伤人案的完美解决,令法院同事们对其赞不绝口。

基于此,维诺就绝不会站在即将沉没的包税商船上,现在,作为安德鲁的引路人,正直的法官有一百种理由和弟子站在同一战壕里。所以,法官很快做出最终的决定:明里暗地,全力支持安德鲁这场诉讼案。

维诺清楚安德鲁来家里向自己辞职,不是等到明天司法宫里办事公布,其目的很明确:小家伙想要走后门,他需要了解巴贝夫杀人案的一些内幕资料。

包括庭审法官,检察官,出庭证人,乃至12名陪审团成员的社会背景,职业状况,性格特征,兴趣爱好等等。此外。安德鲁对看似与庭审无关的书记员和法警,典狱长和狱警都需要了解到。

维诺法官毫无意外的点头同意,双方约定了拿资料的额时间与地点。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维诺期待安德鲁在未来能否给自己一份大大的惊喜。

所以当安德鲁递来四张面值1300里弗尔的指劵作为酬劳时,向来贪婪著称的维诺法官呵呵一笑,仅仅抽取其中一张300里弗尔指劵,剩下的原路退还。

行贿司法官员,窃取司法机密,妨碍司法公正,无论哪一项罪名都能将安德鲁判上十年八年。不过他不在乎,毕竟这不是在资讯发达的21世纪。

再说,也是国家公诉人勾结当庭法官首先违规,单从陪审团组建上就可以看出来,从积极公民(以巴黎为例,就是在1年内缴纳直接税达45个里弗尔以上的成年男子)选出来的12人中,保守派教士2人,贵族或乡间士绅7人,城市有产者2人,最后一个是卖掉了土地举家搬迁巴黎的自耕农。

这些包税商人、贵族与教士怎么可能同情鼓动农民抗税的杀人嫌疑犯,而占少数的城乡有产者与自耕农个个都是性情懦弱,安分守己的老实人,他们从未参与过攻陷巴士底狱或是进军凡尔赛的革-命运动中。

所以,结果不言而喻。

1790年的刑事重案陪审团裁定规则是:12名成员中只要有7人认为有罪,当庭法官就可以对嫌犯做出量刑裁决(反之则当庭释放,除非检察官表示抗诉),从有期徒刑,终生苦役或是缳首死刑。如果疑犯表示不服,还会在司法宫上诉法院走一遭。(注,此时的断头台还没发明)

从司法宫辞职之后的整整三周里,除了吃喝拉撒,安德鲁几乎每天都把自己关在阁楼上,他反复查阅与研究来自维诺法官送来的各种绝密资料,针对案情做了几百页的笔记,两侧的白墙都被安德鲁用来绘制案件时间轴与关系拓扑图。

不过在庭审之前,安德鲁还必须探访自己的委托人,那位一直被关押在夏特莱法院监狱的巴贝夫嫌疑犯。

法国的司法体系十分官僚化,办事拖沓。一件刑事审判案能反复折腾好几年。好在巴贝夫案比较特殊,3月上旬进行了初审,第二次庭审定在4月中旬。

作为巴贝夫新任代理律师的安德鲁,从3月12日起开始向刑事法院申请探监他的代理人,前两次都被庭审法官及其助理很是无礼的加以回绝。

第一次,夏特莱法院借口是需要花时间去验证安德鲁律师的从业资格。这个不是存在任何问题,安德鲁获得兰斯大学的法学学士,又在大学助教两年。去年起就在司法宫实习一年并取得巴黎律师从事资格证,如今以丹东律师事务所的名义接手案件,成为巴贝夫的代理律师;

数天后,安德鲁再来时,法院又称嫌犯巴贝尔忽然病情加重,不能面见代理律师。但在安德鲁的请求下,同意代理律师与其委托人进行书信沟通,但通讯内容必须接受司法检查,所以安德鲁只是托人带给狱中的巴贝夫几本书;

第三次来到夏特莱法院,法官助理依然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安德鲁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径直接赶往司法宫。他随即向最高法院递交一份准备已久的陈情书,指控夏特莱刑事法庭以各种非法理由,多次阻拦律师面见自己的委托人,继而破坏司法的公正性,有违正义的基本法则。

安德鲁律师一纸诉讼,立刻在首都司法界引发一场轩然大波,犹如在原本就不太平的司法宫内部点燃了一大桶火药。

无论大陆法系,还是英美法系,代理律师与委托人制都是维系其司法体系的基石之一。如今,在司法宫的眼皮之下(司法宫与夏特莱刑事法院仅仅隔河相望),神圣司法殿堂下的一座基石居然被人明目张胆的加以践踏破坏,倘若不及时加以纠正,那将是巴黎乃至整个法兰西司法界的奇耻大辱。

即便司法宫的法官与检察官们如何不喜欢,甚至是厌恶巴贝夫这样的捣乱分子,但他们也绝不会看到整个司法体系面临行将崩溃的危险。

当天下午,在维诺法官的推动下,最高法院迅速成了一个5人委员会负责调查此事。当然,安德鲁暗地里为辛劳的委员们提供了2000里弗尔(指劵)。

4月8日,调查委员会出具了一份措辞严厉的质询函,要求重案刑事法庭不得违背法律的公开、公平、公正原则,这令原本口碑不佳的夏特莱刑事法院再度沦为首都司法界与贵妇沙龙里的大笑柄。

第六章 诉讼就是一场战斗(中)

第六章诉讼就是一场战斗(中)

翌日,星期五。

安德鲁手持最高法院出具的质询函,带着女管家的侄儿,一个刚满15岁满脸青春痘的梅尔达充当跟班,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夏特莱刑事法院。

“日安,弗兰克先生,欢迎您来到夏特莱法院。”在一楼大厅外恭候多时的莫雷尔拾级而下,面脸笑容迎上前,嘴里敬语不断,卑躬屈膝的模样与之前的不屑一顾,狂妄自大形成鲜明的对比。

安德鲁停下脚步,在面对法官助理伸出的意在和解的右手时,面无表情的摇摇头。莫雷尔不过是一个外厉内荏的无耻之徒,不值得他施加善意,何况安德鲁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在夏特莱法院里立威。

司法宫的一位高级检察官向安德鲁传达一条讯息,夏特莱高等刑事法院会在三个月内取缔,继而改造成为巴黎第三巡回法庭,虽说第三巡回法庭依然是重罪法庭,但权势与辖区却大大缩水,以前几乎囊括三分之一的法国行政权,如今却仅限于巴黎的48个区以及周边两个省份。此外,司法宫将明确自己对各个巡回法庭的行政管辖权。两年后,巡回法庭被丹东改造成为革-命法庭,司法宫也被架空。

(巡回法庭不仅有刑事,还包括重大民事,商事方面的。)

这当然是个好消息,意味着这座高等法院的众多司法特权(如司法先例,大陆法系也存在判例)将被司法宫收回。即便安德鲁把夏特莱刑事法院的里里外外得罪个遍,也不太担心来自后者的报复。

安德鲁的漠视令莫雷尔脸色立刻刷白,他尴尬的收回手臂,极为羞辱的立在原地。

作为法里亚法官的第一助理,出身律师世家又毕业于巴黎索邦大学的莫雷尔有太多骄傲的理由,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在两年后,即自己40岁时成为一名令人尊敬的大法官。

但在数天前,前途似锦的莫雷尔却成为法律圈子里的笑话,同行们个个指责他破坏法律的游戏规则,法里亚法官也要求自己立刻消除一切不利影响,因为法官自己不想在3个月后待在低阶的巡回法庭里。

“不利影响?”莫雷尔想到这里就生气,他之所以三番四次阻拦安德鲁会晤代理人,还不是得到法里亚大法官的暗示,当然包税商人也贡献了一大袋金币。

不过,莫雷尔最为痛恨的要属眼前初出茅庐的兰斯人,明明有来自司法宫的坚实后台却不明言,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自己面前扮演一只可怜兮兮,可以任人人欺辱的小鹌鹑。怎料到最后,小鹌鹑摇身一变成为狡猾凶狠的饿狼。

尽管内心恨不得将眼前的小律师碎尸万段,但莫雷尔暂时还不能,他必须控制住自己,强忍心中悲愤,在脸上竭力挤出一丝笑容来化解这份尴尬。

“弗兰克先生,请在上面签个字,就可以去会见您的委托人了。”莫雷尔从一旁法警手中的拿来登记表,一支沾满墨水的鹅毛笔,殷勤的递给安德鲁。

年轻的律师微微一笑,那是他留意到这位法官助理故意向自己展示的一个小动作,在后者袖口里滑出一个类似钱袋的物件,悄悄隐藏于厚实的登记文本下,等着安德鲁一并接收。莫雷尔很是担心,安德鲁倘若再来一个扭头就走,那么他的前途,还有未来的法官袍都将烟消云散。

安德鲁笑得更开心了,继而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起来,引得法院办公楼上的法官,检察官,以及他们的助手走出办公室在楼梯间探出头来张望,看看是哪个家伙居然敢在高贵的刑事法院里大声喧哗,打搅自己办公。

莫雷尔心中表现的惴惴不安了,但他又不知道哪里会出问题,出什么问题。

等到司法楼里的几乎所有人都投来关注目光时,安德鲁猛然上前,伸手接过登记本,至于法官助理手中拽着的钱袋,安德鲁仅仅用尾指一扫,当莫雷尔下意识松开时,安德鲁故意却没接住,任由钱袋跌落于法院大厅那坚硬的大理石砖上。

一阵清脆的啪啪声过后,几枚金路易调皮的从钱袋里翻滚出来,在光滑洁净的大理石砖上四处游荡开去。

“咦――咦-――”

全场一片哗然声中,安德鲁向众人做出一个抱歉的表情,他示意随行的小助手梅尔达拾起遗落的金币放回钱袋里,还亲自塞进莫雷尔法官助理的外套口袋。

很快,安德鲁在登记簿上刷刷几笔,示意一旁发愣的法警带路探监。

至于当众行贿的莫雷尔差不多已彻底崩溃,嘴唇苍白,脑袋里一片嗡嗡乱响。直到安德鲁离开,法官助理这才大叫一声,猛然颓废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谁也不曾相信,居然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在神圣法院之地,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行贿。虽说事后,不会有目击者或当事人去指证这个无可辩驳的事实,但莫雷尔的法官之路必须就此终结。

夏特莱法院与监狱由一条绿荫长廊相通着,由于浓密树冠与巨大灰色建筑作遮掩,这条道路显得过于幽暗僻静,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安德鲁与梅尔达跟随法警走到一道一扇开了小窗口的铁门前停了下来。

法警用小铁锤敲打了铁门三下,很快,一个年长的狱警在铁门上的小窗口探头上探脑的朝法院一侧望了望,于是铁门打开了。

“对不起,先生,监狱规定只允许探望代理律师一人进去。”狱警伸手拦住安德鲁的小助理梅尔达。

安德鲁表情不悦的看了看法警,后者被吓得着直打哆嗦,急忙走到狱警身边。几句悄悄话后,狱警也慌神,主动闪到一旁,目送法警带着律师和他的助手远去。

安德鲁在夏特莱法院的“嚣张跋扈”的事迹很快传到典狱长那里。好一阵鸡飞狗跳后,矮胖的典狱长匆忙赶到,亲自将安德鲁带到巴贝夫的牢房前。

重案犯的牢房都是铸铁建造,显得非常坚固。没等安德鲁抬手示意,机警的典狱长已将钥匙插进锁眼,哐当一声打开牢门。他第一个跨入牢房,转过身,弯着腰像个奴仆一般对着安德鲁国王,佞笑道:

“尊敬的弗兰克先生,您看,巴贝夫先生的牢房打扫的非常干净,除了不怎么自由,也没有什么别的不好事情发生。”

安德鲁点点头,慢慢放下捂在口鼻处的手帕,牢房里空气明显比过道走廊要好的多,视野所处:床铺整洁,地面干净,写字桌,腰背椅、油灯,毛巾,水池,乃至马桶都一一俱全,如果不看铁窗铁门,堪比起普通驿站的高级房间。

此时的巴贝夫在正倚着墙,抱着一本书聚精会神的看着,等到牢房铁门打开,他这才扬起头,先是楞了一下,再又对着安德鲁笑了笑。

“梅尔达!”安德鲁回头低声一句,站在过道的小跟班便从背包里拿出一袋银币,塞进监狱长的手中。

“我需要安静。”安德鲁再补上一句,原本想要还回钱袋的典狱长赶紧闭嘴,领着一干人等悻悻退到过道的尽头。

梅尔达随后关上牢门,独自在外面守候,监视起四周。

安德鲁走近时,才留意到他那现年30岁的代理人个头并不高,脸庞瘦削,头发斑白,额头留有深深的皱纹,这显然饱受过苦难,不过双眼依然炯炯有神,显得情绪还不错。

巴贝夫的回到书桌旁,用蘸上墨水的鹅毛笔在纸上写了一行:“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安德鲁笑了笑,“不必客气,仅仅是一个律师应尽的职责。”

接着,他又接过笔,在纸张的空白处写到:“马拉向你致于革-命的敬意!”

停顿片刻,安德鲁继续写到:“现在,我需要询问你有关案件的几个关键问题。”

巴贝夫摇摇头,继而转过身,从枕头垫下拿出一大叠文件,交到律师手中。

“这里有你需要了解的全部答案。”巴贝夫写道。同样作为一名律师,他清楚安德鲁想要什么,于是提前准备好了一切。当然,还有几张过于机密的叙述,巴贝夫只是在安德鲁面前才补录完整。

等到安德鲁全部浏览一遍后,继续写道:“还有什么需要问我的?”

安德鲁摇摇头,他从怀中掏出用装在瓷罐里的火折子,用力摇出火苗,将那几页极为敏感的纸张点燃烧毁,淹没于水池里。

临走前,安德鲁叫来一直在牢门守候外的梅尔达,指定他每三天来监狱与巴贝尔的进行消息联络,也顺便带去私下流行的报刊书籍。

等到安德鲁回到阁楼,他的头脑中浮现出整个案件隐藏着的真相。

那位叫波尔兹的包税商人(也是拉瓦锡的岳父)4年前与凡尔赛宫廷签署了一项包税契约,以每年向国王缴纳50万里弗尔为代价,获得大皮卡第地区为期6年的食盐与烟草征收权。此外,包税商人还获准组建一支的武装税务稽查队,被默许设立私人监狱,秘密逮捕、审讯,甚至暗中处死抗税者。

据司法宫档案馆里保留的部分陈情书记载以及巴贝尔的描述,数年间,这支包税商的私人武装总共杀害了21名抗税农民及其同情者,私刑致残者数以百计,其罪行令人发指。

由于波尔兹与凡尔赛宫廷的特殊关系,所有凶手都没能受到应有的制裁。即便两三个坏蛋被送上地方法庭,也仅被判处一笔罚金,用于补偿受害者家属。

1789年巴黎爆发大革-命,路易十六的权杖被迅速转交到国民制宪议会手中,随着《人-权宣言》与8月法令的出台,一切封建权力与贵族特权都被宣布取缔。但在是否取消包税商一事上,制宪议会内部出现了严重分歧。

为避免国会分裂,最后双方达成一个妥协意见,由制宪议会的一个税务委员会发布一项不疼不痒的呼吁书,希望爱国包税商人能主动减税,造福民众。

这种与虎谋皮的可笑举动当然行不通。

在马拉、巴贝夫等革-命演说家的鼓动下,人民开始自发行动,他们团结起来,以暴易暴,在公开抗税的同时,还千方百计抓住缉私队中的杀人凶手,诉诸私刑,并将他们逐一吊死在公路边的树梢上。

随着抗税风暴兴起,波尔兹在皮卡第地区的盐烟税收在1789年锐减了一半有余。很快,包税商人们发起了反击,起先以抗税罪名,指示地方法庭关押了巴贝夫等人,但在正义舆论压力下,法庭不得不释放了这些煽动抗税的“坏家伙”。

2月中旬,位于巴贝夫家乡的圣康坦市城郊,武装稽查队的一个分队长被人吊死在公路边的树头。第二天,圣康坦地方法院就依据几位告密者的现场指认,派出警察逮捕了巴贝夫。

由于圣康坦没有高等刑事法庭,对杀人等重罪的审理判决必须移交到巴黎。为避免夜长梦多,有人开始向巴贝夫的食物中投毒。

尽管中毒后的巴贝夫被同情他的狱警及时察觉,医生也抢救得当,依然落下后遗症。由于喉咙被毒药严重灼伤,相当长时间里无法正常说话,以至于不得不求助一名辩护律师,但后者已被波尔兹的人暗中收买。

在最初的遴选陪审团以及随后的初审阶段,那个律师居然漠视代理人的合法权益,公然接受了法庭与检察官施加的非法要求。

幸好,马拉及时赶到巴黎,动用其社会资源,联络到狱中的巴贝夫,及时让安德鲁替换那个无耻出卖雇主利益的卑鄙家伙。

到现在,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安德鲁都已了如指掌。

至于巴贝尔或是他的战友们是否参与到针对缉私队长的私刑中。安德鲁不会深究,因为这不是辩护律师的该有职责。

想到一周之后即将开始第二次庭审,安德鲁非常确信12人的绅士陪审团不会同情生活于社会下层的“叛乱分子”。所以,即便是米拉波亲临,展露雷霆万钧般的雄辩,拿出铁证如山的事实,都不可能改变最后的审判结果。

而安德鲁想要赢得官司胜利,就必须另辟蹊径。

第七章 诉讼就是一场战斗(下)

第七章诉讼就是一场战斗(下)

一天夜里,安德鲁对着再度造访的马拉如是说道:“为了赢得胜利,我们就不能把战场限定于法庭之上,而是要拓展到法庭之外。所以,我在法庭上为巴贝夫的的辩护不再面对12名绅士陪审员,而是务必让48区的60万巴黎人民,83个省的2500万法国人民听到,让他们成为这个案件的真正陪审员。”

口如悬河的说完这段话,连安德鲁自己的感动起来,几乎都要高唱一句: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把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打住!打住!真尼-玛入戏太深了!”穿越者在心中赶紧叫停。

安德鲁总算及时刹车,但身旁听众却眼中一亮,极度兴奋拍手称快,因为肆无忌惮的鼓吹正义和歇斯底里般的煽动民意这正是疯子马拉想要做的。

1789年大革-命爆发时,他乐观估计砍掉8千颗反革-命的人头就能创造新法国,90年上涨到2万,91年的人头数变成5万,92年是10万,93年是30万,万幸的是,对于马拉而言,他没有1794年。

处于亢奋中的马拉使劲的搓着手在阁楼来回踱步,转了几圈他又追问道:“你还需要什么支持?嗯,赶紧做份详细的计划,明天午后来科德利埃俱乐部,我会发动所有资源来配合你。里弗尔、人手,甚至武器都不是问题!”

安德鲁吓了一跳,急忙解释说:“这次要费尔泼赖,不需要革-命暴力!”

开什么玩笑,在法国各个阶层相亲相爱,民族间展现积极和睦的1790年,马拉居然来个大跃进,提前玩场暴力革-命。即便资产阶级有着固有的软弱性,但组织煽动巴黎暴-动的罪名足以把马拉和自己送上绞刑架。

何况,此时的巴黎不存在再次发动革-命的必然条件。

简单的说,首都的粮食供应得到充分保障。一磅棕色面包售价已从最高峰的10个苏回落到2到3个苏,这令绝大部分巴黎市民都能买得起,而且买得到。长裤汉的工作虽然艰苦,但劳作的回报还是能维持一家人的温饱;

没有国外的军事干涉与物质封锁,巴黎人的生活基本不受影响。浪漫小资可以享受“四分之一里弗尔”一杯的多米尼加咖啡,还能定期给情人送上一束英伦玫瑰。生活依然美妙,何必抛头颅、洒热血;

而总揽国家政权的城市富裕阶层与自由派贵族,他们的利益代表仍在制宪议会中占据大多数,能随意破坏或否决极左派的不利提案,安享奢华生活;

保守派王党虽说对现状表现出极为不满,但胆小弱智的路易十六不敢支持他们的任何过激行为,唯有独自隐居或是逃亡国外;

最催悲的是法国的教士们,曾经还是第一阶层的他们倒是想反对“隶属上帝的教会资产”被世俗者无情剥夺,但上述各个阶层都在攻击他们,根本就是孤掌难鸣,连公然抗拒教廷的两大叛徒塔列朗与西哀耶斯都无法公开谴责。

至于穿越者,与马拉结交只是为日后落个善缘,但帮忙打官司是一码事,可要自己积极投身于他那所谓的不切实际的激进革-命就不对了。安德鲁不愿意当个傻瓜和炮灰,哪怕侥幸获胜也没自家的好处,只是为人当嫁衣。

“所以,绝不能让疯子马拉破坏这个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必须把他剔除这场游戏中。”安德鲁暗自决定道。

目送马拉离开后,安德鲁自己则跳上一辆开往圣路易岛的四轮马车。

天黑之前,安德鲁回到圣雅克大街156号。他发现在梅尔达趴在三楼窗台栏杆,兴致勃勃的观看一群蓝制服士兵在背街巷的一片空地上操练。安德鲁招呼小伙子来阁楼写字,自己则对着一副挂在墙壁上的大型巴黎地图做项目策划。

“你有什么理想?”安德鲁回头看了看闷闷不乐的梅尔达,随口问道。

“我想要一支步枪,在明年就可以加入国民自卫军了,当个威风凛凛的上校去杀俄国人。”小伙子高兴的抬起头来,冲着老师大声叫嚷。梅尔达是波兰移民,女管家据称其父亲在1779年阵亡于抵抗俄国-入侵者的战场上。

安德鲁在嘴唇边竖起一根食指,示意安静一点。接着,他又瞥了一眼梅尔达笔下的法语单词,继而卷起手中一叠文稿敲打少年,叫骂道:“愚蠢!打仗会死人的,我不想你的,嗯,你的姨妈再失去你。该死的,给我把roi、dieu和loi各抄10遍,说过多少次,国王不是上帝,也不等于法律。”

……

第二天午后,马拉没能如期赶到,来到的是房东勒让德尔。作为科德利埃俱乐部的副主席和法兰西剧院区复选人代表,勒让德尔前段时间不是忙于俱乐部组建,都是参加区里的巴黎公社选举,近一个月都没来这里。

(注:巴黎市政厅,巴黎公社与公社总委员会的关系:市政厅就是巴黎市政-府,巴黎公社相当于巴黎市党代会与市委的复合体,而公社总委员会类似市委常委。选举人选举产生复选举人,后者选举巴黎市政厅与公社内部的重要职务。)

“马拉遇到麻烦了。”刚登上阁楼,勒让德尔就冲着安德鲁说道:“今天早上,巴黎市政厅的两个狗腿们在俱乐部四周晃悠,还逢人打听马拉的消息。中午时分,附近五个区来了三个营的国民自卫队,四下封锁科德利埃大街的各个路口,宣称要抓捕被法庭通缉在逃的人民之友。”

“结果呢?”安德鲁面色紧张的问。

“那群愚蠢家伙怎么可能抓到马拉?两小时前,我送他进入通向塞纳河边的秘密下水道,现在他应该登上一艘开往英国的商船上。”说道这里,勒让德尔哈哈大笑起来,“该死的巴伊(巴黎市长)和无能的拉法耶特(国民自卫军总指挥)已经我们这里前后围捕马拉5次,总是还不是一无所获。”

前四次追捕失败是否归咎于巴伊与拉法耶特等人的无能,安德鲁不太清楚,但今天这一天,这哥俩绝对是背了黑锅,因为追捕的马拉命令来自司法宫的一名检察官,后者则是维诺绝对信任的一名亲信,大法官的现任老婆就是检察官的亲妹妹。

安德鲁总算长舒一口气,整个事态终于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否则一开始出现在科德利埃俱乐部门口的不是来打草惊蛇的“愚蠢”警察密探,而是荷枪实弹的蓝制服军队。

很快,安德鲁表情遗憾的说:“虽说人民之友成功逃脱市政厅警察的非法围捕,但却无法领导我们进行下周的和平运动了,不过,有伟大的丹东主席在现场指挥,或许效果也是非常不错的。”

勒让德尔诧异的望着安德鲁,说道:“咦,你不知道吗?数天前,丹东在竞选巴黎公社总委员会失利之后,已在前天早上驱车赶往他的家乡阿尔西,估计丹东夫人这两天就会临产,所以,科德利埃俱乐部事务都由马拉在主持。”

安德鲁听后一脸的懵逼。这些天他为巴贝尔案件正忙于同夏特莱法院的家伙们斗智斗勇,哪里会关注巴黎公社选举的破烂事。

在安德鲁之前的计划中,他只是剔除不安分的暴乱份子马拉,好让“宽容的丹东”来领导这场和平运动,竭力避免与巴黎市政厅的正面冲突。

但安德鲁哪里想到丹东竞选失利后,居然赌气跑回家看老婆生产。现在乐子大了,科德利埃俱乐部的老大(丹东)与老二(马拉)都不在,那负责人是谁?

“是我,”勒让德尔手指自己的大鼻子,笑嘻嘻的说。

“由你来负责和平运动?”安德鲁可以相信凡尔赛肉商的人品,但对后者的领导能力表示质疑。

幸好,勒让德尔听后立马摇头说:“这可不行,我只是负责俱乐部的内部事务;至于你对倡导的那场革-命,丹东与马拉都嘱咐让我来全力配合你,提供所能的一起资源。金钱、人手、长矛、梭镖、火枪都有,只是大炮很不好搞到。”

“停,打住,不是革-命,这是一场拯救正义的和平行动,没有长矛,火枪与大炮的存在。切记!切记!”安德鲁必须纠正俱乐部副主席兼房东的错误观点。

所有过激行为必须在得到有效控制,这是安德鲁与维诺法官,以及那位能调动巴黎警察的高级检察官三人事先商定好的。

“好吧,这都不是重点。”勒让德尔无所谓的耸耸肩,“总而言之,你听你的安排,当然,也包括我们科德利埃俱乐部的全体成员。”

“等等,我还不是科德利埃俱乐部的成员吧。”安德鲁有点不太乐意,如果他“被”加入的是雅各宾派俱乐部,安德鲁律师会很高兴,此时的雅各宾派俱乐部已是权力与声望的聚集地,其会员不是制宪议会议员,就是社会贤达、知名学者,以及业界精英。至于科德利埃俱乐部就差了太多,里面尽是臭烘烘的长裤汉。

“不,你早就是了,还是俱乐部的创始会员。哈哈,我已替你代缴了一年的会费,很便宜,才24个苏。嘿嘿,所以这个月房租会多一点。赶紧披上外套,带上你的东西,去俱乐部开会。该死,我忘记今天该我去开俱乐部大门。所以就不能等你了,”话音未落,俱乐部的副主席先生已匆匆忙忙的跑下楼。

第八章 科德利埃俱乐部(上)

第八章科德利埃俱乐部(上)

雅各宾派俱乐部与科德利埃俱乐部是法国大革-命时代最出名的两个俱乐部,前者将在2年内逐步制约83个省,2500万法兰西民众;与此同时,后者将通过两次起义,最终统治48个(街)区和60万巴黎人民。

科德利埃俱乐部坐落于科德利埃大街上的科德利埃修道院。去年11月,巴黎公社依据制宪会议颁布的“八月法令”精神,出台一道限制教会的规定:但凡不以普及教育、慈善救济为己任的修道院,务必在1790年1月1日之前关停并转。只为上帝服务的科德利埃修道院不久被查封,为数不多的几个教士被国民自卫军强制赶出。

1790年1月底,科德利埃区同法兰西剧院区合并,为消除或是淡化来自巴黎市政厅的种种敌意,一贯高调行事的丹东采取以退为进的策略,主动放弃该区的区主席一职,而将其目标定在巴黎公社总委员会,一心想成为明年巴黎市长或检察官的候选人。

基于此,丹东需要联合与发展大批志同道合的同志,最终选择了废弃的科德利埃修道院,作为训练团结科德利埃人的竞技场。

可惜,丹东严重低估了巴伊、拉法耶特等人对他仇恨,大部分自由派贵族认定去年10月煽动饥饿妇女进军凡尔赛,疯狂冲击王后寝宫,杀害多名宫廷侍卫的一切暴力事件的幕后黑手,就是马拉和丹东二人。

所以在4月的公社总委员会的选举中,一贯极度自信的丹东第一次落选了。

……

从安德鲁的住所步行到科德利埃俱乐部路只需一刻钟。

与巴黎的大部分街区一样,这里的街道上肮脏不堪,各种垃圾废物被人随意丢弃,疾驰的四轮马车与沿街吆喝声的卖货郎惊险的擦身而过。在午后与黄昏前的时间段,成年男子大都上工去了,留下家里的老人蹲着门前咳嗽,妇女们则拖着沾满黄泥巴的裙子在忙家务活,孩子们几乎都光着屁股在泥地奔跑嬉戏。

拐入科德利埃大街时,安德鲁听后背后有人在叫唤自己名字,他转过头来,发现是熟人,那是路易斯-拉扎尔-奥什。

这位身材高大,相貌不凡的年轻士兵依然身穿白色马裤,黑色长筒靴,束有白色武装带的蓝色制服,只是胸前的百合花(王室禁卫军),变成三角帽上的红白蓝三色大帽徽(国民自卫军)。

安德鲁微笑着与走上前的奥什亲切拥抱一下,接着就问:“路易斯,见到你真高兴。年初的时候,我曾路过杜伊勒里宫听勒费弗尔中尉说过,你从禁卫军退役回凡尔赛了。怎么了,只是想来巴黎看我?”

奥什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说:“不是我想要退役,是被禁卫军被赶出的,有人举报我在军营里翻阅卢梭的社会契约论。事实上我来巴黎是得到了勒让德尔先生的举荐,他介绍我加入法兰西戏院区自卫军。你看看,已经是上士了。”

一边叙述自己的经历,奥什一边还用力拍打着自己左臂上的三道v字形黄色图案,这位看似普通的马夫之子的表情显得极为自豪。在大革-命之前,入伍平民的最高军衔只能是上士,除非他成为贵族,才可以晋升军官。

安德鲁哈哈一笑,竖起食指左右摇晃着,说道:“区区的上士不算什么,你在国民自卫军里既不发军饷,又没有津贴,连武器和制服都要自备。这样吧,你干脆来跟我混,伟大光荣且富有正义感的安德鲁律师需要最无畏的勇士来保驾护航。或许,我只是说或许,再过两三年之后,我能让你当上尉,上校,甚至将军!”

3年后的奥什或许不是法兰西第一共和国最能征善战的将军,但绝对是最服从长官命令的高级指挥官,没有之一。无论是在莱茵河英勇抗击奥普联军,还是血腥镇压旺代省叛乱,或是远征爱尔兰的死亡之旅,奥什始终无怨无悔的执行共和国下达的每一条作战指令,且战果斐然。

相比而言,拿破仑在土伦战场上的屡次抗命之举,若非来自小罗伯斯庇尔与巴拉斯的百般庇护,拿破仑-波拿巴早就被特派员弗雷隆送上断头台3次。

说完,安德鲁便不容分说的拉扯自己新搭档兼部下一同朝俱乐部走去。

两个朋友意外相会的这一幕被俱乐部门口的勒让德尔看到眼里,副主席先生显得有些惊讶。自去年10月勒让德尔结识安德鲁以来,这个看似性情随和,却实则高傲的兰斯人从未主动拥抱过谁,哪怕是面对人民之友马拉,也仅做握手礼。

但现在,小老乡奥什居然能赢得安德鲁律师的格外青睐,想必22岁的奥什也有过人之处。勒让德尔心想着,是不是在小老乡身上再追加一些投资,比如让奥什搬到圣雅克大街156号,与律师做邻居,顺便免了他的食宿费。

安德鲁当然不清楚房东忽然冒出的新想法,但他确信自己对科德利埃俱乐部第一印象并不好:古罗马式的修道院外墙太过破旧,狭小的窗口几乎透不进任何光线,所以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必须在会场的石穹顶下燃起数十个火炬。

至于内部的陈设,只能用寒酸二字来形容。

充当讲演厅的大堂内,曾经银质或铜制的烛台、神龛、熏壶、法器之物,以及十字架上的耶稣,殿堂里一排排的长条椅都早已不去踪影。

如今,值班主席的专属办公桌是一张木工长凳,讲演者的讲台被放置于大厅中央,它是用四根极粗的木桩,加上一块搁置在木桩间的厚实木板做成的。俱乐部成立当天,丹东与德穆兰在值班主席台身后的一堵墙头顶订上了一场片印花布,上面有用红色油漆写成一行标语:

自由、平等、博爱。

当安德鲁与奥什一同走进俱乐部来时,已有人占据讲台在发言。由于现在才是下午2点,距离街区工人的下班时间还早得很,所以台下听众并不多,稀稀疏疏的仅有10来个人,而且他们三两聚在一起,低声交流,形成一个个排斥外人的天然团体。当律师和士兵走进俱乐部时,几乎没人留意到。

奥什在向安德鲁致歉后,便朝一个同样身材蓝制服的年轻人走去,后者应该是一名20来岁的自卫军军官,微微弯着腰,正同另外一个中年男子交谈着。

“那个身穿制服、魁梧身材、有着威武仪表的是布律纳上尉,在我们戏院区国民自卫营任职,也是奥什的上司。”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勒让德尔凑进安德鲁身边,继续解说道:“布律纳上尉讨好的那个中年人,叫拉克洛,当过炮兵,现在是某位大人物的秘书和间谍,据说他随身携带了数不清的里弗尔,每天的职责就是在巴黎的每一个俱乐部或是沙龙里到处晃悠,协助那个大人物收买人心。你瞧瞧,拉克洛那又宽又俊的脸上因为顾虑太多而布满了皱纹。”

“大人物?呵呵,是奥尔良公爵吧。”安德鲁微笑着低声说。

这个秘密对自备历史作弊器穿越者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还知道那个叫拉克洛的家伙,写了本叫《危险关系》欢-场小说,居然被后世文学评论家视为法兰西文学史上里程碑式的重要人物。

“你的消息来源令我惊叹。”勒让德尔惊讶道,但转眼一想,安德鲁出自司法宫,消息灵通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其他人呢?”安德鲁手指靠近步道旋梯的几个人又问道。其中除了曾在丹东律师办公室帮自己办理入职手续的卡米尔-德穆兰之外,统统不认识。

德穆兰很好辨认,已经30岁的他依然是个飘着黑色长头发的大男孩,一双招人喜欢的明亮大眼睛,但说话时会伴有口吃的毛病,这令他的律师生涯尚未开始就宣告结束,转而成为记者,编辑,撰稿者,革-命鼓吹者。

勒让德尔朝文化人的圈子里望了一眼,“正与德穆兰的说话的是弗雷隆,也是丹东的好友,子承父业的报社记者,别看他文弱安静,不言苟笑,极少与人争论,但马拉说他内心里装了一条冬眠的毒蛇。”

“另外一个年级稍大一些,个头不高,面色苍白,穿着花哨外套的叫法布尔,是个戏剧家兼撰稿人,革-命之前还写过一部获奖的文章;

“最后一个,瘦高个儿,披着棕色大氅,相貌英俊的青年叫塞舌尔,和你一样是个律师,他生性风流,与他结交的贵妇超过一个连队。”

随着勒让德尔的介绍,安德鲁又将目光转向围在讲演台一侧的3个人。正在台上讲演的家伙叫埃贝尔,这位身材高大,粉色面庞的演讲者正在向他的两位忠实听众做暴-力宣扬,宣称唯有暴-力才是革-命的唯一方式。

两位听众中个头矮小,体型粗犷的叫西蒙,一个手艺不精却脾气不小的蹩脚鞋匠,不过,毛茸茸的大手鼓掌倒是很有劲;

另一个叫弗雷,个头矮小,眼睛也很小,却喜好东张西望,活生生的像只老鼠,吱吱呀呀的为台上讲演者呐喊助威。

“…所以,未来的几天内,我们要么屏住呼吸,向无能的上帝祈祷,安静等待巴贝夫同志的获释消息,但最终的事实,是与包税商勾结的贵族法庭会判处革-命者死刑;要么从现在开始,遵从人民之友马拉的建议,号召全巴黎48个区的长裤汉行事神圣的暴-动权利,去解救夏特莱监狱的革-命同志,我们……”

讲台上埃贝尔讲演正酣时,台下的安德鲁却听着厌烦了,倘若这个混蛋不合时宜的鼓动一场暴力革-命,那么首先倒霉的就是安德鲁自己。

“只有愚蠢的人才会经常显示厚颜的暴力!如果暴力能解决一切问题的话,那么就让狮子来统治法国算了。”安德鲁以高出埃贝尔至少30个分贝的怒吼声,生生打断了讲演者的话音。

“你是谁?!”埃贝尔激动的奋力挥舞手臂,怒视眼前的捣乱者。他的两个追随者,鞋匠西蒙与老鼠弗雷也举起拳头,冲着安德鲁乱嚷嚷。

“他是安德鲁-弗兰克,巴贝尔的辩护律师。”勒让德尔急忙赶过来解释说。

“弗兰克,你作为巴贝尔的律师,难道不应该支持我们的正义行动吗?”弗雷歪着脑袋,斜着小眼睛追问道。

安德鲁继续大言不惭的剽窃名人名言:“作为律师,我反对一切不合理的暴力,因为在暴力的喧嚣声中,法律的声音会显得太微弱。”

“安德鲁,你难道不知巴贝夫也是宣扬暴力的吗,那还为他辩护?”西蒙嗤笑着。

“尼-玛,哥哥我就等你这句话了。”安德鲁心里暗喜却表情肃然,继而一字一顿,说了一句令前世装逼者屡试不爽的著名格言: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声明,这句话不是伏尔泰本人说的,而是1906年一个英国女记者自己瞎编的。)

第九章 科德利埃俱乐部(下)

第九章科德利埃俱乐部(下)

话音一落,俱乐部大厅里忽然陷死一般的沉寂中。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掌声从德穆兰那边响起,继而与众多的掌声与喝彩声汇成一片。由记者、作家与律师组成的文人圈子主动站在了安德鲁的这一边,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我要把这一句记下来,刊登在巴黎革-命报上。”布法尔说。

“还有只有愚蠢的人才会经常显示厚颜的暴力!”弗雷隆补充道。

“在暴力的喧嚣声中,法律的声音会显得太微弱这句话也很好!”塞舌尔同样说。

气急败坏的埃贝尔三人想对着安德鲁围过来,很快,勒让德尔,以及德穆兰和他的朋友们抢先一步,挺身隔断冲突的双方。

此外,角落一边的奥什也闻讯上前,他握紧双拳,怒气冲冲,像个保镖一样,忠诚的站在安德鲁前面。

拉克洛同样跟上来,布律纳迟疑了片刻,不过当他看到俱乐部的所有人都已经表明立场时,最终他明智的选择站在能够获胜的安德鲁的这一边。

“3对9就是1打3,对方还包括三个职业军人。”这显然不是自己能抗拒的。在权衡双方实力后,埃贝尔和他的支持者悻悻退出科德利埃俱乐部。

和所有失败者一样,埃贝尔在走出门时,回过头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话,

“你们等着瞧,我还会回来的。”

但回应的是一阵阵嘲讽的嘘嘘声。

胜利的同盟者再度欢呼起来,他们把安德鲁围在一起,轻轻怕打肩膀后背,并且祝贺他,如同给一位在罗马辩论场上得胜的智者致敬。

在众人围观胜利者时,拉克洛却退在一旁,头脑里反复回顾这位安德鲁律师的出场表现。

“嗯,非常好!”奥尔良公爵的代理人在心中赞叹道。

拉克洛相信,俱乐部的所有人和他一样,知道安德鲁的身份,以及来俱乐部的目的。不过,除了勒让德尔和那个叫奥什的小兵,恐怕没人会真心支持安德鲁,所以,一个个对着新入场的安德鲁视而不见,避而不谈。

对此,安德鲁明智的选择了党同伐异,把令一切文明人都厌恶的埃贝尔派当做标靶来攻击,立刻赢得律师和记者们的支持;在又成功挑动粗人们动武时,在场的军人必须站出来,站在安德鲁这一边,维持秩序。

拉克洛觉得又可以向奥尔良公爵推荐一名优秀的人才。至于现在,他需要了解安德鲁的胃口有多大。

“说吧,安德鲁,现在就说出你的计划与安排,我们可以全力,全力的配合你来完成。这是丹东嘱咐过的。”德穆兰强调说,并故意省略了马拉。

在场的法布尔、弗雷隆、塞舌尔、勒让德尔、奥什,布律纳、拉克洛等人纷纷点头。在未来,他们都是宽容派,属于丹东的追随者。

事情紧迫,安德鲁不再矫情,他径直登上讲台,面对众人,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

“第一,我需要尽可能多的巴黎报纸从明天开始,都来关注4月17日的庭审,其中必须要有法布尔你的,布里索的,弗雷隆你的、塔利安的,还有卡米尔你的……此外,再加上有福什神甫的以及鲁瓦诺的,并竭力邀请他们的记者参加17号的庭审。”

“嘿,先等等,”德穆兰喊了暂停,“福什神甫和鲁瓦诺都同我们不在一个战壕里。”那是前一个赞美君主立宪,后一个要求恢复君主专制,而科德利埃俱乐部的政治主张是共和制。

安德鲁点点头,“没错,我的目的是让所有人知道庭审,也包括那些不喜欢巴贝夫的高贵老爷,哪怕他们在报纸上乱说也所谓,能被关注才是首要因素。”

见到德穆兰不再疑惑后,他转而对着弗雷隆和勒让德尔说:“其次,请勒让德尔准备好至少30个钱袋,每个装上50里弗尔,只要哪位记者同意出庭聆听并为正义撰稿,弗雷隆就把可以钱袋塞进他们口袋里。至于现场法警与书记员的补偿金同样是50里弗尔。”

众人笑了笑,没说什么,有偿新闻嘛,巴黎记者圈都这样暗地操作。只是没想到安德鲁律师考虑的如此细致周全,这才是同道中人。

安德鲁从腋下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稿:继而又说:“第三,我需要以某个中学,最好是路易大帝中学的名义,给尊敬的巴伊市长写一封请教某个天文知识的信件。书信内容现在我手中。”

“交给我吧,保证三天之内就能丝毫不差的送到巴黎市长的办公室。”拉克洛举起手来接过文稿。他是间谍,认识造假的行家。

安德鲁拿出第二份文件,“第四,请刊印我手中的和平请愿书1000份,联合本俱乐部的其他同志,从明天开始每天分两批,到巴黎的48个区进行粘贴串联,并告诉各区的市民,17号你那天他们将会听到一场实时庭审直播。记住,各区广场、路口,市场,公园,咖啡厅,俱乐部门前,自卫营地操场都将是此时宣传的重点场所。”

布律纳接过了任务书,他是区的自卫军军官,与其他区的人联系很密切;刊印文件的工作可以让德穆兰配合自己完成;而奥什负责选择一批跑得快,嗓门大的同志,充当庭审当天的传话筒。

“第五,在马拉的引荐下,我已成功邀请巴黎公社总委员会的俾约-瓦伦委员,他会在一次制宪会议上,大声控诉包税商的邪恶,并邀请一些支持正义的议员,诸如罗伯斯庇尔,普利欧等人参加17号的庭审。不过有关揭露包税商人的罪恶罪行,以前的都已经过时了,我需要最新的黑材料。法布尔,你应该可以做到。你写过小说,编过舞台剧,这点小事难不倒你。”对于栽赃陷害的布置安排,安德鲁表现的极为平淡,他前世干这个活儿也揽了不少。

但法布尔略微迟疑一下,问道:“但要有人相信才行。”

“去找雅克-大卫,让他来署名。”塞舌尔在一旁出主意。

“哦,就是在嘴角边长了个肿瘤的丑陋画家?”法布尔已经想起来是谁。

塞舌尔笑道:“是的,大卫曾经教导拉瓦锡夫人3年的油画,还在今年一次贵族沙龙聚会上写了首小情诗,当众向那位女妇人表达爱慕,但却遭遇极大羞辱,此时的他满腹怒火正需要发泄。你只要稍微一提,画家就能将拉瓦锡和他岳父家底兜翻。嘿嘿,都别这样看着我,我当时在现场,亲眼目睹了一切。”

弗雷隆摇摇头,说:“一个画家即便再出名,他的说服力还远远不够。”

拉克洛递给安德鲁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法兰西院士,佛克罗伊。”

佛克罗伊与拉瓦锡同为科学院的同事,旁人或许不了解其为人,但拉克洛非常清楚佛克罗伊,性格心眼狭小,睚眦必报,表面极度推崇拉瓦锡,但内心异常嫉恨对方在科学上的一系列伟大成就。对此,穿越者也略有耳闻。

安德鲁看完纸条,叹了口气,默然无语的将其转交到布法尔手中。

“哦,对了,”塞舌尔想起一件事情,就问安德鲁:“能否也让法布尔把杜邦家族的黑材料加进去,有人会对此表示感激。”

安德鲁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党同伐异嘛。至于倒霉的杜邦,谁会关心,反正他们家族再过几年就会移民美国。

……

“另外,勒让德尔,我需要你组织一批曾被夏特莱法院关押的受害者,人选以抗税被捕的农民为主,庭审前,拉出标语横幅聚集在法院广场上。告诫参与者,如果有法警驱赶,不要发生任何肢体冲突,他们只会做做样子;倘若有不明身份的暴徒进行殴打,事后必须一口咬定他们都是包税商人的狗腿子。弗雷德,你负责安排几个相貌凶横的家伙,让他们记住自己的新名字。”安德鲁递出一份名单。

“燕尾服怎么办?”勒让德尔又问。燕尾服是巴黎巡警们的雅号。

“我已经提前交涉过,只要公然不宣扬暴力,他们一概视而不见。如果有人骚扰我们的宣传员或集会群众,巡警会提供必要的帮助。”这方面,安德鲁早与巴黎警察总署方面打过招呼,皮埃尔警长将愿意保驾护航。

……

“最后,”安德鲁说道:“我想诚挚要邀请塞舌尔律师,在17号当天陪同我一起出庭。”

“荣幸之至!”塞舌尔答应的非常爽快,全然不记得他数周前曾断然拒绝马拉的辩护邀请。显然是安德鲁那滴水不漏的全盘方案极大震撼的他。庭审上的胜负得失已经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的名字会跟随安德鲁一道,响彻全巴黎。

“埃贝尔他们,他们或许会闹事的。”细心的德穆兰不无担心的说。

“不会。”安德鲁手一挥,信誓旦旦的保证说:“没人能妨碍我们的正义事业,绝对没有!”

“埃贝尔他们都是马拉的忠实簇拥者,恐怕事后人民之友会不高兴的。”弗雷隆小声提了一下。果然,阴谋者才最了解阴谋者。

安德鲁满不在乎的说:“等人民之友回到巴黎再说吧,我们之间都是平等的革-命同志关系,而不要沦为权威者的奴隶。”

在穿越者看来,如有必要,自己提前抢班夺权也不是不可以。昨日,当马拉在阁楼反复提出暴-力运动时,安德鲁就决心与之分道扬镳。只要再有丹东的配合与支持,他相信自己能取代马拉在科德利埃俱乐部的地位。

勒让德尔副主席最后抛出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难题。“安德鲁,执行你的计划,我们需要资金,是的,大量的预算资金,至少是8千里弗尔!”

“今天晚上就可以解决,我会给你8千,不,是1万里弗尔。”安德鲁随口应道,那是他看见拉克洛向自己挥了挥手,随便做了个摇晃钱袋的美妙动作。

在部署完安德鲁的所有计划议程后,众人纷纷散去,准备各自工作。

安德鲁叫住有些闷闷不乐的奥什,走上前,轻拍后背,笑着说道:

“见识到政治的肮脏和卑劣了。呵呵,我们这些人都自称是卢梭最忠实的信徒,被奉为圣经的《论人类不平等的根源》以及《社会契约论》,个个都能倒背如流,那又如何呢?回归现实中,利益才是政客们的真实目的,与正义无关。

所以,你不要再看那些无聊的政治书,多看看军事方面的书籍,比如沃邦元帅的《论要塞的攻击和防御》、《筑城论文集和围城论》,另外还有卢森堡公爵元帅的《战争回忆录》。做个纯粹一点的军人,因为你的使命是在战场。”

“战场?真的会有外国干涉军?”

“现在不会,但以后会有的。”

“会有谁?普鲁士人、荷兰人、奥地利人、西班牙人、俄罗斯人,还是英国人?”

“阿哈,上帝才知道!”

……

当埃贝尔一脸铁青的走出俱乐部,他已经在心中计划如何联络伦巴底区的肖梅特,让身旁的西蒙和隆森则分别去找圣安东区的屠夫――马亚尔,以及格拉维利区的疯子――雅克卢,联合他们颠覆安德鲁发起的和平运动。

然而,当埃贝尔、西蒙、隆森刚走出法兰西戏院区,就被一群等候多时的巴黎警察拦截,执法者们挥舞棍棒短枪和三折佩剑,不容分说把埃贝尔等人塞进一辆开往郊外的囚车上。

“快滚出来吧。”等到囚车走远,感觉身边再无旁人时,一个目光阴沉,面相凶狠的警官冲着大树背后嚷嚷。

梅尔达犹豫了一下,还是离开隐藏的那棵大树,怯生生的朝全身黑制服的警官走去,问候道:“您好,尊敬的沙威探长!”

探长摊开左手,“可以给我了。”

梅尔达赶紧将揣在怀中那个小纸条,丢进杀威探长的魔掌中,等到后者鼻腔里发出“嗯”的一声后,他就像一只被狮子赦免的小鹿飞快的跑离是非之地。

作为安德鲁的信使,梅尔达曾与沙威探长接触过多次,但每次见面场景都几乎一模一样,小伙子压根不敢直视探长,那是沙威的目光像刺刀一样,寒光闪人,摄人心脾。

望着波兰男孩远去的背景,沙威笑了笑,打开安德鲁留给他的纸条,上面写着:“你直觉很准确,凶手与伯爵庄园的女仆玛丽莎有关联。至于如何证明,请于本月17号庭审结束后,来圣雅克大街156号,我会将证据演示给你看。”

“又在故弄玄虚!”沙威暗骂着,他将纸条拽成一团,进而吞进肚子里。

作为一贯以执法公正,纪律严明而享誉巴黎警察总署的沙威探长来说,自己与安德鲁的私下交易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数个月前,还是一名普通巡警的沙威中士,已在安德鲁的暗中协助下,成功破获了几桩颇为轰动的大案要案。今天3月,刚满31岁的沙威收到了来自巴黎警察总署的晋升令,于是警察变成警官,巡警成为探长。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穿越者帮助沙威的目的,期初也不是想玩一票,过一次破案的瘾。于是无心插柳,就有了意外收货。

等到安德鲁接手巴贝夫案后,就轮到探长沙威开始回报安德鲁。起先是故意打草惊蛇,恐吓马拉再度离开法国;再以暴-力煽动罪把埃贝尔等人送到市郊的采石场服上好几天劳役;另外,沙威还需要为17日的和平运动保驾护航。

后一起是警察的职责无可厚非,但前两起行为属于典型的以权谋私,显然违背了沙威的执法誓言。但探长考虑到两起事件当事人都是市政厅认定的罪犯,也就默许了。此外,沙威也急需要安德鲁的帮助,解决手头的另一桩未结悬案。

依安德鲁的初衷,他更愿意将那些捣乱分子统统流放到圣多明克或多米尼加。但这只能是想想罢了,他目前只是借用马拉、丹东的威信在科德利埃俱乐部上发号施令,外披司法宫的虎皮去兴风作浪,可事实上没有太多属于安德鲁自己的势力。

意志坚定的人或许不会接受金钱,不会被美色腐蚀,但绝对抗拒不了权力的诱惑。就如安德鲁而言,他就非常满意自己在科德利埃俱乐部讲台上颐指气使的过程。假以时日,他相信自己也会迈进国民议会,继而成为745个独裁者之一。至于两年后的大风暴,穿越者似乎选择性的遗忘了。

权力,是美味的毒药,但品尝过后,没人会再拒绝。

第十章 庭审的前一天(上)

第十章庭审的前一天(上)

塞纳河右岸的巴黎市政厅,是一座由意大利人设计的文艺复兴时代的建筑群,它外表高大雄伟,内部宽敞明亮。1628年建成之日起,这座带有平顶金字塔屋顶的建筑便与司法宫、杜伊勒里宫(凡尔赛宫)一度成为是巴黎权势的象征。

1789年7月15日,让西尔万巴伊成为巴黎市政厅的新主人,作为著名的天文学家,法兰西科学院院士,三级议会(国民制宪会议的前身)的前议长,《网球场宣言》倡导者,如今的巴黎市长,巴伊身上积累了太多的荣耀。

每天,当市政厅塔顶上的三色旗迎来清晨第一缕阳光时,巴伊市长已来到他的办公室里处理公务,自从去年7月以来,除礼拜日外几乎天天如此。但在4月17日这天早上,身披黑色斗篷,头戴别有三色徽章的阔边卷帽,一副朴素公务员装束的市长大人留步于市政厅前沙滩广场上的公告栏。

当巴伊看到公告栏粘贴的文章中印有“包税制、阴谋、迫害”之类的词句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指示市政厅的人“将这些垃圾统统收拾干净!”

自打去年7月,一伙暴徒将前巴黎总督施加私刑,将死者心脏丢进他的办公室后,巴伊对于任何长裤汉式的大字报就产生了根深蒂固的厌恶,他曾明确表示不允许任何带有煽动性,充斥暴力的文章粘贴在沙滩广场。

“市长先生,这有点麻烦。”闻讯而来的随从有些尴尬,他搔着头,吞吞吐吐的说道:“负责值勤的巡警称:这篇文章已被获准在司法宫广场,以及马术学校(国民议会地址)的外墙上粘贴,如果……”

司法宫,国民议会与市政厅,构成了巴黎权力的新三大核心。至于杜伊勒里宫的傻胖子,自打他拒绝骑上战马,就被任何一个有野心的国民视为不可效忠(但可以利用)懦夫,波旁时代的至高王权逐渐被蚕食殆尽。

随从的话令巴伊强制心中怒火,他将那篇署名安德鲁-弗兰克写的文章看完后,默然无语的朝市政厅二楼的走去。

与大部分人一样,巴伊也不喜欢包税制和包税商,所以他同意文章的某些说法,“包税制的存在否定了税法,侵蚀了税基,危及税本,枯竭了税源,影响国家财政收入的连续、稳定取得……”

但他坚决反对安德鲁那危言耸听的煽动词句:“包税制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里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这种剥夺的历史是用血和火的文字载入人类编年史的……必须将这种丑陋罪恶的封建制度一扫而光,而包税商人也必须站在审判庭上接受人民的正义裁决。”

在二楼走廊上的一间房间外,巴伊忽然停下脚步,对着一名背着步枪的值勤士兵问,“司令官还在里面睡觉?”

1789年7月开始,拉法耶特担当巴黎国民自卫军司令,10月起成为全法兰西自卫军(较正规的民兵组织)的最高指挥官。但这仅仅是名义上的,各省自卫军对于拉法耶特而言,他压根就指挥不动。

士兵笑着点点头,把身子闪过一边。

巴伊没有敲门,很不绅士的直接闯了进去,将躺在沙发上酣眠的司令官摇醒。

“又怎么了?哪里发生暴乱了?”依然是朦胧状态的拉法耶特张口就问。自打他成为巴黎自卫军司令后,每每被人从睡梦中叫醒,而原因通常只有一个:被阴谋者鼓动的长裤汉们又在闹事了,要么巴黎乱杀官员,要么包围了皇宫。

“现在还没有,不过很快了!”巴伊将沙滩广场布告栏的事情叙述了一遍。“那个叫安德鲁-弗兰克的律师实在太过分了,司法宫与国民议会居然绕过市政厅,倾向于他的残暴做法,这是对法律的亵渎,对秩序的破坏。”

司令官喝完一杯清水,简单梳洗片刻后,终于恢复了他那往日高贵的容貌,自负的神气和潇洒的风度。拉法耶特皱着眉头,认真听完巴黎市长的叙述,但这次他却没有主动站在朋友的立场上说话。

拉法耶特面带歉意的解释说:“抱歉,我的朋友!布告文章的事情,是昨天下午征求了我的同意,原本就想告知你,但你的秘书说你午后就去了科学院图书馆,只为回复路易大帝中学孩子们提出的各种天文知识。事实上,在我看来,也包括司法宫与制宪会议的观点,弗兰克律师并没有煽动任何的暴力,只是要求取缔包税制,让暗中组织犯罪,截取国家税款包税商接受法律审判。”

当然一个令拉法耶特无法拒绝的理由,就是被安德鲁“指控”的那30个大小包税商必须交还半数被吞没的国家税款,这笔罚金估算会有六千万到一个亿里弗尔,巴黎市政厅会代表国民自卫军与警察总署从中获利。

恰逢此时,雄心勃勃的拉法耶特正急需大一笔资金,想着将全巴黎48个区的国民自卫军武装重新加以整顿,把一个乱糟糟的民兵组织打造成一支2万4千人的精锐之师,至少不比他的堂弟,驻防梅斯的布耶侯爵指挥的德意志军团差。

与左派议员们习惯于嚷嚷着,简单而又粗暴的叫嚣要干掉所有包税商方式不一样,精明的安德鲁为了获取大部分权势者的支持,他已通过司法宫的秘密渠道与制宪议会的税务委员会、巴黎市政厅方面做了几笔内幕交易,将这尚未到期的巨款提前做了规划。贴切的说是三方的集体分赃。

抛开别的不谈,安德鲁非常认可后世德国狂人说的那句话:“能够团结人们的有两件东西:共同的理想和共同的犯罪。”

安德鲁之所以绕过市长巴伊,直接找上穿越者并不欣赏的拉法耶特,就是考虑到巴伊与同为科学院院士的拉瓦锡的良好关系。事实上,很多包税商人都是法兰西科学院的大金主,每年的捐赠十万以上里弗尔的不乏其人。

拉法耶特看着闷闷不乐的学者市长,走进来,低声说:“弗兰克律师,哦,他更乐意别人称呼自己安德鲁。他保证司法宫与制宪会议只是在未来建立一个特别的税务法庭,而并非刑事审判庭。”言下之意,自然是要钱不要命,仅仅让富可敌国又被千夫所指的包税商破财免灾,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愿。

“安德鲁什么成为检察官。还是法官了?一个刚从司法宫出来的小律师居然能有如此能耐?他是温和派,还是激进派?”巴伊很是疑惑追问道。

“哈哈,我的朋友,他的能力的确大得很,可以说是天生的政客,或许还得到了来自上帝的祝福,别这样看着我,这是去年10月,我在凡尔赛宫里的真实见闻。今年3月,安德鲁成为一个外省暴力份子的辩护律师,却设计将马拉、埃贝尔等人驱除出巴黎;他接管了科德利埃俱乐部,却与巴黎警察局联成一片;他出自司法宫,却在国民议会建立了自己的同盟者。我之前不怎么喜欢这个年轻律师,但无法忽略他的存在。但要谈及安德鲁的派系,嗯。”

说道这里,拉法耶特想了一会儿,接着又说:“就如同米拉波吧,无视道德标高而只关注法律底线,高尚与卑微并存的两面派。不同的是,他长得英俊潇洒,更会写抒情诗。他那首《假如生活欺骗了你》,简直把我那两个侄女迷疯了。”

……

拿有前途的年轻人与米拉波做对比,这不仅仅是拉法耶特的做法,事实上,巴黎的权贵们非常热衷于此。通常状况下,米拉波伯爵不会就此做公开评论,仅仅嗤之以鼻,视为无物。

在马术学校的一楼大厅里,在制宪会议午休期间,米拉波挥舞毛茸茸的大胳膊,对身边的奥顿主教塔列朗抱怨说:“那个从兰斯来的混蛋,连昨晚德诺尔侯爵夫人和我做-爱时都在提及他的名字,叫-春时还一遍又一遍的朗诵他的诗歌。”

奥顿主教丝毫不在意伯爵的粗俗,他拄着拐杖立在原地,谨慎的环顾四周川流不息的人群,低声说:“尊敬的伯爵大人,那个混蛋可以说是你培养的学徒,他曾经在议会辩论大厅里12次观摩了你在讲演台上的发言。”

“是13次!”米拉波得意洋洋的补充道:“还有一次是在议员席上,我把财务总监内克尔驳斥的体无完肤。不错,我早就注意到兰斯人了,还有那个罗伯斯庇尔,却不曾想到安德鲁的进步如此之快。”

塔列朗点头笑道:“可不是吗,议会里的那几个不怎么安分的左派分子都被他调动起来,呵呵,相信这几天肯定会出台与包税制有关的决议案。”

米拉波斜着眼睛问:“你是支持还是反对?”

塔列朗一本正经的说:“我习惯于与胜利者同行。”

“狡猾的家伙!”

“是一个可怜而又狡猾的瘸子。”

米拉波哈哈大笑起来,此时议会的轮值主席(议长)已在使劲摇动手中的铜铃,那是午休结束,辩论大厅要关门了。

……

第十一章 庭审的前一天(下)

第十一章庭审的前一天(下)

临近黄昏,罗尼亚宫花园里依然游人如织,环形走廊里的商店仍在营业,生意红火。男男女女结伴而行,他们围着大片盛开着五颜六色的玛格丽特(法兰西菊)在欢歌笑语;吵闹了一天的股票经纪人把领结扯到一边,开始欣赏那些穿着轻薄夏装的年轻女孩;流动小商贩从妓-女身边穿过,他手脚不干净在捏上一把,女人故意发出的尖叫声吸引了不少喝咖啡的男人。

这是春季最美的一个下午,每棵植物都向大地发出芬芳,每只雀鸟,或栖息在树枝上,或跳跃在荆棘里,都向大自然唱出赞美爱情的诗歌。

站在罗尼亚宫主楼阳台上的奥尔良公爵很是享受这里的良辰美景,听任脚下臣民的欢呼声,让和暖阳光肆意打在他的脸上,仿佛沐浴在上帝的圣光中。

良久,当屋外侍从敲响房门时,公爵才从梦幻中回归现实。

秘书拉克洛走了进来,他听到屋里主人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希望能站在杜伊勒里宫接受民众的欢呼!路易十六不配担当法兰西的国王。”

唯有在忠诚的拉克洛面前,奥尔良公爵才能直言不讳倾述自己的抱负。

“不,我的殿下,您应该住在凡尔赛,杜伊勒里宫太小太受拘束,容不下您的雄心壮志。”忠犬不动声色的拍起马屁。

八年前,拉克洛偶尔结识到奥尔良公爵,他就成为后者的心腹秘书,一直秘密推动奥尔良家族摘取路易十六的头顶王冠,其中包括:

1785年,导致安托瓦内特王后名誉扫地的项链事件;

1787年,鼓动公爵支持司法宫的法官对抗凡尔赛宫廷;

1789年,说服奥尔良公爵抛弃第二级的贵族身份,主动加入到三级议会;

同年7月,鼓动德穆兰号召民众起义,进而攻占巴士底狱。

这些都是拉克洛策划的一系列精彩杰作。

按照拉克洛的下一步计划,奥尔良公爵会在10月巴黎女暴民冲击凡尔赛宫,趁乱杀死路易十六夫妇时,于巴黎宣布自己出任法国摄政王,维持国家法纪。怎料计划出了偏差,公爵不慎向一个情妇泄露了消息,而后者将此事当做荣耀四处传播,导致拉法耶特的巴黎自卫军提前赶往凡尔赛宫为路易十六解围,避免了事态的进一步扩大。

一步错,则步步错。

拉法耶特很快锁定了攻击凡尔赛宫的幕后者,处于维系国内和平的考虑,司令官没有惩治这位尊重的公爵殿下,但在私下里联合米拉波与塔列朗,将不安分的奥尔良公爵劝说去英国担当王室特使。尽管拉克洛在一旁竭力反对,但公爵本人还是经受不起众人的威逼利诱,履行了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外交使命。

等到1790年3月,奥尔良重返巴黎后,他才发现自己上了大当,十年以来积累的好声望居然在不到半年时间里被消耗殆尽,贵族们一如既往的不屑国王堂兄第种种讨好长裤汉的无耻,他们宁可相信懦弱的路易十六,也不愿意卑鄙的阴谋者能够得逞;国会议员们同样鄙夷公爵贪生怕死,不敢直面暴民,却以特使名义逃亡外国避难;至于拉法耶特、米拉波、塔列朗等人许诺的布拉班特(今比利时地区)的国家元首,早已成为镜花水月。

懊悔之下,奥尔良公爵的发际线上升不少,好在身边的拉克洛始终忠实于自己,任劳任怨的在巴黎各阶层里努力扭转自己的形象。

“就在午后,波尔兹与两名包税商来这里拜访我,但我借口身体不适拒绝了,不过他们留下了一张10万里弗尔的现金支票。”说着,奥尔良公爵从抽屉里,拿出那张支票,放在桌案上。

拉克洛笑道,手指支票的数字说:“10万远远不够,必须6千万里弗尔,甚至1亿里弗尔才能值得公爵殿下为包税商求情。”

“一个亿?”公爵惊讶的道:“他们拿得出来吗?”

秘书毫不迟疑的回道:“绰绰有余,这是安德鲁和我在司法宫里精细核算的数字,肯定会让吸血鬼们割肉心痛,但绝不至于倾家荡产。”

“安德鲁,安德鲁-弗兰克。”奥尔良公爵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他愿意效仿乔治-丹东那样向我献上忠诚吗?”

“目前只是各取所需的相互协助,我的殿下。”拉克洛指出公爵的语病,事实上,丹东也不曾发誓效忠奥尔良公爵,无论是公开场合还是私底下。

毕竟,效忠宪法与捍卫法律才是律师们时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在心底,奥尔良公爵十分厌恶那些装模作样的律师,比起待价而沽的婊-子们还不如,至少后者拿钱就能立刻上床办事。而从不嫌钱多的律师张嘴闭口总冠以法律的名义,一切要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但怨恨归怨恨,公爵却离不开这些变色龙,尤其是那些前途看好的年轻人。拉克洛曾明确表示安德鲁绝不看好路易十六,因为年轻律师说过:“当日在凡尔赛宫,国王拒绝骑上战马时,就已经失去了安德鲁的效忠。”

想到这里,奥尔良公爵将桌面上的支票拾起,随手递给自己的秘书,“替我交给安德鲁,作为祝贺他明天获得庭审胜利的贺礼。”

……

“哗…哗…哗”,晚饭过后,安德鲁一直躲在阁楼里,对着眼前的支票爱不释手,只为让美妙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耳边响起。不错,这张可以随时兑现的小可爱是拉克洛亲手交给安德鲁的。

“10万里弗尔!”安德鲁由衷赞叹道:“奥尔良公爵真是豪爽,比起马拉要慷慨太多了。只可惜,秃顶公爵的胆子太小,干大事而惜身,不敢火中取栗。否则,单凭这张大额支票,那位殿下就是个非常值得投效的主子。”

即便是在欧洲,国王的宝座也必须用鲜血与尸骨铺垫,唯有意志坚强,不畏艰险,又顺应时代的幸运者方能攫取最珍贵的王冠,亨利四世可以,路易十四也称职,拿破仑更是厉害,至于只会玩弄阴谋诡计的奥尔良公爵就相差的太多了。

10万里弗尔,这只是第一笔政治献金,以后会更多的。安德鲁已经放心了,哪怕有一天风云突变,自己也有了跑路的本钱。

刚把支票收藏后,安德鲁就听见梅尔达冲上阁楼的急促脚步声。

人未至,声已到。

“安德鲁先生,坏家伙们来了,是包税商人。”梅尔达气喘吁吁的叫嚷道:“不过,奥什上士把他们都拦住了。”

安德鲁点点头,他从床底拖出一个皮箱,将里面的两把短枪插在腰间,还披上外套遮掩。武器是勒让德尔帮自己采购的,只为防身。

下楼前,他命令波兰男孩:“你和你姨妈待在房间里,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下楼。”

“波兰人可不是胆小鬼。”梅尔达不服气回应道,接着快步跟了下去。

下到一楼大厅时,安德鲁总算松了一口气,不速之客居然是个老朋友,那个美艳的拉瓦锡夫人,保镖奥什只是将两名车夫随从阻止在屋外,拒绝他们入内。心中悬石落地,好在包税商总算没有冒天下之大不韪,赶上门来行凶。

“夫人有什么想说的就在这里讲,我很忙,要为明天出庭做准备。”安德鲁抢在拉瓦锡夫人开口之前,直接回绝了两人私密的可能性。

贵妇人银牙咬着红唇,她在压抑心中怒火,就是眼前的家伙,居然在掀起了一场全民讨伐包税商的政治风暴。

几乎是在一夜间,整个巴黎城里,包括市政厅,议会、法院、邮局、游园场、咖啡馆、粮食与证券交易所,大街小巷,甚至是自卫军练兵场上,各种公众场所都粘贴着安德鲁起草的针对包税商和包税制的战斗檄文。

与此同时,几乎全城的报刊也在一旁推波助澜,为安德鲁的正义行为高声呐喊,倒是有两三家想为包税制辩护的报纸,被人煽动起来的暴民围起来,这些报社大门和众多包税商家中一样遭受泼粪待遇,不得不停刊数天。

对于此事,街头巡警通常是不管不问的。警察总署给出的解释是:依据人-权法案,民众有权利在公众场合表达他们的政治观点,只要不使用攻击性武器或是宣扬暴力手段,至粪尿等不雅之物绝不可能伤害到任何人(1865年之前的巴黎没有公共厕所,即便是国家大剧院与司法宫同样如此)。

众多包税商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纷纷行动起来,想法设法去游说自己以前的资助者。

在司法宫与市政厅,无论是法官、高级检察官还是巴伊等政-府主官们,都将包税商被拒之门外;

在制宪议会,为包税制辩护的议员刚出声就引来众多嘘声,轮值主席甚至剥夺了他们的发言权。

在科学院,倒是有为包税商仗义执言的院士。只可惜孔多塞、勒让德与蒙日他们的呼声太微弱,几乎让人听不见;

至于杜伊勒里宫,仁慈的国王和王后的确同情包税商遭遇,但被暴民吓破胆的他们却始终表示爱莫能助。

包税商乘坐的马车也时常会被陌生人阻拦,还在警察眼皮下遭遇烂菜叶的突然袭击,今晚,高贵的拉瓦锡夫人来圣雅克大街156号时换了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而在平日里,那只是专供下等人乘坐的。

“夏特莱刑事法院以误杀罪名轻判你的代理人巴贝夫2年徒刑,外加给你3万里弗尔作为酬劳。”拉瓦锡夫人不愿意多费口舌,立刻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安德鲁心中鄙夷眼前自我感觉良好的贵妇人,他义正言辞的回绝说,“抱歉,夫人。你不是本案的检察官,所以不具备和我进行诉辩交易的资格。另外声明一点,伟大光荣正义的安德鲁是无价的,再多的里弗尔不可能收买如此正直的律师。所以,请回吧。”不再废话的律师立刻下达了逐客令。

“明天的庭审,你们一定赢不了!”贵妇人跺着脚,冲着安德鲁歇斯底里的叫嚷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给了她太多的刺激。

安德鲁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的轻松表情。事情发展今天,巴贝夫案不过是个噱头,哪怕在明天自己的代理人被判处极刑,也不无损安德鲁的声望。更何况,穿越者还精心准备了一个大杀器会在明日法庭上释放。

门外的马车夫与侍从想要冲进门给自家女主人找回尊严,却被健壮的奥什上士三两下打翻在地,躺在地上呻吟。从街对面闻讯赶来的一个巡警,他挥舞起手铐,意在讨好着安德鲁,发誓会把两个不法暴徒绑到监狱里严惩。

安德鲁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里弗尔银币,抛给守护上门的称职巡警,并默许早已花容失色的拉瓦锡夫人重回马车。此时,车夫与随从二人也挣扎着爬起来,赶着马车飞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3万里弗尔!那该是多少钱啊?!”一直站在楼梯口的梅尔达夸张的叫嚷着,他想要用手指来比划这笔金钱的大小,但很快就发现自己太过愚蠢了,正直如安德鲁先生一样的大律师是不会接受任何贿-赂。

当然,单纯的波兰男孩绝不会想象,就在阁楼上的书桌抽屉里,安德鲁不久前才存放了一张10万里弗尔的现金支票。

第十二章 法庭就是战场(上)

第十二章法庭就是战场(上)

1790年4月17日,一个极为普通的日子。按照未来的共和历法,应该是芽月,一个草长莺飞,春暖花开的大好时节。

但这个春光明媚的好日子,对于重罪检察官普拉蒂来说,一点也不可爱,甚至是有点厌恶。那是检察官的马车在距离夏特莱法院300码(法制,米制尚未发布)处不得不停了下来,这位身材臃肿,大腹便便的普拉蒂先生必须下车徒步到法院。

此时,围在夏特莱法院周围,申请旁听巴贝夫案复审的热心市民与报社记者已数以百计。由于临近开庭尚有一段时间,仍有不少人陆陆续续的从巴黎市郊,甚至更远的皮卡第地区赶过来。到早上8时,通向刑事法院大门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熙熙攘攘的到处是人流。

“喏,你的对手来了!”眼尖的塞舌尔律师在拥挤的人群中发现了检察官普拉蒂,他回头提醒刚下马车的安德鲁。后者稍稍楞了一下,因为两旁群众的欢呼呐喊让他听不清其他声音,直到塞舌尔用手指引一个笨拙的身影。

“呵呵,对手?!他还不配。”安德鲁摇着头说。

在司法宫的记录中,作为国家公诉人的普拉蒂今年47岁,是在大革-命前花了10万里弗尔购买的这个职务(这举在当时属于合法)。普拉蒂的业务水平很一般,就连法律条文都经常引用错误,6年多来的庭审过程中没有任何惊艳之举。若要说优点,那就是拿钱办事,绝不两面三刀。

安德鲁接受此案的另个缘由,就是他很不喜欢这位检察官的姓氏。前世,就有个叫普拉蒂的巴黎检察官吃错了药,置犯罪集团的诸多大boss不闻不问,一门心思的抓小放大,害得安德鲁不得不装死遁逃,阴差阳错穿越到这里。

登上39级台阶,法院大门已在眼前。安德鲁忽然停了脚步,那是回归记者身份的弗雷隆从众多同行中硬挤出来,他拿着速记本凑上前,对着安德鲁大声问道:“嘿,热心的弗兰克先生,作为本案的辩论律师,在开庭之前,您能不能对关心巴贝夫案的热心公民们说点什么?”

这是事先准备好的肉戏,安德鲁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安德鲁把公文包交给随行的塞舌尔律师保管,继而转过身,众目睽睽下,他高举自己的右手,犹如预备下达作战指令的指挥官。几乎在同时,依然喧闹的观众中间开始有人主动维持秩序:

“闭嘴!”

“收声!”

“统统闭嘴!”

“先听听人民律师会说什么!”

……

不一会儿,法院广场四周近千人居然变得雅雀无声,混在人群中的勒让德尔领着奥什、梅尔达等人颇为得意的冲着安德鲁嘻嘻直笑。

安德鲁长吸一口气,开始发出他的正义呼吁,他高声说道:

“今天,我很荣幸作为一名自由民族的律师加入到这次将注定将成为法兰西史上,为2500万国民中的2000万农民争取自由而举行的伟大审判。

235天之前,一群道德高尚的人聚在制宪会议的大厅里,集体签署了《八月法令》和《人-权宣言》。这两项重要法令的颁布,对于千百万灼烤于非正义残焰中的2000万农民,犹如带来希望之光的硕大灯塔,恰似结束漫漫长夜禁锢的欢畅黎明。

然而,

8个月后的今天,我们必须正视2000万农民还没有得到自由这一悲惨的事实。

8个月后的今天,在各种封建枷锁之下,2000万农民的生活备受压榨。

8个月后的今天,2000万农民仍生活在一个个穷困的孤岛上,他们没有土地,没有财产,人格尊严被随意践踏。

8个月后的今天,2000万农民然蜷缩在被人遗忘的角落里,各种不幸会令他们中很多人远离家乡,沦为异乡的流民。

所以今天,我代表我当事人,一个为2000万农民的正义事业而遭遇非法禁锢的巴贝夫先生,要把这种骇人听闻的情况公诸世人。”

从米拉波那里,安德鲁学会了在面对大众进行的公开讲演中,一开头使用的排比句朗朗上口且富有气势,能让渲染力与号召力达到极佳的效果。内容是否精彩、选词是否华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讲演者气场,营造磅礴大气给听众洗脑。

每当安德鲁说完一句,台阶下的观众们就发出支持的共鸣声,而当讲演者再度抬起手臂时,场面又立刻恢复平静,士兵们期待着司令官的下一步指令。

安德鲁从怀中掏出一张支票,一张已被作废当做道具使用的支票,被左手高举着过头顶,迎着微风飘动。他接着说:

“就某种意义而言,今天我是以巴贝尔先生的名义,代表2000万农民为了要求兑现诺言而汇集到巴黎。当800多位缔造者们草拟人-权宣那言气壮山河的词句时,曾向每一个法兰西国民许下了诺言:人们生来是而且始终是自由平等的,所有人都享有不可让渡的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权。

但就有2000万农民而论,国家显然没有实践她的诺言。法兰西没有履行这项神圣的义务,只是给2000万农民开了一张空头支票,支票上盖着“资金不足”的戳子后便退了回来。

但是,

我不相信,正义的银行已经破产。

我不相信,在这个国家巨大的机会之库里已没有足够的储备。

因此今天我代表巴贝夫先生,还有2000万农民要求将支票兑现——这张支票将给予我们一种坚强的信念。

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将能一起工作,一起祈祷,一起斗争,一起坐牢。

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将维护自己的权力,并得到宝贵的自由和正义保障。

有了这个信念,代表2000万农民的安德鲁今天绝不会令大家感到失望。”

这是安德鲁节选了后世马丁路德金的部分讲演词,并加以修饰。如果时间允许,他更乐意朗诵更激动人心的最后一段。

可即便如此,年轻律师雄浑高亢的呐喊,铿锵有力的语调,富有渲染力的台词依然博得现场民众一致欢呼。在无数掌声与喝彩声的陪同下,安德鲁昂首阔步,如同罗马雄辩者以胜利者的姿态走进法院大门。

“哗众取宠的小丑!”被堵在广场人群中,一度进退不得的普拉蒂在心中腹诽道。”但检察官不敢出声,周围尽是支持安德鲁与巴贝夫的暴民,他不想因逞口舌之快,而遭遇前任巴黎总督翁婿俩的悲惨下场。普拉蒂忽然眼珠一转,想到个不错的报复方式,他将一旁的助手召之耳边,悄悄附言几句。

“该死的家伙,真是令人头疼啊。”躲在三楼办公室窗帘下的法里亚嘴里不停的嘀咕着。就在昨天夜里,这位当庭主审法官曾委托拉瓦锡夫人,给辩护律师传递一种和解姿态,但居然被搞砸了,那是安德鲁要求巴贝夫无罪释放。

而现在,作为法官的他当然能听出安德鲁那番话中的含义。“我可以无视你的最终判决结果,反正我是赢定了,因为我站在2000万民众(农民)立场上说话,未来的上诉法院或是最高法院里会证明你的无能。”

“必须指出,安德鲁讲演词里一直在不停的偷换概念,通篇都在混淆逻辑,之所以能引发民众共鸣,营造出渲染力,那是凭借气势进行威慑,再算上科德利埃俱乐部成员的暗中配合。然而,我不得不承认这样很有效果,尤其是针对那些学识不高且缺乏理智的听众。”一直混在人群中充当路人甲的罗伯斯庇尔走到一个角落,他抽出怀中的小本子,用铅笔认真的记录起来。

从去年5月,作为三级议会(制宪议会的前身)代表的罗伯斯庇尔来到巴黎之后,这位外表文弱,性格腼腆的阿拉斯律师一直在努力学习,向老乡,向同行,向盟友,向敌人,向包括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学习。

在另一个僻静的角落,巴黎公社总委员会委员俾约-瓦伦陪着议员普利欧交谈着。二人同为律师出身,年纪又相同(都是34岁),加之政治立场相似(极左派),就很快在雅各宾派俱乐部上集会中结为志同道合的知己。

“你的安德鲁老乡兼兰斯大学校友表现的不错,很不错。”俾约-瓦伦的感慨声中还有带有三分羡慕,一份嫉妒。

不仅是刚才的公开讲演,还有策划针对包税商的一系列方案,后者是俾约-瓦伦和普利欧联合左派议员一直在推动,却始终无法促使制宪议会形成法律。

然而,安德鲁却看似轻而易举的做到了。就在今天凌晨,制宪会议表决通过了税务委员会提交的一项议案,责成司法宫在未来15天内,设立一个特别税务法庭(临时),审理对国家造成极大危害的48名包税商。不出意外的话,安德鲁会被指定担当该税务特别法庭的国家公诉人。

“的确不错!懂得借势发力,体现利益均沾的原则”34岁的普利欧点头附和道。但在内心他对安德鲁为人处世太多圆滑的特点,多少有点不太满意。自诩为革-命者时,就必须大无畏的气概勇往直前,何必瞻前顾后,畏手畏脚。

还有一个令普利欧不怎么满意的是,安德鲁是图里奥的得意门生,同出兰斯大学的普利欧与图里奥两人关系一直不太好,直接体现在安德鲁来巴黎求职,第一个找的是口碑不佳的维诺法官,而不是老乡兼校友的普利欧议员。

俾约-瓦伦环顾左右,悄悄的说:“据说安德鲁接管科德利埃俱乐部的当天,就将埃贝尔等人赶出了巴黎。对此,远在阿尔西的丹东表示了不满,就连我们的朋友马拉被迫去英国,也是因为……”

“够了,我的朋友。”国会议员打断了公社委员的抱怨,普利欧接着说:“作为一个称职的政治家,我们更应该关注结果,还不是过程。”

不说丹东还好,一提他,普利欧就来气。尽管那个阿尔西家伙自吹自擂从兰斯大学毕业,但事实上,丹东根本就是函授4周毕业的速成生(圣鞠斯特同样如此)。与普利欧、安德鲁、图里奥这些苗根正红的兰斯正规生不可同日而语。

……

第十三章 法庭就是战场(中)

第十三章法庭就是战场(中)

巴贝夫案的庭审时间定在上午9点。

在距离开庭还有30分钟时,能容纳300人的旁听席便涌入了近500人。座位肯定没有多余,一些人干脆坐在走道与廊道,就连临街窗台上都站满人,

即便是这样,法庭外还有不少人仍在拼命想挤进,好在当值法警们倒也尽职尽责,组成一道坚实人墙,除了迟到的记者,其他人一律被隔绝在大门之外。

与前世的刑事法庭格局差不多,庭审法官在正前台高台就坐,正下首是两名到4名的书记员或速记员,法官的右手一方是证人席,左侧是12名陪审团成员。公诉席位与辩护席分列法官台对面,检察官在左,辩护律师在右,他们中间用半人高木栅栏包围的是被告席。

8点50分,除了法官法里亚与被告巴贝夫,所有人已到场就位,法庭大门关闭。三两个大胆的记者想要挤上去,骚扰公诉人或辩护律师,却被两个挥舞剑鞘的法警赶了回去,引得旁观席上嬉笑一片,空气中充满了快乐活气。

9点整,首席书记员大声叫道:“全体起立,欢迎尊敬的法里亚法官。”

众人纷纷肃然起身,以注目礼迎接头顶四方帽,身穿黑色法官袍的法里亚法官从专用通道步入法庭最高台,直到首席书记员再次“叫坐”,法庭恢复如初。征询法官同意后,书记员宣布庭审开始,要求法警将被告巴贝夫送到被告席。

不多时,在两名法警左右押解下,带着手铐与脚镣的巴贝夫走进审判庭,在进入被告席时,安德鲁不懂声色伸食指与中指,冲着自己的代理人做出一个v字型。巴贝夫知道,这是安德鲁独特的胜利标志,律师在给自己宽心,他微笑的加以回礼。

等到书记员再度起立,宣读庭审秩序与注意事项时,安德鲁意外发现法警并没解除已在被告席就坐的巴贝夫的脚镣与手铐。他抬头望法里亚法官,并无异常;再一看,发现检察官普拉蒂脸上正挂着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安德鲁心中暗自好笑:“真尼玛是头蠢猪,这不是白白送对给对手打自己脸的机会,啊哈,倘若不加利用就是个大傻-逼了。”

他与塞舌尔快速交流了一个眼色,后者随即起身,打断书记员的发言。

塞舌尔冲着主审法官高声抗议道:“尊敬的法官大人,依据庭审现场之规定:被告在指定席就坐后,处于法警监管状态下的被告应被解除身体上的所有束缚。然而到目前为止,我的当事人并没有解除手铐脚镣,有悖于法律准则。对此,我代表我的当事人提出严重抗议,并要求法庭立刻纠正错误。”

未等法官法里亚发话,检察官普拉蒂已经跳出来反驳道:“尊敬的法官大人,我是基于被告身负杀人重罪,为防止意外发现,而采取的保护性措施。”

“你确定我的代理人是杀人犯?”塞舌尔收低了少许嗓音,语调夹杂怯弱感。

“当然,巴贝夫就是杀人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刽子手!”普拉蒂信誓旦旦的说,他全然不顾身边助手打出的眼色,一头栽入辩方律师设下的陷阱里。

“现在,我要求法庭记录一条我对公诉人普拉蒂先生的控诉!”塞舌尔极度愤怒的挥舞起双手,开始面对现场的旁观者在做大声疾呼:“我控诉他作为国家公职人员,公然违反国家法纪,肆意践踏人-权宣言。依照宣言第九条之规定:所有人直到被宣告有罪之前,均应被推定为无罪,而即使判定逮捕系属必要者,一切为羁押人犯身体而不必要的严酷手段,都应当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旁观席上几乎所有人都跺起脚,齐声附和,指责检察官违反人-权的无理之举。直到法官右手一遍又一遍的摇着铜铃,嘴里不住的叨念“安静,保持安静!”吵闹声这才逐渐平息下去。

法里亚法官在内心咒骂“真是一头愚不可及的蠢猪!”他恶狠狠的瞪了检察官一眼,又用手指重重捏了捏额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片刻之后,法官挥手示意当值法警解除被告的手铐脚镣,但他拒绝了辩方律师对检察官的指控。已在法庭上博得头彩的塞舌尔耸耸肩,又在一片掌声中回到原位。那位一直趾高气扬的公诉人,此时快要把自己的肥脸缩到庞大身体里。

不久,书记员重新继续之前发言。

……

距离夏特莱法院数个街区的杜伊勒里宫,这里没有法庭的喧嚣嘈杂,一片祥和安逸,至少表面如此。此时的路易十六正在书房里陪着小王子路易-查理下跳棋,长公主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书,至于王后,或许在花园里与王妹一同散步。

不知在什么时候,国王忽然听到临河一侧的广场上忽然变得闹哄哄的,很多人在高呼各种激进的口号,就如同半年前发生在凡尔赛宫的一幕。

很快,路易十六变得惊慌失措,他跳起来赶紧关上窗户,拉上厚实的窗帘,叫来一旁长公主过来陪同弟弟下棋,自己则去书房外打听清楚。

数分钟后,负责打探消息的禁卫军中尉勒费弗尔急冲冲跑过来汇报说:“陛下,那是民众在广场声援受审的巴贝夫,并支持对包税商的讨伐。就在刚才,有人当众宣读了辩护律师安德鲁在法院广场上发表的一份讲演词。”

听到广场上的各种叫骂声不是针对王室与自己,这令路易十六安心不少。至于巴贝夫是谁?他不知道更不想关心,但安德鲁这个名字却似曾相识。

当国王念叨“安德鲁”这个名字时,勒费弗尔再度充当讲解员。从司法宫的小律师意外被刺开始,到获得上帝祝福重生,继而成为一个被告的代理律师,到如今成功借助各方势力,在巴黎司法界兴风作浪,有传言安德鲁会在下个月初担当税务特别法庭的主检察官。

路易十六对于安德鲁的后半程光荣事迹一点也不关心,这位虔诚的天主教徒只是将兴趣放在小律师起死回生的神迹,尽管国王身边的主教与神甫们,对于这类亵渎上帝的谬论,个个加以反对。

“中尉,哪天你邀请安德鲁来王宫叙旧时,记得与通知我一声。”结束谈话前,路易十六回头又嘱咐一句。

“遵命,我的陛下!”勒费弗尔行过军礼,毕恭毕敬的恭送国王回到书房。

……

巴贝夫案审引发的不安情绪不仅波及到杜伊勒里宫,更令包税商们感到恐惧。在拉瓦锡位于圣路易岛上的奢华别墅里,匆匆赶到的波尔兹先生正一个劲的埋怨自家女儿。

波尔兹责备道:“玛丽,你为什么要私下篡改我与众人集体商定好的金额,将给安德鲁的献金20万里弗尔就在你嘴里变成了3万?”

“我们给奥尔良公爵就仅仅10万里弗尔,一个非绅士的小律师凭什么拿20万。”即便面对父亲,拉瓦锡夫人显得很不服气。不知为什么,她对安德鲁的第一印象就是异常厌恶,跟别说更为糟糕的第二次会晤。

“安托万,你应该来好好管教自己的妻子,她的偏执任性和狂妄自大会令我们统统上绞刑架的!”被气得几乎崩溃的波尔兹先生,高声叫来仍在一旁专心致志查阅科学论文的女婿――拉瓦锡。

拉瓦锡叹了口气,他摘下眼镜放下资料,起身走过去,以温柔的语气对妻子说:“玛丽,你父亲的话并非危言耸听。即将成立的税务特别法庭仅仅是第一步,如果我们不能让民众满意,政客们得到实惠,针对我们的刑事法庭也随时会建立起来。”先民事,后刑事,这是安德鲁表达的善意,更是无声的警告。

“可我们的包税行为之前是得到国王与枢密院批准的,是完全合乎法律的。”女人依然相当的固执,她用力挣脱丈夫的拥抱。

拉瓦锡早年从索邦大学(索邦神学院)法学院毕业,尽管后来没有执业律师,但他那律师的敏锐直觉依然保留着,如今遍布整个巴黎,针对包税商罗列的各种黑材料能足足装上好几马车。记载的内容亦真亦假。

但这一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包税制和包税商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如今就连包税商吃女人心脏,用婴儿熬汤的传言都有人相信。

拉瓦锡继续解释说:“包税制出现在1789年之前,我的妻子!依据去年的八月法令,一切与现行法律相悖的旧法必须废黜。之前,没人来找我们麻烦,是各方势力意见不统一,相互争执不下,但现在,安德鲁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平衡。事实上,我、波尔兹先生,还有其他包税商人都已经成为待价而沽的羔羊,就等着安德鲁以法律的名义来打劫。应该就在这个月,司法宫会签署一份委任书,安德鲁-弗兰克正式成为税务特别法庭的检察官。”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们还有自己的军队,我们可以……”愚蠢女人提出一个更为愚蠢的建议。

“闭嘴!”波尔兹与拉瓦锡同声呵斥道。

公然刺杀一个名声显赫的律师,一个前途似锦的检察官,其罪名是任何人都承担不起的。无论成功与否,都会招致司法宫、制宪议会,巴黎市政厅,乃至巴黎市民的联合反击。

“好吧,我会站出来的。”见到妻子想要与安德鲁以死相搏,拉瓦锡不再将自己置身事外。他必须从幕后走向前台,利用自己科学院院士的荣誉光环与人脉资源,竭力阻止安德鲁针对包税商的各种图谋。

……

夏特莱法院的刑事审判庭,巴贝夫杀人案审理中。

公诉人递交了今天出席证人的名单,原本3名,一人退出,只剩两人。证人名单随即获得法官同意,将陆续出席作证。

第一个坐在证人席的是一个胳膊缠着绷带的壮汉,名叫菲德。安德鲁一见,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喜感: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稍稍打量证人的穿着举止,菲德肯定不是有钱人,蹩脚的伙夫倒很有可能。

这位伙夫,哦,应该是公诉方证人,他是案发当天曾与被害人同行回家,其后遭遇巴贝夫等人的突袭,称自己是倒在地上装死才逃过一劫。

询问证人环节,检察官普拉蒂倒是中规中矩,不再即兴发挥。他先是老老实实宣读了首位证人的证词(证人不识字或因故不能到场作证,可以由检察官代替宣布证人证词),然后向证人席上“伙夫”菲德确定这份证词真实性。

“非常真实,先生!”死里逃生的菲德说。

“你确信上面的一词一句都是你确认发生的事实?”检察官再问。

“非常确信,先生!”证人使劲的点头,想极力赞同自己的谎话。

“您能保证你所说的一切法律责任?”说着,普拉蒂又偷偷的望了安德鲁一眼,对方正闭目养神,似乎有点胆怯了,这令公诉人相当高兴。

“非常保证,先生!”作证的伙夫干脆竖起左手向上帝发誓。

……

第十四章 法庭就是战场(下)

第十四章法庭就是战场(下)

“他们就像在背诵舞台剧的台词。”一旁的塞舌尔移过身体,对着即将上台表演的安德鲁耳边说。

“呵呵,尽是小丑式的对白。”安德鲁表情显得不屑一顾。

当法官将质询公诉方证人的权利交给辩方律师时,安德鲁起身走到证人席,饶有兴趣的细致打量了这个五大三粗的伙夫汉子,弄得菲德先生心里发毛,进而怀疑自己在哪里出了纰漏,左右摇晃着有点坐立不安。

“弗兰克先生,请尽快对证人证词提问。如果没有问题,请回到自己座位上。”法官一看势头不妙,赶紧督促辩方律师发问。

3分钟的心理战玩完,安德鲁微笑着对着证人问道:“菲德先生,你刚才说你是案发当天,也就是2个多月前,也就是今年2月13日午夜之后被人打伤的?”

“是的,先生!”证人干脆的回答道。

“你真是不幸。”

“是的,先生!”

“连同右胳膊与肋骨都被人同时打断了”

“是的,先生!”

此时,法庭最后排有人站了起来。安德鲁手一指,接着又说:“抱歉,菲德先生!你看,旁听席上最后排的观众没能听清你的证词,为了体现法律的公开、工作、公平,菲德先生,能否长吸一口气,再用你平生最大的声音来回到我之前的问题?

“是的,先生!”菲德毫不迟疑的照作了,两个单词几乎是怒吼出来,他也没觉得那里不妥。然而,现场旁听的几个医生开始窃窃私语。

安德鲁显露一脸的诧异表情,他对着证人追问道:“那我就有点好奇了,既然你的胳膊都现在没有康复,但更为脆弱的肋骨却能在短短60天内彻底复原,不仅大声吸气而不疼,且说话清晰,声音宏亮,底气十足。菲德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菲德一听,对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随即傻了眼,好在“伙夫”还没傻到家,他干脆闭嘴不再吭声,决定打死也再不说话。

安德鲁并不着急,他转身到辩护席,从助手塞舌尔律师手中接过一份文件,把它交给首席书记员,再由后者呈送给主审法官过目。

安德鲁面向旁听席,进一步阐释说:“刚才我手上的这份文件,是巴黎医学公会提供一份证明文件,该文件证明在同等状况下,人的肋骨比胳膊更容易受到外界伤害,不仅伤害程度会被加大,而且创后恢复时间会更长久,一般是5到6个月时间。通常在肋骨受损时,会导致人难以正常吸气,更无法高声呐喊。至于,菲德先生,如果他不是提供假的证词,那他就不应该是正常人。”

在众人爆发的质疑疑声中,安德鲁又转过身子,将目光恶狠狠的投向证人席,脚步接着迈近。

一看烦人的律师再度过来,菲德故作哼哼的直叫唤,一开始说自己肋骨疼了,一会儿又叫嚷着胳膊非常痛,继而变成浑身都有了疼痛感,再也无法说话。

这一番不高明的滑稽表演,令现场的人无不捧腹大笑,快乐的活气再度充满审判庭上空。

好在法官法里亚的干涉下,第一位证人赶紧退席。至于证人的证词,法官对陪审团如是说道:“鉴于某种因素考虑,陪审团可以谨慎参考菲德先生的证词。”

全场嘘声一片,不满的声音响彻法庭上空。

安德鲁并不气馁,这都在意料之中,他至始至终都不相信这个法庭上的法官,检察官以及12人陪审团的公正性,他要的是取悦旁听席上的500人众,里面包括不少司法官与国会议员。

此外,这份由巴黎医学公会提供的证明文件同样来路不正,那是安德鲁花了500里弗尔从医学会主席那里买来的。里面的内容与数据亦真亦假,通常是9句真话包裹一句假话,绝不可深究。就算被法官弃之不用也不可惜,只要让旁听者开始怀疑的证人证词的可信度就达到目的了。

在后墙的角落,奥什叫来梅尔达,并将一叠法庭速记交到后者手中,那是现场20多名报纸记者快速誊抄的杰作。

梅尔达飞快的冲向大门,法警非但不阻拦,反而偷偷的帮忙将门打开。两个小时之内,这份庭审记录将在巴黎的大街小巷里流传开来,

在第二名证人上台之前,法官法里亚宣布休庭15分钟,那是他需要推到幕后亲自检验证人的证词,以免相似的闹剧再度上演。

“普拉蒂先生,你确定不会再出任何纰漏了?”办公室里,法官拍着桌案,严厉质询无能的检察官。

“大人,我可以保证,不,可以向上帝保证!”普拉蒂伸起右手做发誓状。

“好吧,如果再有问题,我希望你第一时间里主动提出撤诉。”法官法里亚已经厌烦在公众面前出丑,而且是一场接一场的被人打脸。

事实上,他非常后悔当初接受了包税商的贿-赂,心中已决定在适当时候跳船逃生。再过两周,法里亚就要在这栋法院楼里与安德鲁一起共事,法官不想与背景极深,能耐极大的税务检察官把关系搞得太僵。

休庭期间,安德鲁遇到穿越以来最尴尬的一件事情,他发现偌大的法院里居然没有公厕,以至于他必须效仿野蛮人在楼道某个无人角落里解决生理问题。

15分钟的休庭期很快结束,当一切恢复初始状态时,公诉方的第二名证人走到证人席。

单从外表上看,这是一位年过四旬,相貌和蔼的中年绅士,他头戴一顶扑过粉的假发,对人彬彬有礼,至少在证人在手捧人-权宣言发誓时,一切言行举止都表现的非常得体,很有修养。

“安德鲁麻烦了。”俾约-瓦伦与普利欧相视一眼,就连不远处的罗伯斯庇尔也有类似的感觉。

两分钟后,在公诉人的引导下,这位名叫马丹的乡间绅士开始叙述他在案发当晚的所见所闻。

“……是的,检察官先生,我非常确定坐在被告席上的巴贝夫先生就是2月13日那晚杀害普朗先生的主凶,是他亲自下令将可怜的普朗先生吊死在树梢……”

安德鲁在马当眼中看到了惊恐与愤怒,尤其在指证巴贝夫时,证人表现如同见到地狱里冒出的嗜血魔鬼一般。

“马丹先生应该没说谎。”塞舌尔小声的提醒安德鲁,后者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心里学是庭审律师的基本素质,两世律师出身的安德鲁同样没能找出证人证词可能存在的细微漏洞。他望了被告席上的巴贝夫一眼,发现自己的代理人压根不敢与证人双目相视,安德鲁于是继续闭目养神。

15分钟过的很快,公诉人离场,辩护律师上台表演。

安德鲁一靠近证人席,劈头就问:“马丹先生,您的视力如何。嗯,我的意思说您能清楚多远的距离?”

“从我所在的证人席到旁听席的最后一排,毫无疑问。”证人肯定的说。

“您确定?”

“非常确定。”

安德鲁点点头,继而又面对当庭法官,请求道:“法官大人,我请求在现场做一个小实验,测试一下马丹先生的视力。”

“我反对,这是毫无必要的举动,不过是辩方律师想拖延时间。”检察官跳出来高声抗议。

“只需要10到15分钟,很快的!”安德鲁保证说,

法官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好吧,弗兰克先生,您只有5分钟。”

安德鲁再度走向证人席,他朝大门处挥挥手,身穿便服的奥什站了起来。

“马丹先生,您看清了站在大门处的年轻人了吗?”安德鲁问。

“非常清楚。”

“他左手拿了什么东西?”

“一卷筒的报纸。”马丹看得清清楚楚。

安德鲁点点头,他伸手向法庭两侧一指,勒让德尔等人纷纷跑出来,将左右六扇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整个法庭现场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马丹先生,您现在看清了站在大门处的年轻人了吗?”安德鲁再问。

“不太确定。”马丹迟疑片刻,摇摇头。

“抱歉,我是问您能否看见?请照实回答。”安德鲁继续追问。

“看不见。”

“您确定看不见大门处的任何一个人?”

“非常确定!正直的绅士绝不会说谎。”马丹肯定说。

安德鲁说道:“非常感谢!请诸位帮忙拉开窗帘,谢谢!”

很快,明媚的阳光重新回到法庭里,大厅里一切都变得明亮起来。

安德鲁再次问道:“马丹先生,我记得刚才您在作证时,反复强调在今年2月13日的午夜1点10分到1点25分,您躲在距离案发地大约35码的树丛里,亲眼看清我的当事人,巴贝夫先生下令处死了缉私队的队长普朗先生?”

“非常确定。”证人点点头。

安德鲁皱着眉头,表情很是困惑的问:“马丹先生,我可以确切的告诉您,证人席到旁听席的最后一排实际距离不足32码。所以,我很好奇,当晚您能毫不费劲的看清35码外发生的一切。同样状况下,您却不能从证人席看到旁听席的最后一排。请注意,这里只有32码不到的距离。”

马丹依然平静的回答说:“当然,这不奇怪,律师先生。夜晚没有阳光,但上帝赐予了月光,皎洁的月光,犹如铺满大地的皑皑白雪,非常明亮。”

安德鲁并不意外,他继续问:“哦,您确定是月光指引了您的视野?不是烛光、火光,甚至萤火虫之类的其他照明?”

“非常确定,只是月光!”证人不容置疑的说。

听到这里,安德鲁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法官与检察官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耐烦时,他才从助手那里接过另一份文件,同样交给首席书记员,由后者转给法官。

安德鲁说道:“这份文件出自巴黎天文台最新编撰的1790年第1季度大巴黎地区(法兰西岛)的天文历节选。文件中,清楚记录了今年2月中旬夜晚的大部分时间里,在皮卡第地区圣康坦城上空会有浓密的乌云阻碍月光,所以……”

未等辩方律师说完,证人激动的站起来说道:“不,不,这不可能,那晚绝对有月光,很亮的月光,我亲眼看到了那个杀人犯,我可以向上帝发誓!”

“可您之前已经向我的上帝――法律发过誓了!”安德鲁倚靠在面对旁听席的栏杆上,淡淡的回应道。

“安德鲁律师,我留意到您刚才叙述中,天文记录的是2月中旬大部分夜晚里没有月光,而并非全部时间。”检察官的一名助手很是机警的察觉到一个小纰漏。

安德鲁拍手一笑,朝对方竖起一个大拇指,赞许的说:“不错,我也对此表示过怀疑,于是花了大量时间,专程寻找了令人信服的资料,一名来自圣路易中学的热心人给予了我极大的帮助。”

他很快又将第三份文件转到法官手中,继而解说道:“这位文件将证明在1790年2月13日午夜12点到5点之间,圣康坦城上空只存在大面积的乌云,根本不会出现月光。请检察官先生不要跳出来反对,因为得出这一结论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最尊敬的巴黎市长,著名的天文学家,让西尔万巴伊先生!”

这石破天惊的意外反转,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在常人看来,革-命市长著名兼学者的巴伊先生肯定不会算错,也更不需要给一个不相关的人做伪证。那么,就是伪绅士马丹在说谎了,就和第一个证人菲德一样,两个都是彻头彻尾的骗子,是故意陷害巴贝夫的骗子。

“骗子!”

“骗子!”

法庭上空再次拉响了战斗警报,旁观席上的群情激奋,高举手臂,每个人都冲着证人马丹齐声痛骂。此时,可怜的中年绅士已吓瘫在证人席上,一动不动。

安德鲁暗叹了口气,他内心是相信马丹的证词真实无误。所谓的真相,是巴伊市长在给路易大帝中学的天文知识答复中,落入了安德鲁精心设计的陷阱。2千里弗尔,就是拉克洛收买天文图书馆与天文台的代价,他们给巴伊一份错误资料,从而直接导致天文学家得出一个荒谬的,但有利于巴贝夫翻案的不同结论。

而事后,醒悟过来的巴伊是否会嫉恨安德鲁,这就无所谓了。作为一个纯粹的学者,巴伊或许会选择自我纠正,曝光安德鲁的阴谋诡计;但已经成为政治家的巴伊,就绝不可能自毁前途的推翻自己的结论,哪怕它是错误的,荒谬的。

至于其他人,安德鲁确信99%的人不会记得3天前的午夜时分是否有乌云存在;9999%的人不会记得10天前的午夜天空会有什么;而99999999%的人不会回忆60天前的夜晚,天空到底发生过什么。

不多时,法院之外聚集的民众同样收到来自法庭内的实况,他们个个义愤填膺,纷纷闻讯而动。所有人都在振臂高呼,高喊着打到骗子,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响彻云霄。

法官法里亚一看事态严重,急忙宣布再度休庭60分钟,因为法庭需要时间去验证辩方律师所提交的呈堂证供的可靠性。

半小时不到,是市政厅方面传来消息,市长巴伊在法庭派出的书记员面前签署一份文件,承认了那份天文学报告的真实性。

于是,似曾相识的一幕再度出现。在法官法里亚的办公室里,检察官与辩护律师迅速达成一致意见,前者撤销针对巴贝夫的所有控诉,并对被告遭遇的各种不幸表示深深地歉意,将补偿100里弗尔的作为损失。

而安德鲁将代表自己的当事人接受检方的真挚道歉,表示不再追究此案中公务人员的相关失职,至于参与伪证的二人将交由圣康坦城地方法院做另案处理,通常是以罚款了事,没有拘役和徒刑。

在巴贝夫被宣布无罪释放时,法庭内外一片欢腾,人们纷纷涌上前,将巴贝夫扛在肩上,一路护送他送出法院大门,去接受更多正义公民的热情欢呼。

此时的安德鲁,却全然没有胜利者应有的喜悦感,他闪开向自己表达祝贺的人,找到一个僻静的楼梯想要安静片刻。

“在寻求自我救赎吗?”塞舌尔的声音又一次在安德鲁耳边响起。

“我的心脏可没那么脆弱。”安德鲁头也不回的答道。

塞舌尔还是仍不住说出自己的想法:“刚才你似乎毁掉了一名绅士的声誉,一个正直的人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

面对责问,安德鲁没有动怒,只是语气平缓的回应:“法庭就是战场,诉讼如同战斗!一旦进入战场,就是你死我活的战斗,我没有退缩的余地,更不会选择投降。”说着,他就要抬脚下楼。

“哦,对了,巴贝夫想当面对你表示感谢。”塞舌尔想起一件事。

“合约已结束,转告他好自为之,好运气不会每次都陪伴他。”安德鲁摆摆手,独自离去。

第十五章 破案神器(上)

第十五章破案神器(上)

整整三天,安德鲁都把自己关在阁楼里,除了吃喝拉撒外,其他时间一律拒绝开门,不与任何人交谈。

“安德鲁怎么了?我们不是赢了最终胜利了吗?”梅尔达很是奇怪问。

奥什一声不吭始终保持着沉默,乐观的勒让德尔不愿意多说,而探长沙威狠狠的瞪了波兰男孩一眼。站在一旁的女管家安娜则赶紧带着自家侄儿到厨房。

三个男人大眼瞪着小眼,干耗着呆了好一阵儿,直到楼梯间传来一阵脚步声。

“嘿,伙计们,聚在一起是在等我吃晚饭吗?”安德鲁带着一脸阳光笑容的问道,律师之前的阴霾似乎一扫而光。

“是啊。”勒让德尔连忙点头。

安德鲁斜着眼,看看了手中怀表,哂笑道:“这才3点不到,一起喝点下午茶吧。”

房东勒让德尔就对着一楼厨房叫嚷道:“安娜,安娜,下午茶时间到了。”

下到一楼餐厅时,安德鲁发现圣雅克大街156号的租户居然都不在,一问房东才知道,勒让德尔已经给了两家租户一笔钱,请他们提前搬走。因为这栋房屋将全部留给安德鲁和他的朋友们。

与此同时,安德鲁也同意了房东建议,表示自己将搬到带有两间卧室、书房与会客室的二楼大套房,因为这样才符合税务检察官的身份。此外,勒让德尔也给奥什上士在一楼留下一个单独房间。

餐厅里,安德鲁抿了一口香槟,却皱了皱眉,“今年的香槟酒质量可真差。”

沙威点点头,“整个大香槟地区的葡萄园都遭遇了病灾,不仅葡萄口感变,少了三分之一收成。”显然,这是探长的姐姐托人写信告诉他的。

没错,在1790年,巴黎人的法式下午茶一般不喝红茶,只喝葡萄酒(香槟)或咖啡,甜点倒是丰富多彩,松软诱人的玛德莲小蛋糕,层次分明的歌剧院蛋糕,以及轻盈松脆的千层酥,干酪火腿以及甜橙等水果,都应有尽有。

咽下一口蛋糕,安德鲁又记得一件事情来。他从怀中掏出夹在支票本的现金支票,将它递到勒让德尔手中,接着说:“请将支票兑现,除了1万里弗尔即日汇给兰斯孤儿院,余下存款由你帮我代为保管,大家需要钱时可以找你支取。2千里弗尔以下无需我的签名。”

“10,10万里弗尔!”房东在认清了支票上数字后,很是惊讶的叫嚷起来,10万里弗尔相当于自己家族整整5年的收益,足以在这片平民街区买2栋房子。

巴黎中心区的房子,安德鲁暂时不想买,那是环境太差,连习惯于脏乱差的伦敦人来巴黎,也忍受不了。以至于英国公使曾不止一次的抱怨说,巴黎是全欧洲最肮脏的城市,没有之一。

听着安德鲁与房东的对话,坐在两旁奥什与沙威更是暗自心怀感激,他们不同于家境富裕的勒让德尔,这每年2千里弗尔的生活补助至少能保证他们的亲人衣食无忧,不用再费劲脑汁为生计发愁。

想要笼络人心,维系彼此间的共同利益,首先是要有足够的金钱来互通有无,这一点安德鲁想的很清楚。10万里弗尔只能令安德鲁兴奋一两天,之后他需要更多的金钱,去支撑穿越者在这3天内所规划的宏伟目标。

“这些钱,3万里弗尔可以去证券市场购买股票基金,5万里弗尔用于购买政-府债券,1万汇给兰斯孤儿院,剩下1万用于平日开销。”除了自家生意,勒让德尔还监管俱乐部财务,对于投资并不陌生,他也时常与证券交易所的经纪人打交道。

安德鲁却摇摇头,直接告诉说:“从现在开始,但凡政-府债券坚决不要再碰,瑞士人(内克尔)在财政大臣的位置上已经呆不了太久,最迟年底前就要滚蛋。所以,1万汇给兰斯孤儿院,1万留作流动资金,5万用于购买保险基金,另外3万里弗尔购买皮耶兄弟的巴黎水利公司的债券。”

由于近年来英法关系逐渐转暖,使得巴黎保险基金的主要海外投资对象从荷兰鹿特丹转向了英国伦敦。鉴于日不落帝国方兴未艾的工业革-命,以及碧波万倾的广袤疆域,穿越者肯定这是个稳赚不赔的好买卖,至少1793年英法断交之前没问题。至于那个成立于1777年的巴黎水利公司,其情况就比较复杂了。

勒让德尔说:“皮耶兄弟?就是巴黎西郊的夏约区(香榭丽舍区),一直仿造英国蒸汽机的巴黎水利公司?这可是众人所知的垃圾股,市政厅给予该公司在城市供水上的特许经营权,仅剩下两年就要到期了。”

曾有居心不良的经纪人向勒让德尔大力推销这家公司的债券,但他很快察觉这家公司收益性太差,毫不犹豫的就放弃了。

“垃圾股?那是未来的高科技股,只上纳斯达克。”安德鲁心中腹诽。尽管巴黎水利公司效益很一般,但皮耶兄弟通过仿制瓦特蒸汽机,花了13年时间培养了200多名熟练技工,当然更具备价值的是一批机械工程师和建造专家。

只等时机成熟,穿越者轻轻摇动一下金手指,工业革-命的浪潮就会源源不断从改天换日的巴黎水利公司内部喷涌而出。基于此,安德鲁才懒得向勒让德尔解释太多,只是再三嘱咐房东兼职会计照做就行。

“好吧,我在证券市场认识一个叫乌弗拉尔的经纪人,为人诚实可靠,我会安排他处理你的投资事务。”见到安德鲁固执己见,勒让德尔也不再多行劝住。

“路易斯,”安德鲁转身对着奥什说:“我已经替你在巴黎军事学校报了名,未来两到三个月内,你将进入炮兵速成班进行学习。”

与其他学校的速成班相比,巴黎军校函授的吸引力不大,那是军官必须是贵族。即便大革-命之后,允许四分之一的平民士官可以通过一系列考核晋升到低级军官。但在1792年8月之前,各种因素导致平民晋升军官的比例并不高。

只要奥什通过了军校速成班毕业考试,就具备担当尉级军官的资格。作为税务检察官,安德鲁可以指挥一支领命自己的税务骑警,侦缉大巴黎地区的税务专案。届时,安德鲁会运作奥什少尉来担当这支军队的指挥官。

“可我更愿意学骑兵,何况我的数学一向不怎么好,连最基础的抛物线距离都算不准。”奥什在低声抱怨,一个地中海甜橙在他手中被反复捏来捏去。

安德鲁一听,哈哈大笑,他才不管奥什的抱怨,说:“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必须懂得掌握炮兵的使用。时机成熟时,我会承诺你一支骑兵队。数学基础差也没关系,我已委托公办的职业介绍所,去寻找一名数学老师给你做家教。我的朋友,请你必须记住,这个时代的战争,数字与数学决定着最后胜利。”

拿破仑之所以能打赢95%的战役,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那惊人的数学才能,从士兵的步幅间距,推断敌军素质高低,阵型变化速度和将领驾驭能力,己方的枪弹需要多长时间,多大程度才能打乱敌方军阵,继而瓦解敌方士气。

平心而论,奥什算不上什么天才,比起拿破仑要差远了,但他学习非常勤奋,尤其很听话,服从安排。这就足够了,安德鲁不愿意身边有个一天到晚和自己顶嘴,总是我行我素的所谓天才。此外,合格的参谋制度能弥补与天才的差距。

“梅尔达,”安德鲁又唤来躲在厨房帮忙的大男孩,示意他坐在餐桌上,接着吩咐说:“从今往后,我可能没时间再教导你的法语,但奥什上士会帮你。还有数学课,你们一起上。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就可以申请索邦大学的入学资格了。”

梅尔达很是乖巧的点头同意,那是他身边就是探长沙威,一个凶恶的警官。

在安德鲁与梅尔达说话时,奥什面色显得犹豫,似乎有什么心思,直到安德鲁问及,他才吞吞吐吐的说出实情:“我昨天去了趟杜伊勒里宫,见到了勒费弗尔中尉。并请我代他向你获得的庭审胜利表示祝贺。”

“嗯,”安德鲁不置可否的吭了一声。

奥什望着安德鲁继续说:“另外,勒费弗尔中尉由衷希望能在杜伊勒里宫再一起聚聚,他想介绍个朋友想和你认识。”

勒费弗尔?太过忠诚于路易十六与波旁王室,使得安德鲁早已决心不再与其交往。

“不行!”安德鲁摇摇头,当他看见奥什有点失望的表情后,随即又改口说:“我即将担当公职,不能与杜伊勒里宫关系太过密切,换个地点。革-命广场,哦,是路易十五广场(即今天的协和广场,1792年底才改名革-命广场)南面入口有家叫地中海的餐厅不错。不过,最近我比较忙,必要等一段时间,嗯,就定在一个月后的圣灵降临节那天吧。”

……

处理这个头疼的问题,安德鲁又将目光对着探长沙威,他问道:“福尔尼伯爵庄园谋杀案进展如何?”

沙威将手中的糕点放下,一脸无奈的说:“还是老样子,我们已经确认福尔尼伯爵曾多次强-奸女管家玛丽莎的独生女茉莉,另外也同时查明伯爵夫人非法使用过堕胎药物,导致茉莉意外死亡的事实。所以,女管家玛丽莎有充分理由向伯爵夫妇复仇。不过,警察总署的警探们却始终找不到证据来证明。”

沉默片刻,安德鲁提出自己的想法,他说:“我有两个疑问:第一,在尸检时,你确定杀死伯爵的匕首刺穿了肋骨,几乎没过了刀柄。这对于气力偏小的玛丽莎而言,实在难以办到;第二,如今玛丽莎已复仇成功,而相依为命的独女也亦逝去,可以说是生无可恋,根本没必要再隐瞒什么,还不如在法庭之上将伯爵夫妇的罪孽公之于众,令其名誉扫地。除非……”

第十六章 破案神器(下)

第十六章破案神器(下)

沙威眼睛一亮,接着道:“除非她想隐瞒另一个帮凶。嗯,伯爵的侄子阿尔邦嫌疑最大,此外他还是本案最大的收益者,那一片位于塞纳河右岸,巴黎西区(贵族聚集地),价值100万里弗尔的伯爵庄园都将归他来继承。可是,玛丽莎始终不愿开口说话,我们又该如何证明?”

安德鲁微微一笑,“不用着急,待会我会用科技手段来证明一切。顺便说一句,伯爵庄园双尸案可以先拖一拖,有人想看中了巴黎警察总监的职务,破获这个轰动一时的大案要案,可以作为探长你呈献给新总监的一份贺礼。”

沙威探长默然接受了,他知道安德鲁不会害自己,所以只管接受就行了。

接下来,安德鲁本想再与勒让德尔再谈谈科德利埃俱乐部的事情,但正准备开口,便看见女管家安娜领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走进餐厅。

“安德鲁先生,这位叫傅里叶的年轻人自称是职业介绍所派来担任家教的。”女管家介绍说。

“傅里叶?!”安德鲁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瘦高个儿,一头好看的栗色头发,眼镜框里是一双漂亮的黑眼睛,访客衣着寒酸但很还算整洁,双手不自然的垂下,显示他在陌生的环境下太过拘束。

安德鲁立刻判断:眼前的傅里叶不会是个商人,应该属于学者。前世,穿越者只对两个叫傅里叶的法国人感兴趣,一个是喜好胡思乱想的里昂商人,政治书上描述过;另一个是令安德鲁高数成绩不及格的坏家伙,尤其是“傅里叶转换”公式不知杀死了自己多少脑细胞,可依然还是没能完全搞懂。

安德鲁大致浏览了职业介绍所开具的简历,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眼前这位傅里叶全名是让巴普蒂斯约瑟夫傅里叶,生于法国中部欧塞尔一个裁缝家庭,9岁时沦为孤儿,被当地一主教收养。1780年起就读于地方军校,后在曾经的母校奥塞尔中学执教。一周之前,傅里叶受一位朋友的邀请,辞去教师工作来巴黎碰运气。

“谈谈您的条件,傅里叶先生。”安德鲁笑着问。

“一天三个里弗尔,但如果能提供免费的食宿,一天20个苏也行!”望着餐桌上的糕点酒食,外省人感觉腹中饥饿难耐,干瘪的嘴唇也在蠢蠢欲动。

“哈哈哈,快请坐,我的数学家朋友!”安德鲁极其热情的拉着傅里叶坐在自己身边,他示意女管家再送上一套餐具,还亲自为客人倒上一杯香槟。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众人心里在各自猜测,这个年轻家教凭什么入了安德鲁律师的法眼。

“一天三个里弗尔不变,我们好心肠的房东先生会为你提供免费的食宿。你看满意吗?”安德鲁问。对面的勒让德尔也表示同意,敲好一楼还多个房间。

“弗兰克先生,我很满意,非常满意!”傅里叶急忙咽下香槟酒,点头说道。他虽然疑惑于安德鲁为何提出如此优越条件,但傅里叶事先做过了解,相信一个著名律师兼未来的税务检察官,根本没必要欺骗一个初来乍到的穷酸外省人。

当下午茶结束时,安德鲁领着探长沙威到阁楼,留下奥什、梅尔达与新老师傅里叶一起,在餐厅探索神奇数学的奥秘,房东勒让德尔拿着支票去银行办事。

阁楼里,安德鲁将一个木箱抱到书桌,他换上一双长白手套,从木箱里取出一把没开刃的匕首,把它递交到探长沙威手中,继而又将匕首拿了回来。

律师性情不错的开起玩笑说:“而现在,我可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沙威先生刚才使用这把匕首实施了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案。”

探长头脑一度是云里雾里,他不清楚安德鲁在表达什么意思。不多久,沙威总算反应过来,“你能证明是福尔尼伯爵的侄子拿了匕首刺死了福尔尼伯爵?”

“当然!”安德鲁神态傲然的说。

于是,在观众好奇与疑惑的目光中,安德鲁用戴着白手套的手,从木箱里取出一个装有磁铁粉纸盒和一把小尘拂,一一摆放在桌面上。

安德鲁将绒毛制成的笔状尘拂在一包黑色磁铁粉里轻轻打个了滚,接着将附着尘拂上的黑色磁铁粉施放于匕首表面各处;然后,动作快速的搅动尘拂,以便将磁铁粉末铺洒在匕首表面……

这便是21世纪的侦探们最常用的一类指纹鉴定方式。指纹鉴定术首次出现却是在1892年的阿根廷,当地警方运用这项“最新科技”成功侦破了一起谋杀案。从而引起极大轰动。

当然,也有很多欧洲人严重怀疑这些脑洞大开的阿根廷侦探是受到1886年,阿瑟柯南道尔所著的福尔摩斯探案集-《血字的研究》的启发。但无论哪种情况,指纹鉴定引发了司法鉴定环节一场划时代的伟大革命。

在前世,作为在学院学生兼福尔摩斯侦探迷的安德鲁也曾大量接触过指纹鉴定术。以至于制作这些跨世纪的探案道具也没废多大劲。

当然对于附着留在金属、塑胶、玻璃、磁砖等非吸水性物品表面的潜伏指纹还有一类更为有效的鉴定提取方式,这便是碘熏湿显——即使用碘晶体加温产生蒸气,它与指纹残留物的油脂产生反应后,就会出现黄棕色的指纹。

不多时,沙威惊讶发现,自己潜在匕首表面的手指印记居然通过黑色粉末清晰的呈现出来。

安德鲁脱下长筒手套,手指匕首上的指纹,解释说:“通常状况下,人的手指表面都覆盖一层薄薄的汗液油脂,所以手指在触摸物件后,一般会留下带有油脂的特殊纹路。法兰西科学院在1788年发布的学术期刊里,已经充分证实任何人的指纹或掌纹纹路都不尽相同,就如同世间没有一模一样的树叶。

当然,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你必须等上一段时间,先在一两个简单案件的诉讼上,让指纹鉴定方式得到刑事检察官的支持,以及当庭法官的物证认可,再利用报社媒体的舆论力量以及法兰西科学院的绝对权威,加以一定程度的科学普及,就能将伯爵庄园的真正凶手绳之以法。”

沙威探长眼中大亮,这不仅仅是一个高效方便的鉴定方式,更是泽被后世的破案手法,尤其是安德鲁最后的一句话:

“不要对任何人谈及我与指纹鉴定的关联,事实上,这应该是沙威先生在监狱担任狱警时,独创的一项伟大发明。”

……

杜伊勒里宫,宽敞奢华的财政总监(部长)办公室里,这位温文尔雅,笑容可掬的内克尔大人在刚刚接见完最后一位访客后,便嘱咐门外秘书,说自己需要休息一会儿,1小时内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搅。

王国财务总监放弃了代表庄重威严的胡桃木办公椅,他舒服躺在松软的沙发上。睡是睡不着的,一大堆烦恼的国家大事等着自己拿主意,做决策。而最新的一件,就是老朋友孔多塞给出的一个大难题,庇护包税商。

作为银行家,内克尔深知包税制度曾经在法国代表的强大势力。在1789年之前,法国包税制的中心管理机构有700多名员工,分别工作在秘书处、总征收办公室、11个会计办公室、1个盐税办公室、1个关税办公室、35个通信办公室、1个配备了10名律师和1名代理人的委员会等,他们代表着全法兰西,包括海外殖民地的128位包税商人。

包税制的优势在于对剩余索取权的占有,使他们努力进行制度创新来提高税收效率,其运行效率明显高于官僚课税。但这种包税制由于包税商人的极度贪婪,逐渐发展成商业的一个严重的障碍,随之变得非常不受欢迎。

等到在大革-命爆发时,包税管理机构遭到普通商人与大批市民的野蛮攻击,最后还被纵火焚烧,以至于不得不迁移到郊外,事实上已处于半停顿状态。很快,上百位包税商便以各种借口,或拒绝或延缓或减少向财政部上交税赋。

从国家角度上想,内克尔也许应该坚决支持未来的安德鲁检察官对包税商的司法控诉,用拿一亿里弗尔的补偿税款来弥补一下债台高筑的国家财政。

但从私人感情来说,包税商与银行家都是属于同一类人群,是金融衍生的奇怪生物。内克尔的发家史,就与包税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也许正如孔多塞所说的那样,“时下,众多舆论对包税制的全盘否定,实际上,就是对我们在1789年之前,所有辛苦努力的否定。”

税务检察官今天能随意查办包税商,那明天就可以攻击任何一位银行家,肆无忌惮的把内克尔总监大人的老底揭穿。

所以,自己必须站在包税商这一边,至少是这一次。

内克尔于是下定了决定,他叫来自己的秘书,让他去一趟隔壁的马术学校(制宪议会),预约一下自己的老朋友,同时也是老对手,制宪议会的无敌雄狮,米拉波伯爵,就说财务总监内克尔想邀请他一起喝杯下午茶。

第十七章 裂痕的出现

第十七章裂痕的出现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这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1789年7月,时任三级议会的议长巴伊与副议长拉法耶特,被同时推选为巴黎市长与巴黎自卫军司令后的第二周,已改名的国民制宪议会忽然宣布:国家议员一律不得兼任政-府公职。于是,巴伊与拉法耶特含恨的退出国民议会。

10月下旬,制宪议会跟随路易十六回到巴黎,与杜伊勒里宫仅有一墙之隔,刚刚翻新过的骑术学校成为议会的办公场所。很快,议员们惊恐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居然都处于前议长和前副议长的牢牢监控之下。因为在首都的国家暴力机器--军队与警察,都掌握在巴黎市政厅以及它的同盟者手中。

事实上,接下里的4、5年时间里,法兰西的中央政权一直受巴黎的支配,而巴黎民众也以革-命的守护者自居,一次又一次的干涉国家政治,将他们看不顺眼的路易王朝、自由宪政派、吉伦特派、雅各宾派,以及民众自己统统打到在地,杜伊勒里宫的大露台上不停变换着新主人。

那些感觉人身受到极大威胁的政客们随即骚动起来,他们百计千方的想要赶拉法耶特下台,但很快就失败了。因为这位北美战争英雄的声望实在太高了,全巴黎48个区的国民自卫军就有40个区(营)乐意效忠于拉法耶特将军。

于是,大家又将攻击目标选为市长巴伊,议员们暗地鼓动包括马拉、丹东、桑德尔在内激进分子参加巴黎公社的选举,也同样遭遇惨败。12人的总委员会中仅有俾约-瓦伦等3人,政治立场倾向国民制宪议会(中央)。

就在议员们将最后希望投向巴黎警察总署时,一直保持中立的司法宫向制宪议会抛来了橄榄枝。在穿越者的搅动下,代表司法与立法的两种权力迅速交织在一起。

1790年1月,通过安德鲁的精心策划,巴黎警察总署如愿以偿的得到了200名巡警配额,警界高层纷纷感激司法宫的仗义执言;

3月,制宪会议通过由地方检察官勒戈夫提交的一项议案(安德鲁代笔),以巴黎市区人口激增,治安状况极度混乱为名,责成司法宫重新改造巴黎警察总署,成立一个新的巴黎警察总局,下属多个直属分局与机动反应部队;

4月,原巴黎警察第一总监因病宣布辞职。获得司法宫与制宪议会双重支持的检察官勒戈夫,在巴黎公社内部的选举中赢得足够的信任票,继而当选为巴黎警察总署的第一总监,未来的巴黎警察总局的局长,即日履新。

现年38岁的勒戈夫总监就是维诺大法官妻子的哥哥,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身材魁梧,仪表堂堂。或许是长期与刑事罪犯打交道,这位即将上任的新警察总监外表时常显露手握生杀大权之人的那副威严神态,令人不寒而栗。

不过此时,在街头角咖啡馆里,正与安德鲁交谈的勒戈夫总监显得春风满脸,笑容常开,店主在殷勤的为两位尊贵客人端上咖啡后,很是知趣的静静离开,他远远的待在柜台里,等候下次传唤服务。

下午2点之后的咖啡馆同样没有其他客人。此外,探长沙威也领着几个得力手下,在咖啡馆周围严格巡查,只为两位长官保驾护航。

巴贝夫案了解之后的第6天,任职聘书被司法宫提前下发到安德鲁的手中,即日起,受聘人正式享受一份年薪4千里弗尔的税务检察官的职务。但以此同时,税务特别法庭的建立还在遥遥无期的等待中。

“制宪议会那边遇到麻烦了!”勒戈夫总监颇为尴尬的解释说,“我们有些小瞧包税商人的力量。拉瓦锡利用其影响力,联合法兰西科学院的众多知名学者进行游说,并在财政总监内克尔的协助下,成功鼓动起保王派与部分中间派议员提出了一项针对税务委员会的不信任案。今天上午,该项案在表决中获得通过,税务委员会主席当即辞职,委员会也随之解散,其职权交由议会直管。按照规定,20天后才能再行组建新的税务委员会。”

20天?安德鲁严重怀疑即便5个20天都不够同。只要包税商能源源不断的攻击糖衣炮弹,足以将税务委员会的重建拖延到下一界立法议会(1791年)的诞生。

事实上早在一周前,巴贝夫案刚刚结束之际,安德鲁就反复劝说维诺法官及其同盟者,必须快刀斩乱麻,迅速推动特别税务法庭的建立,不要瞻前顾后,让反对者有机可乘。可实际情况是,所有人都把精力放在警察总监职务的争夺上。

现在,勒戈夫是如愿以偿的获得总监宝座,作为最大功臣的安德鲁自己反而成了光杆司令。没有特别法庭的存在,单单一个吃空饷的税务检察官算个屁。

所以,至始至终,安德鲁都没拿出好脸色给新上任的警察总监看。他目光始终低垂,细长的小铁勺轻轻搅动着咖啡上的泡沫,在触碰到杯沿时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声追赶着一声。这声音,在警察总监听来,就像是追债者的呐喊。

“追债?”勒戈夫逐渐明白对面检察官想要的东西,那就是“给我补偿吧”。倘若是旁人如此,心高气傲的总监大人早就掀桌子走人。

但安德鲁并非旁人,他是大法官妹夫的最信任的弟子,自己能攀取警察总监宝座的最大功臣,也是巴黎法律界冉冉升起的希望之星。除了司法宫的背景,安德鲁在制宪议会也不少有同盟者,米拉波、普利欧与罗伯斯庇尔都公开表示过支持。就连市政厅的巴伊市长也在巴贝夫案审中站到安德鲁这一边。

介于此,勒戈夫确定一旦与安德鲁闹僵,对彼此都没什么好处。所以,他必须代表妹夫,给予安德鲁一些补偿。比如金钱或是权力等方面。

“沙威探长是你的兰斯老乡?”勒戈夫想了想,继续说道:“我觉得他能力可以胜任副警长(分局的副局长)的职位。”

安德鲁根本不为所动,他开口道:“我建议你对沙威的任命再等上半个月,那时会有更加惊奇的收获。”

对安德鲁而言,区区一个分局副警长的职务根本填不饱。他的胃口很大,需要警局下辖的某类执法权。因为单从职务结构上来说,检察官可以名正言顺指挥警察办案。当然,前提是警察高层愿意主动配合支持。

“一支100人的城市骑警队?”听到安德鲁狮子大开口,勒戈夫就只摇脑袋,“这不可能,整个机动部队只有两百人的编制,你就想要一半,根本不可能,警察总署又不是司法宫独家开办经营的。最多22人,一个小队的骑兵。”

税务检察官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两个骑兵小队,组成不超过50人的骑兵中队。”见到警察总监想要反对,他抢先又说:“税务法庭成立后,骑兵中队的装备与薪资都归特别法庭负责。嗯,包括警察总署之前代发的各种开销。”

各种开销里面,自然也包括给予总监大人的好处费。一旦特别税务法庭获准开张,作为税务检查官的安德鲁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区区50人的骑警中队的费用,不过是场毛毛雨罢了。

“成交!”

“合作愉快!”

协议达成,警察总监与检察官同时高举手中的咖啡杯,轻轻碰在一起。

“你的骑兵队长是谁?”勒戈夫随口问道。既然整个中队都交了出去,人事安排也就是安德鲁说了算,警察总署只是事前做个备案。

安德鲁说,“奥什,路易斯-拉扎尔-奥什,嗯,现在是个上士,我希望等到上任之初,能晋升为少尉。”

一个小小的骑兵尉官,根本不被勒戈夫总监看在眼中。他点头同意后,便起身向安德鲁告辞,一出门,登上等候在咖啡馆附近的一辆轻便四轮马车上。

望着疾驰而去马车,安德鲁叫来沙威,简单吩咐了两句就准备回家。刚到圣雅克大街的路口,他就看到勒让德尔在街对面朝自己挥手,很快又急冲冲的跑了过来。

“丹东回来了!”房东说,“就在昨天晚上,还有他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孩子。”

安德鲁同样高兴起来,问道:“需要我准备什么礼物?现在去商业大院的丹东家里,还是就在科德利埃俱乐部等候?”说着,拉着勒让德尔抬脚要走。

“都不是。”勒让德尔摇摇头,站在原地却欲言又止。

不用太过费劲的察言观色,安德鲁心中的热情一下子冷淡下来,因为他明白了,是丹东不愿意见到自己,不愿意见到这个明显有点功高盖主的安德鲁。

哪怕安德鲁将科德利埃俱乐部的影响力拓展在全巴黎,并在20个区建立半公开的分社(法律规定一个区只能建立一个公开活动的俱乐部);

哪怕安德鲁说服了夏特莱法院的法官,收回了针对乔治-丹东的逮捕令;

此外,为迎接第一届全国结盟节7月14日在巴黎举行,市政厅对保罗-马拉的通缉令也会在今年5月之后自动失效。

但这一切的功劳,都不足以弥补德穆兰、法布尔,弗雷隆,或许还有塞舌尔等人在丹东面前对自己的谗言攻击。嫉妒如毒蛇一样,平常隐匿在人的内心,若遇到一定的环境,它就会对他人磨牙吮血,要人性命。

短短1年时间不到,一个寂寞无闻的司法宫的见习律师,居然获得维诺大法官的青睐,奥尔良公爵的扶植,一步登天,获得令巴黎司法界大部分律师都羡慕嫉妒恨的检察官公职,自然而然,24岁的安德鲁也就成为众矢之的。

尽管穿越者早有心理准备,那是他的政治理念,至始至终都与科德利埃俱乐部的丹东派大相径庭,双方最终会选择分道扬镳。然而这个时间来到太快了,加之今天一连两个不太好的消息,让安德鲁心中有点难以接受。

好在自己已经是税务检察官,权势不减反增。

安德鲁深吸一口气,对着好心肠的勒让德尔,神态极为勉强的说:“谢谢,我的朋友,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做。请转告丹东主席,我与奥什会在一个适当的机会,离开科德利埃俱乐部。”

“抱歉,安德鲁,”勒让德尔脸上写满愧疚,他絮絮叨叨的说,“是我没能说服丹东,但他之前很是乐意同我交流的,充满激情且富有理智。”

安德鲁轻轻拥抱了老好人,接着转身而去。

人在心烦意乱的时候,通常会找个环境优雅的僻静之地散散心。于是在不知不觉中,安德鲁拐过两个街区,直接走到卢森堡宫前的王家花园。

1790年,魅力不减的卢森堡宫依然是作为法国王室的后殿而存在,还没有成为一座令人闻风丧胆的恐怖监狱。

这座宫殿是法王亨利四世的王后玛丽梅迪西斯依据其故乡意大利的托斯卡纳风格修建的。宫殿的正面中间为一带两层立柱的楼台式建筑,顶端有一四棱圆屋顶。两侧各有一座翼楼。三座楼之间由一条连在一起。

前世,居住在巴黎华人区的安德鲁就习惯来卢森堡公园里遛达慢跑。偶尔,他也会邀请三五个国内的朋友,大家聚集于公园中央的池塘周围的草地上看书、闲聊,或是野餐、小憩。

现在,路易-卡佩(路易十六的本名)的禁卫军依然尽职尽责守卫这片波旁王室的后殿。不过,哪怕是普通市民前来游玩踏青,只要擅闯宫殿内部骚扰宾主或是在喷泉广场上高喊推翻王室的激进口号,卫兵们通常不会上前阻止。

很快的,守在卢森堡宫入口的两名守卫注意到安德鲁,还相互嘀咕起来。

个头矮小的士兵对着他的同伴问:“奥热罗,你看看,这家伙是谁?好像是个律师,你认识吗?我看他围着喷泉池已经转了好几圈,难道是想自杀吗?”

奥热罗是一个高而瘦的士兵,英俊而强壮。他张望一看,随即摇摇头,“不认识他,那个愚蠢的家伙估计刚从外省来的,根本不清楚喷泉池的最深处也漫不过他的膝盖。嗯,等他一的鞋底沾到水,我就用刺刀狠狠戳他屁股,”

已经32岁的奥热罗军衔依然是个中士,哪怕他从军履历丰富,曾在普鲁士、俄国、瑞士和那不勒斯的精锐军队中服过役。可回到巴黎,国民自卫军拒绝接受奥热罗,因为拉法耶特不喜欢不服从命令的流浪剑客。至于王室的禁卫军虽然招揽了奥热罗,但也仅仅恢复他在16年之前的军衔-中士。

今天,奥热罗的暴力想法最终没能实现,一辆从宫殿里使出的豪华四轮马车在安德鲁身边停了下来。马车里钻出一位粉红色丝质连衣裙的贵妇,她就像一个能施展无穷魔力的神奇女巫,伸出一支白皙纤细的玉手,带着情绪萎靡的税务检察官登上自己的马车,一同离开这座王室花园。

…此处在编辑要求下被省略掉3千字…

临近午夜,又是这辆四轮马车将喝得伶仃大醉的安德鲁送回圣雅克大街156号。是夜,安德鲁做了很多香-艳至极的春梦,在梦里他像个齐天大圣一样不停的变化造型,一会儿是不迟劳苦的推车老汉,一会儿是狂做活塞运动的打桩机,最后居然是因消化不良而口吐白沫的贪吃蛇……

等到第二天,一切恢复如初的税务检察官拒绝向任何人透露自己在昨天下午和晚上的行程,至于那辆神秘的四轮马车,再没有出现过。

第十八章 骑警教官

第十八章骑警教官

1790年5月中,巴黎迎来了圣灵降临节。与往年一样,这是展现法国首都荣耀与排场的盛大节日。但事实上,很多巴黎人将其视为全国结盟节的一场预演。

早上八点开始,通向巴黎圣母院的圣德尼大街与河滨大道就被挤得水泄不通,熙熙攘攘的人群穿着流光溢彩,五光十色的服饰,排成一条条长队,花团锦簇般的由北向南缓慢步行,宛如流动的花海长龙,郁金香、大丽花、野百合花,所有的花盆都摆放在崭新的镀金四轮马车上,令人赏心悦目,引以为豪。

坐在第一辆马车上的首席女宾,是性情和善,美丽端正的内克尔夫人。今年,她取代玛丽安托瓦尼特王后担当花车游行的主宾。这位曾经自掏腰包为巴黎市民建立第一家医院,为知识渊博的学者准备丰盛晚宴,为时常筋疲力尽的丈夫鼓舞士气的财务大臣的贤惠妻子,今天终于等到了她应有的回报。

“看,她像一位王后!”梅尔达掀开马车车厢一侧的窗帘,惊讶的叫嚷道。

坐在豪华敞篷马车上的内克尔夫人年近五旬,至始至终都显得镇定自若,坦然接受来自街道两旁的欢呼。仿佛是自己是站在钻石和世界坚如磐石的根基上。

“嗯,一个即将倒台的花车王后!”安德鲁鄙夷的哼了一句。

从去年7月到现在,差不多10个月的时间里,内克尔及其金融家内阁推行的保障财政平衡的一揽子解决方案统统宣告无效。国家财政赤字又创历史新高。

20亿,还是30亿了?究竟是多少亿里弗尔的赤字安德鲁也懒得理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国家的大政方针目前与自己还没太大关系。

两天前,卡米尔-德穆兰在他的报纸上再度讥讽这个瑞士人,说内克尔是个在火海的羊皮纸上跳舞的蠢货;而10个月前,同样是卡米尔-德穆兰因为内克尔被路易十六解雇的遭遇而义愤填膺,在罗尼亚宫煽动了一场大革-命。

历史总是这般矛盾,充满着讽刺意味。

等到内克尔夫人的马车走过,检察官就准备把自己的跟班撵出车厢。他首先交给梅尔达一个小信封,嘱咐他务必及时送给……

“给后面花车上的法官夫人,是吧,这是已经第3次了,还是一首小情诗?”波兰男孩不愿意离开舒适的坐垫,嘴里颇为不满的嘀咕着。

“滚,今天自己走回家,不会有马车来接你了。”安德鲁有点恼羞成怒。

“哈哈,法官夫人一贯大方的很,每次都有5里弗尔的打赏。”信使笑嘻嘻的拍打着荷包,并在安德鲁踢脚之前跳下车,跑到队伍后面逐一寻找游行马车。

安德鲁掏出怀表,确定时间已是10点一刻,距离约定时间很近了。他用拳头敲打车厢前部,很是厌烦的督促马车夫赶紧驱车上路。整整二十分钟里,车夫把马车始终停靠在交叉路口,只为兴致勃勃观赏绚丽的花车游行。

即便有了催促,马车仍旧处于缓慢的龟行状态。

终于,税务检察官气急败坏的跺着脚,继而威胁道:“如果,你在30分钟内到不了革-命广场,我发誓会取消与马车行的所有合约。”

安德鲁所说的革-命广场就是路易十五广场,前者是去年7月之后巴黎市民对它的新称谓(92年被巴黎公社确定,后在督政-府时代至今改名为协和广场),至于路易十五广场的称号目前依然属于法国官方名。

路易十五广场位于巴黎市中心,塞纳河北岸,是法国最著名的广场,18世纪由国王路易十五下令营建。建造之初是为了向世人展示他至高无上的皇权。整个工程历经二十年,于1775年完工。

首席设计师卡布里耶(意大利人)给路易十五广场设计呈八角形的开放式广场,还增加一个远景透视效果。广场东侧是杜伊勒里宫;西侧是香榭丽舍大道;北侧是克里翁大饭店和法国海军总部;南侧通往广场桥连接波旁宫。人们在此可远眺杜伊勒里宫花园的千叶起舞,可俯视塞纳河的波光荡漾。

四轮马车稳稳的停靠在路边,下车伊始的安德鲁发现屹立在广场中央的路易十五青铜雕像依然存在,心中居然长舒了一口气。

地中海餐厅位于广场南端,靠近塞纳河。这是一座很典型的南方特色餐厅,主要出售大普罗斯旺地区与与地中海沿岸的美食。起先,地中海餐厅的生意很是一般,仅有南方诸省的人偶尔关顾。等到去年10月,路易十六的王弟,普罗斯旺伯爵时常在此就餐后,这座典型的南方餐厅随即变得出名起来。

上午11点,临近午餐时间,此时的地中海餐厅已有近七成的上座率。在大厅的角落里,勒费弗尔中尉与奥热罗中士正围坐在餐桌前。两人没有点餐,各自面前仅有一杯早被喝光了的咖啡,军官与士兵还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看到这里,餐厅的老板娘很是厌恶,如不是留意到两个吝啬的家伙都身穿王家禁卫军的制服,或许她早就语出不逊,逐客出门了。

奥热罗是个直肠子,他很快发现了一件自觉新奇的事情,大声嚷嚷起来:“嘿嘿,勒费弗尔,过来你瞧,橱窗玻璃外面的那个笨蛋我见过让给想想,啊哈,那天我是在卢森堡宫值勤,看到这个愚不可及的外省律师想要跳入喷泉池里,后来却被一个年轻美貌的好心贵妇人拉上马车了。”

勒费弗尔望了一眼,在确定了对方身份后,对着身旁好友没好气的说:“嗯,看的很清楚,你手指的那个愚不可及的笨蛋律师,就是待会我要给你介绍的安德鲁-弗兰克,大名鼎鼎的税务检察官。奥热罗,我的朋友,如果你不希望等到将来退役时,一直保留着中士的军衔,请务必管好你的这张臭嘴。”

在与奥什的交往中,勒费弗尔中尉知道安德鲁不仅担当税务检察官,手中还将掌握一直机动骑兵部队。虽说是一支骑警,但其配套马匹与武器装备并不比驻扎边境的布耶侯爵的德意志精锐骑兵差,至于士兵的来源,安德鲁明确拒绝了从警察总署的巡警中抽调,转而是在巴黎郊外招募一些失去生计的牧民。

作为服役10多年的老资历军官,勒费弗尔清楚知道:艰苦的牧民生活或许造就他们成为天生的好骑手,但这些牧民已习惯于自由散漫生活,绝不是现成的骑兵,或许连士兵都谈不上。他们会在口头上服从长官的命令,但在心里就不一定了,需要一个极度强势的长官去训练他们懂得军纪和服从命令。

所以,勒费弗尔确信安德鲁的骑警部队需要一名资深教官,把50名骑手训练成骑兵。至于成长中奥什少尉还不具备这项能力,但自己的老朋友,拥有16年丰富军旅生涯,以及无数实战经验的奥热罗中士,足以胜任这一职务。

目前唯一的问题是,年轻气盛的检察官是否能容忍桀骜不驯的奥热罗。从就在两天前,身边的禁卫军中士竟然第三次羞辱了带队军官。虽说有了勒费弗尔中尉的游说,奥热罗最终没有登上军事法庭,但从今天起,他不被允许再进入禁卫军的军营。

安德鲁步入这座地中海餐厅时,或许最开心的,不是勒费弗尔中尉和奥热罗中士,而是柜台前的老板娘。

在与老朋友新朋友打完招呼后,安德鲁叫来餐厅女主人,随手点了一桌子的美食:咸干鳕鱼、布丁摊鸡蛋、炖牛肉、培根奶油蘑菇汤、奶油焗扇贝,以及普罗旺斯杂烩,而酒水选择了波尔多红酒,那是今年的香槟酒质量不太好。

安德鲁全程趴在桌面大快朵颐,期间除了冲着徐娘半老的女主人夸奖一两句餐厅大厨的手艺好,便再无废话。直到酒足饭饱,看着侍者收走餐具,送上一杯杯咖啡,安德鲁才用洁净方巾擦拭嘴边的少许汤渍,开始了今天的面试。

检察官对着奥热罗问道:“因为勒费弗尔中尉的详细介绍,使我觉得你的资历与条件都非常适合担当骑警教官一职。所以,我只有一个问题,就是当你拒绝上司下达的命令时,我是将你送上军事法庭的绞刑架,还是向你父亲经营的水果摊征收已欠下30年之久税款,并开具一笔巨额罚金。”

餐桌上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奥热罗表情变得极度愤怒,他怒目圆瞪,双拳紧握,一副择人而噬的恐怖模样。一旁的勒费弗尔中尉赶紧拉扯同伴。

挑起事端的安德鲁倒是一脸的轻松,在面对剑客的凶狠目光始终保持着微笑,他提醒应聘者:“请注意,你还有一分钟的考虑时间。”

奥热罗长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说:“我发誓,从今往后,绝不会选择违抗您的命令。但对其他的人,我无法保证。”

说完最后一句话,中士心里反而轻松起来。事实上,奥热罗明白眼前的年轻检察官的确有能力去做出他想干的任何事情。面对强者,服输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在另一段历史里,奥热罗同样也向科西嘉的矮个子低过头。

于是,安德鲁从随行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空白任命书,将夏尔-奥热罗中士的名字填了进去,递给自己新下属,命令道:“奥热罗中士,作为税务骑警中队的训导兼战术教官,明天一早8点之前,你务必赶到警察总署报到。”

新教官立刻起身,毕恭毕敬回答道:“是的,长官!”

安德鲁点点头,他忽然记得眼前的中士曾在苏沃洛夫将军的部队中服过役,于是就说:“我希望你有时间的话,可以与奥什少尉商议,把《苏兹达尔团条令》完善一下,使其能适合我们法国-军队作战。”

“是的,长官!”

数分钟后,奥热罗提前与上司安德鲁,好友勒费弗尔中尉告辞,他必须回家收拾行李,并把这个天大好消息告诉亲爱的家人们。

“谢谢!”勒费弗尔对着安德鲁很是感激,至少他不用担心奥热罗的生计问题,再远的,自己也管不了,也不可能再管。

“不必客气,”安德鲁以平淡的语气说:“奥热罗会是个称职的教官。”

是人都会有软肋,鲁莽剑客的最大羁绊就是他的家人,父亲、母亲,还有他的希腊籍妻子盖布丽爱尔-格乌尔奇,以及他们的孩子。无限关爱家人,这在安德鲁眼中永远都属于优点。

不过,接下来的谈话却令安德鲁与勒费弗尔变得不欢而散,那是安德鲁断然拒绝勒费弗尔的邀请:主动到杜伊勒里宫参见国王路易十六。

在结账之前,安德鲁给予禁卫军中尉郑重回答,他以羞辱波旁王朝的称呼,断绝了自己与杜伊勒里宫的任何联系

他说:“路易-卡佩,或许是个好人,但绝不是个称职的国王,甚至连合格都谈不上。当面对危险,国王必须第一个骑上战马,第一个向敌人挥舞军刀,而不是惊慌失措的像个娘们一样胡乱嚷嚷!如果我是你的话,就赶紧离开禁卫军。”

纵观大-革命时期,作为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名义),路易十六表现的一无是处,甚至还不如个嗜血暴君,至少后者有胆量去反击一切阴谋者,即便死也死得壮烈。

第十九章挖法兰西金融墙角

由于税务委员会一直处于难产中,导致税务法庭迟迟不能建立。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安德鲁心安理得的拿着4千里弗尔的年薪,一直闲赋在家。

骑警中队的招募与训练自有奥什、奥热罗这些专业人士负责,安德鲁只是负责与警界高层的联络。当然,这只是明面上放松,暗地里税务检察官依然在继续收集包税商的证据,并指挥探长沙威在巴黎做些预备性的部署。一旦时机成熟时,便会打出王炸。

六千万到一亿里弗尔,这是安德鲁在委员会听证会上为国家决策者们做出税款保证。等到二、三季度的财政赤字刷出新高,指劵的贴现率再跌上8到10个百分点,内克尔不得不滚回日内瓦养老之时,巨大的财政危机会迫使制宪议会重新考虑接受安德鲁的建议。

初夏的一日,午饭刚过,感觉有些困意的安德鲁准备回卧室午休,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获得主人允许,推门进来一个个头不高,外表斯文的陌生青年,他腋下夹着一个公文皮包,自称是证券交易所的委托经纪,名叫夏尔-乌弗拉尔,是勒让德尔先生介绍的。

“20岁的经纪人?”安德鲁摇摇头,这不可能。

按规定,巴黎的证交所经纪人都由内阁财政部指定,固定为99人,其中巴黎71人,外省28人,经纪人的年龄必须是35岁以上,且家境良好,无犯罪记录。事实上,很多是子承父业。

“呵呵,真正的经纪人应该是你的父亲,老乌弗拉尔吧。”安德鲁忽然问道。

“不,那是我的大哥,弗兰克先生。”乌弗拉尔解释说:“我们一共兄弟三人,大哥继承了父亲在巴黎证卷所的经纪人职位;二哥远去了伦敦,也在从事证券行业;而我自己,目前在索邦大学读法律,只是闲暇时给大哥跑跑腿,赚点学费罢了。”

安德鲁笑了笑,他不相信一个兼职的法学生专程跑过来,只为和雇主打个招呼。他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面前的家伙,继而又问道:“事实上,我非常相信勒让德尔先生已明确交代过我的投资方向与金额,难道你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

“不,不,不是这个。”乌弗拉尔急忙解释说:“我今天来的目的,只是想给弗兰克先生提供一个利润更为丰厚的投资建议。一个能一本万利的大生意。”

世间一本万利的事情的确存在,唯有垄断与劫掠。

“请继续。”或许是闲得无聊,靠在沙发上的安德鲁示意乌弗拉尔随便就坐,他想听听这个推销员准备如何胡说八道。

“弗兰克先生,相信您对财政部去年年底发行的指劵并不陌生。我私下里也曾详细研究过这个有价证券,并认为它将即将成为赤字政-府强制推行的重要流通货币。天真的内克尔先生认为财政危机可以通过印刷以教会资产作为支撑的货币来解决,但事实上是极度荒谬的,犯下来了极其严重的错误。这是银行家政-府对民间财产的一种残暴掠夺。”

乌弗拉尔义愤填膺的上述一段话,安德鲁倒是非常赞同。实际上,指劵的发展轨迹就是如此。去年12月,指劵的期初发行额度是4千万里弗尔,到了今年3月发行面值提升到8千万,或许再过几个月就是2亿,10亿,20亿,甚至更多,以至于到最后,指劵的印刷数量赶不上它的贬值速度,变得连废纸都不如。

事实上,1790年开启法国政治的大好局面,很大程度上就是被以内克尔为首的瑞士人玩坏的。指劵的随意发行与不合理监管,导致众多投机商联合掏空了原本属于2500万国民的宝贵资产。而指劵面值的大幅度缩水更是引发剧烈的通货膨胀,致使物价上涨,市民的面包无法正常供应,一系列的社会问题随之出现。

但问题又来了,这些国家经济的大政方针,关我安德鲁-弗兰克什么事情。即便想管,也是有心无力。哪怕安德鲁进了制宪会议的经济委员会,或是到内阁财政部当首席顾问,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乌弗拉尔听不到安德鲁的心中腹诽,他接着自己说词。“但某些时候,坏的东西可以变成好事,在我看来,指劵倒成为一个绝佳的投资方式。目前,在巴黎,由于内克尔内阁的强行压制,使得指劵的实际贬值率控制在10%左右,但在伦敦证券交易市场指劵贬值率已最高达到30%。”

说道这里,乌弗拉尔由从随行的皮包里拿出一份手绘的表格,铺展在安德鲁的面前,表格上填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以及各种符号。

“换句话说,不考虑交易手续费,我可以用100里弗尔的银币,在伦敦兑换面值143里弗尔的指劵。与此同时,在巴黎只能兑换111里弗尔的指劵。如果有了我二哥从旁协助与担保,可获得5倍到8倍的杠杆贷款申请,而巴黎最多3倍。如此一来,即便以最低的5倍贷款额度来计算,在伦敦的证券市场,100里弗尔银币就能够获得715里弗尔指劵。”

“嘿嘿,我要这些不知道贬值到何时的指劵做什么?”安德鲁的表情颇为不屑。尽管他已大致猜到乌弗拉尔想要说的内容,但仍等待对方把话说完。

“弗兰克先生。”

“你可以叫我安德鲁。”

“是的,安德鲁先生。倘若用贬值的指劵去直接购买商品,当然不划算,但您别忘记了,指劵的发行是以全国的教会资产做担保。也就是说,我们在购买教会资产时,国家必须按指劵面值支付数额对应的教会资产,比如房屋、土地,或其他物品。

于是,我们可以开始计算,100里弗尔银币,通过伦敦市场的5倍金融杠杆,兑换715指劵,再去购买面值等额的教会土地。当然,这不是最终结果。依据交易法,我们只需支付10%的预付款,就能拿到教会土地,余下金额可以在3到6个月完成支付即可。所以,100里弗尔银币,在变成715里弗尔指劵后,通过10%预付金形式(即10倍的杠杆),可以能购买价值7150里弗尔的土地,这是100:7150的收益,即便是扣除利息、手续费、各种交易佣金以及咨询类成本,最终的收益比也能保证在1:40左右。

1个里弗尔能换回40里弗尔;1万就可以变成40万;5万就是200万。”

咨询费,尼玛,好熟悉的名词。

不知不觉中,安德鲁感觉自己又跨域时空,回到前世,很是无聊的倾听一个金融推销员解释他那并不怎么靠谱的资本运作方案。

回归现实中,乌弗拉尔的计划的确不错。虽然操作复杂了一点,牵扯的项目也有点多,但架不住它的暴利啊。1:40的纯收益比,想想就觉得恐怖。安德鲁如此去大挖特挖法兰西的金融墙角是不是太过残暴了,太过无耻了。

想到这里,安德鲁叫住了这个口如悬河的推销员,直接问道:“为什么找我?”

乌弗拉尔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低垂脑袋,喃喃的说:“那是没人愿意相信我的计划,包括我的大哥。”

当然,谁会拿5万里弗尔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大学生去搞金融投机。如果不是安德鲁有先知先觉的作弊神器,知道在大革-命时期与拿破仑时代,崛起的诸多金融巨头,其发家致富就是靠着投机指劵与教会资产,迅速累积的资产足以富可敌国。那么,安德鲁与乌弗拉尔的谈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安德鲁想了想,“如果我同意投资,你觉得应该收购哪里的教会资产?”

年轻的大学生一听,眼睛发亮,高兴的笑起来,显露一口白皙的牙齿。他毫不犹豫的说:“表面看来最适合当然是在巴黎,利润最高,但风险也大。尤其是民众情绪不稳,一旦挨饿,就容易被人挑动闹事。所以,我建议经营波尔多或香槟两地,它们都是法兰西最著名的红葡萄酒与白葡萄酒产地,教会在两地拥有大量优质的葡萄酒种植园与成品酒窖。这绝对是抢手货。只要将种植园分割成小片,就能立刻挂牌出售。”

“聪明的家伙!”安德鲁在心中赞许道。不谈别的,单单这份洞察力,就足以令让自己对乌弗拉尔刮目相看。时至今日,波尔多与香槟兰斯的葡萄种植园大都是单个农户为主,而追溯他们祖辈获得这片土地的所有权时期,也差不多都是在1790年到1795年之间,是被剥夺的教会资产的一部分。

在司法宫档案馆的记载中,天主教会的土地资产占全国总土地面积的15%。如果沿着塞纳河支流的马恩河,逆流而上进入大香槟地区,在中心城市兰斯一带,高达60%的土地资源,尤其是葡萄酒种植园与酿造酒庄都属于教会所有。

自从穿越之后,安德鲁就一直想要挖掘这里面的大金矿。他不是什么道德模范标兵,不过受限于自身条件,在一旁等待时机。如今时机已大体具备,近10万里弗尔的存款,不容小视的政治影响力,到如今又有了合适的经纪人,能够参与到开挖法兰西金融墙角的旷世盛宴中。

再说,自己不去做,也是会便宜别人。凭什么和尚能摸,我却不能摸。

从阴谋者的角度考虑,如果不把法国金融搞残一点,让同情包税商的内克尔提早下课走人。那些制宪议会的议员们就不会想起还有苦苦等待,一直想要为国效力的正直检察官。

安德鲁起身走到酒柜里,拿出两个酒杯,斟上1777年酿造的优质红葡萄酒,其中一杯递给乌弗拉尔。于是,检察官高举起酒杯,对着自己的投资经纪人说:“你已说服了我,预祝我们未来合作成功,干杯!”

“干杯!”

随即,两人一饮而尽,开始讨论更加详细的投资(投机)计划,安德鲁同意将原本用于购买保险基金的5万里弗尔交给乌弗拉尔进行商业金融运作,在扣除所有开销成本后,经纪人将可以获得总收益的20%。

“安德鲁先生,你为什么不选择收购兰斯的教会土地?”乌弗拉尔很是奇怪。在他看来,作为兰斯人的安德鲁在当地的影响力远远超过了陌生的波尔多。

检察官的表情有点尴尬,他勉强的解释说:“嗯,一些私人的缘故吧,所以现在还不适合。此外,兰斯作为旧香槟地区的首府,一直暗地里在对抗巴黎。制宪议会决定将兰斯从全国的九大中心城市中剔除掉,甚至还不允许兰斯成为马恩省的省会。这牵扯太多复杂政治因素,也许会有动乱的可能。还是先去波尔多建仓,哪怕利润可能少一点。再过一段时间,大约在6月中下旬,我会申请以税务检察官的身份,去波尔多代表司法宫与制宪议会督查稽核当地税务的征收情况。”

有些时候,这个看似空头衔的税务检察官也能给予安德鲁一些意想不到的特权。作为检察官,他拥有自行调查任何一项涉税案件的权力。

从某种意义上说,你只要是法律规定的纳税人,我都能查你,还可以为办案人员开具搜查令,并对涉案人员的下达拘留令。需要指出的是,检察官的拘留令不同于法官签署的逮捕令,拘留令可能随时被某位法官取消。

更加尴尬的是,由于特别税务法庭迟迟不到位(国会负责提供主审官,司法宫指定国家公诉人),使得安德鲁大检察官虽然可以明火执仗的查事查人,却不能将他认定的涉税嫌疑犯送到法庭受审,让法官裁决。除非,某个地方法庭为公平起见,委托巴黎检察官协助查办税务案。非常凑巧的是,就在数天前,波尔多地方法院给司法宫发来一份跨地域的税案稽查请求函。

1小时后,安德鲁确定手中的资产授权书无误,在多份文件上最终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并加盖专用私人印戳。

按照双方的约定,乌弗拉尔会在一周内启程赶赴伦敦证卷交易所,与其二哥汇合,并6月中由英国坐船直接赶赴吉伦特省。而安德鲁则需要在骑警中队完成第一轮训练后,于今年6月下旬赶赴西南部吉伦特省的首府,波尔多。

“哦,对了,安德鲁先生,”乌弗拉尔在收拾文件时,想起一件事情,“我记得勒让德尔先生曾提及,您还准备购买巴黎水利公司的债券。”

安德鲁点点头,“确有其事。”

乌弗拉尔说,“如果您特别不着急的话,请耐心等待大约一周时间,因为证券市场传言有有一群势力已联合起来,表达了对皮耶兄弟的极度不满,正利用各种方式散布针对该公司不利流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天,您也许只需要3万里弗尔,甚至更低的价格,便能收购巴黎水利公司半数以上的两年期债券。”

……

第二十章蒸汽时代的故事(上)

前世,世界三大水务集团公司有两家来自法国(苏伊士水务公司和威立雅水务集团),足以说明法国人在城市水务方面的重视程度。而在1777年成立的巴黎水利公司,13年来一直在为这座伟大城市提供者洁净的水源。

18世纪末期,逐渐走出中世纪愚蒙的城市医生们把放血疗法、服用鸦-片-酊和喝清洁水视为各种治疗疾病的三大法宝。

前者属无稽之谈,中间的自有公论,但饮用清洁水的确是划时代的变化。

巴黎水利公司提供清洁水的主要集中在巴黎西部,那里是这座古老城市新兴富商的聚集地,包括香榭丽谢区、鲁列区和旺多姆广场区。不久,医生们惊奇的发现,这里居民们患上霍乱的可能性比起巴黎其他区要少得多。

然而,当巴黎水利公司将这种经验推广到巴黎其他45个区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阻碍。城区的上百个自流泉井的产权者(泉商),以及数量更多的挑水工们联合在一起,发誓要抵制巴黎水利公司即将建造的清洁水渠计划。处于政治或经济目的,一些政客也纷纷参合进来,给予皮耶兄弟极大的压力。

事实上,针对皮耶兄弟的金融风暴比乌弗拉尔预言还要早两天。

5月28日当天,整个巴黎证券市场到处在抛售巴黎水利公司的债券。面值10里弗尔的两年期水利公司债券到下午收盘时,猛然贬值到2里弗尔不到。

倘若巴黎市政厅方面,不在下周一之前,澄清“提前收回巴黎水利公司专营权许可权,取消每年用于建设公共水渠建造补贴”的谣言,那么这家为巴黎市民提供健康的公司的各种债券最终将会变得一钱不值。

在后世,位于香榭丽谢区,塞纳河右岸的布洛涅森林跟巴黎东南的文森森林一起,被视为巴黎吸收氧气的两扇“肺叶”。从“太阳王”路易十四时代开始,布洛涅森林里,便时时出没健美的名马,衣冠楚楚的绅士,以及花枝招展的贵妇……马蹄声脆,香气弥漫,这座上流社会的俱乐部,成就了不计其数的风-流-韵-事。

5月29日,恰逢天空晴好,气温适宜郊游。

安德鲁在奥什的陪同下,驱车赶往布洛涅森林。临行之前,安德鲁见傅里叶又准备独自在家看书,也邀请他一同前往。喜好安静的数学天才期初并不愿意折腾,在安德鲁宣称会让外省人叶见识一下蒸汽机械的伟岸力量后,这才同意了。

不停摇晃的马车厢里,傅里叶依然在专心致志的看着书,准确的说,是一本科学杂志。作为家教的一种福利,傅里叶凭借安德鲁的介绍信,在科学院图书馆缴纳5里弗尔手续费,就能在1年内借阅各种书籍和杂志。这可是傅里叶在家乡从未想到的巨大幸福,。女管家安娜时常抱怨给傅里叶准备的浓菜汤从没动过,那是这位科学天才习惯于携带干面包逗留于图书馆。

在1790年,还没架设桥梁让马车从塞纳河左岸直通布洛涅森林。所以必须先绕道西岱岛上的新桥,跨越塞纳河,然后再从车商云集,拥堵不堪的滨河大道上一路向西穿行。整个线路会穿越6个(选)区,行程至少1个半小时。

刚在马车上欣赏完经过的杜伊勒里宫花园的美景,安德鲁觉得无聊,便偷偷望了一眼傅里叶手中杂志,页面标题很显著,那是蒙日所著的《画法几何学初探》。原本还想发挥穿越者优势,在未来科学家面前嘚瑟一下未来前瞻科技的安德鲁,顿时了抛弃头脑中愚蠢计划。偃旗息鼓的同时,却将目光投向奥什身上。

“骑警中队的情况如何?”安德鲁问道。仅在新兵招募选拔当天,税务检察官去过一趟位于植物园区的机动部队军营之外,安德鲁一直在当甩手大掌柜。而奥什除了每月单号去巴黎军事学校进修外,其余的大部分时间也都待在军营里。

“一切都还顺利,包括人员、马匹、物质与装备都配属齐全。”奥什放下手中的小册子,那是奥热罗依据《苏兹达尔团条令》为骑警队编写的训练方案。随后,在谈及教官奥热罗这些天的表现,奥什用了一个“优秀”的词来形容。

无论何时何地,奥热罗总是衣装整洁,他头发卷曲,扑着白粉,留着长辫,穿一双锃亮的高靴子。这身打扮使得奥热罗在他那群不注意仪表的新兵当中显得很突出。然而,这并没有给奥热罗带来恶意的评论,相反,以郊区牧民为主的新兵们十分敬佩奥热罗教官那粗俗的嗓音,强健的体魄以及精湛的剑术。

对于这些的士兵们来说,奥热罗教官就像一个“普鲁士大汉”严格地操练他们,迫使新兵们守纪律,就好像他们都是腓特烈大帝的近卫军,使他们为自己学会的新技能感到自豪。连警察总监勒戈夫来军营里视察时,也当众称赞奥热罗的教官工作出色,表示会考虑晋升后者军衔。

“要说奥热罗教官的不足,就是他常习惯于在训练结束之后,当着新兵自吹自擂。”在望了安德鲁一眼之后,奥什决定在最后补充上这一句。这可不是什么诋毁,更多的想保护自己的新同僚。

作为安德鲁最为倚重的亲信,奥什非常清楚自己的上司并不怎么信任奥热罗,总在某些细节上加以防范,将其视为招募与训练兵员的士官,一个击剑教练。

与此同时,奥热罗也不喜欢安德鲁,甚至有些畏惧。曾经在军营外的一次聚会上,醉酒之后的他对着指挥官奥什抱怨,说“那个兰斯的小混蛋使我害怕!”当然,为人谦和的奥什告诫了其他在座同僚,没将这句话传到安德鲁的耳朵里。

安德鲁笑了笑,不再追问什么。事实上,奥什的宽以待人与处事谨慎的做法,让自己很是放心。他之前收服沙威、奥热罗向来是威逼利诱,双管齐下。不过,安德鲁确信,自己在奥什心中形象一直是位和蔼可亲又能遮风避雨的老大哥存在。目前,依然在专心琢磨几何学的傅里叶也似乎获得了类似的待遇。

当郁郁葱葱的一大片树林呈现在眼帘时,就到了布洛涅森林。马车没有继续驶入著名的幽会圣地,而是沿着塞纳河与森铃边缘的砾石小路前行。

20分钟后,马车在依靠塞纳河而建的巴黎水利公司门前停下。

未下马车,众人已被巨大的轰鸣声吸引,抬头望去,那是一座垂直度超过10码(9米多),3层楼高的庞然大物屹立在塞纳河的河岸。这就是瓦特蒸汽机,当然是皮耶兄弟仿制的山寨版。从1777年开始,瓦特和他合伙人的律师曾数次致函法国专利局,对其非法行为进行抗议。直到1783年,双方达成商业专利谅解,皮耶兄弟在支付一笔专利费之后,将获得瓦特蒸汽机的生产权。

在锅炉蒸汽的驱动下,河中装有3扇页面和24个半圆形水箱的巨大水车缓慢而有力的转动起来,还不停的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这个巨型水车每次能汲取数百加仑的河水,将其引到一个人工水渠,河水就沿着水渠最终注入到布洛涅森林的三个人工湖泊(水库)中一个。当一个人工湖被河水注满后,水渠便转入另外一个,直至将每个人工湖都被灌满。

通常是在24到48小时之后,期间会经过自然沉淀方式,并结合人工喷洒明矾粉末。清理了绝大部分杂质的人工湖湖水,又会被一台功率稍小的蒸汽机驱动的圆盘式水车汲取上来,灌入一座30码高的水塔里,再通过一条条罗马式高架水渠,将洁净清水输送到巴黎西区的千家万户。

从仿制瓦特式蒸汽机,到安装巨大的水车,再到众多水渠的建设,以及3个大型人工湖的挖掘,这些基建项目投入,各类技工与工程师薪水,缴纳专利费以及设备的日常维护,就是一笔极大的开销。倘若不是巴黎市政财政的年年巨额补贴,这个水利公司单靠微薄的水费收取根本运作不下去。

被轰隆隆的噪音震撼好一阵后,安德鲁便对这座运转中的古董级蒸汽机兴趣缺缺。他将目光投向工场的西北方向,那里属于仓库和办公区。奥什已前去交涉。

倒是丢下书本的傅里叶一直处于兴奋状况,他不顾现场工人的警告,径直跑到蒸汽机基座的正下方,昂着头,兴致勃勃的想勘察个究竟。直到锅炉烟道飘来一股余热废气,这才把未来的科学家驱赶到警戒线之外。

“咳咳咳,”被废气呛得连声咳嗽的傅里叶顾不得擦拭脸颊上的黑烟,跑过来对着安德鲁说:“这座分离式冷凝蒸汽机至少有10年历史了,尽管工程师后来加上了“太阳与行星”的曲柄齿轮传动系统,但由于没有安装平行四连杆机构去保证双向汽缸,因而无法获得高效做功。倘若把英国人刚刚发明的蒸汽机气缸示工器运用上去,蒸汽机或许能提升150%到200%的热利用率。”

分离式冷凝,曲柄齿轮传动系统,平行四连杆,双向汽缸,气缸示工器……这一连串不明觉厉的专用机械名词,听得安德鲁一脸懵逼。迅速的,穿越者又一次将原本用来点评瓦特蒸汽机各种高大上功能的用词统统抛弃了,

第二十一章 蒸汽时代的故事(下)

第二十一章蒸汽时代的故事(下)

一阵掌声从安德鲁身后不远处响了起来。伴随脚步声而来的还有一个中年学者的嗓音:“精彩!年轻人也在研究蒸汽机吗?”

傅里叶很是腼腆的解释说:“我只是凑巧看了几本英国机械期刊而已。”

奥什也跟在一旁,他向另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介绍了安德鲁。之前,奥什已向皮耶兄弟说明了部分来意,愿以投资人的身份,参观一下巴黎水利公司。

学者模样的名叫是夏尔-皮耶,是皮耶兄弟中的大哥,兼公司技术总工程师,而弟弟路易-皮耶以经理身份负责公司的商业经营。兄弟两的都个头不高,衣着朴素,而且一同患上中年谢顶症,但两人性情兴趣却相距甚远。

哥哥夏尔-皮耶显得对接下来的商业性质拜访不感兴趣,他直接拉上傅里叶,说带他参观蒸汽机的制造工场,竟全然不顾与正主安德鲁打声招呼。

面对弟弟路易-皮耶表达的深深歉意,安德鲁微笑着摆摆手,他欣然接受了主人的建议,一同来到会客室休息片刻。

水利公司的会客室与办公区都在仓库里面,仓库面积不小,相当于后世一个室内篮球场。在路过仓库时,安德鲁发现里面随意丢弃着已经生锈的各种加工零件,里面仅有三两个工人在里面搬来搬去,缺乏生气。由于项目屡屡受阻,加之债券发行不利,资金严重缺乏的公司已令半数工人回家休息。

办公室外面一间就是会客室,装饰非常简陋,墙壁四周仅挂了皮耶兄弟本人的肖像画,一副水利公司建设创立之初的风景油画,几张意大利式的皮质沙发的棱角都已经被磨破,中间木桌茶几上随意摆放的公司资料都有好些年头。安德鲁随意瞟了一眼,其内容倒也没有过多的夸大其词。

接过主人递来的红酒,安德鲁抿了一口,品质很普通,心中琢磨着皮耶兄弟这段日子里很不好过。不仅水渠拓展计划受阻,连并不畅销的债券也遭遇抛售。

“弗兰克先生,感谢您能来访问本公司,不知道您愿意投入多少资金?”或许公司运作真的非常缺钱,路易-皮耶抛弃了温情脉脉的过场,直截了当的问。

安德鲁没有接过话题,他不答反问,“据我了解,巴黎水利公司缺少的不仅仅是资金,还有一些政策性的难题,倘若不加以解决,下周一贵公司的2年期债券就将形同废纸。与此同时,接到举报的证券督查委员会在周一晚举行一场紧急会议,并把贵公司摘牌,继而永久的剔除证券市场。”

说道这里,安德鲁看了面前的路易-皮耶,后者始终眉头紧锁,面带愤怒表情,却未曾开口,他在等着安德鲁把话统统说完。

如今,安德鲁-弗兰克的名号虽不如米拉波、拉法耶特、巴伊这类巴黎名流那般大名鼎鼎,如雷贯耳,但他税务检察官的特殊身份一定会被公司经理们加以重视。如果巴黎水利公司的实际负责人还不知晓眼前投资客的另一个身份,那皮耶兄弟辛苦创办的公司早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我们必须处理两件极为棘手的问题,再来谈投资。”安德鲁继续说:“首先,我会帮助水利公司处理好与市政厅的关系,延续之前的供水合同;其次,清除城区众多泉商的反对意见,保障清洁水工程能开拓到巴黎市中心各区;其三……”

“抱歉,弗兰克先生,我绝对不会交出水利公司的控制权。”未等安德鲁把话说完,路易-皮耶怒气冲冲的对着安德鲁说。显然他是担心税务检察官伺机想攫取整个巴黎水利公司,而不仅仅是做个分享红利的投资人。

“哦,您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安德鲁斯条慢理的说道,并不生气。

说实话,安德鲁对如今的巴黎水利公司还根本看不上眼。老掉牙的瓦特蒸汽机,早应该被淘汰的17世纪的伦敦产水轮机,以及比起两千多年的古罗马帝国高明不多见的城市供水系统,在穿越者的眼中,统统都是一堆垃圾。

1788年的英国,光瓦特――博尔顿公司一家蒸汽机制造厂就年产200多台,而在皮埃尔兄弟公司,13年来总共生产了63台老式蒸汽机,除了城市供水系统外,大多运用于阿尔萨斯矿井和南部运河的抽水。

1790年初,英国工程师已成功研制了预装在轮船上使用的第五代蒸汽机(由于遭遇到众多帆船建造厂的坚决反对,新式的轮船项目被搁置了20年)。而代表法国蒸汽机制造最高水准的皮耶兄弟公司,直到该公司破产之际,也只能简单的部分复制第二代瓦特蒸汽机,而且性能还相当不稳定。

近年来英法关系已大为改善,倘若钱多发慌的安德鲁想要一台性能卓越,可靠运作的蒸汽机完全可以去英国找瓦特购买,还没有技术封锁和数量配额限制。

“我只是对制造蒸汽机的工程师团队与众多技工感兴趣。”安德鲁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最多在明年,我委托的经纪人会在英国采购最新款的瓦特蒸汽机,并尝试将蒸汽机安装在商船上,此外还会聘请众多英国工程师参与该项目。不过,我担心未来时局的变化,所以必须有更多的有经验的法国工程师,以及数量技术工人全程参与轮船研制。”

听到这里,路易-皮耶总算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想着控制皮耶兄弟公司的核心业务—巴黎水利公司,那么一切都是好谈的。至于将蒸汽机搬上轮船的设想,早在20多年前就有了,据说英美两国的商人投入不少研发经费,但一直没有关于实际航行于大江大河的蒸汽船的报道。

事实上,作为一位纯粹的商人,路易-皮耶原本就想抛弃无法创造利润的蒸汽机制造厂,而是转为有利可图的修理厂。至于蒸汽机直接购买英国佬的最好,价格便宜又性能可靠。但此举遭到大哥夏尔的强烈反对,一直未能付之行动。

既然合作方向上没有任何冲突,自然而然就不会存在太大问题。

很快,双方在达成了一个口头协议:一旦安德鲁帮助皮埃尔兄弟公司摆脱目前遭遇的困境,并将业务拓展中心市区,那么皮耶兄弟会在今年年底之前,把麾下的蒸汽机制造厂从巴黎水利公司彻底剥离出来,成立一家新公司。该新公司皮耶兄弟仅保留30%的技术股份外,余下的70%股份归投资人安德鲁-弗兰克。

另外,皮耶兄弟中的大哥,夏尔-皮耶将出任新公司的董事兼总工程师,多名工程师和百余名技术工人也将同时加入新公司。至于新公司的负责人,安德鲁会在近期安排就位。他已经物色了好几个人选,但尚未最终下决定。

这份口头协议也获得夏尔-皮耶的认可,他唯一的要求必须亲赴英国,考察可以适用于商船上使用的新型蒸汽机。

“瓦特的蒸汽机虽然性能可靠,但气压太低,热转换率不高,无法产生更加强大且持续的推动力。如果想要轮船上使用蒸汽机必须采用,并改进英国人新研发的高压蒸汽机。”夏尔-皮耶在转述刚结识的忘年交,约瑟夫-傅里叶的见解。他还热情赞许这位年轻人,希望能带傅里叶一同访问英国。

对于这些不是问题的问题,安德鲁自然不会加以反对。他向奥什使了个眼色,后者找了个借口将傅里叶,夏尔-皮耶带出会客室,留下安德鲁与路易-皮耶二人密谈。

安德鲁向路易-皮耶表示,巴黎市政厅在两周之内将保持缄默,既不承诺会继续提供市政建设补贴,也不会提前两年取消与皮耶公司的合约。

至于其他,安德鲁想借助水利公司的债券危机,与皮耶兄弟搞一次证券金融投机,大捞一把。

因为早已有了充分的预案应对,安德鲁说:“明天一早,我的经纪人会在巴黎证券市场上大肆收购水利公司的2年期债券。而与此同时,我也会亲自游说证券调查委员会,将表决时间延后一周左右。一周之后,当债券危机不复存在时,调查委员会的本身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安德鲁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面前的路易-皮耶,解释说:“而我手中的这位文件,就是巴黎水利公司起死回生的重要法宝。

在一周前,我让傅里叶在科学院图书馆做了一份统计表,上面详细记录了1780年到1789年的十年间,巴黎5次霍乱大爆发的各项重要数值。基于这份报告罗列的数据,我在巴黎市中心的地图上逐一统计每户病亡人数,每死亡一人便在地图上标注一条横线。通过图例,我分析发现每次霍乱的大多数病例的住所都围绕在井泉附近,结合其他证据,得出巴黎的泉井水是传播霍乱的罪魁祸首。

你只需要将这份报告结合巴黎西区几乎没有霍乱发生的事实,一同刊登在巴黎各大报纸上。两者对比后,我相信没有人再敢强行阻拦水渠工程的施工。”

安德鲁所说的统计表的确源自科学院图书馆,但这种对流行病成因做图形分析的方法却是剽窃英国历史上最伟大医生,麻醉学家兼流行病学家,约翰斯诺。

1854年,伦敦霍乱大肆流行。当时许多的医生相信霍乱和天花是由“瘴气”,或从污水及其他不卫生的东西中产生的有害物所引起的。而斯诺通过调查证明霍乱由被粪便污染的水传播,他认为霍乱是由一种能繁殖的由水传播的活细胞所致。提供了一份流行病学文件,并绘制一份被后世医学家们尊称为“斯诺的霍乱地图”,继而证明了霍乱的流行来源于百老大街的水泵。

同理,安德鲁利用约翰斯诺的发现与图形分析法来反击泉商,用不可辩驳的事实让巴黎民众相信:唯有巴黎水利公司提供的洁净水源才能有效防止霍乱等流行疾病的发生。

至于清洗肮脏的衣被,洗手和将水烧开饮用等更为高效快捷避免流行病的方式,安德鲁故意隐去不用,他要等到一个更好的时机再抛出来。在这之前,安德鲁必须从英国获得一台列文虎克的显微镜。

第二十二章 圣鞠斯特的来信

第二十二章圣鞠斯特的来信

在5月底和6月初,巴黎发生了两件引人注目的重大事件。

第一件大事,是巴黎警察总署公开宣布:沙威警官发明了一种新型高效的指纹鉴定术。这种指纹鉴定技术是利用了人类指纹具有的不可替代性的理特征,通过指纹来进行身份鉴定和破案,目前成功运用于数起案件上。

此举,已获得法兰西科学院数位知名科学家的一致肯定,那是指纹鉴定技术的理论基础就源自科学院的学术研究;而司法宫在经过一系列论证后,也承认了该鉴定方式有效,允许指纹鉴定术作为一种强而有力的物证在法庭上使用。

第二件大事,是巴黎水利公司在巴黎10多家报纸同时上发布一则轰动巴黎,乃至全法国的一项研究结果:城市不洁净的泉井水是引发多起霍乱的主要根源。

该公司负责人路易-皮耶称,他委托了一位名叫约瑟夫-傅里叶的数学家做了一份数据统计,详细记录了1780年到1789年的十年间,巴黎数次霍乱大爆发的重要数值。基于这份报告,傅里叶先生通过死亡图例分析,继而发现每次霍乱的大多数病例的住所都围绕在城市中心各个居民定居点的井泉附近,结合相关证据,得出巴黎的井泉水是传播霍乱的罪魁祸首。

该报告一出,舆论一片哗然,起先是招致泉商和政客们一片指责,然而,法兰西科学院与巴黎市政厅却保持始终沉默。一周之后,在国民制宪议会的推动下,市政厅与科学院派出一个联合调查组做实地考察,详细论证傅里叶统计的各项数据。最后,联合调查组做出一致结论,“傅里叶的霍乱地图”存在其真实性,虽然不能认定泉井水就是霍乱爆发的元凶,但两者必然有一定关联性。结论的最后,承认巴黎水利公司输送的清洁水源大大降低了霍乱或其他疾病爆发的可能性。

第二天,巴黎水利公司的两年期债券受到无数投资人的疯狂追捧,从6月初的不足1里弗尔一路狂涨到12里弗尔。此时,躲在幕后做策划的安德鲁赚的钵满盆满,投入的3万里弗尔仅仅在十天之后就获利27万里弗尔。

6月中旬,安德鲁按照与皮耶兄弟的约定,将20万里弗尔注入新成立的联合蒸汽机公司,并获得该公司70%的股份。与此同时,24岁不到的让巴蒂斯特萨伊接受了安德鲁的盛情邀请,担当联合蒸汽机公司的总经理。萨伊是生于里昂一个商人家庭。少年时代即开始经商。曾在英国伦敦附近一所商业学校学习,在此期间了解到英国工业革命进程并接触到斯密的学说。

当然,皮耶兄弟同样也是大赢家。他们与安德鲁联合起来在证券市场大快朵颐,很赚了一大把。此外,巴黎市政厅非但没取消基建补贴,还加大了补贴力度,主动将特许经营权再延长15年。这场危机过后,获得天时地利与人和的巴黎水利公司水渠项目进展迅速,以前反对的政客们纷纷跳出来为其大唱赞歌,最大竞争对手-泉商们再是如何痛恨,也不得不偃旗息鼓。

获得容易的还有傅里叶,这位来自欧塞尔的外省年轻人几乎是一夜成名。那份“傅里叶的霍乱地图”让法兰西科学院的学者们兴奋不已,蒙日、拉普拉斯、拉格朗日、拉瓦锡和勒让德等人在公开场合赞扬这位年轻人,学者们不仅介绍傅里叶到索邦大学任教,还纷纷呼吁即将成立的法国度量衡统一委员会务必要把这位科学天才吸收进去。(为了统一标准,该委员会提前3年,嘿嘿)

面对纷至沓来的种种荣誉,傅里叶有些茫然而不知所措。他清楚自己在整个事情中仅仅起到一个书记员的角色,真正的幕后功臣应该是自己的老板,安德鲁-弗兰克先生,他差不多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除了在高数几何方面有点欠缺。这一点的确令人匪夷所思,因为在16到19世纪,欧洲的科学家首先是数学家。

同样是另一项利益获得者,探长沙威安抚有点惊恐的年轻人,说:“别不好意思,安德鲁是神眷之子,借我等之手推行上帝的仁爱。你只需向自己的良心发誓,永远忠诚于安德鲁,不会背叛上帝使徒就行。”

沙威的话倒也大半发自内心,自从他跟随安德鲁以来,这位兰斯老乡的确没亏待过自己。前几天,勒戈夫总监私下给出承诺,今年7月,巴黎举行全国结盟节之前,巴黎警察总署改造成为警察总局之际,沙威探长将晋升为沙威副警长,并成为总局下属6个分局的一位副局长。

与此同时,奥什上士在7月中旬在结束军校炮兵函授课程后,晋升少尉。奥热罗中士由于教导骑警队新兵有方,同样也提升一级,获上士军衔。

身边的朋友们个个因安德鲁而加官进爵,但他自己依然留在一个没有多大实权的税务检察官位置上,好在30万的里弗尔让他受益匪浅,但高兴没几天,联合蒸汽机公司用去20万,远赴英国的乌弗拉尔再要去余下10万里弗尔。经纪人总共拿去15万里弗尔,在伦敦证交所投资法国指劵。

很多时候,安德鲁感觉自己太傻,明明手中有了一笔巨款,可以跑去安稳的地方吃香喝辣,舒服过一辈子。可偏偏就像是着魔中邪一般,为了梦中某个无法描述的奇异想法,不仅将到手的里弗尔统统花个精光,还要压上自己的一切。

时间飞逝,一眨眼就到了1790年的6月下旬。按照安德鲁与乌弗拉尔的约定,他需要在一周后启程南下波尔多,以协助波尔多地方法院查处税务案件为借口,对当地教会资产,尤其是加龙河沿岸的优质葡萄酒种植园进行鲸吞蚕食。

然而,一份署名为路易安托万莱昂弗罗莱德圣鞠斯特的来信,导致安德鲁不得不取消了原定的行程。他随即写信告知乌弗拉尔,自己行程会改期在全国结盟节,也就是7月14日之后,再行南下波尔多。

没错,这个圣鞠斯特,就是法国大革命中雅各宾派专-政时的主要领导人之一(又称三巨头之一)、罗伯斯庇尔最亲密的战友。由于圣鞠斯特的美貌和冷酷结合的特质,使得敌人称之其为“恐怖大天使”。

至于圣鞠斯特与安德鲁的关系,就有点复杂了,原本与穿越者毫无关系。1787年10月,圣鞠斯特跑到兰斯大学速成班拿文凭,因为小伙子长得太过俊俏,遭遇一个猥琐教士的骚扰,后者自然被孔武有力的军人后代狠揍了一顿。校方不问青红皂白,要取消圣鞠斯特的学业证。当时任职大学助教的安德鲁勇敢站了出来,他在校务听证会上还原了事实真相,使得圣鞠斯特成功逃过一劫。

从此,安德鲁与小两岁的圣鞠斯特结为好友。在圣鞠斯特回到家乡布勒兰后,两人还一直时不时的保持着通信联络。

1789年9月,圣茹斯特发表了题为《奥尔刚》,这是一篇讥讽教会与封建王室的政治长诗,安德鲁是他在巴黎的第一个读者;

1790年3月,圣鞠斯特被选举为恩河省国民自卫军的中校,安德鲁随即寄来500里弗尔作为朋友的贺礼。

6月,圣鞠斯特再度致信安德鲁,告知他将代表家乡布勒兰古作为恩河省代表,参加今年7月14日在巴黎举行的全国结盟节。信中,圣鞠斯特还拜托他在巴黎的朋友,将附录的另外一封信亲手转交给制宪议会议员罗伯斯庇尔。

圣鞠斯特写给罗伯斯庇尔的信没有印戳和火漆,默许安德鲁可以私下阅读。

和历史描述的一样,圣鞠斯特在信中对罗布斯比尔如是说道:“我不认识您,但您是一位大人物。您不仅是一个省的代表,而且是共和国和全人类的代表。您在专制和阴谋的急流中扶持了疲惫的祖国,只有奇迹才能让我了解您——我向您致意。”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考虑,安德鲁必须在巴黎留守到7月14日,与圣鞠斯特会面。而在此之前,他需要代表圣鞠斯特将这封信交到罗伯斯庇尔的手中。

自从巴贝夫案件之后,安德鲁与罗伯斯庇尔两次在公开场合见过面:一次是参加税务委员会的听证会,他告诉罗伯斯庇尔会从包税商那里为国征税6千万里弗尔;一次接受的普利欧和罗伯斯庇尔两人的邀请,在缴纳36里弗尔会费之后,成为雅各宾派俱乐部的第982名正式会员。

安德鲁前世在法国生活多年,受到周边环境的影响,自己同情与支持大革-命,但却一直视罗伯斯庇尔为不祥之人。即便是在罗伯斯庇尔的故乡,那里的人至今还引以为耻。前世,当初选举罗伯斯庇尔为三级议员的阿拉斯议会的屋顶,挂有一大片黑布,持续了200多年,以示对法兰西国民和众多冤魂的深深歉意。

所以,穿越者有意识的减少与未来独裁者的过多接触,直到今日。

自从制宪议会跟随路易十六搬到杜伊勒里宫隔壁后,罗伯斯庇尔的新家也迁至塞纳河的右岸,市政厅区与兵工厂区之间的圣通日大街30号,一套位于二层的公寓里。由于自身的政治地位日益显露,罗伯斯庇尔还聘请了一个叫皮埃尔-维利耶的穷苦记者兼剧作家,担当自己的私人秘书。

第二十三章 在雅各宾派俱乐部(上)

第二十三章在雅各宾派俱乐部(上)

在安德鲁乘车来到圣通日大街30号时,已是下午5点过后。一下马车,他就发现在大门台阶一侧蹲坐着个年轻的女人,她穿着一件半旧的白色连衣裙,领口已磨损,头发蓬松散乱。安德鲁看不到女人的相貌,那是她的双手把头抱住,整个脸都埋在大腿里,从她身边经过时,安德鲁似乎听见女人在轻声抽泣。

推门进去,迎接安德鲁的是罗伯斯庇尔的秘书维利耶,他正在一楼大厅的餐桌上忙于处理雇主的信件。随着声望与权势日益增长,来自全国各地的邮件犹如潮水般淹没了这个国会议员的住所。对于维利耶而言,他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仔细阅读这些信件,并将其整理、分类与归纳。但凡重要的信件或是不能拆封的行政公文,直接放到雇主的书桌上,其他的就由维利耶代行处理。

当安德鲁表明来意后,维利耶立刻告知税务检察官的雇主恰巧不在家。不过,秘书很是爽快的表示会将圣鞠斯特中校的信件列为重要一类,一定会在今天黄昏之前,摆放在罗伯斯庇尔卧室的书桌上。

“非常感谢!”安德鲁在递上信件的同时,20里弗尔银币也随之附上。

罗伯斯庇尔尔本人是不可腐蚀者,拒绝一切行-贿恶习,哪怕别人并不奢求回报,也不被允许。然而,罗身边的同事与战友中,却并非如此。

眼前的这位维利耶秘书,也需要维持个人与家庭生计。在为罗伯斯庇尔工作一周仅有2里弗尔的补助,这显然养不活一家老小,所以接受到访者的恩赐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尽管罗伯斯庇尔曾为此狠狠训斥过维利耶。

“门外的女人是谁?”安德鲁看似随意的一问。

维利耶习惯扫视周围一眼,压低了嗓音说:“议员的秘密情人,以前是每周来两次。上个月,罗伯斯庇尔给了她一笔钱,明确告诉她不要再来这里。但今天一早女人又来了,说是她孩子生病了,需要拿钱去看医生治病。”

“哦,”安德鲁感觉很是意外,“不可腐蚀者”居然也有过一段罗曼史,真是太让人不可思议了。于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面值300里弗尔的指劵,指着屋外,说:“你尽快处理好这件事情,不要让罗伯斯庇尔知道。”

说完,安德鲁不再理会,转身离开。

在登上马车后,他并没立刻让马车夫驾车离去,而是将手伸出车厢外,看似随意的挥了挥。一个长裤汉打扮的警察密探凑近马车,等候检察官的命令。

“跟着台阶上的女人,查清楚了。”安德鲁低声嘱咐一句,便示意前面的马车夫驶向雅各宾派俱乐部。

对罗伯斯庇尔而言,他的在1790年的生活轨迹,大部分就是在圣通日大街公寓,国民制宪议会与雅各宾派俱乐部,这三个地方来回移动。

此时不到下午4点,罗伯斯庇尔应该在议会辩论大厅的议员席上就坐。不过,安德鲁不想过去。那是夏天的到来,令这个面积过于狭小,空气又不易流通的国民会场里面到处充斥着各种难闻的气味,让人作呕。

雅各宾派俱乐部正式名称为宪法之友社,前身是三级会议期间的布列塔尼俱乐部,1789年10月迁到巴黎后在雅各宾修道院集会,故名。

雅各宾派俱乐部位于罗亚尔宫区的圣奥雷诺街,外表上看是一座很普通的废弃修道院,塔楼下方的教堂是俱乐部的辩论大厅所在。俱乐部大门前斜插了一个黑白色的布列塔尼旗帜。在安德鲁看来有些类似美国的星条旗,等到在雅各宾派专-政期间,红白蓝三色旗将取代它。

教堂后方的一排平房原本属于修士们的宿舍,后被重新装修只为俱乐部会员提供片刻休憩。通宵达旦的开会、争执、讨论国家政策与民族未来是雅各宾派俱乐部的一大特色。

至少在1793之前,雅各宾派俱乐部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政治党派,它依然是一个名气日隆的松散社团,不过却存在十分清晰的规则和制度,俱乐部设置一个主席,4个秘书,以及一个寺库(会计),这些职位都是会员轮值担任的。

在目前的1000多名会员中,制宪议会议员数量占据了四分之一,其他的都属于云集巴黎的社会贤达,有身份地位的人。处于某种考虑,俱乐部规定:但凡国会议员可以不用介绍就直接加入本俱乐部;而非议员想要加入该俱乐部,需要2名正式会员的联名介绍,并交纳12里弗尔的入会费以及24里弗尔的年会费,合计36里弗尔。

在俱乐部门口,一名巡警在看门人的要求下,阻拦了一个仆役打扮的男子,后者解释他只是想给自己主人送药,眼药膏。但按照俱乐部的规定,拒绝非会员以及仆役身份的人进入雅各宾派俱乐部内部。

“你的主人是谁?”安德鲁上前几步,很是好奇的问。一直在推推攘攘仆役的巡警停了下来,他当然认识这位名声显赫的税务检察官。

“米拉波伯爵。尊敬的先生。”仆役说。

“应该称米拉波公民!”一旁的看门人立马纠正仆役的错误用词。就在今年6月,国民制宪会议颁布法令:“任何人不得保留亲王、公爵、伯爵、侯爵、子爵、男爵、骑士……等贵族头衔,今后也不再授予任何人这样的头衔。任何法国公民只能用其家族的真实姓氏,但这仅限于政治场合。

“给我吧,我去交给他。”说着,安德鲁从仆役手中接过那瓶眼药膏,走进了俱乐部的大门。

现在已到下午5点,大厅里的人就多得有些拥挤,国会议员却几乎没有,他们还在马术学校里建设国家,要等到晚饭之后才能来到俱乐部,举行“烛光会议”。

安德鲁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认识人都离的太远,他决心先解决米拉波的眼药膏的事情。连续问了四五个人,才确定米拉波在辩论大厅后面的休息室里。

顺着知情人的指引,安德鲁来到第二个房间,但门紧闭着,里面传来说话声。为避嫌,安德鲁退后了好几步站在墙角跟。约莫10分钟后,他看到一位将军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看是个熟人,穿这银色马甲的拉法耶特侯爵,哦,不,是莫蒂勒公民。

这位美国独立战争中的老兵,如今国民自卫军的司令,身材高挑瘦削,长着长鼻子和一头红发,他苍白的脸上神情严肃,手中捏着一顶配有大帽徽的三角帽,迈出轻快的步子,准备从自己身边走过。

安德鲁收住脚步,友好的朝着拉法耶特点点头,耳边却传来巴黎指挥官的声音。“检察官弗兰克先生,听说你接受了罗亚尔宫的好处,想代表某位大人物的意愿说话?”拉法耶特问。

安德鲁义正言辞的拒绝说:“抱歉,将军!我只接受来自法律的意愿。”穿越者在心中暗骂,身旁的政治笨蛋终究不会说话。作为两个世界的英雄,原来手中捏着一大把炸弹,却被他本人拆成单张乱打,搞得众叛亲离,连累到家人。

说完,安德鲁头也不回的走进房间,拉法耶特故作高傲的耸耸肩,同样离去。

如果要穿越者承认,1790年有几个是自己的老师,兰斯的图里奥教授算一个,另外还有司法宫的维诺法官,以及在沙发上半躺着的米拉波伯爵。

眼前40多岁肥胖男子肩膀宽阔,胳膊强劲有力,嘴唇边挂着一抹挑衅式微笑的,长着饱含忧患的脸上长着一对黑炭般的眼睛,鹰钩鼻,令人望而生畏。

他早年受恶名所累,是贵族中的逆子,一个极为令人厌恶的,身负无数债务,随意背弃承诺,玩世不恭的恶棍,但他在纷纭复杂的时局中善于独立思考,懂得适当选择,还能用专横态度,磅礴气势,碾压一切反对者。

“孩子,请在我眼皮敷上药膏。”这是米拉波见到安德鲁的第一句话,如同指挥一个奴仆,但安德鲁坦然接受了这项使命,就像学生尊重师长一般。

药膏的丝丝清凉让米拉波感觉舒坦很多,发作的眼疾暂时得以控制。他挥挥手,示意安德鲁放下药膏,自己找个位置坐下。

“我注意了你很久。安德鲁,哈哈,我知道你喜欢别人这样称呼你自己。”米拉波颇为得意的说,但很快他的表情转为严肃,“我知道一点你不喜欢杜伊勒里宫的国王,认为他胆小懦弱,担当不起领导这个伟大国家,这都没错。但是我希望你能记住,君主制是国家这艘大船的唯一备用锚。所以,我不顾众人的反对,坚持给了路易十六的否决权。你知道为什么吗?”

安德鲁没有作答,他警惕的左右环视,被米拉波不耐烦的叫停。雄狮自傲的说:“米拉波活着的时候,没有敢偷听我的谈话,”

“来自王室的100万里弗尔政治献金,以及分权议会,防止745个独-裁者。”安德鲁毫不客气的指出来。

如今的国民制宪议会越来越不满足于自身的立法权,那些胆大妄为的议员有意无意中开始向司法权和行政权中渗透。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信号,即便是在法国最专-制的路易十五时期,司法宫也是独立存在的。而今在安德鲁的协调下,司法宫与制宪议会竟然狼狈为奸。所以,米拉波暗中推动了税务委员会的瓦解,导致司法宫与议会的合作受挫。

第二十四章 在雅各宾派俱乐部(下)

第二十四章在雅各宾派俱乐部(下)

“哈哈,你心中有怨气,不过,你说的很对。现在,年轻人,请认真的告诉我,用一句话来形容自己的政治观点,”

在智者面前,安德鲁感觉心中所想几乎无处遁形,他犹豫片刻说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无论帝制,还是共和,我相信法律才是守卫秩序的最后防线!”

米拉波笑了笑,手指一抬,说:“你在狡辩,安德鲁!不过,我看得出来你心中的野心,你将自己视为法律与秩序的化身,栖息在群山之巅,就像只秃鹫一般死死盯着包税商不放。这样也很好,你为自己树立了家产丰厚但政治上天生矮弱的敌人作为法律的殉葬品,此举却能获得更多盟友的支持,野蛮民众的青睐。但在两个月前,解散税务委员会的听证会上,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为你说话?”

穿越者曾经冥思苦想大半年的东西仅在米拉波面前站了两分钟,就被后者洞察清晰。于是,安德鲁也不再遮掩自己想法。

他说:“因为你想财政大臣内克尔因为无法解决的赤字问题而再度下台,好让自己在新一届内阁里谋求司法大臣或财政大臣的位置。在1790年的法国,国家除了继续压迫可怜的教士外,也唯有安德鲁能为财政带来一笔巨款,是从所有人都痛恨的包税商口袋里拿回来原本应该属于国家的财产。”

“哈哈,你很聪明。非常抱歉让你当了一回权力交易的牺牲品。”米拉波在说这句话时,语气中几乎没有什么诚意。对此,安德鲁倒也想得开。作为政治生物就本该如此,背叛与出卖,翻脸不认人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

“然而现在,我不再奢望什么了,我医生和这副虚弱身体告诉自己活不到明年的夏天。”米拉波唉声叹气的说,安德鲁曾想安慰一两句,但他最终选择了闭嘴。长年放荡不羁的生活与诸多的不良嗜好,令米拉波被各种疾病缠身,五脏六腑早已病入膏肓,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这差不多无药可救了。

虚弱的雄狮继续说:“我曾想和你一样,希望使用法律恢复秩序,但所有人都不相信一个道德败坏的混蛋,视我为洪水猛兽,他们听任放纵无政-府主义一步步毁掉我最喜欢的这个国度。我一个人在议会里战斗,在呐喊,去阻止,但徒劳无功,所以想找几个帮手。

安德鲁,你也许就是其中一个。现在听到你的一些真实想法,我就放心多了,如此明哲保身又进退有度的政治家绝不会将自己轻易卖身给那位无耻的奥尔良公爵。事实上,路易-卡佩家族都如此,反倒是国王的心肠最好。我知道:你藐视王权,则实为羡慕;你取悦民众,但划定红线;你看似平和可亲,心中却暗藏了匕首。”

安德鲁心中一惊,他习惯的想要为自己做辩解,却被米拉波挥舞毛茸茸的双手粗暴的加以打断。

“该死的,不要与活不过10个月的老人去辩解什么。”米拉波再度轻声哀叹着,“时至今日,在国家的何去何从问题上,大部分人都处于可悲的迷茫中。他们只知道盲目的讨好长裤汉,却不知长裤汉才是最无耻的遗忘者,无休止的贪婪会吞噬整个国家,直到诞生一个独-裁者。所以结束一场革-命,远比发动革-命要复杂的多,需要领导者更多的政治技巧与行动魄力。告诉我,你的法律如何维持的秩序,用声情并茂的讲演,议员们的集中讨论,还是12磅的火炮?”

安德鲁决定以沉默对抗,他不再吭声。

“你和拉法耶特是两个不同的极端,他崇尚人性,你表示怀疑;他对未来一切看得很美好,但你不屑一顾;面对重大事件他总是犹豫不决,而你坚信自己判断……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安德鲁,不错,拉法耶特是个笨蛋,有虚荣心,理想大过理性。但这个清教徒式的笨蛋体现着正直、良心、诚实与仁慈,可以能引导法国走上正途,并少流一些血。当然,前提有人真心实意的帮助他。安德鲁,你会吗?请不要加以掩饰,米拉波的眼睛不太好使,但依然能看穿一切迷雾。”

“如果,如果可能的话,我尽量会尝试一次,但不能保证什么。”迟疑一会儿,安德鲁给出了一个勉强的承诺。

米拉波点点头,轻叹的说:“这就足够了。我曾想把这句话送给丹东,但你的突然出现让我觉得你更为适合。我会给予你补偿,神眷之子。而现在,我必须看在里弗尔的情分上给国王一个交代,而你,必须终结与奥尔良公爵的关系。”

数分钟,房间里传来一阵狂暴的怒吼声,那是米拉波在责骂安德鲁:“……你这个兰斯混蛋,米拉波绝不接受那位大人物的所谓建议。你,你去转告他,国王和王后生活在杜伊勒里宫,不是在罗亚尔宫的书房里。今后在我出现的地方,就不要看到你的身影。滚,给我滚出去。”

配合米拉波的叫骂,安德鲁一脸铁青的走出房间,他咬牙切齿,双拳紧握,身体在不停的颤抖,感觉受到极大委屈。不过,没人敢上前安慰一句,谁也不想成为狂狮米拉波的下一个打击对象。

回到俱乐部的大厅,安德鲁找了一个僻静角落,逐一回味与米拉波之前的谈话。后者强烈建议他在一个适当的机会里离开首都,去家乡兰斯培植自己势力,而不是继续留在巴黎,因为被政客宠惯了的巴黎民众不懂得感恩,稍不如意就会闹事。巴黎的传统,就是欢迎一起,然后打到一切,最后包括他们自己。

米拉波敦敦告诫说:“年底之前回兰斯,明年再以立法议员的身份重返巴黎。至于你自身的某种顾虑,我大致了解,可以交给我来处理。”

“接受,还是不接受?”这个问题开始困扰着穿越者。心中纠缠不清时,耳边响起两个熟悉的声音。他回头一望,不知何时来到俱乐部的普利欧与罗伯斯庇尔。两位议员似乎在激烈争执一个话题。

“在3个月前,制宪议会开始结盟节的讨论。结果现在,巴黎市政厅却宣称预算不够,人手也不足,来不及在战神广场上建造国家祭坛。”普利欧抱怨说。

这位身材不高,面容瘦削的国会议员永远都是一副出庭律师的庄重打扮:深色外套、白衬衣、大领结和扑过粉的假发。他嗓音洪亮,对工作富有激情,似乎永远不知道疲倦。作为制宪议会极左派的代表,普利欧议员刚刚被选入财政工作委员会担当秘书,还在实际负责新税务委员会的筹建。

罗伯斯庇尔决定为巴伊说一句公道话,“那是国会在昨天才最终确定方案。现在距离7月14日仅有3周不到的时间,谁遇上都会感到头疼。”

“谁让他是巴黎市长。”普利欧没好气的说,他对不太喜欢巴伊,因为一个天文学家不应该掺和政治。

安德鲁决定走过去,在与二人打过招呼后,提出自己的一个建议。

“义务劳动?”两位议员很是惊讶这个新名词。

“是的,是义务劳动,就是不计定额,不要报酬,自觉自愿地为国家和社会劳动。”毫无羞愧感的安德鲁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通过这种集体的义务劳动,能让国家公民们体会到了集体的力量、集体的温暖,集体的伟大,亲身体会到了劳动的光荣感。组织参加力所能及的义务劳动,让市民对劳动有一个更深入的认识,亲身体会到了劳动的艰辛和劳动的光荣,从而重视劳动,重视自己的劳动成果。义务劳动也同样能纠正旧时贵族的种种不适宜观念,帮助不劳而获者重新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有助于填补天生食肉者与普通劳动者之间那道难以逾越的沟壑。

“可以!”普利欧与罗伯斯庇尔对视一眼,肯定了安德鲁的想法。

两位议员强烈建议义务劳动的发明者与倡导者,待会去讲演台发言。安德鲁急忙摇头,解释说:“我不想被米拉波轰下台。”并将刚才事情说了一遍。两位议员不再吭声,无论是议会,还是俱乐部,没人敢随意招惹那头狂暴的雄狮。

“马克西姆,该你上去了!”这次轮到普利欧与安德鲁联合起来,将已准备就绪的罗伯斯庇尔推向前台。

……

追根溯源,近代第一个提出义务劳动的应该是法国大革-命的一个普通士兵。他在得知作为全国结盟节主会场的国家祭坛因为缺乏人手,导致建设严重迟缓。随即,该士兵突发奇想的向报社投稿,呼吁全巴黎的市民自愿去工地帮忙,参与国家祭坛的建议。而现在,安德鲁提前一周将这个伟大创意送给了罗伯斯庇尔。

“……是的,公民们!我期待着在战场广场上的工地上,身穿长袍的教士胸前别着爱国徽章,和士兵、劳动者以及穿着得体的女人一起破土扬尘的情景。”

罗伯斯庇尔声情并茂的讲演响彻雅各宾派会场,深深打动了现场所有人。人们热泪盈眶,把这位倡导者举过自己肩膀,纷纷高呼着“明天会去,一定要去,必须要去!”的战斗口号,那首《一切都会好》的革-命歌声被再次传唱开来。

第二天,也就是6月26日的午后,在战场广场上拿着双倍工资却不愿多干活的1万五千名工人惊讶发现,工地四周居然聚集了数以万计的巴黎市民,他们以悲伤、愤怒的目光注视着这些无精打采的建筑工人。

有人一声令下,市民们一个接着一个,毫不客气的从怠工者手中夺过锄头、铁锹和手推车,毅然投入到劳动的激情之中。很快,3万名爱国者取代了原来雇工,他们组织有序,效率极高,赶在天黑之前完成了原本3天的工作量。

第二十五章 两场沙龙与打脸神器

第二十五章两场沙龙与打脸神器

到了7月1日,在《一起都会好的》歌声号召下,参与国家祭坛工地义务劳动者已高达25万人。那些工匠、农民、士兵和巴黎的男男女女们一起,各自扛着铁锹等工具,从城市的四面八方朝着西南角—-战神广场汇集。所有人都在自愿加班的宪兵和警察的耐心指引下,他们选举出临时队长并自觉排成3列纵队,听从临时队长的号令,分批赶赴工地现场。

每个爱国者都竭尽全力,使出浑身解数,开挖坚硬的泥土,装上独轮车运走。孩子们也来了,因为工地规定不允许10岁以下儿童干活,他们就维护现场秩序,将商人们送来的饮料、水果和食物,逐一分发给劳动者。

市长巴伊来了,他和秘书协助一口气挑了5桶水;

拉法耶特将军来了,他与一名士兵配合将35根原木竖立;

国王路易十六和王后都来了,他们给饥渴的劳动者送来500瓶葡萄酒和香槟;

每个造访工地的爱国者至少在此劳作1个小时,谁也不曾例外。直到汗流浃背,泥土布满衣裳,这才带着满意笑容欣然离去。

安德鲁也来了,作为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他从第一天开始就被罗伯斯庇尔和普利欧“押解”到工地,一同干活3小时,整整12天,直到7月7日,国家祭坛的主体工程居然提前一周顺利完成。

“我要死了!”这是安德鲁每天回家的第一句话,随后就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直到梅尔达费劲周折的将税务检察官叫醒,这才下楼吃晚饭。

在家里连续修整了两天两夜之后,安德鲁这才感觉被掏空了身体重新恢复元气。此时,他收到了两场沙龙聚会的邀请。

第一场沙龙,属于贵妇们的聚会,那是法官夫人代自己接受邀请的。自从5月那晚春风一度过后,安德鲁时常与其幽会,差不多每周一到两次。精力充沛,年轻力壮的检察官将曾是深闺怨妇的法官夫人伺候十分舒坦,赤膊战场可以随时随地,就连时髦的车-震、马-震、船-震都来过,布洛涅森林和文森森林里的丛林野战也有好几回。

贵妇们聚会的地点就在圣路易岛,维诺法官的花园别墅里。维诺法官为人木讷,缺乏诗情,从不介入到这样的聚会中,而安德鲁恰好弥补了男主人的空缺。这个沙龙社团的女人们都是司法宫里法官、检察官、律师的妻子或姐妹,她们的共同爱好就是谈论诗歌散文,时尚衣着以及开心美食,极少关注时政。

在安德鲁步入法官夫人的卧室时,满满一屋子的男人活女人都在恭维这个女主人,一个年轻男子还在说着俏皮话描述战场广场的情景,引得哄堂大笑。从窗台外闯进来的阳光在波西米亚水晶吊灯反射下,呈现出绚丽多姿的七色光芒。

“我看到身穿黑色长袍的剃头教士和穿短燕尾服的假发商人协作挑起一桶水;漆黑的烧炭工与白白净净的公证员在争夺一把铁锹的使用权。尽管西哀耶斯主教与莫里神甫谁也不理谁,但他们共同拉了5趟车。然而,最令我难忘的,是身穿薄如蝉翼的长裙和三色腰带的最美丽的女神,巴黎最可爱的女人就坐在我的面前。”说着,年轻男子想拉法官夫人的玉手,放在嘴边轻吻,但扑了个空。

貌美的法官夫人第一时间留意到情人的笑容,她立刻从沙发起身,在众人的羡慕嫉妒恨表情中,裹着一团紫罗兰香气,轻轻拥抱了安德鲁。

自从法官夫人搭上检察官之后,后者居然在3个月内创作了十多首情诗。这包括《致大海》、《迟开的花朵更可爱》、《你和您》、《当我以臂膊》、

《当我紧紧拥抱着》、《我的名字》、《够了,够了,我亲爱的》、《我的朋友,时不我待》、《假如生活欺骗了你》等。

安德鲁的诗歌数量虽不多,但架不住个个都是绝世佳品,不仅是在巴黎贵妇间传诵,还流传到了全法国,尤其是那首《假如生活欺骗了你》甚至漂洋过海,在伦敦,在鹿特丹、在柏林,在维也纳,在圣彼得堡的贵族沙龙里四处传唱。

穿越者之所以选择普希金的诗歌,一来这些诗歌原本就是俄国诗人用法语写的,用不着自己费尽翻译后再押韵填词;其二,这位浪漫主义诗人的诗歌最合适在贵妇沙龙中传颂,堪称百试不爽的泡人-妻神器。

“弗兰克先生,女士们正需要您的新作。”之前的年轻男子在挑衅。他也是名律师,文质彬彬,嘴小唇红。尽管法官夫人一再拒绝来自年轻律师的献媚,但他依然不肯罢休,又将嫉恨的目光投向检察官身上。

对于这类垃圾,安德鲁一般懒得理会,但如果惹上身来,那就需要打脸了。检察官冷冷望了小红嘴唇的律师一眼,问:“你是谁?”

“梅林-希尔,来自里昂最古老的家族,检察官先生。”年轻律师很是自豪的挺起胸膛。

“哦,没听说过。你算老几?”安德鲁的傲慢与不屑,几乎令梅西律师想要发出决斗请求。好在愤怒之下依然保留了几分理智,他清楚这位流氓检察官的恶劣品行:一旦有人向安德鲁发出决斗要求,10分钟之内就会有大批巡警跑来,并以破坏公共秩序罪名将挑衅者流放到砂石厂做一个月的苦役。

“安德鲁,我也想听听你的新作。”好在法官夫人及时解围,不让场面过于尴尬。女主人抬起头来,手臂随意搭在情人的肩膀,漂亮的眼睛游走于安德鲁健美的身体,她耳坠上的银色圈圈在阳光中颤颤巍巍。

安德鲁点点头,他环顾四周,留意到粉红色卧室墙壁上保留有一束尚未枯萎的法兰西雏菊,又称玛格丽特花,而玛格丽特正是法官夫人的名字。

“致玛格丽特,”安德鲁拾起那株尚未枯萎的白色小花,闻了闻,转身献给躺椅上的玛格丽特夫人,继而情深并茂的朗诵起来:

“我爱着,什么也不说,只看你在对面微笑;

我爱着,只要我心里知觉,不必知晓你心里对我的想法;

我珍惜我的秘密,也珍惜淡淡的忧伤,那不曾化作痛苦的忧伤;

我宣誓:我爱着放弃你,不怀抱任何希望,但不是没有幸福――

只要能够怀念,就足够幸福”

这首《玛格丽特》是安德鲁节选法国浪漫主义诗人谬赛的《致尼侬》的一段。对于喜好无病呻吟的深闺怨妇而言,描绘淡淡忧伤的爱情诗歌最具杀伤力。

此时,坐在躺椅上的玛格丽特夫人果然动情,她那双泛着流光溢彩的眼睛,快要流出水。当安德鲁的手臂触碰女人身体时,法官夫人情不自禁站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情人一道离开卧室,转而来到阁楼的一个杂物间。

很快,杂货间里传出男人的沉重呼吸声,以及女人的阵阵娇喘。

……

前世,有好事者曾计算一场欢-爱相当于慢跑了20分钟,穿越者发誓自己一口气跑整整跑了1小时有余。好在他还在记得自己还要赶赴另一场约会,他这才匆匆吻别玛格丽特夫人。回到马车上,安德鲁立刻示意车夫驶向位于塞纳河左岸,植物园区的科学院图书馆附近的一个咖啡馆。

这是通过面试,即将担当索邦大学讲师的傅里叶,为答谢支持他的科学院朋友们特意举办的一场科学沙龙。原本安德鲁是不愿意过来的,由于检察官极度凶狠攻击包税商的缘故,使得安德鲁本人与科学院里面很多著名学者的关系都不怎么好。但他实在熬不过傅里叶的请求,随即答应自己会在下午4点准时出席。

当安德鲁检察官在傅里叶陪同下,走进图书馆咖啡馆时,大厅里的20多位学者与教授中间,仅有拉普拉斯与佛克罗伊等聊聊数人起身表达了欢迎之意。或许是基于绅士固有的矜持,科学家们即便不怎么喜欢税务检察官,倒也没有恶言相机,他们三五成群的围在一张大黑板周围,继续讨论某个数学难题,

作为主人的傅里叶有点尴尬了,他竭力向人群中最具权威的孔多塞院士介绍自己的恩主,但后者仅仅冷眼的瞥了一眼,在面对安德鲁热情伸出的右手时,院士一言不发的转过身体。

“尼玛,真当我是病猫啊!”安德鲁心中大骂一句,继而又恶向胆边生,心想着“玩高数,做几何,你们甩我一百条街;但轮到装逼打脸,作为穿越者的我绝对可以欺负你们200年有余。不能来玩硬的,那就玩场阴的,必须让你们吃不好,也睡不好。”

心动便立刻行动。安德鲁直接闯入数学家的圈子里,从一个想要演示高等算法的中年教授手中夺过粉笔,继而在空白的大黑板上草草画了一副巴黎市区地图,用线条随意表示了48个选区界限,并用1234的数字加以标识。

安德鲁转过身,以高出对方50分贝的声音压制众人抗议,说道:“愚昧的安德鲁有一个小小的数学问题,向请求诸位大贤。这个是问题是我在兰斯大学读书时发现了,整整6年,一直无法用严谨的数学逻辑来论证。

嗯,我把它称为四色问题。

就是在任何一张地图只用四种颜色,就能使具有共同边界的区域着上不同的颜色。换句话说,在不引起混淆的情况下,一张地图只需四种颜色来标记就行。”

说着,安德鲁使用白、红、蓝、黄四种不同颜色的粉笔在巴黎地图的48个选区着色。期初,数学家们满不在乎的看着安德鲁在图案上乱画,但等到涂上第20片区域时,大部分人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大家看出简单问题中隐藏的数学奥秘;30片区域时,没有人再理会安德鲁,他们都在做心算,力求能解出来;等到全部区域着色结束,会场变得鸦雀无声。几乎每个人都在专心致志的推演自己所能提供的解决方案,显然心算不够了,铅笔与白纸再度成为数学家的工具。

所谓的四色问题,又称四色猜想、四色定理,是世界近代三大数学难题之一。地图四色定理最先是1852年由一位英国大学生提出来的,至今还没能彻底解开。

四色问题用数学语言表示:即“将平面任意地细分为不相重叠的区域,每一个区域总可以用1234这四个数字之一来标记而不会使相邻的两个区域得到相同的数字。”这里所指的相邻区域是指有一整段边界是公共的。如果两个区域只相遇于一点或有限多点就不叫相邻的。因为用相同的颜色给它们着色不会引起混淆。

拿“四色问题”作为穿越者装逼打脸神器,简单且实用。至少在安德鲁穿越那一年,整整160多年里,无人能破解。即便是超级计算机证明虽然做了百亿次判断,终究只是在庞大的数量优势上取得成功,这并不符合数学严密的逻辑体系。

拍拍沾满粉笔灰的双手,安德鲁朝仅有铅笔头刷过纸张声响的大厅轻轻唾了一口,还颇为得意的多望了几眼,直到发觉无人理睬自己,这才转身离去。

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登上马车时,安德鲁发现傅里叶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安德鲁微笑着接受了傅里叶的歉意,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告知实情。“过了今天,你和你的朋友们千万别纠结这个四色问题。好吧,我承认,我多年来的研究已充分证明四色问题根本就是无解!就如同哥德巴赫猜想一样。”

但显然,安德鲁忽略了数学家们的执着。3天之后,全巴黎的数学家以及数学爱好者相继疯狂起来,只为研究安德鲁提出的“四色问题”,甚至有痛恨安德鲁的包税商开出5万里弗尔的悬红,只为奖励解出该难题的数学家。

第二十六章 财政与个税

第二十六章财政与个税

“我可以站在母亲墓边发誓,这道四色问题绝对没有答案,未来两百年内绝对如此。”安德鲁已经记不住多少次向询问自己的熟人说出这句话,

普利欧跺着跺脚,表情不屑的说:“你这个兰斯修道院里长大的孤儿,何时才能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

罗伯斯庇尔忍住笑意,那是他认为妄议朋友母亲,是一件极不礼貌的事情。

安德鲁无奈的耸耸肩,不再多分辨,事实上,越是分辨反而越是加深误会。现在全巴黎的人都知道税务检察官在扮猪吃虎,报复那些轻视自己的科学院学者。

误会就误会吧,被询问的次数一频繁,安德鲁也懒得再去澄清事实了,他将注意力转到即将到来的全国结盟节大游行上。

所谓结盟节,对21世纪的法国人来说,也许会感觉非常陌生,但换个说法就非常清楚了,那就是7月14日的法国国庆节-――前身。这同时也是欧洲大陆第一个非基督教的世俗化节日。

今天是7月13日,结盟节的前一日,也是唯一的彩排日。

战神广场已经准备就绪,在近两百万人次的义务劳动后,地面做了修正、夯实,坚硬的转石用于奠定地基,国家公民们可以自由自在的在广场上漫步,并心存畏惧的张望那座盛装国家祭坛的巨大椭圆形露天剧场。

“两个足球场的面积,只是坐席台的高度远远不够!”安德鲁在围着露天剧场环绕一圈后得出结论。

最后一天,由于国王与王后一同赶来参加彩排,使得着露天剧场的安保工作变得严格起来,现在连执行机动任务的骑警中队也被调动,专职负责南门。

在国家祭坛附近,参与彩排的各自队伍中,布列塔尼代表团显得最为整齐,其他团仅派出一两名领队参与彩排的时候,布列塔尼代表团居然全体出动。他们演奏其独特的八度音阶风笛,赢得了国王夫妇的喝彩。

彩排结束之际,所有布列塔尼人竟然集体下跪,祭坛上的他们像个孩子一般泪流满面,一名年轻的代表团团长上前几步,半跪于国王御座面前,他抽出佩戴的宝剑,剑柄面向路易十六,继而宣誓道:布列塔尼人将永远效忠于国王陛下。

看到这一幕,普利欧,罗伯斯庇尔以及安德鲁这三个站在露天剧场台阶上的极左派共和份子,面面相觑的对望一眼,但谁也不准备首先说话。不过,大家都记住了那个布列塔尼团的团长,一个危险的保王党!

“他叫乔治-卡特利诺,”奥什少尉骑着战马过来。他跳下马,登上几级石阶,又分别向检察官与两名国会议员行了军礼。至于奥热罗,他依然骑着马领着骑警队继续巡逻,似乎下意识的远离安德鲁检察官。

“记住卡特利诺的相貌,或许以后会有大用途。”安德鲁对着奥什少尉嘱咐说,随后他招呼两位议员乘坐马车离去。

因为全国结盟节将于明天召开,制宪议会决定提前两天放假,所以三人的去处自然是雅各宾派俱乐部的会场。

一路摇晃的马车上,普利欧突然抱怨起来:“第二季度的财政赤字总额累积到了22亿里弗尔,该死的内克尔,他那糟糕的经济政策正在毁掉法兰西。安德鲁,如果现在成立税务法庭,你能为国家追回那一亿里弗尔吗?”

“想听实话吗?”安德鲁望了两位议员,他们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安德鲁双手一摊,说:“不可能了,先生们,请听我说完。3个月前,我敢有说那段话是因为包税商人的资产还留在法国国内。而时至今日,据我的线报所知,这些人至少转移国外和藏匿外省大部分非法所得,能收回5千万里弗尔已是最大可能性了。但如果再过三个月,这个数字或许就不到2千万了。”

罗伯斯庇尔与普利欧默认了事实,同样的道理放在自己身上,也会如此。

“不过,要缓解财政赤字的方式,并非打压包税商一种途径,”安德鲁继续说:“该死的美国佬还欠我们106亿里弗尔军事援助,我建议制宪议会立刻出台一个督促美国人的中短期还款计划,不管对方提供黄金、白银、美元、粮食、羊毛、棉花还是烟草,或是被抵押的商船,我们统统都要。千万不要顾及拉法耶特那个笨蛋,在他自称是华盛顿儿子的同时,却忘记自己是个法国种。”

一提及拉法耶特,或许制宪议会中的财务委员会成员都会显露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那个滥好人居然接二连三的劝说他们放弃对美国巨额债务的催促,宣称法国与美国之间的伟大友谊不能拿金钱来衡量。但18世纪末,美利坚对法兰西而言,就如同21世纪的南美小国对华夏一般,除了时不时用来恶心一下老对手英国,没有多少存在价值。

罗伯斯庇尔在一番冷静的思考后,说道:“嗯,必须要加强对美国债务的催促,但这不是短期能解决的财政问题。目前内克尔的财政部拨付边境部队的军饷一拖再拖。来自俱乐部南锡分部的通讯上称:在南锡驻军的军营里,大部分士兵差不多5个月没能领到军饷了,我担心这情景会被贵族军官利用起来,从而引发一场士兵骚乱。”

如今的罗布斯比尔已明确拒绝在制宪议会的各委员会里任职,而是在专心致志组建雅各宾派俱乐部的通讯委员会,该委员会将各地雅各宾派分部上交的信息加以汇集分析整理,并以每半月一期简报的方式对全国进行广播,并传达来自巴黎的时政分析与指导意见。通过这些工作,罗伯斯庇尔逐步将巴黎总部与各地分部紧密联系在一起,继而获得了雅各宾派俱乐部的实际控制权。

安德鲁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机器猫,但凡遇到税务经济等问题,普利欧和罗伯斯庇尔就会找自己谈话,想着从自己口袋掏出一两件法宝。尽管有抱怨,安德鲁也同样乐不思疲,身边可抱的大腿越多,发财也容易,跑路也方便。

很快的安德鲁提出一个看似可行的建议。他对议员们说:“短期筹钱啊,简单啊,去骗,哦,抱歉,是发行彩票。我曾经做过一份粗略计算,2个苏一张的彩票在60万市民的巴黎一个月发行10期,大约能筹集100万里弗尔,扣除成本、奖金以及发行费用等所有开销,能保证每月低于60万里弗尔收入。嘿嘿,光这一项就足以支付2万名士兵的军饷。再将彩票推广到全国50个大中城市,就能轻轻松松的解决128万边境部队所有士兵的军饷。”

彩票对于法国人而言,并不陌生。路易十四时期内阁中就有彩票大臣的存在,太阳王南征北战的庞大军费开销,几乎一半来自彩票的发行。但到了路易十六时代,彩票却被取消了。那是一群道德高尚的人—启蒙思想家的膜拜者们,想当然的认为彩票会让民众嗜赌如命,不利于社会稳定。

重启彩票发行,对于普利欧而言同样多少有点尴尬。那是他在兰斯大学读书期间,也就是路易十五执政时期,曾猛烈抨击过彩票的发行,认为它是是恶魔的诱惑,是毒果。直至今日,面对极度缺钱的国家,普利欧在逐步在扭转之前的固执与偏见。

“你还有什么建议吗?”普利欧留意到税务检察官脸上那欲言欲止的神情。

安德鲁决定和盘托出心中筹划已久的方案,“嗯,下面这一点就比较复杂了。我先简单的说几句,如果两位感兴趣的话,我会提供一揽子的合理化建议。

这就是针对全国600万积极公民征收个人收入调节税,可以理解为新一轮的人头税。以巴黎为例,个税的征税范围仅限于家庭月收入在150里弗尔以上,

其中150和150里弗尔以下收入家庭,一律免征;

150到400里弗尔,以阶梯方式征收多余的5%;

401到900里弗尔,阶梯征收10%;

901到1500里弗尔,阶梯征收15%,

1501到3000里弗尔,阶梯征收20%;

3001里弗尔以上的,阶梯征收25%;

以此类推,我个人建议现阶段的最高税率不要超过25%。如果个税在巴黎加以实施,那每个月税收可以在150万左右,实际不低于50万里弗尔。”

个人所得税的由来并非穿越者全部借鉴后世的经验。事实上,从1765年开始,英国议会下院已经就已对个人所得税(也称贵族税)的征收问题开会讨论了25年。如果没有安德鲁的出现,英国将是开征个人所得税最早的国家。1799年英国开始试行差别税率征收个人所得税,个税逐步发展成为英国一个固定税种。海峡对岸的法国也曾讨论过,但由于种种原因,反而被人为的遗忘掉。

当然,安德鲁此时抛出征收个税,也有私心作祟的成分在内。作为税务检察官,议会的个税方案一旦被确定,他的手中权势同样也随之极度膨胀起来。就穿越者的前世来说,偷税漏税差不多是所有浪漫法国人的共同天性,单单以这项罪名抓捕,肯定是一查一个准,没有冤枉,只有遗漏。

此外,提出征收个税的另外一个目的,是安德鲁受到米拉波、西哀耶斯等人的委托,劝说以普利欧和罗伯斯庇尔为首的议会极左派,减缓他们对选举制度(主要体现在积极公民和消极公民的划分)的长期抨击,以便于《1791年宪法》各项条款能顺利获得通过,避免长期内耗对国家发展的影响。

“从主体角度来讲,公民之所以需要纳税,一是公民享用公共产品的相应义务,二是调节收入差距平衡利益分配,让富人少富一点,开通过政-府间接地为穷人多做一点贡献。即所谓“削峰填谷“。

从学术角度来看,普通公民依法向政-府纳税,而政-府则利用财政收入提供公共产品和服务,例如提供军队保障、警察治安、文化设施、交通建设等,公民得到了这些产品和服务,就有纳税的义务。

当然,个税也有非常重要的收入调节功能。对富人得以更高的税收,作为转支付用给穷人,以降低底层民众对财富两极分化的不满情绪,可以适当对民众减负,通过减税增加底层劳动者的实际工薪收入,促进社会稳定和谐。”

安德鲁挖空心思的来组织自己的表述语言,以便于两位并不擅长处理经济问题的律师议员能够听的懂,听的明白。至于效果,安德鲁并不做太多指望。

在如今的法国,刚在爱国热忱的感召下,免去了几乎所有的个体税赋,现在要重新恢复一个税种,难题非常大。更何况一个新税种的从提议,讨论再到通过,执行,需要一个极其漫长的周期,根本不是一两天,一两个月的事情。以制宪议会目前的办事效率,估计到1791年解散之际,也不会讨论出什么结果。

但安德鲁并不在乎,他想以此举在议会左派议员中间,树立一个为民所想,为民所需,为民服务的好形象。近半年来,穿越者利用职权进行了一连串不合法的内幕操作,使得安德鲁本人的实际净资产已膨胀到近40万里弗尔,或许不久将来,这个数字还会呈现几何方式的增加。

所以,在没有真正掌握到保护自己人身与财产安全的足够权力之前,安德鲁必须在享乐方面低调一点,再把自己精心包装一下,理智一点,清贫一点,更贴近民众,更爱护劳苦大众一点。嗯,这才是个完美政治家的形象。

第二十七章 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第二十七章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安德鲁以税务检察官兼朋友的双重身份,向制宪会议的两位左派(极左派)议员游说财税改革还有一个重要目的,那就是为即将到来的吉伦特省之行做背书。

今年年初,吉伦特省首府波尔多的一名地方检察官兰德尔向当地法院提出诉讼,指责波尔多的多名包税商人勾结市政管理者,向葡萄酒商人强行多征收了高达35到50%的间接税(商品流通税)。

不久,波尔多地方法院的杜兰顿法官力排众议,正式受理了该案。然而就在开庭前的第三天,本案检察官兰德尔却因乘坐的马车意外坠落峡谷而重伤不治,致使示这桩间接税案陷入停滞。

3月初,杜兰顿法官拒绝继任检察官吕尚的撤销该税务案请求,这位波尔多法官随即向司法宫发出一项司法援助请求,希望巴黎方面能派遣税务检察官重新推动葡萄酒间接税案的调查。

安德鲁之所以能顺利出任税务检察官,并获得司法宫全力支持的前提条件,便是要接受这桩吉伦特省的间接税案。这就是权利与之对等的义务,想一步登天,就必须承受强大压力,付出必要的代价。

不过,鉴于兰德尔的不幸,为防范调查过程中的各种意外,司法宫也支持安德鲁掌握一支税务骑警,还暗令巴黎警察局予以配合。

上述情况,对于普利欧与罗伯斯庇尔而言,并非不是秘密。早在出庭巴贝夫案时,安德鲁已向两位议员陈述过。此时再提,自然是安德鲁要获得更多支持。

罗伯斯庇尔很快向税务检察官保证:他会给包括雅各宾派俱乐部分部波尔多与吉伦特省分部的负责人-维尼奥律师写信,希望波尔多分部能协助安德鲁检察官的工作。如有必要可以申请调遣当地国民自卫军参与行动。

而普利欧则强调他会联络曾经的老朋友,那位已经退休的私掠船船长叙尔库夫,让后者的私掠船队及其私人武装,在波多尔港口附近待命,配合安德鲁查案。多年前,普利欧曾作为叙尔库夫船长的辩护律师,帮其在巴黎免去一场牢狱之灾。

在结束三人秘密会晤之前,普利欧又问:“已经确定了南下日期吗?”

安德鲁点头说:“是的,就在结盟节之后,最迟不晚于7月20日。按照与杜兰顿法官的约定,我必须在8月之前赶到波尔多。希望我重返巴黎时,能看到内克尔和他银行家财政部已经滚蛋了。”

原本安德鲁想与波尔多的结盟代表团一同南下,但看完司法宫转交杜兰顿法官提供的案情卷宗副本后,他决定还是不与其接触,提前两天启程。

等到罗伯斯庇尔起身告辞时,普利欧还未结束与安德鲁的谈话,议员要检察官务必关注波尔多海关。他说:“作为法国第三大商港的波尔多,其关税款征缴已经连续5个月严重下滑……

所以,财政委员会与内阁财政部都希望借你南下波尔多之机,整顿一下该地海关,尽力为国敛财,并将税款征收补齐后押解至巴黎国库。200万里弗尔是你的最低目标。当然,前提是决不能引发局势的动荡……

好吧,按照惯例,征缴税款的7%会以坐支现金的方式返还给你,用于你扩大的直属部队或是其他开销,这方面财政委员会和财政部都已同意,财政部会有会计团队赶赴波尔多配合你的工作。如果税款超过了400万,这个比例会增长到10%。记住,税款必须收,但海关不能乱,波尔多更不能乱!”

~~~~~~~~

从6月开始,全法兰西的600万积极公民都被动员起来,准备迎接胜利者节日-全国结盟节。83个省的各个城市,斜挎三色绶带的议会代表和行政官员再度相互争吵,只为获得出席巴黎联盟代表团的宝贵名额;

国民自卫军的热情被调动起来,抽签获中的幸运儿已聚集在省城,他们在校场要反复做礼仪演练和排枪射击。不久之后,士兵们将护送联盟代表团成员,在法律与王国的旗帜下,在爱国者挥舞的帽子与女人的香水手帕,以及由衷的祝福声中,一路演奏起各种军乐,列队向巴黎行进。

进入7月中旬,随着83个省(含巴黎省),近30万各地民众的陆续到来,革-命之后的首都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包括布列塔尼与勃艮第在内的代表旗帜插满了塞纳河的两侧沿岸。

行走巴黎街头,到处都是风尘仆仆又热情洋溢的外省人,他们随着战鼓与短笛演奏的《一切都会好的》乐曲,走走停停;高贵的巴黎人也放下他们昔日的傲慢,他们纷纷拿出美酒和食物热情款待已经徒步十多天的法兰西爱国者。

在巴士底狱旧址,最早赶到巴黎的里昂结盟军和圣安东郊区的失业工人联合起来,他们在此用废旧板条和丢弃的石膏搭建了一座大型假山,为了逼真,这座山坡不仅雕刻了台阶,并模仿一片灌木丛。只是高耸屹立的神圣神庙与自由女神像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湿而倒塌,最后不得不全部拆除。

临近黄昏,当安德鲁的马车从雅各宾派俱乐部大门驶入沿河大街时,他发现雨后巴黎的大街小巷再一次被堵得水泄不通。想在天黑之前,通过新桥或旧桥回到塞纳河左岸,差不多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于是,安德鲁下了马车,走到河边码头,他用3里弗尔雇了一艘小船,横渡将自己送往河对岸。即将登船时,一个50多岁的老男人挽着他美貌妻子下到码头,请求安德鲁允许带他们过河,表示愿意会承担全部船资。

“巴黎欢迎你们!”安德鲁用手指压低帽檐,微笑着邀请这对外省夫妇。

与老夫少妻之间的简单交谈中,老丈夫显然是一名个性呆板的家伙,脑筋迟钝但又憨厚朴实,他处处显露小店主的举止和一副贵格派教徒的外表,但让人感觉谦卑和诚实。

不过,“贵格派教徒”身边那看似娇小柔弱的可爱妻子给人更深的印象,高高的个子,双腿匀称、挺直,轻薄的套裙里衬托她那高耸丰硕的胸脯,脸蛋并不特别漂亮但很精细,若不是眼角显露的细微皱纹,旁人根本看不出她已年过三旬。

美丽的塞纳河永远都是缓缓流淌着,河面并不宽,只要不下雨,通常10分钟内足以抵达对岸。登船之后,穿越者很快注意到这对老夫少妻夫妇的谈话,事实上,对方也并不刻意回避什么,那是安德鲁的律师身份很容易被人看出。

“里昂来的罗兰夫妇?”安德鲁皱了皱眉头,感觉世界真是小。2小时前,自己刚刚确定了南下吉伦特省的时间,现在就遇到未来吉伦特派的领袖之一。老男人名叫是约瑟夫-罗兰,一个隶属国家工场的工业制造督察;而小名玛侬的罗兰夫人在未来更是出名,她将成为吉伦特派的精神领袖、沙龙女神。

里昂夫妇正在讨论准备邀请哪些朋友到他们在巴黎的新家里做客。安德鲁偶尔听到了佩蒂翁、布里索、孔多塞、蒲佐和罗伯斯庇尔等几个熟悉的名字。

“先生,我是否能冒昧请问一下您的名字吗?”在登到左岸码头,罗兰夫人在与丈夫低语几句后,举止优雅的她迈着轻盈小碎步来到年轻律师的面前。

安德鲁笑了笑,他身体后躬,半弯着腰,行了一个法兰西贵族式的甩帽礼。“安德鲁,安德鲁-弗兰克。我美丽的夫人!”

得到恭维的罗兰夫人显得很高兴,她说:“那么,尊敬的安德鲁先生,为感谢您今天的善举,我和我丈夫能否邀请您在三日后,来巴克街21号的罗兰公馆,参加一场定于下午的沙龙聚会。”

无需考虑,安德鲁很是愉快了接受了这份意外邀请。那是穿越者无法抵抗小女人调皮的侧脸对着自己时,带着那爽朗笑容的轻轻一瞥,尤其是眼神中带着煽动激-情的焰火。

等到妻子重新回到身边后,一直站在远处观望的罗兰先生轻声责问道:“为什么要邀请一个不相干的小律师参加沙龙?”

玛侬舔了舔华润的嘴唇,挽起丈夫的胳膊,解释说:“亲爱的,作为税务检察官,安德鲁-弗兰克早已经不是什么小人物了?”

即便长期居住里昂,罗兰夫妇依然能从各种报纸以及朋友们的往来书信中,了解到巴黎近期发生的重大事件。仅仅一年时间里,安德鲁-弗兰克便从司法宫的低阶办事员,发展成为巴黎家喻户晓的著名人物。那桩证据灼灼的巴贝夫杀人案,居然能被安德鲁轻而易举的加以翻盘,还迫使检察官当庭撤销针对巴贝夫的一切控诉。

作为税务检察官,安德鲁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将看似庞然大物的包税商集团打得节节败退。至于内克尔出人意料的出面担保,使得狼狈不堪的包税商有了那么一丝喘息,但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包括罗兰夫妇在内,没有谁会相信那位财政大臣(总监)能在庞大的赤字问题上坚持多久。

安德鲁凭借其司法宫的强大背景,以及制宪议会中左派议员的坚定盟友,并将势力渗透到巴黎警察局;不仅如此,他似乎还精通金融投机,在证券市场上一度呼风唤雨,收获颇丰;而诗歌上造诣也同样不同凡响,那首《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令里昂的众多贵妇也为之倾慕;更甚的,是安德鲁在科学院咖啡馆里看似随意的抛出那个四色问题,已经让全法国的数学家疯狂了好几周。

罗兰一时间哑然了,他还是小声提醒着精明有点过头的妻子。“孔多塞侯爵可不喜欢那位安德鲁检察官,你就不怕聚会的气氛变得突然尴尬起来。”

小鸟依人般倚靠在丈夫旁的玛侬笑而不答,那是孔多塞侯爵在写给自己的私信里承认,他非常欣赏安德鲁的才学。科学院院士更希望有机会能化解税务检察官与包税商之间的矛盾,至少能将拉瓦锡翁婿俩从安德鲁的报复名单中移除。

偶遇罗兰夫妇的小插曲,没令安德鲁感触多少。穿越者如今的人生哲理,是要懂得在沉船之前,选择好另一艘跳上去。吉伦特派算是第几艘?安德鲁决定不再劳神费劲的去数,他必须赶在下一场大雨来临之前赶回家。

刚上到二楼,安德鲁惊喜的看到一位蓝色军官制服的年轻男子正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那是阔别已久的老朋友。

“圣鞠斯特,我的朋友!什么时候到的?”安德鲁热情拥抱着起身迎接的好友,他转身还嘱咐尾随而来的小跟班梅尔达去街头餐厅订个座位。自从30万外省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涌入巴黎之后,街头巷尾的咖啡馆与餐厅差不多各个都人满为患,想要在晚上8点之前吃上一顿丰盛晚餐,就要提前2小时去预定。

这位英俊到令人生畏的年轻军官居然腼腆的笑了笑,说:“我们涅夫勒省的结盟军今天上午就入城的,只是巴黎实在太大,人又太多,我们花了34小时才找到这里。”

当安德鲁把一杯红酒递到圣鞠斯特手中时,他才发现沙发对面的长椅上,竟然还坐了另外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名少女,年纪十五六岁,模样清新可人,长相甜美。说她是陌生女子,但安德鲁记忆中好像有少许的模糊印象。

“你先别说,让我想想,”安德鲁挥手制止了圣鞠斯特的介绍。忽然他笑了起来。

“哈哈,是勇敢的小玛丽。我记得你,3年前,你是一个人乘坐长途马车来兰斯探望你哥哥。我记得非常清楚,哦,那是的你好像才这么高。”说着,安德鲁还伸出一支手,在自己腰间比划着一个极其夸张的手势,惹得少女显露一副责怪的嗔怒表情,引得安德鲁和圣鞠斯特哈哈大笑。

玛丽是圣鞠斯特的两个妹妹中最小那位,她自幼就非常崇拜自己的大哥。当年圣鞠斯特负气走出家门,选择来兰斯大学进修,还是小玛丽偷偷送来生活费与学费(当然是母亲默许的)。下车伊始,这位聪明的小女孩还将一个想骗她钱财的坏家伙,送到城市治安官手中。

圣鞠斯特解释说:“她是缠了我整整一个月,又花了一个月说服去母亲。我这才允许她跟过来的,但只有一天时间。在明天傍晚结盟誓师大会结束后,我们必须提前赶回布勒兰古。”

“这么急?”安德鲁很奇怪。按照结盟节的规程,明日誓师大会之后,巴黎还将举办连续七天的狂欢活动,各省的结盟军在首都可以待到22号之后。

“是个突发事件,一伙穷凶极恶的匪徒已经流窜到相邻的卢瓦尔省,所以从今天起,涅夫勒省境内的国民自卫军已全部被紧急调动起来,我们必须赶在这伙混蛋入境之前加以歼灭。”对此,圣鞠斯特没有过多隐瞒。他接着又说,“另外,今晚我会赶赴塞纳河右岸的圣安东区,拜会罗伯斯庇尔议员。所以,今晚到明天下午之前,我想拜托你能照看一下我的妹妹,玛丽。”

“当然没问题,我的朋友。”安德鲁抬手指着一个房间说,“这是二楼的专用客卧,我待会让女管家安娜收拾一下。此外,明天我的骑警队会主要负责国家祭坛正南门方向的安保,玛丽可以全程跟着我或是奥什少尉。”

尽管内心早有准备,但安德鲁还是纠结于圣鞠斯特与罗伯斯庇尔的那条历史歧路。他很想提醒一下这位充满智慧与力量的好朋友,但话到了嘴边去说不出来,穿越者非常清楚圣鞠斯特的坚强意志,以及那清晰而冷酷的理智。所以,与其言多必失,还不如考虑如何积极应对或加以利用。

很快,三人又将话题转移到文学、诗歌,随意说到兰斯学校往事与家乡的各种新鲜事。但在谈及政治时,圣鞠斯特表现出比安德鲁更为激进的共和政治主张,当安德鲁提醒年轻的军官必须考虑政治上的合理性时,圣鞠斯特宣称“手中的宝剑能消除障碍一切的不合理性”,这使得后者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晚餐的时候,安德鲁对兄妹两表现的依然是那么和蔼可亲,但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犹豫和不忍的复杂表情,这一切被聪明伶俐的玛丽看到眼里。

等到晚宴过后,圣鞠斯特告辞离开时,玛丽对着安德鲁低声问道:“安德鲁,你似乎并不看好我哥哥的政治观点,还是有其他的担忧或是顾虑?”

安德鲁被小女孩的这句话惊了一跳,他下意识的点点头,又摇摇头,继而环顾左右而言他,最后干脆将不停发问的玛丽打发到她自己房间里休息。

当晚,安德鲁辗转反侧,在床头折腾到凌晨过后才勉强入睡。

“是积极尝试改变一下,或是默认历史的抉择?”这是穿越者自己都没想好的事情。

第二十八章 巴黎结盟节(上)

第二十八章巴黎结盟节(上)

7月14日,当清晨的微风吹过椭圆形露天广场时,20万爱国男青年和盛装打扮10万妇女纷纷涌入战神广场,她们将安坐于席位上等待着结盟仪式的开始。为防止踩踏等意外事件发生,所有观众都是逐次逐批的进入。国民自卫军、巴黎警察局(骑警队)与王室禁卫骑兵相互配合,保证将一切危险因素隔离在露天剧场的12个出入口之外。

借助税务检察官的特殊身份,安德鲁一大早就把玛丽和梅尔达带入露天剧场,除了给两个年轻人在靠近南门处选了不错的观看席位,还提前给他们准备了军用雨具。至于安德鲁本人,则要继续骑着一匹极为温顺的母马,顶着和风细雨,在战神广场四周做例行巡视。

为营造全国结盟节的赫赫声威,战神广场四周山岭上布置着83门礼炮,作为庆典组委会临时指派的礼炮督查官之一,安德鲁必须逐一检查其中30门火炮状况,避免哑炮或其他人为疏忽引发的不幸后果。

当检察官履行完职责时,他正骑马站在最高一座山岗上。这里一共部署了5门火炮,由一名自卫军炮兵中尉军官负责。山岭上还插着5面结盟军旗帜,旗帜分别代表着东北方向的马恩省、阿登省、默兹省、默特尔省与摩泽尔省。

向下眺望,椭圆形露天剧场早已座无虚席,伴随着王家乐团演奏的悠扬音乐,民众气氛欣悦等待着庆典仪式的开启。此时,整个会场都被装扮得万紫千红,39层台阶延伸的祖国祭坛位于剧场的正中央,祭坛两端的铁架子上还悬挂着弥撒时常用的金属制香炉,微风一吹,个个摇摇欲坠。

到场的近600名制宪议会的议员,聚集于十多个巨大帐篷之下,他们或坐或站立;而王室成员与外国使节们在祭坛对面的半圆形观礼台上就坐,头顶上方有可以遮风避雨的精美华盖;来自83个省的结盟军和各个阅兵方阵已按照3路行军纵队的方式排好就绪。一眼望去,如同蜿蜒曲折的长蛇从战神广场延伸到塞纳河边。

再往远处,荣军院的大拱顶和乡间钟楼上都挤满了人,那是些未能获准进入庆典现场的急性子,他们一个个手举单筒望远镜,观看露天剧场的情景。

不多时,一个名叫亚历山大-塞纳蒙的炮兵中尉走了过来,他向马背上的检察官行过军礼后,并告知结盟节典礼即将开始,想请安德鲁长官务必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安德鲁起先一愣,心想自己的使命都是在此看你们打炮,发号施令都和我无关,还需要什么准备不准备的。

“长官,是您的坐骑”年仅21岁的炮兵中尉很是耐心的解释说:”由于您的马并非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战马,无法在近距离里承受火炮发出的巨大轰鸣声,势必会被惊扰。所以处于安全起见,我建议长官您把坐骑安置在120码之外的小树林里,那儿会有专人负责。”

安德鲁抱歉的笑了笑,他跳下马,把缰绳递给一旁的自卫军士兵。

“你刚来巴黎志愿军?”安德鲁留意到炮兵中尉的口音,明显属于法国东北部一带。对方的金发碧眼也说明他和安德鲁一样,拥有相同的日耳曼血统。事实上,在巴黎和巴黎以北的广大区域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古高卢,更多的是属于大日耳曼体系下的法兰克人。倒是中南部的泛地中海区同古罗马人更为相似。

志愿军是拉法耶特“大元帅”最近折腾出来的新玩意,就是在巴黎自卫军基础上选拔一部分精锐部队组成职业化的志愿军部队,主要以骑兵、炮兵和工兵等技术兵种为主,他们装备法军的制式武器,领取堪比边境驻防部队的军饷和津贴,

“是的,长官。我出生于斯特拉斯堡,并在那里长大。4年前,从梅斯炮兵学校毕业后,就在贝桑松第二炮兵团服役。两个月前奉命调到巴黎志愿军炮兵团。”塞纳蒙以双脚立正的姿态,不卑不亢的介绍起自己的经历。

随即,塞纳蒙中尉又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交给助手,自己留下陪安德鲁长官谈话。这位出身贵族的炮兵军官清楚面前的临时长官虽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但在和平年代的巴黎,税务检察官的权势比炮兵团上校要大的多。

“两个月前?”安德鲁记得那是拉法耶特开始对近5万名巴黎自卫军进行大手笔的军事改革的日子。原本松散的准军事组织逐步被改造成为一支2万4千人的部队,说是精锐还远远谈不上,但如今的巴黎自卫军(含志愿军)足以胜任城防军职责了。此外,拉法耶特还下令对所有军官和技术兵种开始发放高额的职务津贴。

贝桑松第二炮兵团曾是布耶侯爵麾下的部队,拉法耶特作为后者的堂兄,从边境部队里抽调几名低阶军官来巴黎,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作为贵族军官的塞纳蒙从精锐的边防军变成了普通的城市守卫军,连军衔也没升,这显然不是平调,而像是一种降级。

安德曾听奥什谈及过他在军校里的学习情况,说他的一个炮术教官因为婚姻问题与家庭矛盾,自我放逐到巴黎自卫军(志愿军),并在军校里兼职教员。估计,奥什所说的那个炮兵教官就是自己面前的这位亚历山大-塞纳蒙的炮兵中尉。

原本安德鲁还想与塞纳蒙多聊几句,但炮兵中尉的助手跑过来,说指挥部已挂出旗语,结盟节的庆典即将开始。于是,众人分开,各就各位。

上午9时整。

随着四周山岭上爆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炮声,战神广场上继而又响起急促的军鼓点。现在,5万多名代表着83个省的结盟代表举着迎风招展面的旗帜,首先入场,跟着后面的是手举各种标语的儿童方阵和老人方阵,以及2万多名的巴黎国民自卫军。所有人都喊着并不响亮但听似十分友好的口号;进入椭圆形剧场,他们一边缓步前行,一边载歌载舞,环绕着国家祭坛站立,接受国家议员与法国国王的共同检阅。

一身华丽宗教长袍,腰间系上三色绶带,头戴主教头冠的塔列朗一瘸一拐的,缓慢爬到祭坛的台阶。在这位奥顿主教身后的是2百名穿着白色长袍,腰系三色绶带的剃发教士。就在神职人员想要见证奇迹时,世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北风裹挟着寒气咆哮而来,然后就是漫无天际的瓢泼大雨。

庆典现场的景象变得惨不忍睹,祭坛上的铁架子在狂风中肆意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响。不久前已经被点燃的香炉很快被注满了雨水,原本烟雾缭绕的熏香变一股股水蒸气随风飘逝。

下雨时,看台上五颜六色的雨伞刚刚升起来,就被狂风随意吹散,接着暴雨落下,除了巨大华盖之下的王室成员、外交使节和以及帐篷里600名议员外,全场数十万人在同一时间内都变成落汤鸡。立在祭坛四周的83个省的结盟军代表,他们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可依然不能适应巴黎的冰冷雨水,冻得浑身发抖;尽管看台上的男人已经将他们的脑袋紧缩在帽子之下,依然像个鹌鹑一般畏畏缩缩;其中最惨的莫过于号称全法国最漂亮的10万名妇女,她们雪白衣料被弄得一片狼藉,肮脏不堪,美丽的鸵鸟羽毛头饰缩成了可怜的骨架子,帽子也瘪了,连衣裙里面的纸衬板被水化成了浆糊……

即便如此,大雨依然是我行我素,稀里哗啦下个不停。

唯独祖国祭坛上的塔列朗主教丝毫不为所动,他一丝不苟的专注履行着这场“国家弥撒”,就像个灵魂守护者一样,不停的提起手中熏香炉向半空中摆动,滑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那是在给代表83省的旗帜发去祝福。

“如果有机会,我会请他喝杯咖啡。”站在山岗上的安德鲁对那位恪尽职守的塔列朗主教发出心中的敬意,尽管他知道对方演戏的成分远大于其他。

安德鲁逐一清点了参与结盟庆典的83省区旗帜中间,并没有发现来自阿维尼翁的,于是他内心暗道一声“侥幸”。至少在1790年,法国与梵蒂冈的关系没有因教皇领地阿维尼翁发生的不快而走向彻底决裂。而安德鲁也顺利完成了一个“极其反动”的策划案,这是米拉波伯爵与拉马克伯爵私下要求的。

6月,阿维尼翁市的一些民选议员(不被教皇领承认)到教皇特使的府邸里恭敬的请愿,希望梵蒂冈人能在二十四小时内离开这座城市。但遭遇教皇特使极其轻蔑的拒绝。很快,这座城市的市民们发出愤怒的呐喊,各种骚乱也随即蔓延起来。

和7月14日巴黎市民攻占巴士底狱的情景一样,4个被怀疑是极端的教皇分子:两个侯爵、一个市民、一个工人,狂热的市民们把这些人从家里拖了出来,集体吊死在城市广场的绞刑架上。不仅如此,阿维尼翁的全体市民还写信给巴黎的国民制宪会议要求归并法国。

……

第二十九章 巴黎结盟节(下)

第二十九章巴黎结盟节(下)

阿维尼翁的请愿团早在6月底就来到巴黎,并受到很多国会议员的欢迎与支持。但以议员米拉波伯爵、巴纳夫、拉梅特兄弟为首的宪政派对此予以坚决反对,除了不愿意和梵蒂冈教廷彻底闹翻,并同时照顾到虔诚者路易十六的宗教情绪外,更多的考量是针对国际国内形势。

但以佩蒂翁、蒲佐、普利欧为代表的极左派议员暗地策划会在结盟节当天打出阿维尼翁的旗帜。于是,安德鲁作为米拉波等人特使前去斡旋,好在头脑清醒的罗伯斯庇尔从理智角度支持安德鲁所提出的“不鼓励、不声张”折中方案,既允许阿维尼翁的人民代表团参加结盟节庆典,但要临时收缴代表阿维尼翁的独立旗帜。

不过,在阿维尼翁事件上,安德鲁也是有着极强的私心。那是远在波尔多的经纪人乌弗拉尔发来一份急件,他希望安德鲁能尽力延缓阿维尼翁周围地区并入法兰西的进程。和所有贪婪商人一样,嗅觉力极强乌弗拉尔也看到了法国东南部蕴藏的巨大商机。一旦阿维尼翁并入法国,将连同它一起的还有它的罗纳河,它的商业贸易,南方地区和普罗旺斯的一半。

虽然乌弗拉尔已提前派了助手前去阿维尼翁探路,其本人也将不日赶过去。不过很可惜,无论是安德鲁,还是乌弗拉尔,都还没做好参与这场瓜分梵蒂冈教皇遗产的准备。所以,与其庞大的商业利益被他人早早分割,还不如先维持一下现状,等着时机成熟后自己再来举刀,加入盛宴。

奥顿主教的仪式一直持续到下午1点,雨终于停了,乌云散去,天空重新又露出了太阳,一切都变得明亮起来。

于是,轮到伟大的拉法耶特上台了。

这位骑着一匹漂亮白马赶到国家祭坛前的将军,正准备替代国王的地位。他在万众瞩目之下,体态轻盈的跳下马,被大批自卫军士兵簇拥着,以高贵骑士的步伐登顶祭坛,他面对天空与大地,屏住呼吸,在塔列朗主教摆动香炉发出的咯吱咯吱声中,刚刚获得“法国大元帅”称号的拉法耶特(荣誉称号而已,非正式军衔)抽出自己佩剑,将其高高举过头顶,随即落下,剑锋直指祭坛中央。

拉法耶特开始以个人和全法国武装部队总司令的名义,向国王,法律和国家发誓:

“我发誓:要忠于国民、法国和国王,极尽所能的维护由国民议会制定并经国王批准宣布的宪法,并依法保证财产和生命的安全!

我发誓:团结全体法国的民众,并以永不分离的友爱之名同全体法国人民团结在一起!”

礼炮声中,民众以用力挥舞旗帜并齐声喝彩作为回应,经久不息的“国民万岁!”“国王万岁!”的欢呼声和音乐声响成一片。然后,制宪议会的每个议员都从座位上站起来,在议会议长领带下,大声重复了这两句誓言。

国王路易十六站起身,拉着长公主的柔嫩小手,以其特有的嗓音在此宣誓:

“我,法国的国王,使用法律赋予我的神圣权力,维护并接受由国民议会颁布的宪法!”

当雷鸣般的掌声响起时,一旁的玛丽王后也激动起来,她高举着年幼的皇太子,并向现场的40万公民们表示:“我儿子和我,也像国王一样同意誓言。”

国王夫妇的誓言赢得了整个苍穹的欢呼,议员与民众向他们欢呼,各种旗帜一起表示致敬。在这里,人民相信国王的诚意,君主也相信人民的拥戴。

见此,米拉波心中的悬石总算安全落下,他欣喜于路易十六和王后终于选择相信了自己,不再厌恶拉法耶特,也不是一意孤行的抵制立宪宪法,让躲在草丛中的那只奥尔良毒蛇得逞,一场暴风雨消逝于无影无踪。

罗伯斯庇尔一直在冷眼旁观,看着高贵的人们在国家舞台上的滑稽表演。同样,他在结盟军方阵里也看到了昨天才见面的老朋友,圣鞠斯特。这位俊美的有些过分的年轻军官担当了旗手,他的言谈举止给议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音乐重新响起时,现场的40万自由公民们相互拥抱,轻吻面颊,每个人都紧握对方的手,结盟军的士兵们也摇动步枪和刺刀,战神广场四周高地的礼炮再度响起,连续的炮声响彻了每座山岭,整个巴黎城。

就在这一刻,拉法耶特的声望达到了顶峰,各省结盟军的代表与观众纷纷扑向走下祭坛的他。有人的亲吻他的脸颊,另一些人亲吻他的双手,还有一些运气差的人就亲吻他的衣服,白马大元帅几乎被堵着无法骑马。好不容易登上马鞍,群众又在轻吻他任何能被亲到的地方,他的大腿,他的靴子,那匹马的马具,甚至直接亲那匹马――的屁股,

看到这一切,感觉有些恶心的普利欧,转头对着身旁的罗伯斯庇尔低声说:“看看他们,这些曾经呼喊共和的人却希望保留奴隶制,我们必须有所防备。”

罗伯斯庇尔简单的笑了笑,他的注意力依然放在圣鞠斯特那里,后者也看到了自己的导师,圣鞠斯特正在向他挥帽致敬。

等到无数荣耀加身的拉法耶特纵马奔驰出露天剧场时,他快要被人潮的欢呼声淹没了。

一直在充当旁观者的安德鲁也笑了,心想如果几句誓言就能解决问题的话,还要大炮和军队干嘛?事实上,1年后的发生此地的血腥屠杀将证明一切。

当法国大革-命进入1790年的这一特殊阶段,无论是资产阶级还是普通民众,大家都还没认清自己的力量,摇摇欲坠的君主制度仍然保留着余威,民众中也不乏愚忠思想的存在,所以聪明的人不愿意公开承认君主制度已经死亡的事实。相反的,诸如拉法耶特、米拉波、普利欧、罗伯斯庇尔、丹东等人,包括穿越者自己都心照不宣的企图将这个事实隐藏下来,除了那个叫保罗-马拉的疯子。

当神圣誓言和拥抱风潮同样传递到军队中时,安德鲁冷冷拒绝了1位军官的拥抱请求,自己迅速退到一旁,表情冷漠的注视着这一切。

“长官,您好像并不开心?”塞纳蒙中尉走过来,忍住不问了一句。

安德鲁不置可否的摇摇头,他手指人群正在散去的会场,说:“当这场仪式结束之后,我已经不是你的长官了。不过,我下周一会南下吉伦特省公干,需要一名随行的军事顾问,如果你的同意的话,我希望你能来担当这个职务。”

塞纳蒙中尉是奥什向自己竭力推荐的炮兵军官,穿越者相信心腹的眼力和自己的判断。事实上在1796年之前,法国所有优秀的炮兵军官几乎都是贵族出身,这点是毋容置疑的(拿破仑也是出生于没落贵族之家)。

“这是我的荣幸的,长官!”塞纳蒙中尉挺直了身体,郑重行了个军礼。作为一名外省的贵族军官,他在革-命的首都过得并不舒坦,能与欣赏自己的长官,而且是有着远大前程的检察官结交,当然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很好,中尉,你的调令最迟会在这周五下达。”说完,安德鲁翻身骑马,在塞纳蒙中尉的注目礼中,返回战神广场上的椭圆形剧场。从自卫军(志愿军)中调动一个不起眼的炮兵中尉,只需向拉法耶特的副官打个招呼就能立马办妥。

到下午3时许,83个省的联盟仪式顺利完成,不过狂欢将在巴黎市区继续进行。

虽说里昂人在竖立圣安东区的女神像不幸倒塌了,但自认为运气更好的科德利埃人跑过来了。他们在巴士底狱旧址上搭起了一棵由木板、石膏和彩色油漆装饰巨大的自由树,高约30码,自由树的顶部装饰着一顶弗里吉亚小红帽,如同后世的巨大圣诞树一般。

除了巨大的圣诞树,不,是自由树。巴黎人民还为外省的代表们举行了竞技会,灯会和舞会。舞会也是在巴士底狱旧址上举行的。铁栏杆、刑具和破碎砖瓦随处可见,一个硕大的木板上,写着“舞场在此”。当舞会结束之后,代表们纷纷拾起碎石并制作成为纪念章,带到各自省份。

在送走圣鞠斯特兄妹时,安德鲁留意到中校军官脸上无比兴奋的神情,这显然与刚刚结束的结盟仪式无关,却来自罗伯斯庇尔对圣鞠斯特的肯定与勉励。安德鲁仅是勉强的应付两句,便同他们挥手道别。

“我亲爱的大哥,你的巴黎之行,或许得到了一名不错的导师,但可能要失去一位优秀的朋友。”这是7月14日回家途中,心思敏感的小妹玛丽对兄长圣鞠斯特的一番话,但后者并不以为然。

不仅如此,玛丽也察觉到圣鞠斯特心态的细微变化。之前,他依然视安德鲁为朋友,那是内心深处觉得自己处处优于安德鲁。但赶赴巴黎前,圣鞠斯特引以为傲的诗歌,在那首《假如生活欺骗了你》面前被碾压粉碎;其后,作为税务检察官的滔天权势,令区区一个外省的自卫军中校有点羞于见人

“嫉妒会使人变得丑陋!”玛丽默念着莎士比亚一句话。

……

就在安德鲁为圣鞠斯特送行之际,一辆装饰华丽的四轮马车从他们身边驶过。马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安德鲁非常熟悉的奥顿主教塔列朗。表演一结束,主教大人就立刻换上一套崭新的丝制装;另外一个是与安德鲁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宫廷贵族出身的伯纳德-肖弗兰侯爵。

塔列朗重新拉上了马车上窗帘,对着对面的肖弗兰侯爵说道:“阁下,如果可以的话,请多加留意我刚才指引的那位税务检察官,安德鲁-弗兰克。在巴黎,我第一次察觉到不满30岁的年轻人能有如此高深的政治洞察力,他每行一步,都感觉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抉择,几乎没有偏差和失误。”

“哦,”青年侯爵很是困惑于主教大人会如此推崇这名检察官,继而问道:“朋友还是敌人?”作为一名宫廷贵族,肖弗兰侯爵的政治倾向当然是支持国王路易十六,所以对以反对法国国王而著称的安德鲁检察官很是厌恶。

奥顿开心的笑了,他耍弄起手杖杵在地板,语气很是随意的说道:“我亲爱的朋友,政治上从来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这是那位英国首相说过的至理名言,我非常喜欢,希望您也能清楚这点。尤其是在侯爵阁下即将远赴伦敦,担当驻英使节之际。”

……

第三十章 马恩省危机

第三十章马恩省危机

在巴黎市民的狂欢日子里,安德鲁同样也不得闲。他前脚送走圣鞠斯特兄妹,后脚就马不停蹄的赶赴来自家乡-马恩省结盟团的驻地。那是一座位于塞纳河左岸,靠近巴士底狱遗址附近的废弃修道院里。

最开始这座修道院的环境非常糟糕,里面家具陈设全被变卖,以筹措巴黎政-府的经费,连门窗都消逝的无影无踪。到处都是密麻的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尘。倒是安德鲁了解情况后,便自己掏腰包请来工人打扫卫生,粉刷墙壁,修补门窗,还为500多名结盟团成员预备了简易床铺、蚊帐、座椅、烛灯台、清洁水,甚至连纸张、墨水和鹅毛笔都预备整齐。以至于马恩省代表团赶到驻地时,还以为自己被幸运的安排到一个环境不错的城市驿站。

不仅如此,老乡们的饮食都由安德鲁一并承担,5名被聘来的厨娘专职制做500多份食物,尽管种类不怎么丰富,但黑面包与肉菜汤却是管饱管够。下午茶除了廉价的咖啡和红酒外,还有各种水果:苹果、梨子和地中海甜橙。

代表团中能享受上述待遇的除了马恩省,还有吉伦特省,以及阿维尼翁。后两者是巴黎检察官在刻意讨好这两地的议员们,为自己谋求现在或未来的商业利益做铺垫。当然,安德鲁也不是冤大头,人情归自己,而上述三团的开销则归宫廷秘密特使,号称路易十六私人财务官兼医生的拉马克伯爵负责承担,一共10万里弗尔。

很多次,维诺法官和玛格丽特夫人打趣式的惊呼曾经淳朴的安德鲁蜕变太快,把两面三刀的政治家本性演绎的淋漓尽致,对此,检察官自己分辨的很清楚:反对国王路易十六是革-命工作需要,而收取来自杜伊勒里宫的钱财则是享受生活。

“你到底在巴黎赚了多少钱?”这是马恩省代表团的副团长,省公社总委员会委员图里奥教授,见到安德鲁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作为教授、律师、如今的政-府官员,图里奥并不忌讳参与到商业活动,甚至默许少许腐-败。

安德鲁望着40岁不到就已白发鬓鬓的老师,他犹豫着偷偷竖起1根手指。

图里奥笑了,“哈哈,10万里弗尔。看来普里欧那个老家伙说得是真的,你在巴黎证券中心赚了不少。至少我不用担心你会为招待我们而债台高筑。”

安德鲁松了一口气,不是因为隐瞒了来自证交所的真实收益,而是图里奥老师与普里欧议员的两人并不和谐的关系在自己协调下,似乎改善了不少。因为在1790年之前,这两个兰斯律师之间是从不相互通信的。

在同马恩省代表图的其他老乡逐一热情的打过照面,简单聊上几句之后,安德鲁便邀请图里奥教授来到一个精致酒吧做私下详谈。

“谢谢你,安德鲁!”教授高举酒杯,他在向自己最出色的学生表达敬意。

已是马恩省公社总委员会委员的图里奥两周前刚辞去治安法官一职,准备全心全意参加定于今年10月初举行的省检察长竞选。而一同来巴黎参加结盟庆典的马恩省510名代表团成员,同样也是该省的复选举人。在巴黎,他们亲身体会并安然享受作为图里奥学生的安德鲁检察官送来的这份荣暖乡情。

众人在喜出望外的同时还颇引以为自豪,因为隔壁其他几个省份的代表团可没如此好运,以至于那些家伙不得不厚着脸皮,时常跑过来蹭吃蹭喝,久了就令人厌烦。

好在大金主安德鲁对此并不介意,他将5千里弗尔私下交到马恩省代表团团长等人的手中,还告知如有不够可尽管吩咐。于是乎,在两个多月后即将举行的一系列公职竞选中,省检察长候选人图里奥教授已经领先于其他对手一大步。如果再加上明天,普利欧议员代表制宪议会探望马恩代表团时,表达对图里奥的支持,那么教授赢得检察长职务的可能性将是十拿九稳,铁板钉钉。

面对老师的赞誉,安德鲁微笑着坦然接受了。事实上,帮助图里奥竞选马恩省检察长,是穿越者狡兔三窟的一种体现。尽管如今的安德鲁在巴黎的发展似乎是一帆风顺,但谁也无法预料政治上的下一场风暴何时降临。比如说,包税商的反击,内克尔的压迫,丹东的嫉妒,马拉等人的怨恨,以及米拉波的两面三刀。所以,提前未雨绸缪才是一名优秀政客的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还有一件事情很奇怪,”图里奥放下空酒杯,他望着安德鲁继续说:“德莫埃侯爵那边已经收回了针对你本人的放逐令,据说是来自宫廷的拉马克伯爵担当了说客,但我记得你的来信中始终拒绝为杜伊勒里宫效力。”

对此,安德鲁没有,也不准备隐瞒什么。他解释说:“是米拉波伯爵策划的,事实上,这是我与他私下达成的一桩交易。条件是暗中支持拉法耶特,并在适合时机与之联手反击顽固势力。不过今天看来,国家祭坛上那个威武不凡的大元帅显然征服了国王,征服了民众,甚至征服了整个法国。”

至于德莫埃侯爵,安德鲁至始至终都避而不谈,图里奥对此也不纠结。不过,作为律师的他对庆典仪式中,那段上至国王议员,下到普通民众共同发出的誓言提出了质疑,因为“再庄重的誓言也同样具备时效性。”

安德鲁点头表示同意。“差不多还能持续一两年吧。到时候,就会有无数巴黎市民跳出来反对这个并非独-裁的独-裁者,哪怕曾有人在今天亲吻了大元帅坐下白马的肥屁股。嘿嘿,从投石党开始,巴黎的传统一贯都是接受一切,崇拜一切,然后再打到一切,最后还包括他们自己。”

说着这里,安德鲁呵呵的笑出声来,并为老师和自己的酒杯中都添上红酒,举杯再敬老师的身体健康。

见到自己的弟子始终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作为老师的图里奥也不再规劝什么。很快的,师徒两个便将话题转移到怀旧的环节,主要回顾两人在兰斯大学的情景。期初的回忆都是愉快的,可一旦话题转移到政治上,就变得严肃了。

安德鲁提及了7月初制宪议会的一场内部会议议题,他说:“马恩省公社必须做好思想准备,由于兰斯市政当局禁止雅各宾派俱乐部兰斯分部的集-会活动,还以违反禁令的名义逮捕了多名分部负责人,并拒绝将教会的各种房产土地用于出售。所以,制宪议会的雅各宾派成员正在向各方势力游说,因而加大对反叛城市-兰斯惩罚力度的呼声越来越强烈。

若无意外,等到结盟节之后,议会就会绕过内政大臣将直接向马恩省公社下达指令,兰斯圣母院会被彻底的清洗干净,一切的抵抗派教士、僧侣将遭遇强行遣散。不仅如此,兰斯大学里的师生倘若再阻拦省自卫军的合法行动,作为惩罚兰斯大学也将会被勒令停学。至于胆大妄为的兰斯市政当局会被国民制宪议会下令解散,并将兰斯市分割为两到三个选区,做重新选举。”

安德鲁是在传达普利欧议员对马恩省的讲话要点,其间不乏议员们那杀气腾腾的意味,制宪议会要求马恩省公社务必一切遵从来自巴黎的最高指示。

图里奥摇摇头,面带愤懑之色,显然是不满意制宪议会的简单粗暴做法,继而怒气冲冲的说:“巴黎的议员老爷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在马恩省与阿登省之间的广袤森林里活跃着一支流匪,人数不详估计不少于500人,战斗力不俗。他们平日里极少对居民点发动袭击。却时常攻击自卫军的行动。去年年底,省自卫军在兰斯近郊遭遇的伏击,就是这伙流匪干的。我们曾请求布耶侯爵的部队参与配合围剿该流匪,但每次正规军赶来时,事先获得消息的匪徒们就在阿登森林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样猫捉老鼠游戏已经持续了半年多,省自卫军的损失与日俱增,个个怨声载道,但流匪的活动仍旧猖獗。省公社内部严重怀疑,哦,现在应是确信兰斯市政厅,以及兰斯教会都与这股流匪勾结在一起。不仅如此,我本人甚至怀疑驻一些流亡海外的贵族,以及防梅斯的布耶侯爵和他的部队同样卷入到此事,只是缺乏证据罢了。如果不能排除布耶侯爵部队的干扰,武力讨伐将毫无意义。”

图里奥的这段话,显然是安德鲁不曾了解到的内幕,当然他更清楚老师不可能在往来信件中明说,只能留在面当面的交流。

一时之间,安德鲁也拿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但凡涉及到布耶侯爵的边防军,就不是区区一个税务检察官所能左右的。所以现在,只能让拉法耶特、米拉波、普利欧等人继续烦恼制宪议会。

就在师徒两的会谈结束之际,图里奥看了安德鲁一眼,然后又很是随意的说了一句,“昨天,我去了一趟圣路易岛,拜会了维诺大法官。他已经未老先衰,身体大不如从前,据说两个月前还中过风,也许就在年内就会辞去司法宫的一切职务,回到他在色当郊外的庄园隐居。”

对于维诺法官的近况,安德鲁当然比图里奥更清楚。那位大法官不是中风一次,而是两次,尽管对生命尚未造成太大的危险,但中风后遗症表现的越来越异常明显,左手不停的颤抖,外加持续性的偏头痛,而鸦-片酊维系头脑的清醒时间变得越来越短。但凡在巴黎稍有名望的医生们都给予法官夫人同一个建议:让法官放弃时下繁重工作,回到乡间静养,或许能延续更长的生命时间。

安德鲁非常清楚,一旦没有了维诺法官,他就失去了自己在巴黎的最大政治依靠。基于此,他才接受米拉波的建议,适时的与拉法耶特拉拢一下关系,并准时做好离开巴黎的准备。好在时间还有大把,加之穿越者先知先觉的优势,安德鲁可以从容不迫的提前准备好方案,以应对极有可能到来的政治危机。

重返兰斯(马恩省的旧省会,新省会在马恩河畔的沙隆镇),只是其中的一个选择罢了。尽管在谈话中,图里奥老师一再暗示他成功当选省检察长,可以设法将副检察长的位置悬空,虚位以待卸职之后的安德鲁。

对此,安德鲁向老师表示了感激之情。如果还有其他的安全选择,他更乐意留在巴黎,这里蕴藏的丰富资源远不是一个人口仅30万的马恩省所能比拟的。

两小时候之后,当颇有醉意的图里奥回到作为副团长福利的单人房间时,他发现自己外套口袋里居然多了一张现金支票,一看金额居然有3万里弗尔。

“这个坏小子,绝对赚了不止10万!”

当然不止10万!

事实上,提前赶赴吉伦特省的经纪人乌弗拉尔仅凭借安德鲁寄来的一封介绍信,就与波尔多法院的杜兰顿法官打得火热,还加入到雅各宾派俱乐部波尔多分部,并在倒买倒卖指劵与掠夺教会资产的交易中如鱼得水,收获颇丰。

一周前,乌弗拉尔就已经给陷入钱荒状态下的雇主安德鲁汇来20万里弗尔,并表示近期还有一笔大买卖。自从手中有了钱,安德鲁自然心中不慌。他相信至少在和平时期,任何事情都是金钱能够摆平的。如果还不行,那肯定是钱不够,可以再加!

……

第三十一章 罗兰夫人的沙龙

第三十一章罗兰夫人的沙龙

有人曾评论说,咖啡馆、报纸和沙龙是策动法国18世纪末的社会与政治变化的三大反叛源头。只要路易十五时代加以取缔,就不会有启蒙思想,以及后来的法国大革-命。

沙龙起源于14世纪的意大利,却是法国人将其发扬光大。沙龙作为一种公共社交场合,一直都是名士淑媛的会聚地,它将严肃的知识分子与喧嚣的社交界糅合到了一起。自16世纪开始,沙龙已遍布到整个法国,加之浪漫主义色彩与启蒙思想的相互交融,使得巴黎的沙龙成为引领着法兰西乃至整个欧洲的新风尚。

于是在法国,尤其是在巴黎,不少贵族或富有女性以创办经营自己的沙龙为毕生的目标,而沙龙女主人成为她们的理想“职业”。在大革-命的前期以孔多塞夫人和罗兰夫人,后期以斯塔尔夫人(内克尔的女儿)和塔里安夫人等人创办的沙龙最为出名。至于安德鲁曾经参加那两次沙龙,前一次压根就是一场炮-友约见会,而后则应叫做数学家们的学术讨论会。

因为包税商问题上的严重争执,使得税务检察官与财务大臣内克尔(财政总监)的关系并不和谐,所以安德鲁本人至始至终都拒绝出席内克尔夫人和孔多塞夫人经营的沙龙聚会。事实上,后两者与没向税务检察官发出过正式邀请。不过一次偶遇,让安德鲁赶上了罗兰夫人在巴黎举办的第一场沙龙。

下午3时,安德鲁的马车稳稳停在罗兰公馆的门前。在检察官报出自己名字后,一位男仆殷勤的送上酒水,并告知沙龙已开始20分钟。

安德鲁接过酒杯但并不急于进去,他向男仆问了一句,“已经到了那些客人?”说着,一枚银币被塞进男仆的上衣兜里,立刻安德鲁从男仆恭敬的话语中得知出席的有孔多塞侯爵、记者布里索、蒲佐议员,佩蒂翁议员以及托马斯-潘恩等人,至于罗伯斯庇尔,据说是临时派人来告知将缺席本次沙龙。

“清一色的未来布里索派成员,外加一个大英帝国的叛乱份子!”安德鲁仍不住摇了摇头。他一口气喝完红酒,将空酒杯还给男仆,悄悄走进位于一楼的聚会大厅。好在巴黎的沙龙并没有具体的时间规定,所以检察官不必为自己的姗姗来迟而向主人致歉。

沙龙大厅里的布置非常简约,除了常见的家具,只是在茶几上增添了一瓶插花作摆设。酒水与糕点都放在一辆可移动的餐车上,由于没有侍从的现场服务,客人们必须自斟自饮。

此时的罗兰夫人正安坐长沙发上,她身穿白色的薄棉连衣裙,银光闪闪,头发用一块银白色做成的丝巾包裹。女主人的左边是安静端坐的像个哲学家的老丈夫罗兰,右手边倒是一位真正的哲学家,科学院院士,孔多塞侯爵。

其他人则随意围坐于罗兰夫妇的长沙发四周,其中就有安德鲁熟识的记者布里索,也是巴黎公社总委员会的成员,据说明年还有可能进入巴黎市政厅。布里索是一个体型偏瘦,肤色较黑,容貌举止一丝不苟,衣裳整洁的清教徒式人物,未来的吉伦特派领袖;另外一个熟人是身材高大,面貌俊美的佩蒂翁,制宪议会的国会议员,也是罗伯斯庇尔的挚友之一,或许还是明年的巴黎市长。上述二人与安德鲁时常在雅各宾派俱乐部里相遇,但谈不上有什么私交。

在与自己比较熟识的罗兰夫妇、佩蒂翁以及布里索等人打了个招呼后,安德鲁选择了靠近小花园的过厅找了个长椅坐下,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厅堂中央,聆听托马斯-潘恩是时政见解。事实上,这位身材高挑、两鬓白发的国际友人兼法兰西荣誉公民压根就不会一句法语,所以站在潘恩身边的一位30岁左右的律师议员蒲佐担当了法语翻译。

“……基于此,我认为法兰西的革-命成果应该主动传播到鹿特丹、柏林、维也纳、圣彼得堡,以及马德里和里斯本。如是去年9月,南尼德兰地区(比利时)民众能得到革-命法国的支持,那么如今的布鲁塞尔和列日的上空就会飘扬着三色旗,而自由、平等、博爱的的呐喊声势必彻欧洲上空……”

一听到这里,安德鲁就知道自己今天来错了地方。作为穿越者的他严重鄙视眼前这个以忽悠为生的“世界公民”,所谓两个世界的革-命之父。托马斯-潘恩之所以被世人遗忘,那是他从不考量错综复杂的国际政治,随心所欲的想当然,理性的思想下面是满肚子的不合时宜。所以,美国人厌恶他,英国人驱除他,最讲博爱的法国人则差点送这位世界公民上了断头台。

南尼德兰可是奥地利人的外围领地,法国时不时挑拨一下比利时人民的反奥情绪倒也无所谓,可是要亲自跳下场,撸起袖子,与神圣罗马帝国开战还为时太早。南尼德兰倾向大革-命的民众,大都是北方荷兰联省南下的政治-难-民。

1787年,普鲁士军队成功镇压了荷兰的爱国党(共和派),维护了奥兰治亲王对荷兰的(傀儡)统治地位。于是1500个荷兰难民家庭流亡到南尼德兰的法国控制区,他们不仅获得了居住权,还得到了路易十六的小额津贴。

法国大革-命爆发后,这些荷兰移民纷纷加入到倾向法国大革-命的各种政治俱乐部,还成立了荷兰版的国民自卫军。很快,革-命者潜到奥地利控制的南尼德兰地区,成功鼓动了当地民众闹事。等到神圣罗马帝国联军(奥普联军)抵达时,这些革-命者毫不迟疑的扭头就跑,将那些还没回过味的南部老乡扔给了奥地利人和普鲁士人……

现在,安德鲁不想再听潘恩滔滔不绝的革-命输出论,当然也犯不着与其辩驳,他一声不吭的起身朝小花园走,想先去透口气,再找个机会向主人告辞。

孔多塞侯爵已留意到安德鲁的到来,他一直在想是否跟上去,找那个桀骜不驯的检察官谈谈包税商,还有四色问题。犹豫之间,一旁的罗兰夫人轻拍一下老侯爵的手背,调皮的眨了眨眼,又在丈夫耳边嘀咕两句,便起身往花园走去。

罗兰公馆内侧的花园的确很小,左右不过百来个平方,或许是刚搬来不久,除了常青树以及花钵里的过了花季的植物外,唯有野蔷薇花依然盛开。时值巴黎盛夏,阳台下墙角边的蔷薇花恰如其分的零星点缀着,红色、紫色与蓝色,给连日来一直处于燥热状况中的检察官内心处带来几分清爽,几分恬静。

“您也喜欢也野蔷薇?”不知何时,女士的声音在安德鲁耳边响起。不用看,那一定是这里的女主人,罗兰夫人,她那修长的指间刚从一朵粉红色花瓣上轻盈略过。

安德鲁点点头,他不禁揉了揉鼻子,那是女人身上散发的薰衣草香味太过浓郁。

罗兰夫人笑了,她别有所指的说:“我还以为您更喜欢玛格丽特花。”

安德鲁不由自主的再次摸了摸鼻子,这次属于尴尬。税务检察官与法官夫人的风流韵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巴黎上流社会。甚至有好事者说,安德鲁会在身体欠佳的维诺大法官过世之后,迎娶那位美貌且富有的寡妇。

“流言止于智者,尊敬的夫人!”安德鲁垂下头想把话题转移开去,但自己的目光却死死钉在女人胸前那对丰腴柔滑的肉身天使之上,久久不愿移动,

女人的小脸变得绯红,她眼神迷离,双手在衣裙上漫无目的的摩挲着,直到面前男人伸出的手想要搂住自己胳膊时,她才猛地往后一躲,继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害死人不偿命的小妖精。”由于未能得手,安德鲁就在心中腹诽一句。他同样把脚步后退一步,好让宾主之间保持足够了安全距离。

男女间的暧昧插曲转眼即逝,罗兰夫人很快把话题引上正轨,“孔多塞侯爵希望能安排一次你与拉瓦锡先生之间的会晤,妥善解决包税商的问题。”

安德鲁笑了笑,他当即回绝道:“早在3个月前,我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所有包税商人依据其贪婪性质,在上缴对应的非法所得后,我可以在特别税务法庭上与其达成诉辩交易,并免于一切刑事起诉。如果拉瓦锡先生愿意接受这项条件,会晤的时间地点都不是问题。可事实上,我看到的情况是,犯罪嫌疑人正在疯狂的转移非法所得。没错,是我以司法宫的名义向制宪议会发出申请,冻结了巴黎所有包税商人及其家属的出国护照。我想麻烦夫人转告包税商人,安德鲁的下一次行动就不仅仅是收缴护照这么简单的了。”

检察官的语气中充满了威胁之意,而这也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至于拉瓦锡等人听还是不听,都不可能改变安德鲁接下来的行动部署。

罗兰夫人本想再劝说两句,但她看到有人跑到花园呼叫自己的名字。是莆佐,这位年轻但不英俊的的左派议员显然太过关心于公馆的美丽女主人,非常担心罗兰夫人被那个有着花花公子称号的巴黎检察官拔得头筹。

安德鲁望了蒲佐一眼,发现对方的同样正盯着自己,眼神并不友好。安德鲁知道这位外省检察官之子的底细,早年家道中落的蒲佐为了一笔30万里弗尔嫁妆,就娶了一个又丑又驼背的老女人当老婆。去年在入选三级议员之后,蒲佐就抛妻弃子,独自来巴黎过着花天酒地的奢靡生活。

当三人重新回到沙龙时,之前的讨论似乎有了结果。

“我们一致支持潘恩先生的建议,将尽早推动制宪议会的外交委员会向维也纳宫廷发出严重抗议,并派出军队支持尼德兰南部地区人民的自由斗争。”莆佐迫不及待的向女主人陈述说。对此,其他人没提出反对意见。事实上,制宪议会的讨论案,每天都是成千上万,没几个能被形成一致成为最终法案。

“我没有意见,但不知弗兰克先生是否也同意呢?”狡黠的女主人似乎不想安德鲁置身之外,给了一个小小的报复。

“是啊,检察官先生还没有表态呢。”蒲佐阴阳怪调的紧跟附和。他不喜欢安德鲁的缘由,除了与其争夺女主人的芳心外,更多的是嫉妒安德鲁的权势。年轻的检察官不仅能深刻影响司法宫,还在制宪议会上有着不俗的势力。包括米拉波、佩蒂翁、罗伯斯庇尔、普利欧等人在内,很多议员都与之交好,连习惯于孤傲的布里索也时不时赞叹安德鲁的学识和诗歌。

安德鲁望着这群浪漫诗人气质远多于政治家理性的人们,默然沉默了好一阵,直到女主人再次催促,他才斯条慢理的说道:“打仗可不是玩嘴炮,女士和先生们,我只问军费从何而来?武器和辎重是否能得到保障?总不会让士兵们饿着肚子,扛着一根长矛或梭镖,千里迢迢的北上解救南尼德兰人民吧。”

所谓的支援尼德兰南部地区人民为争取自由的革-命,那最多只是句口号而已。另一个时空里,在1794年之前,代表伟大、光荣且正义的蓝色军团的确是以革-命的名义解放过不少被封建主奴役的欧洲民众。巴黎政客们喧嚷着要以博爱精神爱护全欧洲的兄弟姐妹,但结果来是来了,但爱护的对象只有姐妹,和1794年之后不断改变自然疆域,以及永无休止的掠夺被征服者的土地财产。

看到法国的荣誉公民潘恩走过来想辩解两句,但安德鲁压根不想给他任何机会,接着说:“请别告诉我北美13州人民的成功经验,因为如今的欧洲,再也找不到一个能慷慨支援他国106亿里弗尔军资,到最后却舍得让自己臣民忍饥挨饿的好国王。”

安德鲁从不隐瞒自己政治的立场,他一贯坚持着反对路易十六的政治路线,除了其他因素的考虑,还有一个羞于说出口的缘由,那就是欺负老实人比较安全。在一个局势动荡,暴力横行的大变革时代,任何身居高位,掌握着无数资源却因性格懦弱而变成没有自保能力的蠢货,这原本就是一种不可饶恕的原罪。

何况一切政治问题,归根结底都是经济问题。

如果不是想当美国国父的路易十六一意孤行的掏空了国库去援助北美13州,也不会在6年后被迫让召集三级议会讨论征税,从而引发巴黎的一场大革-命。受美国驻法大使富兰克林的请求,路易十六动用10万法国海军,发动了西印度群岛会战。在会战中,法国海军击沉英国海军第三舰队旗舰,法军为补充战损,而五次发布动员令,超过半数子爵以上高级将领以身殉国。

然而,美国佬太过无耻,压根就不懂感恩戴着的他们居然一心想着赖法兰西恩人的账,以各种借口违反当初的承诺。另外,他们还鼓吹是勇敢的北美13州人民在英明的华盛顿将军领导下,战胜了大英帝国。如果没有法兰西的海陆军与财政援助,那帮美洲野人算个p啊,法兰西才是大英帝国的劲敌。华盛顿才智平平,也没有受到多少正规的军事训练,他根本就没有资格称得上“名将”。

基于此,在安德鲁的推动下,普利欧议员联合财政委员会于富兰克林(美国第一任驻法大使)追悼会之后,向新任美国驻法大使古弗纳莫里斯施加了强大压力,要求务必履行两国间的贷款合约,还列出了一份时间表。

“还有一点,”安德鲁看到蒲佐又准备跳出来时,他提高了嗓门,“我想请尊敬的议员再认真请看清法国周边的政治地图。如果我们不顾一切的占领南尼德兰地区,势必将激怒海峡对岸的那个国家。请注意,不列颠王国是我们周边目前唯一一个对法国依然保持友善中立的君主制国家。”

毫无疑问,安德鲁非常担心这个盎格鲁-撒克逊人建立的国家。如果有选择,他宁愿法国继续与欧洲大陆所有国家为敌,也不要提前惹怒英国。在这一点上,安德鲁与米拉波、普利欧,以及罗伯斯庇尔等国会议员保持一致的立场。即在做好战争准备之前,不要主动招惹欧洲列强,尤其是拥有四海舰队的大英帝国。

“胆小鬼!”蒲佐嘴里嘀咕一句。一旁的布里索皱了皱眉头,在报道巴贝夫案件时,他曾与安德鲁打过交道,知道安德鲁胆大包天的冒险个性,原本布里索想说句公道话,但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因为反对英国的论调,是在场很多人根深蒂固的想法与主张,布里索尽管认为不妥,却不愿惹起众怒。

从英法百年战争开始,两个西欧最重要王国之间的矛盾延续了好几个世纪。一直能在欧洲大陆充当军事霸主,耀武扬威的法国人却在英国佬手中吃亏太多,上流社会反英情绪相当浓郁,直接导致法国带着荷兰、西班牙两个小弟倾其所能的援助北美13州,仅仅只是为了恶心一下屡战不胜的老对手。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安德鲁既也不想面对众多的异样目光,也不愿意同未来的布里索派骨干份子们把关系搞得太僵硬。所以,在向罗兰夫妇致歉之后,检察官便寻了个借口提前离开沙龙。刚一出门,他就遇到急冲冲跑来的梅尔达。

波兰男孩对着安德鲁气喘吁吁的低声说:“不,不好了,出事了!”随即递上一张小纸条,纸条上有奥什与奥热罗的联合签名。

……

第三十二章 鞭刑以正军纪(上)

第三十二章鞭刑以正军纪(上)

巴黎东南面的文森森林素以热带植物园坐落于此而出名。该园曾隶属波旁王室,后被路易十六移交给法兰西科学院代为打理。文森森林风景优美,内有纵横交错的道路,以及四片景色秀丽的自然湖,如果沿着森林中的小路继续往东南方走上50公里,就能看到著名的枫丹白露宫。

黄昏之前,一脸疲惫之色的安德鲁骑着马,行色匆匆的赶到文森森林。税务检察官当然不是来参观王室的热带植物园或是游览破旧不堪的枫丹白露宫,而是去森林边缘的一座军营,处理发生在骑警队身上的一桩紧急事件。

就在结盟节第后的第二天夜里,值勤宪兵发现几名骑警在军营宿舍偷偷传阅一份内容激进的报纸,这显然严重违反了军营里的现行规定。这5名骑警随即被宪兵队解除武装,加以逮捕,并通知骑警队的两名直属长官,奥什少尉以及教官奥热罗上士。

作为巴黎警察局机动反应部队的骑警队,早在创立之初,就在安德鲁检察官的建议下,一切标准以轻骑兵为模板。包括从武器装备,战马选用,训练方式再到作战制服,连军营里的军纪执法都是职业化宪兵队担当。

对于部下违反军纪一事,通常由上述二人配合宪兵队协处理就行了,根本无需惊动安德鲁。但奥什与奥热罗的处罚意见出现了分歧,加之宪兵队不愿意过多掺和检察官下属的事务中。迫不得已,两人唯有告知安德鲁亲自来处理。

军营里宪兵队的值班室,担当骑警队教官兼军纪官的奥热罗上士,在向面色铁青的安德鲁汇报整件事情的详细经过,中队长奥什少尉面无表情的静静待在一旁。

早在一周前,在安德鲁决定南下波尔多的日期后,为了给强化集训两个多月的骑警们一个较为放松的假期,便同意了奥什少尉以庆祝全国结盟节的名义,让士兵们分期分批的回家探亲,却不想在执行过程中就出了岔子。

“……5名涉案骑兵中,1个是主犯,据他交代是7天前,主犯的一个老乡带他到科德利埃俱乐部,聆听了马拉、埃贝尔等人的煽动性讲演,于是便将激进刊物带到军营里,还与给同房的4位队员做集体念读……上述五人目前被羁押在宪兵队里,除了您,军营外没有再第二人知晓此事,另外韦德中尉已明确表示他将代表宪兵队尊重检察官的一切决定。”

听完奥热罗的叙述,安德鲁知道事情还在掌控之中,至少还没捅出大篓子。他指示奥热罗事后代表检察官本人感谢韦德中尉。而如今,则需要先处理快刀斩乱麻军营里的几个犯案士兵,然后顺藤摸瓜,解决来自外部的干扰。

当着两位部下的面,一贯以外表俊美,气质优雅,举手投足充满贵族风度而著称的安德鲁检察官,第一次将他那温和的性格转换到极度狂暴模式。他怒气冲冲拿将摆放在桌案上的数份《人民之友报》,歇斯底里般的将它们逐一撕得粉碎,并用马靴一又一次的加以践踏。

安德鲁在心中无限咒骂搅屎棍一般的马拉,刚刚被赦免的他一回到巴黎就兴风作浪,四处煽风点火,这次居然越发过分,把暴民的触角延伸到自己的骑警队中。

事实上,安德鲁早就未雨绸缪有过一番安排。数月前,他已通过勒让德尔同马拉派达成过谅解:检察官负责游说巴黎市政厅,解除针对丹东和马拉等人的通缉令,而科德利埃俱乐部则保证在未来3年内,绝不能在安德鲁直属势力范围内进行所谓的革-命宣传。现在,马拉显然是违规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果有可能,安德鲁真想命令副警长沙威派人暗中干掉马拉,或是亲自带领骑警队冲击科德利埃俱乐部拿刀劈了。但这些仅仅是安德鲁盛怒之下的不理智幻想罢了,等到他心境恢复平静,这个疯狂念头已被抛弃在九霄云外。

因为安德鲁深知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目前还承受不起干掉马拉引发的政治风暴。作为“人民律师”再到“税务检察官”,巴贝夫案后的安德鲁在世人中的形象一贯是偏向民众,偏向劳苦大众的。现在就转职到人民的对立面,似乎太早了一些。自保能力还严重不足之外,投出去的里弗尔还没收回。

所以,攘外必先安内。

安德鲁强制心中怒火,坐在马扎上的他抬起头,目光冰冷盯着中队长奥什,问道:“奥什少尉,你是中队指挥官,谈谈你的处理建议?”

“主犯鞭打背脊50次,从犯20次。”奥什显然留意到长官那并不友善的表情,赶紧将处罚力度提升一倍有余,但这并不让安德鲁满意,必须杀一儆百,将所有反叛的苗头扼杀到摇篮里。

“奥热罗?”安德鲁把目光转向身边的中年教官。

这位骑警上士双脚立正,以其特有的大嗓门回复道:“报告长官,主犯必须鞭打背脊50次,开除军籍,逐出军营;从犯鞭打背脊20次。”

安德鲁这才点了点头,走过来,神情颇为满意的拍了拍高个子的肩膀,指示说:“以奥热罗上士的意见为主。我再补充一条,所有涉案的5名骑警,无论主犯还是从犯,行刑过后一律开除军籍,逐出骑警队。奥什少尉,通知骑警中队的所有士兵10分钟内结队到校场,集体观刑。此外,主犯的前三鞭由你亲自执行;至于奥热罗上士,我现在任命你担当第二小队的队长。”

军队中最为忌讳的就是士兵有了异类思想。一旦这种思想如果不是上位者期望的那种,必须在第一时间内加以坚决的镇压,毫不留情。奥什少尉显然同情这些涉案士兵,那是他自己还没从一名服从者到指挥官的角色转换。

同样的,提前给予奥热罗小队长职务,是安德鲁对他尽职尽责的一种奖励,是来自长官的善意传达。这至少说明,如今的安德鲁检察官已不怎么讨厌这名粗鲁剑客。若无意外,骑警中队会在南下波尔多重返巴黎之后得到扩建,而奥热罗上士晋升军官的梦想也将指日可待。

结盟节的第二天深夜,两位兰斯老乡,普利欧议员与图里奥委员联袂赶到安德鲁住所与之密谈。议题只有一个,希望安德鲁随时做好准备,一旦年底之前,马恩省西部的政治局势继续保持恶化,制宪议会将委托普利欧议员作为议会全权特使,赶赴马恩省指导工作,而安德鲁检察官也将作议会特使的第一助理随行。此外,在米拉波和普利欧等人的争取下,制宪议会将责成以安德鲁下属的骑警中队为基础,秘密组建一个混成团,全力配合普利欧议员的工作。至于军费来源,普利欧告诉安德鲁可以最高截留波尔多海关税款的20%,另外包税商补缴的税款,也可以那同样的比例提成。

10分钟后,在奥热罗的急促哨声下,42名骑警队士兵已列队来到校场集合,5名涉案士兵被10名宪兵押解到校场正前方的行刑台,上面已经摆上5个木架。每个犯人的嘴巴用布条缠裹,那是安德鲁不允许这些人拥有自辩的机会,他们的上衣后背裸露在外,手脚束缚着,被宪兵牢牢固定在木架上。当看清楚将要承受鞭刑时,犯人们拼命的扭动身体想要挣脱,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当奥什少尉登台时,宪兵们纷纷退下,与守在校场四周的韦德中尉汇合。应检察官的请求,30多名宪兵队都是全副武装,军刀在握,子弹上膛,可随时上前镇压。此时,一根藤鞭被奥热罗教官提至行刑台,台下士兵惊恐不已,每个人都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很快,奥什指挥官开始大声宣布5名犯人的罪行事实,以及对他们的最后处罚结果。“……所有人犯在执行军纪之后,将被开除军籍,逐出军营!”

迫于森严的军规,42名士兵没有发出喧哗。不过,安德鲁依然逐一查看了骑警兵士表情:怜悯、恐惧、悲伤、不屑,甚至还有愤怒。这很正常,毕竟是曾与他们朝夕相处3月之久的胞泽。或许在普通士兵看来,仅传播一两张违禁报纸就处罚如此之重,好像有点过分了。

“永远不要在军营里同情一个罪犯!因为这些害群之马的存在,不仅仅都会玷污军队的神圣荣耀,更会损害你们自身的利益。”安德鲁的声音在校场上空响起,他没有登上行刑台上讲演,而是肆无忌惮的穿行于士兵纵队之间。

尽管安德鲁并不常来骑警队里视察,但士兵们都清楚眼前这位身穿便服的年轻先生,就是他们长官的长官,一位拥有极大权势的检察官,可以一言决定自己命运的大人物。所以,当检察官看似漫不经心的从士兵身边走过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高昂着头颅,挺起胸膛,就像接受国王的检阅一般。

……

第三十三章 鞭刑以正军纪(下)

第三十三章鞭刑以正军纪(下)

安德鲁在一名身材魁梧的士兵身边停下脚步,看着他,说:“士兵,我知道你叫彭杜瓦斯,家住北面的蒙马特高地,家里还有4个弟妹。正因为你的入伍使得平日愁容满面的父母高兴许多,那是你在军营里衣食无忧,每月35里弗尔的军饷可以帮助父母去抚养尚未成年的4个弟妹。是吧?”

听到大人物如此关心自己,名叫彭杜瓦斯的士兵很是自豪的把胸膛再度挺直,如同竖立的标枪一样,他大声回道:“是的,长官!”

安德鲁点头,继续游走,逐一点名,“菲尼克,你那多病的寡母需要你来赡养;维尔德,你家中比彭杜瓦斯还多一个妹妹……还有你,下士圣西尔,你给亲人承诺过要拿上士军衔。但在入营时我告诉你,这个目标太低了,根本不符合你未来的发展,所以目标必须要拥有军官肩章。这些,你们都还记得吗?”

“是的,长官!”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回答道,声响震耳欲聋。

超前的记忆力,这是上天赐予穿越者的福利之一,在今天被安德鲁检察官演绎的淋漓尽致。他必须让士兵们同仇敌忾,反对破坏他们自身利益的坏分子。

最后那位名叫圣西尔的士官,平日性格冷淡,行为举止简直冷若冰霜,习惯小心翼翼地掩盖自身的想法。经过沙威的缜密调查,穿越者已确信这个来自图尔,一直浪迹于巴黎市郊,口齿不清而又持有强烈个人主义倾向的年轻艺术家,名叫古维翁-圣西尔的家伙,就是另个时空里,绰号“冷枭”的圣西尔元帅。

这个原本来巴黎学艺术的外省人加入骑警队原因倒也好笑。因为缺乏舞台渲染力,加之口齿又不伶俐,圣西尔被法兰西剧场经理炒了鱿鱼。正为生活所迫的艺术家看到骑警队的征兵广告于是突发奇想,以艺术的手段将自己装扮成牧民之子,居然蒙混过关被入取。由于圣西尔在接下来的3个月军训中严于律己变现不俗,多次获得教官奥热罗的口头嘉奖,一周前被提升为下士。

“很好!”安德鲁颇为满意的微笑着,他转过身登上行刑台,手指身后的五名囚犯,问,“可就是有这么几个无耻之徒,几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想要制造事端,好让骑警队遭遇解散,继而打碎你们的梦想,让贫穷和饥饿重新降临到自己家人头上,让一切美好的愿景统统化为泡影,你们说,你们会答应吗?”

“不,不,不,绝不答应…绝不轻饶,打死他们…让他们去死!”士兵们高声呐喊,个个群情激奋,纷纷朝绑在木架上的5个罪犯挥舞起拳头。

“很好,我伤心于折损五名部下后,还能看到你们依旧保持着高昂士气,非常好,待会你们将逐一等台,亲自给予反叛主谋一次鞭刑,以次表明心迹。”

对于这些3个月前还是贫困牧民子弟的士兵,安德鲁从不讲解什么大道理,只是让他们明白一件事:只要毫无怨言的顺从长官,就能令家人衣食无忧,能力强点还能加官进爵,吃香喝辣,所以,但凡是安德鲁长官指认的一切罪犯,就是士兵们不同戴天的生死仇敌,必须加以清理赶紧。

在得到长官的示意后,奥什少尉抬起手臂,一阵急促的军鼓点响起,奥什本人挥舞藤鞭首先执法。

“啪!啪!啪!”三声过后,主犯背脊上的三道血痕清晰可见。

“嗯”木架上的主犯鼻子发出一声高亢的痛哼,虽然被堵住了嘴,可是这声痛哼依旧传出去很远。

紧接着,彭杜瓦斯、维尔德……士兵们一个个登上行刑台,拾起藤鞭,然后高高扬起,朝着犯人的裸露的后背,狠狠的抽打一鞭子。

“啪、啪、啪”藤鞭抽打在背脊立刻显露出一条条血痕,整个后背都已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每一道口子都在流血,鲜血顺着背部的伤口流下,甚至染红了内裤和大腿。犯人在无助的痛苦呻吟,只为减轻一丝痛苦。

等到15鞭之后,绑在木架上的主犯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仅能听到从鼻子里发出的一声声微弱的痛哼,很快就连呻吟声都不会有了。

奥什望了安德鲁一眼,但长官没有做出停歇的手势,鞭挞继续进行。等到30鞭时,犯人已昏死过去。但一桶冰冷的井水立刻将其浇醒。

轮到圣西尔了,他颤颤发抖的登上行刑台,哆嗦着将地上的藤鞭抓了三次才握在手中,艺术家出身的下士必须施行这第31鞭。退缩已绝无可能,除非圣西尔乐意军中胞泽用藤鞭在自己光滑的背脊也来上几次。

最终,圣西尔牙一咬,心一横,用尽全力朝犯人背上挥舞一鞭……

安德鲁挥手让奥热罗走过来,附耳低声嘱咐一句,“最后几鞭你亲自负责执行,记住了,务必效仿腓特烈大帝的做法。”

奥热罗身躯一震,这位曾在普鲁士军营效力多年的上士当然清楚腓特烈大帝的惯例,那就是将主犯当众打死。显然安德鲁不想暴乱者看到明天的太阳。

熟悉欧洲史的安德鲁非常清楚,一无所有的普鲁士人便是在这样残酷的环境下练就了无比的纪律性和组织性。面对欧洲列强轮番围攻之下,还能咬牙坚持了7年。并在上帝的保佑下,最后还赢得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胜利结局。

数分钟后,当普鲁士大汉高高抡起带着皮血的藤鞭,最后五次鞭打都落点很准施加于犯人脖子下方第1根和第2根的脊椎骨。这是人体脊椎最脆弱的地方,外力施加一旦过猛,轻则全身瘫痪,重则当场毙命。

由于长官已明确下令,奥热罗自然不会心慈手软。即便他发现犯人已停止呼吸的情况下,上士依然认真的履行职责,全力以赴的行刑完最后一鞭。

警勤中队集体处死了主犯,至于其他从犯的鞭挞则属于宪兵队的工作。随着宪兵中尉的一声令下,五名执法者同时挥动藤鞭,开始鞭笞面前的4名犯人。等到第10鞭结束时,安德鲁适当体现了上位者应有具备的仁慈,他下令免去余下10鞭,并让军医官为4名犯人敷上药膏,允许他们第二天带着私人物品离开军营。

处理完5名犯事的士兵,安德鲁并没立刻离开军营,而是留下来与骑警中队同吃同住,与奥什、奥热罗一起,安抚士兵们的情绪。

第二天上午,信使梅尔达从巴黎市区传来沙威的一张密函,这位办事效率极高的副警长已经锁定参与诱拐骑警队士兵的执行人,就是安德鲁曾在多菲内街口遇到过书贩,皮耶罗。

于是,安德鲁毫不犹豫的拿起红笔,在皮耶罗的名字上画出一个鲜红的大叉,并让梅尔达转交给沙威。科德利埃俱乐部的马拉派份子让自己损失了5名士兵,就必须付出代价。至于主谋马拉或是埃贝尔等人,穿越者暂时还不敢动。

不过,来一个敲山震虎,杀鸡骇猴还是可以的。

当天下午,皮耶罗如往常一般收拾好报刊杂志,准备赶去街头角咖啡馆喝上一杯香浓可口的咖啡,再赶回科德利埃俱乐部开会。但在穿越多菲内街时,一辆急速驶来的四轮马车在迎头就将书贩子撞翻在地,高高抬起马蹄毫不犹豫的踏断了皮耶罗胸前的所有肋骨,五脏六腑遭遇无情碾压。

当人们费尽周折把受害者从马车下拉出来时,发现皮耶罗的胸前凹陷下去,嘴巴、耳朵、鼻子以及眼睛里都流血不止,人已昏死过去。一名外科医生跑过来,他身下去查探了伤者,但随医生即摇了摇头,因为可怜的人已经停止呼吸。

正当愤怒的人群四处寻找肇事者时,却发现吓破胆的马车夫早已逃离现场,第二天才知道,他直接跑到塞纳河右岸的警察总局里选择了自首。

“这绝不是一场意外,是谋杀,一场赤-裸裸的谋杀,一定是安德鲁下令的。”得知皮耶罗的不幸消息后,埃贝尔在第一时间赶到马拉的住所,他大声的向领袖倾泻着自己心中的极度愤怒,但更多的还是恐惧。

显然,安德鲁不是埃贝尔等人平日所见的那些惊慌失措,胆小怕事的上位者,他压根不在乎暴民们的想法。因为安德鲁比埃贝尔更加擅长操纵民意,加之警察局方面明里暗地的支持,税务检察官几乎能肆意妄为施加各种报复。

蹲着于大木桶里做药浴的马拉忍不住又揉起额头,面对埃贝尔的控诉,他表现的一声不吭。追随者皮耶罗的不幸,他当然感到无尽悲哀,但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一方违规在前。事实上,暗中拉拢骑警队士兵传播革-命思想,都是埃贝尔与皮耶罗私下进行的。直到10分钟前,马拉才了解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沉默了好一阵,带着一脸痛苦表情的人民之友对着埃贝尔反问道:“你想让我干什么?是去科德利埃俱乐部策动一场反击安德鲁的大暴-动?或是收买凶手去干掉一个律师?还是在报纸上无关痛痒的指责一个声名显赫的检察官?”

……

第三十四章 英国工程师

第三十四章英国工程师

当然都不行!

尽管安德鲁和奥什已宣布离开科德利埃俱乐部,但俱乐部主席丹东一直没有批准,理由是他们都交齐了整一年的会费。事实上,一直想在巴黎公社里有所作为的丹东委员正努力着缓和同安德鲁之的关系,毕竟两人之间不存在深刻的矛盾,仅仅是丹东在德穆兰等人的怂恿下,担心安德鲁影响他本人在科德利埃俱乐部的声望与地位。等到安德鲁与奥什主动离开后,双方的冲突根源就烟消云散,恢复之前的默契合作就再度成为可能。

毫无疑问,当马拉在俱乐部号召反击安德鲁时,那些律师、记者和文人组成的丹东派一定不会给予人民之友的任何支持,说他们落井下石倒很有可能。或许安德鲁加上一点利益引诱,丹东派就会反戈一击。

而政治立场亲近安德鲁的勒让德尔等人,更会坚定反对马拉派的提议。虽说安德鲁等人已宣布退出俱乐部,但作为其利益代言人的勒让德尔继承与发展了安德鲁留在巴黎20多个分部的势力,塔里安等人公开与之结盟。

如此一来,一派三方之间争论的结果就是不欢而散,事情变得不了了之。

而在报纸上公开指责马拉自己赞誉过的人民律师,这显然太过滑稽。事实上,马拉与埃贝尔手中也没有任何证据,一切只是凭空猜测,只会让安德鲁再度抓住马拉派的把柄,伺机发动又一轮的政治报复。

至于针对检察官的刺杀,别说马拉,就连埃贝尔也不敢去做。

“所以,还是先妥协吧,不要再去挑衅他的底细。”马拉很是无奈的说,继而又安慰起情绪低落的埃贝尔。“我们也不算亏,至少皮耶罗一个人的勇敢让安德鲁损失了5名士兵。放心吧,我了解安德鲁,事情已经就到此结束,他不会再做什么了。”

等到垂头丧气的埃贝尔离开后,一直待在隔壁房间里情人西蒙妮才走进浴室。她是一个外表身材极其普通的妇女,作为马拉的仰慕者之一,西蒙妮无怨无悔的跟随马拉多年,性格温柔而贤惠,绝不是很多人想象中的彪悍泼妇。

“真的没事了?”西蒙妮一边问着,一边给马拉的皮肤涂抹药膏。作为科德利埃俱乐部创始会员的她亲眼目睹过安德鲁在巴贝夫案件上,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高超政治手腕。

马拉苦笑着摇头说:“检察官心中的怒火可没这么容易浇灭。我待会写一封信,你让勒让德尔转交给安德鲁。他是一个天生的政治生物,应该会同意我的和解建议。否则,首轮报复目标就不会选择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不仅如此,马拉心中有点厌恶起那个没有能力担当的埃贝尔,一个不懂隐忍的领袖绝不是一个好领袖。相比之下,马拉在伦巴第区的追随者,皮埃尔-肖梅特要优秀的多。值得一提的是看,肖梅特早年与马拉一样,学过医,还当过一段时间的药剂师。

不得不说,人民之友的预测很准,安德鲁当晚一收到马拉来信,深吸一口气,心中悬石也随之落下。随即,检察官下令沙威的人中止余下的报复行动。马拉显然低估了他本人在穿越者心中的重要地位。如无非常的必要,或是双方矛盾到了不可调和地步,人民律师绝不会主动怼上人民之友,在昔日同盟者之间爆发一场激烈冲突。只要安德鲁与马拉的共同敌人依然存在,双方就有了继续合作的可能性。

……

7月19日,在安德鲁南下吉伦特省的前一天,他赶到塞纳河边的远洋码头,为联合蒸汽机公司赴英考察团送行。这个民间性质的工业考察团一共12人,除了萨伊、皮耶(兄弟中的大哥),傅里叶等主要成员外,还包括联合公司聘请的多名机械工程师、冶金专家、建筑师以及随行会计和出纳。

在之前的1个多月时间里,联合公司的总经理让巴蒂斯特萨伊,带着总工皮耶(大),沿着塞纳河-马恩河逆流而上考察了多处位置,最终选择了马恩河上的沙隆市为未来联合蒸汽机公司的厂址。

除了来自大股东安德鲁的大力支持外,萨伊在此建厂更多考虑的是建造成本,煤铁资源的输入(阿尔萨斯与洛林地区)以及工厂周边安全保障等因素。另外,在付出一笔可观的搬迁费后,大部分技术人员也愿意举家随厂迁徙到马恩省的新省会。

现年24岁的萨伊身材魁梧,口鼻爆突,他方手厚实,装束很是简朴。此时的年轻萨伊绝对想不到自己未来在经济学史上将会占有如何重要的地位。

历史上,这位是一位有守有为的循循君子,是欧洲大陆系统传播古典自由主义的经济学思想的第一人。在经济学的多个方面都做出了继往开来的突破性贡献,被誉为法国历史上的第一位经济学教授和人类历史上第一位产业经济学教授。

在另一时空里,数年后萨伊与他人合股,在巴黎近郊创办了一个纺织厂,因管理得法该公司业绩蒸蒸日上,收入颇丰。在安德鲁的眼中,各种荣耀光环外挂在身的萨伊不仅是一个工程师,是一个机械师,是一个建筑师,未来声名显赫的经济学专家,还是一个业绩卓越的企业ceo。

对于这位传奇色彩的经济学家,穿越者自然仰慕已久。在亲自拜访多次后,萨伊接受了安德鲁的邀请,出任联合蒸汽机公司的总经理。与此同时,作为大股东的安德鲁,保证他不会绕过总经理对公司经营直接施加影响力。不过,技术方面却不再限制之内,那是总工程师皮耶(大)的权限范围。

登船之前,萨伊拿着安德鲁递给自己的一份名单,上面列出了10多个人的名字,大部分都不认识,其中就包括特里维西克、富尔顿、爱德华-詹纳。

安德鲁指着纸条上的名单,解释说:“这原本属于总工的职责,但你也知道大皮耶为人木讷,不擅长与人交流,所以这项任务我只能交给你。如果可以的话,请将名单上的人都带到法国,条件待遇一切好谈。而特里维西克、富尔顿与爱德华-詹纳这3人必须竭尽全力来邀请。特里维西克是一名非常年轻的机械工程师,现就职于康沃尔郡的一家锡矿;富尔顿是一位来英国学习制图的美国人,目前在瓦特的工厂里研究蒸汽机。

至于最后一位爱德华-詹纳,他与工程机械无关,只是一名不太出名的乡村医师,在格洛斯特郡的伯克利小镇行医。当你邀请詹纳医生时,可以转告他,安德鲁对以种牛痘方式来预防天花非常感兴趣,愿意出资他在法国的医学研究,以便于为人类寻找到更安全、更高效的种痘方式。”说着,安德鲁还将一封信交给萨伊,嘱咐他务必交到詹纳医生手中。

萨伊听完,顿时眉头大皱,他到不是在乎安德鲁指派自己多干几件寻人业务。毕竟萨伊本人曾在英国留学工作了7年之久,这点小事根本难不倒自己。显然,公司总经理是担心资金上的严重不足,安德鲁之前拨付的20万里弗尔在建立工厂,购买机械设备,安置技工家眷之后已所剩无几,倘若再……

好在安德鲁看出了萨伊的担忧,出言安慰说:“会计那里还有10万里弗尔,这是我昨天交给他的。此外,在伦敦证券中心乌弗拉尔先生(经纪人乌弗拉尔的二哥)的帮助下,英格兰银行愿意为联合公司担保开具一张3万英镑(折合60万里弗尔),为期6个月的银行承兑汇票,专项用于购买英国本土的各种商品。”

……

离开巴黎的第五天,安德鲁和他的骑兵中队在马不停蹄的日夜兼程之后,已抵达上维埃拉省西南角的沙吕镇,这里与位于南方的多尔多涅省境内的伊斯勒河不足4法里(约合16公里)。只要明天能在伊斯勒河上顺利登船,那么48小时内便可顺水抵达吉伦特省省会波尔多城,结束这场漫长辛苦的行军旅程。

谈及辛苦,或许是对安德鲁自己。骑警队的士兵大都来自牧民子弟,天生的骑手,风餐露宿早已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唯独上位者本人第一次在马背上持续性的待了5天,腰酸背痛不说,大腿内侧还被磨破,疼痛难忍。

好在安德鲁头脑还清醒在,数次打消雇佣四轮马车代骑行的念头。穿越者的觉悟告诉自己:即便是作秀也必须在部下面前坚持到最后一刻。那是士兵们对软蛋长官的厌恶感,就如同自己永远不喜欢性格懦弱的路易十六一般。

安德鲁回头看了看,官兵们与自己一样风尘仆仆,满身疲惫感,但精神状况还不错,因为军官们至始至终都与大家同甘共苦。当听到今晚留宿城镇客栈,而不是睡在潮湿营帐后,士兵们随即兴奋起来,他们挥舞着军帽。

“奥热罗!”安德鲁回过头,高声叫来上士。之前这位喜好表现的普鲁士教官正在马背上以娴熟的技能玩弄各种花样杂耍。

“清场!”安德鲁手举马鞭,遥指800米外城市边缘的一家客栈。

那是一座外表装饰简陋的灰色旅店。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正值旅店里最忙碌的时刻,一楼大厅里的大长条餐桌周围挤满了客人,以及打扮妖冶的城镇边缘妓-女,隔着老远就能听闻旅店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

第三十五章 “拿破仑”野战炮

第三十五章“拿破仑”野战炮

当身蓬头垢面,制服脏乱的奥热罗上士闯进这座街边客栈时,60多个男女间的调笑声、叫骂声,几乎在一瞬间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眼睛都转过来看着这新来乍到的人,原来似乎相当热烈的谈话一下子冷落下来。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莽汉摇晃着站起身来,试图阻拦不速之客。因为他准备用手伸向妓-女丰满胸脯的行为,由于这位大个子士官的意外闯入而终止。

没有任何的犹豫,奥热罗拔出一支短枪,顶住来犯者的咽喉下颚,语气冰冷的说道:“如果你的嗓子眼里吐出一个词的脏话,我保证用它打爆你那猪一样的笨重头颅!”

等到醉汉想要举手投降时,上士抬起一脚将对方踢到大餐桌下,剧烈摇晃的桌面一下子碰倒一些食物和酒瓶在地面,但谁也不敢再上前抱怨什么。

上士用他那可以射穿人心的锐利目光,扫视旅店内早已鸦雀无声的众人,高声问道:“谁是这里的老板?”

“是我!”一个系着满是油腻围裙的中年秃头男子,从吧台内小跑过来。他小心翼翼的来到面前,询问说,“上士先生,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

“你的一天营业额多少?”奥热罗目光锐利的盯着油腻中年人,继而问道。

“大约80里弗尔!”客栈老板话一脱口就开始懊悔,似乎受到军士满脸煞气的震慑,秃头男居然在今天头一次说出了真话。

奥热罗上士点点头,他从怀中掏出一小袋钱币,随意丢在桌面上。“这里面有100里弗尔,你和你的伙计,以及这座屋子都被军队征用了,一直到明天中午。而现在,立刻准备好食物、酒水和马料。所以,让你旅店的一切不相干的家伙全部离开这里。否则,后果自负!”

上士的话音刚落,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挤了进来,将那些想要抗议的男男女女们一同驱赶出旅店。若有不满者,马刀与枪口令他们及时清醒过来,不要做无意义的反抗。

至始至终,安德鲁都静静的坐在马背上,后又跳下马背,并从行李囊掏出一把燕麦喂养战马。至于奥热罗征用餐厅的时暴力行径,以及发生在小客栈里驱逐事件,都是路途之中一件极其平常的小插曲。

这就是18世纪末的法国乡间小镇,滥-交、酒精、暴力、谋杀充斥着80%的路边旅店。安德鲁曾经阅读过来自司法宫的档案记录,在治安状况最为混乱的中西部身份,向客人兜售不良妓-女、掺水烈酒的旅店中,其老板大都为黑帮头目。而上述旅店的八成以上,其地下室、菜园里,或是马厩夹层内,至少隐藏五具以上的无名尸体。

1789年之前,法国乡村的权力架构会加上一名神职人员,政治相对比较稳定。但大革-命之后,原有的阶层体系崩然倒塌,新的秩序尚未真正建立起来。至于那些一夜之间翻身做了主人的长裤汉们,或者叫做城乡黑帮分子,陆续取代了神父的权力和地位。通常的时候,本地黑帮只臣服于比他拥有更多暴力,更具破坏力的势力,而不是畏惧国家的法律。

当然,安德鲁指使兵士们清场的行为,只是找个地方安静的吃饭,舒服的睡觉,仅此而已。15分钟后,当安德鲁走进这家路边客栈时,原本狼藉不堪的一楼厅堂已被店主人打扫干干净净。可以容纳60人的大长条餐桌上摆满了黑面包、熟鸡蛋、干奶酪、蜂蜜、肉菜汤和红葡萄酒。算不上美味佳肴,但比喝一大口凉水,再啃上几口干面包的情景要强上好几倍。

“兄弟们,各就各位。”说着,安德鲁安坐于首位,并示意奥什少尉、奥热罗上士、塞纳蒙中尉与圣西尔下士分别坐在自己的左右手位置。

塞纳蒙中尉是作为检察官的军事顾问参加此次南巡。那是安德鲁看中对方职业炮兵出身的优秀履历,外加巴黎军校炮兵教员。所以邀请塞纳蒙同行的主要目的,在于给自己和军士们补上几节炮兵课程。安德鲁不要求太多太精,只要熟悉火炮的基本常识便可。

当安德鲁首先举起酒杯时,45名官兵同样高高举起手中的酒杯,面向长官齐声高喊:“为了健康!”

军纪暂时解除,餐厅里顿时变成了欢乐的海洋,大家随意畅饮,相互分享食物,高声谈论旅途中的奇闻怪事,或是抱怨长时间骑行导致该死的痔疮又犯了。

15分钟后,宣称已经吃饱喝足的奥热罗便带着圣西尔接替守卫门房和看护战马的两位兄弟。必须承认,改过自新后的奥热罗令长官安德鲁对其态度改观了太多。

士兵们的喧闹声不足以掩盖掉军官们的讨论。安德鲁与奥什、塞纳蒙三人的话题,依然延续着塞纳蒙上尉对炮兵历史叙述以及展望未来的发展。

“……到1764年,格利包佛尔的改革:他实现了一个名符其实的火炮体系,就是说把所有的火炮装备都放入一套单一的总体构想中。其结果就是,对火炮系统的专业化改编,使其能胜任所赋予它的用途范围:野战装备,攻城战,要塞及海岸防御。其中相对重要的变化就是,为未来的山地火炮提供了新的装备,炮管比加农炮的短,其设想是为了能形成一个大弯度的弹道的火炮:榴弹炮。

它们配属到法国炮兵的装备序列中,被用于各个时期战场中,充分表现了它们在欧洲属于优秀火炮系列。格利包佛尔体系的使用,最终提供了一部分起决定作用的经验。自那以后,内部弹道学,外部弹道学,火炮炮管的强度设计,炮架的可靠性等从理论设计发展为实际应用。技术的进步及工业能力的发展,允许我们以最短的时间尽快完善了火炮体系……”

对于塞纳蒙而言,炮兵不仅仅是自己的职业,更是一种家传技能。他的父亲老塞纳蒙上校因为履历战功,于1777年被路易十六封为贵族,还跟随絮弗昂舰队远征印度,两年后参加了援美战争,并为华盛顿将军训练了第一支北美正规炮兵。不过可惜的很,父子俩却在儿子婚姻问题上爆发了一场激烈冲突。

炮兵中尉继续着自己的话题:“未来,我更乐意在战场上看到一种机动性强、火力凶猛、制造和使用极为简单的有效武器担当野战炮兵的绝对主力。

……它应该是青铜而不是铁铸造而成,所以极其坚固,能够经受重装药或者双倍装药的爆炸力而不会破裂,可发射实心炮弹、爆破弹、霰弹和榴霰弹。

……大口径的炮膛能够容纳重达9到12磅的重型铁制炮弹。在标准发射装药的推动下这种新型大炮能将标准的12磅炮弹,以5°的射角精确地投射到1500码的距离,而射角为10°时则可达到惊人的2000码。

……可发射实心炮弹、爆破弹、霰弹和榴霰弹。2到3匹挽马就能拉动包括炮架弹药在内的全炮重量。如果这样,就可以让我们的火炮插上刺刀,随时上前支援步兵作战,而不是永远待在构筑好的火炮阵地上……”

尽管安德鲁不怎么了解18、19世纪的火炮历史,但他非常熟悉塞纳蒙所说的那种新式火炮就是未来的拿破仑(三世)大炮,这种火炮是由于70多年后的美国内战而变得大名鼎鼎,家喻户晓。事实上这种火炮在当下的制造上不存在技术难题与材料选择,重要的在于炮兵指挥官的对战场上运用效果的达成。

很快,研发9磅与12磅多功能野战火炮记录在安德鲁随身携带的蓝皮封面笔记上。此外,他还在火炮一词上方刻意标注一个大写的“n”字。

由于这个笔记本里记载了太多与穿越者相关的绝密信息。为防止意外泄密,安德鲁书写的文字采用了简体汉字与汉语拼音的怪异组合,除非有其他国内穿越者到来,这个时空哪怕再延续100年甚至更久,也不会有人能破译出这笔记本里隐藏着的太过惊世骇俗的信息。

士兵们的欢宴持续了差不多20多分钟后,奥热罗领着2大1小的三个陌生人走进餐厅,来到安德鲁面前。

三人中打头的是一名自卫军上尉,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背部厚实,蓝色制服在他身上显得十分得体,一看就是老行伍出身。在面对安德鲁时,上尉双脚并拢,郑重其事行了个军礼。

一旁随行的中年男子的模样应属于乡镇级公务员,双鬓花白,满脸肃穆,衣着简朴,一只手紧促的捏着半旧的棕色环边礼帽,另外一只手牵着12岁左右的男孩。与其父亲相比,这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小男孩表现的一点也不拘束,眼睛不停的东张西望,饥肠辘辘的他显然是被餐桌上的丰盛食物吸引住。

奥热罗上前一步报告,“中校,这两位先生说有非常紧急事情需要当面向您汇报!”为掩人耳目,检察官身上的制服和军衔都只是临时性的,但绝对合法,军官证与派遣令都是国民自卫军总司令,拉法耶特将军亲自签发的。

自卫军上尉朝身边的中年公务员使了个眼色,后者畏畏缩缩的递上一张公文函,并介绍自己是本地小镇的检察官兼治安官吕萨克。安德鲁心中一乐,并未是遇到同行而高兴,那是鄙夷小镇检察官这副怂样,难怪此地龙蛇混杂,治安令人堪忧。

第三十六章 法国科技小妖

第三十六章法国科技小妖

安德鲁接过公文一看,签发署名的来自上维埃纳省公社委员会而并非该省省长。这没错,中南部各省的一二把手此时目前还在归乡途中。公文意在请求接到该函的军队指挥官能配合儒尔当上尉的军事行动,围剿一伙横行霸道的劫匪。

“儒尔当?好熟悉的名字。”安德鲁根本不同多想,他便知道上维埃纳省的儒尔当上尉是谁了。儒尔当生于法国利摩日,跟里昂一个丝绸商人作学徒。他1776年入伍,作为志愿军赴美参加美国独立战争。1782年回国后经商,1784年他结婚。大革-命开始他加入国民自卫队,从此就开始官运亨通。儒尔当最初被选举为当地的自卫军上尉,一年之后晋升中校。

“弗兰克中校,我刚刚得到线报,那伙劫匪一共10来个人,大都是退役或被开除的海军士兵,领头的叫阿勒芒德,是个没落贵族,曾在布雷斯特海军基地里服过役。据线报称他们正在筹划在上维埃纳省与多尔多涅省的两省边境处实施下一次劫掠。时间是在两小时之后,目标是卡塔内侯爵。哦,对不起,是卡塔内侯爵公民。”对于最后一句,儒尔当赶紧换上一个不伦不类的称呼,自卫军上尉知道年轻中校来自革-命首都巴黎,或许比较忌讳这类政治上的细节。

儒尔当原本是想征调镇上自卫军来围歼那伙匪徒,但见到沙吕镇民兵们软弱无能的糟糕表现后便放弃了。好在有居民报告说,路边酒馆客栈里闯进来一群无法无天的外省骑兵。儒尔当一听就动了心思。他没问清楚就冒冒失失的拉着小镇治安官吕萨克跑过来。等到酒店后,儒尔当这才发现眼前这群装备精良,作风彪悍的骑兵队居然来自巴黎,指挥官还是个年轻傲气的中校。

对于此,儒尔当上尉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作为一位阅历丰富的军官,儒尔当无法确定这群傲慢无礼的巴黎人是否愿意支持并配合自己的行动。

对于是否出兵围剿劫匪的问题,安德鲁首先是想先听听两位军官的意见。很快这份公文在两位军官手中相互传阅。至于安德鲁,他对面前的两个成年人视而不见,却拿起两块已抹上蜂蜜的干面包去诱惑口水直流的小家伙。几乎在一瞬间,小男孩已飞快夺过安德鲁手中的面包,继而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引得中校和其他官兵哈哈大笑。

“先生们,随意吧。”安德鲁挥挥手指,似乎在用慷慨主人的身份发话。区区一个外省的自卫军上尉,居然还敢请求巴黎来的“高级军官”配合行动,这显然违背常识。

即便是破除了封建特权以及等级制度,但在60万巴黎人看来,法兰西岛之外所有外省人都是愚昧无知的乡下泥腿子。至于那个卡塔内侯爵,安德鲁才不管他是谁,那是他在巴黎的时候,从没听过达官显贵中有过这一号人。

所以,当看到儒尔当上尉脸上不断蓄积急躁与愤怒的表情时,安德鲁显得熟视无睹,压根不当一回事,因为这才是巴黎上等人对一切外省人的正常反应。同行的中年公务员很是服从上位者的命令,他拉着孩子规规矩矩坐在大餐桌的某个角落。在奥什少尉的示意下,一名士兵将盛有干面包和蜂蜜的盘子,肉菜汤,以及一瓶葡萄酒递给这对父子。

“对不起,长官!是我太性情太急了!”儒尔当恭敬的再度行了军礼,他坐在奥什少尉身边的空位上,曾经的愤怒不已表情此时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德鲁指着餐桌上的食物与酒水,“嗯,先吃了再说。”

儒尔当道谢之后,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光,又抓起蜂蜜面包大快朵颐。见状,安德鲁心中给自卫军上尉点了个赞。毕竟是另一个时空里的帝国元帅,为达目的能屈能伸,保持尊严之类的小情绪可以随时随地的风吹云散。

可尽管如此,安德鲁心中仍没有急切招揽儒尔当的意思。对奥什,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患难之交,友谊长存;对奥热罗和圣西尔,安德鲁在他们处于人生最低谷之时,有雪中送炭式的恩德与提拔,加之对其亲情的约束;而塞纳蒙,则属于亦师亦友,意气相投,属于相交甚欢的朋友。

至于布律纳上尉,安德鲁有点鄙视他的为人,想想丹东日后的遭遇,就知道这位上尉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感恩,尽管布律纳曾屡次向安德鲁示好,但检察官始终无动于衷;至于儒尔当,安德鲁自认目前状况下,拿不出什么优势来吸引对方的投效。在很多情况下,金钱只是辅助,永远不能替代忠诚和勇气。

等到酒足饭饱之际,安德鲁在与塞纳蒙、奥什二人低声交流几句后,便以中校指挥官的身份下达命令:“奥什少尉,你带上两个人,跟随儒尔当上尉和吕萨克治安官,先行侦查那伙劫匪的动静。”

他又掏出怀表,确定了时间,“30分钟后,骑兵中队会启程跟进。”

小镇治安官在出发前,曾嘱咐儿子自行回家找母亲,但名叫约瑟夫的小男孩却显现的异常倔强,他跺着脚宣称要跟随骑兵队去看热闹。见状,安德鲁哈哈大笑,他向吕萨克治安官保证自己会负责约瑟夫的绝对安全。

等到酒馆里重新恢复热闹气氛时,安德鲁已从小男孩嘴里套出了他想要知道的一切信息。果不其然,小男孩的全名叫做约瑟夫路易斯盖吕萨克。他是继拉瓦锡之后,法国最出色的化学家,同时也是一名物理学家。

小吕萨克出生于法国上维埃纳省的的圣利奥纳德,由于父亲老吕萨克去年年底在家乡检察官的选举中不幸落败,不得不举家搬迁至这个两省边境小镇里担当乡镇检察官兼治安官。由于父亲的收入锐减,加之母亲再度怀孕,家庭已经无法承担自己在中学的高昂费用,于是小吕萨克不得不暂时辍学在家。

闲聊中,当安德鲁随口问了小吕萨克的今后理想,而未来的科学巨匠居然宣称要当个像安德鲁一样做个威风凛凛的军官,这着实把穿越者吓了一大跳。不容分说的,中校用手轻轻拍打起小男孩的脑袋,告诉后者必须老老实实的回学校里读书,如果老吕萨克同意,安德鲁愿意资助小吕萨克到巴黎最好的中校,圣路易大帝中学里读书,未来还可以进入索邦大学深造。

自从同法兰西科学院关系闹翻之后,安德鲁已不在指望这个法兰西最重要的国家科研机构能给予自己攀登科技树的帮助。但无意间遇到因穷苦潦倒而自投罗网的傅里叶后,穿越者便考虑着手自己来网罗人才。随着安德鲁手中权柄的日渐增长,加之可调用大量资金,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付诸实施。

去英国邀请不得志的机械工程师和学者医生,那只是一个临时过渡。一旦英法两国交战,别指望这些英国人会大无私的支持“正义法国”。所以,更重要的是收拢国内的那些未成名的“科技小妖”。安德鲁的私密笔记本上列出的名单中包括正在里昂想要自学成才的15岁安培,以及卢瓦雷省的9岁泊松。

离开巴黎之前,安德鲁拜访了罗讷省结盟团的驻地,于是很是“意外”的结识到小安培的父亲,两人交浅言深,安德鲁建议老安培应该送孩子来巴黎的圣路易大帝中学读书,并表示自己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老安培对此欣然接受;对于年仅9岁的泊松,安德鲁仅仅记录在册,派人时不时关注“小妖”的成长过程。

至于遇到眼前的这位小吕萨克,倒是个惊喜大礼包。安德鲁决心一回到巴黎,就大力推动巴黎综合工科学校和巴黎高等师范学院的创立。毕竟,单靠自己前世的记忆来收拢“科技小妖”的不仅速度太慢,人数也太少,还不如打造熔炉,借着大革-命期间人才涣散的机会,培养专用人才。

……

临近黄昏,被燥热阳光炙烤一天的大地终于降了温,马背上的阿勒芒德睁开他的眼睛,看见这个名叫科勒里小村子里有两条路,一条向左、一条往右。无论那条路上到处都是泥泞,到处都是破旧不堪院子和栏栅,被荆棘篱或是被葡萄架遮拦住的,有些还是被土墙封住的。当这一伙强人来到科勒里村后,村子里所有的村民都被强制待在各自的屋里,不准随意外出。

阿勒芒德皱起了眉头,太阳正在慢慢落山,但预定的目标还有出现,一但到了晚上就麻烦了,他和他的同伙无法再限制村民的行动。于是,首领挥手招来一名负责侦查的同伴,再度询问了卡塔内侯爵马车的线路。

“我可以发誓,今天中午,在奥拉杜尔镇的驿站里,我亲眼看到卡塔内侯爵和他那漂亮的年轻夫人一同登上了那辆豪华的四轮敞篷马车,而且下一个落脚点就是沙吕镇。”这名头发早已谢顶的部下做出信誓旦旦的保证。

……

第三十七章 倒霉的公路劫匪

第三十七章倒霉的公路劫匪

阿勒芒德不置可否的再度闭上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内心就开始变得狂躁不安。或许,这种不太好的感觉要追索到半年前。那时的阿勒芒德刚被布雷斯特海军基地的军事法庭剥夺海军中尉军衔,解除一切军职,因为军事法庭指责这名没落的贵族子弟同情巴黎的暴-乱分子,意图在布雷斯特海军基地煽动一场叛乱。

这一切都属于莫须有的指控。

阿勒芒德中尉的确为三级议会和国民制宪议会唱过赞歌,但绝不会支持暴-民行为。海军军事法庭之所以将他扫地出门,无非阿勒芒德曾数次写信到巴黎的海军部,检举揭发海军基地与舰队高层里存在着极其严重的贪污腐败,以至于基层军官和海军士兵已经小半年没能领到薪水,军心变得不稳。

事情发展到最后,人言轻微的阿勒芒德中尉显然没能拧过海军基地众多高层的大腿,于是他被送上军事法庭,好在有不少同僚与士兵自发到军事法庭外请愿。为息事宁人,阿勒芒德仅被军事法庭解除军职,而不是登上绞刑架。

沦为平民的阿勒芒德为了生计,便召集一同退役或被开除的部下来到内陆省份以劫掠为生。出于可怜的军人荣誉感,作为劫匪的阿勒芒德等人一贯是要钱不要命,打劫对象也仅限于过往富商和有钱人,还时不时救济一下穷苦人家。

今天的打劫对象是从利摩日返回波尔多的卡塔内侯爵夫妇,单单卡塔内侯爵夫人随行携带的珠宝首饰就价值25万里弗尔。一旦得手变卖后,至少也有10万里弗尔,差不多能买一艘半新的武装私掠船,可以重聚老兄弟们一起回归大海。倘若是运气好立下了战功,还能将被国民议会赦免之前的罪孽。

干上最后一票,就去当海盗!念到这里,阿勒芒德强压制心中的种种不安。

不多时,另一名负责查探的同伙跑过来报告,宣称看到了卡塔内侯爵夫妇乘坐的敞篷马车,随行仅有1名车夫,外加2名保镖。

“先生们,做好准备!”阿勒芒德挥舞起三角帽,朝着身边同伴叫喊道,“我们尽管是去打劫,但也要懂得礼貌。老规矩,枪膛第一发是空弹,砍人用刀背,不准伤害我们尊敬的卡塔内侯爵,更不要让尊贵的女士吓得尿裤子。”

12个劫匪听了哈哈大笑,纷纷解开马缰,跳上马背,并用头巾捂盖口鼻,追随首领阿勒芒德向村岔道口的左侧道路急驰而去。等到马蹄声已经远去,奥什少尉和他的骑兵分队才从村子右侧道路的树林里钻出来,不徐不疾的跟在劫匪们的后面。

10分钟后,接近一座中世纪的石拱桥不远处,阿勒芒德和他的同伴们如愿以偿的遇见卡塔内侯爵和他的四轮马车。

“速战速决!”阿勒芒德大喊一声,把枪举到头上,向空中放了一枪,匪徒们兴奋的用拍打着马,蜂拥而上。

一见有大批劫匪来袭,马车夫立刻慌了神,匆忙之间他居然将敞篷马车赶到河畔,车轮陷入淤泥。顾不得留在马车上的两位主人,马车夫慌不择路的跳入溪流中游水逃生。至于侯爵的两位保镖更是胆小,在枪响的那一刻,他们一望见对面冲来10多个匪徒,就赶紧调转马头,朝着来时的路狂奔。

“不对!”阿勒芒德心中的不安情绪再度来袭,很快他发现那里不对劲了,那是敞篷马车内的塔内侯爵夫妇至始至终居然一声不吭,即便是马车陷在河边淤泥,他们被车夫与保镖抛弃,也没有惊慌失措的大声怪叫或是跳车逃生。

“是稻草人!该死的,什么物品都没有,我们上当了!”冲着最前面的两名同伴回过头来,高声叫嚷道。

“全体撤退!”阿勒芒德当机立断的准备调转马头,并招呼所有人按原路逃生,却发现为时已晚。50米外,20多名全副武装的蓝制服骑兵从后面包抄过来。

“该死,前面也有骑兵!我们被包围了。”顺着部下的手指望去,阿勒芒德内心绝望的看到,同样数量的全副武装骑兵排成一列列整齐的纵队,穿过石拱桥,朝着他和他的伙伴们扑面而来。

两分钟后,14名匪徒被40多名骑兵前后夹击成,压缩成一个不规则的小圆圈。尽管马背上的匪徒们虚张声势的连声叫骂,个个手执短枪,高举马刀,但没有人傻兮兮的想要冲破来自前后两侧的包围。

谁都看得出来,这些骑兵不是附近乡镇里的自卫民兵,而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正规骑兵。再加之双方在人数上的3倍差距,所以各种不理智行为导致的结果,那一定是白白送死。至于左右两边,一处是宽阔的激流,另一处是漫无天际的湿地沼泽,向两边逃窜只能跳下马暴露后背,充当对方的活靶子。

“投降吧!”阿勒芒德哀叹一声,不等对方喊话,立刻做出明智选择,他丢掉手中的马刀和手枪,第一个跳下马背,同伴们相视一眼后,也纷纷效仿。

士兵们押送俘虏,高唱着快乐曲子重回客栈。不过很快,儒尔当上尉因为犯人的管辖权同安德鲁中校发生了激烈争执。

“对不起,弗兰克中校,我必须先将这些罪犯关在小镇上,直到利摩日方面派人将他们押解回城,但不是送到波尔多城受审。”儒尔当一口回绝了安德鲁的建议。被关押的阿勒芒德等人不仅是囚犯,更是功绩、荣誉或赏金。

同样的,安德鲁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倒不是看中这点芝麻大的功绩,而是从吕萨克治安官那里了解到阿勒芒德等人沦为劫匪的真实情况,并予以了深刻同情。阿勒芒德和他同伙们在十多次的劫掠活动中,几乎未伤一人,只拿钱财珠宝,苦主基本上都是心肠不好的富商劣绅或口碑极坏的贪官污吏。

基于此,安德鲁就想把阿勒芒德和他的同伙们押解到波尔多,借助杜兰顿法官在法庭上的偏向性判决,给这些“义匪们”创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安德鲁不确信自己能成功说服儒尔当,但认为自己有足够利益去诱惑最具备官方性质的小镇检察官兼治安官,让后者做出适合自己的决定。

于是,安德鲁向老吕萨克表明了真实身份,他是前去波多尔公干的税务检察官,并希望同行能支持自己将罪犯押解到波尔多受审。作为利益交换,好吧,这话太过功利主义了,应该是作为补偿,安德鲁愿意带小吕萨克到巴黎最好的公立中学-圣路易大帝学校读书,还将负责全部学杂生活费。

若是之前,面对一位中校军官抛过来的诱惑,老吕萨克或许还要考虑再三其真实性。但如今,得知安德鲁中校的真实身份后,这位检察官兼治安官的立刻不再怀疑税务检察官履行承诺的能力。事实上,送小吕萨克到巴黎最好的中学,一直是老吕萨克的最大心愿。之前是没遇到机会,自家又没能力,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只需要自己把立场稍稍偏向巴黎检察官即可。

心中决定一旦做出,老吕萨克的屁股立刻歪到巴黎人的那一边。他以官方的立场加以解释说:“抱歉,儒尔当上尉,作为本镇的检察官兼治安官,我觉得弗兰克中校的做法最为适合。您应该知道,我们镇子太小且壮年人也太少,没法看管好这些孔武有力的囚犯,一旦出现意外,谁也不可能承担后果。另外,以法律的角度说,受害者卡塔内侯爵才是罪犯们的直接举证人,所以把他们押解到波尔多接受审判再适合不过了。”

一看事情变得不可为,怒气冲冲的儒尔当准备跳上马背离开。安德鲁朝奥热罗使了个眼色,上士抢先一步将自卫军上尉拦住,他宣称要庆祝成功抓获全部劫匪而举办一个欢乐宴会,想“请”儒尔当上尉在小镇里多待上一晚再走。

直到第二天上午,当安德鲁的全部人马登上停泊伊斯勒河边的商船时,郁闷不已的儒尔当上尉才被解除软禁。

……

作为多尔多涅河最大的支流,伊斯勒河显得恬静而优美。在这里雄伟的河流经过林木森森的河谷、富庶的农田、嶙峋的石灰岩绝壁、如画的村庄和城堡。除了如诗的美景,这里的美食美酒更是久享盛誉。事实上,由于天然地势的原因加之大量开凿的人工运河,使得法国境内河流大部分都属于“宁静的姑娘”。

“炫耀者号”是一艘荷兰制造的双桅商用帆船,平底钝尾的船身设计让其更适合内陆河道。两年前,卡塔内侯爵从一个破产的鹿特丹商人那里购买了这艘商船,改名为”炫耀者号”,主要用于在沿海或内河运送葡萄酒专用的橡木桶。而今”炫耀者号”变了一艘临时客船,除了侯爵本人和侯爵夫人外,它还负责将巴黎来的弗兰克中校和他的骑兵中队,以及众多囚犯带到波尔多城。

第三十八章 卡塔内侯爵夫人(上)

第三十八章卡塔内侯爵夫人(上)

在旁人眼里,卡塔内侯爵是个身材矮小,相貌丑陋但资产富有的法兰西贵族。但经过船上的一顿简短午餐后,安德鲁认为这位其貌不扬的城市贵族有点名不副实,那是对方的言行举止没有体现法兰西贵族式的优雅气质,倒是浑身散发着暴发户的金钱味道。安德鲁严重怀疑卡塔内侯爵的贵族头衔是花了大价钱从某个落魄贵族的后裔手中购买而来。

在大革-命之前,法国商人购买贵族头衔并不奇怪。尤其是南部广大地区,以里昂、波尔多和马赛三地最为明显,那些凭借生产制造,国内贸易和远洋航运而快速致富起来的新兴工商阶层,为填补自己在政治地位上的严重缺陷,纷纷花钱购买贵族头衔来充当门面。这里事情在18世纪屡见不鲜,还一度成为司法宫对抗专-职王权的导火索。但在巴黎周边以及法国北方,贵族的血统反而更加纯正。

以巴黎检察官的尊贵身份,好吧,现在安德鲁的身份是中校军官,同一名乡下暴发户吃个午饭,已经足够给对方赏脸。所以,安德鲁婉言谢绝了卡塔内侯爵的下午茶邀请。等到美貌绝伦的卡塔内侯爵夫人款款走出内舱,开始娇声娇气而又彬彬有礼发起对安德鲁的下午茶邀请后,情况立刻发生了改变。

安德鲁毫不迟疑的表示自己会准时赶赴下午茶约会。临走前,他还以标准的贵族礼仪轻吻了侯爵夫人的纤细白皙的手指,并送上最美妙的的祝福。

走出后甲板回到船头一侧,同行的塞纳蒙中尉和奥什少尉相视一眼,他们奇怪于安德鲁长官为何前倨后恭,最后接受了侯爵夫妇的下午茶邀请。难道是看上了那个美貌优雅的侯爵夫人,想寻个机会大献殷勤,再来约个炮?

“别胡思乱想了,先生们。”安德鲁颇为尴尬的笑了笑,看他到部下依然在取笑不止时,他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军官们先回到前船舱里密谈。穿越者在心中发誓:今后不再把源自21世纪的词汇教给身边的人。类似约-炮,出-轨、劈-腿,闷-骚之类的。

安德鲁随手关上门,继续说:“如果没猜错的话,我的身份已经被暴露,至少那位美貌聪慧的侯爵夫人知道我们此行波尔多的真实目的。从老吕萨克介绍中,我确信卡塔内侯爵夫妇与波尔多的包税商无关,他的家族生意要是为红酒酿造商提供橡木桶。仅在波尔多一地,差不多占了近半数的市场份额。加之侯爵夫人作为作为银行家之女的特殊身份,他们与工商界的关系相当密切,同样也知道波尔多包税商的更多详情,或许对我们未来的行动有所帮助。”

同行数天后,塞纳蒙中尉早已习惯于“安德鲁中校”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两个军人风度的年轻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和一个微笑,嘻嘻哈哈的表示自己非常理解并体谅长官的急切心情,所以他们不会干扰安德鲁中校的下午茶时光。如果有必要,作为部下的他们很乐意约上卡塔内侯爵到前甲板上散步。

自己的小心思被部下揭穿,安德鲁立刻变得恼怒起来。他开始嚷嚷起来,“都给我滚出来!塞纳蒙,你去辅导小吕萨克的数学,还有你也别再研究四色问题,因为根本无解;至于奥什,你待会下到船舱底,探望一下我们的海军囚犯,不要虐待这些可怜人,每天给他们一顿干面包和菜汤。”

是否存在猎艳心态,安德鲁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他相信今天遇到的那位侯爵夫人应该就是数年之后,受无数脑残份子顶礼膜拜的“热月圣母”,未来的塔里安夫人。当然,这都拜罗浮宫内收藏的同时期油画所赐。令安德鲁记忆犹新的是,现在的侯爵夫人结婚仅1年,容貌依然清新娇嫩,不似督政-府时代后期的那令人作呕的满身肥肉。

与此同时,卡塔内侯爵夫妇也在进行着同样的话题,这是谈论的对象是前船舱里的安德鲁中校。

“不,那位安德鲁-弗兰克中校不是一名现役军官,他的真实身份应该是司法宫在今年5月任命的特别税务检察官,此行目的应该是与包税商公司征收的间接税有关。”这位智慧与美貌并存的侯爵夫人磋磨出安德鲁的底细。

至于她自己的情报来源,侯爵夫人没有给丈夫做任何解释,当然卡塔内侯爵也没多问。不过胆小怕事的侯爵仍不希望妻子与安德鲁交往过深。

“亲爱的,这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当然,弗兰克中校,哦,是巴黎检察官愿意接受那5千里弗尔的答礼之外,我们应该尽可能的在波尔多城保持中立立场,不要轻易卷入到这桩政治风波之中。”

丈夫的谨小慎微的态度令侯爵夫人似乎很不满,他似乎还在惦记头顶上那个已经褪色变质的贵族头衔。作为银行家的女儿,她清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税务检察官就是代表着国民制宪议会与司法宫的钦差大臣。再以法律的角度讲,只要有地方法院的法官给予背书,巴黎来的检察官就可以在多波尔商业界掀起阵阵惊涛骇浪,当然前提是安德鲁-弗兰克本人必须承担由此引发的一切后果。

多年来,包税商公司在波尔多乃至整个吉伦特省蓄积了大量的财富与实力,自然不会轻易退出他们的历史舞台,势必会有一番垂死挣扎,谋害波尔多前任检察官就是极度嚣张的警告。不过,这反而促使巴黎方面下定决心铲除波尔多的包税公司。同时,南下的信任检察官也似乎准备周全,连骑兵队都随身而行。

年轻的侯爵夫人不再理会丈夫的态度,她在心中已下定决心,既然能在回到波尔多之前,偶遇到如此手握权柄的大人物,对方还是英俊潇洒,年少多金,那就不允许大好机会被白白浪费掉了。

下午3时许,安德鲁如约来到船尾舱赴约。后船舱是由三个房间和一间会客室,一间餐厅组成。要进入餐厅就必须要穿过会客室。

与卡塔内侯爵身上暴发户气息极其不相符的是,即便是在船舱里,这里房间的陈设都显得古色古香,这些用乌木雕刻成的上等家具,装饰的镀金的多枝水晶吊灯,摆放的哥德式的座钟,以及绣着东方式图案的屏风。最后,在并不大的餐厅里居然还有四角饰着镀金的阿拉伯图案的玫瑰木制书架。

正如自己预料的那样,内舱里仅有年轻的侯爵夫人,她文静优雅的端坐于餐桌前,款款起身迎接尊贵客人的到来。

此时的安德鲁,在贵妇人的眼中,仿佛就像是身穿制服的阿波罗,再配合他那张俊美的脸庞,幽蓝的眼睛,更是添上了一道神奇的色彩。

行贴面礼时,安德鲁明显察觉到女人心跳加快的速度,尤其自己嘴唇很是“不巧”的触碰对方耳垂的那一刹那,侯爵夫人顿时脸颊绯红一大片,娇嗔的模样令人可怜可伶,但凡是男人都乐意将如此尤物揽入怀中,继而重重压在身下。也难怪塔里安、巴拉斯、拿破仑等人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能自拔。

一想到塔里安未来头顶上的绿油油的风景时,安德鲁心中欲望一下子冷却不少。他踱步来到餐桌前,反客为主的给自己和侯爵夫人倒了一杯红酒。安德鲁举起酒杯,在一句“为了夫人的美丽!”的祝酒词后,一饮而尽。

只是侯爵夫人在放下酒杯时,似乎是不小心将酒瓶打翻,上好的红酒撒了一地,有些还溅落在贵妇人的连衣裙上,红色的斑斑点点显得十分刺眼。或许是感觉自己太过失礼,侯爵夫人低声道歉一句后,匆匆返回内房换衣。

安德鲁在船舱里来回踱步,他在权衡接下里可能会发生事情的利弊得失。他从船舱的玻璃窗看到塞纳蒙中尉正邀请待在船长室里无所事事的卡塔内侯爵到前侧甲板上散步,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由于侯爵夫人嫌弃穿戴身上的衣裙有些碍手碍脚,尤其是鲸须围腰裹得她难受。所以,她就走进卧室,迅速地脱下全部衣服,患上了一件舒适的丝织浴衣。站在房间的大穿衣镜前,女人穿着的丝织浴衣,时不时在磨蹭着挺拔胸膛和柔美身躯,纤细而有力的小腿在短裙的褶皱里显出了优美的曲线。

伯爵夫人悄悄的走到卧室墙边,一双白得象蜡似的手拉下了厚厚的窗帘,还轻轻打开了卧室通向餐厅的一扇边门。随后,她回到在床头坐下,将赤-裸的双脚深深地陷进地毯的异常柔软的羊毛里面。她的双腿在不停的晃动着,弯曲着,似乎迫不及待的等候着即将到来情人的轻柔爱抚似的。

……

第三十九章 卡塔内侯爵夫人(下)

第三十九章卡塔内侯爵夫人(下)

不多时,餐厅通向卧室的门被打开,随后又迅速关上。

一双温柔之极的男人大手抚摸到侯爵夫人的脸庞与秀发,不久贵妇人的浴衣已经从她的双肩滑落到地毯上。

……再度略去2千字

等到全部-激-情褪去后,重新穿戴整齐的男女收拾完没有胜负之分的战场,再度回到之前的餐厅,继续他们的下午茶。

望着红酒在手中的酒杯里游荡,安德鲁将自己变成一个很好的听众,他在安静倾听侯爵夫人的请求。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弗兰克先生在波尔多逗留期间,能查明兰德尔检察官的真正死因,抓住凶手,为他复仇。”

对于兰德尔检察官,安德鲁当然知道,自己此行目的就是来接替兰德尔检察官未尽的工作。尽管不知道侯爵夫人为何请求自己插手前任检察官的意外案件,但在那场翻云覆雨之后安德鲁再也无法拒绝对方。

一穿上裤子就不准备认账,这可不是一名正直老司机的固有做派。于是,安德鲁小心谨慎的组织起话语,他只是想多了解实情,然后再行判断。

“嗯,我承认自己就是税务检察官安德鲁-弗兰克,此行的目的也很明确,只是负责侦缉包税商承包酒类间接税的情况。至于前任检察官兰德尔先生的不幸遭遇,我当然深表同情,但那是一个交通意外,即便证明是场有预谋的杀害,我的身份也无法在波尔多城插手这桩刑事案件。”

侯爵夫人变得沉默无语,只是用手帕擦拭从眼眶中滚落的泪珠,这令安德鲁颇为尴尬。片刻之后,贵妇人决定说出实情。

“卡巴鲁斯伯爵只是我的继父,而兰德尔检察官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至今还保留着他曾送给我一只布偶,那是我10岁生日时唯一的礼物。如果弗兰克检察官能将真凶送上绞刑架,我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说着,侯爵夫人将藏在餐桌下的一个首饰盒取出,并摆在桌面上打开。里面尽是用金银珠宝制作的首饰项链,琳琅满目,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差不多价值20万里弗尔。

“尼玛,这种下三滥的狗血情节居然会在自己面前出现。”安德鲁心中暗自嘀咕起来。但在行动上,他将贵妇人的珠宝盒盖子合上,轻轻推到女人面前,并轻拍女人的手背,语气温柔的说道:“您已经给我想要的一切,夫人!而现在,我需要的是你所知的,有关兰德尔检察官与包税商案件的所有情况。”

……

“你疯了,那是20万里弗尔啊,一炮真可以可值千金,不,是万金!”奥什与塞纳蒙二人在得知安德鲁与侯爵夫人的故事后,很是夸张的大叫大嚷起来。

安德鲁显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不过是约-个-炮而已,那都是凭本事,拼颜值的。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在浪漫著称的法国人眼中,这根本不是个事儿。自己穿越那年,法国的新总-统还是个老-师-控。

熟知法国历史的安德鲁知道,法国人应该属于欧洲最浪漫,也是最自由的民族(论散漫,意大利人第一),他们开朗、随意、活跃、无拘束,喜欢寻求与谈论领袖人物身边的任何花边新闻,这种在东方民族看来势必会影响领导者在民众心目中形象的举动,相反却是让法国人(部下)更加喜欢他们的领袖,至少法国人认为他们的领导者是真实的,不感觉到丝毫刻板。这种不可思议的心理反映会让他们只会让大家加信服于自己的领袖。

如同在大革-命历史上,存在于书本中保持正直无私,被誉为“不可腐蚀则”的罗伯斯庇尔本人,在民众中的声誉总不比上贪财好色、追求享乐的宽容派丹东。同是这一时期的最伟大人物,法兰西共和国的缔造者,雅各宾派的三巨头之一,丹东那光芒万丈的正面形象频繁出现在后世的各个影视剧中,而而罗伯斯庇尔的名字却永远的与恐怖和暴力联系在了一起。

……

20万里弗尔,即便是对安德鲁而言,也是一笔可观的数字。但此时的检察官并不是非常在乎金钱,他需要与在波尔多有着丰富人脉资源的侯爵夫人建立更为亲密的同盟者关系,而不仅仅做个炮-友,或是贪图对方的财产。

“闭嘴吧,先生们,请先听我继续说完。玛利亚,好吧,是那位侯爵夫人坚持认为萨维尼和吕尚二人是谋害兰德尔检察官的幕后真凶,并且向我出示了她所掌握的证据……”

萨维尼是波尔多包税公司中资产份额最大的包税商人,他曾数次派人贿-赂兰德尔检察官未果,心中充满怨恨,所以有足够的作案动机;至于吕尚,现任波尔多检察官,他曾是不幸遇害的兰德尔检察官的第一助手。前任检察官的不幸对吕尚而言,好处是不言而喻的。就在今年3月,新上任的吕尚检察官还接受了萨维尼等人私下赠与的位于加龙河左岸,一座价值不菲的葡萄酒庄……

事实上,侯爵夫人的指控与杜兰顿法官的判断比较相似……”

塞纳蒙中尉属于贵族出身,老塞纳蒙曾将儿子送到律师学校(后辍学),所以他熟知一些法律条款。听完长官的叙述后,中尉反而皱起眉头,反问道:“中校,侯爵夫人提出的这些证据都属于间接证据,由于缺失关键证据以及现场目击者,还远不足以将谋害兰德尔检察官的萨维尼和吕尚等人送上刑事法庭定罪。”至于行-贿受-贿的罪名,就如同罚酒三杯,下不为例。

“法庭?谁说要上法庭的?”安德鲁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阴笑,“事实上,我压根就没指望走正规额法律诉讼程序。想要起诉一名在职的检察官,手续复杂还周期漫长,尤其还不是在我的职权范围内。不过,对于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尤其是以无耻手段谋害长官的吕尚检察官,我有责任和义务加以清除掉。”

此时此刻,安德鲁再度成为正义律师的化身。不过,他讲演的对象可不是那些懵懂无知,一点就着、一着就闹的长裤汉,奥什少尉好歹给长官留点蛮子,表示自己会努力相信;塞纳蒙中尉更是表露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好吧,洗脑就此打住。

不过,攘外必先安内,的确是安德鲁刚刚拟定的计划。一周前,在自己启程南下波尔多时,普利欧议员曾刻意嘱咐安德鲁要速战速决,务必早点返回巴黎,接受新的任务。那是兰斯一带的局势持续恶化。由于拉法耶特将军指派的布耶侯爵的部队剿匪不力,导致匪徒们愈发猖獗起来。成百上千的蒙面暴徒骑着高头大马,频繁出没于阿登森林边缘,一连数次伏击了马恩省和阿登省的自卫军营地,他们还绑架政-府官员,打劫运送财物的车辆。

甚至在私下里,普利欧表示只要安德鲁此行不把波尔多搞得满目疮痍,经济崩溃,以至于民怨沸腾就行了。如果还能补齐一部分可以上缴中央财政的税款,那么南下波尔多之旅就算功德圆满。国民制宪议会会将部分税费返还,用于支持安德鲁组成一支新军,镇压兰斯与阿登森林一带的匪徒。

然而,安德鲁却不打算遵从普利欧的节奏安排。他宁可在波尔多待上一段时间,也不愿意匆忙返回兰斯。当然,这也是图里奥老师对自家弟子的暗示。因为作为无冕之都的兰斯牵扯到的政治因素太多,各种势力交织在一起变得太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踏上地雷,被炸得粉身碎骨。图里奥郑重告诫安德鲁,在局势相对明了之前,不要提早回来担当炮灰。

在两位兰斯老乡,普利欧和图里奥之间,安德鲁的立场肯定更偏向于自己的老师。在众多国会议员中,安德鲁宁可相信两面三刀,坑过自己一次的米拉波伯爵。但凡与普利普、罗伯斯庇尔等人的合作时,安德鲁一贯都是谨小慎微,绝不越雷池一步。简单的说,安德鲁习惯于披着左派出品的朴素外套,穿着中立派独有的绚丽内衣,但一根手指轻搭在右派那妖娆性感的腰间。

此外,普利欧极度反对天主教的宗教立场,也多少令安德鲁有些不安。尽管穿越者不算是一个教徒,更别提到虔诚,但他清楚一旦缺失宗教的寄托,民众就会狂躁不安,道德下至无底线,最终导致整个社会变得永无宁日。所以,在宗教的立场上,安德鲁是反感罗马教廷,但不反对天主教。穿越者尤其赞同西哀耶斯的宗教主张:将教会纳入国家机构范畴,视教士为国家公务员。

晚餐过后,安德鲁将塞纳蒙中尉、奥什少尉、奥热罗上士以及圣西尔下士等4人留下来,他示意所有人围坐在一起,自己关好船舱门,并嘱咐小吕萨克守在外面,不准任何人靠近。当安德鲁再次回到众人面前时,他脸上的表情极其严肃而又深沉。

“先生们,我接下来叙述的行动方案,也许不符合王国的现行法律,甚至是严重违背。一旦事情败露导致无法善后,在座诸位都可能有被送上军事法庭的危险。现在你们若是疑虑或是担忧什么,可以先离开船舱,请在甲板上静候。倘若自愿留下来,就必须毫不迟疑的接受我做出的任何安排,但不要问为什么,也不准今后将这里决议的事情告知第六人,明白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安德鲁几乎是声色俱厉。眼前的四位部下中,奥什跟随安德鲁最早的,他毫不犹豫的第一个表态支持;奥热罗也紧随其后,他早就等上长官的贼船,除非沉没,否则根本没机会跳下来;圣西尔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心中虽有迟疑,但没妨碍到行动上,尤其是他看到奥什少尉的军官肩章。

当上述三人将目光投向塞纳蒙中尉身上时,后者耸了耸肩,笑嘻嘻的解释说,“呵呵,别这样看着我,我当然站在中校这边,因为塞纳蒙最喜欢冒险。”

尽管安德鲁确信有九成把握能说服4名部下,但听到他们最后的表态后,安德鲁心中依然有种如释重负的畅快感。正如1百多年后,老希所说的那样,“能够人们团结的,只有二件东西,共同的理想和共同的犯罪!”

……

第四十章 私掠船计划(上)

第四十章私掠船计划(上)

炫耀者号的船舱底部,原本用于存放橡木原料的仓库被改成马厩和临时监狱。在数名武装士兵的注视下,阿勒芒德咽下最后一口干面包,将手铐脚镣严重束缚的身体缩回船舱角落。其他10多名兄弟在喝完菜汤后,也各自散座于不大货仓的四周。没有谁想要说话,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那是10分钟前,负责看守的士兵告知他们,晚饭之后审讯即将开始,所以严禁大家相互交头接耳。

尽管不准交谈,阿勒芒德仍以微笑来安抚半年多来同甘共苦的兄弟们,同时他相信此次被捕,即便送上刑事法庭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阿勒芒德相信那位并非正统军官的中校需要他们,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弄到海港波尔多。

数年前的西印度群岛会战中,在舰长与大副先后阵亡的不利情况时,还是海军士官生的阿勒芒德以二副身份接替了“暴风雪”号的指挥权。在两艘英国舰船80多门火炮的轮番围攻下,阿勒芒德就是靠着这种天生的直觉,沉着冷静,鼓舞士气,指挥仅存三分之一的船员顽强作战,不仅成功坚持到援军赶来的那一刻。此战,由于“暴风雪”号死死拖住两艘敌舰,并与3艘友舰相互配合,继而取得了击沉英舰“流浪者”号,俘虏另1艘“贝里克郡”的历史佳绩,两个月后,阿勒芒德凭此从士官生提拔为少尉,1788年再度晋升中尉。

注:上述是真人真事,但阿勒芒德的年纪与出身有改动。

这个弗兰克中校从上维埃纳省的自卫军上尉手中,将自己一行人强行押解到波尔多,似乎就是想保留大家的性命。因为阿勒芒德和他同伴们没有来得及在吉伦特省犯案,即便有了卡塔内侯爵夫妇的呈堂指控,那也只是属于抢劫未遂的刑事轻罪。按照现行的法律规定,最严厉的判罚,也不过是发配到北海的法国捕鲸船服上2到3年的苦役,却就能将之前的所有罪名洗清。

不知何时,甲板上下来一名中尉军官,他命令士兵两两押解一名囚犯,送到船前舱受审。20分钟后,阿勒芒德的所有同伴都被押走,货仓里仅剩下他一个。

在这一过程中,阿勒芒德既没听到喊叫声,也没有落水声,估计兄弟们被转移到另一个货仓,所以他并不担心什么。但现在阿勒芒德必须担忧自己。一旦在接下里的审讯或者说是交易中,如果不能让那位弗兰克中校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那才是真正灾难的到来。

果不其然,在一名下士和中尉军官的陪同下,弗兰克中校走到阿勒芒德的面前。借助夕阳的光线,中校将阿勒芒德上下打量了一遍,还示意下士解除囚犯的手铐脚镣,他拉着一个马扎坐在阿勒芒德面前,其他人留在一旁警戒。

“先让我们相互认识一下,我叫安德鲁-弗兰克,在抵达波尔多之前,我的身份是巴黎志愿军中校,而之后,我是一名接受特殊使命的税务检察官,代表国民议会和司法宫,来波尔多稽查包税公司的间接税征收情况……”

这一番毫无隐藏的开场白就把阿勒芒德震撼住,这当然不是安德鲁身上的各种头衔或是主角展现的耀眼光环,而是阿勒芒德从对方的话语中得到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烈信号:我把我的秘密与使命都告诉你了,一旦我们双方谈不拢,那你和你的同伴们就准备去死吧。

尽管如此,阿勒芒德没有吭声,他默默地起身站立于2码外。作为曾经的海军军官,阿勒芒德很有上下尊卑的观点,他必须先等着上位者把话说完。对于对方的冷静反应,安德鲁暗中点头,他相信自己应该没选错人。

一个英雄的舰长被迫沦为不耻的马贼,的确让人嘘唏不已。安德鲁倒是很想解救这些人。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被救的人必须心甘情愿的接受安德鲁的指挥与安排,尽心尽力的为其服务。

安德鲁随即直言不讳的说:“不过现在,我遇到了一个麻烦。那是波尔多的现任检察官谢科-吕尚,他将是我此行办案的最大阻碍。基于很是敏感的执法权问题,我无法回避或阻止这位检察官。与此同时,我也确信吕尚参与了谋害波多尔前任检察官兰德尔先生。所以,于公于私,我希望以某种非常规方式让谢科-吕尚先生闭上嘴,最好是让他在波尔多消失的无影无踪。阿勒芒德,最初遇到我,或许是你和你同伴们的不幸。不过现在,我希望今天能成为你们幸运的开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阿勒芒德点点头,谢科-吕尚是谁,干了什么事情,现在都没关系。弗兰克中校,不,是安德鲁中校说他是坏蛋,那他就该死。不过现在,阿勒芒德希望能提出自己的条件。

“无论成功与否,跟随我的同伴必须等到赦免。”

安德鲁没有吭声,一旁的塞纳蒙中尉立刻补充说:“事情成功了,可以由你本人来决定这些人的去向,唯一的要求是你们在3年内不得踏入法国本土,殖民地与海外岛屿不在限制之列;至于失败了,你的同伴将会以抢劫未遂的罪名,在北海一带的捕鲸船上服苦役3年。而你本人,对不起。”

尽管塞纳蒙中尉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阿勒芒德也明白失败者的唯一结局,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好在兄弟们能在捕鲸船服苦役,比起送上绞刑架处死要好太多。他们只要运气不是太坏,2到3年之后就能重获自由。这好歹也算半数兑现了阿勒芒德曾经对大家做出的承诺。

阿勒芒德以低沉的语气问道:“完成任务之后,那我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是被立即秘密处死,或是重新投入监狱?或是流放到加勒比海。”

被一名税务检察官派出谋害另外一位地方检察官,阿勒芒德很难不去想眼前的上位者为撇清其中的不法关联,而让自己永久的闭嘴。

然而,安德鲁的计划中没有将阿勒芒德当做一次性的消耗品,尤其是在了解到这位法国海军英雄曾经的辉煌战绩。他的做法只是让阿勒芒德提交一个投名状,一个获取上位者信任的投名状。很俗套,但非常实用。

安德鲁很是爽朗的笑了起来,“都不是,我的朋友。安德鲁绝对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说过了有奖赏,都不会食言。在之前的审讯中,你同伴们都曾提及说,阿勒芒德先生想拥有一艘私掠船,带着退役的兄弟们回归大海。我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所以,当你成功之际,波尔多外港会停泊有一艘私掠船等候着你,阿勒芒德船长。你不用怀疑我的诚意,正准备退休的老叙尔库夫船长不会拒绝我购买他那艘首功勋卓著的列那狐号。”

“列那狐号?!”阿勒芒德在听到自己有可能成为那艘著名私掠船的船长时,原本平静的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他急促喘着粗气,双眼也变得通红。加入私掠船队,这或许是阿勒芒德离开海军,失去军衔之后最为强烈的愿望了。

16世纪时,给私人船只颁发私掠许可证已成为各国通例,其中以英、法、荷三国尤甚。到了17、18世纪,海上私掠发展到了巅峰。由于私掠船在海上私掠行为是获得政-府同意或支持的,属于针对敌国商船的合法行为。

1681年,鉴于法国海军实力严重不济的状况,法国海军大臣科尔伯获得了法王路易十四的支持,并在法国陆军元帅沃邦侯爵的大力协助下,制定了对法国的敌人进行“海上游击战”的政策。

法国政-府向私人船主发放私掠船许可证,授权他们在海上捕获与劫掠敌国(主要是英国、荷兰和西班牙)的舰船,对于所捕获的战利品,政-府收取其中的20%,私掠船主获得剩余部分的30%,其他则归私掠船船员所有。

“海上游击战”是基于英荷两国的作战能力植根于庞大但易受袭击的商业贸易而制定的,即以巡洋舰为基干,组织私掠船队出海袭击敌国商船,打击敌国的海外贸易。法国海军战列舰的任务不是出海决战争夺制海权,而是作为战略威慑力量,迫使敌国海军集结海上力量进行防御,从而无暇为商船提供护航。

从1692年至1763年,法国登记在册的私掠船有23201艘之多,这些船只以法国西部的敦刻尔克、圣马洛、拉罗谢尔和南特为据点进行活动。在18世纪法英海上战争中,法国海军与私掠船队掳获的英国商船数量相当可观。据不完全统计,大同盟战争4000艘,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4500艘,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3300艘,七年战争4000艘,而未来的法国大革命战争(1792年开始)与拿破仑战争中,法国俘虏的英国商船多达11万艘。

……

第四十一章 私掠船计划(下)

第四十一章私掠船计划(下)

在数量庞大的法属私掠船中,叙尔库夫船长的“列那狐号”最引人注目,不仅仅是它1年内俘获多达21艘国外商船的令人瞠目结舌的战绩,此外“列那狐号”还代表着法国舰船工业在舰船制造方面的最高水准。

“列那狐号”原本就应属于法国海军的巡洋舰,只是很不巧的在建造末期得到北美战争结束的消息,在时任财政大臣(总监)的强烈要求下,法国海军不得不暂停了改舰的建造。但不久之后,路易十六允许老叙尔库夫船长自行出资将“列那狐号”买下,继而改装成航速极快且火力强大的私掠战舰。

老叙尔库夫船长因为健康原因不再行出海而选择了退役,他原本想把这份家业留给唯一的儿子罗贝尔夏尔叙尔库夫,怎料小叙尔库夫压根就不屑于充当国家海盗,三年前还跑到法国海军里服役。在成功晋升海军少尉后,小叙尔库夫更是毅然决然的拒绝了父亲的召唤,不接手“列那狐号”和私掠船员。

上述都乌弗拉尔在信中汇报给安德鲁的信息,这位胆大包天的经纪人还建议安德鲁收购这艘战功赫赫的“列那狐号”,并配属一个称职的船长。那是安德鲁曾扮演过神棍先知的角色,他为乌弗拉尔分析了国内国际的形势发展,并预言3年内法国边境将重燃战火,而这场战争的持续时间与激烈程度远比之前的七年战争,英国、荷兰与西班牙等海上强国都将是革-命法国的敌人。

作为投机商人的乌弗拉尔听到安德鲁这番的结论,他既不是怀疑,更不是担忧,而是表现的兴奋不已。因为无数商机即将出现在自己面前,所以乌弗拉尔未雨绸缪的建议安德鲁加强在海洋上的布局,而私掠船便是其中重要的一环。它们不仅可以打击国家敌人,也能暗中消灭商业异己。

从小镇检察官老吕萨克介绍以及阿勒芒德部下的审讯口供中,安德鲁认为阿勒芒德可以成为自己在海洋领域布置的第一枚棋子。

“所以,你沦为公路劫匪的污点,作为检察官的我会帮你清洗干净。但想要回归王家海军序列,以我目前的实力还无法保证,因为我本人与巴黎海军部的关系同样不怎么样。不过,安德鲁在国民制宪议会里还有那么一点影响力,所以,通过制宪议会的战争委员会给你和你的同伴,以及那艘私掠船做个行动背书,再授予一个临时上尉的军衔,这些都不会存在什么问题。好吧,先说到这里,具体事宜还是留到事后考虑。而现在,我想听听你的最终回答,阿勒芒德先生,你需要时间来考虑吗?

阿勒芒德非常明确的摇了摇头,说:“我,接受,因为我别无选择。”

“非常好!”安德鲁打了个响指,他从马扎上站起来,手指自己身旁的下士,对着阿勒芒德解释说:“这位是圣西尔下士,他将全程协助你完成任务。行动上的具体方案你们自行讨论安排,并向塞纳蒙中尉汇报。另外,塞纳蒙中尉也将负责行动的物质调配与情报传达。最后一点,我希望在8月15日之前看到结果。”

第二天下午,“炫耀者号”在伊斯河与多尔多涅河交汇处的利布尔纳河港做短时间停留下,因为卡塔内侯爵夫妇会在此时下船,然后改乘一艘海船远赴西班牙的拉科鲁尼亚市,进行一项商务合作,估计要8月中下旬才能回波尔多。

临行前,安德鲁与有过一次“深入交流”的侯爵夫人再度私下谈话。除了保证自己之前的承诺外严惩凶手外,他还希望侯爵夫人能充当一名信使,建议她的父亲(继父),西班牙著名银行家卡巴鲁斯伯爵联合加勒比海域的西属殖民地商人,加大对法国蔗糖、靛蓝、可可粉与咖啡豆的供应量。当然具体事宜,安德鲁会委派专人与之洽谈。

期初,安德鲁的这番话令侯爵夫人很是困惑。但很快,她明白了安德鲁不会在税务检察官职位上待上太久。所以,这种挖国家关税墙角的事情也就不会在乎了。也难怪面前的男人对自己那批价值20万里弗尔的珠宝看不上眼,之前还以为安德鲁被自己迷住,彻底拜倒在石榴裙下。原来这位税务检察官根本就是盯上了每年数千万里弗尔的咖啡豆与蔗糖的海外走-私,从而想着插足上游链条,影响中间商渠道,并在终端销售市场分得一大勺利益。

因为作为农业大国的法国,除了在某些特殊年份里对粮食进口网开一面之外,长期以来都坚持着对各种海外农产品实施强制的数额配给制,还征收极高的关税。一磅咖啡豆在古巴不足2个苏的铜币,可运到巴黎售价便是2里弗尔,银币,增长了20倍有余,蔗糖情况也大体差不多如此。

如果仅仅是价格昂贵倒也罢了,反正最后是转嫁到普通消费者头上。可最近以来,制宪议会为在废奴法令上安抚法属殖民地的议员,正讨论一项新提案:大幅度削减来自西班牙与葡萄牙殖民地廉价咖啡豆与蔗糖的进口配额,并再次提高关税。

该议案一旦通过,损失最惨的莫过于香槟地区的众多酿酒商。由于香槟属于发泡酒,在酿造工艺过程中需要大量而优质的白砂糖,一旦蔗糖价格涨得过高过快,势必将导致香槟酒成本的上涨。

民众可以选择不喝价格昂贵的香槟酒,去选择更为廉价的波尔多或勃艮第的红葡萄酒,从而导致大批香槟酒商销售惨淡,濒临破产,给原本就持续动荡的马恩省局势雪上加霜。

如果安德鲁不准备重返兰斯和马恩省倒也罢了,可事情的发展势必会让他接受那一项任命,所以未雨绸缪,在多方面多层次做好准备。如果要保证政治上的稳定,首要条件就是妥善处理好各种经济问题,尤其是食物和就业。而葡萄园种植与香槟酒酿造就是马恩省当下的最大经济支柱。至于走-私会导致法兰西王国财税流失的严重问题,以安德鲁目前的政治觉悟是不会考虑太多。

在安德鲁上岸送走侯爵夫妇时,“炫耀者号”发生了一起越狱事件。那是阿勒芒德趁看守不注意,私自打开手铐脚镣跳河逃生,圣西尔下士见状,也跟着逃犯方向跳河追寻,两人生死不明。

不过,这个小插曲没有影响安德鲁中校和他骑兵中队的既定行程。3小时后,夜幕降临之际,“炫耀者号”在河港灯塔的指引下,顺利驶入波尔多。

……

在安德鲁的前世,位于法国西南部的波尔多市是以法国乃至欧洲的葡萄酒贸易中心而闻名于世。但实际上,波尔多地区酿造葡萄酒历史最悠久的加龙河河谷,其历史仅500年不到,远远逊于勃艮第地区,甚至还不如巴黎近郊的枫丹白露。

波尔多的崛起源自大航海时代的罪恶奴隶贸易,这座城市曾是法国第二大奴隶贸易港口。从16世纪之后,被欧洲人跨越大西洋运至加勒比和西印度群岛及美国南部的黑人,据推算至少也有几千万人以上,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英国人、以及后来居上的法国人都疯狂地加入这一非人道的商业贸易。从17世纪开始,波尔多市发出上千艘船运送约30万奴隶到美国。这些船只运载着棉花、烟草、糖、咖啡和朗姆酒回到波尔多,帮助该市及其商人获得财富。直到21世纪,波尔多市还有12条以上的城市街道是以知名的奴隶贸易商的名字命名。

尽管波尔多处于典型的温带海洋性气候区,全年温暖湿润,但事实上,与南部大部分地区一样,这座城市时不时也带有地中海式气候的某些特征,比如夏日的白天空气会显得炎热干燥。“炫耀者号”抵达当日正值盛夏,白天最高温度一度高达29c,好在夜幕之后凉风习习,在加龙河湾轻柔的海风吹拂下,气温下降到舒适宜人的15度。

下船之时,安德鲁已脱下了志愿军中校军服,换成公务员律师最常见的深色外套、大领结和白色衬衣。即便如此,40多名全副武装的骑兵部队从“炫耀者号”走下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座宁静安详的南部港口时,依然引发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慌乱。

在接到警报后不久,驻守波尔多港口的第五猎兵营的一个连队士兵奉命赶到码头,用刺刀拦住骑兵中队的去路。得到安德鲁的授意后,塞纳蒙中尉拿着税务检察官的相关证件上前交涉。与之对应的同样是猎兵队里的一名中尉军官。

不远处,安德鲁留意到那位猎兵营军官,30多岁,个子很高,金色头发,神态威严,不说体型神态,单从口音上就不是出生于南方沿海,反而与塞纳蒙中尉有些相似,符合北方人的众多体格特征。

……

第四十二章 拉菲酒庄别墅(上)

第四十二章拉菲酒庄别墅(上)

那名猎兵营军官认真核实安德鲁一行人的身份手续,在确定无误之后,随即命令士兵放下步枪,并撤销港口警戒令。接着,中尉军官上前小跑几步,来到安德鲁面前“啪”地一个立正,挺胸收腹,对着检察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并以军人特有的大嗓门说道:“检察官先生,我是第加龙步兵旅第五猎兵营的阿德里安蒙塞中尉,欢迎您来到波尔多!”

“呵呵,真是无巧不成书,前脚刚落地就又撞见一名未来的帝国元帅-蒙塞。”安德鲁心里不禁犯着嘀咕,但脸上依然保持着上位者的矜持微笑。“谢谢您,蒙塞中尉。不过,请转告港口的税务官员无需赶来向我报道,我和我的部下,今晚不会留足于港口。”

作为税务检察官,他还有一项重要的职责,就是被派往法国沿海的各个贸易港口,稽查核实当地关税的收缴情况,奖勤罚懒,惩治贪污。一旦让波多尔港的税务官知道自己到来消息,那就不是一阵骚乱,而是鸡飞狗跳的忙活。

毫无疑问的,作为半个“钦差大臣”的安德鲁来到波尔多,绝对会拿几个港口税官祭旗立威。现在可是贪污成风的18世纪,别说法国,哪怕就是对岸,文官体系尚不完备的英国也大体如此。不过,安德鲁准备查处多少人?查什么人?他需要与杜兰顿法官,以及这座城市的众多当权者做一份等价的利益交换。至于公平和正义,那是绝对不属于18世纪的波尔多。

两分钟后,乌弗拉尔留在港口的使者佩里埃也闻讯赶来。这是一个黑眼珠黑头发,个头不高的中年犹太人,佩里埃殷勤万分的将安德鲁一行人带到波尔多西北方的一处别墅里,此处将作为税务检察官及其40多位骑兵侍从未来一段时期里的住所。至于船上10多名囚徒,交由蒙塞中尉的猎兵营关押到附近监狱里。

“弗兰克先生,这栋别墅是一个月前,乌弗拉尔先生以波尔多联合产业公司的名义购买的。由于时间紧迫,别墅里面没有进行太多的装修。如果您要是觉得不满意,我可以再做安排。”

佩里埃是乌弗拉尔在伦敦证券交易市场结识的犹太商人,两人交浅言深,意气相投,很快就一同卷入到大发法国教会之财的伟业之中。所谓波尔多联合产业公司,就是安德鲁指示乌弗拉尔等人用于侵吞吉伦特省的教会资产,以及洗-钱的皮包公司。

两周前,乌弗拉尔受阿维尼翁结盟代表团事件的启发,并与安德鲁做了书信沟通后,便匆忙赶赴普罗斯旺地区进行提前布局,所以乌弗拉尔委托留在波尔多的主要助手佩里埃,负责接待并安置安德鲁和他的骑兵中队。

经犹太商人的介绍,安德鲁了解这座处于葡萄树包围中的优美别墅始建于“太阳王”时代,是位意大利设计师的杰作。别墅上个主人是一名波尔多的前任主教,由于民愤极大,后被流放到加勒比海,这座波尔多的拉菲别墅便一直空闲在,直到乌弗拉尔以区区指劵5万里弗尔的超低价格,将这座别墅及其周边的大片葡萄种植园和附属酒庄,总价值60多万里弗尔的资产收入囊中。尤其是当安德鲁知道别墅周边的葡萄园属于拉菲酒庄的一部分后,更是兴奋不已。

拉菲酒庄(或拉菲特酒庄)位于“波尔多第一坡”,它因地处加龙河右岸的高地而得名,而拉菲一词在意为“山丘”。拉菲酒庄是一名姓拉菲的贵族创园于1354年,在十四世纪已相当有名气。到了1675年拉菲酒庄由法国最富有的希刚家族购得。在十七世纪,法国基本上是勃艮第葡萄酒的天下。而当时上流社会的著名“交际花”法王路易十五的情妇庞巴迪却对拉菲情有独钟。令拉菲往往成为凡尔赛宫贵族们的杯中佳物。

1755年,希刚家族的第三代掌门人去世后,拉菲产权进入了一段较为混乱的历史时期。尽管拉菲酒的品质依旧不为人失望,但由于北方勃艮第红酒与香槟酒的再度崛起,使得包括拉菲在内的波尔多众多品牌,在法国国内酒业的影响力远不如从前,十多年来大多是依靠外销。1785年前,波尔多前主教获得拉菲酒庄和110公顷葡萄园的的所有权。等到大革-命之后,拉菲酒庄做波尔多教会的前资产列入到市政厅的拍卖市场上。

1790年7月,乌弗拉尔依据安德鲁的特别要求,以指劵获取了包括独占拉菲品牌在内,拥有拉菲酒庄及其周围20多公顷葡萄园的的所有权,其下的90公顷葡萄园则被其他权贵瓜分殆尽。安德鲁指示佩里埃将拉菲酒庄剔除待售名单,直属的20公顷葡萄园不再出售而是出租给农户种植,并继续聘请酿酒专业人士打理酒庄。若有可能,将直属葡萄园面积扩大一倍。

目前,拉菲庄园每公顷种植8千5百棵葡萄树。其品种以赤霞珠(本妮苏维翁)占70%左右,梅洛占20%左右,其余为嘉本纳弗郎。一般而言,波尔多的葡萄树龄只要达到45年就会砍掉,休耕3年,待地力恢复后再种植。当前拉菲庄园周围的葡萄树平均树龄维系在15到20年之间,正值盛年期,每年的产量大约30到40万瓶酒,半数用于出口海外,而英、美两国是目前最大的客户。

在乌弗拉尔提供给安德鲁的收购表单中,像这样原本属于教会资产精美别墅、酿造庄园或葡萄种植园等已前后收购了不下12处。其中以酿造各种优质葡萄酒的酒庄及其地窖里的葡萄酒藏品最为抢手,差不多已被蜂拥而至的酒商们高价抢购完毕;而葡萄园被分割小片正在出售给本地农户(出租的葡萄园仅限于拉菲酒庄附近),或是整体抵押给放贷银行套现。

在扣除相关费用后,目前联合产业公司的账面盈利保持在240到280万里弗尔之间,这已经超过乌弗拉尔最初对安德鲁承诺的收益总值。不过,乌弗拉尔和佩里埃一致认为波多尔还有很多资源可以挖局与利用。但由于经过前期的疯狂获利后,盯住教会资产的权贵越来越多,这就需要安德鲁亲自出面来保驾护航。

拉菲别墅主体建筑并不大,但其内部装饰极其奢华,文艺时代的各类藏品无不彰显着前任主人的显贵身份。别墅左右两边是花团锦簇的观赏园,背面和正面一样宏伟。接待大厅的高度超过两层楼,粗大的柱子产生了一种庄严的气氛,令人肃然起敬。中央大厅的装饰完全用白色,其它房间则用色彩鲜艳的湿壁画,内容是圣经故事,这类宗教主题的装饰是完全符合前任主人,已流亡加勒比的波尔多主教的要求。对于这些壁画,安德鲁原本想下令将其铲掉,但想到自己不可能长久住在波尔多,随即放弃了。

安德鲁相信在白天,别墅花园的景致应该会很好看,薰衣草、风信子和野蔷薇竞相绽放布满于整个院落。这里远离城市的喧闹,气氛很宁静而又温馨。不过此时,经历了长途旅行的安德鲁迫切希望用一顿美餐来慰劳肚子。

显然,作为商人的佩里埃非常善于招待贵客,晚宴的准备很精彩,烹饪的菜肴精美而富有创意,数位本地大厨对海鲜的料理更是别出心裁,奇特的七鳃鳗酱味香浓;细嫩新鲜的鹅肝味道令人叫绝;更神奇的是将蟹肉蛋白塞进新鲜黄瓜花里,这样吃起来爽口清甜;最后再配着波尔多最上层的拉菲葡萄酒,让40多位官兵胃口大开,吃得乐不可支。

酒足饭饱之际,安德鲁在对军官们嘱咐几句后,与佩里埃来到别墅二楼的书房里密谈。至于军士们的房间自有别墅管家负责招待。

数盏烛台上燃烧着的粗大蜡烛将整个书房照犹如白昼,贵族质感的天鹅绒窗帘,奢华的胡桃木书桌椅、精致的意大利组合沙发,以及昂贵的土耳其羊绒地毯,所有这些在安德鲁目光中没能停留两秒,他径直坐在沙发上品尝咖啡。

一看自己花费多日的精心布置未能获得大老板的首肯,佩里埃内心多少有些失落。好在精明的犹太商人从不在烦恼写在脸上,他有的是机会,将自己的实力展现出来,并得到大老板的认同。所以在等到女仆送来两杯热咖啡后,佩里埃便再三叮嘱女仆:未得通知,其他人不要来书房里打搅。

第四十三章 拉菲酒庄别墅(下)

第四十三章拉菲酒庄别墅(下)

书房门轻轻关上后,佩里埃从书桌一旁的大保险柜里拿出一叠账目和文件,整齐叠放于书桌上,并对安德鲁解释说:“弗兰克先生,这是乌弗拉尔先生让我交给您过目的往来账簿,以及波尔多联合产业公司的《资产负债表》、《利润表》和《现金流量表》。”

上位者放下咖啡杯,手中接过表格文件浏览,至于差不多膝盖高的往来账目他就懒得查阅了,自然会有专业的审查会计团队负责来处理。三大会计表格的数据也与乌弗拉尔之前提交的那份没有太大区别,数字上的变化差异也在正常范围之内。

眼前一切让安德鲁很高兴,这趟瓜分波尔多教会资产的盛宴,单从账面上目前已挣了200万里弗尔利润,扣除属于乌弗拉尔自己的20%合伙佣金,安德鲁可以拿到160多万里弗尔。关键是这笔巨款还不用纳税。一想到这里,安德鲁就兴奋的想要放声高歌。的确,18世纪的法国是各种贪官污吏以及不法奸商的快乐天堂。

第一次,穿越者发自内心的喜欢并爱上这个即将动荡的国度。

不久,安德鲁从几乎无法自拔的沉迷中清醒过来,他回想起在餐桌上,佩里埃曾经谈及的有关加龙河两岸的几个大项目。看来这位中年犹太人同样不屈居人下,一有机会就想着往上爬,类似这种邀功式的工作汇报,通常都是项目负责人来做。而如今,佩里埃趁乌弗拉尔外出未归,便一副亟不可待的模样。

不过,这样也挺好。当领导的最忌讳的不是部下不团结,而是过于团结,以至于联合起来把老板自己坑掉。尽管乌弗拉尔目前从各方面来说,对工作都还算是尽职尽力的,所有账目的开销收入都是有迹可循,但人性最不可琢磨,会因环境的变化而变化,但部下间有了合理制约和良性竞争,作为幕后老板的安德鲁会更加放心。所以,自己必须把握一个度的问题。

所以在不经意间,安德鲁重新谈及那几个新项目的事情,表示自己想听听具体情况,这一下子激起了佩里埃的兴奋。

“是的,先生!”佩里埃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份波尔多市郊地图,平铺于茶几中央,他手指地图上的加龙河左岸,一处用铅笔标注好的位置,进而解释说:“这里是梅多克,波尔多地区葡萄最主要的产区之一,位于加龙河左岸向北延伸约20法里(80公里),大体上处于波尔多地区的西北部,地势平坦,表土多为沙砾鹅卵石质,下层土为赤褐色含铁土质,时下种植面积达到3万邦尼尔(1邦尼尔约等于1公顷)。

由于地势的不同,分为南部的上梅多克和北部的梅多克。近百年以来,梅多克一直是波尔多地区最显赫最尊贵的葡萄酒产区。我们之前的交易主要集中在北梅多克地区,也就是别墅所在区域。此外,天主教会在南部的上梅多克还拥有大约5000邦尼尔(公顷)葡萄园,按照1万里弗尔1邦尼尔的平均市价计算,这片土地价值5000万里弗尔。依照我们与杜兰顿法官,以及波尔多城市权贵达成的内部协议,除了前期已获取的北梅多克地区土地外,我们还可以在南部的上梅多克再获得250邦尼尔(公顷)的葡萄园,价值250万里弗尔,而预期获利会在180万里弗尔左右。至于酒庄、地窖以及品牌就没有了。”

“很好!”安德鲁赞许的点头,佩里埃与乌弗拉尔能在众多虎口狼牙下再获取5%的土地份额,显然是非常不错的成绩了。太过贪婪势必引发众怒,综合实力还不怎么强大的安德鲁还不想在波尔多成为众矢之的。

在拥有了波尔多五大酒庄之一的拉菲酒庄,已经满足装逼心态的穿越者也不对其他酒庄怎么感兴趣了。除非是超一级酒庄吕萨吕斯酒堡(后世以贵腐酒著称),或是其他3个一级酒庄:拉图、玛歌和奥比昂(红颜容)等。当然这些波尔多酒庄的等级评定还要再等上60多年后的拿三时代。

在了解到自家未来的大宗收益后,安德鲁关切的问了一句。“在协议执行过程中,会有什么麻烦吗?”作为税务检察官,此行南巡波尔多就是为经纪人保驾护航,排除政治上的障碍。

佩里埃回道:“目前暂时没有,唯一的麻烦的是想要购买小片葡萄种植园的本地农民,半数以上不太可能一次性结算全部费用。如果借助于放贷银行的协助,就必须减少土地交易中的部分利润收益。”所谓土地放贷银行与后世银行房贷的性质差不多,对交易两头收取高昂的手续费和利息。

安德鲁考虑片刻后,作出决定。他说:“从两个方面着手,第一,接受农民3个月免息分期付款,但在今年年底之前必须全部结清;第二,与更多的放贷银行进行沟通,不要仅限于波尔多本地。除了这栋别墅或少量的优质葡萄酒庄园外,所有土地资源要尽快变现为里弗尔。无论是波尔多,还是之后的阿维尼翁,或是普罗斯旺地区,必须记住我们的根基不在法国南部,所以没有必要将大量资金滞留在远离巴黎的炙热土地上。”

安德鲁基于这种考虑,一是巨量资金要投入到马恩省的基地建设中,包括研发高压蒸汽机、蒸汽船以及火车这类的科技无底洞;其次,安德鲁一旦失去税务检察官的职务,其影响力就不再覆盖南部各地,手中掌握太多的土地资源就很可能好事变灾祸;另一种考虑,是未来的波尔多会很可能遭遇内战的清洗,与其将资源分散各地,还不如集中一处或是变现金库以便管理。

一得到大老板的最高指示,佩里埃立刻掏出随行笔记本,用铅笔做上备注后,又继续汇报说:“第二个是波尔多南郊的1座兵工厂以及2座造船厂,也是本地教会遗留的优质资产之一,兵工厂主要给非洲的猎奴队供应各种非制式武器,造船厂的业务是运送葡萄酒、武器火药、黑奴、蔗糖与咖啡豆,我们分得其中8-10%的股份,大约价值20万里弗尔。是继续保留股份还是变现?”

“立刻转让变现!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涉足与贩卖黑奴相关联的产业。”安德鲁提出了警告。制宪议会虽然向殖民地议员暂时妥协,但在法国境内仍旧坚持解放黑奴的政治立场,“自由”、“平等”与“博爱”的脸面和招牌还不能随便丢弃,这是法兰西的基本国策,至少20年里不能动摇。

佩里埃赶紧在笔记本上补充一笔,将军火厂和造船厂打了个大叉。接着,他把自己的手指移到加龙河的另外一边,“第三个,是加龙河右岸河谷和中间夹道的葡萄园,这一带的葡萄园种植历史不过100年,名气远不如对岸的梅多克地区,但这两片区域的种植面积更大,利布尔讷市附近的圣埃米里翁、宝物隆和弗朗萨克是主要精华产区。原属天主教会的葡萄园就多达2万邦尼尔(公顷),每邦尼尔的市价都在2000到3000里弗尔之间。因为土籍清点的时间过长,直到上周才将所有土地资源整理成册。目前教会资产处置委员会的内部拍卖会还没开始。”

在21世纪,波尔多的葡萄园面积为12万3千公顷,但在2百年前,这个数字一度高达15万公顷,那是一场19世纪下半叶的一场大面积枯叶病导致的结果,若非波尔多溶液横空出世,波尔多作为葡萄酒中心的美誉将就此终结。

说道加龙河右岸的葡萄园时,佩里埃不安的望了安德鲁一眼,开始说出心中的担忧,“据杜兰顿法官派人来说,有人想暗中将我们排除在此次土地交易之外,”

“他们是谁?”安德鲁毫不迟疑的追问起来。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安德鲁自然不会容忍,尤其是当这种财路代表价值几百万,几千万的里弗尔时,更是要坚决的加以反击。

“主要是包税公司的的萨维尼先生,地方检察官吕尚先生,以及波尔多的海关关长蒙巴斯先生,至于资产清理委员会的其他人大都是骑墙派,不足为虑。”佩里埃如数家珍的报出几个敌意份子。

对此,乌弗拉尔的个人意见是希望乙方先行退让一步,换取右岸地区的一份小份额即可,他不希望得罪这些波尔多本地的头面人物,没必要太过坚持什么,少拿一点利润,及早的获利回吐,也不是不可以。然而,佩里埃的投机心态似乎更重一点,希望借助此次加龙河谷右岸的葡萄园地权争夺战,来在安德鲁面前赢得加分。目前看来,大老板很感兴趣,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安德鲁心中好笑,自己还没打上门,萨维尼和吕尚就开始联合起来算计自己。在波尔多上层,谁不知道安德鲁-弗兰克就是乌弗拉尔的幕后支持者。不过,海关关长蒙巴斯跳出来就令人匪夷所思了。至少是现在,安德鲁并没显露出想要整顿波尔多海关的强烈意愿。

第四十四章 第一个打击目标

第四十四章第一个打击目标

对于萨维尼和吕尚二人,原本就是安德鲁既定的打击目标,相互间表现出敌意很正常,但那位波尔多海关关长从中作梗就感觉太过蹊跷,难道是蒙巴斯先生迫不及待的想尝试挑战一下税务检察官的正义铁拳?

于是,佩里埃向安德鲁解释了其中缘由,“据说蒙巴斯先生是莫雷尔的表哥……”至于那位莫雷尔曾是夏特莱刑事法院的高级法官助理,在巴贝夫一案中被安德鲁折腾的脸面全无,不得不辞职回家,据说整个人已变得精神失常。

安德鲁一听倒也罢了,原本他还想在考虑是否找人居中调和,不想把预备攻击萨维尼和吕尚二人的火力分散。但现在看来,自己的首轮打击应该是那位不知进退的海关关长。将个人或家族情绪带入到残酷政治斗争的家伙,安德鲁有足够理由怀疑他的智商情商是否正常。

做出决定之后,安德鲁又对着佩里埃走进一步询问:“你是否收集过关于那位波尔多海关关长的相关材料?”蒙巴斯作为海关负责人,直接暴露在税务检察官的强大火力之下,把海关关长来当立威标靶,再适合不过了。

佩里埃立刻跑到书桌抽屉里,拿出另一大叠文件过来,安德鲁随意翻阅了几页,随口赞许了佩里埃准备工作的异常出色。检察官自己原本还想凭空捏着一些证据,而今单凭借手中的文件足够解除那位海关关长的职务,并将其押解到巴黎司法宫监狱,接受进一步的司法审查。

对此,安德鲁显得很满意,他举起咖啡向佩里埃表示谢意,至少体现在能力和经验方面,佩里埃足以胜任安德鲁交代的事务,唯一考虑就是忠诚度。好吧,对犹太商人而言这个要求似乎太高了,但只要对方的道德底线不是两面三刀的无耻小人,安德鲁会考虑让眼前的犹太人作为自己的私人代表留在波尔多,并参与到与西班牙银行家卡巴鲁斯伯爵商讨向法国大陆走-私蔗糖和咖啡豆的具体事宜。

“波尔多港口海关里面,有谁的立场倾向于我们?”安德鲁问。

“是税务官伯尔尼先生,他也本人与您同样来自香槟大区。”佩里埃在这方面做足了功课。而那位伯尔尼也是同自己保持着联络。

“很好,你明天亲自请这位伯尔尼先生中午来拉菲别墅一聚。另外告诉管家,将今明两天有关我的邀请统统推掉,对外宣传安德鲁检察官由于长途跋涉,身体略感不适,需要静养几天。”

“需要事先知会一下杜兰顿法官吗?”佩里埃再问。

安德鲁赞许点点头,“可以,你辛苦一下,连夜去趟杜兰顿法官官邸,顺便将我从巴黎带来的礼物送到法官大人手中。”

杜兰顿法官是安德鲁在波尔多最坚定的盟友,乌弗拉尔作为安德鲁的代表能在人地生疏的吉伦特省成功加入到分享教会资产的集体盛宴中,杜兰顿法官的支持才是功不可没,双方自然需要守望相助。任何行动都需要提前知会一声,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解。接下来,安德鲁又示意佩里埃下到1楼,将尚未休息的塞纳蒙中尉叫到书房里。

安德鲁对炮兵中尉下达了命令,“塞纳蒙,明天一早你去跑一趟港口海关,到第五猎兵营里联络一下里那位半个贝桑松老乡,阿德里安蒙塞中尉。哦,记得带上几瓶上等的拉菲红酒作为礼物,并以你私人的名义邀请他来拉菲别墅里做客,一起共进晚餐,届时我也会出席。另外,记得在波尔多物色一位私人教师,给小家伙上上课。算了,还是让佩里埃去办理。”

第二天,拉菲别墅里陆续来了两位客人,中午是波尔多海关的税务主官伯尔尼先生;下午则是驻防波尔多港口的第五猎兵营代理指挥官,蒙塞中尉。

那位伯尔尼先生是带着无限感恩之情,开开心心的与大香槟地区的老乡安德鲁道别。因为这位税务检察官向这位税务官先生做出保证,将会推他登上海关关长的位置。让他在暗地里做好准备,明天接管波尔多海关的一切事务。对此,伯尔尼付出的只是一份效忠之心,至于能保持多久,估计两人都不确定。

至于蒙塞中尉,他的心情则需要用喜忧参半来形容。尽管他事先知道是那位检察官发出的邀请,但他实在想不到的是,安德鲁居然在自己即将告辞的时候,提出一个令他头疼不已的要求。

“明天在波尔多港口海关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和你的猎兵营不要参与其中,只需保证港口的正常秩序即可。”安德鲁如是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但很快,检察官又开出一个让蒙塞中尉难以拒绝的价码,“如果愿意,我可以申请让猎兵营的全部或部分加入到即将成立的香槟混成团,该团驻防地会放在大香槟地区的马恩省一带。如此一来,距离你的家乡贝桑松更近;二来,你的军衔也将晋升一级。蒙塞上尉,你觉得呢?”

事实上,蒙塞已经数次向巴黎打过报告,希望将自己调防到法国中北部,以便于更接近家乡(按规定,非战争期间,职业军人不能驻防本省及其周边),让妻子照顾到年老体弱的父母,但最终石落大海了无音讯。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只要自己一点头,不仅能时常见到父母,还可以让军衔提上一级,进而担当猎兵营的最高指挥官,而不是如今的代理营长。

“别再犹豫了,我的朋友!”出门送行的塞纳蒙中尉很是好心的安慰起自己的半个老乡,他说:“放心吧,安德鲁检察官的承诺一定会兑现,更何况,在马恩省与阿登省局势很不稳定,来自森林里的匪徒肆意横行,混成团的任务就是前去镇压,战绩就摆在我们眼前几乎唾手可得。对此,我指望的可不是一个上尉,而是炮兵校官。如果你想起袒护一名无关紧要的贪污犯而失去上述机会,你的家人肯定会无比失望的。”

“袒护贪污犯?”蒙塞对此嗤之以鼻。他驻扎波尔多港口数年,当然清楚海关的底细,要谈及贪腐,那么上至海关关长下到普通税吏的罪行,都可以押解到加龙河边枪决。归根结底,上位者还不是为政治倾轧寻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尽管心中所想如此,但落实到行动中,蒙塞中尉在跳上马背之际,做出了最终决定。指挥官请求塞纳蒙中尉代他向税务检察官保证说:“明天,第五猎兵营将坚决执行来自弗兰克先生的一切指令。”

……

海关与关税在欧洲的最早历史可以追溯到古希腊古罗马时代的地中海文明。在近代欧洲,后来居上的英国人在16世纪已将稽查走私与关税征收结合起来,但只是半官方的民间组织(包税公司)。独立战争后的美利坚民族做了一次创举,它第一次将关税国家化,与此同时海关也被列入国家直属部门。不久,欧洲各国也纷纷随之效仿。

波多尔海关是在1789年9月间匆忙建立起来的,事实上它的前身就是波尔多进出口商品包税公司。由于这家包税公司太过贪婪,民怨极大,后在国民制宪议会的强烈要求下,巴黎财政部取消了波尔多包税公司的海关职责,并以波尔多海关替代。包税公司仅保留蔗糖、咖啡和酒类税等少数商品的国内交易税。

由此可以看出,波尔多海关与包税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海关最重要的两个部门,关税征收局与走私稽查队的办事员,半数都是包税公司分出去的原班人马。无怪乎当安德鲁怼上波尔多包税公司时,波尔多海关关长蒙巴斯敢将屁股坐歪,联合包税商对抗来自巴黎的税务检察官。

抵达波尔多的第三天清晨,天空依然是蒙蒙亮时,天空泛出令人心醉的蓝。已在幽静迷人的拉菲别墅修整了一天两夜的税务检察官,此时显得格外精神饱满。早餐过后,在骑兵中队的护送下,安德鲁和佩里埃乘坐一脸四轮敞篷马车,一路浩浩荡荡的赶往波尔多港口。

似乎要在炫耀或是示威,安德鲁的马车在路过市政广场时停了下来,40多名骑兵分散开来,毫无征兆的向过往波尔多居民表演北方游牧人那种精彩绝伦的骑术,引得居民纷纷驻足观赏,时不时的发出阵阵惊叹。

随着奥什少尉的一声哨音响起,骑兵们集合着重新列队,改以战斗队形做了一小段距离的冲刺,并在包税公司门口表演了马背劈刀术,守护在大门的几个武装保镖被吓得大呼小叫,急忙将将大门紧闭,受怕这些日耳曼野蛮人会伺机冲进去。

安德鲁看得哈哈大笑,自己在巴黎不敢如此造次,想要打击不法包税商为国敛财,还得看各位大佬的脸色行事,搞得一肚子窝火。但南下到波尔多,心中就没太多忌讳了,市政广场的这番表演不过是一场示威,正式宣告税务检察官的驾临波尔多。等到一会儿到了港口海关,就该轮到杀鸡骇猴了。

陌生骑兵队对包税公司的挑衅行为,令市政广场围观的民众心中有了各种猜测,他们纷纷猜测骑兵的真实身份和此行目的。

第四十五章 整顿波尔多海关

第四十五章整顿波尔多海关

“坐在马车上的绅士来自巴黎,是国民议会派遣的税务检察官,安德鲁-弗兰克先生,他和他骑兵队此行波尔多的目的,是要查明包税公司不法收税的行为!”人群中有个响亮的声音道出了部分实情,但没人看出他是谁。

立刻,混在人群中的另一个人高喊出激进口号:“欢迎国民议会,欢迎税务检察官,欢迎安德鲁!把该死的包税商人统统吊死在广场路灯上。”

一时间,原本还是旁观路人角色的民众被这句话激起了心中愤怒,他们纷纷振臂高呼,叫嚷着要“欢迎巴黎检察官,吊死包税商!”

由于一年来,包税公司为去年弥补失去港口海关的重大损失,在波尔多市政厅的默许与纵容下,将各种蔗糖、烟叶与酒类的交易税提升了50%,尤其使得葡萄酒价格上涨到难以忍受的地步,即便是本地的波尔多居民也不再可以随意享受上帝对这片神奇土地的恩赐。

当闻讯赶来维持秩序的城市自卫军进入市政广场时,他们看到的只是大批市民围在包税公司门前载歌载舞,每个人都在高唱那首格调激昂的革-命歌曲,由路灯检察官(卡米尔-德穆兰)谱写的《路灯对巴黎人的讲话》:

“……法兰西人民的激-情能够摧毁一切恶行,

连这座巴士底狱也被一场战斗推翻。

太阳照耀法国,人民亲如兄弟,

也照耀着一个比柏拉图的设想更完美的共和国。”

很快,这支自卫军收起刺刀,将步枪背在身后,警戒随之解除。无论士兵还是带队军官,他们微笑着接受民众的邀请,加入到广场歌舞团。整个市政广场再度变成欢乐的海洋。

市政广场的西南面,波尔多高级法院大楼2层的检察官办公室里,满脸愤怒的地方检察官吕尚先生愤然拉上了面对广场一侧的窗帘,但那首刺耳的《路灯对巴黎人的讲话》依然能穿透玻璃与窗帘,飘进检察官先生的耳朵里。

忽然,房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吕尚愤怒的转过身子本想大声训斥门外助理,因为他曾嘱咐过不要让其他人过来打搅。但当检察官看清来人是包税商萨维尼先生,满腔怒火顿时熄灭不少。

“我被堵着不能到公司办公!市政厅的那群家伙个个胆小如鼠,他们派出的自卫军与暴-民们根本就是一伙。放在几年前,公司的缉私队就能干掉他们。”包税商刚一进门就发出抱怨,他将折叠宽边帽挂在衣帽架,顺手抓起桌上的一瓶刚开封的红酒好一阵猛灌。

“那你也不能在今天大摇大摆的来我的办公室。”脸色苍白的吕尚走过来低声说。检察官在掩上大门前再次嘱咐助手,不要让人来打搅自己。

随着安德鲁检察官的到来,波尔多的局势变得极其微妙。在收到国会议会的波尔多籍议员警告后,市政厅和市公社(市议会)恪守着中立立场,坚决不掺和有关司法与税务的问题。

“呵呵,你害怕了?今年年初,为了争夺检察官的位置你可不是这样的。”萨维尼斜着眼睛望着自己政治的合伙人,脸上显露鄙夷的神色。

“是的,我当然害怕,那个安德鲁可是带着一支骑兵中队来波尔多扬武耀威。更别说他在司法宫和国民议会里的影响力让我心惊胆战。”地方检察官转移话题,他不想在办公室讨论年初的那件事情。说到这里,吕尚谨慎的多问了一句:“你不会是再度惹怒了那位税务检察官吧?”

靠在松软沙发上萨维尼放下酒瓶,很是痛快的承认了。“我在教会资产处置委员会上坚决反对给予乌弗拉尔的联合资产公司在加龙河右岸的葡萄园配额。当然,我的只是说说而已,商人嘛,最喜欢的就是讨价还价了。乌弗拉尔离开波尔多时,还指示他的犹太助手与我继续谈判在,却不知为何在这几天突然中止了。”

吕尚还没听完,就急的跳起来低声嚷嚷:“该死的,我曾经反复说过了,不要招惹那个乌弗拉尔和他幕后的支持者。那个安德鲁-弗兰克是半个钦差大臣,不仅有司法宫的支持,还得到了制宪议会的认可,就连雅各宾派分部也在讨论如何配合他。可你们为什么不听。处于非常时期,多给一些份额又不会死人。等等,你们在回绝乌弗拉尔时是否借用了我的名义?”

包税商满不在乎的再度点头承认,“那是蒙巴斯先生的建议。必须让那个巴黎佬首先向我们低头,这样损失会小一点。”

不知为何,当吕尚忽然听到海关关长蒙巴斯的名字时,脸上的表情忽然一滞,那是他联想到一件及其危险的事情。他抬头对着萨维尼语气急促追问:“你看到安德鲁和他的骑兵队往哪个方向赶去了?”

包税商想了想,“是港口。”

从萨维尼嘴中,吕尚得到了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回答。检察官的精神一下子变得萎靡不振,他瘫坐在沙发上,口中念叨一句,“蒙巴斯完了。”

萨维尼显得一脸的诧异,急忙摇头说:“这不可能吧,一来就抓捕海关关长,他安德鲁就不怕整个波尔多海关瘫痪掉,收不到税款被巴黎责罚。”

吕尚解释了自己的判断,“今天进办公室之前,我的助手曾告诉我,就在昨天下午,他亲眼看到海关征税局的伯尔尼先生一脸兴奋的从安德鲁所在的别墅里走出来。今天看来,那位税务官选择投靠了安德鲁,以期获得海关关长的职务。”

“怎么办?我们要通知蒙巴斯吗?”

“来不及了,当伯尔尼投靠巴黎时,就注定了今天的结局。现在,赶紧忘掉那个倒霉的海关关长吧,我们现在需要为自己考虑一下。”吕尚痛苦的说道。

正如地方检察官猜测的那样,正是由于伯尔尼和他的征税局的主动投效,使得安德鲁消除了最后一丝顾虑,可以放手去整治海关。至于海关缉私队的那点武装实力,安德鲁根本看不上眼。跟别说那只驻-港-部队,蒙塞中尉的第五猎兵营同样站在自己这一边。

在骑兵队的簇拥下,安德鲁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驶入城市商港的核心区,最后在靠近1号码头的一栋二层高的楼房前下停了下来。这座灰色小楼便是波尔多海关驻地。

安德鲁没有下车,他安坐于马车上,望着奥什少尉指挥骑兵中队将整个海关团团围住。一切无关人等统统被隔绝之包围圈外,马背上骑兵时不时挥舞手中的马刀,驱回想着偷偷离开海关楼的办事员,锐利的刀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格外刺眼。至于那些来海关楼报关纳税的商人们,一个个心惊胆战的退缩远处观望。当察觉到没了危险,又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那是巴黎来的税务检察官,先生们,估计蒙巴斯先生要倒霉了。”见多识广的商人中间有人认出了安德鲁的身份。

“嗯,抓了也好,我有次从带了8千磅的北美烟叶入关居然按奥斯曼帝国的产地价计算税额。害我损失了一大笔钱。最好也把海关楼拆了,这样我们可以节省一大笔费用。”一个烟草商人在暗地里起哄,尤其喜欢看到海关关长的倒霉样子。

就在商人们幸灾乐祸之时,一个身材魁梧,相貌威严的中年男人从海关楼里走出来,并对着骑兵队大声呵斥:“你们是谁?为什么冲击王国的海关重地!”与此同时,一群手执短枪刀剑的武装人员也跟了上来,他们紧紧追随在中年人的左右,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距离,与骑兵队对峙。

佩里埃坐在安德鲁身边,手指点点的为自家大老板辨认。“领头的中年人就是海关关长蒙巴斯,身边拿武器的都是下属缉私队的成员,蒙巴斯左边那位,脸上带有明显一道暗红伤痕的就是缉私队队长巴伯纳,一个上过战场的退役老兵,也是蒙巴斯最重要的心腹。税务官伯尔尼先生想要顺利掌控海关,巴伯纳是仅次于蒙巴斯的第二大障碍。”

安德鲁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他示意守在站在一旁的“普鲁士大汉”向自己靠近,几句耳语过后,奥热罗上士满脸狞笑着回到骑兵队,他将怀中的短枪掏出来检查一番,随后翻身上马,准备伺机而动。

蒙巴斯关长很快留意到骑兵队后面的那辆敞篷马车,他认识两人中其中一人,乌弗拉尔的犹太助理,看到佩里埃正向一个律师打扮的年轻人轻声低语。蒙巴斯头脑发蒙,心下一沉,那是他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让开,我要去见弗兰克先生!”蒙巴斯冲着阻拦自己继续上前的一名骑兵嚷嚷道。

“让他过来!”安德鲁挥挥手,骑兵灵巧的策动马头缰绳,闪出一条狭小的通道。

蒙巴斯小跑两步,一来到马车前就开口质问道:“检察官先生,为什么要包围我的海关?”

安德鲁抓住对方语病,大声讥笑道:“你的?这座海关楼和里面的一切都属于伟大的法兰西。你这个贪腐分子算什么东西。”

……

第四十六章 征缴关税

第四十六章征缴关税

未等蒙巴斯再度开口,安德鲁高声叫来守候多时的塞纳蒙中尉,后者立刻上前,出示了一份税务检察官签署的拘留令,大声宣读:“……因为贪腐受-贿,安德鲁检察官以法律赋予的名义,解除蒙巴斯先生海关关长的职务,并将其押解回巴黎司法宫接受进一步审讯。”

“我不服,你无权逮捕我!”蒙巴斯跳起来高声抗议。

安德鲁再度纠正对方的语误,“只是暂时的拘禁,我作为税务检察官拥有这样的权力,至于到了巴黎之后,那是司法宫与财政部该考虑的事情。”

说完,安德鲁使了个眼色,塞纳蒙中尉将早已准备好的手铐拿出,不容分说的将这位海关关长铐起来,两个骑兵下马过来帮忙。他们在左右两边押解着囚犯,朝停泊码头的一艘商船走去。留在后面的海关缉私队队长巴伯纳见状不妙,他挥舞手中短枪,试图冲破骑兵队的封锁,将自己老板解救出来。

“砰”地一声,奥热罗的手枪响起,枪口的一缕清烟飘过,左胸中弹的巴伯纳队长一声不吭扑倒在地,身下鲜血流淌一片。

上士把短枪快速插回马背枪套,继而又高举起马刀,冲着躁动不安的海关缉私队高声警告说:“胆敢行刺检察官者,无论谁,一律就地处决!”一句话就将犯罪性质定下。倒在地上的缉私队队长又不是国家的法定官员,杀了就杀了,巴黎方面才不会在意。

此时,伯尔尼税务官也恰逢其会的走出海关楼,他竭力劝说进退两难的同僚们说:“赶紧放下武器,税务检察官只是针对蒙巴斯先生,与我们无关。”

众人面面相视的对望一眼后,无可奈何的放下手中武器,跟随税务官退到一旁,见到骑兵队并没有挥刀追赶,心中悬石这才放下,每个人都在心中暗地感激着伯尔尼先生的及时出面解救,多看看倒在血泊中的巴伯纳就是最好证明。

等到伯尔尼主动现身来收拾残局时,安德鲁也以税务检察官的身份,连续发布数道命令:

第一,税务官伯尔尼被任命为波尔多海关的临时关长,直到巴黎方面重新指定新海关关长的人选;

第二,原海关关长蒙巴斯被立刻押解到巴黎受审。(一艘开往巴黎的双桅商船早已1号码头备好。)

第三,在税务检察官逗留波尔多期间,骑兵队的奥热罗上士将兼任海关缉私队队长;

第四,其他海关官员与办事员职务保持不变,报关与征税即时恢复正常。

就在安德鲁整顿港口海关时,蒙塞中尉恪守了自己的承诺,他严令第五猎兵营不得干涉其中,对于海关楼前发生的事情,一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等到加龙步兵旅团的指挥官怒气冲冲跑过来,责问中尉在海关楼被骑兵队包围时为何按兵不动时,蒙塞双手一摊,满脸委屈的解释说:“那是税务检察官与波尔多海关的内部事务,我上前能做什么?无论协助那一边都是吃力不讨好,当然,如果是旅团长大人能给第五猎兵营直接下令,我倒是乐意执行。”

下令猎兵营攻击巴黎检察官和他的骑兵中队,加龙步兵旅的指挥官当然不会愚蠢到这一步,因为这与公然起兵反抗巴黎没有太大区别。别说波尔多市政厅与普通民众会加以反对,就连本地士兵也可能拒绝执行该命令。其结局不言而喻,自己比起那位尸骨无存的前巴黎总督好不了太多。

此外,随着蒙巴斯变成前任海关关长,继而被押解到巴黎受审;而伯尔尼在安德鲁支持下已全部掌控港口海关,就连缉私队队长都换上了安德鲁的人之后。当前的所有时机均已失效,所以除了泄愤,根本没有任何益处。

等到最高指挥官悻悻离开时,蒙塞中尉长舒了一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不过,从今往后,自己前途命运却与那位安德鲁-弗兰克捆绑在一起了。

海关被围与蒙巴斯被捕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波尔多城,包税商萨维尼先生气得在办公室里暴跳如雷,他还将房间里所有的玻璃或陶制器皿摔在大理石地面来泄愤;吕尚检察官同样闷闷不乐,在灌下一大瓶红酒后,借口身体不适乘坐马车提前回家。

站在高级法院大楼的窗台上,年过5旬,显露一身富态的杜兰顿大法官冷眼注视着载着吕尚检察官四轮马车的远去,心中感慨不已。安德鲁的到来不仅给了他对反击包税商的最佳时机和强力助手,还能警告一下不知进退的吕尚。

就在昨天深夜,安德鲁还私下拜访了杜兰顿法官的官邸,两人就众多问题相互交换了意见。其中就包括有条件的赦免公路劫匪,剔除吕尚检察官出局,海关整顿和关税征收,以及妥善取缔包税公司的诸多事宜。

对此巴黎检察官表现的嚣张跋扈,法院大楼里视为不可理喻,杜兰顿法官却在心中称好。执法者初到陌生之地,首先是杀人立威,宁可让人感觉害怕,也不要暴露自己的软弱。此外,安德鲁的一举一动看似鲁莽冲动,但其所作所为始终站在法理之上,哪怕是那个被击毙的缉私队长,也事先被人扣上一个行刺税务检察官的泼天罪名,令别人无法为其翻案。

至于波尔多市政厅那边,老家伙们仍旧一如既往的保持缄默,因为检察官与海关关长都直属巴黎,属于国家公务员的内部纠纷,与波尔多地方毫无关联,应该继续持中立立场。不过在私下聚会时,有官员表现的惴惴不安,那是他们及其家族曾勾结前任关长,在进出口大宗商品时偷税漏税,一旦税务检察官继续穷追不舍,那么他们也有可能被押解到巴黎的税务法庭里接受审讯,其遭遇或许比起前海关关长更加倒霉。

好在佩里埃如同天使般及时现身。在随后的一次商务聚会中,他代安德鲁检察官向在座的官员和商人们做出保证,只要大家能在一周内补充部分漏缴的税额,就能免除一切后顾之忧,至少不会成为检察官的下一个打击目标。

而这个纳税额度,佩里埃与伯尔尼税务官花了整整两天才计算清楚,各人拖欠的关税数额详尽清晰,就连让人辩驳的漏洞都难以找到。如果7天之后,也就是在8月8日,还有商人胆敢拖缴国家税款,安德鲁不介意再宰杀一两只小鸡,或是拎出一只羸弱的小猴子。

对于那些出了血的爱国纳税者,安德鲁同样不加吝啬予以安抚表彰。不过落实到具体,由于亲疏远近的关系,或是安德鲁本人,或是其他利益关联者的刻意交代,就会出现某些合情合理的变化。

“这位蔗糖商人是杜兰顿法官要求关照过的,就按照50%的正常税额计算吧。至于卡塔内侯爵,也同样按此计算。”佩里埃解释说。

“我同意,这个咖啡豆商人是蒙巴斯的死忠,必须全额补齐税款,另外还要再追加一笔罚款;对于年轻美貌的吕萨吕斯伯爵夫人而言,真是太倒霉了,她的丈夫在2年前不幸过世,名下的葡萄园也因为一场病虫灾而损失惨重,是否可以让她补齐一半的税款,体现安德鲁检察官的仁慈?”伯尔尼谨慎的问。

“没问题,我的朋友。只要税款总额方面符合检察官先生的要求,其他的具体细节都变得无所谓了。你才是海关关长,你的地盘自然你说了算。”佩里埃恭维道。他知道自己只是安德鲁在波尔多的代理人之一,所以将位置摆放的很正确。

“不不不,是我们说了算!”临时关长高举起了酒杯,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无论从哪个角度上讲,伯尔尼都要同这位精明的犹太人搞好关系。

佩里埃与伯尔尼两人确定,两周后补缴的港口关税涉及300多家公司或商会,即便扣除一些不太稳定的因素,其税额估计也会有800万里弗尔之多。

两人连同来给拉菲别墅做汇报时,安德鲁刚好做完整顿波尔多海关的公文报告,再加盖封泥印戳后,由一名骑兵担当信使日夜兼程的赶往巴黎。安德鲁要求信使务必在5天之内,将公文亲手呈送给维诺法官。此外,信使怀中还有两份私信,一份是交给普利欧议员,再由后者转送到国民议会财政委员会;另外一封信,是交给罗伯斯庇尔,意在向雅各宾派俱乐部解释自己的行为。

当安德鲁得知补缴的关税款极有可能到800万里弗尔时,表情显得异常兴奋,他的双手使劲搓在一起,还在书房里不停的来往踱步。对税务检察官来说,没有比征缴国家税款更为重要的功绩了,如果有,那就是更多的税款。

安德鲁有理由相信,只要将这笔关税款项全额,不,半数及时上缴到巴黎国库里,无论是司法宫,还是制宪议会,甚至是已经穷疯了的财政部部长,所有人都会异口同声的大声赞美办事能力超强的税务检察官,对于安德鲁在此次执法过程中出现的少许违规,大家都会闭上眼,装作看不到。

“快去,把刚才的信使给我叫回来!”安德鲁冲到窗台,他伸出脑袋,对着大门外的一名卫兵大声叫嚷道,那是因为检察官的述职报告需要重新润色。

第四十七章 雅各宾派分部(上)

第四十七章雅各宾派分部(上)

夜里,安德鲁依然待在在书房里,他的书桌前正坐着一位会计模样的中年人,在向检察官做情况汇报。

“……经过我和我团队的重新计算,所有账簿都没有太大的出入,各种意外损耗或是非常规支出都在合理范围之内,这一点我可以保证。不过,我非常确信乌弗拉尔先生在波尔多期间,还私下参与到其他项目的投资,而这些项目大都没有显示在这些账簿中。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做进一步的调查。”

这位名叫贝尔纳的会计师来自马恩省,他是老师图里奥介绍的,其家人依然生活在省会沙隆市。1个月前,贝尔纳和他会计团队,以及一名合约事务律师,一行4人就已提前到达波尔多,配合乌弗拉尔的敛财工作。

安德鲁的手指轻轻拍打着桌面上的一大叠会计账簿,思虑好一阵,却摇了瑶头,继而说道:“算了,事情到此为止,不必深究。”

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穿越者还是懂得。安德鲁不反对乌弗拉尔私下操作自己家族的生意,但于公于私,他都必须事前向合伙人解释一下。毕竟乌弗拉尔是安德鲁在波尔多的利益代理人,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安德鲁本人。这点令安德鲁很不高兴,但还至于彻底翻脸,不过小小警告一下还是可以的。

安德鲁向贝尔纳问了一句:“你觉得佩里埃怎么样?”

“与乌弗拉尔一样,性格圆滑,投机心态远比责任心强。不过,他的眼光很准,经验更丰富,乌弗拉尔的两次失误都是佩里埃出面挽回的。”和所有的会计一样,为人木讷的贝尔纳也不怎么喜欢投机倒把的经纪人。不过,会计师的评价倒是非常中肯,尤其是对佩里埃而言。或许是更年长的缘故,犹太人待人接物更为练达得体,而年轻的乌弗拉尔多少有些心高气傲。

安德鲁对此也见怪不怪,在送走会计师之后,检察官在他的随身笔记本记下佩里埃的名字,并和西班牙银行家卡巴鲁斯伯爵之间打上了一个等于号。

波尔多城市南面,一座风景优美的乡间别墅里,雅各宾派俱乐部波尔多分部的骨干成员选择在下午茶的时间里聚集一起。与各地其他分部集会地点不同的是,波尔多分部选择了一栋属于维尼奥家族的私宅,而并非废弃了的修道院。

这些人包括葛瓦代,他长得又黑又瘦,面容忧郁;杜科是个热情洋溢,精通文学的年少成名的精英青年,他头顶无数的荣耀光环;至于格朗日纳夫,是名记者兼编辑,去年与他人合伙开办了一家《波尔多新闻报》。其内心充满胆识、狂暴和激-情,拥有无所畏惧的活力;还有维尼奥,波尔多的明星律师,天才的演说家。他在大革-命之前,就曾猛烈抨击过封建等级制度,并率先欢迎来自巴黎的革-命运动。若非突如其来的一场疾病令维尼奥病倒,他极有可能会赶赴巴黎,并参加1789年10月向凡尔赛大进军的运动。

维尼奥性格沉稳,思虑周全,能从全盘上看待问题,而言辞中带有狂野的情绪让听众如痴如醉,拥有宏伟的古罗马式的雄辩力令人折服,因而理所当然的,维尼奥成为雅各宾派在波尔多分部的实际领袖。

与圣鞠斯特选择投靠罗伯斯庇尔一样,每一个雅各宾派分部里同志,都有他们自己仰慕的革-命英雄。维尼奥钦佩于巴黎记者的布里索,那是他时常给布里索主编的《法兰西爱国者报》上投稿,两人在往来书信中保持着联络。

维尼奥看来,这位曾在巴士底狱坐过牢的清教徒才是“法国的富兰克林”,解放黑奴的进步人士,一名伟大的思想家,革-命派的行动灵魂。

葛瓦代、杜科、格朗日纳夫和维尼奥,以及巴黎的革-命导师布里索,还有共同的特征,他们不仅反封建,反教会,甚至还反对上帝,却对来自古希腊和古罗马的异教神明推崇备至。此外,这些人不仅笃信卢梭的革-命理论,也同样推崇出生于波尔多的孟德斯鸠的理性思维。

尽管只是下午茶的聚会,但波尔多分部的朋友们依然设立了一个议题,那就是被闹得沸沸扬扬的波尔多海关事件。

“葛瓦代,你怎么看待?”维尼奥心有所指的问。

“可以说弗兰克检察官,哦,不,他更喜欢别人称呼叫他安德鲁检察官,是依法办案,程序上无懈可击。”葛瓦代说道。他与维尼奥一样是执业律师,更注重程序上的正义,而不是关注具体结果如何。

正在品尝英式红茶的杜科却摇摇头,充满浪漫文学气质的年轻人放下茶杯,说道:“杀戮可不能解决问题最好方式,在波尔多,反对安德鲁的势力会借机团结起来,我们需要给安德鲁一个友善的提醒,尽管他不愿意出席我们的聚会。”最后一句,杜科显然是在抱怨。不过,安德鲁的确有意识的回避与波尔多分部的接触,因为那是来自杜兰顿法官的友善建议。

听到这里,消息灵通的格朗日纳夫笑了起来,“巴黎检察官可没时间来这里悠闲喝茶,据说昨天他在海关大楼待了两天,今天又回到拉菲别墅里写报告,到波尔多4、5天里,一切社交活动都没涉足。别这样看着我,那是杜兰顿法官说的。”格朗日纳夫还有一位族兄在波尔多高级法院里就职,对这些内幕消息自然门清。

“咦,加代今天怎么没来?”杜科留意到朋友圈中少了一个。

格朗日纳夫解释说,“我们加代大律师最近与杜兰顿法官走的很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想抢在吕尚检察官之前,获得首席刑事法官的提名。”

葛瓦代听了觉得很是奇怪,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加代年龄和我们差不多,今年才32岁,按规定,法院法官必须满足40岁的基本条件。”

格朗日纳夫很是耐心的继续解说:“我的朋友,你的消息太滞后了,建议你以后少去关注黑奴解放的问题。制宪议会和司法宫已修改了法官任职的基本条款,只要在律师连续从业5及5年以上,年满30岁即可。”

维尼奥有点急了,自己引入的话题不是为了歪楼歪到律师与法官从事资历上,他有些气愤的问道:“先生们,朋友们,难道你们家里,或是自己的亲朋好友中间没有收到海关的补税通知吗?”

众人哈哈大笑,异口同声的回答道:“当然有,不过我们坚定不移的支持巴黎检察官的正义行为。”

葛瓦代、格朗日纳夫与杜科的家境不错,但也不过是城市中产阶层罢了,各自家庭涉及的关税少的可怜,不比巨富之家出身的维尼奥,所以征缴关税上与这些人关系不大,牵扯不到几个里弗尔的实际利益。

“维尼奥。你家里拖欠的税款估计有10万里弗尔吧。”葛瓦代说这句话时,他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和笑容变得自然一些,而不会变成一句讥讽朋友的话。

“是20万。”维尼奥没好气的说。

尽管维尼奥律师曾竭力公开鼓吹为国纳税,既光荣又体面,但纳税真的纳到自家头上,而且还是一笔巨款时,这种滋味就不太好受了。没有人怀疑安德鲁征收关税的决心和毅力,那个不幸被押解到巴黎的海关关长,以及死不瞑目的缉私队队长就是最好证明。

“放心吧,朋友们,雅各宾派的同志会得到特殊照顾的。”格朗日纳夫突然插上一句后就避而不谈,不过在朋友们的逼问下,他还是讲述出了实情。

“首先声明一点,走出这个房间,我对于自己所说的话一概不认。”在看到朋友们郑重其事的点头同意后,格朗日纳夫这才继续说道:

“安德鲁检察官给了杜兰顿法官一份拟定好的名单,里面的人可以享受关税优惠政策,简单的说,只需缴纳一半税额,就能在国家账簿上消除以往的所有不良记录。很荣幸,波尔多分部的会员都名列其中。所以,维尼奥,你的家族会减少了10万里弗尔的损失。不过,那些与包税商关系密切,或是站队不及时的顽固分子们就损失惨重了,不仅是全额纳税,还要被处罚一大笔滞纳金。

另外据可靠消息,在巴黎检察官的请求下,杜兰顿法官早在两天前已签署了一项财产查封令,不仅冻结了逃避关税者的各种资产,还要收缴他们的出国护照。再过三天就是8月7号,我的报纸将在当天全文刊载上述信息。当然这是得到了巴黎检察官和杜兰顿法官联合授权的。”

第四十八章 雅各宾派分部(下)

第四十八章雅各宾派分部(下)

“市政厅呢?他们没反应吗?我相信有些混蛋们的损失可比我家大的多。”维尼奥追问道。他此时的心情,已随着那10万里弗尔税金的减免而好了不少。

“当然有人不乐意了,不过,在他们得知加龙步兵旅的指挥官博朗将军被制宪议会和拉法耶特元帅下令调到巴黎述职时,所有反对意见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如今,驻防本省的加龙步兵旅将保持善意中立,而它的第五猎兵营已彻底投靠安德鲁,据说要将组建一支独立编制的香槟混成团。单凭包税公司那点缉私的武装,还不够检察官身边骑兵中队的一次冲锋。至于国民自卫军,”

说道这里,格朗日纳夫笑了笑,他望着围在身边的朋友们,问道:“诸位,你们都作为城市自卫军军官的一员,愿意为腐败的市政厅和偷税漏税的坏家伙们效力吗?或是支持为国敛财,打击包税公司的安德鲁检察官?”

“当然是后者。”政治立场偏左的维尼奥等人纷纷表态。无论格朗日纳夫、加代、还是杜科葛瓦代和葛瓦代都在波尔多自卫军里挂着一个校尉军官的职务。

绝大部分的国民自卫军没有军饷与津贴,还要自备军服和武器,使得波尔多市政厅对自卫军的控制力度非常差,加之自卫军军官们政治立场严重偏左,很多人反而更欢迎税务检察官的到来,尤其是希望借机取缔包税公司。

波尔多本地的合法武装力量,主要包括国民自卫军,边境驻防部队(主要是加龙步兵旅),以及少量的军警和两股武装缉私队。前两者或是置身事外,或是明里暗地投靠安德鲁;而在波尔多的城市警察数量不足200人,别说动用那个依然残缺的混成团,单凭骑兵中队就能横扫一切。至于海关缉私队那是安德鲁的掌控中,包税公司的实力太逊,不值一提。

“党同伐异!”杜科的嘴里冒出一句,这是罗马共和国时期的著名词汇。在场的所有人都相信,再过两三天,波尔多城里就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与之没有什么关联,或许还会机会参与到战利品的分享。

……

正如杜科等人预料的那样,安德鲁在抵达波尔多的第10天,也就是他发布关税征缴令第7天,奥热罗掌握的海关缉私队开始出动,他们首先在港口货仓查封了12个进出口商人的大宗货物,理由是拖欠税款;紧接着,码头上的6艘商船连同上面的货物也被海关缉私队暂扣。

等到第二天,征税行动进一步升级。

奥什少尉带着六名骑兵直接闯入波尔多市政厅。众目睽睽之下,这位少尉军官出具了一份税务检察官签署的传讯令,上面邀请负责工商行政的3名市政官员到拉菲别墅解释一下税款问题。

这些官员自然不肯就范,他们冲着身边的同僚,一个个大声嚷嚷着说,是巴黎检察官在搞非法拘禁,欺压波尔多人。这一下惹得奥什很不开心了,他很是冷漠的挥了挥手,身边的士兵们立刻冲上去,就像对待犯人一样将涉案官员考上手铐,并强行将他们员从办公室里拖走。直到这时,这些人才开始后悔,他们拼命哀嚎着,就如同即将被宰的猪希望能刽子手网开一面,但无济于事。

市政厅大楼里,围观者个个吓得面如土色,他们面色悲愤却不敢上前阻止,只能眼睁睁的几位同僚被野蛮士兵活生生的拉走。直到悲凉叫喊声逐渐消逝,这才有人醒悟过来,或是通知涉案者的家人补缴税款,或是联名来到市长办公室,要求市长出面惩治巴黎检察官的非法逮捕行为。

“先生们,我能做什么?一句无关痛痒的抗议,还是斥责制宪议会和巴黎财政部派来的税务检察官,或是干脆让自卫军冲到拉菲别墅把他们解救出来?你们来告诉我。”这位年迈的波尔多市长满脸悲情的诉说着。

大家沉默了好久,没人给市长答案,回归冷静的众人纷纷散去。当晚,等到官员家人在海关补齐了所有税款,被拘禁的3位官员也从拉菲别墅里陆续走了出来。除了白天受到惊吓,气色依然显得较差外,其他方面没有什么大碍。

1790年的波尔多城市并不大,市区总人口不超过7万,一有风吹草动,就变得满城风雨。当见到货物被扣,官员遭到拘禁时,原本拒绝缴纳关税的商人们终于害怕起来,他们拿着自己的税款单据,连夜赶往海关大楼,排起长龙只为补缴税款。为方便纳税人,安德鲁也非常人性化的指示税务官再延长12小时时间,并接受纳税人的现金、银行承兑、远期支票,指劵或是能够抵押的地产房产,船只货物纳税。当然除现金外,其他需得到会计师的重新估价,并补偿国家的利息损失,补齐各种手续费。

到了8月12日上午,临时关长伯尔尼跑过来兴奋的向安德鲁报告说,税款征缴已到850万里弗尔,比起之前预期还要多出50万。

这的确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按照自己与制宪议会达成的协议,安德鲁可以截留其中不高于20%的税款。这笔钱财除了对安德鲁本人和麾下部属的奖励外,大部分将用于组建一支包括骑兵,步兵和炮兵在内的独立混成团,准备随时北上,参与到马恩省的平叛兰斯匪军。

于是,安德鲁嘱咐海关关长伯尔尼说,“你马上回去,先把一切非现金兑现,再会同财政部派驻的会计师提交一份资金申请报告,待我签字后立刻执行。

第一,提取700万里弗尔准备押解到巴黎国库。我会调遣一个猎兵连队跟随车队负责安全;

第二,50万里弗尔用于兑现我对海关同仁的承诺。你和佩里埃每人2万里弗尔,海关主要官员或骑兵队军官各1万,其他人就按照他们的职务和功劳逐一发放下去。对了,记得把猎兵营和塞纳蒙中尉的那份也算进去;

第三,余下的100万里弗尔,建立一个专用账户,我会作为马恩(香槟)混成团的筹建资金。”

等到伯尔尼走后,守在一旁沉默无语的佩里埃没有陶醉于荷包增加的2万里弗尔收入,而是向安德鲁提出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由于税务检察官在港口城市的强制征税行为,导致安德鲁在民众中,准确的说,是在波尔多上流社会与众多商人中的亲和形象大打折扣。

按照之前的套路,是应该先推翻包税公司擅自提升的葡萄酒税,给予波尔多民众甜头,然后再行整顿波尔多海关,让大家心甘情愿的掏钱纳税。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波尔多海关首先跳出来试图挑战安德鲁的权威,那必须第一个干掉。为鼓舞部下士气,和迎合巴黎方面,征缴被拖欠的关税也就自然而然了。

现在征缴关税已基本告于段落,心思敏感的佩里埃希望检察官本人能采取某些亲民的行动,缓和一下与波尔多本地人士的紧张关系,毕竟一味的强压并不利于接下来与包税公司的正面交锋。

听到这份建议,安德鲁颇为满意点点头,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拟定好的名单,指着说:“你待会按照上面的名单,以我私人的名义给所有人发一份邀请函,请大家后天中午来拉菲别墅参加冷餐会。”

佩里埃接过名单,用目光随意瞟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罗列了不下200人,都是活跃在波尔多上流社会的银行家、律师、记者、教授、学者、军官、市政官、司法官、种植园主、酿酒商、造船主,贸易商、工场主以及外科医生等等。唯独没有包税公司的代表。

按照以往参宴的惯例,一位有请帖的宾客通常会带上3到4个亲朋好友一同赴宴,那就至少要准备八、九百人份的饮食规模,而现在距离开宴仅两天不到,筹备时间显然不怎么够用。那是这种规模的宴会至少一周时间来准备。

了解到佩里埃的疑虑后,安德鲁随口提到说:“热月之下的波尔多,最适合举办一场冷餐会。嗯,地点就在靠近葡萄园的草地上。”

然而当安德鲁抬起头时,却望着一脸懵逼的佩里埃唯唯诺诺的不知想要表达什么。穿越者转眼一想,同样也明白过来,后世风靡全世界的自助商务宴会还没在欧洲大陆正式登台亮相。

于是又问佩里埃:“你去过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吗?挪威或是瑞典?”

犹太人点点头,别说瑞典挪威,在25到30岁那几年,佩里埃曾游遍了整个欧洲。最后两年还在俄罗斯、土耳其和埃及等地待过,要不是某些变故,他差一点就留在伊斯坦布尔担当土耳其苏丹王的会计师。

安德鲁总算找对了人,不用在心血白费的对牛弹琴,他接着说:“我刚才讲的冷餐会,就是瑞典人在正式的晚餐前提供的一种自助餐,没有贵族式的繁文缛节,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吃的不开心可以随时走人,也不失任何礼数。”

……

第四十九章 波尔多溶液(上)

第四十九章波尔多溶液(上)

佩里埃迟疑了一下,他选择了自认为委婉的措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样的宴会可这是源自北欧海盗们的特殊就餐形式,以往都被欧洲各国,尤其是法国人视为不文明的现象。”

安德鲁双眼一瞪,大声嚷嚷道:“谁说不好,我就觉得这种方式也有许多好处:对宾客而言,用餐时不受任何约束,随心所欲,想吃什么菜就取什么菜,想吃多少就取多少;对我们来说,由于省去了繁杂的桌前服务,自然就省去了许多人力,可减少服务生的使用,尤其是不需要花大价钱找太多的高薪大厨来,减少了各种开销。至于你说是海盗的传统,也没错。在很多人眼中,我安德鲁就是北欧的海盗,来自巴黎的强盗,刚从他们手中掠夺了800多万里弗尔。”

说道这里,安德鲁有些洋洋自得,“不过我会以某种方式来补偿可怜的波尔多人,这座城市也将永远铭记我,安德鲁施于这片土地的恩德。记住,必须把冷餐会的现场尽量靠近葡萄园。冷餐会的具体细节,你可以去请教退休的老叙-尔库夫船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老船长在北欧海域可是折腾了近10年。

好吧,宴会时间再推迟一天,就在8月15日。另外,卡塔内侯爵夫人昨晚已经回到波尔多的庄园,你去带我去打个招呼,并请她派一些人员协助后天的冷餐会。最后一点,邀请吕萨吕斯酒堡、拉图酒庄、玛歌酒庄,以及奥比昂(红颜容)的当家人最好提前3小时前来一趟拉菲酒庄,让雷诺管家带着男女伯爵们在附近葡萄园里四处转转。”

既然大老板已经铁了心想要做北欧海盗,哦,不,是搞一次北欧海盗样式的冷餐会,佩里埃也不再多劝。在见多识广的犹太人看来,但凡上位者都有一些特立独行的癖好。除了头脑发热的举办明天的冷餐宴之外,安德鲁检察官早在一周前还找人购买了大量的蓝帆和熟石灰,搅拌均匀之后喷洒在附近的葡萄园里,在枝叶与根茎位置形成一个个蓝白相间的斑点,很是难看。

……

在路易十四时代,若有人谈及全法国的首富,近半数的贵族都要报出希刚家族的名号。但岁月冉冉,随着希刚家族在30多年的一场大分裂之后,使得昔日的法兰西首富的实力大打折扣。可即便如此,作为希刚家族主要继承人之一的卡巴纳伯爵依然是波尔多城,乃至吉伦特省最有钱的人。其名下不仅拥有包括拉图在内的多个高档酒庄,以及数量多达两百多公顷的优质葡萄园。另外,年近60的卡巴纳伯爵还涉足了造船与金融银行业,出口英国的波尔多红酒中有三分之一都来自卡巴纳伯爵旗下的酒庄。

在数天的征税风暴中,卡巴纳伯爵和希刚家族再度遭遇了一场不幸劫难。整个家族被要求补缴历年欠下的200万里弗尔税款,而卡巴纳伯爵一人就占了100万。即便进入杜兰顿法官的特惠名单,税款被减免了一半,老伯爵一家依然要补缴50万里弗尔。

心高气傲的卡巴纳伯爵压根不愿理会安德鲁,对来自海关的补税通知置若罔闻,但随着3艘商船连同船上货物尽数被扣,一名在市政厅当官的族兄被捕后,希刚家族其他人选择了向巴黎检察官退让,但卡巴纳伯爵依然不为所动,想着继续坚持下去。直到安德鲁调集了蒙塞中尉第五猎兵营包围了拉图庄园,准备强行查封名下资产时,卡巴纳伯爵这才最终选择了屈服。不过作为迟缴的惩罚,原本可以享受到的税收优惠正常被取消了,100万里弗尔的税款一个苏都不能少。

交完税的夜里,向来精神矍铄,身体硬朗的卡巴纳伯爵气昏当场倒地。好在医生来得及时,嗅过臭盐的伯爵很快恢复了知觉。医生随后还给老伯爵进行了一番详细,判定身体没有大碍,只需要吃点药,再在床上静修两天就能康复。

8月13日下午时分,佩里埃代发的宴会邀请函也被送到卡巴纳伯爵的拉图庄园里,伯爵长子接受了这份请帖,他看都没看,就示意一旁的管家赶紧将检察官的请帖扔到父亲看不到地方,以再度免惹起老人家的怒火,导致旧病复发。却殊不知,这一切都被下楼的卡巴纳伯爵看到眼里。

“拿过来!”老伯爵那极度威严的语调在城堡大厅里回荡。

伯爵长子与管家面面相觑,后者无可奈何的走上前,将手中的邀请函递给庄园里的主人。

老伯爵问,“信使还有什么话留下来吗?”

管家一五一十的回答道:“来访信使称安德鲁检察官希望伯爵大人能提前3小时来拉菲别墅一聚,此外吕萨吕斯酒堡的女伯爵、玛歌酒庄的斯托纳伯爵,奥比昂的菲米尔伯爵都在提前邀请之列。”

在粗略看过后,卡巴纳伯爵摆弄手中并不便宜的烫金请帖,语出讥讽的说:“我还以为巴黎检察官会在一张白条上画出几笔,这次居然还用上价值2里弗尔的帖子。是我们富裕的波尔多人把那个香槟孤儿喂饱了。”

长子一见父亲的情绪依然激动,赶紧前去搀扶老人到长椅上安坐,儿子顺着父亲的话说:“我们不去就是了,相信这个波尔多没几个人愿意巴结他。”

老伯爵双眼一瞪,望了长子一样,“谁说我们不去,必须去!”

长子急忙附和,“去,当然去,我代表您去!”

老伯爵摇头说:“他安德鲁要的是我,这个庄园和希刚家族的真正主人,所以必须我亲自去。你如果想同去,就等上3小时后再带上你的夫人和我的两个孙子。”

伯爵长子有点蒙了,一家老小同去赴宴可是至亲好友的待遇,他安德鲁何德何能,单单那100万税款就让拉图庄园上下将其恨之入骨。更别说,安德鲁如今还巧取豪夺了原本属于希刚家族曾经的瑰宝之一,拉菲酒庄。

“父亲,您不是在刚刚答应了包税公司萨维尼先生,联名向巴黎投诉安德鲁检察官的种种不法之举。”伯爵长子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幕。

卡巴纳伯爵却笑了起来,他望了管家一样,管家心领神会的立刻将大厅的无关人等统统赶出去干活。等到只剩下父子二人时,老伯爵这才神情狡诈的解释说道:

“我只是告诉萨维尼先生会考虑一下,但没有答应他什么。呵呵,向巴黎投诉,投诉什么?投诉安德鲁武力包围了拉图庄园,征收了我们100万里弗尔的税款。我告诉你,没有任何意义。就在今天早上,一位港口海关的老朋友来告诉我,安德鲁要求海关兑换700万里弗尔现金,准备随时押解到巴黎国库。这意味着无论是国会,还是内阁都将无视安德鲁在波尔多的所作所为。至于包税公司,那是安德鲁的下一个打击目标,如果税务检察官能再为巴黎贡献几百万的财富,哪怕把萨维尼和他的包税公司被安德鲁搞得倾家荡产,杜伊勒里宫和60万巴黎人都不会留下一滴眼泪。”

“那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巴黎检察官在波尔多为所欲为?”长子显得十分气愤。

“别着急,我们最多再坚持两个月,他就会离开波尔多。嘿嘿,据说马恩省的局势很不太平,这也就是安德鲁在波尔多组建混成团的缘故。哦,对了,你待会嘱咐让你弟弟路易来书房见我,最近他与萨维尼先生走到太近了,我很不喜欢。还有听说我们的葡萄园里又爆发了大面积的霉叶病?”老伯爵问道。

“不仅仅是我们拉图庄园,加龙河谷左岸大部分的葡萄园里都爆发了霉叶病,倒是位于右岸和河道中间区域好一些。”伯爵的长子神色低落,显露无可奈何的表情。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刚被海关连收带罚损失了100万里弗尔,转眼间葡萄霉叶病又再度来袭,依然往年结果或许要损失数百万里弗尔。反复折腾几次,即便作为波尔多首富的希刚家族也吃不消。

……

在玛歌村,斯托纳伯爵同样是一脸的苦恼。作为波尔多富商之一兼最有名望的酿酒师的他,此时毫无绅士仪态的蹲坐于自家葡萄园里,望着眼前一大片都患上霉叶病的葡萄藤,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现在是霉叶病开始的第一周,葡萄藤上原本的绿叶已逐渐变黄,如果再过7天后,黄色部分逐渐变褐色坏死。病状由局部扩展到整个叶脉,呈现褐色至红褐色的叶缘病斑。尽管斯托拉伯爵在获悉霉叶病来袭后,已在第一时间内组织了上百号人力,掐掉了所有患上霉叶病的藤叶,还往自家葡萄园里喷洒了大量醋酸。

可即便如此,叶面病斑依然逐渐向叶基部延伸。斯托纳知道,除非有奇迹发生,再过几天,叶片就会变为褐色至灰褐色,并出现黑色绒毛状物或黑色小点,导致枝叶全部飘零。时值8月,正好是葡萄果实快速生长的最佳时期,一旦叶子凋落,失去养分来源的果实将变得矮小丑陋且味道苦涩,无法酿酒。不过葡萄果实绝收还不是最惨的,病害的最高峰是导致整片整片处于盛年期(15年到30年)的葡萄藤根部彻底坏死。

……

第五十章 波尔多溶液(中)

第五十章波尔多溶液(中)

不知什么时候,葡萄园那头传来妻子玛丽呼唤自己的声音,欲哭无泪的斯托纳伯爵没有作声,他依然呆呆盯着一片片枯黄或即将枯黄的叶子。

“嘿,我的伯爵老爷。”当看到丈夫时,妻子玛丽很是兴奋跑过来,她在伯爵面前挥使劲舞着手中的一片绿叶子,还大声叫嚷道:“快看啊,我们的葡萄园有救了!”

斯托纳伯爵抬头一看,他惊呆了,妻子手中居然拿着一支藤蔓上长着的几片郁郁葱葱,丝毫未受到霉叶病的伤害的葡萄叶子。这显然不可能,因为整个加龙河谷左岸的葡萄园几乎都被该死的霉叶病感染了。

“加龙河右岸的?可惜我们没钱了。”丈夫随意说了一句。

自从1百年前,斯托纳家族开始家道中落,不仅失去了玛歌酒庄的大部分股权之后,斯托纳伯爵名下的葡萄园也只剩下20公顷不到。由于政治影响力下降导致他无法进入继承教会遗产的盛宴,加之又没有其他产业方向的利润,再扣除家族的日常开销后,斯托纳家族根本拿不出闲散资金去开拓加龙河右岸的葡萄种植园。所以面对妻子好意,斯托纳的表情最终回归到无动于衷。

“这不是右岸的,我亲自到北面拉菲庄园的葡萄园就采摘的。”妻子玛丽微笑着说,“吕萨吕斯酒堡的伯爵夫人,拉图酒庄的卡巴纳伯爵以及奥比昂酒庄的菲米尔伯爵,他们同样不顾礼仪,都在拉菲葡萄园里摘了一大捆叶子,让随行的仆人带到各自酒庄里检验。为此,伯爵们还补偿了拉菲庄园的管家好几枚金路易,可是我只给了一枚5里弗尔的银币。”说道这里,妻子脸红的害羞起来,一只手在衣裙边反复揉捏着。

“哈哈,我可爱的玛丽,我为你感到骄傲。”斯托纳伯爵在妻子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继而接过玛丽手中的那一藤葡萄枝叶,放在眼前抚摸并仔细端详,甚至还咬了一口葡萄叶,在嘴巴里反复咀嚼,品尝其中滋味。

“没错!通体碧绿的完美无瑕,嘴里还能渗透丝丝甜意。”斯托纳伯爵以多年的专业经验肯定这株葡萄叶非常健康,没有受到霉叶病等其他疾病的伤害。

既然拉菲庄园公开展示能治愈霉叶病,那么庄园的实际主人,安德鲁检察官也会向各家酒庄公开霉叶病的具体治疗方案。唯一所虑的,是自己以及其他酒庄所有者,还有葡萄园的种植主们需要付出怎么样的代价。

见到妻子依然傻兮兮的站在原地,斯托纳伯爵很是急躁的手舞足蹈起来,这位著名的酿造师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快,玛丽,准备马车去拉菲庄园,不,是拉菲别墅。我记得检察官先生在昨天发了一份请帖,还邀请我在上午两小时赴会。真见鬼,我衣服怎么到处沾满了泥土。

……玛丽,赶紧给我换衣服,斯托纳家族今日不同往昔,但依然是贵族中的一员,我需要贵族式的礼仪风范。别管巴黎的规定,想要取缔贵族的都是一群傻子加笨蛋。嗯,记得让我换上的金丝马甲,还有珍藏的那瓶1766年的玛歌也拿一瓶,不,两瓶,哎,还是拿一整箱放在马车上。

……哼哼,说到葡萄酒口感优雅柔顺,还是属于斯托纳家族酿造的玛歌。至于拉图根本就是强劲过度,而拉菲柔和过了头,奥比昂(红颜容)所谓的天鹅绒质感根本就是吹嘘的;吕萨吕斯酒堡的黄金酒无非是名气大一点而已。”

……

波尔多有句名言:只有能看得到河流的葡萄,才是好葡萄,也才能酿出好酒。尽管这是本地人装逼的一句话,但也有几分道理。

加龙河河谷的左岸,崇山峻岭起伏连绵。拉菲别墅与拉菲酒堡(酒庄)相隔不到四分之一法里(1公里),两栋建筑间的土地大都被郁郁葱葱的葡萄园覆盖,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就在拉菲别墅、葡萄园与拉菲酒堡三者之间蜿蜒流淌,最后于别墅东北方汇入宽阔的加龙河。这里到处呈现出一派安静,祥和气息,惟有清澈且略现湍急的溪流撞击岸边滩石,发出阵阵哗啦啦地流水声。

拉菲别墅宴会计划于8月15日的11点之后开始,但按照巴黎检察官的要求,吕萨吕斯酒堡的女伯爵,与拉图酒庄、玛歌酒庄以及奥比昂(红颜容)的三位男伯爵应该在8点就来到拉菲别墅的葡萄园里参观。

正如斯托纳伯爵夫人所讲述的那样,这些男女伯爵们一望见郁郁葱葱的葡萄园时,就不顾礼仪的疯狂冲上前,继而采集大量的藤叶,让仆人拿给种植专家和酿造师鉴定。对此,守在一旁的雷诺管家尽管看着心痛,但也任由听之任之,因为这是安德鲁检察官事先通知的,允许上述贵客肆意妄为。

1小时之后,当姗姗来迟的斯托纳伯爵来到拉菲别墅时,其他酒庄的也纷纷带来了消息。仆人们无比兴奋告诉庄园伯爵,“拉菲别墅的葡萄藤叶得到上帝的恩宠,简直完美无瑕,没有一丝感染霉叶病的迹象!”

上帝显然与拉菲葡萄园的奇迹没有太大关联,至少卡巴纳伯爵是这样认为。同样的,他更清楚安德鲁介绍五大酒庄的当家人参观拉菲葡萄园的目的。在默然沉思片刻之后,作为酒庄伯爵中最年长的老者,卡巴纳伯爵示意随行仆人拉扯别墅管家在远处交谈,自己暗中将吕萨吕斯酒堡的女伯爵、玛歌酒庄的斯托纳伯爵,奥比昂的菲米尔伯爵召集一起,低声说:

“女士和先生们,我相信大家对拉菲奇庄园的奇迹都没有任何疑虑了吧。”

事实就在眼前,众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等着老伯爵接下来的嘱咐。卡巴纳伯爵很是直接的说:“大家在心中各自盘算一下,我们总共可以拿出多少钱,或是等值的酒庄,葡萄园或是其他资产作为与安德鲁交换治愈霉叶病的方法。50万,100万,还是更多的里弗尔?记住,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原本还笑容满面的斯托纳伯爵立刻变得沉默无语,斯托纳家族不同于其他酒庄的主人,囊中羞涩的他已经拿不出1万里弗尔,除非继续变卖家族剩下的那20多公顷葡萄园。但这绝不可能。至于其他人,一个个同样愁眉苦脸,想着在被检察官追缴税款之后,还要拿出一笔巨款去救治葡萄园就心痛无比。可如若不这样去做,最后损失的就不止100万,而是数以百万了。

所有人都纠结起来,哪怕拉菲酒庄的主人,安德鲁走到他们面前也没立刻察觉到。直到雷诺管家走过来,干咳了两声,众人这茬醒悟过来,纷纷向巴黎检察官表达最亲切的问候,并希望购买治疗霉叶病的配方。

“总共200万里弗尔来交换配方!”卡巴纳伯爵代表4家酒庄说出了最后报价。四人中实力最弱的斯托纳伯爵一听到这个天文数字,内心犹如钝刀割肉一般。他估计摊到自己家族的份子钱不会低于30万里弗尔,于是斯托纳伯爵抬头环顾一圈,想着讨价还价,但见到其他人都没作声,不得不同样低头默认了。

安德鲁听完之后哈哈大笑,但他很快察觉男女伯爵们脸上的不悦表情,知道自己被误会了,赶紧解释说:“女士们,先生们,配方的来源我不想多说,不过在今年3月,巴黎专利局已接受了我的各种专利权。在我看来,配方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却是安德鲁对波尔多的一份贡献,怎么会收钱呢?不会,一个里弗尔都不需要。事实上,我已将根治霉叶病的药剂配方,使用方法,以及各种注意事项全部刊印在小册上。现在,它们就放在会客室的桌面上。请诸位跟我来,顺便也品尝一下我们五大酒庄的美酒。”

说完,安德鲁热情邀请心中如释重负的四位男女伯爵来到会客室。在那里,雷诺管家负责为客人们斟上美酒,佩里埃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份份资料递给酒庄的主人们,而安德鲁亲自解释客人提出的诸位疑问。

没错,穿越者再度成功装逼一次。尽管波尔多溶液的技术含量并不高,但对酒庄伯爵和葡萄园主而言,这份治疗霉叶病的解毒剂犹如身家性命一样宝贵。

在另外一个时空里,波尔多容易原本是法国植物学教授米拉德发明(发现)的。他发现波尔多城市郊外公路旁的葡萄树郁郁葱葱,丝毫未受到霉叶病的伤害。经过观察发现这些葡萄树从叶到茎都洒了一些蓝白相间的东西,经打听,才知是园主为防馋嘴的过路人偷吃而洒的“毒药”,由熟石灰与硫酸铜溶液混合配制而成。于是米拉德很快进行了试验,发现这的确是对付霉叶病的好农药,并在1885年将他的发现公之于众,并推荐使用波尔多液来对抗“霉叶病”。同时这种农药以“波尔多液”命名,广泛流传于世界的果树之中。

(在此向法国伟大且无私的植物学家米拉德致意,他为人类创造的波尔多溶液曾经无数次拯救过老家的柑橘树,所以笔者让建议贪婪的安德鲁放弃了那200万里弗尔的专利费)

……

第五十一章 波尔多溶液(下)

第五十一章波尔多溶液(下)

“为什么能波尔多溶液能杀死霉叶病?”这句话已经不下50次在安德鲁的耳边响起。估计从今往后还会被提及500次,甚至更多。

通常状况下,面对普通人的疑问,无耻的剽窃者首先会声明一点,他是在大香槟地区(兰斯)生活与学习期间偶然间发现(发明)熟石灰与硫酸铜相互溶液的这一特性。至于其他的为什么,只有万能的上帝才知道。如果想要刨根问底的,那就上到天堂,亲自找上帝他老人家问个清楚。

对于不好糊弄的专家学者,安德鲁给了一个并不准确的解答。他所有保留的提及到,波尔多液本身并没有杀死霉叶病的作用。只是当它喷洒在植物表面时,由于其粘着性而被吸附在作物表面,使得空气与养分都被限制,从而防止霉叶病继续生长或是向外传播,加之植物本身也能自我分泌某些酸性物质抑止病虫害,两者结合最终达到扼杀霉叶病的功效。

至于学者们信不信,安德鲁也懒得关心。只要波尔多溶液有效果,哪怕他胡乱放个屁,也会有人追捧。事实上,穿越者也无法解释清楚,类似碱式硫酸铜、细菌病毒、新陈代谢、植物免疫力、蛋白质以及化学酶之类的概念,要等到十几年,或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之后,才会为世人做熟知。只要穿越者不是傻子,就不会把提及后世的专业术语,那样会引发更多的为什么与为什么?

不过,当小吕萨克向安德鲁提出上诉问题时,一贯好为人师表,或者说喜欢搞“科技小妖养成”的穿越者立刻兴奋起来。尽管,他没有解释太多,但却拿出一台从波尔多商人那里高价收购的虎克显微镜,放了一个植物切片,让未来的大化学家兼职物理学家,自己去观察,思考与记录。

(在此向法国伟大且无私的植物学家米拉德致意,他为人类创造的波尔多溶液曾经无数次拯救过老家的柑橘树,所以笔者让建议贪婪的安德鲁放弃了那200万里弗尔的专利费)

……

继续拉菲别墅的会客室的场景。

斯托纳伯爵忽然扬起手中的资料,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尊敬的检察官先生,我想知道您为何要将这份价值200万里弗尔甚至更高的宝贵资料免费送给我们,或者说,您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东西?”

安德鲁听到这里,伸出食指摇了摇,“如果可以,你请称呼我安德鲁。我需要得到的东西很简单,就是在座诸位的友谊。我希望在拉菲酒庄在归入我的名下之后,也能韵源流长至未来5个世纪。当然,我还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说道这里,安德鲁示意佩里埃将另外一份文件发给酒庄伯爵们。在这份文件里,安德鲁希望以拉菲酒庄、吕萨吕斯酒堡、拉图酒庄、玛歌酒庄以及奥比昂(红颜容)酒庄为核心,创建一个全新的波尔多葡萄酒商会。

原来的波尔多商会因为封建意识太浓已在去年10月间,被国民制宪议会下令强行解散,至今还未恢复。期初来波尔多时,安德鲁的初衷只是想吉伦特省捞上一票就回巴黎。但随着佩里埃的劝说,加之一番仔细思索,尤其是考虑到香槟独立团的兵源大部分来自吉伦特省之后,安德鲁不仅保留了拉菲酒庄及其附近的葡萄园,还准备拉帮结派,把悬而未决近一年的波尔多商会建立起来。

毫不夸张的说,波尔多就是一个建立在葡萄园与酿造庄园基础之上的城市。即便在后世的21世纪,六成以上的波尔多市民依然直接或间接的服务于本地的葡萄酒产业。而回到18世纪,这个比例更是高达八、九成。可以肯定的说,葡萄园种植与葡萄酒酿造就是波尔多经济的命脉所在。目前在波尔多有5千家种植户(未来会增长到8千)和3百家酒庄,以及95个经纪人。

做个直观的数据比方(下列数据未做精细考究,纯属作者个人推测,不喜勿喷):如果葡萄园种植和酿造之后的葡萄酒合计属于100的经济值,那么与之相关的玻璃瓶和橡木桶为主的包装生产,酿造设备的采购,仓库和地窖的建造,制造运送货物的马车,国内外贸易中参与的远洋与内河船舶,甚至还有农药化肥等等,于是就能延伸1000点的经济值。

简单的说,波尔多的葡萄酒产业为本地,以及吉伦特省拉动了10倍于自身的经济贡献值。基于这种考虑,安德鲁只需要在波尔多葡萄酒商会中牢牢占据一席之地,就能直接影响或是间接控制富庶的波尔多城,乃至整个吉伦特省。其直接或间接产生的利益与名望,远比200万里弗尔要多的多。

此外,安德鲁还有一个不为人琢磨的阴暗心态。那是他知道,眼前的这4位酒庄伯爵中1位将死于断头台;1位长期流亡海外并客死异乡,直到路易十八上台才能回归故里;那位一位女伯爵将在革-命监狱里关押8个月,家业也会损失大半,20多年后才组建恢复元气;好运气的斯托纳伯爵倒是侥幸熬过了恐怖年代,却又在1795年后蒙患重症,不幸身死族散。

按照穿越者拟定的游戏规则,等到其他酒庄因为各种变故导致后继无人时,安德鲁将水到渠成的掌握整个波尔多商会。

见到众人已默认自己提出的商会筹备建议后,安德鲁又抛出一个石破惊天的一个庞大计划:以波尔多商会的名义对本地数十个酒庄进行分级。

“先生们,这个世界什么最赚钱?”安德鲁没想要客人们来回复,而是自问自答式的说道:“当然是垄断。不够很可惜,我们联合起来的财力以及外界的政治环境,都不允许我们垄断波尔多15万邦尼尔的葡萄种植园。即便能够做到,吉伦特省还有80万到100万邦尼尔(公顷)葡萄园,更别说勃艮第与大香槟地区。但这都没关系,我们可以垄断高端葡萄酒,利润收益还更大。所以,我说的酒庄分级的意义,就在于人为规定一级葡萄酒庄园的产地,让后来的众多竞争者无计可施。”

在1730年前的波尔多,一瓶普通的波尔多红酒价格与高级酒(一等酒)价格比是1:3,等到了60年后的1790年,这个比例变成了1:20,等到再过60年的第二帝国时代,这个比例将高达1:50。同一产地,同一酒庄或许是同等质量的波尔多红葡萄酒,只要贴上拉菲或拉图的标志,价格立刻飞涨50倍。

如果说,安德鲁倡导建立波尔多商会,大家还扭扭捏捏的要考虑一下才同意,等到安德鲁再抛出葡萄酒酒庄分级的政策,却立刻得到了众人们的一致赞同。五大庄园主约定在波尔多商会正式建立之后,便开启酒庄分级审核。

接下来的时间内,酒庄伯爵们和巴黎检察官完成内幕操作:他们将吉伦特省的所有酒庄分为5个等级,59个知名酒庄中分5个一级,12个二级,14个三级,11个四级和17个五级。一级酒庄为:吕萨吕斯、拉菲,拉图,玛歌和红颜容。几乎所有的等级园均来自梅多克产区,唯一例外就是红颜容(格拉夫产区)。而且所有待定的一级酒庄全部集中在波尔多左岸地区。

期间不知为什么,安德鲁固执己见的要把迪卡斯伯爵拥有的白马酒庄列为四级。事实上,白马酒庄的口感与知名度,与拉菲、拉图等五大酒庄不相上下,哪怕是做个二级酒庄就有点委屈了。但在检察官的坚持下,与迪卡斯伯爵并无太多利益关联的众人明智的选择了妥协。无他,白马酒庄的迪卡斯伯爵与乌弗拉尔的大哥勾结一起,严重损害了波尔多联合产业公司的利益。

两个小时之后,当盛装红酒的高脚酒杯被再度高举时,在场的四位男女伯爵和检察官已非常清楚,他们之间的利益从今往后将紧紧捆绑在一起。

此时,已过中午11点,在别墅管家的催促下,安德鲁招呼4位合作伙伴们和他一同步入宴会会场。

冷餐宴会场设置在拉菲别墅附近的葡萄园山坡上,从这里能俯视美丽的加龙河。偌大的草坪上竖立20多个精心装扮的透风帐篷,这些帐篷都呈几字形,里面有一条条宽大的长桌,上面摆放着无数精美的食物以及美酒,到处是侍应生忙碌的身影,他们在别墅后厨与草地餐厅之间不停的来回奔波。

等到第一位客人来到会场时,20多个长条桌已经摆满了各种的菜肴,包括冷菜、汤、热菜、点心、甜品、水果以及酒水等几大类型。

冷菜有沙拉、香肠、火腿、牛肉、虾松、鱼籽、鸭蛋等;汤类有红菜汤、牛尾汤、玉黍汤、酸辣汤、三鲜汤等;热菜有炸鸡、炸鱼、烤肉、烧肉、烧鱼、土豆片等,主食面点有白面包、菜包、曲奇饼、比萨饼等;甜品有:布丁、蛋糕、冰淇淋等;水果都是切好成片的,有香蕉、菠萝、西瓜、苹果等、木瓜,无花果;酒水有牛奶、咖啡、红茶、可可、红白葡萄酒等。

11点刚过,就有数百位客人陆续到场。大家在侍从引导下来到中央的草坪空地上。期初客人们心中多少有点纳闷,似乎不太接受这种开放式的饮食习惯。想要提前离场那是太现实的,会被主人视为一种极为严重的冒犯,至少在现在,还没人愿意轻易招惹以钦差大臣自居的安德鲁检察官。

不得已,被邀请的客人们在左右环顾一眼后,不得不硬着头皮赴宴。但很快,几乎所有人都改变了立场,主动喜欢上这种不拘小节的进餐风格。

妇人们在享受着美味大餐的同时,谈论衣料,香水以及情人等话题;男人们端起酒杯三五成群围在一起低声交谈,各种生意上的逸闻轶事,眼下的政治时局;吃饱喝足的孩童们开始在草地与树丛里,相互追逐打闹,玩的不亦乐乎。

“维尼奥,波尔多红酒的味道还真不错。”巴巴鲁将空酒杯递给身边的使者,还意犹未尽的从长条餐桌上再拿一杯,痛快饮下。

“这可是正宗的拉菲,一瓶价值相当于35瓶普通葡萄酒。”维尼奥律师感觉有点心疼,那是他看着马赛来的朋友如此鲸吞牛饮这般上等红酒。或许还有一丝丝小嫉妒,眼前的巴巴鲁不仅身材高大,他的相貌英俊犹如希腊男神,以至于就有好几个少妇少女凑近上来,来找马赛人闲聊。

第五十二章 波尔多溶液(续)

第五十二章波尔多溶液(续)

正当心有所动的巴巴鲁准备跟随一位美艳少妇脚步朝100码外的小树林走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加代一般抓住了马赛人的胳膊。

“别招惹她,那是吕尚检察官的女儿。”加代律师警告自己的朋友。他和巴巴鲁,以及维尼奥曾一起求学于艾克斯大学(即马赛大学的前身)。吕尚不仅与这栋别墅的主人关系不佳,而且还在和加代本人竞争波多尔刑事法官的职务。

巴巴鲁无奈的收起脚步,转过身来,决定再拿一杯拉菲来安慰自己的弱小心灵。“但凡搞政治的就这是这般无聊,而我却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维尼奥与加代二人笑着对望一眼,他们知道巴巴鲁的天性如此,但作为航运巨商的父亲却逼迫巴巴鲁当律师,结果在法庭上三天两头闹新闻,甚至还时常与女当事人一起滚床单,以至于愤怒的当庭法官下令剥夺了这个行为不检点律师半年期的上庭资格。

但艳丽惹火的卡塔内侯爵夫人路过马赛浪子身边前,后者除了站立原地脱帽致意外,再无其他的风流举动。巴巴鲁也不傻,他来波尔多的第一天就已经知道,那位卡塔内侯爵夫人前天和昨天都在拉菲别墅里过夜。事实上,卡塔内侯爵夫人正在以半个女主人身份招待出席冷餐会的众多宾客。

维尼奥从父亲那里得知一则消息,决定与朋友们分享。“在巴黎,已经有不少国会议员要求内阁财政部把安德鲁检察官派往马赛。”

“为什么?”巴巴鲁随口一问,但他马上醒悟过来,叫上一句“我反对!”

税务检察官既然能在法国第四大港口城市征缴近900万里弗尔的关税,如果换做第一大海港城市的马赛,关税补缴收入肯定是会超过1000万里弗尔,1500万,甚至2000万都是有可能的。只是如此一来,马赛商人就要倒血霉了。

看着好友一脸的窘迫悲愤的模样,维尼奥与加代二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起立。的确是有不少议员发出类似的建议,但都被各个港口城市的议员们联合起来加以否决。能为中央征缴税赋的官员当然是好同志,好干部,但前提是不能被派到自己的家乡,无论是北方的南特、鲁昂、卡昂,或是南方的马赛、图卢兹、里昂,没有哪个贸易城市愿意欢迎刮地三尺的税务检察官的到来。

事实上,安德鲁也不会头脑发昏的再以征税官身份继续南下。他有把握让波尔多商会跟随自己的指挥棒,那是手中掌握有波尔多溶液的大杀器。其价值足以弥补这座以葡萄就业为经济(政治)核心的城市精英们对自己的厌恨。如果换到马赛,或是里昂,安德鲁一点信心都没有,不被愤怒的民众撕成碎片就是万幸。历史上,马赛与里昂就曾经数次暴-动,城市平民在贵族富商的唆使下将巴黎派来的征税官吏当众处死。

“嘿,伙计们,有重大新闻了!”记者格朗日纳夫神神秘秘的跑了过来。他挥舞手中的一片碧绿色的葡萄叶子,继续说道:“安德鲁检察官发明了一种神奇的化学溶液,据说可以预防和治愈葡萄树上的霉叶病。现在有超过200人和我一样花了2里弗尔,从一个叫吕萨克的小混蛋手中购买了这片叶子。另外,吕萨吕斯酒堡的女伯爵,与拉图酒庄、玛歌酒庄以及奥比昂(红颜容)的三位男伯爵在今早被检察官邀请到拉菲别墅,现在还与别墅主人在书房里商谈。”

拉菲庄园的葡萄园可以向其他大酒庄的主人无条件开放,但其他人想要得到证据,就必须从小吕萨克手中购买。安德鲁承诺这些钱都归小吕萨克所有,将成为他在巴黎学习自由支配的零花钱。

维尼奥哈哈笑道:“好吧,我之前还一直纳闷,为何巴黎的检察官在驾临波尔多时就不顾一切的大征税赋,闹得天怒人怨还这般底气十足。原来他早已准备就绪,知道这座城市的15万邦尼尔(15万公顷)葡萄园离不开他所发明的那个溶液。别说税务检察官为国敛财数以百万的里弗尔,哪怕他私下里还贪墨了同样的数字,波尔多的6万5千位民众还依然要为安德鲁大唱赞歌。”

“哦,那你们还希望安德鲁离开波尔多?”巴巴鲁很不知趣的问了一句。

不过,这次他得到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当然要离开,最好去马赛!”

格朗日纳夫补了一句:“如果他不再担任税务检察官,我会公社委员会上提议为安德鲁-弗兰克竖立一座雕像,就立在丰收园广场之上。”

对此,加代与维尼奥也纷纷点头称是。

在葡萄园那头,无数人忽然在同一时间里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身为记者的格朗日纳夫立刻跑过去探明消息,两分钟不到他就再度折返。

“我现在收回刚才的话,”记者继续解释说:“因为我决定在安德鲁离开波尔多的那天,就在我的报纸上发出倡议,安德鲁-弗兰克的塑像必须屹立在市政广场上。刚才,这座别墅的雷诺管家已证实,安德鲁检察官将无偿公开波尔多溶液的配方,以及使用方式。对,没错,伙伴们,是无偿方式,而且配方溶液的名称还被冠以了伟大波尔多的名号。”

当消息传播开时,参会的数百名嘉宾不约而同的爆发出热情掌声与欢呼声。

11点35分,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安德鲁检察官在四位酒庄伯爵以及佩里埃的簇拥下,如同群星捧月一般,步入冷餐宴会的草地中央,分散四周的数百名嘉宾纷纷围了上来,大家小声的议论纷纷,迫切希望那一时刻的到来。

“大家请静一静!”身为安德鲁专职大秘的佩里埃上前一步,他高声叫嚷了一句。等着会场中能听闻落针的声音后,犹太人又干咳了一声,继续说道:“诸位,现在有请拉菲酒庄的主人,税务检察官,安德鲁阁下,为大家说几句话!”

一身朴素律师装束的安德鲁检察官,面带微笑的环视一番过后,,对着围在四周的宾客们说道: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我很高兴诸位能来参加拉菲庄园的冷餐会。在这里,我将宣布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我将委托卡巴纳伯爵公开波尔多溶液的配方以及使用方式,相信大家已了解到它能有效治愈葡萄藤叶的霉叶病……”

说道这里,安德鲁不得不先停了下来,那是不断响起周围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等了好一阵,安德鲁才缓慢的扬起了一只手,等到场面气氛逐渐平息下来。

不得不说上帝的有点偏心,他老人家不仅给了穿越者一副好身材和好容貌,还有一个富有磁性的好嗓音。尤其在经过米拉波大叔一番调教之后,安德鲁的音色变得更加雄浑有力,共鸣饱满圆润。不仅在发音上有了一些震动感,语调也多了明显的变化色彩。无论是之前的法官夫人和罗兰夫人,还是如今的侯爵夫人,以及身后的那位女伯爵都听得意乱情迷,不能自拔。

安德鲁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

“第二件事情,我已会同卡巴纳伯爵、吕萨吕斯女伯爵、斯托纳伯爵以及菲米尔伯爵达成一致意见,不日将建立波尔多葡萄酒业联合会。本商会具有大使命:首先,通过多种形式向法国各地和全世界推广波尔多葡萄酒;其次是致力于提高波尔多葡萄酒的市场知名度和出口量;第三,建立清晰的酒庄分级制,建立原产地保护制度来捍卫波尔多酒庄的合法利益。”

对于波尔多酒业商会的成立,参加宴会的嘉宾已有耳闻,这也是众望所归,不出意外的话,吕萨吕斯酒堡的女伯爵、拉图酒庄的卡巴纳伯爵、玛歌酒庄的斯托纳伯爵,红颜容酒庄的菲米尔伯爵以及拥有拉菲酒庄的安德鲁检察官(代理人)将成为该商会的五大常任理事。毕竟上述五家酒庄的影响力远超过波尔多地区的其他品牌,并以不足5%的销量占去波尔多地区45%的葡萄酒销售额。

不过,聚集现场的酿造商们还是对酒庄分级制的抛出吓了一跳,一旦这个半官方组织对自家酒庄评级偏低,势必严重影响到价格和数量。很快,不甘寂寞的嘉宾们纷纷议论起来,继而再度压制了检察官的发言。作为别墅主人的安德鲁也不介意,因为这原本就是自己的初衷。

酒庄分级等级就是给新成立的商会找事做,各种权益的多方谈判不是一两天,甚至不是一两个月的事情。对安德鲁来说,酒庄之间为利益闹出分歧而不是分裂才是好事。一旦波尔多酒庄太多团结,准备一致对外了,其结果就是把拉菲酒庄的主人安德鲁,或是他其指定的代理人,踢下常任理事的位置。

当整个场面都变得闹哄哄时,安德鲁却决定暂时离开,那是他看到塞纳蒙中尉站在阳台上急切的向自己招手。检察官将不远处的佩里埃叫过来,并当着几位商会理事的面,指定犹太人将接替自己在波尔多商会常任监事一职。至于后续的诸多事宜,安德鲁授权佩里埃直接与4个庄园伯爵们协商解决。

就在安德鲁立刻宴会场之后的10分钟内,波尔多商会的几位常任理事与众多酒庄所有者已达成初步意见,商会将在一周之内发出正式通告,召集波尔多地区的所有酒庄在拉菲别墅里开会,具体商讨酒庄分级制度。

不多时,所有人都已举起酒杯,齐声高喊:

“为了波尔度,干杯!”

“为了葡萄酒,干杯!”

“为了商会,干杯!”

……

第五十三章 殖民地法官?

第五十三章殖民地法官?

回到二楼书房里,安德鲁看见了原本该和阿勒芒德待在一起的圣西尔下士,他与塞纳蒙中尉正坐在沙发上,满脸郁闷的低着头,不说话。

“这么了?”安德鲁一进门就开口问道,他又见二人支支吾吾的不愿说话,立刻发了火,“赶紧说,天塌不下来。”

塞纳蒙中尉在以眼神同圣西尔交流后,于是说道:“昨晚跟踪吕尚检察官的行动中出了一点岔子,有至少3人想在吕尚公寓门口意图刺杀地方检察官,阿勒芒德和圣西尔发现了前去制止,但被被闻讯赶来的自卫军巡逻队现场抓捕。不过,吕尚要求巡逻队当场释放了他们二人,解释说这只是一场误会。临走前,吕尚提了一个要求,希望能与你见个面,时间地点由我们决定。”

安德鲁望了中尉和下士一眼,“刺客有没有被抓,或是你们认识的?”

圣西尔摇摇头:“一名刺客被阿勒芒德的打伤,但所有人在巡逻队赶到之前就逃跑了。不过,我怀疑他们都是西班牙人,剑术很高明。”

“为什么不在今天一早来汇报?”安德鲁双手负背,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实际上,对于圣西尔等人行踪的暴露,他并不是太在乎。事情发展到今天,安德鲁手上的各种筹码足以将所有上前挑战的政敌统统钉死。

“阿勒芒德在与刺客搏斗过程中,右背被刺客用匕首捅了一下,留了很多血,我带他看了外科大夫,直到确定没有大碍后,这才匆匆赶过来。”圣西尔急忙解释说。

安德鲁注意到下士眼睛里布满血丝,相信昨晚的失败对圣西尔内心伤害极大。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很多,继而说道:“好吧,你现在原原本本还原昨晚事情发生的全过程,不要有一丝疏忽和任何遗漏。”

8月初,当阿勒芒德与圣西尔把调查针对吕尚的调查结果反馈给安德鲁之后,这就令上位者异常尴尬了。原本他还只是想履行炮-友的承诺,顺便解决一下可能的政敌。可谁能料到,原来是自己被人误导冤枉了吕尚,后者还是一个可以团结的对象。

准确的说来,吕尚倒是这个时代克己奉公的优秀公务员。他出身于法属西印度殖民地马提尼克岛上的移民家庭,自幼家境贫寒,只是靠着一位好心人的资助才来到法国本地读完法学院。在担任助理检察官期间,吕尚提取刑事诉讼的嫌疑人几乎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目前已知的唯一过失,就是为筹备独女的丰厚嫁妆,而暗中收受了包税公司赠送的一座酒庄,并告知包税商兰有关德尔长官的行踪,并导致后者死于非命。

至于那位死于车祸的兰德尔检察官反而是个肆意妄为的贪官污吏,在波尔多普通民众中的声誉极差。同包税商萨维尼闹翻之前,兰德尔一直是包税公司的重要保护伞。这位前任检察官之所以被萨维尼下令干掉,是他要求波尔多的包税公司每年务必支付100万里弗尔的年金,这比原来高出一倍有余。兰德尔还威胁要是包税公司拒绝,他会把诉讼官司打到司法宫的间接税法院。

鉴于此,安德鲁便取消了刺杀令,让阿勒芒德与圣西尔改为暗中跟踪与观察吕尚。不想这场持续了半个多月的跟踪到最后发展为一次营救。现在就有两个疑问,其一,吕尚如何知道自己派人跟踪了他;其二,是谁意图行刺地方检察官。

对于第一点,安德鲁的的判断是阿勒芒德与圣西尔在调查过程中,不知何故露出了马脚,让精明的吕尚察觉到,进而推断是巴黎检察官派遣的。

而第二点,就更有意思了。看来想要干掉吕尚的人还不少。除了自己和杜兰顿法官之外,刚刚回到波尔多的卡塔内侯爵夫人则最让人怀疑,毕竟她有个西班牙老爹,还刚从拉科鲁尼亚回到波尔多。

如不是考虑到卡塔内侯爵夫人和他的西班牙父亲是自己未来走私体系的重要一环,单单对方隐瞒诸多事实真相这一点,安德鲁早就想与炮-友分道扬镳了。

现在前因后果都已梳理清楚,对于下一步的抉择,安德鲁指示圣西尔下士说,“你现在就坐我的马车回去,带两个人将阿勒芒德送到拉菲别墅疗养。另外,告知吕尚检察官,我会在黄昏时分于加龙河畔等他的到来。另外,塞纳蒙中尉,你通知雷诺管家务必让侯爵夫人今天离开拉菲别墅。”

那个女人还真是蝎毒心肠,昨晚还与安德鲁恩恩爱爱,可转眼之间就能派出刺客去刺杀吕尚检察官。一旦成功,税务检察官很难脱掉干系。尽管他不在乎刺杀事件对自己的影响,但也不意味愿意被人,尤其是个女人愚弄。将其赶出拉菲别墅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惩戒,安德鲁希望那个聪明的女人能看清形势。

……

作为法国五大河流之一的加龙河源于比利牛斯山脉,由西班牙加泰罗尼亚地区向北流入法国,途径图卢兹和阿让。在波尔多以北,加龙河与多尔多涅河汇合成为吉伦特河,最后流入大西洋的比斯开湾。

安德鲁站在加龙河边时,正值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尽数洒向山川与河流,伴随温馨河风轻轻拂过脸庞,望着即将丰收的大片葡萄园,感觉惬意极了。

当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安德鲁没有立刻回头。四周都是奥什少尉的骑兵队在守卫,唯一能进来的,就是今天的特殊客人,地方检察官谢科-吕尚。

“谢谢!”吕尚走在安德鲁的身边,首先为昨晚的事情而致谢。

安德鲁并没有接受对方善意,很不客气的道明了两人的芥蒂,“事实上,我原本是命令他们干掉你,只是中途出现了很多意外。”

吕尚望了望身边的年轻同行,心中坦然的说:“我知道,是那位侯爵夫人的缘故,以及同包税商萨维尼之间的特使利益关系,还有杜兰顿法官也不喜欢我参与竞选波尔多刑事法官。但人生奋斗之路本就如此,不是人嫉妒就是庸才。你作为尊贵的税务检察官,同样是踏在累累白骨上位的。”

安德鲁冷冷的说,“我不是在这里和你讨论奋斗史,转入正题吧。”

吕尚尴尬的笑了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大鼻子。“如果我能打消侯爵夫人的仇恨,脱离与萨维尼的联系,并退出刑事法官的竞选,你我是否可以成为朋友,好吧,是我表述不当,政治上只有合作者。”

安德鲁眉头一皱,他忍住没问一句“凭什么”,而是说出另外一句:“你想要得到什么?”不知为什么,安德鲁开始相信这个皮肤略黑,其貌不扬的油腻中年男的能力,或许他们都有相似的贫寒出身,靠着自身努力而出人头地。

略微犹豫后,吕尚随即提出自己的本意,“我需要成为驻西印度地区殖民地的巡回法庭的法官,这个职位空悬了近1年还无人问津,以我本人的资历与能力都非常适合。我也知道在你在制宪议会的影响力,另外司法宫里的其他11名法官委员会成员不会否决维诺大法官在退休前的最后一项人事推荐。”

尽管法国在七年战争中与英国在海上交锋中屡战屡败,失去了新大陆的大部分殖民地,但在随后的美国独立战争期间所作出的调停却可以收复一些在美洲,尤其是西印度群岛(含圣多明克)的殖民地。

法国人统治时期,是圣多明克(海地)历史上最辉煌的时期。1780年,欧洲市场上40%的蔗糖和60%的咖啡都产自海地。圣多明克(海地)出产的上述农产品,比整个西印度群岛加起来还要多。到了1791年,圣多明克(海地)的蔗糖产量占据世界首位。圣多明克(海地)成为法国最为富庶的殖民地。

安德鲁没有直接回复,却很是功利的问了一句:“我能得到什么?”

吕尚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契,递给安德鲁过目,自己继续说:“这是拉菲酒庄附近的葡萄园,面积一共15邦尼尔,市值30万里弗尔。当然,我也仅仅不过花费了2万指劵而已。此外,我在巴黎银行有10万里弗尔的存款。还有一点,我知道你与侯爵夫人的交易实质,如果我能得到殖民地法官职务,不仅可以优先保证隶属你名下船队的蔗糖与咖啡豆供应,更何况还是合法渠道;而且还……”

与安德鲁相比,担当律师与助理检察官近20年的吕尚属于波尔多的地头蛇,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所以也就不难判断安德鲁与侯爵夫人的那桩交易。安德鲁想要的是蔗糖和咖啡豆,如果又一个渠道选择,自然是件好事。此外,吕尚一开始递来的15邦尼尔(公顷)的葡萄园也令安德鲁难以拒绝,算上之前的20公顷,以及陆续收购的,安德鲁将拥有40到45公顷直属葡萄园。

……

第五十四章 圣多明克

第五十四章圣多明克

一个被司法宫和巴黎司法界视为鸡肋的殖民地巡回法庭法官,法国本土没有几个傻瓜律师愿意争夺1千5百法里(6千多公里)之外的那个看似盛名显赫,实则危机四伏的职务。据不完全统计,18世纪从法国本土来到地处热带的西印度群岛的移民或官员,一半以上都活不过第二年,大都死于黄热病;与之相反的,在天寒地冻的魁北克地区,法国移民表现的更为适应,活得有滋有味。所以正如吕尚预料的那般,只要维诺法官愿意出力,拿下这一职位易如反掌。

当吕尚开出价码后,安德鲁一直保持着沉默,那是他在心中盘算其间的利害得失。作为穿越者,他当然知道法属西印度群岛(加勒比地区)的殖民地,诸如多米尼克、格林纳达、圣多明克(海地)、马提尼克岛、圣巴托洛缪岛、特立尼达和多巴哥等地,会在1793年之后相继沦陷,或被保王党势力分裂,或被黑人暴-徒占领,或被英军和西班牙军队强行托管。

如果说在3个月前,他一定不在乎法属加勒比殖民地的陷落,但今日不同往昔,随着安德鲁地位与权柄日益提升加重,他必须站在更高的角度,综合考虑失去加勒比地区的各种后果。没有蔗糖和靛蓝还好说,未来可以种植德意志甜菜,发展化学工业,但咖啡豆与可可粉却无法替代,这可是城市小资者(中产阶层)不可或缺的食粮,而后者组成城市自卫军的中坚力量。

今年3、4月间,制宪议会要求制订有关有色人种自由民权利的立法,遭到来自马提尼克的殖民地代表莫罗-德圣梅里的反对,他提出这样的观点:“如果国民议会竟不幸制定关于黑白混血人种地位的立法,那就一切全完了。殖民者将认为自己是被出卖了;而黑白混血人,受他们朋友(按:指法国的“黑人之友”等主张废奴的自由主义组织)的怂恿,将会采取最极端的手段。然后,奴隶们——他们也有同样的朋友和同样的行动手段——将会力图达到同样的目的。殖民地不久就会成为一片广袤的屠场……”

这一“反人-权论调”抛出后,德圣梅里受到绝大部分议员和现场民众一致嘘声,巴黎的各大报纸长篇累牍的攻击这位殖民地议员搬弄是非,谎话连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莫罗-德圣梅里的预言在圣多明克(海地)逐渐成为现实。

1790年5月,法属殖民当局将正式拒绝履行制宪议会颁布的自由民有权参加省议会和殖民地议会选举的法令。尽管在巴黎结盟节前夕,制宪议会为避免本土与殖民地的分裂,做了一番妥协,但后果已经产生。殖民地的混血人认为自己被愚弄了,纷纷拿起武器,威胁要用武力来获得他们应有的权利。白人与混血人之间的争论吸引了殖民当局的全部注意力,因此没有注意到最底层黑人即将造反的信号。最终导致圣多明克,这个法属加勒比明珠的沦陷。

想到这里,安德鲁望了吕尚一眼,那是他留意到对方的深色肤色,如果不是吕尚的体型与五官显露出明显的白人基因,安德鲁就要误以为对方是个黑人。

尽管安德鲁保留了内心的种种疑惑,但吕尚还是平静的说出了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我是三代混血人,外祖母是一名来自塞内加尔的女黑奴。8个兄弟姐妹中,我是唯一看起来像纯正白人的孩子,所以得到了一笔资助来法国读书。可我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他人的歧视。所以在两个女儿出嫁之后,我再无牵挂,就想着回去看看,以一个上等人的姿态。”

安德鲁点点头,心中很快做出了判断,“一周之内,我会写封信给维诺法官把你推荐给司法宫。但我还有两个要求。”

“请说。”

“第一,你必须配合我除掉萨维尼。”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手中有包税公司所有账本的副本。”

“第二,我希望,”安德鲁话在此停顿了一会儿,转而又问:“你如何看待圣多明克的政治诉求?”、

按照惯例,圣多明克(海地)是殖民地巡回法庭的重要一站。1790年时,这个与西班牙王国分享东半和西半岛屿的法属殖民地共有3万6千名白人移民,6万多混血人,以及50多万黑奴和3万的黑人自由民。在明年的海地独立战争之后,岛上的白人被屠杀殆尽(部分逃亡北美、西属英属殖民地),混血人也损失大半,而法国也将永久的失去圣多明克(海地)。

事实上,独立之后的海地政权比起之前的殖民地政-府对待民众更加凶狠残暴,越发荒诞无耻。哪怕是在独立200多年后,这个拥有得天独厚自然资源的黑人国度依然是全球最贫困、文盲比例最高的地区。

如果吕尚一心想着限制白人,支持混血人和同情底层黑奴,并在圣多明克等地搞类似法国本土的自由、平等、博爱的话,安德鲁就准备将本次交易视为一次性的合作,不同这个未来的殖民地法官再有任何交往。

事实证明,让黑人成为国家的主体公民,那根本就是一场政治大灾难。后世南非就是最好的例子,一个曾令欧洲极其羡慕的发达国家在曼德拉之后,陡然沦为一枚发展中国家。同样,海地两百年的发展史也能鉴证一切。

幸好,吕尚的回答令安德鲁感到比较满意。他说:“在新的秩序没有建立之前,必须先维系以前的社会关系。不过,白人和混血人应视为属于同一种族,可以分享权力,但前提是保持殖民地社会的稳定,任何制造,或意图制止社会动荡的言行举止都将被严令制止。”

显然,吕尚的话排除了提高50万黑奴政治地位可能性,只是将岛上10万白人与混血人视为公民。话说容易,但实施起来却是千难万难。岛上的白人上等阶级与贫穷白人之间、白人保王党与革命派之间、混血人与白人之间充满了激烈的矛盾,很难达到思想与行动上统一。

认可吕尚的能力,又拿了别人的好处,安德鲁就必须替未来的殖民地大法官考虑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明年8月爆发的黑奴起义。

“你知道伏都教吗?”安德鲁问到,在看到对方疑惑不解的神色后,他继续说道:“伏都教,是流行于20万黑奴之间的一个秘密宗教,成立的目的只有一个,即将到来的暴-乱做准备,策源地主要集中在圣多明克的北部平原。如果我是你,完全可将此次危机当做绝佳的契机,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安德鲁的这番话令吕尚感到极为震惊,他也清楚,对方没理由编撰一个看似荒诞的故事来愚弄自己,唯一的可能性就自己依然低估了这位税务检察官的政治影响力和情报来源。显然,如果能继续保持同安德鲁的政治盟友与经济合作关系,对于吕尚未来的殖民地法官之路将越发有利。

当夜幕即将降临之际,安德鲁便不在延续自己的话题。不过,他还是与吕尚约定,在后者赶赴巴黎,拿到制宪议会和司法宫联合签发的殖民地法官的委任状之后,两人再做另一番详谈。

在返回别墅的马车上,安德鲁拿出随身携带笔记本,摇晃着在上面将谢林-吕尚与圣多明克(海地)之间建立了一个关联符号。此外,安德鲁还在标注了针对黄热病的简单预防知识:灭蚊防蚊。至于提炼疫苗,那是猴年马月的事情。

回到拉菲别墅时,雷诺管家告知侯爵夫人已在黄昏之前离开拉菲别墅,只是脸色极不太好看。在登上马车前,侯爵夫人甚至还发誓再不来了。

对此,安德鲁笑而不语,不过是场露水姻缘罢了,两人的交集本就该在此终结。至于与卡巴鲁斯伯爵联合走-私一事,侯爵夫人的信使职责早已完成,那位西班牙银行家在信中承诺会于9月中上旬,赶赴波尔多拜访安德鲁检察官。

……

波尔多酒业商会的成立在不仅在波尔多本地,而且在整个吉伦特省引发了巨大反响,再加之防范霉叶病的波尔多溶液横空出世,使得安德鲁检察官在这座酒香城市中享受到极高的美誉度,之前因大肆征税导致的种种猜疑和怨恨也随之烟消云散。

不过,包税商萨维尼先生与白马酒庄的迪卡斯伯爵显然不属于上述之列。萨维尼先生非常清楚巴黎检察官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波尔多的包税公司,哪怕公司的其他人建议萨维尼寻求与税务检察官的妥协,但萨维尼固执的拒绝了。他当众宣称,哪怕公司里的所有合作者都向巴黎佬低头,他也会坚持战斗到底。、

为了防范税务检察官的突袭搜查,在安德鲁整顿港口海关的当天,萨维尼便将公司的财务账簿埋藏起来,所有涉及间接税的知情人和相关会计统统被强制安排到乡间躲避。此外,他还想公司的缉私队人数增加到一倍,达到100人。可半个月过去了,安德鲁依然没有对犹如待宰羊羔一般的包税公司动手,这令萨维尼感觉很是蹊跷,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包税商的心情越发急躁不安。

第五十五章 阿维尼翁

第五十五章阿维尼翁

至于迪卡斯伯爵厌恶税务检察官的原因很简单,那是安德鲁将白马酒庄强制压低到酒庄分级的第四等级。整个事件起因是这位迪卡斯伯爵曾与乌弗拉尔大哥联手坑了联合资产公司,导致酒庄伯爵与检察官的关系很难和解;再加之这位迪卡斯伯爵手中掌握了拉菲酒庄附近30公顷的葡萄园,却拒绝了安德鲁提出的收购要求,继而被恼羞成怒的巴黎检察官列为重点打击对象。

在白马酒庄里,迪卡斯伯爵为登门拜访的同盟者递上了一杯上等红酒,但萨维尼根本无心享用,直到主人举起酒杯后,这才一大口闷下。谁知酒入愁肠就一发不可收拾,萨维尼索性拿起酒瓶灌饮。

“我从可靠渠道那里得到一个秘密消息。”迪卡斯伯爵看似不经意的提及说:“安德鲁指示押往巴黎国库的黄金车队,会在9月上旬启程离开波尔多。一共700万里弗尔,据说装满了10个特制大铁箱,需要6到8匹重型挽马来拉动四轮马车。”

萨维尼把手一挥,他斜着眼睛,鄙夷的望着凑近的酒庄伯爵,说:“那又如何,负责押运金库的有整整一个步兵连队,难道你敢去打劫?”

迪卡斯伯爵丝毫不在意对方的讥讽,“我一个人当然不敢。不过,我会设想,对,仅仅是设想一下,如果在负责押送军队中有了内应,再配合多尔多涅山区里众多匪徒突然袭击,那件事情也不是不可能。想想看,安德鲁就是靠着搜刮波尔多的民脂民膏才博得巴黎的欢心,一旦700万里弗尔的突然间钱财没了,无论制宪议会还是内阁财政部,那些空欢喜一场的大老爷们会怎么想?”

“当然是让那个混蛋从我们的城市里滚蛋!”萨维尼恶狠狠的将手中空酒瓶扔到地上。酒瓶落地,哐当一声,摔成碎片。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殊死一搏,萨维尼随即心一横,“说吧,怎么干!”

伯爵说:“我在第五猎兵营里收买了一少尉军官,他承诺在我们行动中给予内线配合,但要求事后拿到100万里弗尔的分红;至于联络多尔多涅的马匪?哦,顺便说一句,据我所知押运金库的那个步兵连根本没满编,最多是半个连队。”

萨维尼一口答应,“没问题,我的缉私队与他们一贯都有联系,200人的马匪加上你的内应,足以干掉那个不满编的步兵连。唯一担心的是如何善后。”

“把所有知情人干掉,不就得了。”

迪卡斯伯爵很是阴险的笑道。他还想怂恿着萨维尼把吕尚检察官拉过来一起商讨此事,但包税商摇摇头说:“那个家伙一心一意的谋求刑事法官的职务,没空更没胆量亲自掺和这事。不过,吕尚的确提及过有关押运金库的一些事情,那是他在海关缉私队有很深的人脉,可以打听到车队的出发日期和线路行程。”

……

在阿维尼翁,乌弗拉尔正目不转睛的打量着眼前这座14世纪罗马教皇的居所。它由西蒙德马蒂尼和马泰奥焦瓦内蒂设计装饰的罗马教皇宫,看上去非常古朴,典型的哥特式建筑。站在宫殿之上可以俯视着这座城市,环城的城墙和12世纪遗留下来的横跨罗讷河的桥梁。在这座哥特式建筑下面的广场上,小宫殿和圣母院教士的罗马主教堂构成了一组特殊的纪念碑,突显阿维尼翁在14世纪基督教化的欧洲所扮演的突出角色。

不知过了多久,跟在乌弗拉尔身后的一位年长神甫第三次低声提醒面前的慷慨恩客,“尊敬的乌弗拉尔先生,您的参观时间已经过了。”

如果不是两个月前那场该死的市民暴-乱,教皇宫也不会沦落在这般寒酸,而原本高贵无比的教皇领地神甫也不会陪同充满铜钱味的暴发户。阿维尼翁暴民在得到来自马赛的城市自卫军的支持下,手持长矛、镰刀、棍棒等原始武器,如同巴黎人攻陷巴士底狱一般,攻占了这座教皇宫,继而大肆劫掠。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教皇使节与主教见势不妙提前跑路,使得教皇宫的守卫形同虚设,同样也没有爆发真正的战斗,所以宫殿里的众多神甫教士依然安好。但等到暴民退却之后,被推选的代理主教悲哀的发现教皇宫里的所有金银制品,甚至是普通铜器都被暴民们劫掠一空。

为了修补破损的教皇宫,并为殿堂增添各类新法器,一位被严重怀疑是犹太人出身的五级教士,为忧心忡忡的代理主教想出一个不错的办法,那就是让虔诚者有偿参观教皇宫内部。于是乎,只要花费3千或5千里弗尔,朝拜者就能在教皇宫里待上90分钟。

尽管这位来自法国北方的虔诚者已经在两小时前向教皇领捐赠了5千里弗尔,但代理主教却再三嘱咐神甫只允许客人在教皇宫里待上120分钟。实际上,对方已经超时20分钟有余。

对于教士的反复催促,乌弗拉尔没有丝毫理会,倒是他一旁的中年随从再度掏出一枚金路易塞进老神甫的手中,这至少能让对方闭嘴20分钟。

忽然间,乌弗拉尔抬头一望,好像感应到什么,他朝随从使了个眼色,二人就沿着迂回的石阶向上快速爬去,爬到高台的右侧时,抬头仰望,这个角度刚好感觉那尊巨大白色石雕像里的玛利亚圣母正凝视着自己。

温柔的,祥和的,她向众人微微摊开双手,仿佛怜悯世间所有的苦难,宽恕世间一切的罪恶。不过对于信奉金钱就是上帝的投机商而言,是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所以此时此刻乌弗拉尔心境没有任何平和的迹象,内心反而涌起异常狂热的惊喜。

“在阿维尼翁,它的古文化是高贵的,它的位置是舒适的,它的城垣是壮丽的,它的土地是肥沃的,它的居民是和蔼可亲的,它的宫殿是华丽的,它宽大的街道是漂亮的,它的大桥的结构是巧妙的,它的商业是发达的,它在全世界都是赫赫有名的!”不知为何,乌弗拉尔嘴里开始念叨着教皇贝诺瓦十三世的那段话。

等到可怜的老神甫一路气喘吁吁的寻过来,准备再度哀求虔诚者时,乌弗拉尔淡淡的说了一句,“可以回家了。”说完,第3枚金路易递到神甫手中。

乌弗拉尔来到阿维尼翁,期初的目标是打通人脉关系,实地勘察教皇领地在大普罗斯旺地区的产业,为日后教皇领地并入法国时,提前做好瓜分各类优质资产的准备,事实上,如果不是雇主安德鲁的那番话以及随后的一封信,乌弗拉尔绝对不会对这座毫无舒适感的哥特式古建筑群保留丝毫兴趣。

早在巴黎时,安德鲁与乌弗拉尔的一次闲聊时,讲述了一段有关中世纪圣殿骑士团的秘史。

骑士团出现于中世纪的十字军东征期间,第一次十字军远征自1096-1099年结束后,建立起四个十字军国家。在穆-斯-林虎视眈眈的威胁之下,十字军国家处于动荡不安之中。于是,当时的罗马教皇组织起了几个教徒骑士团,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三大骑士团,即医院骑士团、圣殿骑士团和条顿骑士团。

圣殿骑士团的正式名称是“基督和所罗门圣殿贫苦骑士团”,始创于1118年前后,其成员主要是来自法国的十字军骑士。据说当时的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二世把犹太教圣殿内一部分院落划予法国骑士们作为驻地,因而得名。

由于教皇给予的特权、君主王侯的捐赠以及他们的领土扩张自力更生,使圣殿骑士团迅速聚集了大量财富。然而正所谓树大招风。13世纪末,西欧封建主在中东地区所建的殖(移)民地全部被消灭殆尽之后,圣殿骑士团被迫离开巴勒斯坦,骑士们带着无数前辈1百多年来搜刮的大批宝藏回到法国活动。

而当时统治法国的腓力四世,正陷于财政极其困难的窘境之中。觊觎骑士团的财产,他暗中与受他保护的教皇克莱门特五世合谋,指控圣殿骑士团为异端,于1307年10月13日发出了逮捕法国境内全体圣殿骑士的密令。结果,大批圣殿骑士在侦讯过程中被折磨死去,骑士团的组织也随之瓦解。1312年,教皇克莱门特五世下令,正式解散了圣殿骑士团。

世人宣称是法王腓力四世与教皇克莱门特五世分享了那笔神殿骑士团那笔宝藏,但事实上,兰斯大学图书馆曾详实记载五个世纪前,法国国王与教皇进行的这场分赃盛宴,他们总共拿到120万弗罗林(折合约4000公斤黄金),但远少于安德鲁估算圣殿骑士团实际库存的12吨黄金。

换句话说,安德鲁认为圣殿骑士团尚有8吨黄金下落不明。这当然不是吹嘘无所不能的共济会兄弟送到北美殖民地,事迹最后还被拍成了尼古拉-凯奇主演的国家宝藏。按照大部分史学家的推断,这批宝藏依然留在法国,而且隐藏地点就在阿维尼翁的教皇宫,当事人就是时任教皇克莱门特五世。

不知处于何种考虑,克莱门特五世既没有将这笔黄金留给法国国王的继任者,也没有告知梵蒂冈教廷。等到1377年,格列高利十一世即第16位法国籍教宗,将天主教教廷重新迁回罗马时,最后的8吨黄金依然没有人发现。

……

第五十六章 圣母像与宝藏

第五十六章圣母像与宝藏

安德鲁在三周前寄来的一份密函中,他曾建议乌弗拉尔多加留意一下教皇宫,并认为教皇宫的某地应该就是这笔巨额财富的最终埋藏地。安德鲁在信中还说,一旦事实成立,他愿意效仿5个世纪前法王腓力四世与教皇克莱门特五世达成的协议,同乌弗拉尔平分了这笔宝藏。

为了让乌弗拉尔有充足的资金运作该项目,安德鲁让会计团队核算了属于前者的所有收益,一共52万里亚尔。这笔钱随着安德鲁的那封亲笔信一同交到乌弗拉尔的手中。从某种程度上说,经纪人乌弗拉尔与雇主安德鲁的关系就此终结。取而代之的,是二人新一轮的冒险合作,一切收益也自然对半分享。

尽管安德鲁在信中言辞凿凿,但乌弗拉尔依然能读出前任雇主内心隐藏的不满情绪。期初,乌弗拉尔表现的有些愤怒,他认为是犹太人佩里埃联合会计师贝尔纳背叛了自己,还成功怂恿安德鲁检察官有了过河拆桥举动。

但信函读到最后,安德鲁已有意无意提及乌弗拉尔与其大哥在波尔多的种种小动作,其中就有兄弟俩与白马酒庄的迪卡斯伯爵联合在一起,侵吞了原本属于波尔多联合产业公司的财产,包括2座酒庄及其附近30公顷的葡萄园。

此时,乌弗拉尔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安德鲁检察官的监视之下。倘若对方真想对乌弗拉尔家族进行过河拆桥的话,别说自己的50多万佣金,恐怕兄弟俩私下获得酒庄与葡萄园都会被税务检察官寻个正当理由加以罚没。

权力的失衡使得乌弗拉尔与安德鲁之间地位不平等,简单的说,检察官可以随时招来一批诸如佩里埃之类其他代理人,但乌弗拉尔却只能依靠或相信安德鲁,一旦失去了来自后者权力的庇护,势必被周围环视的野心家所吞噬。

就在十天前,乌弗拉尔大哥存放于马赛港仓库的货物被当地海关查封。一番毫无意义的交涉之后,铁面无私的海关缉私队队长宣称乌弗拉尔兄弟涉嫌逃税,不仅要罚款3万里弗尔,还要全部没收价值5万里弗尔的货物。正当大家急得焦头烂额之际,乌弗拉尔总算找到一个办法,他拿着安德鲁写给自己的一封普通信件径直找到海关关长,并宣称他本人是税务检察官在普罗斯旺地区的代理人。

于是,情节很快反转过来。不出10分钟,乌弗拉尔兄弟的货物被原数返还,至于罚款单也随之撤销。那位马赛海关的关长当着众人的面,声色俱厉的训斥了缉私队队长一番,还微笑着请求乌弗拉尔的原谅,宣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小小的误会,希望不要让忙碌的税务检察官关注此等小事。不仅如此,马赛的海关关长还暗示,他将免去乌弗拉尔兄弟的货物关税。很显然,自从波尔多海关事件之后,安德鲁-弗兰克已是所有港口城市闻风丧胆的人物,一种噩耗。

经历了马赛事件,乌弗拉尔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短板所在,并为之前的狂妄无知而懊恼,他随即写信给安德鲁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希望能延续双方的雇佣关系,并依然保留原有的两层佣金。与此同时,乌弗拉尔还给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哥一大笔钱,让他立刻返回巴黎,在郊外买一栋庄园赡养父母,永远不再介入自己与公司的事务。

为方便行事,乌弗拉尔在阿维尼翁市郊购买了一座2层楼的公寓。这是一座外表极为普通的房子,二楼的露台很小,庭院也不大仅容下两辆马车。不过,公寓背后就是航运极为发达的罗讷河(也称隆河,法国五大河流之首)码头,交通位置极为方便。

下车伊始,守在公寓外的一位仆人便急忙跑过来,在乌弗拉尔耳边了低语几句。他脸上微微一变,随即又叫住准备离开的马车夫,与随从再度登上马车。

“出了什么事?”随从马莱低声问道。

他是乌弗拉尔的远房表兄,今年32岁,比起乌弗拉尔亲生大哥说话做事要靠谱的多。当初马莱就坚决反对一切恶化同安德鲁检察官关系的举动。后来也是马莱竭力说服表弟主动向安德鲁认错并重新臣服,以换取双方再次的合作机会。

乌弗拉尔笑了笑,解释说:“是好事,公司的会计师贝尔纳今天到了马赛,他是从波尔多坐海船过来的。所以,我们现在赶往马赛去接贝尔纳。”

听到这里,马莱同样高兴起来。那是因为贝尔纳会计师的到来,就意味着安德鲁检察官以雇主身份再度接纳了乌弗拉尔。贝尔纳不仅仅是波尔多联合资产公司的总会计师,更是安德鲁的真正心腹兼老乡。在亲密程度上,无论波尔多的佩里埃,还是阿维尼翁的乌弗拉尔,都相差了一大截。

人一旦有了主心骨,自然会感觉神志清爽,心情舒畅。乌弗拉尔也不例外。只要安德鲁的仕途不倒,作为小弟的他就不再担心受怕,怕遭人暗算或出卖。眼下当务之急,还是确定那笔240万弗罗林(折合约8千公斤黄金)的具体位置。在恩主的来信中,检察官指明了宝藏位于教皇宫之内,而且是相当显眼地位位置。至于安德鲁如何知晓尘封了数个世纪的隐秘之事,乌弗拉尔不愿多想。

马莱用手在半空中比划着说:“我粗略估算过,玛利亚圣母像的地基和塑像内部,足以容纳240万弗罗林。我很佩服教皇克莱门特五世,居然将那笔黄金藏在如此显眼的位置,近五百年来,却一直未有人察觉。”

无论是法国、西班牙还是意大利,玛利亚圣母像是最为神圣的,即便是精神癫狂的反宗教人士可以肆无忌惮的打砸耶稣像,但也不敢当众亵渎那个以牺牲自己的孩子,来拯救苦难深重的世界的玛利亚圣母。

同样的难题也摆在贪婪者的面前,即便给了乌弗拉尔和马莱二人熊心豹子胆,他们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摧毁圣母像,从中探寻黄金。跟别说教皇宫目前还属于梵蒂冈教皇不可欺负的神圣领地,稍有不慎那就是同全欧洲的天主教教徒为敌。

……

8月,也就是安德鲁离开巴黎之后的那个月,法国政坛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制宪议会出台了蓄谋已久的《教士公民组织法》,试图让宗教神权永远离开世俗社会。事实上,这份法案早在7月12日已在制宪议会中表决通过,只是顾及全国结盟节的顺利召开,因而议会主席(议长)建议将该法案公布日期向后推迟了一个月。

《教士公民组织法》承袭了西哀耶斯的教会隶属国家,教士公务员化的基本主张。同样的,这也充分证明了法兰西的一项优良传统:在法国,最坑教会的不是别人,正是教会自己培养的“优秀人才”。

远的,就是那位路易十三的宰相兼红衣主教,借助三十年战争,通过一系列的外交努力,极大削弱了梵蒂冈教廷对法国的影响力,为法国获得了相当大利益,还为日后法国两百年的欧陆霸主地位奠定基础的第一任黎塞留公爵;

近的,率先竭力鼓吹三级议会就能代表国家一切的西哀耶斯是教士,首先提议剥夺教会资产充做国有的是塔列朗主教(奥顿主教),而第一个建议处死路易十六的国会议员同样出身于教士,他名叫富歇。

《教士公民组织法》重申彻底废除旧有的主教区,大大削减教区数目,关闭修道院(负责教育和慈善事业的僧团除外);主教区和行政区划一,即每个省设一主教区,共设83个;实行教职选举制,主教由省公社(议会)选出,教区神甫由县市公社(议会)选出,他们毋须罗马教皇授职,也不必向他交纳首岁教捐;各级教士薪俸由国家支付,按职务高低每年分别领取1千2百至5万里弗尔不等。

总体说来,《教士公民组织法》的出台,最初还是得到了中低级神甫与教士的强烈拥护,而利益受损的主教们却大多保持了缄默,极少有激烈抗拒,唯独远在梵蒂冈的罗马教廷对此进行了严厉谴责。时任教皇庇护六世试图说服路易十六对该法案行使否决权,但遭到以虔诚著称的法国国王的婉言拒绝。

8月24日,随着路易十六在法案上签字,《教士公民组织法》最终成为法律。制宪议会里一片欢腾,处处喝彩声,得到鼓舞的议员们决定再接再厉,准备在未来3个月内在通过一项更为激进,充满血腥味的《教士宣誓法令》。

在安德鲁收到来自上述消息后,心中一阵哀叹,他知道大部分议员受雅各宾派俱乐部里极左思想与反天主教情绪的严重影响,这番胡搞乱搞势必引发教会分裂,社会分裂,最终导致整个法兰西走向分裂。

不过,感叹归感叹,安德鲁没精力,也没能力和实力,去改变国家既定的大政方针,唯有学会如何去适应,积极应对由此引发的各种后果。

想到这里,安德鲁叫来蒙塞中尉,授权他将组建一支新的步兵营,隶属香槟混成团。其兵源主要从第五猎兵营,或是吉伦特省的农户中招募。没错,1790年的国家军队依然延续着老式的募兵制。直到3年之后著名的“30万人征兵令”。

第五十七章 1790年8月

第五十七章1790年8月

接下来,安德鲁向这位新晋的步兵营营长反复强调,第五猎兵营里原籍在旺代和布列塔尼两地的官兵原则上一个都不准转入香槟混成团。未雨绸缪,安德鲁不愿意自己的军队中出现主要反叛省份的子弟。旺代和布列塔尼两地在教士、贵族与英国间谍的挑唆下,前后反抗巴黎长达10年之久。

相比而言,还是吉伦特省的士兵素质好,他们压根就不愿意打内-战,一望见国民公会宣布出兵围剿南方叛匪时,就立刻在战场上向巴黎派遣军缴械投降。等到南下出征时,这些吉伦特省的士兵犹如下山猛虎一般,仅用了一周左右的时间,就将所有入侵者(西班牙与葡萄牙联军)赶回比利牛斯山南麓。

在安德鲁的计划中,未来的香槟混成团将包括一个步兵营(营长蒙塞,第一连连长奥热罗),一个骑兵连队(连长奥什),一个炮兵连队(连长塞纳蒙)和一个工兵军需与辎重连队(长官未定)。此外,还会配属一支宪兵队(长官未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拥有各个兵种的香槟混成团根本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军团级(军级)部队编制。

不仅如此,在营连排等各级主官的任命上,在米拉波伯爵与普利欧等人的斡旋下,内阁战争部杜宾大臣将上述权力都下放给安德鲁检察官。这一举措显然是不合理的,不过,制宪议会对此却无异议,那是兰斯周边的局势已日趋恶化,大部分议员们既不相信拉法耶特,也不信任布耶侯爵,唯有让南下波尔多的安德鲁自行组建一支“还乡团”,给予军队编制的同时但要求安德鲁自筹军饷。

至于香槟混成团的团长人选,内阁战争部与制宪议会似乎都在等着安德鲁提出申请转任军职,或是由他本人提出团长人选。但目前,安德鲁却回巴黎之前竭力拖延着。军权是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同样检察官的文职工作也不可丢,至少在1791年9月之前。

……

而第二件大事,路易十六再度失去了自己的财相内克尔。

在比另一时空上早上10来天的8月下旬,那位曾经备受民众爱戴的财政大臣(宫廷财务总监)内克尔不顾妻女与朋友们的反对,在紧急筹款8千万里亚尔任务宣告失败后,心灰意冷的瑞士人最终选择了向国王路易十六辞职。算上1781年和1789年两次,已是这位财相的第三次下台。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于是乎,这位瑞士银行家不再被马拉、德穆兰这类极端记者骚扰,也不再被米拉波、巴纳夫、迪波尔、拉梅特兄弟、普利欧、罗伯斯庇尔、佩蒂翁等强势的左派议员鄙视,内克尔可以在风景迷人的日内瓦享受余下14年的自由自在时光。至于财政总监走后留下的烂摊子如何处理,唯有上帝才知道。

在革-命时期,不管是谁,总是容易被人民忘记的,因为人民看到的人太多,太杂,而且日子也过的太快。如果不希望人民忘记,就要一刻也不能停息的按照他们的方式为他们服务。显然内克尔做不到,他选择了辞职,并非常明智的离开了法国,远离了巴黎。

对于内克尔的离职,安德鲁心中是高兴的。就是那个瑞士佬的横加干涉,使得税务检察官无法履行起诉包税商的职责,不得不跑到4百公里外的波尔多为国敛财。所以当内阁财政部再三催促自己将700万里弗尔送交巴黎国库时,安德鲁最终选择了米拉波等人的建议,故意拖延关税款北上巴黎的时间,可以这样说,内克尔的下台,安德鲁也是有着一份功劳的。

于是,新财政大臣蒙莫兰伯爵(阿尔芒马克)致信安德鲁并做出承诺,他本人将积极推动税务法庭的建立,但前提是税务检察官必须在30天内,也就是9月20日之前,将700万税款尽数押解到巴黎国库。鉴于蒙莫兰伯爵与米拉波伯爵暗中达成的战略同盟关系,安德鲁欣然接受了。

到了8月底,远在波尔多的安德鲁如期收到了南锡驻军发生暴-动的消息。

驻南锡王家陆军(东部边境的正规部队)三个团士兵与当地的雅各宾派分部,以及城市自卫军结盟。由于长期未收到军衔,王家陆军的士兵们自行组织了士兵委员会,希望能革除军务弊端。等到巴黎结盟节之后,士兵委员会再度要求公开审查军中账目,分发团队公积金,但遭到傲慢军官的断然拒绝。不久,士兵委-员-会的大部分成员也陆续遭遇宪兵队的逮捕与审讯。

愤怒的士兵迅速聚集起来,他们在雅各宾派分部和一部分城市自卫军的支持下,继而在军营里发动暴-动,不仅囚禁了所有贵族军官,还从宪兵队中解救了被捕同伴,最后还向巴黎的制宪议会派出两名陈情代表。

在香槟混成团的一次例行会议上,重新恢复一身戎装的安德鲁中校将有关南锡驻军暴-动的消息传达给在座军官与士官,其中包蒙塞中尉,塞纳蒙中尉、奥什少尉,奥热罗上士,以及圣西尔下士。

“先生们,你们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后果?”说到这里,站在桌首宣讲的安德鲁顿了顿,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后停在蒙塞中尉的脸上。除了这位原加龙旅第五猎兵营的指挥官外,其他人来波尔多之前,已在巴黎市郊经历了一场军中违纪事件。奥什等人知道安德鲁的内心想法,唯独新来的蒙塞中尉。

蒙塞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认为这就是一场有预谋的兵变,必须毫不留情的加以镇压,至于士兵诉讼军营里财务制度的种种不合理,可以在事后追究当事人的相关责任。拉法耶特元帅派出的马尔塞内将军性子太过软弱,他居然允许士兵委员会派出代表与自己谈判,这实在是不可理喻。事情发展到最后一步,我断定那位东路军指挥官,布耶将军将诉诸强大的武力来平息这场闹剧。”

“你不担心这样会引发一场内战?”安德鲁问道。

“不会!”蒙塞坚信自己的判断,他也非常了解东部边境的情况。“在失去绝对权威,不分上下尊卑的军营士兵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我的一个猎兵营就能在正面战场击溃他们一个团,更何况是布耶将军麾下最精锐的德意志骑兵(没错,法军中有不少德意志人效力)。此外,我认为制宪议会绝不会接受士兵委员会要挟,而会把南锡驻军视为叛军。”

听到这里,安德鲁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在另一时空里,蒙塞就是个严谨治兵的元帅,他对南锡兵变的未来走向描述完全符合穿越者的知晓。

安德鲁朝身旁的会议书记员,13岁的吕萨克做了个手势,小家伙立刻会意,放下手中的鹅毛笔,从公文包中拿出4份文件,逐一放在安德鲁面前。

“现在,我受内阁战争大臣(陆军部长)杜宾先生的委托,宣读以下4条晋升令。”

话音未落,会场上的所有军人不约而同的从座位上跳起,10只军靴在地板一阵砰砰响过之后,他们在会议桌旁形成排成一列纵队,昂首挺胸以近乎标杆的军姿静候安德鲁长官的宣布。

“依内阁战争(陆军)大臣之令,晋升阿德里安蒙塞中尉为陆军上尉军衔,并担当混成团步兵营营长。你要竭尽全力为法兰西王国效忠,永远不要忘记你被赋予的神圣使命!”

“依内阁战争(陆军)大臣之令,晋升亚历山大-塞纳蒙中尉为陆军上尉军衔,并担当混成团炮兵连连长。你要竭尽全力为法兰西王国效忠,永远不要忘记你被赋予的神圣使命!”

“依内阁战争(陆军)大臣之令,晋升路易斯-拉扎尔-奥什少尉为陆军中尉军衔,并担当混成团骑兵连连长。你要竭尽全力为法兰西王国效忠,永远不要忘记你被赋予的神圣使命!”

“依内阁战争(陆军)大臣之令,晋升查尔斯-奥热罗上士为陆军少尉军衔,并担当混成团步兵营第一连连长。你要竭尽全力为法兰西王国效忠,永远不要忘记你被赋予的神圣使命!”

安德鲁每宣布一份,蒙塞、塞纳蒙、奥什与奥热罗陆续着上前一步,高抬起自己右臂,庄严承诺道:“我保证!”然后,郑重其事的向安德鲁中校行过军礼,从长官手中接过这份沉甸甸的晋升令。

期间,蒙塞、塞纳蒙与奥什表情仅仅稍稍激动一点都立刻恢复常态,毕竟晋升前后都是尉级军官,军衔起伏不大。

然而,奥热罗早已热泪盈眶,这位身高192米的普鲁士大汉如同七、八岁的孩子一般,泪水如雨点般打湿了他那漂亮的制服。当从安德鲁手中接过晋升令时,奥热罗主动拥抱起了长官,嘴中一个劲的道谢。此时安德鲁无可奈何的轻轻拍打着高个儿的肩膀,以示安慰。

蒙塞与奥热罗的军衔晋升显然是无可挑剔的,他们在军中服役多年,若非遭遇不公平待遇(非贵族),早就是校尉军官了;至于塞纳蒙,那是安德鲁对炮兵军官随着自己的一种奖励;对于奥什,安德鲁的最为倚靠的好友兼部下,自然要偏心一些。这种明目张胆的以权谋私做法,内阁战争部(陆军部)也听之任之,谁叫安德鲁能给空虚的国库筹备700万里弗尔的巨款。

军衔晋升仪式结束后,众人纷纷起身散去时,安德鲁叫住了有些神情低落的圣西尔下士,示意这位骑兵士官先坐在自己面前。随后,税务检察官将整理会议记录的小吕萨克赶出会议室,并告知30分钟再来。他重新回到座位,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却用手指反压在桌面。

“这是制宪议会与司法宫联名签署的任命书。”安德鲁手指敲打着这份文件的背面,接着说:“首先,我接下来所说的一切,都将属于军事绝密,不可以向第三人透露。否则,我有权绕过军事法庭对你直接实施惩戒,你是否接受?”

第五十八章 吕萨吕斯酒堡的女伯爵

第五十八章吕萨吕斯酒堡的女伯爵

等到圣西尔态度庄重的起誓之后,安德鲁继续说道:“我已得到国会的最高授权,在大西洋与西印度群岛范围内组建一支私掠船队,并对主要军事长官进行任命,如果你同意,我将代表制宪议会授予你临时陆军上尉的军衔。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按照这份协议的要求,你们必须在我所指定区域服役3到5年,服役期满后才能重返法国本土,再交由内阁陆军部评估,授予正式军衔。”

安德鲁的一席话令圣西尔显出满脸惊喜,对于长官后续的各种要求,他并不怎么在意,只要是军官就行,更何况还能一步跨到上尉。虽说只是一半军饷的临时上尉,但圣西尔相信自己能在3年里,以战功来换取正式的上尉军衔。

见圣西尔决心已下,安德鲁也不再多说什么,事实上这都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于是安德鲁在这份授权书的空白处快速填上古维翁-圣西尔的名字。

安德鲁告诉圣西尔,他本人与伤愈复出的阿勒芒德一同被授予海军临时上尉。但后者才是私掠船队的指挥官,至于圣西尔本人不过是在私掠船挂个头衔而已。

安德鲁指示道:“你此行的目的地,将是今年10月前赶赴加勒比地区的法属殖民地,圣多明克首府法兰西角;而你本人的职务,在法兰西角担当国民自卫军的上尉教官,至于你履行的职责,就是在明年,圣多明克20万黑人奴隶暴动之际,尽可能的挽救殖民地的白人与混血人,并不顾一切的牢牢守住法兰西角,坚持到本土援军抵达。

当然,你不会一个人孤军奋战,除了阿勒芒德上尉将适时给予你配合,还有即将上任的殖民地大法官吕尚;或许,西班牙殖民地当局也有可能将给予你们某种形式的援助;作为你的最高长官,我将竭尽所能的给予足够的资源。

从明天开始到10月之前,你将作为蒙塞上尉的特别助手,参与到步兵营的组建、训练与管理;此外有关圣多明克殖民地的相关资料,我已命人收集完毕,全部堆放在你的房间里,你将有10天时间熟悉这些资料;在这之后,我们再来讨论防御作战的方案……”

说道这里,会议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门缝中探出一个吕萨克的小脑袋,正当勃然大怒的安德鲁准备呵斥冒冒失失的小家伙时,却忽然收了音。安德鲁微笑着反而挥手将圣西尔赶出了会议室。因为在小吕萨克身后的那位是我们税务检察官的新欢,年仅22岁的美-妇,她的另外一个身份是吕萨吕斯酒堡的女伯爵。

“约瑟芬,我亲爱的,”等到部下们离开,安德鲁就一边解开自己蓝制服一边搂住投怀入抱的美-妇,将她引入自己的卧室,大快朵颐。

等到激-情褪去过后,这对男女们又如往常的躺在床上聊天。女伯爵视为交流感情的过程,迫切想了解有关安德鲁更多的事情;而检察官则当做闲暇的休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好在女伯爵很善解人意,并不怎么介意。

对安德鲁来说,这段时间实在太慢太累,除了整顿波尔多海关,征缴关税的行动,已经在本城拥有极大产业利益的检察官,还必须绞尽脑汁的安抚本地官商的情绪和利益,借助波尔多溶液来筹办酒业商会,通过酒庄分级来提高波尔多葡萄酒的质量品级以及美誉度。

另外,视察各地的葡萄园酒庄、船舶制造、印染纺织等手工工场,出席上流社会的酒会、宴会、音乐会和慈善活动,检阅城市自卫军等诸如此类的,同样少不了税务检察官。很多时候,安德鲁都感觉自己差不多已替代了波尔多市长,或是吉伦特省行政官的外联工作。

不仅上述这些,筹建香槟混成团、重启大西洋私掠船、以及筹划法属加勒比殖民地等的诸多事宜,也属于安德鲁的份内职责所在,时常忙得前脚不接后脚,通宵达旦亦是家常便饭。于是自然而然的,一场男-欢-女-爱就成了一种放松。

比起卡塔内侯爵夫人刁蛮任性,年长一点的女伯爵更讨安德鲁的喜欢。那是个心思细腻、更加善解人意的美-妇,沉睡时显露高贵的女神仪态,初醒则犹如一只萌萌的小雌猫,尤其是那浑圆的胳膊和线条优美的大腿,在男人的眼中极具冲-动感。于是乎,喜好此调调的安德鲁会来上第二,第三发。

在搬到拉菲别墅的第三天,女伯爵便征求了安德鲁的首肯,依据穿越者放荡不羁的闷骚个性,开始重新布置别墅的会客室和卧室。

会客室的地面上摆满了来自土耳其的地毯和桌布,方脚曲腿的家具,雕花橡木的食橱,路易十五时代时兴的金脚托座,铺着粉红色锦锻或乌得勒支的天鹅绒的带扶手的沙发、躺椅,安德鲁最为喜爱的那种宽大的皮安乐椅,乌木做的下面装饰着浮雕嵌着铜护条的大衣橱,桌面用珐琅和瓷镶嵌的布尔制作的桌子,西洋双六棋盘,全套梳妆台,饰着用细木拼制的物件或花朵的五斗橱。

至于卧室,装饰成了一间漂亮的蓝色房间,临窗都拉上了饰在图尔丝织花边的帷幔;中央安置这一张前面有台阶,顶上华盖的玫瑰木床;在白色的大理石砌成的壁炉里燃烧着耀眼的火焰(月末夜晚接近10度);十二支香喷喷的蜡烛插在克洛蒂翁雕刻的枝形大烛台上燃烧着;一只蔚蓝色的漆木屏风上,镂着神采各异的描金的古老东方式图案;就连门把手都是镀金的……

卧室的门四通八达,可以通向会议室、书房、餐厅,以及会客室。其中书房是绝对的禁地,没有主人的允许,谁也不准进入。安德鲁之所以将之前的侯爵夫人从拉菲别墅中赶走,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后者曾未经允许的私下闯入过书房。于是,在花了1个金路易从小吕萨克套取各种信息内幕后,女伯爵就暗中发誓绝不触碰书房的把手。

安德鲁摸了摸女人那红润的脸颊,目光留在地毯上。

“有什么事情吗?”安德鲁温柔的问了一句,他留意到对方欲言又止的表情,加之先前的疯狂,一贯矜持的女伯爵居然同安德鲁玩了好几个高难度动作。

女伯爵没有吭声,她只是出神盯望着面前的男人,打量他那俊朗脸色,目光炯炯,稍稍弯曲的金发,花岗岩般肤色。

“是苏玳男爵?需要我帮忙吗?”安德鲁再度问。安德鲁说的那位那位苏玳男爵,就是女伯爵亡夫的弟弟,后者向来厌恶女伯爵,一门心思的想要将寡居多年且全盘把持家族产业的嫂子赶出去,继而霸占吕萨吕斯酒堡庄园。

可等到女伯爵真的离开吕萨吕斯酒堡庄园,搬到拉菲酒庄之后,苏玳男爵反倒是变得惊恐万分,不仅仅是担心安德鲁会伺机吞噬掉吕萨吕斯家族的产业,更害怕被女伯爵吹了枕头风,让税务检察官寻了个偷税漏税的借口将他本人扔进监狱,或是流放到海外。好在心底不坏的女伯爵不愿意情人太多干涉到家族内部的事务,安德鲁见状也只好作罢。

安德鲁的话,只是令女伯爵摇了摇头。犹豫片刻之后,她才说道:“是家族的生意,尽管有了你的波尔多溶液有效控制了霉叶病,但大部分葡萄园还是可能会减产15-20%,我更担心未来酿造的葡萄酒品质会受到影响。”

安德鲁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你们那堪比黄金的贵腐酒……”说道这里,安德鲁忽然又闭了嘴。他看似随意的望了女人一眼,见对方并未留意自己的无心之谈,这才安心不少。

所谓贵腐酒,目前只存在于神圣罗马帝国境内的两地,一处是匈牙利的托卡伊,另外一处则属于莱茵河畔的约翰山堡酒庄。按照历史,吕萨吕斯酒堡庄园要等到40年后的1830年,才会派人到约翰山堡酒庄偷师学艺,学到了酿造贵腐酒的技术配方。

想到这里,安德鲁决定给女伯爵提前40年指明一条捷径,他说,“我曾听说在苏玳一带的葡萄园气候比较独特,白天的加龙河在这里容易生成大量水气,天黑之后转变为夜雾,容易导致葡萄表皮滋生一种“贵族霉”(贵腐)。事实上,在匈牙利托卡伊地区酿造的黄金贵腐酒就是以这样的发霉葡萄作原料。”

期初,女伯爵的眼睛为之一亮,但很快又变得黯然失神。“我丈夫生前就派人去过托卡伊地区,想要学习贵腐酒酿造方法,但被拒绝。无论是奥地利人,还是匈牙利人,他们都不喜欢法国人,更被说将这种传世技艺公之于众。”

安德鲁颇为得意的笑道:“呵呵,贵腐酒可不是托卡伊所独有的,有一家酒庄同样懂得这种技艺。虽说该酒庄的名气不大,酿造贵腐酒的历史也不过20到30年,但其酒品比托卡伊产地的贵腐酒不相上下,或许还更具特色。尤其是这座酒庄从不刻意隐藏贵腐酒的秘密,只需付出相应金钱作为代价,就能得到从葡萄园养护到贵腐酒酿造的所有资料。如果出得起价码,还能聘请各种专业人士。”

“快告诉我,那家酒庄的名字和具体位置?”女伯爵兴奋的翻身抱-住-情-人,一个劲的追问起来。

“可以,不过要先好好犒劳一下我的……”安德鲁坏坏的笑着。

“哦,哦,哦……就在美因茨附近……对对对,就这样,好像是莱茵河畔的……约翰山堡酒庄……”

第五十九章 包税商的末日(上)

第五十九章包税商的末日(上)

清晨,明晃晃的太阳从山头一侧慢慢升起,照亮了多尔多涅省内依然保存完好的古罗马大道,波浪式的浓雾逐渐消散,气温又开始上升。一支数十人的蓝制服列队行进在幽静的山谷之间,士兵们来自波尔多的香槟混成团,其职责就是押送马车上价值700万里弗尔税款到6百公里(150法里)外的巴黎。

虽说700万里弗尔的银币大多以币值5里弗尔和为主,但其总重量依然高达20万盎司,折合约6吨的重量,装了整整10件大铁箱。于是,在行军队列之中间就出现了8匹重型挽马拖拉运载金库的四轮货车,沉重的车轮在砾石与石灰石粘合的坚硬路面上碾过压出一道道平行车辙。

守卫金库前后的数十名士兵排着还算整齐的行军队列,扛着枪,背着行军包,沿着灰沙滚滚的道路前进。尽管夏日的天气又闷又热,但行军过程中的士兵士气保持不错。几个充当临时歌手的士兵在沿途纵声高歌,一曲接着一曲的唱个不停。带队的彼提埃中尉也不曾出来制止,反而兴致勃勃侧耳倾听,偶尔的,中尉还会从马背上扔出一两个里弗尔,打赏唱得好的士兵歌手。

等到太阳升至湛蓝天空的正上方时,火辣辣的光芒射过酷热的空气,撒在干燥的地面上。中午时分的气温已临近30度,显然已不再适合列队行军。在遇到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时,一名传令官从前往后传达中尉军官就地修整的命令。

“已经9月了,可该死的天气依然热死!”彼提埃在心中好一阵痛骂。不比波尔多的温和海洋气候,多尔多涅地区中部更相似烈日炎炎地中海式气候。行军3天来,几乎天天如此,好在再过两天,等到了利摩日就舒坦多了。

尽管的额头都是汗水,制服后背已完全湿透,但骑在马背上的彼提埃却依然纹丝不动,表情庄重肃然的他,默默站在路边注视着从面前经过的士兵。时不时,中尉的脸上还要显露笑容,向自己致敬的部下微微颔首。

等到前方的士兵散开后,两名马车夫已将四轮马车稳稳的停在路边。车夫们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抓紧时间给已经辛苦了3个小时的8匹阿尔登挽马喂清水,还要补充可口的混入新鲜鸡蛋的燕麦泥。

一名士兵看在眼里,很不高兴的就向身边士官提出抗议,抱怨说这些挽马吃的比自己好多了。大大咧咧的中士很不高兴的踹了该士兵一脚,并罚他去帮马车夫喂马,还说:“如果你能替代挽马拉上2小时,我保证车夫大哥送你3个鸡蛋。”

“是5个鸡蛋!”一名年长的车夫凑过来打趣,引得围观者哈哈大笑。

一旁的彼提埃中尉也忍俊不住,他嘱咐身边的传令兵,允许士兵每人喝上半瓶葡萄酒。等到四下警戒哨已经全部放出,士兵们也陆续架好了枪,集体奔向小溪时,彼提埃才从湿热的马背上跳下。他径直来到树荫底下,随地而坐。

一名年轻的少尉军官从背囊里取出一些饼干,想请长官一同品尝,彼提埃却摇摇头,自己的嗓子已干得冒烟,根本咽不下去。倒是机警的传令兵懂得察言观色,他为自己的长官送来一壶清水。道谢过后,彼提埃痛快的一饮而尽。

喝完清水的彼提埃想到一件事情,随即抬起头,嘱咐面前的少尉军官说:“维奥,等休息40分钟之后,你就带上1名骑兵,在前方2法里(8公里)范围内做巡查,尤其是我们下午所要经过的山谷驿站。注意,每1小时派人向我汇报一次。”

“是的,中尉!”维奥少尉毫不迟疑的接受了命令。

尽管是在和平时期的国内进军,但彼提埃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沿路押送这700万里弗尔的金库到巴黎,可是他本人入伍10年来接手的最为重要的任务。当营长蒙塞上尉询问需要带多少部队时,彼提埃要求所属连队一同前往。只不过作为营里的第三连队此时严重不满员,加上军官总人数还不到60名。

与神态威严的蒙塞上尉不一样,现年35岁的彼提埃尽管出身于一个没落贵族之家,早年还做过一段时间的会计。不过这位皮肤黝黑,黑眼睛黑头发的中尉军官的脾性很好,一贯体惜部下,深受士兵们的爱戴。

同样的,蒙塞也深知这位部下兼私人朋友缺乏足够的勇气,在战场上或许难有作为,所以并没反对让奥热罗少尉担当第一连的军事主官,反而是考虑在某个时间,请求安德鲁长官将无意直面战场的彼提埃中尉调入团直属的辎重军需队或是工兵连队。

维奥少尉在喝下一口红酒后,发现酒量已抵达半瓶水线,赶紧将瓶塞塞好。他见到长官彼提埃靠在树干上似乎也睡不着,便凑过去闲聊。

“长官,为什么我们不走海运押送金库到巴黎?”少尉问道。毫无疑问,走海运显然还轻松不少而且时间也短,除了海浪和海风让船只颠簸一点之外。

“1787到1789的3年间,从波尔多港北上的金库船连续5次在穿越英吉利海峡时触礁沉没。损失了上千万计的黄金白银。当然,实际情况谁也无法说清楚,所以从去年8月之后,国民制宪议会和财政部规定所有税款一律从陆路押送。”彼提埃如数家珍叙述着。押送金库钱粮当然是件苦差事,但也算个不小的功劳,上尉已承诺彼提埃,这趟过后,就申请将自己调往团部后勤。

彼提埃掏出怀表看了看,对维奥少尉说道:“你们该出发了,一路上隘路深林与山岗绝路众多,注意安全,务必每1小时回程汇报一次。”

……

一场夏雨过后,湛蓝的天空浮着几片洁白的云。衣冠不整的匪首雅克站在山坡上的一片矮树林里眺望河畔风车下的那座小村落,眼前尽是鳞次栉比的乡间房舍,炊烟袅袅,草地上田野间悠闲吃草的牛养,以及灌木丛中快乐啄食的花斑母鸡。一片安静宁和的田园生活。

不多时,雅克深吸一口气,收起了对这幅美好风景的眷恋之情,他用力甩了甩头,摸了摸左脸颊上的刀疤伤痕,内心向上帝祷告一声,因为再过一会儿,自己将亲手打破这座与世无争小乡村的平静生活。

不久,一名行路人装束的同伴从300米外的村口慢跑而来,径直朝向雅克的隐蔽处。“嘿,老大,村子只有不到80人,而青壮仅10多个。”负责侦查村庄的土匪报告说。

“嗯,开始行动吧!”雅克让身旁的同伴出信号,自己则从树林间牵过一匹马,翻身上去,沿着斜坡小道,向着村口慢慢骑行。紧接着,两百名全副武装的匪徒也纷纷从村落四周的树林、葡萄园以及庄稼地里钻出来,他们个个身穿深色外套,手执马刀、短枪和带刺刀的步枪,一步步朝目标所在的位置,包围过来。

村口外,被惊动的两支猎犬冲着这群不速之客们拼命的狂叫,它们在向村子里人高声示警,危险即将来临。不多时,二十多个村民闻讯从家中跑出来,他们一边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马刀、鹤嘴锄、棍棒,以及七八支老式的火绳枪,一同涌向村口;一边还在转过头去,大声呵斥那些想要跟随出门看热闹的妻儿老小,赶紧回到家中躲藏。

长着一幅酒糟鼻的干瘪老头,在武装村民们的簇拥下走过来,他挥舞着双臂,试图阻拦不速之客进入该村。

“你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干瘪老头声厉心惧的质问不请自到的恶客。事实上,当他看到为首骑兵左脸颊上的刀疤时,已清楚眼睛尽是一群土匪。

马背上的雅克懒得与村民费劲口舌,他冲着干瘪老头一行人,冷冷说道:“放下手中家伙,60秒之内,各自回家呆着。否则,格杀勿论!现在记数。”

未等一名土匪将数字报到“10”时,村民们纷纷丢下手中的各式武器,转身跑各自屋子,将房门紧闭,嚣张无比的两支猎犬也夹着尾巴,低声呜叫,跟随干瘪老头寻找安全之所。

包围这座高地山村的200名匪徒,分成两队,一队50人守卫在村子里,随时针对想着不安分的村民,进行无情镇压;余下150人翻身下马,遵循老大雅克指示,百十个土匪在村口附近砍伐树木,并堆到公路上制造路障。

两个小时后,公路一侧出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匪徒们立刻紧张起来,纷纷拾起步枪与短枪。但很快,山坡上有同伴打出安全信号,警报也随之解除。

来人是负责探路的维奥少尉,随行的两个骑兵早在30分钟前被打发回去向彼提埃中尉汇报一路平安的消息。维奥本人则继续向前骑行。

大摇大摆的骑马来到路障前,刚跳下马,维奥接过雅克扔过来的一支酒瓶,他拧开木塞,大口大口的灌下,直到将空酒瓶扔到路边,维奥这才皱着眉头对着土匪头子很是埋怨的说道:“怎么又改了计划,不是约好了在5法里外(20公里)的驿站再行动吗?如果你们还想变更方案,请现在提出来。”

作为现役军官,维奥压根不乐意自降间身份与卑微低劣的土匪进行合作。如果不是自己欠了大批赌债,也不会被白马酒庄的迪卡斯伯爵威胁,进而参与到这项惊天大阴谋中。

第六十章 包税商的末日(下)

第六十章包税商的末日(下)

雅克当然清楚军官的小心思,也不介意对方的无礼,他抱歉的笑了笑,解释说:“驿站那边5个月我刚带人打劫过。嘿嘿,熟人太多,闲人更多,道路四通八达,很容易走露消息。你看这里多好,只要我在这里一堵,那些蓝制服就能只能转身逃窜,或是举手投降,至于运金库的马车,还来不及掉头就会被我们俘获。对了,你确定整个队伍里面仅有51人。”

维奥点点头,肯定的说:“当然,目前香槟团招募的士兵大都被优先补充到奥热罗少尉的第一连队与奥什中尉的骑兵连队,剩下的兵源要等到10月才能补充完毕。即便算上2个马车夫,也只有51人。嗯,还没你的骑兵多。至于战斗力,嘿嘿,他们连实弹都没打过一发,入营之后尽是在做队列练习。”

“金库的情况属实吗?”雅克继续问。

谈及钱财,维奥的贪婪个性暴露无遗,他异常兴奋的摘下三角军帽来回挥舞着。“都装在马车里的10个铁箱子里,所有箱子连同马车门都早早贴上了财政部的封条,看不起里面情况,但从车辙压过路面的痕迹上看,应该不会有错!700万里弗尔,嘿嘿,拿到属于我的50万里弗尔就能提前退役了。”

“必须是这样。”雅克同样高兴起来,他本人也可以分得同样数量钱币。一旦这笔巨款,就能回家乡买个庄园,做个富家翁,不必每天在刀口下舔血。

两个月里,雅克和他的同伴刚刚遭遇多尔多涅、上维埃纳与科雷滋三省自卫军的联合围剿,一下子损失了半数人手。为了振奋团队士气,并安抚损失惨重的部下,雅克这才接受了包税商人的蛊惑,铤而走险的劫持国家金库。雅克等人同样清楚,一旦得手这批宝藏,他们就必须隐姓埋名或亡命天涯。以前只是各省的自卫军围捕自己,之后将遭遇整个国家力量的追剿。

两人闲聊了好一阵,商榷完毕所有事宜之后,维奥还在临走前再三提醒雅克,务必把村子里处理干净一点,不要事后留下任何隐患。

“老大,需要下令吗?”一名勤快的土匪跑过来请示老大雅克,手中刀头指向是村子里那80多位村民。

“继续监视,待会再说吧。”雅克内心猛然抽搐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

40分钟后,当维奥少尉刚一归队,他就立刻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原本50多人的队伍中,不知何时又新增了近百人的武装骑兵,领队的还是一直陪伴安德鲁长官身边的奥什中尉。

“坏事了!”这是维奥少尉的第一反应,没等他调转马头逃命或是掏出短枪,一直和蔼可亲的彼提埃中尉突然抬起一脚,将这名变节军官踹至马下……

以行刑审讯完军中内鬼后,彼提埃中尉按照之前的商议结果,立刻向奥什中尉移交了整个队伍的指挥权,并手指地图告诉骑兵指挥官:“通过的跟踪观察以及维奥刚才的口供,我们确定前方共有202名土匪,骑兵将近60名,匪首名叫雅克,是个年近40的中年男子。此外,土匪们在山坡上设了1个观察哨,一共3个人。必须先除掉这个观察哨,骑兵队才能悄悄接近目的地。”

奥什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随手招来三名部下彭杜瓦斯、菲尼克和维尔德,指示他们脱离部队先前,务必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土匪设置在山坡顶上的那个观察哨,最后时间定在下午3点50之前。

布置完任务,奥什招来两个士兵替代马车夫,他径直走到车厢,亲自摘除封条,打开铁锁,再让士兵进入马车,将里面的10个铁箱子搬下来,随意丢弃在路边,有几个好事士兵想去打探个究竟,却被一旁的彼提埃中尉拦住,笑道:“不过都是铅块而已,等打完这一战,我允许你们过来搬走一箱子。”

很快,又有5个填满黑火药的大木箱被陆续搬入马车,奥什还将一个文件筒大小的物体交给扮装马车夫的士兵,反复告诫说:“长园筒必须轻拿轻放,切记不可倒置或猛烈摇晃,一旦你们把它扔进马车里面时,必须在15秒钟内跳下马车,不得有任何迟疑。”

说罢,奥什示意彼提埃中尉继续带队前行,自己则率领骑兵不紧不慢的跟随其后。

……

下午4时刚过,山坡上的观察哨所发来信号,等候已久的押运车队“如期赴约”,目前一切正常。雅克总算放下心来,他大声吆喝着同伴,“都给我睁大眼睛了,待会就有700万里弗尔的银币向你们扑过来,所有人必须要将拥抱漂亮娘们一样,好好抱住这3万里弗尔。”

众匪听完,哈哈大笑,个个摩拳擦掌,握紧手中的武器守卫在路障两旁。每人3万里弗尔,这是大当家雅克对所有兄弟的亲口承诺。

10分钟,8匹重型挽马拖拉的四轮货车在拐过最后一道弯路后,出现在匪徒们200米的视野之中。

蓝制服的看押士兵似乎一看到匪徒数量明显多于己方之后,一个个很是配合的转身就跑,丝毫没有勇往直前的军人气魄。两个马车夫也似乎吓坏了,他们想竭力调转马头,可古罗马公路太过狭窄,周旋空间不够,马车夫操作一个不小心变成失控马车径直朝着路障飞奔而来,等到车夫们感觉无法驾驭马车时,纷纷跳车逃生。

眼前的这一切,惹得土匪们开心不已,一个个都扔下手中武器,跑上公路挪开路障或是想要牵引马车缰绳,准备迎接属于他们的那3万里弗尔。

不知为何,雅克心中忽然泛起种种疑虑。当马车距离路障仅有20米不到时,他发现远处一大队蓝制服骑兵已从弯道那边快马加鞭的追赶过来。

“散开,散开!赶紧散……”没等雅克把话说完,被路障阻拦的,挽马纷纷抬起前蹄撕叫着,拉拽的货车猛然停在公路上。正当土匪们争先恐后的涌上前,想要打开金库门时,车厢内突然传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烈火与烟雾一下子吞噬掉包裹其间的所有事物……

等到奥什中尉和他的骑兵队赶到时,爆炸现场一片狼藉,处处尸骸遍野,血肉横飞。爆炸产生的强大冲击波和碎屑差不多将范围30米范围内的一切生物击碎。当即送命的土匪倒也解脱,一了百了;受伤的人躺在地上,大都缺胳膊少腿,哀嚎着祈求能有人救治他们或是给一个痛快,减轻他们的痛苦。

守在村子里的土匪同样被眼前发生的事情吓呆了,一个个呆如木鸡,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等到蜂拥而至的骑兵杀到面前时,他们这才恍然醒悟,或是屈膝缴械头投降,或是转身逃窜时被骑兵追上,被马刀逐一砍翻在地。

“可惜了那8匹好挽马。”站在山岗上的彭杜瓦斯目睹了这一切,爱马的牧民之子对此很是惋惜,但又无可奈何。相反的,菲尼克和维尔德却不怎么在意,他们更关心脚下那依然半死不活的3个土匪能否换取赏金。

得胜之余,奥什中尉听到的欢呼声并不多,反倒是半数的新兵一个个跳下马来,蹲在地上呕吐不已,显然是回想起之前百十个土匪被炸成的各种惨状所惊吓。奥什知道这是2000磅(1000公斤)黑火药产生的巨大威力。当然也有他不太清楚的,就是长园筒装置为何能起到定时爆炸的功能。

事后,奥什才从安德鲁长官那里了解到,这是一种新型的爆炸物,甘某与某某酸钾的混合物(和谐威力大),其威力比起普通的颗粒火药要高出五到八倍。明显不足的是,这类炸药力度实在不好把控,由于灵敏度太高,很容易造成误伤。

……

两天后的午后,波尔多包税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里,萨维尼与同盟者迪卡斯伯爵聚在一起,他们正坐立不安的等候着来自多尔多涅方向的消息。

按照计划,雅克等人应该在9月2日袭击押运金库的车队,并在今天上午将消息传到波尔多。但目前,却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的迹象。

等到房间的座钟指针指向下午2点时,生性多疑的萨维尼感觉大事不妙,认定行动已失败,甚至连他本人或许已被出卖。所以决定收拾细软赶紧逃命,也嘱咐一旁的迪卡斯伯爵也跟随自己先逃亡西班牙避难。

怎料时间已玩,等到二人下到公司大厅,大批士兵正在那里他们。数十个枪口齐齐对准了两个准备逃亡的阴谋者。

安德鲁微笑着,从门外走进来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当着包税商人的面,热情招呼的迪卡斯伯爵。“我亲爱的伯爵,还不快点过来,你与维奥少尉二人的功绩我会如实禀报给巴黎方面。另外我承诺过,只要你办成了,就让白马酒庄升为一级酒庄。”

萨维尼一听,立刻恶向胆边生,他实在想不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居然是道貌岸然的同盟者出卖了自己。头脑犯浑的包税商从怀中掏出短枪,对准不知所措的迪卡斯伯爵扣动了扳机,嘭的一声,胸部中弹的可怜伯爵缓缓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行凶者本人也随着奥热罗少尉的一声令下,被士兵们的一阵排枪打成蜂窝状。

在经历完前世的复仇之旅后,安德鲁已不再保留欣赏敌人死亡惨状的特殊嗜好。他挥挥手,让奥热罗带领士兵将两具尸首搬出去,好让后续跟进的会计师过来办公,查封包税公司的所有账目。

从现在开始,波尔多的包税公司不复存在,数天后取而代之的,这里将成为波尔多联合产业公司的办公场所。

……

第六十一章 受到欢迎的安德鲁检察官

第六十一章受到欢迎的安德鲁检察官

9月上旬某日,制宪议会即将结束上午的公开辩论时,作为星期议长(任期仅一周)的普利欧忽然起身,郑重宣布了一项关乎所有议员利益的重要事务。

“议员公民们,请诸位在中午离场之后,告知各自助手,可在一周之内去财务委员会领取今年生活补贴。嗯,一共6千5百里弗尔。”

很快,一贯以矜持见长的国会议员们热情欢呼起来,以至于守候场外的民众还以为议员们再度达成一致,通过了某个关乎国家命运的重要法案。

毕竟,这600多位议员中,半数以上都不属于富豪出身,能像安东尼巴纳夫议员一般不屑于每天18里弗尔的财政补贴;他们大多数也没有米拉波伯爵的实力,能够左右逢源,既可以从民众中捞取声望,有能从王室里获得百万里弗尔的资助金。

同样的,他们大多数由于心中的革-命热忱反而变得畏手畏脚,尽管内心想象着接受各类政治资助而过上富裕奢华的生活,但回到现实却不敢越雷池一步。每年6千5百里弗尔是场及时雨,能维系大部分议员体面而又正常的生活。

不过,由于国家财政紧张,使得国家议员们的津贴一拖再拖。到了9月,今年的一个里弗尔补助都没发,有些贫困议员不得不借依靠信用贷款来勉强维持生计。现在好了,新议长上台的第一天就财大气粗的宣布发放津贴,而且发的还是整年度的全额补助。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很多议员甚至开始不负责任的想象起来,要是普利欧议长能继续如此,他们甚至乐意配合着同意修改《临时议会法》,让这位相貌严峻但心肠不错的“兰斯好人”在议长的宝座上坐到明年9月,也就是本界制宪议会正式解散的日子。

当普利欧议长再度摇起小铜铃时,大厅里的喝彩声才逐渐平息。从600多位同僚那交织着期待、感激与尊重的目光中,普利欧心中涌起至高一种无上的荣耀。陶醉之余,他当然清楚这是荣耀感是谁帮助自己赢得的。

一周前,安德鲁说动在家享福老叙尔库夫船长,以关照在海军服役的小叙尔库夫少尉为交易砝码,令老船长驾驶那首“列那狐号”私掠船从波尔多启程,装载着700万里弗尔的宝箱北上航行,有惊无险的通过英吉利海峡之后,沿着塞纳河出海口逆流而上,最终在9月6日安全抵达首都巴黎。

按照安德鲁与新任财政总监(内阁财政大臣)蒙莫兰伯爵达成的信件协议,这笔税款将优先用于制宪议会本年津贴的发放。于是就有了现在的一幕。

等到会场安静之后,普利欧议长提及了税务检察官安德鲁-弗兰克的名字,还明示诸位议员,大家即将获得的补助津贴都是检察官不迟劳苦在波尔多与众多不法分子和包税商人斗智斗勇,浴血奋战所得。

等到掌声又一次响起再度平息之后,普利普提及了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题,如何安置即将返回巴黎的税务检察官。总不能让任劳任怨且功勋卓著的安德鲁检察官由于没有税务法庭的存在而再度闲赋在家吧。

不出意外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议员们立刻进行了表决,连通常的辩论都没怎么进行,便一致举手通过了成立税务法庭的议案。制宪议会还指定下属的委托财政委员会同司法宫一道,指定税务法庭的大法官人选。由于普利欧刻意去掉了“特别”二字,就意味着该税务法庭、法官与检察官不再是临时编制,可以长期保留下去。

无论是税务法庭,税务法官,还是税务检察官,都不过是议员们看来微不足道的普通人物。在简短的休息过后,掌握法兰西命运的主宰者们将考虑种种令人头疼的外交难题:

第一,是否允许依然还是名义上盟友,奥皇的弟弟,卡尔大公指挥的奥地利军队从法国境内穿行30到40法里,重返奥属南尼德兰(今比利时中北部)地区驻防;

第二,是否接受波兰王国议会的第二次请求,以外交方式告诫俄罗斯、普鲁士、奥地利三国放弃对那个波罗的海小国的鲸吞蚕食;

第三,是否向不列颠王国外交部和威斯敏斯特宫(英国议会大厦所在地)发出一份外交照会,强烈谴责英国下院议员埃德蒙柏克及其所著的那本《法国大革-命沉思录》,对法国人民的英勇革-命行为进行肆意污蔑和无端指责;

第四,是否同意奥斯曼帝国苏丹王的请求,向土耳其派遣法国军队,协助苏丹王改造禁卫军落后的炮兵与无能的工兵,以抵御野蛮俄国人的下一次入侵;

第五,是否批准外交委员会联合内阁外交部,同美国政-府的新一轮债务谈判的最后结果;

第六,回到国内,是否赞扬,漠视,还是谴责布耶侯爵针对南锡驻军兵变的惩罚措施,包括处决23名叛乱士兵,并将120人处于终生苦役;

第七,是否立刻制定一项特别法案,即《教士宣誓令》,以促使法兰西国土上的一切宗教人士务必接受《教士公民组织法》;

第八,是否取缔已经背叛法兰西的兰斯地方政-府;

……

等到数天后,安德鲁得知上述消息时,马术学校的辩论大厅依然进行着毫无结果的争论。当然,这一切与自己关系都不大。

然而,税务法庭的建立,则算作一个意外之喜,尽管安德鲁已得到巴黎友人的明示与暗示,他的税务检察官身份不可能长久使用下去。所以,安德鲁必须在1790年结束之际,尽可能的利用如今职务上的便利大捞特捞。

9月8日,西班牙银行家卡巴鲁斯伯爵如期赴约,跟随银行家而来的,还有西属加勒比海殖民地的种植园与商人,以及多米尼加殖民地总督奥尔特加。

在整个会晤过程中,安德鲁明显对那位低级别的殖民地总督(三级,简单的说,就是墨西哥殖民地下属的下属)非常感兴趣,他还将已经放弃波尔多刑事法院职务的吕尚检察官请来,三人私下里不断接触与谈判,很快达成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协议。

奥尔特加总督保证将给予法属圣多明克(海地)力所能及的帮助,其中就包括购买制式武器,聘请雇佣兵,接受对方的避免申请,允许友善私掠船获得对方港口的补给,联合镇压岛上的各种非法暴乱,允许波尔多商会借助多米尼加为走私基地向整个拉丁美洲,甚至是北美大陆贩卖葡萄酒等等。当然,法国商人每年会给予多米尼加总督相应的咨询费作为回报。

对于这些,巴鲁斯伯爵到没怎么嫉妒,那是安德鲁检察官表示自己将竭力支持西班牙银行家在法国开展银行等各种金融业务。双方约定,安德鲁与巴鲁斯伯爵将联合出资,在巴黎开办一家法兰西联合商业银行,该银行的股份双方各占一半,每人首期分别出资200万里弗尔作为启动资金。

按照二人之间的约定,西班牙银行家将负责搭建联合银行的营运平台,而安德鲁则凭借其政治资源为商业银行保驾护航。此外,法兰西联合商业银行除了巴黎总部外,还将设置一批分行,其中就包括在波尔多、兰斯(或马恩河上的沙隆)、阿维尼翁,以及法属圣多明克(海地)首府法兰西角等4地,

至于那些种植园主与西班牙航运商人,安德鲁则与之签订了采购合同,从今年年底起,西班牙商人将依照协议将数量惊人的蔗糖、咖啡豆、可可粉、靛蓝、造船木材,甚至还包括产于南美的橡胶,运往安德鲁指定的接收海域。双方商品交易的结算方式,将是以法兰西联合商业银行开具的承兑汇票。

事实上,安德鲁很希望能将硝石作为贸易走私的一部分,因为在两年之后,处于欧洲各国严密封锁下的法国,其硝石价格猛然飙升了近10倍。不过很可惜,商人们断然拒绝了买卖这种受到西班牙政-府的严格管控的危险物质。好在安德鲁也不着急,实在不行,就去废弃的修道院里种硝田。尽管这类硝石的纯度很难保障。

在连续多天的双边、三边,甚至是多边的谈判、协商,甚至是争吵之后,于9月20日,安德鲁与来自西班牙的客人们最终达成了一揽子协议。

等到代表胜利的1783年香槟酒喝完之后,奥尔特加总督在西班牙商人,以及波尔多商会一名副会长的陪同下,重返多米尼加,实地考察走私基地的选址,或是组织生产,筹备货源,为即将到来的丰厚贸易早做准备。

至于巴鲁斯伯爵则在吕尚检察官的陪同下,直接赶赴巴黎。前者将为筹办联合商业银行做好前期准备;后者将赶赴司法宫,接受殖民地巡回法庭法官的最终任命。

与此同时,香槟混成团的组建工作已在9月下旬基本结束。该混成团共计1100人,其中包括奥什中尉的骑兵连,约150人;蒙塞上尉指挥的步兵营(奥热罗少尉担当第一连的连长),约600人;塞纳蒙上尉的炮兵连,约200人;还有彼提埃中尉的军需、辎重与工兵部队,约100人;此外还有一支50人的宪兵(骑)队,暂时由安德鲁亲自掌握。

第六十二章 盘点收益

第六十二章盘点收益

8月,在蒙塞上尉建议下,安德鲁同意将香槟混成团的临时驻地与训练基地选在波尔多城北郊,加龙河左岸的马科镇附近。这里原本就有加龙步兵旅下辖的一个驻防基地。尽管早在去年已废弃,但好在营地的大部分基础设施都完好无损,修补与打扫过后,重新成为香槟混成团的训练基地。

不久,安德鲁也将自己的办公室搬到马科军营,开始处理香槟混成团与税务检察官办公室里的各类公务。新办公室的陈设相当简单,入住时房间墙壁依旧散发着淡淡的石灰气味,里面除了一张杂木制成的办公桌椅,几把靠背椅以及一张半旧不新的长条沙发之外,屋子里的空地上大都堆满了还来不及收拾归类的各式文件。

尽管办公环境条件简约到简陋,但安德鲁拒绝再度装修。他恪守着一个信条:奢华与享乐限于军营外的生活,而军队的一切必须简单而高效,从军营布置,到军人思想,再到军令条例。此处马科军营却有一个便利条件,就是从军营往北到拉菲别墅,与向南到波尔多城区的南北方向都是20公里(5法里),方便三地之间通讯联络。

9月上旬,等到包税商萨维尼当众杀死迪卡斯伯爵,后被奥什下令击毙,曾经显赫一时的波尔多包税商公司也随之烟消云散,终被税务检察官强行结束终结。而会计师们动用了3天3夜时间彻底给该公司做了一番清盘结算。

为了追求利益的最大化,权势滔天的安德鲁甚至使用了无限追索权,以法律的名义将萨维尼名下的所有个人资产视为被转移的包税公司财产的一部分,一并加以查处。话句话说,就是法版的抄家,不过寻了正义的法律名头。

不久,负责清盘的会计师提交了一份表单,显示包税商公司的实际净资产总额350万里亚尔。于是,安德鲁便以各种合理或不合理的方式拿走了其中的200万里弗尔;此外,还有100万用于交给波尔多商会保管,再由商会理事们集体决议返酒商们之前的间接税损失。

不过,虽说包税商公司已被税务检察官取缔,但以葡萄酒交易税为代表的间接税依然需要征缴。在安德鲁一手操作下,波尔多酒业商会取代原来的包税商公司,并由波尔多联合商业银行负责向巴黎总行代缴酒税(交易税)。

最后剩下的50万里弗尔才属于国家或制宪议会。只是安德鲁不再派人押运,而是接受了联合商业银行的合伙人,西班牙银行家卡巴鲁斯伯爵的建议,将那50万里弗尔国家财产存入联合银行的波尔多分公司账户,用于分行与总行之间的商业结算,也作为巴鲁斯伯爵与巴黎权贵们沟通的砝码之一。

粗略算下来,安德鲁南下吉伦特省之后,已在波尔多城内获利颇丰,远远超出了自己原先的预期。

单在不动产方面:拉菲庄园(含酒庄与别墅区)及其附近的葡萄园就有85公顷,其间包括安德鲁从包税商公司和萨维尼,乌弗拉尔大哥与白马酒庄的继承者那里巧取豪夺的一部分。其总价值不低于900万里弗尔,但从金钱上已不足以衡量其实际价值,安德鲁更多将拉菲酒庄视为泽被后世的遗产,也是自己与波尔多商会同盟者的信任和保障。

作为律师,安德鲁知道契约的重要性。所以,拉菲酒庄及其80公顷葡萄园都办好了一切合法手续,至少在法律条文上挑不出一丝瑕疵。无论后世风云如何,即将开启的共和国时代,还是篡位的拿破仑帝国,或是复辟的波旁王朝,未来的执政者都必须承认安德鲁-弗兰克对这片土地所有权的合法性。当然,有一个前提,就是安德鲁必须安然度过1793年6月到1794年7月间的惊涛骇浪。

现金方面:乌弗拉尔8月之前为波尔多联合资产公司获取的160万里弗尔(已扣掉乌弗拉尔的分成);随后是佩里埃为公司赚得的400万里弗尔,这主要以教会资产分布在上梅多克地区的葡萄园、武器公司股份与加龙河右岸的葡萄园等为主;另外加上安德鲁刚刚侵吞包税商公司和萨维尼的200万里弗尔,以及众多零零碎碎的收益,上述资金合计在起来约为800万里弗尔(实有700万里弗尔)。

这笔巨款名义上归波尔多联合资产公司,但实际上就属于安德鲁检察官的私人所有。至少在吉伦特省与波尔多城,没人敢当然提出非议。当然有进就有出,打点巴黎权贵也是免不了的。在这方面,安德鲁从不吝啬。除了那700万里弗尔的税金外,税务检察官还自掏腰包,拿了100万现金或田产充当政治-献-金。

所以,对于巴黎而言,也没多少人愿意关心税务检察官贪腐堕落的程度有多深。毕竟,法兰西王国从不曾做到东方式的中央集权制。即便是大独-裁时代的太阳王路易十四,凡尔赛宫对全国的控制力度仅限于总督制下的大区(几个省的联合)。后世的拿皇时代,也大体如此。

从这种程度上讲,只要下派的钦差(税务官)既能上缴国税,又不激起征税地民众的激烈反抗,那就是众人传颂的好官员,好钦差。至于他私下捞取了多少好处利益等等,羡慕嫉妒恨的或许大有人在,但没人会放在公开场合进行讨论,更别说处理当事人。即便是以清廉著称的“不可腐蚀者”,罗伯斯庇尔议员听闻安德鲁在波尔多所作所为之后,出于政治立场上的考虑,明智的选择了遗忘。

除此之外,还有一笔从关税款提留的归属香槟混成团的军费100万里弗尔,再加上波尔多商会代表该城捐赠的40万里弗尔,一共是140万里弗尔。乍一看,140万军费应对全团1100名官兵的日常军饷,制式武器与各类装备足够了。

然而,当看到新上任的军需官彼提埃中尉提交的军中经费表时,安德鲁一下子傻了眼,原本绰绰有余的军费预算居然远远不够用,继而出现了大笔赤字。

彼提埃中尉上前一步解释说:“遵从您的指示,香槟混成团的军饷、武器、马匹以及装备都是堪比边境部队,所以……

全团的步兵营6百人,每人平均600里弗尔就有36万里弗尔,开销大头是改进后的1777式带刺刀步枪以及夏冬两季的军服;由于配置了战马,所以骑兵连与宪兵队每人每骑至少需要3000里弗尔的开销,一共60万里弗尔;炮兵、工兵与辎重部队合计也要30万里弗尔,合计下来是126万里弗尔……

按照现行的军饷、补助与津贴标准,全团官兵在非战时状况下,再摊上各种军需物质的常规损耗,每月固定费用为65万到7万里弗尔。所以140万军费剩下14万里弗尔也仅够9、10两月军费。换句话说,从11月份开始,香槟混成团就要拖欠军饷了。”

听到这里,一脸懵逼的安德鲁这才醒悟过来,立刻感觉头疼不已,他抬头一望,却发现军需官那副欲言欲止的表情,知道接下来还有一些不好的消息。长痛不如短痛,安德鲁挥挥手,示意彼提埃军需官一次性痛快的说个清楚。

“……还有一笔私掠船方面的开销,巴黎方面指派的会计师宣称应制宪议会要求也归属香槟团名下。阿勒芒德(临时)上尉提交了一份高达35万里弗尔的费用清单,主要是购买与修缮‘列那狐号’,以及安置船员家属等开销。这笔交易是波尔多联合商业银行做了信用承保,不过承保信用已在5天前逾期,所以联合商业银行就向团部军需处发来了一份律师函……”

说道这里,彼提埃中尉明智的闭上嘴,毕恭毕敬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无论香槟混成团还是联合商业银行都是安德鲁长官名下的资产,所以此等劳神费劲的决策必须,也只能由眼前的上位者来发话,对于人言轻微的中尉军需官而言,他的任务只管遵从命令实施就可以了。这是来自好友蒙塞上尉的告诫。

自从巴贝夫案了解之后,出于对未来命运的恐惧与期待的复杂情绪,穿越者暗地里一直致力于掌握或控制的一支效忠于自己精锐部队,作为他本人今后安身立命的的重要根基。基于这种考虑,安德鲁才不留余力打造这支全新的香槟混成团,事实上,整个香槟混成团就是一支全新的实验部队。

在军营里,所有混成团士兵被当士官来训练,而士官则作为预备军官进行考察,至于军官,在安德鲁眼中就是未来的将军,旅师长甚至军团级的高级指挥官。所以,安德鲁尽其所能的将香槟混成团的实际控制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为此,一切军事主官与高级军士都必须要获得安德鲁的信任,否则宁缺毋滥。

……

第六十三章 新来的军官们(上)

第六十三章新来的军官们(上)

不仅如此,为控制军中思想,安德鲁严禁任何士兵涉及任何党派纷争,违者一律鞭挞后革除军职。与当下法军内部贪污成风,长期拖欠军饷不一样,香槟混成团向来都是定时且全额的发放军饷、补助与津贴,而相对公平的晋升机制使得大量平民子弟也可以凭借能力和功绩,而不是出身与地位,担当各级士官甚至是排连级军官。骑兵连的奥什中尉,步兵营的奥热罗少尉与圣西尔上士就是最好的榜样。

所以,在安德鲁的军营里军饷不能拖欠,哪怕是自掏腰包(说说而已,当真就输了),也不能为此动摇了军心士气。至于私掠船方面,安德鲁压根不介意自己充当了冤大头。对他而言,近期内养不起海军,但可以搞几艘船给敌对方添堵。时下政局中,欧洲主要国家,诸如英、西、奥、普等国,与法兰西王国至少还维系着表面上的良好关系,所有争端仅限于外交上的口舌之争。所以,“列那狐号”在加勒比海、大西洋北海与波罗的海一带劫掠俄国商船时是毫无压力的。

在18世纪的欧洲人看来(事实上,21世纪的状况也差不多),波兰与立陶宛联邦才是欧洲的东部边境,俄罗斯被排除在欧洲之外。尽管从彼得大帝开始,俄国的历代君主们铆足了劲,不断的向欧洲列强学习工业文明,但在西方列强的眼中,俄罗斯依然永远都是维京海盗后裔(斯拉夫民族)与当地野人联姻之后建立的蛮荒国度。所以,劫掠并不富裕的俄国商船丝毫不影响法国与欧洲列强的关系,还能获得第七次俄瑞战争的失利一方,瑞典王国的暗中支持。

按照私掠法的规定,法籍私掠船对于所捕获的战利品分配中,政-府收取其中的20%,私掠船主获得剩余部分的30%,其他则归私掠船船员所有。既然是安德鲁投资了私掠船,他就可以分得那30%,扣除承诺给阿勒芒德的一半,安德鲁实际可得15%。这当然不是最终结果,政-府所有的那20%,未来安德鲁可以各种理由贪墨一半下来,所以那25%收益才是安德鲁内定部分。

安德鲁曾给予阿勒芒德的命令除了劫掠俄国商船外,还鼓励他将私掠事业做大做强。不仅要将波罗的海的商务航线搅浑,还要大肆收拢水手和培养后备船长。安德鲁承诺会在明后年,调拨给阿勒芒德至少5艘巡洋舰充当私掠船。显然,穿越者要做到这点毫无压力。1年后,随着海军军官(贵族)的大量流亡海外,8成以上的法国海军舰艇缺少船长驾驭,集体停泊在港湾基地里等着发霉腐烂。

视野重新回到马科镇军营,彼提埃中尉在停顿了一会儿,继续为长官解释军需开销的问题,希望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浪费。

“……这个月用于官兵内务梳洗上的开销,已超过了购买面粉与蔬菜的总和,所以,我希望能减少50%肥皂的数量,以及30%美洲草木灰。”

含30%纯碱的美洲草木灰在里的用途是洗涤被单和制服。至于肥皂,显而易见是官兵们日常梳洗之用,属于军营里的一项强制措施。由于作为原料的美洲草木灰需要从美国和拉丁美洲大量进口,导致法国本土的肥皂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好歹波尔多是一座大海港城市,各种舶来品向来不缺,加之波尔多海关一直掌握在安德鲁手中,使得香槟混成团使用的美洲草木灰与肥皂的从没断货,且价格可以说是全法国最低的,可即便如此,军需官对团长那“一拍脑袋的决定”也大喊吃不消,希望能适当减少采购数量。

“不行!”安德鲁非常明确地回绝道。

作为两世为人的穿越者,他清楚在军营里强化集体与个人卫生的重要性,说它等同于赢得胜利的关键因素,一点也不过分。别说花钱购买肥皂与草木灰,安德鲁一度还想着制造人工纯碱。

18世纪最赚钱的产品,既不是高科技的蒸汽机,也不是银行金融衍生物,而是纺织印染。至于安德鲁眼下的发财方式,那是依靠权力掠夺教会的资产,与经营产品毫无关系。

未来1百多年里,在英国的曼彻斯特,或是法国的里昂,甚至是远东,任何工厂里只需要将一张白棉布或纯丝绸印染成五颜六色的美丽图案,价格就飞涨10倍,甚至几十倍。期间,纯碱成为其关键的原材料。基于此,直接导致肥皂的主要原料草木灰陡然身价百倍。

数月前,安德鲁还在巴黎时曾与萨伊的闲聊中,偶尔得知一个叫做路布兰的法国中年医生发明了一种人工制碱法,而且还在巴黎专利局成功注册了该专利。今年一来,路布兰正在巴黎城里找勇敢的投资人。怎料,安德鲁获悉此事时已经太晚。1790来了6月,奥尔良公爵与路布兰医生达成了一项公平协议,前者投资10万里弗尔到路布兰的纯碱工厂。

对于当时的安德鲁来说,奥尔良公爵显然属于庞然大物,肯定不能轻易的招惹,唯有退而求次,他指示沙威派人潜伏路布兰的工厂,伺机盗窃人工制碱的详细工艺步骤。所谓专利,再过2或3年,就会沦为无用之物。共和国的新法律会宣布一切妨碍工厂建立的专利权无效。

而现在波尔多的军营里,该花钱的钱,依然要咬着牙,含着泪,继续花。心中权衡了利弊得失之后,安德鲁随即将示意保持着站立姿势的军需官坐在自己对面,拿起蘸上墨水的鹅毛笔,在空白公文上做好接下来的各项记录。

“其一,你回去之后让团属会计师,将之前提交给我的香槟混成团和‘列那狐号’私掠船的各项军费表做修正。一律按法国现行的最高标准,再往上浮涨50%,上报给内阁战争大臣杜宾伯爵,以及国民制宪议会的普利欧议长;

其二,以我的名义致信波尔多商会的理事长佩里埃,让他在明天商会召集的常务理事会上提出一个拨款动议,预支1791年的酒税款50万里弗尔,用于支付香槟混成团的军费。这笔钱除了弥补私掠船引发的财政亏空外,余下15万里弗尔全部用于香槟团的今年最后两月的军饷。至于明年的,等回到巴黎,或是抵达马恩省再说吧。”

尽管,安德鲁亟不可待的给香槟混成团打上属于自己的私人烙印,但毫无疑问,饲养这支吞金兽的各种开销要是国家来承担的。至于那50万里弗尔相当于波尔多需要上缴的近半年酒税。

彼提埃中尉很快草拟完长官的各项决议,交给安德鲁过目,等到后者签字并加盖印签之后,成为最终命令发布下去。

等到军需官刚下去,兼职私人秘书与勤务兵的小吕萨克就推门而入。他说:“安德鲁先生,会客室里还有两位外地来的军官,希望能到您的接见。哦,其中一个叫路易-夏塞,是个中尉;另外一个叫亚历山大-麦克唐纳,是个少尉。他们都宣称是得到了维诺法官的推荐来波尔多军营找您的。”

听到这里,安德鲁已清楚来人是谁了。他头也不抬,继续审阅批复桌面上的文件,并告知小吕萨克说:“你去通知蒙塞上尉,让他来面试这两个军官。”

数天前,病床上的维诺法官(由法官夫人代笔)写给安德鲁的信中的确推荐了两位军官:在北方迪龙步兵团服役的夏塞中尉与麦克唐纳少尉。来信中也附带了两位现役军官的个人简历,大致符合安德鲁的要求。

夏塞中尉于1765年出生于荷兰古尔德省,父亲是曼斯特团的一名步兵少校。夏塞的祖先来自法国,由于宗教战争的原因迁移到荷兰。1775年,夏塞加入荷兰联合王家军团做一名军校生,1781年被任命为中尉,1787年被任命为上尉。晋升上尉的那年,适逢荷兰爆发爱国派(平民党)反抗奥兰治亲王的革-命起义。这名充满爱国激情的荷兰上尉义无反顾的站到平民党这一边。

但随着普鲁士国王的军事干涉介入,爱国派很快遭遇到失败,众人纷纷流亡海外。夏塞上尉也被荷兰联合王家军团驱逐,他继而改变国籍,加入到驻防法属南尼德兰一带(今比利时南部)的迪龙团。由于荷兰军方下令收回了夏塞的上尉军衔,所以法属南尼德兰这边只承认他原有的中尉军衔。

至于麦克唐纳少尉,同样生于1765年,出生地是法国色当,维诺法官的小老乡。其父是一位苏格兰士兵,曾支持企图夺取英国王位的“快乐王子”查理,于起义失败后来到法兰西,所以麦克唐纳具有苏格兰血统。麦克唐纳的双亲希望让儿子成为一个神甫,但他却另有想法,最后选择了从军。麦克唐纳最初短暂地在爱尔兰军团服役,尔后到了荷兰。1786年,他加入了狄龙步兵团,次年升为少尉,并驻防于法属南尼德兰。

这两位在迪龙团服役的现役军官,想着南下投靠安德鲁除了受到维诺法官的指点外,更多的是法国边境主战部队面临的同一现状:长期拖欠军饷以及军中高层贪污成风,使得武备松弛,军心涣散,加之各种自由思想的不断侵蚀,士兵的战斗力极度衰弱。

……

第六十四章 新来的军官们(下)

第六十四章新来的军官们(下)

南锡驻军暴-乱时,起义部队的3个边境野战团在雅各宾派分子和在5千城市自卫军的支持下,居然抵挡不住强行军而至的布耶侯爵部队一次并不猛烈的攻击,一败涂地。同时的,安德鲁也意识到布耶侯爵部队代表着当下旧时法军最高的战斗力。究其缘由,就是按时全额的发放军饷,拒绝任何思潮影响军纪。

事实上,法军内部随意克扣军饷的恶习早在路易十五时代的七年战争中已经显露出来。在明登战役中,普鲁士亲王斐迪南率领的一支由日耳曼人、汉诺威人和苏格兰人组成的43万的多国杂牌军,决定性的击败了布罗伊元帅和康塔德斯侯爵所统率的6万精锐法军,而自身的损失相当轻微。

反而在此之前的3个月,西线的普鲁士军队主力却一直惨败于这支法军,连汉诺威等诸多邦国都沦陷了。只可惜,法军士兵获胜之后没有得到国王承诺的奖励,导致部队士气大减。更为甚者,昏招尽出的路易十五为了减少军费开支,竟然指令军需总监拿假发油充当军饷发放给法军官兵。这一件啼笑皆非的荒唐事件,也被腹黑的普鲁士人编入了军歌--《弗里德里希皇颂》。

期初,安德鲁内心有点排斥那那个荷兰籍中尉,怀疑对方的忠诚度,若非维诺法官的竭力引荐,或许夏塞根本进不了安德鲁的军营。对于麦克唐纳少尉,安德鲁倒是非常感兴趣,一个重情重义的帝国元帅,非常符合穿越者的价值观与道德观。不过,安德鲁决定让他们未来的直属长官蒙塞上尉替代自己做面试。

20分钟后,蒙塞上尉径直来到安德鲁的办公室告知了面试的结果。指挥官兴奋的说:“无论是夏塞中尉,还是马克唐纳少尉,他们都是具备一定作战经验的勇敢者……我个人觉得他们足以胜任二连与三连的连长职务。”按照法军普通编制,步兵营应下辖五个连队(在1790年时,志愿军营有时候可以配属8个连队,甚至是10个),每个连队依据其战斗实力从80到120人不等。但在目前,安德鲁处于某种考虑,只计划在步兵营里保留3个严重超编的大连队。

也无关乎蒙塞上尉如此吹捧二人,那是麾下的两个步兵连主官晚了近1周,导致步兵营迟迟形成不了战斗力,令营长本人心急如焚。如今有了现成的军官,而且履历与资质都不错,军官素质更是优良,蒙塞自然显得高兴。

此时,依然忙于批阅公文的安德鲁却是一脸平静,内心嘀咕着拿皇时代的帝国元帅怎么会素质不高;而同伴而来的夏塞,其实力估计也差不了太多。可即便有了蒙塞上尉的认可,安德鲁依然不愿意即刻下达连职任命书,他只是对着眼前的步兵营营长嘱咐道:

“老规矩,让二人更换训练装,下到奥热罗少尉的新兵营折腾一段时间再说。”

说道这里,安德鲁停了下来,他似乎记得一件事情来,便在自己刚刚批复的文件堆里找到一份公文,顺手递给蒙塞上尉,继续说:“另外,我这里还有两个被强征入伍的倒霉蛋,他们是宪兵队刚刚送到新兵营。你抽个时间看看,能否当做预备士官或低级尉官来培养。”

“是的,长官!”

“还有什么事情吗?”安德鲁注意到蒙塞上尉在原地持续停留了两分钟,表情还犹犹豫豫的,感觉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

“是,我,我的妻子想着在这个礼拜天下午,邀请团长还有军中同僚在夏洛特庄园里一起吃顿饭。”上尉吞吞吐吐的道出了缘由。

蒙塞的妻子名叫夏洛特德莱米丽,是波尔多本地人,她与蒙塞是今年4月份结的婚,至今不到半年。由于香槟混成团确定会在今年10月之后要开拔至马恩省驻防,已怀孕在身的夏洛特不得不等到明年生产才能与丈夫蒙塞再度相聚。

在了解到情况之后,安德鲁很是爽快的接受了来自部下盛情邀请,但他同时也表示自己在宴会上无法停留太久,那是小吕萨克已经安德鲁团长的每日行程,满满的安排到香槟混成团北上之际。

“不过,”安德鲁继续说道:“作为我迟到的贺礼,我会让雷诺管家给夏洛特庄园送上10箱拉菲红酒。”

等到蒙塞领命出门,安德鲁继续处理未做批复的公文。

两个小时后,桌案上的一叠文件被传令官分发下去,有些疲倦感的安德鲁揉了揉额头,用双手搓了搓脸,随后摇起桌面的小铃铛。守在门外的小吕萨克便立刻放下手中书本,走了进来。

“上午还有预约的吗?”安德鲁问。

“目前只有军医官佩尔西,他预约的时间是今天上午11点30,也就是10分钟之后。”小吕萨克早已将安德鲁中校的行程安排妥当。

“待会告诉军医官,让他12点赶到的军官食堂里找我。”说着,安德鲁示意小家伙过来帮自己换上中校制服,并穿上军靴。

现年36岁的佩尔西为军医之子,初时他在巴黎就学,1782年,佩尔西加入了贝里骑兵团,成为了一名助理军医。数年后,佩尔西选择退役并回到巴黎结婚生子,并在其父亲的私人诊所里做事。因为他的父亲老佩尔西是维诺法官的私人医生兼老友,在了解退役后的佩尔西依然向往军队生活时,维诺法官便大力推荐老朋友的儿子佩尔西赶赴波尔多,在香槟混成团里担当军医官。

对于维诺法官的这份推荐,安德鲁倒是打心眼里高兴,没有哪位指挥官会拒绝增加军营里的外科大夫。在一番简短而友好的交谈之后,香槟混成团的最高长官认可了这位优秀的军医官,当即决定授予佩尔西中尉军衔。

此后的数天里,佩尔西一直遵循年轻团长的命令,拟定《香槟混成团军营卫生管理条例》。显然起草这份跨时代的卫生条例,令佩尔西感觉到太多的困惑与不解,因为时不时的跑来询问安德鲁,时间几乎总是在午餐前后。不过今天,佩尔西据说会介绍一位来自巴黎医学院的朋友担当外科大夫。

……

在走进马科军营的前,20岁的絮歇与32岁的马塞纳很是无奈的相视一眼。20天前,他们两个人从未曾想过会跑到香槟混成团里吃兵粮。

忽然间,人高马大的絮歇不顾身旁白盔宪兵,跳起来冲到马塞纳面前,双手卡住对方的脖子,怒吼起来:“该死的意大利混蛋,是你把我害惨了!”若非两名宪兵急忙拉扯,被絮歇掐住脖子的马塞纳几乎要在军营大门前窒息而亡。

絮歇原本生活在里昂,他的父亲是一位富裕的丝绸厂厂主。殷实的家境让絮歇得以接受良好的教育。因此,絮歇在年轻时就在在组织和调查方面表现得相当娴熟,17岁时开始学习跟随父亲学习商业事务。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絮歇会在未来将继承父亲的家业,但这一切却因为马塞纳的出现而被打破。

想想也是,若非那个走私犯马塞纳的教唆,絮歇依然在里昂舒舒服服的过他的富二代生活,而不是头脑发热的借口做生意向父亲借了一大笔,同马塞纳南下,准备从马赛港外跑海运,向波尔多城走私土耳其咖啡(产地一般都是来自埃及或埃塞俄比亚一带),也不会被波尔多海关缉私队抓捕,继而又被骗到军营里。

与高大上的絮歇不同,出生于尼斯的胡安德烈马塞纳属于那种满脸络腮,不修边幅,相貌猥琐的意大利后裔。由于家境贫寒,13岁时的马塞纳就出海谋生,在船上当过侍应生。4年后参军加入皇家意大利团,开始了漫长的14年军旅生涯。1789年,31岁的马塞纳娶一外科医生之女后,便以中士军衔退役。因为要养家糊口,退役后的马塞纳随即以走私为生。见过大世面的马塞纳不愿意小打小闹,于是他在里昂巧遇了想要证明自己能力的富二代絮歇担当合伙人。

显然,二人的运气实在不够好,他们雇佣的马赛商船船主在抵达波尔多港口后第一时间向海关缉私队报案。按惯例,船主主动举报走私商不仅可以免于处罚,还能获得一部分奖金。期初波尔多海关只是想补缴走私货物的税款,再追加一笔高额罚款算了。等到该案简报呈送到税务检察官那里,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安德鲁看到两大功勋卓著的“帝国元帅”一头撞进,主动落在自己手掌心,自然不会轻易放手。很快,在宪兵队的安排下,被关押3天的马塞纳与絮歇就糊里糊涂签署了一份意愿加入香槟混成团的申请书。双方契约的另外一部分,作为交换,波尔多海关仅仅收取这披走私咖啡的正常关税,但免予进一步的处罚。

对此,曾经当过军人的马塞纳倒也无所谓,何况香槟混成团的待遇也不错,尤其是在得知自己曾是中士身份退役,还承诺到军营后就给一个上士衔。至于富二代的絮歇,在了解香槟团的最高长官就是以魔鬼检察官著称的安德鲁-弗兰克时,尽管心有着太多的不甘和不情愿,但也是无可奈何的接受了现实。所以一切罪过,只能落到始作俑者马塞纳头上。

……

第六十五章 军医官们

第六十五章军医官们

让后人铭记的拿破仑战争时期,不仅仅有气势恢弘的著名战役,或是功勋卓越的元帅将军们,还有那些多姿多彩的绚丽军服。按拿皇的要求,法国-军队的士兵应该拥有10套不同的制服:包括作战服、行军服、野战服、常服、执勤服、厩务服、社交服、便服、阅兵服、盛大阅兵礼服。如果再加入春夏秋冬的四季套装,一名法国士兵仅在上述制服一项上的总体费用,就高达500法郎。

这显然是任何国家,哪怕是财大气粗的英国佬都无法承受的大笔开销。通常状况下,打一场并不激烈的战斗或是进行长距离的急行军,半数士兵的制服都会遭遇严重磨损,丢失掉许多配件,诸如肩章断裂,流苏脱落,或羽饰褪色。整个士兵的军装会变得粗糙,并沾染上血污、尘土和烂泥,既无轮廓,亦无色彩,让人感觉他们的军服穷敝不堪,与游荡的乞丐或打了败战的叛军无异。

所以,除了拿破仑身边最精锐的近卫军团外,其他法国-军队很少能及时补充与配备艳丽昂贵制式军服,因为前者是拿皇自掏腰包,后者是由干瘪的国库出钱。平日里,军官眼中的士兵,大都身穿褴褛褪色的老旧军服,唯独那套盛大阅兵礼服是被士兵永久珍藏,仅在等候皇帝阅兵或庆祝伟大胜利时才拿出来使用。

回到另一时空的1790年,安德鲁中校可没心思给自己的香槟混成团配置拿皇时代的昂贵军服。理所当然的,资金不足是最主要的因素。事实上,安德鲁曾经画家画了自己记忆中的几幅拿皇时代的军服草案,并让波尔多城里的裁缝做了几套样本。等到军官们试穿后,反应极佳,纷纷请求中校将其配属到香槟团中。

只不过在听到每个步兵的全部600里弗尔预算只能购买10几套制服时,安德鲁随即否决了自己之前提出的拿皇预案。他指示军需官彼提埃中尉依照巴黎志愿军为蓝本,只是在作战常服与军礼服的基础上,增加一套实验性质的训练服。上述三套服装按照冬夏两季标准下发到军营。

由于军装数量的减少,加之以成本低廉的英国棉纺织品替代昂贵的羊毛来制作军服,使得香槟混成团一名士兵军服的整体费用,被控制到90里弗尔,即便再加上取代三角军帽的平顶高筒军帽(军官配以船型软角帽),总体费用也在120到150里弗尔之内。当然,无论军官,还是士兵,假发都被安德鲁彻底剔除出军营。不过,为区别于兵种,宪兵队的军帽被粉刷为醒目的白色,左肩膀还配有袖章。

1790年,各地国民自卫军的制服总体上保持着蓝白的主色调,但体现在具体细节上,那就五花八门,各具风采了。以布里塔尼亚的国民自卫军为例,制服上装与巴黎自卫军相差无几,蓝制服与白色武装带搭配,但裤子却是棕色或灰色条纹,帽子大都也变成了弗吉尼亚帽(也称革-命的小红帽)或是古老的豹纹花斑头盔。

如今,在香槟团的新兵营训练场上,无论教官还是新兵,他们的训练服都不同于自卫军(志愿军)的蓝白色制服,而是以灰色和墨绿色为主色调的迷彩装,其特点就是成本低廉,经脏耐磨。至于不经脏又让人禁锢难受的白色马裤,仅在庄严华美的军礼服上继续使用。而无论是作战常服与训练服,裤子都被改造成较宽松、易洗涤的灰色套裤,但仍旧保留了士兵的长绑腿。

在从理发处出来时,夏塞摸了摸头顶的寸板头,又对着军容镜观赏了一会儿,继而强忍心中的笑意,轻轻拍打的麦克唐纳的胳膊,安慰着愁眉苦脸的可怜倒霉蛋。

1小时前,夏塞中尉与麦克唐纳少尉向团长安德鲁中校报道,只是得到营长蒙塞上尉接见,随即二人被要求参加为期5到7天的入营军训。期初,两位正规军官对此并无抵触情绪,毕竟这是黎塞留红衣主教公爵执政时期制定的军规。

哪怕未来会换上丑陋无比的训练装,即以灰色和墨绿色为主色调的“迷彩装”,夏塞与麦克唐纳同样也能接受,心想着或许是安德鲁团长在节省经费。事实上,他们原属的迪龙步兵团已连续两年没能领取新制服了,就连最基本的军饷发放都是时断时续,没有定期。8月下旬,当二人奉命从南尼德兰驻地,南下赶往香槟团混成团报道之际,团长迪龙上校(明年就要晋升将军)非但没有补齐夏塞中尉与麦克唐纳少尉的另一半薪资,还顺势吞没了两位低级军官的补助津贴。

好在香槟团这边不仅报销了路费,提前预支了一个月军饷,居然还发放了三套崭新的夏季制服,替换了身上那套穿了两年多的旧军装。进入香槟团的第一天看上去很美,但对麦克唐纳少尉而言,事实却并非如此。

刚被调入宪兵队的彭杜瓦斯上士领着夏塞与麦克唐纳来到理发室,并告知按照香槟混成团的军规,他说:“所有入营的官兵必须剔去多余的头发、鬓毛与胡须。”似乎是为了增强说服力,彭杜瓦斯上士笑呵呵摘取自己的高筒平顶帽,露出一副清爽无比的寸板头。

“为什么要这样?”一头飘逸金发简直就是麦克唐纳个人的最好象征,内心自然是一万个不乐意。

“亚历山大,我的朋友,军规就是军规,没有任何解释!”夏塞以军人的语气安慰着同伴。说着,他还抢先坐到座位,示意理发师从自己头发先开始。

20分钟后,夏塞陪同从天堂坠入地狱的麦克唐纳,后者手捧自己被剪掉的一把金发,表情欲哭无泪。

“别笑了,马上就轮到你们倒霉了!”彭杜瓦斯上士推攘了站在一旁光傻笑站着不动的絮歇和马塞纳。

似乎是认命了,里昂富二代压根就不在乎自己的头发,他嘀嘀咕咕的辩论道:“头发又不是脑袋,反正过不了多久,失去的头发还是会长出来的。”

马塞纳皱了皱眉头,他知道曾经的合伙人在故意气自己,因为马塞纳那副好看的络腮胡可是精心打理了好些年,可不是一两个月就能长回来的。只是进了军营,一切都是长官和军规说了算。这一点小见识,未来的帝国元帅还是具备的。

于是,马塞纳微笑着走向给漂亮络腮胡行刑的位置上……

眼前的这两幕,被不远处的安德鲁看来眼里。他微微颔首,显然是对夏塞中尉的严于律己的表现感到满意,多少冲淡了之前的不满;马塞纳外表看似粗俗不堪,却懂得进退,能遵守军纪;麦克唐纳也同样如此,尽管失去了漂亮金发令其本人有些伤感;至于絮歇,好吧,他还是个20岁的大男孩,不能要求太高了。

安德鲁挥手招来守在一旁的奥热罗少尉,指着夏塞、麦克唐纳、马塞纳和絮歇嘱咐道:“记住这4个新兵,下午到训练场之后给我好好操练他们。”

“是的,中校!”奥热罗猛搓着双手,很是兴奋的回答道。自从晋升少尉之后,自己与安德鲁长官之间的隔阂似乎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毫无疑问,安德鲁团长正逐渐将奥热罗视为心腹部属,其地位仅比奥什中尉差一点,升官发财自然是未来可期。奥热罗非常清楚,目前的香槟混成团仍处草创阶段,正式军官仅有21名,官兵人数比为1:50,远低于正常状况下的1:25(21世纪的法军官兵为1:105),所以等到香槟混成团正式成军之际,势必会提报或晋升一大批中下级军官。

与其他法军的食堂一样,香槟混成团食堂同样分为士兵和军官两种,以维系军营内的森严等级。依照惯例,团长安德鲁会在午餐之前的11点45分巡视3个士兵食堂的准备情况,并于中午12点走进军官小食堂进餐。

“还要等一会儿,拉雷。”佩尔西掏出怀表确定了时间,转过头,对着身旁的年轻人解释说:“团长现在士兵食堂视察,一刻钟后回来这里。”

“哦,视察什么?”名叫拉雷的年轻人很是好奇的问。

军医官双手一摊,很是无聊的说,“什么都看,从食材的准备,到面包的烘焙过程,以及肉菜汤的味道。尤其是检查卫……生,对,是这个词语,包括厨房的环境卫生,厨子们的个人卫生等等。呵呵,你猜的没错,长官的确有洁癖。”

佩尔西随意望了望有着一双淡蓝色眼睛,面白无须的拉雷一眼,发现年轻医生的修长手指显得特别干净,于是笑了起来,“团长大人一定会喜欢你的,你要知道团长第一次见到我时,第一道命令是让我洗澡理发剃胡须,还要修剪指甲,嗯,还说我是救死扶伤的军医官,不是丑陋肮脏的地狱屠夫。”

“你没和安德鲁中校决斗?”拉雷打趣的问道,那是他知道佩尔西的脾气并不好。

……

第六十六章 入营仪式

第六十六章入营仪式

事实上,拉雷医生本人也好不了那里去,一样的火爆性格。两周前,还在巴黎医学院进修的拉雷医生被就学校开除了,原因是拉雷公开质疑一名德高望重教授的学术权威,事后还拒绝道歉。

佩尔西笑道:“哈哈,你难道忘记了我们团长的另外一个身份,流氓检察官。早在巴黎时,曾有七八个倒霉蛋想找他决斗,结果都被巡警以违反治安法令的罪名加以逮捕,继而关押至采石场服劳役一两周。”

拉雷听闻之后,也同样的呵呵一笑。安德鲁在巴黎的诸多事迹,他本人也熟知不少,是个毁誉参半的人物。有人爱他,喜欢他;也有人恨他,厌恶他。不过目前为止,安德鲁始终站在胜利者的这边。所以,已被医学院开除的拉雷医生在收到佩尔西军医官发出的邀请信后,便一声不吭收拾好行李,南下波尔多。

佩尔西带着自嘲的语气继续说道:“事实上,我当时的确有与之决斗的想法,尽管更多的可能是被团长侍卫抢先把我干掉。可安德鲁中校建议我放弃离开军营的念头,打赌说我只要在这里待上两个礼拜,就不再主动辞职了。”

“你赌了?”拉雷随口一问,可话已出口就感觉自己傻傻的。

“当然,实际上我用了5天就决定留下来了。”佩尔西爽朗的笑道:“我的朋友,你应该知道,杜伊勒里宫廷曾流传安德鲁是一位神眷者。”

年轻医生点点头,这个传言事实上出自凡尔赛宫。一个得了严重破伤风,持续高烧达30多个小时的病人还能健健康康的活下来,这本身就是一个医学奇迹,无论是佩尔西,还是拉雷,他们都是第一次听闻此事。若非当值的宫廷医生时他们二人的朋友,或许佩尔西和拉雷都会质疑此事的真实性。

“拉雷,你说驻扎军营里的军士,除了普通的外科伤害之外,更多的病患主要是什么?”军医官问道。

“肠道疾病引发的腹泻!”拉雷医生毫不迟疑的说,这一点属于人所共知的常识。

佩尔西点点头,“你相信吗,我在为期二周的赌约期间,居然发现这座拥有上千人的兵营里仅有4例腹泻事件,其中一个还是外聘的墙体粉刷工。”

拉雷一脸惊讶的望着年长的朋友,那是年轻的医生实在不相信,单说巴黎周边的军营里,新兵中至少会有三分之一在入营之后的两周里,患上以腹泻为主要表现方式的各类肠道疾病。但在这里,佩尔西医生宣称拥有1100多官兵的香槟团驻地,腹泻人数比居然仅为350分之一。

很显然,这项医学奇迹又是穿越者有意无意间创造出来。军营建立之初,安德鲁连续下达了看似野蛮的几道命令,要求全体官兵必须严格遵守。

他要求进入军营的水源必须是没受到污染的山泉水,任何官兵喝的水必须是经过沉淀且烧沸腾的开水;腐败坏烂的食材一律不得进入军营,禁止食用存放超过6个小时或被蚊虫叮咬以及爬过的食物;军人必须注重个人仪表,勤洗澡并更换衣服,定期修剪头发与指甲,务必每天坚持清扫内务,尤其是以餐厅、宿舍与厕所为主的环境卫生,还要做好室内外的消毒处理……

如果说战争时期,饥荒是平民最可怕的杀手,而伤病,尤其各类传染性疾病,则是士兵非战斗减员的最主要原因。

穿越者清楚记得,1812年拿破仑的60万大军在远征俄罗斯时,几近全军覆灭,其根源之一,就是半数以上士兵的减员来自于饮用不干净水源,并任由跳蚤、虱子、臭虫传播的各类疾病(包括梅毒),上述伤亡数字比起常规的战斗伤亡,以及后期撤退途中遭遇的饥寒交迫等都要大的多。

香槟混成团当下所处的波尔多地区,同样是各类传染病频发的夏秋交汇时节。安德鲁可不愿意一场突如其来的传染性肠道疾病,造成士兵大量的非战斗性减员。为此,这位团长除了要求官兵上下严格注重环境与个人卫生之外,还亲自带着宪兵队在军营里往返巡视,发现一例就当即查处一例。即便是不穿军装的厨子或清洁工因出了卫生问题,第一次提出警告,第二次接受鞭挞,继而赶出兵营。

18世纪末期,在法国大部分地区,尤其是传统天主教盛行的中北部省份,神甫们依然在公众场合里宣传说,常年保持身体污垢是对往昔圣人们的敬重;另外一种说法是,教徒们荒谬的认为清洗身体会冲开毛孔容易招来病魔。于是从中世纪以来,曾经在古罗马时代繁荣的公共澡堂销声匿迹,洗澡也被视作禁忌。

好在18世纪启蒙思想的传播,以及百科全书的宣传力量,在南方诸省开始流行沐浴洗澡,或许是地中海夏季的炙热天气所致,再加之滨海临河的缘故。而著名的土耳其浴室就是这一时期在法国南部逐渐流传开来的。

无论是税务检察官,还是香槟团的指挥官,安德鲁无法约束法国民间的传统陋习,但他可以要求自己的军营内部无条件执行新的军规。理解不理解都无所谓,强制执行即可。毕竟在等级森严的军营里,从来没有什么民-主作风或官兵一致的说法。如果有,要么是想自毁长城,要么只是说说而已。

就在两位医生交谈的同时,新入营的数百名士兵已在宪兵上士彭杜瓦斯的领带下,集体来到加龙河河边。随着上士的一声令下,集体脱光了衣服和裤子,并在围观村民的众目睽睽之下,赤果果的跳进凉爽的加龙河中“洗澡”。

数名宪兵游走于河岸边,时不时挥舞起马鞭,冲着不太情愿泡在河水中的士兵大声呵斥道:“小丑们,用毛刷粘上肥皂相互刷,要用力,将你们保留20多年的陈年污垢,全部清洗赶紧。所有人身上的跳蚤、臭虫与虱子不准再带入军营,违者,一律围绕校场跑20圈,并处罚半月军饷!”

很不幸的,絮歇又与马塞纳分到一个队列,而且是同一组。遵从宪兵上士的指令,富二代必须首先给老家伙“刷干净”。于是年轻人拿出吃奶的气力,挥舞着刷子使劲的折磨仇人的背脊,痛得马塞纳好一阵的大呼小叫。

不远处的夏塞与麦克唐纳相视一眼,感觉甚是有趣,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意外招来了彭杜瓦斯上士的一顿批头痛骂。

就这样,数百人的集体沐浴时间整整持续了30分钟。其间,就有几个倒霉蛋因洗刷身体不力,当即收到了宪兵队开出的第一份罚单。等到彭杜瓦斯上士感觉满意,才允许被折磨有气无力的士兵们逐一爬回上岸,此时,原有衣物已被人集中销毁,但在河滩的岩石上留有一包包耐磨经脏的灰色训练装。

这些全身滚烫,皮肤泛红的士兵们纷纷冲上前,想去拆封穿衣,身后依然传来的是彭杜瓦斯上士的高声叫嚷:“漂亮的白屁股们,警告一下,所有人在着装之前,须用十分钟时间,把手、脚指甲剪给我全部剪干净。违者,同样是围绕校场跑上20圈,午餐取消!”

……

再回到军官小食堂,在临近12点时,安德鲁中校走了进来。通过佩尔西军医官的介绍,他意识到到眼前的年轻医生,多米尼克让拉雷,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拿皇麾下近卫军团的首席外科医生。但如今的拉雷,不过是一名被巴黎医学院进修部开除的穷医生。

在另一时空的拿皇时代,佩尔西与拉雷两位著名的军医官因为医治理念上的严重分歧,导致二人的关系并不和睦。具体表现在对重伤员的处置上:拉雷坚信截肢是必要举措,必须立即实施,而佩尔西却建议不要动辄进行截肢。

而现在,拉雷是通过佩尔西的推荐进入安德鲁的视野。很显然,在中尉军医官一番铺垫式的说辞之后,年轻医生的心中产生了非常多的疑问。

“……为什么强化环境与个人卫生能有效减少肠道疾病与腹泻的发生?”

“……为什么看似洁净的清水依然存在病原体,就是所谓的病毒或细菌?”

“……什么是病毒。什么是细菌?除了持续加温到100度以上,是否还有其他的快捷方式来消灭这些讨厌的家伙?”

诸如此类的问题,就如同好奇宝宝嘴中的“十万个为什么”。好在安德鲁对此早有应对,他叫来正在一旁用餐的吕萨克,让这个未来的物理学家兼化学家,去引导未来最出色的军营外科大夫。

不过在此之前,安德鲁依然举起手中一小杯红酒,热烈欢迎拉雷医生加入到香槟混成团,中校还表示他将会授予拉雷军医官少尉军衔。

“先生们,”安德鲁轻咳了两声,继续说道:“尽管军营内部的卫生条例已大致成形,但请注意,这不过是和平时期的理想状况。而在战争时期的战场上或是长途进军的过程中,如何寻找并保证洁净的饮用水源,高效解决手术过程中引发的感染问题,以及建立很有效率的战地救护体系等,这才是军医部门需要解决的重中之重的难题。毕竟,在战争时期军队中可没太多的时间来做充分消毒。”

说道这里,安德鲁顿了顿,随即又提出自己的见解:“对于第一点,目前的城市净水工程中常规方式是使用明矾粉末,事实上,这种方式效率极低且副作用极大(含铝,长期饮用很容易让人智力减退)。我们的小吕萨克先生曾经做了一番有趣的实验,他利用普通海草灰或是海藻灰制成了一个特殊的净水片,能有效澄清野外采集到的水源,并杀灭水中的大部分病菌,有效减少疾病;

第二点,海草灰与硫酸的结合之后,会产生一种暗紫色的新物质。嗯,我将称其为元素碘。佩尔西中尉与小吕萨克做过数十次实验已充分证明,碘与酒精的配比溶液消除人体表面伤口的细菌,比起75%酒精效果要好得多,而且持续时间长。不过,针对手术器械的消毒还是采用75%酒精,相对来说更经济实惠。至于手术室内外的建筑消毒,目前是使用石灰粉或是高锰酸钾溶液。同样的,肠道疾病和各类传染病的病人衣物必须使用漂白粉或沸水洗涤,或是直接焚烧;

至于第三点,就是佩尔西中尉与拉雷少尉,二位军医官的职责所在了。我曾与佩尔西中尉讨论过培训卫生兵,并下派到连排,这一点必须在部队进入马恩省之前建好。此外,除了战地医疗与战场救助体系,还有一项与之对应的护理体系。

嗯,算了,最后一个或许交给嬷嬷们打理会更加适合。

……

第六十七章 新兵训练第一课(上)

第六十七章新兵训练第一课(上)

坐在干净整洁,宽敞明亮的士兵食堂里,马塞纳,絮歇以及刚刚洗完澡的新兵们正在尽情享受自己进入香槟混成团军营后的第一份午餐。食物相当丰盛,至少在大部分士兵眼中的确如此,主食为黑面包,和伴有新鲜蔬菜的土豆泥,此外还有半条鱼,一枚熟鸡蛋,一份肉菜汤,以及用葡萄干来充当甜食。

按照香槟混成团的后勤规定,行军途中士兵们的定量是每天一磅半面包、半磅鲜肉或罐头、二盎斯干果或其他甜食,以及少量奶酪或黄油。非战斗期间,每天还有一瓶的葡萄酒;而战斗期间自动缩减为半瓶,并严格控制饮用时间。

“什么都好,可惜缺少波尔多的美酒!”马塞纳略微感慨的说道。或许他不知道,即便是在军官食堂,供应的红酒也仅限于是每人一小杯而已。葡萄酒的供应仅限于晚餐时间。

絮歇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老家伙的抱怨,只是一个劲的大口咬黑面包,大口喝肉菜汤。之前在加龙河边的一番折腾,已经搞得自己筋疲力尽。对于这位富二代而言,食物好坏已不太重要,能充饥吃饱就行。

“能吃就多吃点,待会还不知道有什么折磨人的玩意。”老兵怕拍年轻人的后背,异常开心的笑道。

军营训练场的一角,曾经骑兵连队的三位好友,彭杜瓦斯、菲尼克和维尔德在吃过午餐之后,一起聚在树荫下相互间闲聊。在香槟混成团组建之初,上述三人的军衔已累积晋升至上士。只是不久之后,彭杜瓦斯被调职到新成立的宪兵队,而菲尼克和维尔德依然留在老长官奥什中尉的骑兵连队。

事实上,跟随安德鲁检察官南下波尔多的骑兵中队每人至少属于中士军衔。不过,升官速度最快的却是他们谈论的主题,曾经的同僚,如今的圣西尔临时上尉,不过现役军衔依然是上士。

“维尔德,我的朋友,你真的准备接受了圣西尔的邀请,去到那个黑鬼遍地,黄热病横行的加勒比殖民地?”维尔德再一次确认自己刚刚听到的消息。

菲尼克没有吭声,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维尔德心中叹了一口气,再与彭杜瓦斯对望一眼后,不再发问。他们很清楚自从上个月,菲尼克收到瘫痪于病床上长达5年的母亲最终去世消息后,整个人就变得越发沉默寡言。由于父亲早已不在人世,而时常照顾家中的大姐也出嫁多年,身边再无亲情羁绊的菲尼克决心离开法国本土,去到海外殖民地冒险。

此外,圣西尔也承诺为菲尼克上士申请一个临时中尉的军衔,可以担当连级,甚至营级的主官。作为安德鲁安置在法属殖民地的重要一枚棋子,他同意圣西尔在军营里招募个10人团队,并携带所有装备赶赴圣多明各。

事实上,圣西尔也向彭杜瓦斯和维尔德发出过邀请,希望他们也能随同自己加入位于法兰西角的殖民地军队,但被二人婉言谢绝。他们父母健在,家中还有年幼的兄弟姐妹作为牵挂,所以彭杜瓦斯和维尔德都不愿意离家太远,更别说远在6千公里之外的加勒比殖民地。

法国一贯都以大陆国家而自居,尽管大航海时代之后,历任法国君主都积极开拓海外殖民地,但国内移民数量并不多,远逊于海峡对岸的不列颠王国。另外,法国移民主要以受到国内天主教压迫的胡格诺派等新教徒为主,故而与巴黎统治阶层离心离德,而这也是导致英法海外争霸战失利的一个重要缘由。

三位上士的嘘唏时间没能持续太久,操场那边传来一个极其洪亮的熟悉声音,彭杜瓦斯、菲尼克和维尔德如同触电一般,不约而同的挺胸收腹站直了。不用怀疑,那是普鲁士大汉,奥热罗少尉准备折腾,哦,不对,是训练步兵营的新兵。

此时,站在校场上的新兵们也已注意到情况异常,稍稍调整了各自站立姿势,看起来勉强能成为排列纵队,但许多人仍在交头接耳,像躁动的苍蝇一般“嗡嗡”个不停。

“嘿,快看看,那个向我们走来的大家伙,长得真高!”

“该死的,我们应该称呼他为长官!”

“阿哈,我记得了,他是步兵连队第一连的连长。”

“是啊,是啊!估摸是奥热罗连长来这里招收新兵了!”

……

在听到士兵们不尊重军官的话语时,落在队列尾的麦克唐纳皱了皱眉头,他想着发话呵斥,却被一旁的夏塞暗中制止。荷兰人摇了摇头,示意苏格兰人先冷静一下,他们只是适应性训练,并非当值的军官,没必要太过出头。

“都别闹了,赶紧站好!”那名排在全团最前列的两名士兵,老兵马塞纳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那一句突如其来的高声呵斥,令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就连一贯喜欢同马塞纳大唱反调的絮歇也吓了一跳,赶紧端正了军姿。

奥热罗少尉已在距离前列士兵3米外停步,冷冷注视着这群多数为种植农户子弟组成的五百多名新兵,在没有军官与军士约束下的拙劣表演。尽管有些失望,但好歹还没绝望,至少面前的军纪极差的乌合之众内,有一个还能主动站出来,维系该团的荣誉。

一旁,已从训练场树荫下赶来的彭杜瓦斯上士,开始向士兵介绍他们面前的军官,“这位是步兵一连的指挥官,奥热罗少尉。从今天开始,他将成为新兵营的教官。”

“耶~~~~~耶!”士兵们一如往常般的向新长官振臂高呼,这似乎是普通人的正常反应,但不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应该做的。

“闭嘴,小丑们!”一旦进入教官的角色,这位身材魁梧,体格健壮的普鲁士大汉,其宏亮嗓音能压盖数百人的呐喊。

或许心中极度气愤,使得奥热罗少尉脸上的伤疤变得愈发狰狞,似如地域恶魔,令在场的士兵们看后毛骨悚然,个个噤若寒蝉。

面容恐怖的教官向前再行两步,以他那锋利的目光再度扫视全场后,又一次开骂道:“你们这群杂碎,应该向长官致敬,而不是欢呼,除非是赢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之后!”

那些被骂傻的士兵们不约而同的纷纷抬起右手,开始向面前的军官行礼,但不协调的笨拙表演,令这些人看起来更像是一群马戏团的小丑。

奥热罗不耐烦扭着脖子,高声叫嚷道:“够了,够了,垃圾们!我第一次要向那位动作迟缓的军需官表示谢意,因为他还没来得及给你们配发正规军服。正是这样,我就不会接受你们的任何军礼,而你们,也不配享受我的回礼。

就在刚才,彭杜瓦斯上士告诉我,说你们不喜欢约束,爱好小动作,总爱和长官争论。听到这些,我很不高兴。所以,从现在起来,上述情况不允许存在,长官的任何命令必须及时、无条件、不折不扣的加以执行,整个团队必须服从军纪,学会步调一致的行动,否则,我们都会被敌人干掉,而不是干掉敌人!听明白了没有?”教官的最后一句,完全是冲着士兵怒吼,其巨大声响几乎要震破前排士兵们的脆弱耳膜。

“明…白了!”士兵们面面相觑了好一阵,这才有气无力的答应起来。

“该死的,我根本没有听见,你们到底是无用的土耳其病夫,还是发情的西班牙苍蝇!”奥热罗教官叫骂声又随着唾沫四溅开来。

“明白了。”这一次,士兵们的回答声总算保持一致,但仍不够响亮。

所以,教官并不满意,他一遍又一遍的用最恶毒的言语,羞辱面前的数百名士兵。直到第五次,奥热罗少尉听到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响亮回答后,勉强点头作罢。

今天是513名士兵受训的第一天,也是他们苦难日的开端。依照惯例,教官训话过后,便是内务军纪的检查,奥热罗教官领着彭杜瓦斯、菲尼克和维尔德三人巡视新兵,将近2百个衣冠不整,交头接耳或缺乏军姿的倒霉蛋踢出队列。

奥热罗少尉要求上述违纪的士兵,围绕校场的400米跑道,装备负重包跑上20圈,中途不准休息,否则晚饭将会取消。当然,上述事务由宪兵队监管执行。

麦克唐纳、夏塞、马塞纳以及絮歇等4人也被奥热罗教官点名后,走出队列。奥热罗逐一打量着这4名学员兵,他放缓了语气,微笑着说道:“鉴于诸位在队列中的优越表现,我决定任命你们担当4个新兵连的连长。”

麦克唐纳、夏塞与马塞纳都是参军多年的老行伍,心中自然清楚类似奥热罗这种教官通常肚子里充满了坏水,唯独天真可爱的絮歇显得一脸兴奋,似乎在感激少尉教官的提拔。虽说只是现在的新兵连连长不过是个临时职务,可等到归建步兵营之后,或许能得到一个正式的上士军衔。

“所以,”奥热罗继续说道:“作为连长,作为临时的指挥官,当你们麾下的士兵由于军纪受到处罚时,你们应该如何去做。”

“知道,教官!”麦克唐纳、夏塞与马塞纳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只有年轻的絮歇慢了半拍,直到马塞纳暗地里踹了大学生一脚,絮歇这才急忙重复了上一句。目光如炬的奥热罗少尉看到这一切,但选择了无视。

很快,这从训练场上一侧的帐篷里领到20公斤的负重包,背在身上,领着受罚的士兵,一同围着操场跑上20圈。没接受惩罚的新兵则被要求继续保持站立的军姿,务必像标枪一般顶着烈日直立于训练场上,等候连长与战友们的回归。

……

第六十八章 新兵训练第一课(下)

第六十八章新兵训练第一课(下)

不知何时,奥什中尉来到奥热罗身边,他递给教官一杯柠檬水解渴,还手指围着操场上负重慢跑的四位新兵连连长,继而问道:“他们4个就是老板重点关照的?能给骑兵连留两个吗?”所谓老板,那是原骑警队的诸多老兵对安德鲁长官的亲密称呼。

自从香槟混成团之后,随着奥热罗和圣西尔等人纷纷调职,加之宪兵骑队的成立,导致骑兵连队的优秀士官严重短缺局面,尽管奥什中尉提拔了一批士官,但仍感觉不足。

奥热罗抿了几口柠檬水,他先是点点头,随后又在摇头,“嘿嘿,抱歉,我的长官。你一个都别想了,夏塞和麦克唐纳将是步兵二连与步兵三连的连长,而马塞纳将是二连的预备指挥官,因为老板似乎有意将夏塞中尉调职宪兵队担当主官。至于絮歇,据说是个毕业的大学生,在本次集训之后会留在团部任职,还会进入参谋室担当作战参谋。咦,作战参谋是什么职务?”

“依照老板的命令,香槟混成团将设立作战参谋室,由一位校官参谋长下辖多名作战参谋,除了日常拟定作战计划之外,还可以协助的军事主官进行指挥。”奥什中尉向曾经的部下耐心的解释道。

奥什在巴黎三个月的军校学习,并非炮兵一项,还涉足了军队从建制到后勤等方方面面的内容。究其根源,军队参谋制最早在路易十四时期就出现于法军(此点上有争议),在经过百余年的战争洗礼之后,法军参谋制已日趋完善。

说道这里,奥什记得了一件事情,他微笑着告知奥热罗少尉:“我刚才从老板那里得知,第二期军官培训班将在7天后重启。所以,提前恭喜你了,中尉!”

“也恭喜你了,上尉!”奥热罗眉开眼笑的恭维着老板的第一心腹。当然自己是第二,至于那位早已远赴巴黎与梅斯,只为组建炮兵连队的塞纳蒙上尉只能排到第三或第四。

按照安德鲁团长发布的规定,预备晋升的军官都必须经过一番有针对性的短期培训,不仅仅是作战技能的提升,还包括思想素质方面的再教育。培训班一期、二期的主考官都是安德鲁中校本人,具体教授技战术知识则交由专业人士,而穿越者的课程多为政治局势分析,思想洗脑教育,以及严格卫生条例等等。

或许在香槟混成团进驻马恩省之前,类似这种短期军官(士官)晋升班还会有第三期,甚至第四期。安德鲁的目的显而易见,他会无时不刻将香槟混成团深刻烙上专属自己的标签。从营连排各级的军官,再到士官,以及普通士兵。

香槟混成团在波尔多招募的士兵大都属于种植农户子弟,为了提升士兵的忠诚度,安德鲁建议波尔多酒业商会优先照顾军属家庭,他甚至联合波尔多一带的多家葡萄园拥有者,主动下降给予种植园农户的租金2到3成。当然,此项优惠仅限于家有子弟兵在香槟混成团中服役的。

两个小时之后,在校场四周围跑完全程的士兵纷纷重新回归队列。随着彭杜瓦斯上士一声解散令下达,新兵们和4位连长获得了20分钟的宝贵修整时间。

“快点站起来!”气喘吁吁的马塞纳先是踢了一下躺在草坪上装死不起的絮歇,继而又低声呵斥起来:“该死的,如果你不想20分钟后被撤掉新兵连连长的职务,并再跑上20圈,最好立刻、马上、现在就爬起来!”

在一系列打击之后,絮歇的富二代脾气已收敛很多。或许是出于对军职的渴望,他再度听从了老家伙马塞纳的忠告,重新站了起来,还整理了军容军姿。

不远处的夏塞与麦克唐纳联袂走了过来,想着先结识一下军中同僚。尽管马塞纳与絮歇进入军营前属平民,但被任命为新兵连连长之后,明显是前途看好。

4位新兵连长之间简短而友好的交谈没两句,眼尖的夏塞发现一名营长蒙塞正朝他们面前走来,赶紧立正站直了,并拖长了声调,高声说:“全体立正,向长官敬礼!”

众人齐齐效仿,立正、行军礼。

“请稍息,先生们!”蒙塞上尉微笑着回过军礼,他的脚步并没有停留,那是他在找奥什中尉与奥热罗少尉。现在已是9月下旬,预计下个月香槟混成团就要开拔北上,蒙塞便想着邀请两位军官到自己家中一聚。

“当然没问题,邀请团长了吗?”颇有心计的奥热罗看似随意问道。尽管香槟混成团内并不禁止军官之间的私人交往,但类似这种聚会还是让老板提前知晓为好。

蒙塞先是点点头,随即又颇为遗憾说道:“小吕萨克说团长的行程已经排到下个月,估计很难抽出时间。不过,老板自己表示会尽量抽空过来喝上一杯。”

“需要叫上他们四个吗?”奥什嘴里所说的那四个,自然指的是训练场外相互之间谈笑风生的四位新兵连长。

“只要那天不当值,尽管都叫上!还有圣西尔、彭杜瓦斯、菲尼克和维尔德。”蒙塞上尉补充说:“对了,老板上午还承诺送我10箱拉菲红酒。”。

……

20分钟的修整时间很快结束,奥热罗少尉吹响了集合哨,此时士兵们行动变得敏捷起来,四个连队的队列显得格外整齐,没有人再低声攀谈,交头接耳,大家都提心吊胆的盯望着眼前这位面目狰狞的教官,仔细留意他的下一步指令。

见状,颇为满意奥热罗少尉点点头,他上前一步,送上一份迟到的入营欢迎词:“来自波尔多的士兵们,我感谢你们应征到香槟混成团中来效力。从第一面开始,我看到你们都很强壮,非常健康,作为加龙河边的农户家子弟。你们知道懂得锻炼身体,增强体质。然而,健康而强壮的身体对于一名优秀的士兵而言,还远远不够。所以,你们还必须懂得服从命令,敬畏军纪,唯有这样,你们今后才能为一场接一场的胜利欢呼,而不是在战场之上白白送了命。”

……

尽管安德鲁从8月份起,就一直在申请向远在巴黎的内阁战争大臣杜宾伯爵申请香槟混成团的正式番号,以期获得大批军饷与补给。可事实上,穿越者本人对此并不抱有什么希望。毕竟,现如今的内阁大臣依然来自国王路易十六的任命,其效忠对象是杜伊勒里宫,而并非马术学校(制宪议会)。

不过,即便将香槟混成团列作自卫军序列也并非一无是处,其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除了掌握各级军官的任命权外,安德鲁还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改造这支部队,这其中就包括武器装备,制式军服,战术运用以及各项军规条例等等。不过,这一切前提是部队的相关经费必须由安德鲁自己来想办法。

曾有极左派议员蒲佐在制宪议会发言时,强烈要求香槟团务必效仿国民自卫军,在连一级设立士兵委员会,并允许士兵推荐连排级军官以及普通士官,以体现自由与平等的博爱精神。谁料,此等发难没等远在波尔多的安德鲁进行反击,就已被贵宾席上就坐的拉法耶特大元帅抢先一步阻拦下来。

作为国王、议会和人民三者之间的调停人,在君主立宪政体下做一个受国王绝对信任的“宫相”,拉法耶特下意识的认为这是极左派议员明里是在找香槟混成团的茬,实则借题发挥,意在攻击自己对巴黎自卫军的正规化改造(志愿军),污蔑他本人在暗地里搞军人独-裁政权,称拉法耶特是法国版的“克伦威尔”。

随着辩论大厅的一番唇枪舌战之后,词穷的蒲佐议员很快败下阵来。在拉法耶特这边,有大批“178-9年俱乐部”(著名斐扬俱乐部的前生)的众多战友:西哀耶斯(西哀士)、塔列朗、米拉波、巴伊、巴纳夫、拉梅特兄弟等人帮忙。

与此同时,作为极左派议员代表的蒲佐议员却在自家阵营里找不到几个盟友来帮腔。哪怕是近在咫尺的佩蒂翁议员与罗伯斯庇尔议员至始至终端坐于上保持缄默。而普利欧议长明显站在同为兰斯老乡的安德鲁立场上说话,他甚至毫不客气的告诫蒲佐议员,不要将私人矛盾掺和到国家事务中。

“为什么?为什么要保持沉默,之前你们不是在倡导建立一支专属议会的军队吗,现在的香槟混成团就是最好的选择,只需要剔除掉安德鲁的影响。”一回到雅各宾派俱乐部,怒气冲冲的蒲佐就冲着同志们嚷嚷起来。

佩蒂翁与罗伯斯庇尔相视一眼之后,继续保持沉默,等着蒲佐把心中怒火宣泄完了再说。

一旁,布里索在了解情况后,继而给蒲佐解释起来:

“是钱财,我的朋友!国民制宪议会存在一个致命缺陷,就是没有掌握真正的财权,别说养活一支志愿军,就连议员们的生活补助都需要请求他人。当前,国家税收在内阁财政部,只听从杜伊勒里宫的命令,而地方税收归属地方自治,每次支援中央议会的资金都少得可怜,到今年10月初还不足200万里弗尔。

就在前几天,我从一位朋友那里了解到,安德鲁提交内阁战争大臣的香槟混成团军费总额已超过300万里弗尔。当然不排除里面夹杂了大量水分,但我相信其实际开销不低于200万里弗尔。蒲佐你说,是你个人,还是议会,谁来负担这一大笔军费?”

第六十九章 香槟混成团参谋长

第六十九章香槟混成团参谋长

尽管布里索不是制宪议会议员,但作为记者兼编辑的他知晓的政治实情,远比花花公子蒲佐要多得多。制宪议会议会一年的预算为800万里弗尔,但实际开销会会超出20-30%,约莫在1千万里弗尔左右。主要用于数百名议员每天18里弗尔的生活补助,议会场地租金,各种办公费用以及差旅报销等等。

上述经费中,国家也就是内阁财政部承担一半,而另一半的500万里弗尔则需要全国83个省的自治公社(换句话说就是地方议会,只不过拥有自治权)来共同分担。类似富裕的省份,诸如巴黎省、吉伦特省(波尔多)、罗纳省(里昂)、罗纳河口省(马赛),好歹还能定期上缴给中央议会几万里弗尔。大部分省份就类似旺代省、多尔多涅省这些穷乡僻壤,上缴的钱是没有的,却希望能下拨补助。

“所以,”说道这里,布里索望了一眼略显颓废的蒲佐,而原本尖锐的语气缓和了很多,“我们必须看到安德鲁给予巴黎议会的友善和帮助,不要咄咄逼人。我知道,你想说在安德鲁在波尔多一带行-贿受-贿,搜刮田产房契,对此我与大多数记者编辑的态度一样,不予置评。远在波尔多的吉伦特省人都未曾抱怨,而远在200法里之外巴黎的我们却为何要义愤填胸,甘当恶徒?”

还有一点,是记者布里索没有说的,安德鲁两周前曾汇给他一笔1万里弗尔。目前,这笔钱还存在新成立的法兰西联合商业银行的账户里。收到这笔政治贿-赂金的还有米拉波、巴伊、拉法耶特、佩蒂翁、巴纳夫、拉梅特兄弟等人。

安德鲁没给予“正直”的普利欧议长任何金钱,却暗地里给普利欧夫人送去了一座位于枫丹白露宫附近的葡萄酒庄园,其价值超过10万里弗尔。这是安德鲁从波尔多包税商家中搜刮而得的。自从安德鲁离开巴黎南下,从整顿波尔多海关开始,为排除干扰各种人为因素的干扰,他已向巴黎投入了过百万里弗尔的政-治-献-金。

就连与安德鲁曾有纠葛的丹东等人也得到了来自波尔多的“政治礼物”。在巴黎公社总委员会的增补选举中,由于安德鲁之前的成功斡旋,巴伊与拉法耶特便不再阻拦丹东的竞选,使得后者最终成为巴黎公社总委员会的新成员。但作为承诺,丹东将不能参与到1791年巴黎市长以及巴黎总检察长的竞选之中。

至于那位“不可腐蚀者”,安德鲁则以雅各宾派俱乐部会员的名义,向罗伯斯庇尔掌管的通讯委员会捐赠了一笔钱,用于增添两套崭新的印刷设备和大批耗材。很快,罗伯斯庇尔致信安德鲁会员,代表雅各宾派中央俱乐部表达了感谢之情。

但在杜伊勒里宫的内阁里,无论是财政大臣蒙莫兰伯爵,还是战争大臣杜宾伯爵,都先后拒绝了税务检察官的政治贿-赂。这当然不是国王任命的大臣太过清廉,而是安德鲁的要求军费实在太高,大臣们无法给予满足。

事实上,每次讨论起香槟混成团或独立团的地位,都是一件比较尴尬的事情。尽管内阁战争部(陆军部)晋升了香槟混成团的一批军官,但也拒绝了安德鲁的番号申请,也不将香槟混成团列为国境线上的战斗序列。

这位战争大臣借口称马恩省和兰斯一带早在数十年前已不属于边境省份,自然不需要王国野战部队在此驻扎。当然,更深层的缘由是依然服务于杜伊勒里宫的内阁大臣们不愿意承担一个只效命制宪议会,却不忠心波旁王朝的军队军费。内阁战争部建议香槟混成团作为巴黎志愿军(自卫军),驻扎马恩省一带。

对于接收这支远在波尔多做整训的新部队,拉法耶特司令官倒是举双手欢迎,他甚至还在第一时间里宣布晋升安德鲁-弗兰克中校为巴黎志愿军上校。只是涉及到香槟混成团的军需装备与官兵军饷等钱财方面时,这位大元帅侯爵明确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因为上一次财政拨款尚不足补发巴黎志愿军之前的拖欠军饷。

所以,普利欧议长还代表制宪议会向刚刚晋升上校的安德鲁致歉,并宣称在短期内香槟混成团的一切军费开销,都只能依靠拥有税务检察官身份的安德鲁,在如今的吉伦特省和未来的马恩省两地募捐或是直接“搜刮”而得。与责任对应的是权力。那么,香槟混成团的一切事务都归安德鲁本人一手裁决。

尽管没能在议会辩论大厅公开提出异议,但私下里,佩蒂翁与罗伯斯庇尔还是联名向普利欧议长表达了他们的不同意见,认为一名税务检察官在未辞职的状况下,担当现役军官是否符合王国的现行法律。同为枢密院大律师出身的国会议长信誓旦旦的表示:绝无冲突,因为志愿军依然属国民自卫军序列。

同时,普利欧议长也婉转的表示,如果制宪议会能通过一项决定案,想要给香槟混成团配属一个团长也无可厚非。但前提是要安抚好议会功臣安德鲁,使其不会认为是国会在过河拆桥,以至于忽然撂了担子,闹得所有人都不痛快。

议会议长的这一番表述之后,之前持有稍许异议的罗伯斯庇尔等人也偃旗息鼓。前脚享受了税务检察官千辛万苦讨来的钱财,后脚就要限制安德鲁上校的权势,显然有点过分了。即便自己提出了动议,十之八-九也会被议会否决。再退一步说,区区1500人编制(实际仅有1100)的独立团,又能翻出多大浪花。

数天后,想着第二次获得10天连任的普利欧议长,为彻底打消极左派议员们的顾虑,他随即抛出了一个折中建议,就是由制宪议会来任命香槟混成团的参谋长人选。这样既让安德鲁的感觉放心,又能消除国会议员们的种种疑虑。

数天后,拉法耶特就亲自为制宪议会送来了一份香槟混成团参谋长的人选名单,而一位参加过北美独立战争的老兵,现任凡尔赛国民自卫军的指挥官,37岁的路易斯亚历山大贝尔蒂埃中校也名列其间。

此时,安德鲁还不知道制宪议会正煞费苦心的给自己选“妻子”(参谋长相对于军事主官的亲密关系)。整个9月中下旬,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投在香槟混成团的组建与训练上。以至于他同女伯爵的数次约会都放在对方的马车里,上演了好几回1790年版本的车震。

然而今天,女伯爵身体明显感觉不太好,两人只是在车厢里亲密搂抱轻吻了好一阵儿,继而走下了马车。如往常一般,男人与女人手挽着手在加龙河边散步,欣赏周边的美景。

“明天可以陪我看一场歌剧吗?费加罗的婚礼,这是法兰西王家歌舞剧团在波尔多城的最后一场演出,你知道的我最喜欢那宛如天籁的音乐歌声。”女伯爵轻声的恳求了一句,她似乎还加重了最后二字语调。

安德鲁本能的就要拒绝,无论是前世今生,除了8到10分钟一部神曲的卡门和胡桃夹子之外(都是19世纪作品),他对18世纪爱耍咏叹调的歌剧毫无兴趣。最后一次去歌剧院,还是半年前在巴黎陪同法官夫人玛格丽特,安德鲁不仅在偌大个的剧院里睡着了,居然还打起来呼噜,招致了不少的非议和笑话。

“你应该知道,我向来不习惯于这类贵族式的社交活动。不仅仅是歌剧院,还包括沙龙和舞会。”安德鲁微笑的解释说。

“我听到巴黎的朋友谈论说,你反对国王,是为了支持共和?”女人突然又问。

听到这里,安德鲁内心一沉,眉头大皱,显然是感觉女伯爵跨越了双方交往的底线。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情人之间除了爱-欲之外,可以有经济利益的交换,但绝对不能涉及到政治层面。

“哦,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察觉到安德鲁已面色骤变的女伯爵紧张起来,立刻致歉的说道:“对不起,我只是想……”

“你需要回家了!”安德鲁表情变得异常冷漠,他很是厌烦的不愿再听情人的任何辩解,挥手招来女伯爵马车。

军队的诸多烦恼事如同无数大山一般压在安德鲁身上,已令自己喘不过气来。现在枕边人又来添麻烦,使得他也干脆了结这段情缘。于是,女人开始在车厢里低声哭泣,另一头,安德鲁则毫不留恋的转身而去。

在回营途中,安德鲁眼前似乎呈现女伯爵的悲戚戚的可怜面容。不知为何,他心下一软,便叫来一旁担当警卫的宪兵上士彭杜瓦斯,继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锦盒,盒子里装着一枚用巴士底狱石头制作的精美胸针,胸针之上还有细小钻石拼写的“自由”单词。这是安德鲁在巴黎结盟节上购买的小玩意,本想着今天送给波尔多的情人,但一顿无明业火之后居然给忘记了。

“去,把这个亲自交到女伯爵手中!”上校命令道……

……

第七十章 夏洛特庄园的聚会

第七十章夏洛特庄园的聚会

回到军营里,安德鲁才发现军营里的军官居然少了近一半。问过值班军官,他才记得今晚是蒙塞妻子在家设宴。之前,自己还承诺会过去喝上一杯酒,但如今,脾气大坏的安德鲁显然是没有了这份心情。

等到30分钟之后,彭杜瓦斯上士带来了女伯爵的一张纸条,促使安德鲁再度改变主意,继而决定参加蒙塞的家宴。既然是家宴,一身戎装制服明显不太适合,安德鲁先是洗个澡,再换了一套久违的燕尾服,带着一顶阔边高筒帽,乘坐一辆敞篷四轮马车出了军营。

……

蒙塞上尉的妻子,夏洛特德莱米丽出生于波尔多本地的一个富裕家庭,据说还是低阶的贵族出身。父母给予女儿夏洛特的丰厚嫁妆中,就包括城市东面的一座巴洛克式的精美庄园及其周边八公顷的葡萄与烟叶种植园。

10月上旬的傍晚时分,这个以蒙塞妻子命名的夏洛特庄园里车骑填巷,宾客盈坐。周围的邻居们稍加观察,便留意到访客的男士中不乏穿蓝色制服的军人,那是蒙塞上尉在香槟混成团的年轻同僚;而造访夏洛特庄园的莱米丽家族亲朋好友中,近半数则是年轻的漂亮女子。这显然是上尉妻子的主意。

事实上,作为蒙塞上尉的妻子,夏洛特的容颜谈不上貌美如花,只是皮肤白皙,长相清秀罢了。蒙塞之所以疯狂的加以追求,其原因很简单,夏洛特的嫁妆实在丰厚了,据说总价值超过了30万里弗尔。这种携带丰厚嫁妆的联姻在18、19世纪的欧洲各国,属于一种荣耀。无论是对丈夫,还是妻子而言,都是如此。

自从两个月前,拉菲别墅的冷餐会大获成功之后,于是在波尔多一带,乃至整个吉伦特省的商务或私人宴会纷纷流行这种经济快捷且不乏大气的自助餐模式。今日,夏洛特庄园的家宴也大体如此。不过,这里的长餐桌上基本上以格调高雅、风味独特的地中海式菜肴、糕点,以及低度红白葡萄酒为主。显然是想给造访的亲朋好友与众多宾客们提供一个能够放松心态、畅所欲言的交流平台。

望着满屋子的莺莺燕燕诱惑这些血气方刚的军官同僚,这让身为男主人兼半个长官的蒙塞上尉感觉很是头疼,他抠了抠已近麻痹的头皮,找来正与宾客亲切交谈的妻子,低声问道:“亲爱的,你难道想把这次宴会变成一场相亲会吗?”

“不对吗?”夏洛特双手叉腰反问起来,笑盈盈的说:“这是在为你的前途考虑,我亲爱的上尉!咦,安德鲁上校怎么还没来,他之前不是答应你了吗?”

“长官太忙了,部队在月底,或是最迟下月初就要开拔北上,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男主人没好气的应付一句,“声明一下,我不想等到明年,你领着一群大肚婆来兰斯军营里寻找各自孩子的父亲。”

夏洛特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摇出一把竹扇挡住嘴唇,低声笑道:“那不更好吗,至少你能将自己的后背放心交给亲族来守卫。嘿,刚才的罗伯特医生曾私下告诉说,你们那位英明神武的安德鲁上校已让女伯爵怀孕近6个礼拜了。说起来,那位女伯爵与我们家族还有一丝不算浅的血缘关系。”

蒙塞变得一时无语,作为下属非议直管长官显然是一件极不礼貌的事情,尽管上尉也清楚安德鲁并不介意别人谈论他本人的风流韵事。

郁闷之中,蒙塞上尉他望见晃动的人群中间闪出一个熟悉身影,于是转过头冲着身边妻子抱怨道:“夏洛特,你怎么邀请那个混账公子哥来庄园了!你是知道安德鲁长官,律师出身的他最是厌烦不受军纪约束的家伙。”

现在轮到女主人开始难堪了,她左思右想不出一个合理解释,索性甩开丈夫一走了之,跑到不远处换了一张迷人笑脸去迎接客人。对此,蒙塞无奈的摇摇头,赶紧跟上前陪着妻子,谁让夏洛特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他俩4个月大的孩子。

庄园男主人嘴中念叨的混账公子哥,名叫艾蒂安-德-南苏蒂,是夏洛特的一个远房表弟。但从南苏蒂的外表上看,一点也不混账,那是一个外表相当热情,中等个子但非常矫健,而且总是衣冠楚楚的英俊青年。同时,作为骑兵的南苏蒂喜好留着一副山羊胡须,让人看上去不是一个严格的纪律主义者。

艾蒂安-德-南苏蒂于1768年出生在波尔多南部一个叫索卡的镇子。他的父亲作为一名有着50年军龄的老兵,曾经参加过波兰王位继承战争、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以及七年战争。与拿破仑比较相似的,艾蒂安出生时由于身上有着稀薄的贵族血统,南苏蒂得以在12岁时进入布吕埃纳军校就读。因为在校期间的突出成绩与优异表现,使南苏蒂获得了进入巴黎军校继续深造的机会。1783年5月,南苏蒂以当届最优秀毕业生的身份被国王路易十六亲自授予了少尉军衔。这一成绩比起第二年,也就是1784年毕业的拿破仑要牛逼的多。

老南苏蒂在1785年的离世却使这个家庭横遭打击,没有收入的遗孀很难养活她的一个儿子与两个女儿。不过这种状况很快就得到了缓解,南苏蒂一家受到了包括布朗卡公爵夫人在内的当地名流的接济,博沃元帅夫人甚至通过与她与当时战争部长塞居尔元帅的关系而让南苏蒂很快获得了晋升。1788年南苏蒂在弗朗什-孔泰轻骑兵团担任临时上尉,很快他又被调到了加龙省的骠骑兵团。

怎料在1年后,南苏蒂就被骑兵团的军事法庭剥夺军衔,解除一切军职,最后还被剔除出骠骑兵营。南苏蒂在四处流浪半年之久,今年9月下旬才重回家乡波尔多。由于这一黑历史,导致南苏蒂的名字在索卡镇上被视为耻辱的代名词。

今天,南苏蒂来蒙塞上尉家里,是得到姐姐玛丽的要求,再此等候一个重要客人。不过,莱米丽家族的亲友非常清楚南苏蒂的不光彩历史,毫不客气在背后的对其指指点点着,时不时眼神中还显露出厌恶之色。对此,南苏蒂见已怪不怪,他干脆拎了两瓶红酒守在大门外。

南苏蒂带来了小插曲,看似与奥什、奥热罗、麦克唐纳与夏塞等人的聚会没有交集。在结束一周的入营集训后,夏塞中尉与麦克唐纳少尉不出意外的分别担当起步兵二连,与三连的指挥官,并参加了安德鲁上校主持的第二期军官培训班。培训班中还有马塞纳与絮歇,他们在被授予上士军衔的同时,还分别担当步兵二连排长与副排长。由于马塞纳与絮歇今晚当值,所以仅在夏洛特庄园喝了一小杯红酒,吃了些糕点,就与军需官彼提埃中尉一道匆匆忙忙的离开。

一楼的小会客室里,上述4位军官正在讨论蒙塞上尉之前讲授的行军与作战队列知识。或许是太过投入,当身边众多女听众悄悄转身离去时,大家也没留意。

四人中间,唯独年长的奥热罗学识差底子薄,更没上过正规军校,想要通过数天后安德鲁团长亲自主持的军官晋升考核,他就必须加倍努力。以至于奥热罗必须抽出一切时间用来学习,强化记忆。临时拼凑的桌面上展开着一叠图样,这位普鲁士大汉手指颤抖的捏住铅笔,做起军列模拟讲解。

“……按照吉贝尔伯爵提出的战术思想,步兵团营的指挥官不应拘束于经典的纵队或横队线性阵型,而是要依据敌情、环境,以及敌我双方的军队素质来抉择。吉贝尔伯爵认为,在大多数情况之下,采取纵队与横队相互交替的混合阵型排列最为妥当。

……混成阵型的经典形态为:当部队向前推进时,该团的一个主力营被部署成为横队以提供强大的火力,其他两个营则部署成为纵队,意在采取突击行动,其中的步兵连部署成3列……上述战术编队形式是吉贝尔伯爵在指挥科西嘉战役中大获全胜的重要法宝。”

直到第五遍时,奥热罗终于毫无遗漏的讲述完吉贝尔伯爵的混合阵型排列战术。所谓吉贝尔伯爵战术思想,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1791年8月1日关于步兵机动训练的条例》,它不仅是1793年与1794年挽救处于颓废状况下的法国-军队最重要的战术保障,更是拿皇时代法军在战场上屡战屡胜,进而制霸欧洲大陆的重要根源之一。

很不幸的是,吉贝尔伯爵由于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于3个月前的1790年6月逝世。所谓的《1791年步兵条例》,不过是军中同僚依据其军事思想编撰的步兵操典。由于当时的法国财政极差,军官们很难按照整个条例来训练士兵,单单保证每周10发实弹训练这一项,就无法做到。在历史上,拿皇时代最著名的布伦军营里也不曾做到。在第三次反法同盟战争,法国-军队开赴奥斯特利茨战场时,三分之一的士兵还没在训练场上打过一发实弹。

……

第七十一章 军规概要

第七十一章军规概要

如今的香槟混成团,安德鲁在实弹训练上一点也不吝啬,但凡通过3到4周基本训练的新兵在被分配到各自连队之后,将会每周2次共10发的实弹射击。以至于身为教官的奥热罗曾羡慕的说,“这帮笨手笨脚的家伙在1个月内打出的实弹,比我当年在普鲁士军营1年里打出的还多。”

回到现在,奥热罗讲述的这一节内容不过是吉贝尔战术思想中对防御步兵的进攻队形。此外还有对进攻步兵的防御队形,以及对进攻骑兵的防御队形等等。如果再算上各种地势、地形的分解,各类作战队形一共有12项之多。

接下来,就是对奥地利军队的认知。奥热罗背诵奥军的马匹与辎重配属:“……每5名士兵住1个帐篷,每1个连拥有一辆马车,每1个营(6个连)可获得4-6辆推车和马车以及弹药(平均每名士兵36发)。军官被允许拥有单独的驮马,然而高级军官和将军带了过多的行李,大量的马车会拖延军队的行程。每个步兵团拥有26匹驮马,边防军步兵团有7匹,猎兵营有12匹,骑兵团没有。每个步兵团需要消耗13辆货车(每辆4匹马)和26组驮马……”

至于普鲁士军队的构成,奥热罗则是非常清楚,毕竟是他服役多年的军队,

“……普鲁士军队每团有3营,两个滑膛枪营和一个射击兵营。其中滑膛枪营有830人,包括22名军官;射击兵营共有690人,包括19名军官;普鲁士骑兵团400到600人,分成3至4个中队,每中队排成4排;而普鲁士炮兵连队,包括6门大炮和2门榴弹炮,其中军官4人,炮兵连通常只配属到师一级……”

依照穿越者原先的历史,普鲁士与奥地利联军将是两年后,反法同盟的主力部队。从香槟混成团的军官们被要求了解假想敌军的作战模式,以及战斗部队配属。其中还有英军,但出于某种考虑,安德鲁仅限于同奥什、蒙塞等少数军官做私下讨论。

等到奥热罗的说完,同僚们的掌声在身边不断响起,

“我可以保证,安德鲁长官听到这里绝对很高兴。也不会向上次那般,蛮横无理的将你关在书房里整整一通宵,只为成功背完军营区卫生管理条例的全部章节。”奥什哈哈笑道,一不小心的提及到发生在数周前的一件趣事。

未等恼羞成怒的奥热罗跳出来发飙,门外响起一个让众人熟悉的声音。

“刚才谁说我蛮横无理了。”毫无疑问,声音的主人属于安德鲁上校。

正好对着门口的夏塞中尉,立刻站起来,挺胸、抬头之后,继而高喊一声:“全体起立,向长官致敬!”

奥什、奥热罗、与麦克唐纳等三人齐齐效仿,转向门口,立正、行军礼。

“请稍息,先生们,这是不是军营,请遵从主人的建议,尽量随意一些。”由于安德鲁上校身着便装,仅仅挥了挥手,没有选择回军礼。

说着,安德鲁转手一指,开始给众人介绍从庄园外跟随自己进来的南苏蒂,说,“这位南苏蒂,嗯,是一名骑兵少尉!从明天起,他将加入到香槟混成团的骑兵连队。奥什中尉,你是主官,待会带上南苏蒂少尉先认识一下军中同僚。”

“而你,蒙塞。”安德鲁又叫住闻讯赶来的庄园男主人,没等后者准备开口,他就直接吩咐道:“陪我参观一下你们家的庄园。”

“荣幸之至!”蒙塞暗地里瞪了南苏蒂一眼,这才引导上校参观自家庄园。

“不要再责怪你的妻子和南苏蒂。”等着走远了,安德鲁对着部下解释说:“去年,针对南苏蒂的那场军事法庭的判决书有了太多法律的漏洞,作为律师的我严重怀疑其中有暗箱操作。单从之前的履历上看,南苏蒂是一个不错的骠骑兵军官。当然了,他也是女伯爵的亲弟弟,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些。”

听到这里,蒙塞上尉总算明白过来,一切缘由是来自长官情妇的缘故。至于什么履历和什么判决书,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但蒙塞既不是道德楷模,也不是军中执法官,更何况南苏蒂也不归于自己的步兵营。所以,上校说什么就是什么,大不了今后与之少接触罢了。

作为两世的律师,安德鲁自然精通察言观色的心理学,他从蒙塞上尉的表情与语气中,知道部下的并不完全相信自己的话,只是不敢违抗罢了。对此,安德鲁也懒得再解释,毕竟有些事情,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

尽管穿越者不太清楚南苏蒂在洛赞骠骑兵团里经历了什么不幸的遭遇,但是他愿意相信这位法军骑兵名将的人品。某位肖像画被长期挂在墙壁上的大神在评价拿皇麾下的众多优秀骑兵指挥官时,就曾经说过,“与贪婪者缪拉,色鬼拉撒勒,以及酒徒蒙布伦相比,这位南苏蒂将军纯洁的就像一个马背上的天使。”

在蒙塞及其妻子引导下,安德鲁走马观花的游览了这座典型巴洛克风格的乡间庄园,黄昏下的草坪、枝叶繁茂的树林、潺潺的溪流,以及池塘力的野鸭,让人流连忘返。再度回到庄园官邸时,得到暗示的男主人随即将妻子支开,因为安德鲁有事需要与其私聊。

在二楼的书房里,安德鲁抽上了部下殷勤递来的哈瓦那产的上等雪茄,先配上一口的白葡萄酒,点燃雪茄,清抽之、含于口,缓缓吐出是一种至高享受。

望着眼前腾起的阵阵烟圈,安德鲁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于是扬起手中的雪茄,对着蒙塞问道:“在波尔多市面上,最便宜的一支雪茄多少钱?”

“最便宜的?要属是多尔多涅山区产的劣质烟叶,差不多一根也需要15个苏。”蒙塞先是一愣,但随口就说了答案。因为他妻子的嫁妆中,就有一片烟叶种植园,不过品质很一般。

“15苏一支,也太贵了。”安德鲁抱怨说。

“15苏也贵?可你手上抽的这种雪茄,其价值超过10里弗尔。”蒙塞心中腹诽到。好在他听到长官的下一句后,这才知道团长所指为何。

安德鲁继续说:“我需要的是一种让普通士兵都能能抽得起的雪茄。”

就在昨天,安德鲁在军官之中下发了《1790年香槟混成团的军规概要》的讨论稿,一共有15章142节,9千2百字。其内容包括:军人及其职责、军队的内部关系、礼节、军容风纪、军事法庭、作息、日常制度、值班、警卫、点验、紧急战斗准备和紧急集合,以及武器装备和军马、伙食、卫生、野营的管理等等。

其中的几项规定却引发了军官们的热议。

一项是计划在营一级中保留天主教的随军神甫以及新教派的随军牧师。

作为“服务于上帝与军人之间”的随军传教士,原本就是波旁王朝法军的标准配属。但在大革-命之后,国民自卫军与志愿军序列中已不做强制要求。安德鲁将此提出来,意在试探军官们对宗教的反应。结果令他非常满意,既没有狂热宗教份子,也没有极端反宗教人士,大家议论的核心在神甫的军衔级别,是否干涉军务等。很快,安德鲁借口争议较多,暂停了设置随军神甫(牧师)的决定。

另外一项,就是野战营防的设置标准。按照新军规,部队在进入战场之后,军营外100码范围内,通过就地取材的2米高木桩和缠绕带有尖刺的铁丝,结合胸墙、壕沟,地雷区构成了环绕整个军营的综合防御体系。

军官们对此并无异议,尽管没人知晓铁丝网的实际功效如何。但军需官彼提埃中尉表达了不同意见。因为铁丝的抽丝成本太高,会导致原本就不宽裕的军中经费变得越发捉襟见肘。不过,当安德鲁坚持自己的观点后,军需官也明知的选择了沉默。

站在穿越者的角度上看,以铁丝网充当营地防御,不仅拆装简单,而且运输便利,尽管价格不菲,铁丝网的存在,使得部队在野外能够快速筑营,即便没有及时构筑胸墙与开挖堑壕,也可效抵御数倍敌军的大举进攻。

还有一个属于争议最大的项目,就是将酒精类饮料排除在军队的日常军需品之外,并责成宪兵队加大对酗酒官兵的惩治力度。

尽管香槟混成团从建立之初,就致力于解决军队的纪律问题。除了及时发放军饷,保障官兵的伙食标准外,但违纪现象依然层出不穷,其中因酗酒导致触犯军纪的官兵就占半数以上。所以当两位军医官联名提出一道限酒令时,也得到安德鲁上校的支持。

然而,以蒙塞、奥热罗和马塞纳代表的老兵对此或明或暗的提出了反对意见,在他们看来,战争中的士兵随时随地都在面临死亡威胁,酒精是他们唯一能减轻战场压力、舒缓紧张情绪,而不至于心理崩溃的有效工具。

于是在安德鲁的协调下,军官与医官达成妥协,在军规里做出某些特殊规定:诸如对饮酒量的具体约束,并强调官兵在执勤的前两小时里,不得饮酒;早餐与午餐不得饮酒……

第七十二章 法兰西卷烟公司

第七十二章法兰西卷烟公司

尽管如此,蒙塞等人还是告诉安德鲁团长,一旦再度进入险象环生的战场之上,哪怕是宪兵与执法官始终恪尽职守,他们也无法及时弹压大规模酗酒的士兵,因为那样会引发种种不可预见的暴乱。除非是让官兵们获得另外一种安全有效,且不引发犯罪后果的减压方式。

但问题摆到案头时,安德鲁前思后想过后,只能提前释放另一个恶魔,“尼古丁”。而雪茄就是现成的舒缓神经的良药(毒药),只是价格太贵,只适合少数军官,而不能满足士兵。除非它的成本能降到1个苏一支,但蒙塞告诉安德鲁这显然不可能。

“不仅仅是烟叶收购价,更重要是雪茄复杂的发酵工艺,以及人工卷制成本。”蒙塞解释说。

安德鲁点点头,他开始回忆前世的某种让人上瘾的坏家伙,说道:“或许,我们需要不是雪茄,而是要换个新名词,香烟!这类纸制香烟,不同于寻常的烟斗,吸食时只需把其中一端点燃,然后在另一端用口吸咄产生的烟雾,既方便又快捷。相对于昂贵雪茄,这些香烟应该便宜很多。”

在另一个时空里,近代的香烟起源自克里米亚战争。英国士兵从当时的鄂图曼帝国士兵中学会了吸食方法,之后传播到不同地方。1843年6月,法国开始制造历史上第一批用以商业贩售的香烟。后来香烟就在各地流行起来。

香烟的功效与酒瘾非常类似,因其具有很强的刺激性,正好起到恢复体力和提神打劲的作用。吸食加工后的烟叶,使得在战场环境下的士兵能极大减轻心理压力,头脑清醒程度变高,注意力更为集中,从而更能缓解忧虑,忍耐饥饿。

至于烟草可导致恶心、眩晕、头痛,甚至引发长期疾病的各类恶果,已不属于上位者所要考虑的问题。毕竟,在即将开启的战争年代,士兵们的平均寿命已不足30岁。

不过,安德鲁的想法虽好,想要实现还需要两个难题,第一,必须研制简单快捷的取火方式,哪怕是不安全的白磷火柴也行;第二,必须制作一条半机械的香烟组装生产线,提升香烟的制作效率,并降低成本。

等到手中的雪茄燃到三分之二处时,安德鲁最后说道:“我的上尉,香烟可是一个效益可观的大产业,你可以让夏洛特家族的人好好琢磨一下。如果能将一包20根卷烟的售价控制在10个苏,并形成量产,我会指示军需官加以采购。”

不仅如此,安德鲁还建议蒙塞上尉将家境殷实的同僚们一同拉上,参与到这桩只赚不赔的卷烟生意。作为表率,上校愿先投入5万里弗尔,参与卷烟公司的股份,并表示倘若资金不足的话,还会指示波尔多联合商业银行提供贷款帮助。

在安德鲁长官的指点下,蒙塞夫妇俩很快就心动了,而心动也立刻付诸于行动。夏洛特鼓动家族的人以烟叶种植园,手工工厂或是航运船只作为实物抵押股份,参与到卷烟项目中,占到100万里弗尔总股本的50%;而另一边,在蒙塞的带动下,香槟混成团的军官大都投入现金,从2千到5万里弗尔不等。富二代絮歇颇为嚣张的拿出5万里弗尔参股,却被蒙塞一口否决,告知其团里除了安德鲁上校之外,军营里的其他人最多只允许投入2万里弗尔。

三天之内,法兰西卷烟公司便宣告正式成立。

与此同时,第二期军官培训班也告一段落。在安德鲁上校有意无意的放水之下,所有人都通过了考核。步兵营营长蒙塞晋升少校,骑兵连连长奥什晋升上尉,夏塞、彼提埃、奥热罗、麦克唐纳、马塞纳等人也晋升一级。当然本次晋升的军衔都属于临时担当,正式军衔需上报巴黎的拉法耶特将军,并加以核准。

具体职务方面,步兵营的主官蒙塞少校保持不变,奥热罗中尉继续担任步兵一连连长;麦克唐纳中尉与马塞纳少尉分别担任步兵二连与三连的连长;

骑兵方面,南苏蒂中尉与维尔德少尉担当骑兵连连长奥什上尉的左右助手;

远在梅斯炮兵学校招募炮手的塞纳蒙上尉,依然是筹建中的炮兵连连长;

夏塞上尉调任宪兵队的队长,彭杜瓦斯少尉成为其助手。

彼提埃上尉继续出任军需补给官,还继续负责团部辎重,兼管工兵事宜;

团部军医官仍旧是佩尔西上尉,助手是拉雷中尉。

絮歇,也获得一个临时少尉军衔,调任团部参谋室。不过,在参谋长贝尔蒂埃中校就任之前,絮歇只能担当安德鲁上校的传令官,与小吕萨克一起搭档,守在团长办公室的外面。

至于圣西尔临时上尉和菲尼克临时中尉等人,已乘坐海军上尉阿勒芒德指挥的私掠船“列那狐号”,提前赶赴法属殖民地圣多明各的法兰西角城就任。并为年底即将到任殖民地巡回法庭的吕尚大法官打前站。

在送行圣西尔等人远赴加勒比地区时,安德鲁让人赶制了1千顶蚊帐和50个大木桶盛装的廉价驱虫香水作为军需物资,送到“列那狐号”私掠船上。

安德鲁对着准备远洋西行的勇士们,反复叮嘱说:“黄热病的主要传播途径是依靠当地蚊虫的叮咬。所以,你们只要牢记并遵守卫生条例,喝烧开过的洁净水,吃烹饪过的熟食,定时清理营房内外的地沟污水,破坏蚊虫的生存繁殖环境。此外,白天外出必须喷洒驱虫药,做好各种防护措施;夜里尽量待在帐里躲避蚊虫叮咬,这样就能有效防范黄热病的大面积传播。至于医治方法,可以听从当地军医官的建议……别问我为什么,军中只管遵照执行。”

随着,安德鲁又将圣西尔与阿勒芒德两人单独留下,他拿出一份标注为绝密字样的文件,示意两人相互传阅,并牢牢记住。

文件中的内容,是安德鲁在进驻波尔多的3个月里,花了极大代价,动用多个渠道资源,收集的有关圣多明克殖民地的情报汇总。出于保密的考虑,安德鲁只能圣西尔与阿勒芒德两人在此熟记于心,却不能分发下去。

1小时后,等到绝密文件重新回到安德鲁手中时,他问了一句,“全部都记住了吗?”

两位军官纷纷点头,安德鲁随即用火镰点燃文件,注视其灰飞烟灭。继续说道:“一旦圣多明克的黑人奴隶发生暴-动,你们的任务不是积极的出兵平叛,而是尽量将殖民地的法国居民转移到相对安全的法兰西角,当然也包括那些混血人。在未来3年内,牢牢守住圣多明克的西北角,守住法兰西角防线。

我在文件中下列出了:布克曼、杜桑、德萨林、克里斯多夫这几个黑人奴隶主名字,务必加以留意,他们极有可能是未来黑人暴动的重要领导者。若有必要,圣西尔你可以便宜行事,吕尚大法官会配合你的行动,给予法律上的背书。

除了防范参与暴乱的黑人外,那些政见相左的极端保皇党和平民激进派都有可能是你们的敌人。当明年的大暴-乱发生时,圣西尔你必须尽快掌握法兰西角及其周边国民自卫军的绝对控制权。而吕尚大法官也将授权你和自卫军采取一切手段来维护殖民地城市的正常秩序。记住了,无论如何都不要心慈手软。在面对毫无理智的暴-民时,大炮与刺刀是最有效的劝说方式。

一旦法兰西角的防线到了不可收拾的状况时,我授权你们可以寻求来自西班牙或是英国干涉军的帮助。西班牙方面,我与多米尼加殖民地总督奥尔特加有过内幕交易,他会选择站在你们这一边;至于英国人,倘若他们想着趁火打劫,派遣殖民地军队前来占领法兰西角,你和你的自卫军无需抵抗,因为我会通过其他外交方式来解决这一问题。毕竟,英国国王也是汉诺威领地的君主。”

“……至于你的主要任务,除了配合圣西尔之外,”安德鲁再度将目光转移到阿勒芒德身上:“更多的是……”

在七年战争中,昏招尽出的路易十五所做的唯一明智之举,就是牢牢抓住英国在欧洲大陆的软肋—汉诺威。尽管战后的法国,失去了北美魁北克地区以及南部印度的诸多据点,但也保留了法属加勒比群岛、法属圭亚那,以及西非塞内加尔等几片重要殖民地。

……

从7月底到10月初,安德鲁逗留于波尔多一带,脚步未曾踏出吉伦特省。而远在800公里外的伦敦,萨伊和他率领的联合蒸汽机公司赴英考察团已离开巴黎整整72天了。

按照考察团的原定计划,萨伊、大皮耶(皮耶兄弟中的大哥,简称大皮耶),傅里叶等人会在9月下旬离开伦敦,重返法国。然而一连串的意外,使得联合蒸汽机公司赴英考察团的行程时间一再拖延。

期初赶赴英国时,众人乘坐商船同多佛尔海峡上空的一场暴风雨不期而遇。尽管经验老到的船长驾驶商船成功远离了风暴区,但船只也不得不偏离了原来的航道,加之船体受到一定损伤必须在法国港口敦刻尔克修整数日。万幸的是,整个考察团成员除了受到少许惊吓之外,再无其他大碍。

第七十三章 百万英镑的采购清单

第七十三章百万英镑的采购清单

等到萨伊和他的考察团踏上伦敦的土地时,已是1790年8月2日。

此时的英国社会各阶层对于革-命之后的法国还是保持着相当友好的态度,大多数人对此感到欢欣鼓舞。即便是以刻板保守著称的贵族依然维系着绅士般的中立,拒绝使用羞辱的词汇来形容英吉利海峡对岸国度的那场大变革。

因为法国大革-命促使民选议会,剥夺了长期与英国对抗的波旁王朝的统治权。尤其是制宪议会还自废武功,于1790年5月宣称:“法兰西民族放弃进行任何旨在征服的战争,永不使用武力反对任何一个民族的自由。”

这从某种程度上削弱了英国的宿敌,为大英帝国夺取欧洲霸权和进行海外扩张扫清了道路。此外,法国封建君主专制的垮台也彰显了英国君主立宪制的无比优越性。一些激进的英国议员继而高呼:“这是一个多么重大的时代啊!”

一名热情洋溢的英国诗人在他的新诗《法兰西》赞歌中,表达了他那如醉如痴的喜悦:

当法兰西怒火满腔,举起绝人的臂膀,

它的誓言震撼着天空、大地和海洋,

它顿足盟誓:不获自由决不罢休……

所以,当萨伊和他的访问团一抵达伦敦时,便立刻受到了英国工商业主的热烈欢迎。不仅在伦敦及其附近城市,就连远在曼切斯特、伯明翰、利物浦等地工厂主们也派来了各自的商务代表,赶赴法国代表团下榻的酒店。所有人都希望自家产品能进入法国暴发户罗列的那份“100万英镑的采购清单。”

“100万英镑的采购清单”当然是个噱头,这压根就是萨伊授意的皮特-乌弗拉尔,也就是乌弗拉尔的二哥,在伦敦证券市场放出的大卫星,显然效果还不错。事实上,来自法国的采购团实际掌握的资金仅有35万英镑(70万里弗尔),其中的3万英镑还属于英格兰银行的承兑汇票。但这一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拥有2500万人口的巨大市场逐渐向大英帝国敞开了大门。

期初,英国政-府下属的一个督查部门还想给萨伊代表团的清单中限定某些违禁品,严禁法国人对其加以运回法国。但在利益商人们的游说下,英国议会下院的一个贸易仲裁委员会仅用了20分钟的简单辩论,就立刻裁定英国政-府此举违法,宣布法国采购团可不受限制的购买任何英国产品,且能够自由运回法国。

很快,20多位随团的机械、冶金工程师、建筑师以及随行会计和外聘律师,分为3个团队,分别由萨伊、大皮耶、傅里叶等人带队,并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行程,赶赴英国各地工业重镇,对名单上的工厂做实地调研考察。

在采购项目上,萨伊曾与雇主安德鲁有过非常激烈的争论。前者赞同蒸汽机是未来的动力来源,也支持将其作为采购重点,但反对将技术尚不成熟的蒸汽机装载到的船舶与铁轨上,即便安德鲁承诺不在乎研发费用的损失。

对此,萨伊却持有相反的态度,这位墙上某大神视为“庸俗经济学领军人物”的他始终认为:“如果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实现商业化盈利,不仅会削弱公司的市场竞争力,更会培养一群不思进取的懒汉员工,让公司最终走向崩溃边缘。”

显然,穿越者看中的是蒸汽火车与蒸汽轮船在未来政治、经济与军事方面的巨大影响力。想着在攀登科技树时,赶紧多爬几步。但那位成长中的经济学者将盈利视为企业生存与发展的关键要素,反对任何好高骛远,脱离实际的想法。

几番观念的激烈碰撞后,经济学家萨伊理所当然的说服了律师安德鲁,赢得了最终的胜利。安德鲁同意修改最初设想的工业方案,将瓦特蒸汽机首先运用于纺纱与织布工厂,还将在马恩省建立一座现代化的印染工厂。

在萨伊的原料运送、产品制造与市场消费的三大要素分析中,马恩省适合构造棉纺工业,这里比邻法国最重要的棉花产地-洛林高原。利用运费极低的河流与运河渠道,30个小时之内,将洛林地区收获的棉花,连同阿尔萨斯-洛林地区的焦煤和铁矿石一同运到马恩河边的香槟沙隆。

与此同时,马恩河也是香槟沙隆与巴黎的连接通道,全程航道仅有190公里左右。通过自需要1天1夜的时间,就将香槟沙隆制造的各种产品通过这条内河航运,送到全法国第一,欧洲第二大的消费市场,巴黎。

基于此,大皮耶和他团队去了伯明翰,意在考察瓦特的蒸汽机工厂;而萨伊的目的地是纺织城曼彻斯特。一个目的是克隆普顿发明的号称“骡机”的纺纱机,据说能同时推动4百个纱锭,不仅比起传统珍妮纺纱机的效率要高出五十倍,而且能纺出细致而又牢固的纱线;另外一个则是理发匠卡特莱特,在四年前发明的水利织布机,可以使织布工效比起之前的飞梭织布技术提高了四十倍。

至于傅里叶一行人则继续留守于伦敦,主要是考察英国首都的学术思想与前沿科技。由于穿越者的强行干预,使得“傅里叶霍乱地图”换了个作者,提前数十年出现于巴黎,继而流传到伦敦,从而引发了英国对公共卫生思想的革-命。

在18世纪末,英国人的办事效率比起习惯拖拉的法国人要高得多。由于“傅里叶霍乱地图”已被英法两国的科学院证实了准确性与真实性。于是在两级议会的联合推动下,伦敦市政厅很快公布了一份新的“城市清洁水源方案”。

伦敦市长当众承诺:将在1790年内关闭市区所有不干净的取水点,并努力在3年内让大部分伦敦市民喝上优质且廉价的洁净水。另外,英国皇家科学院还授予傅里叶为荣誉会员,市政部门也聘请傅里叶担当该市政方案的技术顾问。

到了9月中旬,来到英国之后的诸多事情都进行的相当顺利。在面对大批订单的诱惑,瓦特蒸汽机公司差不多满足了法国人大皮耶提出的所有需求。不仅如此,老瓦特还主动派出自己的儿子,小瓦特作为厂方技术工程师的身份在法兰西联合蒸汽公司里驻点5到6个月。而在瓦特工厂担当美工设计的美国人富尔顿也接受了大皮耶的邀请,愿意去更加友好的法国做事。

至于傅里叶,更是鱼如得水。由于“傅里叶霍乱地图”,以及英国皇家科学院的荣誉会员,使得傅里叶成为伦敦学术界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各种学术交流与学者聚会每日连绵不断,连同安德鲁提出的那个绞杀欧洲众多数学家无数个不眠之夜的“四色问题”,也成为英国科学界的津津乐道的话题。

轮到萨伊这边,水利织布机与纺纱骡机的专利引进非常顺利。水利织布机的专利所有者,德蒙特卡特莱特允诺会亲自赶赴香槟沙隆,会同小瓦特工程师一起将水利织布机改造成为以蒸汽为动力的织布机。尽管克隆普顿陶醉于自家工厂的发展,无法来到法国,但他授权联合蒸汽机公司对骡机的动力技术改造。

然而,但萨伊来到康沃尔郡,邀请特里维西克时,却遭遇了婉言拒绝。与为生计四处奔波的美国佬富尔顿不一样,特里维西克出身于英国的富贵之家,他的家族还在当地拥有一座锡矿,财力足以支持特里维西克完成任何制造发明,自然不屑于千里迢迢的跑到法国谋生。

另外一地,当萨伊不知劳苦的造访英格兰西南部的格洛斯特郡,并在伯克利镇上寻找爱德华-詹纳医生,却意外得知詹纳医生已北上苏格兰,并在圣安德鲁斯大学做医学进修(马拉的母校)。由于时间紧迫,萨伊不可能亲自赶赴苏格兰。不得已,他只好将雇主安德鲁亲笔信交到医生妻子凯瑟琳的手中,萨伊希望詹纳医生能在自己启程回国之前,给予回复。

与此同时,41岁的詹纳医生的医学院学习并非是想象中的那么美妙。尽管这座位于苏格兰东海岸古镇圣安德鲁斯的圣安德鲁斯大学,是苏格兰历史最深远的大学,该校在英国高校名气仅次于牛津和剑桥,属第三古老的顶尖大学。

20多年之前,当16岁的詹纳还在乡村医生卢德洛先生那里担当药剂师学徒时,他的心中就产生一个大胆而又创造性设想,利用牛痘在解决流行天花病。不过,当时的他还没有勇气在人身上进行实验,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后来在伦敦医院最著名的亨特医生指导下学习,了解到人体解剖科学,真正成为一名医生。

然而,当詹纳向关系密切的导师提出“牛痘有可能解决流行天花病”的大胆假设时,与卢德洛医生的反应一样,亨特医生首先摸了摸这位学生的额头,再三确定詹纳没有任何发烧迹象后,严厉的斥责学生不该有如此疯狂的非理性念头。

尽管受到如此打击,詹纳依然没有放弃心中的疯狂想法。在回到伯克利小镇后,昔日的药剂学徒已成长为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只是出个人与家庭的安全,詹纳不再向他人讲述“牛痘有可能解决流行天花病”的想法。

第七十四章 安德鲁与牛痘

第七十四章安德鲁与牛痘

1788年,詹纳的家乡格洛斯特郡再度流行天花病。他马上想到应该想法使自己幼小的儿子免于传染上这种可怕的病。詹纳跑到牛场,希望能找到一头正在生痘疮的奶牛,真不巧,竟没有一头奶牛的肚皮上长着痘疮。他很失望,又到另一个牧场去找。在那儿,他却看到有的猪的肚皮上长着痘疮。

他心想:”有人说过,不管是从牛或者从猪的身上得过痘疮,就不会再出天花,那我就用猪痘试试吧!”。在妻子凯瑟琳的鼓励和支持下,詹纳便用手术刀轻轻挑开猪肚皮上的脓疱,用刀尖取出一点点浆液,把它装在一只干净的瓶子里。回到家里,又用刀尖在儿子的手臂上轻轻划开一个小口,把瓶里的浆液挑出一点来涂抹在皮肤小切口里。

猪痘在儿子的手臂上只是轻微地引起一点不舒服,但很快就没事了,但詹纳清楚地知道,要检验给儿子接种上的猪痘是不是真有预防天花的作用,还必须再给儿子接种一点真正的天花痘苗,看儿子的身体是否真有抵抗的作用。

为了确证种痘方法以后是否能推广,詹纳冒险给儿子接种了天花痘苗。幸好,儿子健康地度过了反应时期。詹纳很高兴,因为这一切都说明了用种痘来预防天花的方法是可行的。

然而,当詹纳将儿子身上发生的“奇迹”撰写成文,继而投递到伦敦多家医学院或医学期刊杂志时却石沉大海,却没有任何音讯出过来。在格洛斯特郡,很快就有人得知詹纳儿子发生的一切,反对詹纳的医生们意识到他们将要受到的冲击,就掀起了反对詹纳的高潮。他们组织流氓无赖骚扰他的住宅,散发传单破坏他的声誉,迫使詹纳医生不得不焚毁了那份医学报告……

1790年入秋,詹纳来到苏格兰,开始在圣安德鲁斯大学进行深造。很快,他又一次鼓起勇气,将自己两年前写的那份医学报告,提交给本校医学院的学术期刊。医学期刊的主编倒是非常开明,做了一字不漏的全文刊登。

然而,这份争议极大的医学报告立刻在圣安德鲁斯大学引发了激烈辩论,有的表示坚决的支持,有的人持怀疑态度,也有的持反对意见。反对者疯狂的加以诬蔑与造谣,那些信奉教会的虔诚教徒甚至认为:“种了牛痘以后会使人头上长出牛角,发出牛叫的声音;种了猪痘的人,会蜕变成一头无可救药的蠢猪。”

不久,圣安德鲁斯大学的管理层下令销毁刊登过詹纳所著论文的医学期刊。就在詹纳万念俱灰之际,他却收到了妻子凯瑟琳的来信。随着这份家书一起而来的,还有一个名叫安德鲁-弗兰克的法国检察官写给詹纳的邀请函。

法国人的邀请函非常特殊,上面画了三副水彩画,描绘的是一个男人胳膊在接种牛痘之后的不同时期的反应:

第一天,采集到的淡黄色牛痘脓液,缓慢的滴入十字形伤口;

第二天,伤口变得有些红肿,人体感知为轻度发烧,最高体温378度;

第三天,低烧逐渐退却,伤口开始结疤,身体恢复如初。

安德鲁直言不讳的告诉詹纳医生,水彩画所描绘的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其源头,是这位法国律师在一次偶然之中,意外得到了詹纳医生在1788年发表的医学报告副本……写到最后,安德鲁盛情邀请大器晚成的詹纳医生来法国巴黎,表示自己愿意资助英国医生完成采用种牛痘来解决流行天花病的医学研究。

水彩画描述的真实性毋容置疑的,那是安德鲁在穿越之后,得知巴黎依然流行天花病时,贪生怕死的他便在第一时间给自己胳膊上种了牛痘。毫无疑问在这个时空里,穿越者比这位被后世医学界尊称为“免疫学之父”的詹纳医生更加坚信牛痘预防天花的神奇功效。

而事实上,安德鲁也完全可以甩开詹纳医生,指导香槟混成团的拉雷医生或是佩尔西医生抢先完成免疫学上的伟大奇迹。好在安德鲁清楚,种牛痘不仅仅是一个医学问题,更是涉足到社会、宗教乃至政治、法律等诸多问题。安德鲁与其费时费劲的同保守派势力玩唇枪舌战,还不如拉来英国医生充当挡箭牌。

……

10月5日,当萨伊、大皮耶和傅里叶等人的采购团结束在英国的使命,集结于伦敦准备返回巴黎的前一天,姗姗来迟的詹纳医生主动放弃了在圣安德鲁斯大学的进修,回到家乡告别了老婆和孩子,最后来到法国代表团下榻的宾馆,敲响了萨伊的房门……

数月前,曾以激进立场反抗英国王室而名声大噪的下院左派议员,埃德蒙柏克开启了他一生最为辉煌的著作:《法国大革-命沉思录》。

事实上,这本书的内容最初只是这位英国议员与法国驻伦敦的外交官(一说是杜邦,但不确定)之间的私人信件。数周之后,在几位朋友的鼓励下,柏克决定将信件中所涉及法国大革-命的论点加以充实完善。不久,柏克正式将《法国大革-命沉思录》交由伦敦一家出版社出版发行。

在书中,柏克以充满激-情而又酣畅淋漓的文笔,猛烈攻击了法国大革-命的基本原则。在他看来,那些原则看似在维护人-权和自由,实则空洞、危险,是对人-权、自由、宪政以及维系欧洲文明的传统的践踏。他深入剖析了法国大革-命的根本症结。做出了历史学史上最罕见的准确预言:

“法国大革-命的毁灭性的破坏终将导致一种新的专-制主义强-权的出现,唯有它才能够维持社会免于全面的混乱和崩溃。”

区区两周,英国人所著的《法国大革-命沉思录》一书流传到巴黎时,柏克和他的理论不出所料的遭遇到法国朝野内外铺天盖地的一致批判,国民制宪议会甚至向英国使馆提出严正交涉与抗议。

唯独安德鲁手执这本书,端坐于沙发上至始至终都沉默无语。

……

拿破仑战争时代,法国皇帝一贯强调,“要依靠士兵们的脚底板来赢得胜利”。为此,拿破仑下令:务必严格按照《1791年条例》规定,将师团级部队的徒步行军速度平均保持在3到4公里之间,负重10公斤士兵的日行程30到40公里;“急行军”为时速10公里左右;“强行军”为日行50公里以上,一昼夜连续行军12小时以上;奔袭速度与急行军速度基本一样。

通常状况下,步兵正常每行军2到3小时,休息一次,大约20到30分钟。一昼夜行程后大体2到4小时;强行军时,连续行军4小时以上时,每行军2天后休息一天。

对于装备了12磅火炮的炮兵团与押运大车的辎重队而言,速度稍微慢些,时速可维系4到5公里;至于骑兵,时速能达到20公里以上。当然,这种关联并不是一定的。例如在平原地带行军与在山区丛林地带行军,对速度的要求不可同日而语。

与此对应,10月8日,香槟混成团北上开拔到巴黎时,也是遵循上述的行军规定。尽管塞纳蒙上尉的炮兵连已从梅斯转到凡尔赛的军营里整训,没有加入混成团的行军队列。但团属的辎重车队依然拖累了整个队伍的行军速度。全团整体时速仅有5到6公里(算上路途的休息时间,平均时速为4公里),日行军路程差不多40公里,抵达600公里之外的巴黎南郊军营,至少需要15天。

想到这里时,安德鲁有点后悔了。早知如此,他就不让军需辎重随作战部队走陆路,而是把那些零零碎碎的送到商船走海陆,从塞纳河河口逆流而上到巴黎。话虽如此,这项决议是安德鲁和全体军官的集体决议,旨在考验香槟混成团的长途行军能力。

从离开波尔多之日起,小吕萨克就按照安德鲁上校的要求,在不同的表格里记录汇总行军途中部队的各项数据,为今后的演习或作战保留好参考资料。如果看到其他穿越者看到小吕萨克在表格上标准的长度与质量单位,一定不会感觉陌生,没错,这就是米、千米、克、千克与吨等。

或许是因为安德鲁这个穿越者的意外出现,以著名科学家拉格朗日、蒙日为主要负责人的法国度量衡委员会提前半年发布了米制长度单位,又提前2年发布了克制质量单位,唯独升制体积单位尚未正式发布。未等国民议会讨论通过,安德鲁就建议小吕萨克采用米制和克制作为今后研究的标准单位,为此他还派专人从巴黎的度量衡委员会那里购买了标准的质量砝码与米制刻度尺。

下午3时,在多尔多涅省会佩里格城的近郊,最后一辆辎重大车的铸铁车轮从桥面木板重新回归石灰石大道时发出的轰隆声中,小吕萨克也填完了最后一组数据,他长吸了一口气,合上手中的怀表,这意味着他已顺利完成安德鲁上校交代自己的全部工作。15分钟,小吕萨克骑马赶到安德鲁上校在佩里格城的住所汇报结果。

……

第七十五章 贝尔蒂埃中校

第七十五章贝尔蒂埃中校

“……即便换上了铁质车轮,辎重大车在1吨的正常负重下,在路况最佳的石灰石大道上行使,最快的时速也不会超过65公里。如果在雨天道路湿滑,或是遭遇到崎岖山路时,这一时速,估计不会超过42公里,如果有泥泞甚至会更低。”

“谢谢!吕萨克先生。”安德鲁赞许的说道:“感谢你的辛勤工作,请不要再去折磨彼提埃上尉了。这几天以来,军需官已向我投诉过3次,说你故意在道路上堆积石块和泥土,不仅影响到辎重车的行程,还让士兵们误以为是奸细。”

听到这里,正在一旁处理公文的絮歇少尉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令小吕萨克尴尬不已。安德鲁瞪了他一眼,令来自里昂的富二代立刻闭嘴。

安德鲁示意小吕萨克坐到絮歇对面,记录自己接下来的口述内容。

“要提升辎重队的行军速度,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入手:第一,继续改进辎重大车,尤其是车轮。建议在铸铁制车轮之下再套上一圈富有弹性的实心轮胎……嗯,所谓实心轮胎原料就是橡胶,那是一种原产于南美,葡萄牙所属殖民地巴西一带橡胶树的树胶,当然需要经过某种处理的特制橡胶。离开波尔多尔前,我已指示佩里埃向里斯本商人发出了购买巴西橡胶的订单;

第二,改善道路状况,以砾石和石灰石为主要原料的道路容易损害,养路也麻烦,必须考虑新的更高效持久的筑路原料……罗马水泥太过昂贵了,主要是火山灰采购不易。然而,萨伊先生已从英国来回了波特兰水泥的改进配方,这种使石灰、黏土、矿渣为主要原料的新式水泥,其成本不仅只有罗马水泥的三分之一,原料来源廉价且便捷,质量上比起罗马水泥更是只高不低。”

说完,安德鲁心头又记起一件事情,随即让传令官絮歇放下手头工作,拟定一道命令:从明天凌晨6时起,全团官兵开始为期30小时的强行军演练,务必在10月14日中午之前,抵达上维埃纳省的首府利摩日。10月15日上午,在利摩日城郊举行一场军演,由奥什上尉的骑兵连攻击蒙塞少校的步兵空心方阵。

这类模拟军演,北上途中的香槟混成团每隔7到8天就要进行一次,意在检验全团官兵对行军、进攻以及防御队形的熟练掌握程度。

“该死的,这些原本就该是参谋长肩负的职责,搞得我现在大事小事都在亲力亲为。”安德鲁心中无限腹诽着。

9月下旬,安德鲁接到普利欧议长代表制宪议会发来的一份通告,称议会已指派贝尔蒂埃中校担当香槟混成团的参谋长,当然营连级军官依然保持不变。对于参谋长人选的任命,安德鲁最初的感觉是喜忧参半。

喜的方面:是安德鲁确信贝尔蒂埃中校的能力足以胜任起参谋长的职责(绝对的废话),作为拿皇时代最牛逼的参谋官,贝尔蒂埃顽强而有活力,具备强健的体魄,可以连续工作八天八夜,但意志薄弱的他一贯为人低调,属于那种善谋不善断的类型,使得贝尔蒂埃难以威胁安德鲁在香槟混成团的绝对统治地位。

忧的方面:是作为圣路易骑士团成员的贝尔蒂埃似乎过于亲近波旁王室,去年曾在凡尔赛宫公开宣誓效忠路易十六。而这,与一贯对路易十六持反对立场的安德鲁来说,双方在政治立场上的分歧极大,令安德鲁多少有点担心。

与此同时,远在凡尔赛的贝尔蒂埃也不太乐意接受这份职务,只是他没有拒绝任命的勇气。一周前,在回复安德鲁团长的信件中,贝尔蒂埃借口自己身体不适,只能留在巴黎(凡尔赛)等候香槟混成团的到达。

作为一个高级地形测绘工程师的儿子,贝尔蒂埃自幼受到父亲的影响,年仅13岁就开始从事地形测绘工程师的工作,17岁被晋升为中尉。1776年贝尔蒂埃加入龙骑兵,并在次年被晋升为上尉。1780年贝尔蒂埃上尉志愿加入苏瓦松团参加了美国独立战争。远征美国期间,他作为罗尚博的参谋亲历了约克敦战役。返回法国后,除了与屈斯蒂纳将军研究普鲁士军队外,他的生活是平静的。1788年贝尔蒂埃被晋升为少校,1789年他被晋升为中校,随后授命指挥凡尔赛国民自卫军。直到1790年9月收到一份新的任命书:担任香槟混成团的参谋长。

安德鲁对于贝尔蒂埃担当自己的参谋长属于喜忧参半;反之,贝尔蒂埃打内心很是反感一个共和派份子即将成为自己的指挥官。当然,他也没有足够的胆量敢于拒绝来自拉法耶特将军与国民制宪议会的双重任命。

凡尔赛,位于巴黎西南15公里处,属于法国首都的卫星城之一,也是后世伊夫林省省会。1682年5月6日,自从路易十四宣布将法兰西宫廷从巴黎迁往凡尔赛(宫)之后,107年以来,凡尔赛(宫)一直都是法兰西王朝的行政中心。

1789年10月6日,路易十六被法国大革-命中的巴黎民众挟至巴黎城内的杜伊勒里宫。凡尔赛宫作为法兰西宫廷的历史至此终结。于是,凡尔赛宫越来越人烟稀少,凄惨破败。到了1790年的冬天,陷入贫困的民众多次上门洗劫,宫内的家具、壁画、吊灯和其它物品被劫掠一空,连门窗也被砸毁拆除,穷人们用它们做了柴火取暖……随着有用的东西越来越少,凡尔赛宫逐渐成了无人光顾的废墟。这个封建帝王荣耀的象征,就像路易十六头上那顶摇摇欲坠的王冠一样,再也不能重现往日的辉煌了。

事实上,驻防凡尔赛的国民自卫军在贝尔蒂埃的指挥下,曾一度制止过暴民对昔日王宫的非法劫掠。然而明晃晃的刺刀却不能吓唬第二次,第三次的劫掠行为,那是贝尔蒂埃没有胆量下令国民自卫军朝暴-动人群开火,与此同时,这位自卫军指挥官也拒绝了塞纳蒙上尉提出的炮火支援。

9月初,受命组建炮兵连的的塞纳蒙就重返巴黎,他在巴黎军事学院招募了几位昔日的炮兵同僚后,又充满的赶往梅斯。

18世纪的法国-军队十分重视炮兵学理论的研究。被称为法国“炮兵之父”的琼巴普蒂斯特格利包佛尔于1776年任法国炮兵总监时,改革了炮兵,发展了较完整的炮兵系统,其中包括专门训练的炮兵部队和学校,而塞纳蒙上尉的母校,历史悠久且人才辈出的梅斯炮兵学校,毫无疑问则是其中的领头羊。需要说明的,梅斯炮兵学校的校长,就是塞纳蒙的父亲,老塞纳蒙上校。

半年前,塞纳蒙因为父亲对自己婚姻的强加干涉,而负气出走到巴黎。好在安德鲁非常器重自己的下属兼朋友,为化解父子俩的矛盾,他拿出数万里弗尔贿赂了内阁战争部长杜宾伯爵,从而让老塞纳蒙上校获得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职务,梅斯炮兵学校的校长。

所以,当塞纳蒙上尉站在父亲面前时,58岁的老上校给予儿子一个大大的拥抱。然而,等到深情的拥抱过后,老塞纳蒙得意洋洋的告诉儿子,他的未婚妻玛丽小姐及其家人已在赶赴梅斯的路上。

“别想着再跑了,这来自你长官的命令,不完成订婚不允许离开这里。否则,我怎么会提前通知玛丽来梅斯。”耿直的老军人第一时间就揭开了谜底。

此时的塞纳蒙焕然大悟,难怪自己在离开波尔多时,安德鲁满脸尽是笑容,原来长官早已将塞纳蒙“出卖”给老塞纳蒙,还有他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妻。

老塞纳蒙接着说:“至于你的大炮兵连,我早已准备妥当,从炮长到炮手,个个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包括随军工匠,一共212人,其中有8人可以晋升少尉、准尉或高级士官。我相信安德鲁中校已经给你准备了好几份空白的晋升令。至于火炮,一周前我已替香槟混成团向凡尔赛兵工厂下了15门火炮的订单,其中可当做骑炮的4磅火炮8门;9磅火炮各4门,12磅火炮3门。等到订婚仪式结束之后,你可以带着你的大炮兵连去凡尔赛接手。”

由于订婚的小插曲,使得塞纳蒙在梅斯足足待了半个月之久,好在大炮兵连的事务已被老上校安排的井井有序。9月下旬,塞纳蒙在离开梅斯那天,老塞纳蒙等着儿子与未婚妻依依话别之后,便将其拿到一旁,唠叨说:“回去告诉你的长官,你老爹我欠安德鲁团长的那一份人情,这次为组建炮兵连已归还了大半。所以,等你在香槟混成团服役两年之后,必须给我滚回梅斯给我当副官。”

当塞纳蒙上尉和他的大炮兵连来到凡尔赛,接手火炮及其附属装备后的第2周,就赶上了大批暴-徒们劫掠凡尔赛宫财产的情景。

“如果是安德鲁上校在此,他一定会下令开火,唯有枪炮声下会让暴民们冷静下来。”一回到军营驻地,塞纳蒙就对着贝尔蒂埃抱怨道。

事实上,炮兵上尉已命令炮兵连提前做好了战斗准备,只需要贝尔蒂埃中校一声令下,15门火炮的强大威力能在一瞬间将近千人的暴-民队伍彻底瓦解。

……

第七十六章 彭杜瓦斯(上)

第七十六章彭杜瓦斯(上)

“安德鲁上校?哦,他不是属于共和派,习惯于站在暴-民那一边吗?”贝尔蒂埃的表情颇为不屑,这显然属于安德鲁代理巴贝夫案的后遗症。

听到这里,塞纳蒙心下一声哀叹,倘若贝尔蒂埃始终抱着对团长的敌意而加入香槟混成团,以安德鲁上校的鲜明个性,贝尔蒂埃能全身而退就是万幸,更多的可能将是阵亡于沙场,或是死于一场莫名其妙的事故。

或许都是贵族出身的缘故,加之塞纳蒙的父亲与贝尔蒂埃一同参加过北美独立战争,使得两人的关系非常不错。尤其在得知贝尔蒂埃已被任命为香槟混成团参谋长时,塞纳蒙上尉是第一个写信表达了祝贺之意。

常人眼中的贝尔蒂埃矮小粗胖,外表和举止都很普通,说话鼻音很重,有着不匀称的大脑袋和不好看的双手。然而,塞纳蒙确信这个不匀称的脑袋里也装着不成比例的海量的知识与信息。尽管如此,独身的贝尔蒂埃依然在孜孜不倦的阅读各种军事著作。凡尔赛军营里,中校是办公室根本就是一座乱糟糟的大书房。

塞纳蒙迟疑片刻后,接过对方的话题,说:“共和派?或许是,或许不是。作为律师的他最是厌恶无政-府主义与头脑发热的嗜血暴-民;要说安德鲁上校属于共和派,呵呵,他从不否认路易十六世是一位仁慈友好的国王,但是在此同时,路易十六也是一位懦弱无能的国王。因为他没有能力,更没有勇气担负起一个君王应尽的神圣职责,让法兰西的两千五百万国民远离各种不幸。”

“哦,难道他也支持奥尔良公爵上台?”贝尔蒂埃语气中依然保留着强烈不满的情绪。那是他坚持认为仁慈的路易十六才是一切正直的法国公民效忠的对象。

塞纳蒙微笑着摇摇头,“不,我的朋友,安德鲁上校才不会效忠于某人。无论是奥尔良公爵,或是路易十六。他只是认为性格懦弱且多变的路易十六不适合继续担当国王罢了,并非是让罗亚尔宫的阴谋者充当法兰西王国的摄政王。”

路易十六作为君王,相比路易十五、路易十四,他简朴敦厚,有着本分温和的性格,他开启了法国政治改革之路,他一次次在人民意志面前做出让步,他不愿意伤害任何人。作为国王的权威被不断加剧腐蚀的过程中,王室被一次次的作为国家的耻辱遭到声讨,使得任何攻击国王的人都可以从中获得政治好处。

而这,也就是安德鲁反对路易十六的原因。安德鲁曾直言不讳的告诉塞纳蒙:国王一次次的无原则退让,最终换来的却是愈加升级的群体暴-力。去年10月,安德鲁在凡尔赛宫亲眼目睹了国王夫妇的尊严惨遭践踏的全过程。与此同时,安德鲁也因此下定了决心,要用铁血暴力去震慑任何形式的政治暴-民。但温室长大的路易十六,由于天生的性格缺陷使得他放弃了一切自救及翻盘的机会。

当然,塞纳蒙不会将安德鲁的所有原话复述出来,只是重点引用了其中的一句话:“当日在凡尔赛宫,国王拒绝骑上战马时,就已经失去了安德鲁的效忠。”换言之,乱世中的军官不会将他们的效忠与性命交付给一个性格懦弱的领导者。

事实上,当日巴黎暴-民围攻凡尔赛宫时,贝尔蒂埃已将麾下的自卫军集结起来。只等路易十六在宫廷一声令下,就可以配合弗兰德军团做武力镇压。然而,国王的犹豫不决,使得战机转眼即逝。而宫廷态度的左右摇摆,加之令出多门,导致士兵无所适从。很快,缺失信仰的士兵们纷纷叛逃到市民之中。凡尔赛事件后,一贯性情温和的贝尔蒂埃中校将自己反锁在屋里,继而灌得伶仃大醉。

从塞纳蒙上尉的介绍中,贝尔蒂埃最终了解到安德鲁的真实想法,既不是共和派,更不是君主派,而是一个野心勃勃的马基雅维利主义分子。尽管贝尔蒂埃依然不怎么喜欢未来的长官,但现在的他至少已不再排斥安德鲁了。

见到贝尔蒂埃的态度有所缓和,塞纳蒙随即拿出准备好的一叠文件,放在贝尔蒂埃那凌乱不堪的办公桌上。他接着解释说:“这是团长在9月初指示军官团拟定的规范性文件,《1790年香槟混成团的军规纲要》,该纲要一共有15章142节,其内容涉及从军人职责,到军容风纪与军事法庭、日常制度、战斗准备、集合队列、以及不同兵种的作战要领,还有武器装备和军马、伙食、卫生、野营方面的管理规范。目前,还缺少参谋制度这一项。安德鲁团长希望参谋长你能在团部抵达凡尔赛之前,完成这项缺失部分。”

安德鲁让塞纳蒙带给贝尔蒂埃的《军规纲要》洋洋洒洒近万字。然而,这仅仅是概述性质而已,各个要点的详细论述与具体操作,仍需时间来加以完善。不过,安德鲁还是给予贝尔蒂埃中校关于建立新式参谋制的3条建议。

其一,参谋部需建立战地军事学院,担负起军官的日常培训任务,并加以考核;其二,负责组织、训练、演习、制定动员和进军计划。其中还将包括借助统计学、概率论、博弈论等科学方法进行兵棋推演(沙盘作战演习);其三,负责处理当地地理地形的精确测量,以及炮兵、工兵等技术兵种的诸多问题。

当塞纳蒙上尉悄无声息的退出办公室时,贝尔蒂埃的思虑仍旧沉浸于《军规纲要》和规范参谋部的3条建议。显然,安德鲁上校那超越现代20多年的军事思想深深震撼了骄傲的贝尔蒂埃。当然,后者若不如此,他也不配称之为拿皇时代法军最杰出的参谋长。每到读到心中涌起激动时,贝尔蒂埃就会情不自禁地咬着指甲,很快手指就开始滴血,以至于浸染到文件和书桌。

20分钟后,塞纳蒙回到自己在军营外租借的宿舍。此时,作为安德鲁密使的彭杜瓦斯少尉正一身平民装束的坐在沙发上品尝着美酒,等候房间主人。

一见到塞纳蒙,彭杜瓦斯放下酒杯,起身就问:“怎么样,贝尔蒂埃中校那边情况如何?”

塞纳蒙先是如实的描述了贝尔蒂埃的反应,接着又补充说:“我可以确信,贝尔蒂埃参谋长的军人素质使得他不会将私人情绪带入香槟混成团。”

“那就好!”彭杜瓦斯同样也松了一口气,有了来自上尉的背书,他也了却一桩麻烦事。因为塞纳蒙一旦确认贝尔蒂埃对团长的负面情绪,使得中校本人无法胜任参谋长一职时,作为安德鲁上校密使的彭杜瓦斯将把讯息传给沙威副警长,让贝尔蒂埃继续“生病”下去,直到最终辞去参谋长职务。

等到凡尔赛的事情了结,彭杜瓦斯谢绝了塞纳蒙的晚宴邀请,那是他还要其他重要使命需要在巴黎完成,所以留给彭杜瓦斯回家探亲时间仅有一个晚上。

1790年时,著名的蒙马特高地依然是一片布满葡萄园、磨坊风车的隐世般的小村落,这里的人们过着井井有条、安静宁和的田园生活。

彭杜瓦斯骑马抵达村子时,已是明月当空。趁着并不明朗的夜色,他牵着马从村口进入,还顺手递给在此值守的杜松老爹一瓶波尔多产的葡萄酒。

沿着两侧村屋间的碎石小路步,彭杜瓦斯继续向前。不久,一栋熟悉的灰色木屋映入眼帘。屋外还种植的一大片万寿菊,正值鲜花盛开时节,可惜月光不明没法看清。

当彭杜瓦斯推开斑驳的房门时,嘎吱一声瞬间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

“尼古拉?”这是父亲的声音,作为一个参加过七年战争的老骑兵,他能轻易的辨认出不同类型的脚步声。

“是的,父亲。”彭杜瓦斯在门口停滞了片刻。

“快进来吧,孩子,我们都等你好几天了!”父亲话音刚落,房间里就陆续亮起来油灯。刚入客厅的彭杜瓦斯还来不及放下沉重的行李箱,就已经看到穿戴整齐的父母和还有3个未成年的弟妹兴冲冲跑过来迎接自己。

彭杜瓦斯在与父母简短的拥抱问候之后,依然穿着睡衣的弟弟妹妹们叽叽喳喳的围过来,或拽着大哥的衣角,或撒娇的叫唤着:“大哥,大哥,礼物!礼物!”

早有准备的彭杜瓦斯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水彩笔套装,这是喜欢画画的大弟弟路易的礼物;二弟飞利浦的礼物是一个12磅火炮的青铜模型,原本属于彭杜瓦斯少尉的一件战利品;年纪最小的妹妹立刻喜欢上那个能自行发出美妙音乐的八音盒。这是彭杜瓦斯从一个劫掠凡尔赛宫廷暴民手中,花了10里弗尔买来的。

等到礼物送完,永远都是那套深蓝色紧胸上衣和平纹布裙打扮的母亲,将3个乐翻天的小家伙统统赶回各自卧室,她自己也举起一盏油灯,转身到厨房忙活着,那是给早已饥肠辘辘的大儿子准备丰盛食物。

第七十七章 彭杜瓦斯(下)

第七十七章彭杜瓦斯(下)

彭杜瓦斯打量了客厅一眼,厅堂里的装饰和自己离开之前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简陋而破旧。中间是长条形木桌和几张长椅,在壁炉对面,放有一排橱柜,摆在外面的是盘子和餐具,以及一个存放零钱的罐子。如果仔细留意窗台四周,会发现被祝圣的蜡烛、洒在内壁的圣水、使用圣枝主日的圣枝。这是天主教徒的传统习俗,据称可以避免平日里的火灾,或在暴风雨时免受雷击。

老彭杜瓦斯端坐于长椅上,一身蓝色粗布面料的简陋装束的他凝神注视着这个有出息的儿子,尤其是彭杜瓦斯蓝制服肩章上那颗代表军官身份的小星星。

“少尉!”在七年战争丢了半截腿的老彭杜瓦斯在退役时连个下士都没捞到,却没想到多年之后,自己的大儿子在入伍不到1年就能混到军官。虽说只是个临时少尉军衔,依照惯例只要立下战功或待上两年,就可以转正。

不多时,母亲已在餐桌上摆满了食物,有奶酪、土豆泥,干面包,以及一大钵肥肉浓汤。那香喷喷的气息令饥肠辘辘的彭杜瓦斯食欲大开,立刻大快朵颐起来。老彭杜瓦斯夫妇则在自斟自饮,品尝大儿子带回家的波尔多美酒。

酒足饭饱之后,彭杜瓦斯递给母亲一张股权证明书,嘱咐其收藏好,这是他投入到法兰西卷烟公司1万里弗尔的实物凭证。彭杜瓦斯告诉父母,从1791年开始,每年10月到12月之间,可凭借这份股权证明书到巴黎联合商业银行领取法兰西卷烟公司派发下来的股份红利。

为培养香槟混成团军官的忠诚度与凝聚力,安德鲁给予那些家境贫寒而无力购买法兰西卷烟公司股份的军官,诸如圣西尔、彭杜瓦斯、菲尼克和维尔德等人,垫资了1万里弗尔,令其拥有百分之一的股份。

依照购买协议,军官们可以在3年内偿还这笔借款以及每年6%的利息。但该股份不可以自由转让或上市交易,只能依照其市价由卷烟公司赎回。

至于蒙塞、奥什、塞纳蒙、马塞纳与奥热罗等人可以从安德鲁长官那里借资3万里弗尔,拥有百分之三的股份,而安德鲁自己也不过是百分之五。除此之外,非香槟混成团军官的乌弗拉尔、佩里埃与会计师贝尔纳等人,也能购买到不超过总股本百分之三的法兰西卷烟公司的股份。

事实上,在购买卷烟股份之初,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这张印着防伪花纹与复杂数字编号的记名薄纸片每年能分得几个苏的铜币,所有这一切只是大家盲从信任安德鲁长官的结果。可等到1年之后,众人这种不以为然的感觉一下子变成欣喜如狂。即便是最拥有1%股份的彭杜瓦斯少尉,居然也在1791年10月分得了6千里弗尔的高额红利……

这当然都是后话,回到眼前。彭杜瓦斯告诉父亲,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会在明年上半年的某个时候亲自或派人来接走那时已14岁的大弟弟路易。因为就在昨天,塞纳蒙上尉同意接受彭杜瓦斯的大弟弟路易,允许其在炮兵连里担当一名实习炮手兼鼓手。

这不仅仅是为家庭节省一个儿子的开销,还能让路易学习到小乡村里没有的科学知识。作为技术兵种,炮兵连的炮手不仅被要求身体素质好,还要定期参加学习和培训,尤其是数学与地理测绘学。如果路易侥幸能通过一系列的考核,就能得到塞纳蒙上尉的推荐,获得梅斯炮兵学校的进修机会,继而成为炮兵军官。

与父母的谈话一直持续到深夜,彭杜瓦斯才倒在客厅长椅上简单睡了一觉。清晨,天依然蒙蒙亮时,少尉悄无声息的收拾好个人行李,最后临走前,他还在留下2百里弗尔放在餐桌上,帮助父母补贴家用。

作为香槟混成团临时少尉的他每月都是全额领取105里弗尔的薪俸(按规定临时军衔可只需发半薪),但不过没有补助和津贴。那是唯有在进入战场后,军官才有每天2到3里弗尔的战时津贴;至于补助,则属于少校以上的中高级军官才能拥有的福利待遇,通常是月俸的35%。以蒙塞为例,少校的月俸是300里弗尔,校官每月补助105里弗尔,每月合计薪俸为405里弗尔。一旦进入战场,蒙塞少校还能获取每天2里弗尔的战时津贴。

上午10时许,恢复了一身蓝白制服的彭杜瓦斯少尉终于在圣德尼市郊大街(今奥尔纳诺大道北端)等到返乡色当的维诺法官夫妇的马车队。

数周前,维诺法官以健康不佳为由正式向司法宫提交了退休请求,并很快得到大法官委员会以及杜伊勒里宫的批准,国王路易十六还下令派发8千里弗尔作为维诺法官安享晚年的退休金。尽管所有人都知道退休的大法官不缺这点钱。

单单来自安德鲁一个人,送给维诺法官夫妇的贿-赂金就超过了5万里弗尔。数十年来的各种积蓄叠加一起,恐怕早已有了上百万里弗尔。与很多保守贵族一样,维诺法官的钱财大都投入到色当一带的房产田契。或许是看在安德鲁的情面上,维诺仅在联合蒸汽机公司一家里投入了10万里弗尔。

当彭杜瓦斯少尉向退休法官的车队表明自己来意时,怀孕近6个月,已经大腹便便的法官夫人独自走了马车。

“说吧,少尉!安德鲁派人来干什么?”法官夫人表情不屑的问。

早在今年7月初,她就写信给安德鲁,告知自己已经怀孕2个多月的消息,毫无疑问,肚子里的孩子是安德鲁的种。谁料负心人仅来探望一次就匆忙的南下波尔多。期间,远在600公里之外的情人也不断的写信给法官夫人。然而在她看来,安德鲁应该亲自赶来巴黎送行,而不是派一个低级军官代为传话。

“维诺夫人,是安德鲁长官让我将这个送过来!”彭杜瓦斯少尉赶紧递上一件长方形的木匣子。他还上前一步,低声说道:“上校说,他一定会抽时间来色当探望你们母子。匣子里的小玩意是他送给孩子的礼物。”

法官夫人矜持的点点头,此时她的心中释怀不少,好在负心人有一点良心,还记得千里迢迢派人来送来礼物。等到回到马车上,她打开木匣子一看,里面放着一张数额为20万里弗尔的联合商业银行存单。

“是安德鲁?”一直处于半昏睡状况的维诺法官缓慢的睁开了眼睛。他费劲的伸出一只手,努力擦拭着妻子眼角流出的泪水,喃喃的说:“等到哪一天我见了上帝,他一定会尽心尽力的照顾你们母子俩。对此,我深信不疑。”

……

中午时分,彭杜瓦斯在罗亚尔宫的一家咖啡馆里,见到了在此等候自己多时的沙威副警长。后者直接将一张纸条塞到少尉手中,彭杜瓦斯展开一看:“兰斯大教堂,夏尔-德马雷教士”几个字。

“一旦你到兰斯之后,可以直接找到这名五级教士了解当地情况。顺便说一句,他与你们的长官安德鲁上校同在一个孤儿院长大,值得信赖。”说着,沙威准备叫来侍者给客人点午餐,但被彭杜瓦斯开口制止。

“抱歉,警长先生,因为军务紧急,我必须尽早赶赴香槟沙隆。”少尉起身之后,很是抱歉的说。遵从安德鲁上校的嘱咐,彭杜瓦斯给沙威透露了一些消息:香槟混成团会在10月下旬抵达凡尔赛军营。预计在凡尔赛做一段时间的修整过后,全团将于11月30日之前抵达兰斯,随即开展对马恩一带匪徒的清缴。

匆匆忙忙结束了巴黎之行,彭杜瓦斯马不停蹄的继续向东,他将赶往马恩省省会沙隆(香槟沙隆)。在那里,彭杜瓦斯将接受新当选的马恩省总检察长图里奥指派的掩护身份,在兰斯一带实地勘察,为香槟混成团的到来做好准备。

……

加来海峡省(阿图瓦省),阿拉斯城防要塞。

在经历了六周暗无天日的地窖囚禁生活之后,21岁的路易-尼古拉-达武少尉最终获得释放。他走出这座要塞囚笼,准备回归香槟骑兵团驻防地埃丹城。

1790年8月,由于士兵军饷被长期拖欠,导致埃丹城里驻军中爆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骚动,香槟骑兵团也有牵涉。此事很快被传到了巴黎内阁政-府那里,原本就被南锡驻军叛乱搞得头昏脑涨的陆军部长(战争大臣)杜宾伯爵随即下令:要求将有关人员统统逐出军队。根据巴黎陆军部长的命令,将有四十九个人被赶出香槟团,其中有些人是服役二十多年的老兵。

当收到命令时,年轻的达武少尉被激怒了,身为贵族的他为这些人大声奔走,坚决反对此项裁决。愤怒的达武甚至给巴黎内阁写了封措辞激烈的抗议信。结果陆军部长又是一纸秘密逮捕令下来,9月上旬,达武被关进阿拉斯的监狱。

……

第七十八章 税务特别法庭

第七十八章税务特别法庭

幸运的是,安德鲁偶然从雅各宾俱乐部的内部刊物上获悉达武少尉含冤入狱的消息,随即写信给杜宾伯爵,希望能为达武求情。作为拿皇麾下最优秀最忠心的元帅之一,穿越者对年轻的达武少尉钦佩有加,因为愿意出手营救。与此同时,香槟骑兵团的众多士兵和埃丹城国民卫队成员也在向国民公会抗议,等到陆军部长气消过后,很快就下令释放了达武。

重获自由后,恢复军职的达武徒步走到50公里外的军队驻地埃丹。但在经过那场士兵风波之后,受到排挤的达武少尉已很难再融入昔日同僚中。那是香槟骑兵团大部分军官都是坚定的保王党贵族,他们发誓只效忠国王路易十六,根本不能接受大革-命以来的基本人-权理念。很多极端的贵族军官甚至在今年7月中旬的全国结盟日当天,集体拒绝使用代表新法兰西王国的三色帽徽,而是将象征古老波旁王朝的鸢尾花(百合花)佩戴于胸。

于是,摆在达武面前有了3条道路:一是留在香槟骑兵团,继续看人眼色的勉强度日;第二,向香槟团团长申请一个半年以上的大长假,返回拉维耶尔的家中等候东山再起;第三,接那位受陌生的安德鲁上校的盛情邀请,加入另一个香槟团,以平民军官为主,士兵大多来自吉伦特省的香槟混成团。

没多想,达武选择了第三条道路,不仅是感恩于安德鲁上校曾为自己获释出过力,更是香槟混成团愿意有条件的接收被开除的原香槟骑兵团士兵。当然,前提是这些人必须接受香槟混成团的森严军规,尤其是不得在军中做任何煽动。

10月下旬,达武带着军中好友,19岁的查尔斯-莫兰德下士,18岁的查尔斯-埃丁内-古丁上士,以及32岁的大舅子兼老兵的路易-弗里昂等12人,从埃丹城启程南下,赶往2百公里外的凡尔赛军营,准备向香槟混成团的安德鲁上校报道。(人名事件都是真实的,为情节安排,把顺序调整了)

与此同时,香槟混成团在经历21天的长途跋涉之后,于10月29日傍晚时分,顺利抵达未来三到四周的临时驻地--凡尔赛军营。这座占地面积广阔,各种生活与训练设施完备的大军营,始建于路易十四时代,是昔日王家禁卫军在凡尔赛最重要的驻地,不过现在大多已废弃,平时仅供国民自卫军训练所用。

早已守在军营大门,准备迎接安德鲁上校的贝尔蒂埃中校与塞纳蒙上尉,却被传令官絮歇少尉告知:“安德鲁团长在奥热罗中尉陪同下,于两小时前直接赶往巴黎城区处理税务方面的紧急事务。依照香槟混成团之规定,参谋长贝尔蒂埃中校将临时担当团长一职,直至安德鲁上校回归。但凡军中的诸多事务,由参谋长贝尔蒂埃中校、步兵营长蒙塞少校、骑兵连长奥什上尉、炮兵连长塞纳蒙上尉、宪兵队长夏塞上尉以及军需官彼提埃上尉等人组成的军官团集体裁决即可。”

“发生什么事情了?”塞纳蒙将奥什拿到一旁低声询问起来。众人之中,就属奥什上尉与安德鲁长官关系最密切,属于心腹中的心腹。

奥什笑了笑,他对着众人投来的疑惑目光,解释说道,“放心吧,与我们香槟混成团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巴黎市区发生了一点问题,需要税务检察官前去处理。就在昨天夜里,一伙胆大包天的狂妄之徒居然趁着夜色,偷偷摸到圣路易岛的包税商聚集区,不仅冲散了包税商的私人卫队,还杀死打伤了多名包税商人。”

当一个疑惑解除之后,心中又会有多个不解接踵而至。奥什赶紧摇头说道:“别这样看着我,知道的我都说完了,其他事情等安德鲁上校回来再说。不过,我相信,那些暴-民的所作所为都与长官没有任何关系。”

“有关系又能如何?”塞纳蒙心中不以为然的嘀咕起来,“类似操作民意,打击政敌的事情,安德鲁上校,哦,不,是税务检察官干了可不止一两件。波尔多如此,巴黎更是如此。不过,我等军人还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至于包税商,军官中没人愿意关心他们的死活。即便是初来香槟混成团部报道的贝尔蒂埃中校,也不会对那些趴在法兰西躯体上的吸血鬼抱有一丝同情心。

实际上,军官们的胡乱猜想压根就是毫无根据的。直到进入巴黎城区之前,安德鲁根本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巴黎贫民吃了猛药,群起而攻之,对圣路易岛上的众多包税商人动用了私刑。很快,闻讯到来的沙威副警长等人在城门口遇到了安德鲁,随即就向恢复税务检察官身份的他讲解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9月,由于制宪议会同意了特别税务法庭的建立,在普利欧、罗伯斯庇尔、佩蒂翁、蒲佐等议员的推荐下,以激进著称的巴黎公社总委员会委员,34岁的俾约-瓦伦律师被制宪议会的财政委员会推选为税务法庭法官。

上台之初,性格冲动的俾约-瓦伦法官或许是立功心切,不等安德鲁检察官回到巴黎,他就直接下令逮捕以波尔兹为首的数名大包税商,并强令他们交出非法盗窃法兰西的巨额财富以及罚金,一共5千万里弗尔。

税务法官这一举动显然捅了马蜂窝,哪怕是安德鲁检察官在波尔多城权势滔天之时,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逮捕包税商人,查封包税公司,直到对方犯下刑事案,并得到波尔多大法官的支持,安德鲁才能依法下令抓人。而此时此地,税务大法官俾约-瓦伦罗列的所谓罪证很多都属于捕风捉影之事,无法作为呈堂证供。在法律人士看来,一切对包税商的指控都是莫须有的疑罪从有。

很快,拉瓦锡与孔多塞等诸多法兰西科学院院士的联名游说下,杜伊勒里宫以及政-府内阁对特别税务法庭的非法之举表达了强烈不满,就连制宪议会与巴黎公社内部也有了不同的声音,不少议员或委员认为俾约-瓦伦法官此举太过蛮横无理,严重践踏了大革-命法律赋予的基本人-权精神,纷纷予以抗议。

数周后,顶不过各方强大压力的俾约-瓦伦法官被迫允许波尔兹等人获取保释,宣称将等到安德鲁检察官回到巴黎之后,对众包税商人提出正式的司法诉讼。然而在暗地里,俾约-瓦伦拒绝接受自己之前的失败,他同样也不愿意重新回到巴黎的安德鲁,跑过来抢夺自己对包税商战争的“胜利果实”。

在参加科德利埃俱乐部的一次聚会中,俾约-瓦伦居然头脑发热的接受了埃贝尔的建议,后者策划让“疯子教士”雅克卢带领大批长裤汉们,冲击圣路易岛上包税商人聚集的别墅区,迫使那些胆小的有钱人在生命受到严重威胁时,不得不屈膝投降,接受俾约-瓦伦法官的那份裁决令。

此项计划听起来的确不错,如果实施顺利,一定会让包税商人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怎料,埃贝尔此举根本就是包藏祸心,在昨晚的袭击过程中,原计划不过是干掉或重伤几名守卫在别墅区外围的包税商私人保安,以示威胁与惩戒,结果疯狂的暴-民却杀红了眼,不受控制的冲到屋子里,当即干翻了好几个来不及逃走的包税商人,尤其还将拉瓦锡的岳父波尔兹打成重伤。

“真是愚蠢至极!绝对的愚蠢至极!”了解到整件事情经过之后的安德鲁忍不住忿忿的痛骂道。他实在想不出,作为律师出身,且以精明著称的俾约-瓦伦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使出昏招,还以法官的尊贵身份与一群缺乏诚信的政治疯子同流合污,继而把俾约-瓦伦本人推到舆论的风尖浪口,沦为众矢之的。

“有多少人知晓事情的真相,巴黎警察总局能否将此事强压下去?”权衡利弊得失之后,安德鲁对着沙威问。即便他很想撒手不管,但此事造成的恶劣影响,不仅波及到税务特别法庭存在的合理性,也将极大损伤安德鲁检察官的声誉。

副警长颇为无奈的摇头说道:“估计没法压制了,巴黎自卫军成功逮捕了疯子教士和他的追随者,所有人犯都关在当普尔城堡,拉法耶特将军拒绝警察总局的人来插手,宣称要将他们送到巡回法庭接受审判;而今天一早,埃贝尔在《人民之友报》全文刊登了昨晚长裤汉冲击包税商别墅区的事件,他还在文章中暗示是特别税务法庭和俾约-瓦伦法官支持了巴黎民众的这一正义行为。”

“埃贝尔!”安德鲁咬牙切齿般的吐出这个令人痛恨的名字。事实上,他有些后悔没能及时干掉那个暴乱分子,却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跳出来捣乱。

毫无疑问,包税商别墅事件的发生,使得税务特别法庭在巴黎上流社会舆论中处于十分不利的被动状况。杜伊勒里宫廷和政-府内阁似乎在采取措施,迫使制宪议会和司法宫取缔这个“煽动暴乱与策划私刑的重要策源地”—玛丽王后语

巴黎市民那边,倒是一边倒的拥护着税务特别法庭,并为干掉几个无耻的包税商人而拼命叫好。然而,这根本没什么鸟用。毕竟掌握枪杆子的不是他们。自从半年前,拉法耶特改造国民自卫军之后,巴黎已很难以发生大规模的暴-乱。

在特别法庭的问题上,制宪议会的立场显然是分裂的,保守派与激进派在激烈辩论中相互对抗,而中间派的米拉波、塔列朗与西哀耶斯等议员保持了缄默。司法宫的态势也差不多,尽管安德鲁曾经的强大倚靠,维诺大法官已经离职回乡(色当),但原波多尔高级法院的杜兰顿法官却在安德鲁的一番精心运作下,成功入选司法宫的法官委员会。

……

第七十九章 与马拉的妥协

第七十九章与马拉的妥协

所以,必须高调反击杜伊勒里宫与保守派内阁,促使制宪议会议员看清形势主动站在人民这一边,当然前提还必须让民众先恢复冷静,不要再有暴-动之举。恢复理智的检察官察觉到沙威言语描述中一个细节:除非是马拉逃亡国外,《人民之友报》一贯都是他本人亲自担当编辑和记者,此次却变成了埃贝尔。

“保罗-马拉生病了,据说是得了风寒,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好些天,报社内部事务都是埃贝尔等人在具体负责。”沙威解释说。马拉是巴黎警察总局重点看管的“嫌疑犯”,其住所和行踪都有密探进行24小时的严密监视。

“哦,生病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更应该去探望一下老朋友。”安德鲁很是轻松笑道。与马拉相比,埃贝尔的政治能量小很多,只要不是“人民之友”亲自发难,安德鲁有的是方法手段来挽回目前的不利局面。很快,他的心中有了思虑定夺,转而对起身边的人立刻下达一系列指令:

“梅尔达,你立刻赶往科德利埃俱乐部,告知勒让德尔,让他联络一下乔治-丹东,说安德鲁检察官希望能在晚上拜访巴黎公社总委员会委员丹东先生,在商业大院的官邸…嗯,让我看看时间,就定在今晚8时到9时之间;

奥热罗,起草一份调令,让你的传令兵立刻回到凡尔赛军营。通知夏塞上尉和宪兵队的一部分,全部换上巴黎骑警队的制服,并携带好武器装备赶赴圣路易岛集合,集合地点就是维诺法官的旧官邸。没错,那地方现在被我征用了。记住,骑警队入城的总人数不要超过30,否则,就需要得到巴黎自卫军拉法耶特将军签发的许可令……嗯,就这样,拿给我签字;

沙威,让带你的手下巡警去寻找俾约-瓦伦,如果这个糊涂法官还没有醉死在酒桶里或是妓-女的大胸-脯上,就带他来圣路易岛的法官府邸。记住,一路上让我们的大法官好好吹吹风,清醒一下已僵硬不堪的脑袋。另外,以我的名义再要邀请布里索,他也是巴黎公社总委员会成员。”

……

修士大街,马拉寓所。

走下马车的安德鲁、奥热罗与沙威一行三人在公寓楼入口,被警戒于此的几个长裤汉伸手拦住。一个人头戴革-命小红帽的瘦高个儿使劲摇晃着手中长矛,对着沙威怒气冲冲的骂道:“滚开,这里不欢迎警察局的狗腿子。”

一看副警长受辱,跟随的密探立刻吹响了警笛。顷刻间,五六个巡警跑来增援,纷纷拔出上膛的短枪,与拿着长矛大刀的长裤汉们对峙。

很快,楼梯下来一个衣着朴素但整洁的年轻人,一个长裤汉过去向他汇报情况。安德鲁一眼就认出这个人,27岁的肖梅特医生,他也是马拉忠实的追随者。很显然,肖梅特也认出了安德鲁检察官,两人相识于今年3月的巴贝夫案。

安德鲁使了个眼色,沙威副警长示意巡警们放下手中的武器,退守公寓之外。与此对应的,长裤汉们也在肖梅特的暗示下,闪到两边,手中的长矛大刀也不再对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原本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顷刻间重新回归平静。

在了解对方来意之后,肖梅特语气委婉的解释说:“非常抱歉,安德鲁先生。马拉他病了,需要休息所以段时间里不能接见任何客人。”

安德鲁微笑着说:“我不是客人,是人民之友的朋友。”当他留意到肖梅特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之色后,随即又补了一句:“放心吧,只有我一个人拜访马拉,而且只需要10分钟,不会打搅人民之友太多的时间。”

肖梅特迟疑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他微微侧着身子,继而伸出一只引导之手。安德鲁回头望了望,示意奥热罗与沙威等人守在原地,不要跟随。

在公寓二楼的第一个房间,安德鲁跟随肖梅特推门而入。客厅里仅有一盏点燃的烛台,光线暗淡。即便如此,安德鲁依然能看到隔壁房间的马拉正躺在浅靴子形浴缸里,仅半个上身和脸露在外面:宽宽的脑袋,青褐色脸,灰色眼睛布满了血丝,薄薄的嘴唇露出一种莫名的笑容,头上围着一块脏兮兮的头巾。

马拉的情人西蒙妮坐在浴缸旁,借助一支蜡烛之光,在人民之友讲读巴黎各种报刊上的内容。在上楼时,肖梅特曾经告诉安德鲁,尽管马拉的风寒已近痊愈,但却不幸引发了眼疾,导致不能长时间读书看报和写字,只能由他人诵读。

肖梅特进了浴室,与马拉简单交谈几句后,西蒙妮给马拉上身披上一条大浴巾,便跟着肖梅特一起走了出来。

“最多10分钟,记得给壁炉里添柴,让房间保持足够的温度!”西蒙妮望了安德鲁一眼,不客气的嘱咐道。

掩上房门时,安德鲁不禁摸了摸自己鼻子,那是浴缸里散发药味太过刺鼻。说非常难闻倒也谈不上,只是有点不习惯罢了。

“抱歉,让你失望了,那个嗜血成性的猛虎,残忍吞噬法兰西野兽的家伙,只能必须每天泡在药池子里艰难度日。”马拉一脸自嘲的说。

安德鲁笑了笑,没有吭声,他只是蹲下身,将几根木柴丢进熊熊燃烧的壁炉。过了好一阵,他才转过头,对着马拉笑道:“放心吧,你至少还能再活个几年。或许还能看到一个法兰西共和国的诞生,即便死了,还能在圣贤祠里逛一圈。”

马拉内心猛然一动,但在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如故。“你也在支持共和?之前,你不是奥尔良公爵的忠实簇拥者吗?”

安德鲁并不隐藏什么,事实上,眼前看似病恹恹的马拉早已洞察了一切。他同样语带嘲讽的说:“那是半年之前的想法,而现在,我更希望路易十七来当国王。共和制也不是不可以。即便是那时,国王也不会真正的退出历史舞台。所不同的,只是带王冠的君主,变成了七百个身披红白蓝三色绶带的国会议员。”

“你的语气与米拉波很是相似。”马拉讥讽道。

“没错,米拉波议员是我的导师之一,然而我获得财富、权力与地位的速度,比米拉波伯爵要快的多。”安德鲁很是无耻的承认道。

马拉叹了一口气,语气也不再咄咄逼人,他清楚眼前这个无耻混蛋的确有狂妄的资本。于是,直截了当的问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不过,我顺便告诉你一句,埃贝尔已在今天一早去了南方,帮我处理一件紧急事务。”

安德鲁随即开除了自己的价码,他说:“是的,马拉,我的所作所为不会超出我们曾经约定的底线。然而,雅克卢教士和他的疯人院组织必须受到人民的道德批判,尤其是在《人民之友报》上。同时,我也保证,雅克卢不会被判重刑,但他的追随者,尤其是动用私刑的暴-民必须登上绞刑架,但数量不会超过3人……”

与马拉的内幕交易很快达成,既然埃贝尔已远走他乡,安德鲁也不会穷追不舍,不依不饶。此外,肖梅特被马拉指定为临时代言人,负责配合安德鲁来处理圣路易岛暴-力事件的善后。

马拉对着自己的追随者,再三叮嘱说:“尽量的保持距离,不要效仿埃贝尔随意招惹安德鲁。他是一个神秘莫测的贪婪家伙,一个头脑睿智的无耻混蛋,而且还有一支军队和巴黎的警察保护着他。”

如果说在巴黎,有人问及谁与安德鲁的性格最为类似,米拉波一定会自豪的说,一定是丹东,这个是我在巴黎公社的投影;另外一个安德鲁,他是我在南方的分身。

在大革-命起初时,丹东的生活境况并不是非常美妙,数年前为购买枢密院大律师头衔而产生的巨额债务,一如既往的压在这位香槟农民之子的身上。与此同时,他还得保住商业大院里私人宅邸,以及丹东律师所,为此着与御用大律师相对应的奢华阔绰的生活。与此同时,丹东的收入却在大革-命期间的急剧减少。

无论是科德利埃俱乐部的主席,还是巴黎省公社委员会委员的职务,都是没有任何薪金俸禄的。反而由于大革-命的爆发,使得丹东曾经的大主顾,那些达官显贵们很多都逃亡到国外避难,或是因为大革-命波及而宣布破产。这使得丹东律师所的业务大为缩水,到1790年的上半年时,日常收入几近为零了。

然而,可就是在大革-命之后的第二年,丹东及其家庭的生活并没每况愈下,而是魔法师犹如挥舞了魔杖一般,其财务状况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初夏时节时,丹东偿还了所有债务,大约4万里弗尔。与此同时,他还在自己的家乡,奥布河畔的阿尔西小镇附近,购买了一大片价值5万里弗尔的田产,面积差不多有100公顷,此外还有一栋价值3万里弗尔的漂亮别墅。

不仅如此,除了上述的12万里弗尔的不明收入外,丹东曾吹嘘在证券市场上购买了某公司市值10万的股票,以及法兰西贴现银行里近8万的个人存款。事后依据沙威的调查结果,丹东所说的一切都是属实的。

……

第八十章 和丹东的交易

第八十章和丹东的交易

呵呵,一个几乎要破产的律师能在短短时间里,以合法手段赚得30万里弗尔?安德鲁猜想不到,除非丹东也是穿越者,能抢先一步的盗窃教会资产。但这显然不可能,巴黎的教会资产,早在1790年初就被众多立宪派的大鳄们瓜分殆尽。根本就轮不到丹东和安德鲁这些小人物分上一羹,哪怕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这对于消息灵通的安德鲁而言,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有证据显示,丹东从奥尔良公爵那里,先后8次获得了大约15万里弗尔的政治献金;此外,今年7月之后,米拉波也在拉拢丹东,把从杜伊勒里宫获得好处费分给对方不少。

依照米拉波的建议,杜伊勒里宫的拉马克伯爵与蒙莫兰伯爵设立了一个新部门,这个部门将侦查巴黎重要俱乐部的动态,花重金收买议会议员,以及众多群众团体的领导人,还指示亲近王室的巴黎记者散布维护君主论的政治言论等等。

丹东在对面波旁王室的糖衣炮弹时,在一番装模作样的表态之后,是吃下糖果,扔回炮弹;而安德鲁则不同,始终保持着对杜伊勒里宫冷嘲热讽的态度,拒绝任何金钱或利益上的诱惑。唯一的一次妥协,是在对面拉马克伯爵时,安德鲁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参与到任何试图推翻君主制的暴力活动中。

安德鲁话语中只是不反对君主制,至于那个肥肥胖胖的路易十六国王,他依然是打心眼里瞧不起的。他心中最好的政治构想,是让路易十六宣布退位,再由米拉波、拉法耶特等君主立宪派辅佐年幼的路易十七充当政治傀儡。

不过,这一切只是安德鲁茶余饭后的无聊设想罢了,他才不会拿到台面上讲述,更不会为之奋斗。除非米拉波身体健康长寿,拉法耶特不再骄傲自大,拉梅特三兄弟心甘情愿的位居人后……好吧,这些都不可能!

夜里,科德利埃大街上驶来了一辆黑色马车,马车上既没有代表身份的贵族纹章,也没有彰显尊贵的跟班仆役。马车很快就拐进商业大院里,身披斗篷的安德鲁从马车厢里走下来,他在向充当车夫的奥热罗嘱咐一两句后,便哈了口气,搓着手,行色匆匆的走进乔治-丹东的府邸。

10月末的巴黎夜晚太冷了,法国南部现在还有10多度,但在这里,气温已下降到七、八度,这让刚刚回到巴黎的安德鲁有些不太适应。好在丹东的新豪宅温暖如春,尤其是女主人加布里埃尔那鲜花般的娇艳身体令安德鲁眼前一亮。

安德鲁一边将斗篷递给身边的女仆,一边对着出门迎接自己的男主人,那个相貌丑陋,身材魁梧,有着野兽般巨大脑袋的丹东打趣道:“好吧,我现在最终相信了30万巴黎男人的评论:一朵娇艳的鲜花的确插在一堆牛粪上。”

今年,丹东与安德鲁曾多次见面,但那只是在公众场合,两人之间谈不上什么私交。但安德鲁知道对方放纵不羁的爽朗性格,所以才讲这个笑话。这多多少少也报复了半年前,丹东对安德鲁的冷遇。

“哈,哈,哈!”丹东很是得意的大笑起来,他还当着客人的面,热吻起自己的美丽妻子。等到加布里埃尔转身为两个同为香槟省的男人准备丰盛晚宴时,丹东顺手掐了一把妻子蜜桃般的翘臀,将他那副花花公子的做派展露无遗。

事实上,安德鲁与丹东同样都是好色之徒,风流成性。安德鲁的秘密同样很难瞒不过丹东。眼前的检察官不仅贪财好色,甚至闹出好几条“人命”,不仅有回到色当的维诺法官夫人,远在波尔多的女伯爵以及侯爵夫人,以及数年之前的兰斯……

当然这一切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丹东认为自己与安德鲁有着太多的利益共同点,两个香槟省的老乡可以在大巴黎携手共进,开辟一番新时代。对此,安德鲁也深以为然,他愿意相信朴实无华的丹东,并愉快接受了对方伸手表达的善意。

很快,丹东让保姆抱来仅7月大的儿子安东尼,试图让还是单身汉的安德鲁羡慕羡慕。怎料,小家伙被接过之后,居然不吵闹,在安德鲁的呵护下,安东尼还一个劲的呵呵直笑。旁边丹东感觉有点嫉妒了,他想不通自己的儿子为何陌生人的怀中不吵不闹,还笑嘻嘻;等到身为父亲的自己搂抱儿子时,小坏蛋安东尼却在拼命的喊叫不停。

“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嘿嘿!”说完,安德鲁接受了男主人一脸鄙夷之色。接着,客人从怀中拿出一件由纯金制成的半个成人巴掌大的人形玩偶,这是他在凡尔赛宫附近购买的,作为送给丹东孩子的见面礼。

在男主人的带领下,安德鲁参观了丹东夫妇的大宅第。单单在一楼,就有两个前厅、盥洗室、储藏室、衣帽间和专用仆人室;至于二楼,那是还有六个刚刚装饰好的漂亮房间:大小会客厅,带着雕花壁炉的主卧室,一个宽大的、挂着水晶吊灯的八角形餐厅,书房里有一座螺旋状的铁梯直通充当藏书室的阁楼。

“你不会还准备住在勒让德尔那边吧?”二楼小会客厅里,丹东递给安德鲁一杯香槟酒。轻举之后,自己一口喝下。

“不会,我准备在圣路易岛的维诺法官别墅里待些日子。”安德鲁浅唱即止,他拒绝丹东继续添加,解释说:“抱歉了,乔治。我待会还要与俾约-瓦伦法官商讨一件头疼的事情。嗯,还有布里索。”

听到这里,丹东已心知肚明,他完全相信安德鲁是来寻求自己的帮助。作为科德利埃俱乐部的主席,以及巴黎公社总委会的成员,他的政治立场天然的站在特别税务法庭一边。更何况,安德鲁也曾给予了丹东不少的援助。

于是,丹东毫不迟疑的展示出他的仁慈大度,“说吧,需要我怎么来帮助你。”

安德鲁放下酒杯,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三天之内,我会向代表杜伊勒里宫的王室内阁发难。在制宪议会上弹劾数名内阁大臣贪赃枉法,胡作非为。为此,我希望能得到巴黎48个区选举人的声援与支持,并由巴黎公社总委员会推荐我担当巴黎公社的特别代表,在议会的辩论大厅里陈述事实真相。”

“你想弹劾哪些内阁成员?”丹东问。

“内政大臣德-圣普-里克斯伯爵,战争大臣德-拉图尔-杜宾伯爵,司法大臣德-钱丕恩男爵,以及外交大臣兼财政总监蒙莫兰伯爵,一共4人。”安德鲁说。这些人都曾明确表态同情包税商的不幸遭遇,并要求取缔特别税务法庭。

丹东在内心逐一审查安德鲁提出的打压名单,继而说道:“至少在今年,蒙莫兰伯爵不可以受到来自人民的指责,那是米拉波伯爵曾向我提及过。”

安德鲁爽快的接受了条件,“没问题,我将只指控前3个家伙,以促使巴黎公社呼吁制宪议会解除这些腐败大臣的职务。除了科德利埃俱乐部那边,我希望你能在雅各宾派俱乐部里发起对三名内阁大臣的不信任指责……”

在丹东家的晚宴非常丰盛,不过,他仅仅吃了10多分钟,就不得不起身告辞。因为在圣路易岛上,还有两位巴黎公社的委员等着自己。

当安德鲁驱车来到维诺法官的昔日府邸时,已是深夜。换装为巴黎骑警队的20多名宪兵已遵从夏塞上尉的命令,在别墅四周进行了严密布防。而会客室里,壁炉里燃起了熊熊之火,驱散了深秋夜里的寒气。

两位公社委员,布里索与俾约-瓦伦正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依照安德鲁上校的嘱咐,房间里没有任何酒水,仅仅提供热咖啡。

当安德鲁走进房间时,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应该轮到我们反击了!”

“怎么做?”俾约-瓦伦神情激动的站起来,全然没有之前的颓废不堪的模样。一旁的布里索很是冷静,他耐心的等着安德鲁把话说完。

安德鲁很快就将自己在丹东府邸叙述的那段话,大致又重复了一遍:“后天,我会在制宪议会上弹劾贪赃枉法,胡作非为的3名内阁大臣……”

不仅如此,等到第二天清早,安德鲁又马不停蹄的进行下一棋局的串联。他第一站就赶到米拉波伯爵家中,在金碧辉煌的大会客厅里,塔列朗、巴纳夫、拉梅特与西哀耶斯等人也在等着税务检察官的到来。

中午过后,安德鲁又驱车赶往司法宫,见到了新上任的杜兰顿大法官,以及即将赶赴圣多明各殖民地的吕尚法官,只为寻求司法宫对自己的继续支持。

临近黄昏,安德鲁再度来到雅各宾派俱乐部,与普利欧、罗伯斯庇尔和佩蒂翁等人交换了意见,准备明天在辩论大厅里的发难。

……

第八十一章 辩论大厅的讲演(上)

第八十一章辩论大厅的讲演(上)

临走时,已经卸任议长职务的普利欧议员登上了安德鲁的马车。当车轮碾压地面石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时,普利欧对着安德鲁责备道:“你是不是太急了?即便你代表巴黎公社的弹劾动议获得了议会议员的多数支持,你本人也在税务检察官的职务上呆不了几天。因为来自杜伊勒里宫的报复很快就会接踵而至。”

安德鲁点了点头,内心异常冷静的回复说:“是的,我非常清楚此时的后果,但我必须这样去做。所以,在下个月我将正式辞去税务检察官的职务,并接受马恩省公社和图里奥老师的邀请,继而担任该省的代理副检察长一职。”

那是安德鲁在作为税务检察官的同时,还兼职香槟混成团的上校指挥官,毫无疑问,肯定会遭遇宫廷保守派的严厉指责。穿越者肯定不会放弃军职,所以只能舍弃税务检察官的身份。至于处于自治状态下的马恩省,巴黎宫廷压根管不到。

与安德鲁关系日益密切的普利欧,已经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政治盟友兼职小老乡辞去拥有显赫地位的巴黎检察官这一重要职务,继而回到属于穷乡僻壤的马恩省屈就于地方司法机构。

普利欧坚持认为:“以你现在的声望与地位,以巴黎某个选区选民的身份,进入复选人大会,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哪怕是明年初参加巴黎省的立法议会代表选举,也不存在太大的困难。更何况,我、罗伯斯庇尔、佩蒂翁、米拉波,甚至拉法耶特,都能帮你营造声势,助你一臂之力。”按照选举法的规定,曾经在制宪议会里待过的议员一律不能参加下一届立法议会议员的选举。

尽管安德鲁知道普利欧的好心,但他还是婉言谢绝了。普利欧摇摇头,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安德鲁做出的决定,唯有拍拍对方胳膊,告诫其好自为之。穿越者的头脑非常清晰,自己在巴黎的盟友的确不少,但明里暗地里的政敌事实上更多。在佩戴国会议员头衔的防护罩之前,安德鲁不想在巴黎显得太过高调。

主动放弃税务检察官一职,也是安德鲁与米拉波、拉法耶特、巴纳夫、拉梅特等立宪派贵族,达成政治交易的重要砝码。自从今年8、9月间,安德鲁在波尔多海港的征税行动大获成功,使得原本不被人看好的税务检察官,一跃成为权势滔天的热门职位。

包括米拉波等人在内,大家都明里暗地的劝说安德鲁“卖掉”这一烫手职务。既然辞职能换得不错的回报,安德鲁自然不会抗拒。在政客的理念中,任何东西都能充当交易对象。与其被人惦记着下黑手,还不如主动拿出来做筹码。

事实上,安德鲁的辞职是在包藏祸心。波尔多一地的成功,并不能简单复制到法国的其他地方,无论是马赛,里昂,还是图卢兹,斯特拉斯堡等城市,外省人从来不喜欢来自巴黎的检察官强行干涉本地区的政治与经济。

至于安德鲁为何能在波尔多玩得风生水起,既不会制造大的局势动荡,还能引导城市经济的繁荣。那是因为他是穿越者,手中掌握了波尔多溶液这类大杀器,令以葡萄园种植和葡萄酒酿造为主体经济的波尔多商人们无法抗拒其诱惑。

所以,当下一任税务检察官使劲折腾里昂、马赛、图卢兹,以及斯特拉斯堡等地,继而闹得天怒人怨,搞出一场又一场无法收拾的残局时,巴黎的上位者们才会真正想起安德鲁的好。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

按照即将出炉的宪法之规定,由国王路易十六任命的政-府内阁大臣,必须每月的月末那天来议会大厅,接受在场议员和围观民众的施政质询。倘若有议员对某位内阁大臣提出不信任案,并获得议会内部的简单多数的支持,那么按照既定规程,该内阁成员必须在48小时之内主动辞职,以避免国家诉讼。

10月31日,星期五。

相信很多巴黎人都认为这一天是黑色的,因为整个天空变得阴沉沉的,刺骨寒风随意的呼啸而过,带走了一切能带走的热量。

外交大臣兼财政总监蒙莫兰伯爵在跟随其他内阁同僚走进马术学校的议会大厅前,他被守在走廊立柱旁的米拉波伯爵拉了过去,看似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过后,这位法兰西首相的脸色已骤然大变。

“请别担心什么,但也不要提前说什么,一切都在静观其变。不过,我倒有一位朋友对战争大臣的职务非常感兴趣,由衷希望能得到首相您向国王陛下的大力推荐。”米拉波伯爵笑嘻嘻的说。

大约也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国民制宪议会跟随波旁王朝的宫廷从凡尔赛搬到巴黎,期初是在主教宫做临时安顿,但一场意外事故之后,议会地址改到与杜伊勒里花园仅有一墙之隔的室内骑术学校。

这座荒废已久的室内骑术学校,即便是在经过上百号建筑工人两周时间的紧急改造之后,依然显得照明不好,哪怕是在大白天也不得不点燃天花板上的5座大吊灯。好在辩论大厅的面积扩大不少,两侧的墙壁都被打通,就给了中央主席台一个非常显然的位置。

主席台上一层摆放着两张座椅,那个点缀着无数红白蓝宝石的席位,是属于法兰西国王的专座。只不过路易十六在这一年里,仅来过制宪议会2次,总共坐了60分钟不到;比起国王宝座显得略矮的另一个位置,则属于大会的轮值议长;主席台一侧的墙壁悬挂有人-权宣言的正本,并用玻璃镜框覆盖着,未来的《1791年宪法》也将摆放在这里;主席台下方还有一排座位,那是供制宪议会秘书们使用。这些秘书也推选而来,每人都具备制宪议会的议员身份。

主席台对面是讲演者的讲台,其高度与轮值议长的座位平齐,或许还稍矮一点。无论是主席台,还是讲演台,它们的左右两侧都是总共容纳上千人的议员席和嘉宾席。至于观众席,那是在议员们的头顶走廊上,且只能站立。不过,今天不属于议会开放日,观众席上空无一人。

议会辩论大厅一贯都是闹哄哄的,其喧嚣声几乎让人窒息,尤其是在举手表决时,各种反对声,呐喊声响成一片。而最为头疼的一件事情,是轮值议长与秘书们很难在短时间里点清反对该议案的或支持该议案的议员人数。

去年10月末,安德鲁曾以一位热心市民的身份,向制宪议会提出一个合理化方案:他建议让反对者坐在主席台的左边,而支持者坐在主席台的右边,保持中立立场的议员坐在主席台对面,也就是讲演台的两边。如此一来,每当议案需要做最终表决时,轮值议长和秘书们只需查看左右两边议员席位上支持与反对的人数比,就能立刻知道该议案是否能得到通过。

而时至今日,从马车下来的安德鲁不徐不疾的步入骑术学校时,他的身份也不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市民、一名普通小律师或是来自司法宫的邮递员,而是尊贵的税务检察官、由巴黎公社总委员会和48个选区的积极公民推举的特别代表。

就在昨天夜里,以法兰西大剧院区为首,巴黎的48个选区中有40个决定联合起来,准备向制宪议会递交了一份集体请愿书,要求惩治内阁政-府里的一切贪污腐-败行为,而乔治-丹东,成为倡导这一行动的首脑人物。

与此同时,巴黎公社总委员会也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12名委员中以9票支持,1票反对,2票弃权,压倒性的表决结果,决定支持40个选区民众的正义行为,同时还委任税务检察官安德鲁-弗兰克律师,作为巴黎公社与选区代表团的特殊代表在制宪议会上做发言。

制宪议会例会在上午8时30分准时开始,安德鲁在8点10分就抵达议会会址,但他没有选择直接进入辩论大厅,而是逗留于大厅走廊间,还从花了几个苏的铜币从一位女商贩那里买了2个地中海甜橙,同偶遇的罗伯斯庇尔一人分掉一个。

“知道吗,在所有水果中,我喜欢的就是橙子!”罗伯斯庇尔扔掉手中的橙子皮,再用手帕小心翼翼的擦拭残留于嘴边的少许果渍。

安德鲁笑了,心想着我当然知道你的另外一个绰号:“爱吃橙子的阿拉斯人”。

“都准备好了,不后悔?”罗伯斯庇尔问道。

安德鲁将擦拭完的湿毛巾扔掉垃圾桶里,脸上挂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一切准备就绪!嘿嘿,一个税务检察官而已,谁爱要就给谁。”

说完,两人肩并肩的一同走进会场。

作为巴黎公社的特殊代表与发言人,安德鲁被安排在宾客席位上。这里对着大会的主席台,位于讲演台的左下方。

安德鲁抬起头,发现本周的轮值议长居然是年近70的马尔泽布律师。正在疑惑时,坐在安德鲁身边的布里索低声的解释道:“听说是迪波尔感冒了,所以轮到了马尔泽布。”

……

第八十二章 辩论大厅的讲演(中)

第八十二章辩论大厅的讲演(中)

安德鲁很是奇怪,问道:“自从制宪议会从凡尔赛搬到巴黎之后,他不是一直呆在家里写传记吗?”

布里索耸耸肩,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纪尧姆-克雷蒂安德马尔泽布对于普通华夏人而言,名气几乎是没有。但在法国,尤其是司法界,那是属于神一般的人物。因为马尔泽布的雕像,自19世纪开始,无论是共和还是帝制,一直矗立于法国最高法院的殿堂之中。在21世纪里,穿越者曾无数次缅怀过这位以生命捍卫过司法神圣的传奇律师。

然而回到如今,安德鲁心里却在犯嘀咕,“这老家伙是不是吃过了药,好好在家享清福不好,来议会里折腾?”

望着眼前的情景,安德鲁感觉有点乱套了。似乎由于自己的到来,使得坐席发生了很多变化。

几乎不曾来过制宪议会的孔塞多侯爵跑到了右派对面的中立席,而他身边的是同为科学院院士的拉瓦锡。尽管两人都已辞去国民议员的职务,但凭借他们声望和地位依然能自由出入议会进行旁听,只是没有表决权而已。

迪波尔和穆尼埃以各自不同的理由缺席大会,而米拉波、巴纳夫、塔列朗、拉梅特与西哀耶斯等人左派领袖转而坐到中间的席位,沦为中间沼泽派,他们似乎要把左派阵地交给了昔日的极左派普利欧、佩蒂翁与罗伯斯庇尔等人坚守。

“真有意思。”安德鲁忍不住笑了起来,内心胡乱的琢磨起来。自从今年8之后,制宪议会的左右中派格局在悄悄的发生变化。米拉波、巴纳夫等立宪派贵族抨击保守派的次数大为减少,更多的辩论像是在演戏,给巴黎的革-命者。与此同时,保守派的人也时不时跑到中立派的席位上就坐。

当马尔泽布轮值议长摇动手中的小铃铛,并以目光示意代表巴黎公社的发言人可以上台去讲演时,他却一直在走神。等到沉不住气的布里索推了几把,安德鲁才醒悟过来。

“哈哈,传说中的神眷者,难道又是上帝在约你谈话吗?”右侧议员席上的一名议员在大声奚落走神的安德鲁,引得众人一阵笑,空气里充满了欢乐气氛。

安德鲁立刻站起来,他挺起胸膛,面色肃穆,并以其宏亮的嗓音,对着那位右派议员一本正经的回复道:“这是当然,上帝指示我务必在2500万法兰西国民代表的面前,向远在南锡的无辜死难者默哀,还让我唾弃你和你的刽子手帮凶,布耶侯爵将军。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所以今天,我站到了这里……”

话音一落,左派议员席上掌声雷动,普利欧、罗伯斯庇尔、佩蒂翁,连同蒲佐等议员纷纷站起来高呼,为安德鲁精彩发言呐喊助威;右派议员显然是不甘示弱,他们吹着口哨,拼命的喝倒彩,想要打压对方的气势;中立派们无动于衷,不过很多人在品味安德鲁的最后一句听似极富哲理的“名言”。

在听到安德鲁这一段高谈阔论,坐在嘉宾席上的拉法耶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之前的美丽心情不再淡定。布耶侯爵不仅是他的表兄,其带兵镇压南锡暴-乱的指令也是拉法耶特联合了内阁陆军大臣杜宾伯爵一起下达的。

“难道这个家伙也将想自己拉下水,只因为自己拒绝支付香槟混成团的军费?”拉法耶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好在他知道安德鲁并不是针对自己。

安德鲁颇为得意的站立于辩论大厅的中央,他双手叉腰,环顾四周,欣赏左右两派议员在为自己引发的话题而做激烈争论。1年多了,安德鲁就梦想这在这个代表全法兰西2500万国民的大舞台上当众喊上几句战斗口号,继而博得满堂喝彩。时至今日,自己的愿望终于得到满足。

等到轮值议长的铜铃声不断的被摇响,乱哄哄的局面该逐渐平息下来,辩论大厅的秩序得以恢复平静。主席台下方,有秘书提醒这位公社发言人应该登上专门的讲演台,但安德鲁摇头拒绝了。所谓高高耸立的讲演台就像个没有栅栏的囚笼,还是在辩论大厅里自由走动,感觉要舒服的多。

“请巴黎公社的代表,不要以庭审律师的惯用伎俩,去煽动大家的情绪。议员是人民的代表,不是陪审团的成员。”就个人而言,马尔泽布显然不怎么喜欢破坏秩序的安德鲁,自然而然的拉起了偏架,开始警告这位巴黎公社的发言人。

安德鲁对此无动于衷,心中腹诽一句:“制宪议会的轮值议长而言,无权无势的傀儡,你又不是有着特殊否决权的英国议长。”

最初,穿越者原本想借此怼过去,但他担心这位曾担任过内阁首相的马尔泽布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怕受不了刺激,于是将跑到嗓子眼的各种尖酸刻薄的嘲讽语句统统咽了回去。

……

安德鲁继续游走于自己的支持者,左派议员这一边,他保持着一贯激昂悲愤的语调,再度陈述事实:

“南锡驻军的情况是什么事情?

那些被残害的士兵们到底犯下了什么罪名?

不,什么都没有!

士兵们仅仅是在要求得到他们可怜的微薄薪水。然而,他们的军官却以各种非法的理由,强行掠夺了他们,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个月!”

讲演者的声音饱满,阳刚而高亢,被赋予了神奇感染力和强大冲击力。议员们再度鼓掌,口哨声此起彼伏。安德鲁也借机来到主席台前,他为了克制内心极度兴奋的心情,不停的、反复的使劲搓着手心,还以挑衅的目光扫视着轮值议长马尔泽布,以及右边的保守派议员。

“说实话,我真想跳下去,狠狠的揍那个混蛋一顿!”曾任布列塔尼总督的贝尔特朗转过头,对着身边的卡扎莱斯说道。毫无疑问,不少右派议员都有着与贝尔特朗相同的想法,希望能掐住在议会里大放厥词的安德鲁的喉咙。

“那您就上当了,安德鲁-弗兰克可是一个名声在外的流氓检察官。”卡扎莱斯轻笑着说,“您仔细瞧瞧看,那些守卫会场秩序的佩剑警卫,他们都来自巴黎警察总局,压根就无视安德鲁的各种挑衅行为,哪怕后者挥舞起来的胳膊和指尖快要触及右派议员的鼻梁,也依然无动于衷。如果您跳下去……嘿嘿。”

32岁的卡扎莱斯是一名退役的轻骑兵上尉,作为香槟大区的国会议员,一名有操守的保守派贵族,他极其痛恨封建等级制度,希望能取缔贵族与教会的特权,但又在行动上积极维护君主专-制,对路易十六忠心耿耿。

对此,贝尔特朗嘀咕了两声,也不在多说什么。不过,这位大贵族也看得出来,安德鲁的矛盾所指并非保守派这边,而是包税商,以及包庇他们的家伙。最初看上去,代表无赖长裤汉的安德鲁的确令人讨厌,但听到他的讲演却魅力十足,富有表现力。在不关乎切身利益的时候,贝尔特朗与卡扎莱斯二人也被安德鲁那滔滔雄辩征服了不少。

所以,想要扼住安德鲁的喉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的那古罗马式的雄辩之声彻底压倒了一切反对者,他滔滔不绝,声音继续回响于辩论大厅之上。

“……这些所谓的叛军,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拒绝腐败和反对盗窃。

在他们心中,对革-命并未带来的公平正义依然保有信心。

即便是被非法判处死刑,遭遇终生苦役,他们也不曾放弃。

烈士们在倒下前,曾高呼法兰西万岁!

这是多么让人心酸和难过啊!”

此时安德鲁那煽情的语调逐渐放缓,情溢于心的悲伤陡然颤抖起来,仿佛有“欲哭无声”的难受,感觉就像喉咙被鲜血噎住一般,无法呼吸,令人窒息。

安德鲁来到主席台下方,正对着悬挂上方的人-权宣言,静静地低头默哀……

此时此刻,没人敢当众斥责安德鲁和他的过激言论。

整整两分钟过后,安德鲁才重新抬起头来,他的心中重新点燃了熊熊烈火,炙热的岩浆正开始向外喷涌。他持续游走于大厅中央,亮出了锋利的矛头。

“我记得一年前,巴黎的妇女以和-平-游-行的方式去凡尔赛宫叩见国王(和平个毛线,谁当真谁就输了),请求自由和平等!

从那时起,发生了什么变化?

不,什么都没有!

还是同样的弊端,还是同样的暴-政!

为什么?

那是国王的身边还是同一个的利益集团,相同的内阁大臣!

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在隐瞒事实的真相,在以各种谎言欺骗人民!辜负了人民对他们的信任!

他们是谁呢?”

未等安德鲁继续说完,罗伯斯庇尔已率先站起来鼓掌,左派议员也纷纷起立营造声势。处于中间立场的议员们迟疑了片刻,他们知道安德鲁在陈述不可辩驳的事实,只是希望有人牵头相应。于是,米拉波、巴纳夫、塔列朗、拉梅特与西哀耶斯等人陆续起身鼓掌时,中间派爬出了泥潭站起来表达对安德鲁的支持。

“我还是不太喜欢他!”西哀耶斯教士低声说道。

身旁的亚历山大-拉梅特笑道:“喜不喜欢都无所谓,安德鲁是个懂得进退的聪明人!”

米拉波、巴纳夫与塔列朗也纷纷点头称是。

另一边,安德鲁等到轮值议长的小铜铃再度成功镇压议员们呐喊时,他走到右派议员这一边,挥舞着双手,在做大声疾呼,唇边还挂着一丝挑衅性的微笑。

“……所以,今天,我站在这里为巴黎人民陈情,并响应人民的要求,请求议员们罢免他们!”

可惜,安德鲁的慷慨激昂的讲演又一次被人打断,这次属于反对派的主教。

“所以,你认为你就是巴黎人?检察官先生,整个巴黎只有你一个人吗?”愤怒的普德拉主教站了起来,厉声斥责眼前这个绑架民-意的无耻之徒。

不等右派主教的同伙喧嚣而上,安德鲁就以他那火焰般的炽烈言辞,反唇相讥道:“那也总比你好,普德拉,听说你在担当鲁昂代主教时,常将自己封为上帝的天使。哦,来来来,让我们看看天使背后的漂亮鸟毛!”

说着,安德鲁还一本正经的用手在前胸比划十字架,惹得众多议员又是一阵快乐的欢笑。唾弃保守派教士的激进议员们群起而攻之,冲着鲁昂前主教大做嘘声以示问候,闹得普德拉灰头土脸,颜面尽失,恨不得立刻钻到地缝里得了。

安德鲁很是愉快的欣赏普德拉狼狈不堪的表情,转眼间,他又正颜厉色,继续自己之前的控诉,义愤填胸的巴黎检察官使劲的挥舞自己的右臂,手指着嘉宾席上就坐的四位道貌岸然的内阁大臣,再度怒吼起来:“……现在,

巴黎人民要求罢免内政大臣,德-圣-普里克斯伯爵;

罢免战争大臣,德-拉图尔-杜宾伯爵;

罢免司法大臣,德-钱丕恩子爵;

以及……”

第八十三章 辩论大厅的讲演(下)

第八十三章辩论大厅的讲演(下)

每念叨一个人的名字,安德鲁就将指间对准那名内阁大臣,如同法庭之上,检察官对罪犯份子的声声指控。议员们也继而配合着,整齐的掌声瞬时淹没了整个会场。

或许是演的太过投入了,安德鲁在一口气念出三位内阁大臣的名字后,又差点带出了外交大臣兼财政总监蒙莫兰伯爵。好在他及时刹车,挥舞的手臂在半空中优雅的画了一个不规则圆圈,就收了回来,继而又转身鞠躬,向支持自己的议员们致敬。

毫无疑问,现场的687名议员中,已超过三分之二站起来为安德鲁的讲演在欢呼雀跃,其中包括左派议员的全部,中立议员的大部,以及右派议员的一分部。

再度成功装逼之后,安德鲁高傲的昂首阔步走出了制宪议会的辩论大厅,就像一名得胜凯旋的罗马将军。他完全有资格这样去做,因为他是今天的胜利者,至高无上的国民议会沦为安德鲁施展个人才华的舞台,不可一世的内阁大臣们在他面前只能瑟瑟发抖。

至始至终,安德鲁的讲演风格都在琐碎和庄严,感人和严厉之间轮转,他的语调时常层次分明,时常又含糊不清,但语气的活力却充沛到近乎蛮横无理的地步(肺活量大)。一旦站在台上,他能将自己的全部身心投入到讲演中。很多身临其境的人听到税务检察官的讲演时,就像是看到大海里此起彼伏的波浪,咆哮着冲刷崎岖的河岸,夹杂河床里的淤泥粉砂,在阳光照耀下,闪出金色的灿烂光芒。

两天之后,被安德鲁当众点名的内政大臣德-圣-普里克斯伯爵,战争大臣德-拉图尔-杜宾伯爵,以及司法大臣德-钱丕恩子爵,向杜伊勒里宫递交了辞呈。全巴黎,乃至整个法兰西的舆论,都为之哗然。

安德鲁之所以选择在议会上大出风头,除了打击包税商的保护势力外,也是在努力彰显自己的实力,为继承米拉波的政治遗产在做上铺垫。明年,这里将是立法议会的天下,由于制宪议会的议员不能留任或参选到立法议会,那些不愿意失去权力的议员们,就必须寻找他们在立法议会中的利益代言人。如今,年轻有为的安德鲁-弗兰克检察官,显然就是一个不错的结盟对象。

回到议会大厅,在右派席上,孔塞多与拉瓦锡二人面面相觑。若非亲眼所见,他们无法相信一己之力会有如此之大的煽动能量,不仅说动了中立派议员,就连保守派这边也有不少议员加入倒戈阵营,转而支持安德鲁对3位内阁大臣们的不信任弹劾案。

“幸好,这个可怕的怪物要去马恩省了!”拉瓦锡感觉非常庆幸。那是他从米拉波伯爵那里重金买来的确切消息。

一旁的孔多塞侯爵摇头说:“你错了,我的朋友,哪怕他不再是税务检察官,也会有一千种方法,煽动巴黎的民意,继而发起对包税商公司的全面战争。跟别说,他还有一支真正的军队,巴黎警察总局长勒戈夫都是他的便宜内兄(大舅子)。所以,我建议你们还是与之做诉辩交易吧。而且,必须是在安德鲁正式卸任税务检查官之前。”

拉瓦锡依然有些犹豫,那是他想到了波尔多包税商同行的悲惨遭遇,不太相信安德鲁在形势一片大好的局面下,放弃对包税商人的穷追猛打。

孔多塞笑了笑,手指点了点对面嘉宾席上,在用手帕不停擦拭额头冷汗的蒙莫兰伯爵,他是4位内阁大臣中,唯一幸免于安德鲁弹劾指控的。压低了嗓音说:“这位内阁首席大臣据说曾塞给米拉波伯爵15万里弗尔的指劵,而后者是安德鲁检察官在议会里的政治导师,所以……”

“我接受!”拉瓦锡回答道,他也只能希望安德鲁的牙齿不要咬太深。

孔多塞点头道:“很好,我会委托巴黎公社的布里索委员代为游说。”

……

从辩论大厅出来时,安德鲁一眼就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家伙似乎在等着自己。那人双手杵着一根拐杖,倚靠于走廊上的立柱,满脸挂着谦卑的微笑。

“呵呵,原来是个老熟人:奥顿主教塔列朗!”安德鲁嘴里暗道一句,他还记得自己曾戏称要请对方喝酒,虽一直没能实现,而现在瘸子居然堵上门来了。

如果是1年前的安德鲁,有着轻微政治洁癖的他一定不会搭理风流成性,又名声狼藉的奥顿主教。因为这位塔列朗背叛过太多他本人曾效忠的君主,其中就包括罗马教皇、路易十六、乔治-丹东、巴拉斯、拿破仑、查理十世(路易十八弟弟)等等。事实上,塔列朗连自己的至亲(父母与孩子)都从不爱护。

不过如今,蜕变成政治生物的安德鲁已没资格再去指责他人。穿越者知道塔列朗是个瘸子,但他用拐杖敲打地面却铿锵有力,声音不大但能惊动整个法兰西,甚至是全欧洲;说到贪婪与卑鄙,安德鲁快速敛财的本事才真真正正的无人可及,尤其是在颠倒黑白,栽赃陷害的事情上,身为律师的他可一点没少做。

在简短而亲切的问候之后,安德鲁邀请塔列朗到距离马术学校不远处,旺多姆广场上的咖啡馆里小歇。这位身穿常礼服,梳着光光滑滑两鬓,文雅端庄的面容显示其一贯恭谨谦卑模样的主教议员,欣然接受了安德鲁检察官的盛情邀请。

安德鲁本想乘坐马车以节约脚力,但塔列朗坚持步行前往。安德鲁发现,尽管奥顿主教走路一瘸一拐,但步履却是惊人的敏捷。15分钟后,两人已坐在咖啡馆的厅堂里,安德鲁为塔列朗斟上一杯产自勃艮第的白葡萄酒。

塔列朗没有举杯,只是凝神的注视着杯中滚动的淡黄色液体,心有所指的说道:“事实上,无论从历史渊源,还是从自身品质上说,勃艮第酿造的白葡萄酒高出香槟一截。但在如今,众人只知香槟,却不记得勃艮第。”

安德鲁笑了笑,继续保持沉默无语,他在等着华丽的瘸子把话全部说完。

“您知道的,安德鲁,我与兰斯的感情很深。曾在兰斯修道院读过3年的神学,并在一家教堂里当过几个月的教士,我的叔父现在还是兰斯大主教。但在下个月,制宪议会上将公布一份由我亲自起草的《教士宣誓法令》,而我本人,将亲自督促所有法兰西教士效忠于宪法。安德鲁,您知道会有多少教士愿意宣誓吗?”说完,塔列朗便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脸上显出一脸的无奈与悲愤。

安德鲁淡淡的望了塔列朗一眼,说:“最多三分之一教士会宣誓,一旦发生血腥的暴力事件,再加之罗马教廷的进行阻扰,恐怕会有更多的教士拒绝向宪法宣誓,估计到最后,全国的宣誓教士将不足五分之一,甚至更低。”在陈述即将发生的事实时,安德鲁也不忘为奥顿主教的酒杯里再度斟上酒水。

“你的睿智真让我无比惊讶!”塔列朗高举酒杯,主动向安德鲁致敬,言语间也不再使用贵族式的人称敬语,塔列朗想着把安德鲁视为志同道合的朋友畅所欲言。但安德鲁从不相信瘸子嘴里的贵族式的华丽词汇。

“你认为我该怎么去做?”塔列朗感觉是在虚心请教。

作为穿越者,他才不会天真的认为塔列朗会拿自己当做无事不谈的朋友;同样的,安德鲁也不会信任一个反叛成性的瘸子主教。塔列朗为了迎合议会的大多数,甚至拿枪逼迫两位拒绝向宪法宣誓的主教,以至于被教皇下令革除教籍。

安德鲁眯着眼笑着问了一句。“你想怎么做?”

塔列朗很是痛快的摇摇头,面部动作表演的非常到位。

于是,安德鲁就一字一顿的说着:“生活就像强-奸,当你无力反抗时,就闭上眼好好享受。上帝会原谅你的!”

今天再度装-逼结束,安德鲁便要起身结账,塔列朗赶紧出声阻止。心中也在暗骂,“这个兰斯来的混蛋,说话做事都滑不留手。”

不过话到了嘴边,却变成塔列朗讲述自己对时局的真心看法。在略一停顿后,空气中再度响起塔列朗深沉而又智慧的声音,字字镀骼有力。

“我不知道,我们应该是同情路易十六,还是平民百姓,法兰西还是欧洲?如果国王继续迷信于民众对他的爱戴,那他就要完蛋了;如果民众对国王的性缺乏警惕,可怕的灾难就会降临。到那时,就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时的狂热将导致长期的流血。我看到无辜者和有罪之人一起毁灭,无论事态如何发展,要么自由(革-命)的事业遭受威胁,要么法国的安定受到破坏,我深信路易十六不是一个嗜血成性的暴君,但他优柔寡断,软弱无力,极易受到身边之人的煽动,那会变得残酷无情;或者,他的软弱会让他自己以及家人都得不到任何庇护,甚至会有性命之忧。但不论怎么设想,我都在为未来担忧颤抖。”

听到这里,安德鲁不得不在心中惊叹,眼前的这个家伙如果不是穿越者的话,那他的确是继米拉波之后,最有眼光,最富睿智的政治家。上述的预言差不多都是后续发生的事实。然而这种时局分析再精准,与作弊成性的穿越者而言没有太大关系。

……

第八十四章 我从未爱过这世界

第八十四章我从未爱过这世界

当检察官略显厌烦的表情时,塔列朗最终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他在兰斯那位大主教叔叔老塔列朗,委托自己的侄儿带话给安德鲁检察官,称兰斯大主教愿意施加天主教在本地的影响力,以和平方式消除兰斯市政厅与马恩省公社之间的矛盾。

听到这里,安德鲁呵呵呵的笑了。时至今日,那位肥得流油,富可敌国的塔列朗大主教居然还想继续待在兰斯作威作福,却不愿意主动分享数十年来搜刮的财富地产。即便吃饱喝足的安德鲁想点头答应,但饿狼一般的马恩省公社的委员们,以及制宪议会的700名议员却不会轻易答应。

“这样啊,让教会交出全部的田产地契,之前侵占的钱财就算一半吧!”安德鲁直截了当开出心中拟定好的价码,继而他又补充一句:“此外,大主教阁下必须让我的人顺利接手兰斯,而且是一座完好无损的兰斯城!”

……

数日后,普利欧问及此事,“你相信塔列朗和他大主教叔叔的承诺?”

安德鲁哈哈大笑,“这怎么可能?!即便罗亚尔宫的低贱妓-女都比他们显得更有诚信。再说了,塔列朗在自幼变成瘸子,进而失去家族的继承权之后,心情大变的他压根就不在乎塔列朗家族的死活,甚至极度厌恶亲生父母,更别说那位兰斯大主教叔叔。与我会谈和套话,仅为从他那富有的大主教叔叔手中骗得好处费。不过,同塔列朗的交谈中,我已预感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那就是兰斯的大小主教们,在做逃亡国外的准备。所以,我连夜派人去沙隆,请求图里奥检察长发布一道紧急法令。”

第二天,马恩省检察长发布的该法令规定:从1790年11月1日起,将在未来的三个月里,冻结兰斯市及周围10法里(40公里)范围内,包括土地、房屋、探矿权、采矿权等土地定着物,与土地尚未脱离的土地生成物、因自然或者人力添附于土地并且不能分离的其他物等在内的一切不动产交易。违者,将被视为非法交易,合同契约不予承认,并追究求交易双方的法律责任。此外,马恩省也会监管兰斯城内银行等金融机构的资金流向,防范主教们贱卖或转移资产。

无独有偶,塔列朗也对自己的情妇谈及了那日,他与安德鲁在咖啡馆的私下会晤场景。

他说:“那个兰斯的孤儿,他是绝对的现实主义者,一个头脑冷静的马基雅维利主义分子。比我更无耻,更狡诈。不过,他也比我更有能力,更能蛊惑人心。如果运气好的话,作为神眷者的他或许能创造新的历史!”

……

10月31日,安德鲁煽动的制宪议会风暴依然延续着。

巴黎巡回刑事法庭快速审理,并宣判了冲杀包税商别墅区的53名暴-徒:其中3名杀人主犯被判缳首死刑,8个帮凶将在中央高原的采石场服苦役3到10年不等,其他人等无罪释放,其中就包括疯子教士雅克卢。

与此同时,安德鲁也在11月上旬以税务检察官的身份,正式向特别税务法庭,针对百余名包税商人提出了一场集体诉讼,他指控这些包税商人大肆盗窃法兰西的财税收入,要求其赔付总数高达5000万里弗尔的巨额赔偿金。

就在60万巴黎民众密切关注税务检察官将如何乘胜追击,同势力盘根错节的包税商之间展开一场生与死,血与火的较量时,意外的结局却令无数吃瓜群众目瞪口呆。在第一次庭审开始前,检察官安德鲁与包税商的律师团联合向法庭递交了一分书面和解声明,宣布双方已达成诉辩交易,大法官也当庭予以了批准。

那百余位包税商人以书面方式承诺:他们会在未来四年内,每年按25%的比例(5百万里弗尔)向法兰西国库缴纳总额为两千万里弗尔的赔偿金;与此同时,安德鲁检察官代表税务法庭宣布撤销弃之前针对包税商人的所有罪名指控。

安德鲁曾给予的建议,是包税商们在2年之间交情全部罚金,而不要拖到1793年之后,为此,法庭可以再度减免一二。但包税商纷纷借口资金不足,无力支付……安德鲁也懒得再做劝说,心想这是你们自己找死,以后怨不得我。

习惯于雁过拔毛的安德鲁检察官当然不会为国家白白干活,尤其是在自己即将卸任之际。按照之前与制宪议会达成的协议,包税商人缴纳的10%赔偿金,大约200万里弗尔将充当香槟混成团的粮饷军费。至于拉瓦锡等人私下给予税务检察官的好处费,那就不被外人所知了,有人猜测不低于100万里弗尔。

作为税务检察官的安德鲁,在该案中落到其私人腰包的也不过20万里弗尔,大头都主要用于打点司法宫、法庭同僚、国会议员以及其他相关利益人。

就在包税商案顺利了结的第三天,税务检察官正式向司法宫提交了辞职报告,安德鲁宣布自己将接受马恩省行政长官与检察长的邀请,出任该省的代理副检察长。之所以加上代理二字,是他尚未经过复选举人的正式选举。

今年10月,图里奥在成功当选马恩省检察长之时,就提议增补原兰斯籍的安德鲁-弗兰克为马恩省的复选举人,此案随即获得复选举人大会的一致通过。按惯例,只要安德鲁在马恩省上任一两个月,他的代理二字就能随时去掉。

在巴黎,很多同盟者对安德鲁此举表达了惋惜之意,也有人由于少了强有力的竞争者而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暗喜“那个令人头疼的外省人终于滚出了巴黎。著名的极端保守派作家里瓦罗尔伯爵(他并非真正的贵族,实为客栈老板之子),他在听到安德鲁辞去税务检察官时,居然写了一首诗讽刺道:

“那个家伙,

刚糟蹋了美丽的波尔多,

又回到巴黎,

他,扬起血淋淋的军刀

得意洋洋的对无赖们说,

看我去如何蹂躏善良的香槟……”

听到这里时,安德鲁就不再淡定了,不仅仅是由于那个叫里瓦罗尔的假伯爵对自己的恶语攻击,另外他还听到一个关于假伯爵攻击拉法耶特的故事。

去年大革-命爆发时,里瓦罗尔也曾写诗讽刺过拉法耶特,他并在诗歌里称呼拯救国王路易十六的功臣为“睡眠将军”。等到巴黎妇女冲击凡尔赛宫事件之后,拉法耶特的敌人都乐于公开的或是暗地里称他为“睡眠将军”,宣称:“只要当睡眠将军躺在床上的时候,国家的罪恶都无处不在!”

也是从那时起来,伴随拉法耶特漫长一生直到终点的,不仅有“睡眠将军”这样的不雅绰号,还有诸如笨蛋、小丑之王、故作姿态的傻子、笨拙的宫廷奴才、愚蠢无能的二流伟人之类,更加令人难以启齿的“美誉”。

至于安德鲁,可不是清教徒式性格的拉法耶特,有着良好的贵族修养,不屑于同地位低下的人斤斤计较。他最是反感这些蹬鼻子上脸的无赖文人,奉行仇恨不过夜原则的安德鲁当即指示沙威副警长,让街头巡警联络了几个地痞流氓,连续数天将“里瓦罗尔伯爵”堵在唐普勒大街上当众痛扁,却无人敢去阻止。

不仅如此,安德鲁还花重金收买了巴黎133家报纸中的110家,并要求它们在同一天刊登一篇关于“里瓦罗尔伯爵”事实真相的新闻报道。该报道揭露里瓦罗尔伯爵根本就是一个假冒的意大利伯爵,其出身实为乡间客栈老板与某妓-女的私生子。令里瓦罗尔猛然从云端跌落至泥坑,沦为巴黎民众唾弃的卑劣之人。

此事还没完,一名意大利人自称是“里瓦罗尔伯爵”的真正后裔,准备向巴黎法庭提出一桩民事兼刑事的诉讼,发誓要将假冒先祖的骗子送进监狱……于是乎,没等到安德鲁离开巴黎,那位“里瓦罗尔伯爵”已离开法国,四处流亡。

安德鲁与“里瓦罗尔伯爵”这场不对称的野蛮战争,直接给了那些跃跃欲试,试图加入攻击的政敌头顶的一记大棒。让所有巴黎的上流社会重新意识到:安德鲁依然是那个不能轻易招惹的流氓检察官,哪怕他即将离开巴黎。

此事还造成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那就是赢得了拉法耶特的私人友谊,因为流氓检察官帮着“睡眠将军”,爆了昔日的一箭之仇,干了他想干却不能干的事情,让“里瓦罗尔伯爵”流亡国外。

拉法耶特曾对巴伊开玩笑的说:“如果他能把丹东与马拉统统除掉,并解散科德利埃俱乐部,这个世界就完美了。”

巴伊心中好笑,但没有吭声,他知道眼前的同盟者有贼心没贼胆,一生都在恪守他那笨拙过时的骑士精神,也不在乎别人的谩骂与诋毁。

……

然而,犯事有利也必有弊。

安德鲁只想着自己快意恩仇,却对一个手无寸铁的文人,巴黎的政论家,新闻记者及讽刺诗人如此大打出手,实在有失绅士风度。为扭转自己在上流社会中的不利口碑,安德鲁不得不再度装逼,施展穿越者屡试不爽的剽窃大法。

就在第二天,巴黎的多家报纸上刊登了一篇以安德鲁-弗兰克本名署名的散文诗,《我从未爱过这世界》。

我从未爱过这世界,它对我也一样;

我没有阿谀过它腐臭的气息,也不曾忍从地屈膝,

膜拜它的各种偶像;

我没有在脸上堆着笑,更没有高声叫嚷着,崇拜一种回音;

纷纭的世人不能把我看作他们一伙;

我站在人群中却不属于他们;

也没有把头脑放进,那并非而又算作他们的思想的尸衣中,

一齐列队行进,因此才被压抑而至温顺。

我没有爱过这世界,它对我也一样。

……

第八十五章 杜伊勒里宫的王室聚会(两章合1)

第八十五章杜伊勒里宫的王室聚会(两章合1)

即便是眼光再挑剔的文学评论家也不得不承认,回归文人状态的安德鲁-弗兰克同样才气冲天,写的这首诗居然不是描写以往那种抵死缠绵的男女情-爱,而是一首慷慨激昂的战歌。展现诗人高傲倔强,既不满现实,要求奋起反抗,具有叛逆的浪漫主义情怀。比起那个假伯爵写的(好吧,是笔者自己胡诌的~_~)要精彩十倍不止;至于诗歌中表达的意境,更是甩掉对方20条大街。

有长篇评论指出:诗人对不满现实腐朽的一切的强烈控诉,也在向世人表明自己的不愿与世人同流合污、随波逐流的风骨,还有自己的那份赤子之心。诗人对世界既有“恨铁不成钢”的一面,也有“爱之至深”的一面,这种爱中包含着恨,复杂、矛盾、对立,诗人在爱与恨的挣扎中,描述自己与世界的关系……

整首诗里提及了两次的“我没有爱过这世界”其实是气话,诗人热爱世界的美好,同时痛恨世界的黑暗。正因为他对世界爱得深沉,他才对世界抱有很多期盼和希望,然而现实的残酷使他的希望燃烧成灰烬,最后诗人再次拾起其希望的残渣,对世界提出自己微弱的期盼……

当安德鲁从《巴黎文学评论》杂志上看到上述精彩评述时,不由得目瞪口呆,他向身边的朋友们发誓,这次真不是自己花钱找枪手买来的评论,但心中洋洋自得之色却浮现于表。

好吧,安德鲁原本只是借拜伦那浓郁浪漫主义色彩的革-命诗歌打发巴黎文人的种种非议,不料却被无聊透顶的骚客们解读出如此之深的社会反响与现实含义,随便还把时代赋予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重新刷了一遍。

这样也不错,至少巴黎民众确定安德鲁同志还是革-命派中的一员,虽然这个两世为人的老司机习惯于高喊左转,实则往右打方向盘。安德鲁想着,既然英国佬的诗歌也能迎合同时代法国人口味。看来以后可以多回忆点,翻译成法文以备不时之需。

……

杜伊勒里宫,即便是在短暂的午休时间,玛丽-安托万内特王后也能惊叫着从睡梦惊醒,尽管仅仅只是一场噩梦,但却在1年之前真实发生在凡尔赛宫。哪一天,无数衣衫褴褛的男女暴-民们手执长矛大刀,疯狂冲进王后寝宫,她们不仅残忍杀害了两名侍卫,还发誓要“割掉奥地利女人的漂亮脑袋”。

也是从那时起,国王路易十六为顺利民意,选择在自己的帽子上别了一个代表民众反抗王权的三色徽章;而玛丽-安托万内特王后不得不站到王宫的大露台上,向广场上的革-命者做深深鞠躬,以至于她头顶天生高贵的王冠滚滚落下。

当从宫廷从凡尔赛搬重回巴黎时,玛丽王后将永久看不到那金光闪闪的王宫大门,也失去了曾经的无数欢乐时光,就连身边的亲朋好友都纷纷逃亡国外,唯独一个瑞典贵族紧紧相随,16年来一直默默守护在这位法国王后身边。

这个瑞典贵族名叫阿克塞尔德-费森,是一个身材挺拔,长相帅气,仪表堂堂的男子汉。尽管费森伯爵为人沉默寡言,性格木讷,但他敦厚淳朴,为人真诚。玛丽-安托万内特王后曾告诉闺中密友波利纳夫人,说费森伯爵将会是她第一个,或许也是最后一个令自己彻底心动的男人。至于那个肥胖粗鲁,胆小懦弱的国王丈夫,根本比不上英俊潇洒、阳刚之气的伯爵情夫。

此时,巴黎的杜伊勒里宫已被三代法国君王(路易十四、路易十五、路易十六)废弃上百年了,到处残破不堪,黄昏时分就已经黑灯瞎火。四处的门窗漏风,连一件可以正常使用的家具都没有。好在立宪派的贵族议员,并没有存心羞辱国王夫妇的意愿。为了不让路易十六误认为杜伊勒里宫是囚禁国王一家人的监狱,米拉波等人催促着巴伊领导的巴黎市政厅务必将旧王宫变成一座豪华居所。

于是,存放在凡尔赛宫里的全套家具,各类听话的奴仆,以及变得可笑的宫廷礼仪都搬迁到杜伊勒里宫。在建筑师与工匠们的努力修缮下,杜伊勒里宫-这座古老的宫殿,重新焕发了波旁王朝的皇家气派。

然而,杜伊勒里宫自身面积实在太狭小,即便市政厅花钱征用了两边的街道和民宅,也还是比不上宽敞明亮的凡尔赛宫,类似镜宫的大舞池想都不用想。由于场地不够,加之严重缺少经费,导致王室的一切大型娱乐活动都停止了。

与此同时,依然巴黎人民与制宪议会的强烈意愿,拉法耶特将军领导的国民自卫军担负起这座新王宫的外围守卫任务,而国王的禁卫军在裁撤或是外调大半之后,余下的三百多人只能躲在宫廷的建筑群里。

从上述意义上来说,杜伊勒里宫从来都不是一个舒适的住所,阴暗潮湿不谈,贵族们还要时刻提防守卫大门的国民自卫军,担心他们再度背叛,打开宫廷大门,就如同凡尔赛宫的那样,欢迎巴黎的男女暴-民们来杀死法兰西的国王和王后。

搬到狭小的老宫殿,唯一的好处就是一家人可以随时团聚在一起,亲情关系比大革-命之前越发密切可靠。国王夫妇不仅能和两个孩子,以及王弟普罗旺斯伯爵,王妹伊丽莎白公主共进一日三餐,还可以在一起打台球,阅读或闲聊。

而今天,在路易十六的大书房里,国王一家人在下午茶之后的讨论话题,决定由17岁的王妹伊丽莎白公主(后世尊称波旁夫人)发起。作为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的妹妹,前法国的王储路易斐迪南最小的女儿,由于伊丽莎白公主在王室中年纪最轻,所以备受祖父母以及哥哥、姐姐的喜爱。路易十四与路易十五都是法国历史上超长待机的君主,以至于他们的嫡孙才能继承到王位。

兄长路易十六成为国王后,其兄嫂对其关怀备至,伊丽莎白与玛丽王后建立了非比寻常的姑嫂关系,两人同已经逃亡德意志邦国科布伦茨城的王弟阿图瓦伯爵一样,这三人属于波旁王室中最坚定的保守派。但从感情上,伊丽莎白公主更亲近路易十六和普罗旺斯伯爵(路易十八),而疏远三哥阿图瓦伯爵,所以她宁愿陪同两位兄长到巴黎的杜伊勒里宫“坐牢”充当人质,也不愿意独自逃亡国外。

伊丽莎白公主身材苗条纤美,容颜俏丽,气质优雅,眼睛明亮动人。性格活波的她让宫廷仆役送来今天巴黎出版的所有报纸,将它们整理摆放于王兄的大书桌上,自己则趴在桌面做快速翻阅,寻求一个新颖的下午茶话题;

国王路易十六漫不经心的打量着铜匠加曼送来的各式锁具,一把“蝾螈”精美锁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只把钥匙插进后转动三圈,“蝾螈”的嘴中就会喷出水来。这件杰作立刻赢得了路易十六的满脸笑容;

美丽端庄的玛丽王后的目光,始终跟随着小姑子的移动而移动。因为王后从对方洋溢着青春活力的笑容上,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出嫁法国前,在维也纳美泉宫里依偎父母膝下自由自在生活时的天真烂漫。时不时的,玛丽王后也会留意一下房间里的两个孩子,12岁特蕾莎公主极为懂事的带领着6岁大的弟弟,王太子路易-夏尔,两人在地毯上一同摆弄起各式玩具,却从不吵闹父母叔姨。

在兄弟三人中,王弟普罗旺斯伯爵相貌神态与路易十六最为相似,白白胖胖,终日憨态可掬。不过,单就智商一项而言,后世的历史学家评述说精明的普罗旺斯伯爵能甩开其他两兄弟至少3条街。而且他意志坚定,为复兴波旁王朝,拒绝任何形式的利益诱惑,哪怕自己被全欧洲人嗤笑为“一个永远戴不起法兰西王冠的路易十八陛下”。

长椅上的普罗旺斯伯爵留意到头顶上,瑰色的烛炬放射出朵朵耀眼的百合花的镀金的多枝水晶吊灯,以及左手边釉制和镂刻的哥德式的镀金座钟。那是他昨夜到弟弟阿图瓦伯爵的信件,后者希望二哥劝说国王路易十六能变卖王家里一些器物,支援远在德意志邦国科布伦茨城里的流亡贵族,以便于能组建一支王室军,尽早打回巴黎,恢复波旁王权。

不知何时,忠心耿耿的勒费弗尔中尉在大书房门上连续敲响了3声,屋里的人知道,从现在起的3个小时内,大书房里不会受到国民自卫军的明察暗访。

玛丽王后示意身边的宫女将特蕾莎公主和王太子夏尔带到杜伊勒里花园玩耍两小时,国王的大书房里也不再任何侍从在场,仅留下波旁家族的六人。

期初的谈话都是在玛丽-安托万内特王后与普罗旺斯伯爵之间进行的。两人很快谈及了阿图瓦伯爵和那些逃亡的贵族。

王后告诫王弟说:“不要再给那些废物提供金钱上的任何援助,他们先后拿了宫廷两百多万里弗尔,宣称会在科布伦茨组建一支效忠国王的精锐部队。结果半年多了,奥利地大使的梅西侯爵告诉我,他们连一个军鼓手都没到位。”对于王后嫂子的这句话,普罗旺斯伯爵显得无动于衷,保持着缄默。

之前,玛丽-安托万内特王后绝不会使用粗鲁的词汇来形容贵族。然而随着时局的剧烈变化,也促使以往习惯于穷奢极欲生活的玛丽王后不得不改变自身现状,重新拾起隐藏于内心的聪明才智,竭力挽救自己和家人的生命。

唯有苦难,给予她前所未有的震撼;也唯有苦难,激发了她与生俱来的潜能。那个每天无事生事,终日寻欢作乐的奥地利公主不见了。现在,勤奋的玛丽王后开始在国王的大书房里办公,在会客室里进行外事活动,替代无能的国王会见大臣,讨论政务,披阅公文,她甚至掌握了5种不用形式的密码文,逃避国民议会针对宫廷书信上的检查,继续保持与奥地利大使馆的情报传递。

然而,普罗旺斯伯爵却不看好玛丽王后的所作所为,他曾经向路易十六抱怨说:“看在上帝的份上,让您的王后赶紧收手吧,她的通敌行为,会毁掉整个波旁家族!”但路易十六充耳不闻,他两边都不帮腔,顺其自然。

今年早些时候,王后在秘密接见了米拉波伯爵,并得到这位立宪派革-命领袖的投效。然而,王后并不信任那个面目可憎的胖子,她劝说路易十六在新内阁的大臣名单上将米拉伯爵波排斥在外,还减少了自己承诺过的政治献金。

玛丽-安托万内特王后政治上的短视行为,令普罗旺斯伯爵心急如焚,他除了与逃亡国外的弟弟阿图瓦伯爵保持联络外,还得到路易十六的授权,暗地里与拉法耶特的表兄,保守派的布耶侯爵进行了多次联络。布耶将军明确表示,他和他的军队会永远听命于国王路易十六陛下,在百合花的旗帜下效忠波旁王朝。

就在普罗旺斯伯爵胡思乱想之际,耳边传来小妹伊丽莎白公主的叫嚷起来。

“哈哈,找到了!我今天就来朗读一下这首新诗,‘我从未爱过这世界!’咦,它的作者居然是安德鲁-弗兰克。”伊丽莎白公主迟疑了片刻,她当然知道这个名叫安德鲁的检察官一贯持有反王室的共和立场。

于是,伊丽莎白公主把目光投向兄长路易十六以及嫂子王后,想从他们那里征求意见。

“念吧。至少他曾为卡佩家族挡过一枪(铁矛)。”玛丽王后淡淡的说道。

一旁的国王同样抬起头,在对着王妹伊丽莎白公主微笑一下,随即又垂下头,摆弄手中各式各样的大人玩具。

普罗旺斯伯爵也在表态,“安德鲁-弗兰克?呵呵,我最喜欢他那首‘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和‘致玛格丽特’。3个月前,我还试图邀请他到波旁宫里做客。”

于是,伊丽莎白公主的甜美声音在国王的大书房里响起:

“……

我没有爱过这世界,它对我也一样——

但是,尽管彼此敌视,让我们方方便便,

分手吧;虽然我自己不曾看到,在这世上,

我相信或许有不骗人的希望,真实的语言,

也许还有些美德,它们的确怀有仁心,

并不给失败的人安排陷阱;我还这样想;

当人们伤心的时候,有些人真的在伤心,

有那么一两个,几乎就是所表现的那样——

我还认为:善不只是说话,幸福并不只是梦想。”

当伊丽莎白公主朗读结束时,掌声立刻从四周响起,而且掌声还显得那么轻柔,似乎不想打断诗歌带来的美妙意境。

“我没有爱过这世界,它对我也一样。呵呵,这应该是我深爱着这世界。安德鲁能从一个不值一名的孤儿成为声名显赫的检察官,首先要感谢这个世界。”玛丽王后评述说,不过,她的语气和表情并没太多的不屑或鄙夷。或许在玛丽王后心里,她也没有爱过这世界,革-命者眼中的新世界。

路易十六再度笑了,并没有说什么。在那个神眷者安德鲁第三次拒绝来杜伊勒里宫后,国王也彻底放弃了任何邀请。或许路易十六智商严重不足,但为人并不愚蠢。平民出身的安德鲁与作为国王的自己并不相同,大家来自不同的世界。

一旁,极富文学修养的普罗旺斯伯爵在为王妹理解诗中的含义。

他说:“这首诗是对现实生活中的政治斗争、思想斗争、个人对腐-败的群体的抗议,诗人虽然心灰意冷,抱怨世界给予了他太少的温存,但随即诗人开始情绪上的“自救”,仍然不肯放弃对希望的信任,尽管这希望折磨了他良久不得安宁。他相信善良不只是空话,幸福不只是梦想,可以通过自我拯救的方式释怀。存在于现实中的诗人,大部分都是不谙世故的,但该诗的作者却拥有比常人有更清醒和剧烈的认知,从而能喊出自己内心最真挚的声音……”

“您说的真好!”伊丽莎白公主快乐的欢笑起来,“我希望能见这个诗人一面。我的普罗旺斯伯爵阁下,当您邀请安德鲁时,也记得带上您的妹妹。”

“遵命,我可爱的公主殿下。”普罗旺斯伯爵微笑的同意了。

他从米拉波等人那里了解过,安德鲁反对的不是立宪制下的君主,而是懦弱无能且没有任何担待的国王。既然路易十六无法争取到安德鲁,那么自己可以去试一试,哪怕被拒绝了也没有太大关系。作为胖子的他,脸皮本来就厚实。

……

第八十六章 拒绝波旁王室

第八十六章拒绝波旁王室

在处理完包税商与假伯爵之后,卸任税务检察官的安德鲁便离开了巴黎,在宪兵队的护送下,回到凡尔赛军营,视察再度扩充兵力之后的香槟混成团。所谓扩充兵力,首先是塞纳蒙少校的拥有15们火炮的大炮兵连的归建;其次是参谋长贝尔蒂埃中校,少尉达武等人正式加入香槟混成团;最后才是从凡尔赛周边(主要来自国民自卫军)新增了两百步兵和一百骑兵。使得香槟混成团的兵力达到制宪议会规定的人数上限:1500名官兵。

其中:

团长,安德鲁上校

参谋部,参谋长贝尔蒂埃中校,参谋絮歇少尉等5人;

步兵营,约6百人,营长蒙塞少校,奥热罗中尉继续担任步兵一连连长;麦克唐纳中尉、马塞纳少尉、达武少尉与维尔德少尉分别担任步兵二连到步兵五连的连长;

骑兵大队(营级),约4百人,营长奥什上尉,南苏蒂中尉担当其助手;

炮兵连(实为两个连),约3百人,连长塞纳蒙少校(临时军衔);

宪兵连(队),约1百人,连长夏塞上尉,彭杜瓦斯少尉将负责军情。

彼提埃上尉任军需补给官,还继续负责团部辎重,兼管工兵事宜,人数约1百;

团部军医官仍旧是佩尔西上尉,主要助手是拉雷中尉。

……

安德鲁重回军营的那天,恰好是1790年11月11日。

“光棍节?!”安德鲁不禁哑然失笑。在听取军官团的汇报,并巡视完团参谋部与大炮兵连之后,安德鲁上校随即下令全团官兵提前结束训练,修整半日,并能在晚餐享用安德鲁团长馈赠的1瓶勃艮第产的红葡萄酒。

在听到士兵们的那整齐划一的“安德鲁万岁”欢呼声时,一直站在团长身后的,有着轻微的受虐倾向的贝尔蒂埃中校又忍不住想要吭咬自己手指,而这就是参谋长心情焦虑的最直接体现。

全团1500瓶勃艮第产的红酒,那该有多少钱?

按照市价差不多是3千里弗尔,相当于贝尔蒂埃中校7、8个月的薪俸(不包括战时津贴与军官补助),就这样随随便便的手一挥就花掉了,似乎就是为了博得士兵们几句“万岁”的口号。

但很快,贝尔蒂埃注意到军官团的其他同僚却对此并以为然,感觉大家对安德鲁长官那种大手大脚的脾性早已习以为常。

面对参谋长的困惑,与之结交最早的塞纳蒙少校凑上前,他低声的说:“别担心什么,安德鲁长官口袋里的里弗尔多得是。就军官而言,军饷越高,福利也越多。嗯,改天上校问你愿意找他借多少钱,一定要说是3万里弗尔。”

贝尔蒂埃猛然想到,巴黎包税商公司在一周前与特别税务法庭达成了诉辩交易。相信作为税务检查官安德鲁在整个交易过程中捞取了不少油水。至于为何要早长官借钱,直到两周之后部队开拔到兰斯一带平乱,贝尔蒂埃这才明白。

就在身后的参谋长腹诽自己贪赃枉法时,安德鲁同样想到贝尔蒂埃在香槟混成团中的表现。显然,军官团对贝尔蒂埃中校的评价还不错。蒙塞少校曾总结说:

“他经验丰富,十分机智,能迅速拟定作战演练的一切细节,例如各个兵种的运动,部队人数、宿营和指挥人员。具有惊人的记忆力,值得信赖;他仔细认真,非常善于使用地图,能十分锐利地判断地形的特点,擅长以简明的语言报告最复杂的军事行动……总而言之,是一个非常模范的参谋官。”

来自宪兵队秘密报告中也称:贝尔蒂埃从来不做出头鸟,也不积极参与政治事务,只是忠于“职责与纪律”而已。他一个不是善于抓住和利用机会的人,但他保持着令人钦佩的自制力与这种洞察力……他从不从挑战任何长官的绝对权威,习惯于侍从自居。如果感到厌倦,他会选择默默离开。

近期,贝尔蒂埃似乎过分的迷恋和爱慕巴黎城里波旁王室的某位女士,以至于一到周末,他都会例行公事般的赶赴卢森堡宫。此外,中校他非常喜欢热衷于参加盛大豪华的招待会和化装舞会,以及组织狩猎聚会,而他微博的薪俸远不能满足这些贵族式正常消费,导致他不得不时常寻求亲朋好友的资金帮忙。

看完这份的报告,安德鲁曾怒火三丈,不是针对贝尔蒂埃,而是宪兵对跟踪与探查消息的能力实在太弱,居然连团部参谋长私下幽会对象的名字,如此重大情报都不知晓。这促使安德鲁想着是否该成立一个直属自己的军事情报部门。

忠心耿耿又刑侦经验丰富的沙威副警长,自然是这一特殊部门的最佳人选,然而巴黎离不开沙威,安德鲁也需要可靠的心腹扎根于巴黎警察局的中高层。由于巴黎警察总局长的权势太大,为防范独-裁的危险,按照巴黎公社出台的最新规定:巴黎警察总局长的任期由两年变为一年,且不得连任。所以,现任的勒戈夫总局长会在明年5月离职之后,选择回到阿登省,参与竞选该省省长一职……

事后,依然是沙威迅速查到与贝尔蒂埃幽会的那位贵妇的真实身份,萨沃伊公国的公主,路易十六的王弟普罗旺斯伯爵的妻子,玛丽亚朱塞平娜公主。

安德鲁想不到属于典型闷骚型性格的贝尔蒂埃居然能成为普罗旺斯伯爵妻子的情夫。对于那位玛丽亚公主,安德鲁曾在全国结盟节的会场上见过一面,虽说相貌很是普通,但魔鬼般的身材的确招人喜欢,尤其是波涛汹涌令人难以忘怀。

好吧,诸如玛丽亚公主的身材等等,这都不是重点。如今的关键问题,在于贝尔蒂埃参谋长迷恋于路易十八妻子,哦不,现在依然是普罗斯旺伯爵老婆的这件事,会给安德鲁本人,以及香槟混成团带来什么?

是麻烦,还是机会?

安德鲁感觉有点苦恼,那是自己也琢磨不定。

说实话,作为穿越者的他,内心是不一定认复辟后的波旁王朝。但安德鲁十分钦佩可路易十八在20多年坎坷逆境中,展现的非凡勇气和极大毅力。

即便是全欧洲的王室陆续与法兰西帝国达成妥协,放弃法国的波旁王朝,但倔强的路易十八始终拒绝接受来自拿破仑皇帝的任何津贴,显得傲骨铮铮,无所畏惧。而且早年,路易十八对文学和政治颇感兴趣,认可启蒙思想,厌恶等级制度。与他那不学无术的兄弟们相比,路易十八有着更深邃和更复杂的思想。

很快,安德鲁猜想的苦恼变成了眼前的现实。

当安德鲁再度回巴黎时,他居然收到了普罗斯旺伯爵伯爵的邀请函,希望安德鲁副检察长能到波旁宫一聚。

尽管穿越者钦佩与同情路易十八本人,但他不会把感情与政治绝不会混成一团。所以,没有丝毫的犹豫,安德鲁当即派人送回了路易十八的邀请函,并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在巴黎,同波旁王室的所有成员发生任何关系。

同样被安德鲁拒绝的,还有路易十八的表兄,奥尔良公爵发出邀请。

“这个无礼的兰斯混蛋,他怎么可以,怎么敢拒绝我――他曾经恩人的邀请!”罗亚尔宫的书房里,奥尔良公爵正怒气冲冲拿着房间的陈列品胡乱出气,那些里昂出产的精美瓷器,就在一声声怒吼中,稀里哗啦的,化为一文不值的碎片。

作为公爵的私人秘书,拉洛克低着头,默然的站立书桌一侧,始终一声不吭。

显然,奥尔良公爵太过自负,要说他帮助过安德鲁,对方私下里不会予以否认;但自以为对方的大恩人,要求安德鲁对公爵殿下俯首帖耳,那就大错特错了。安德鲁根本不亏欠奥尔良公爵任何人情,或是金钱。

在巴贝夫案前后,安德鲁就依照拉洛克等人的建议,顺带黑了一把奥尔良公爵的政敌,将驻伦敦的外交官老杜邦描绘成亏空部门公款,出卖国家利益的人民公敌。搞得老杜邦狼狈不已,今年就丢了外交官的职务;

不仅如此,安德鲁权倾波尔多时,也曾大肆减免了与奥尔良公爵有着利益关系的数名商人的进出口关税,其税金高达上百万里弗尔。单单这两项就足以偿还奥尔良公爵施加的所谓恩德。

与奥尔良公爵的第一件不愉快事件,源自安德鲁无视罗亚尔宫的请求,拒绝对香槟团叛徒维奥少尉实施特赦,坚持将后者送上军事法庭,最终在法场上枪决。

第二件事情是在安德鲁作为巴黎公社特别代表,在议会大厅一番慷慨激昂的指控,成功迫使3名内阁大臣致辞的事情,令奥尔良公爵很不高兴。怒火中的他写了一封信质问安德鲁,为何不事先征求罗亚尔宫的意见。因为那位被安德鲁搞得失去战争大臣职位的杜宾伯爵早在半月前,秘密投靠了奥尔良公爵。

此事,倘若奥尔良公爵施以平和的方式,同安德鲁进行交涉,或许还能收获对方一丝“误中副车”的愧疚感,并会在某年某月某日偿还一二。但奥尔良公爵那极度生硬的表达方式,令实力大增的安德鲁上校同样不开心,继而决心断绝与罗亚尔宫的所有联系。

显然在安德鲁眼中,奥尔良公爵不过是一个政治怀疑者,一个本性热衷于权力,缺乏信仰的贵族。作为王室贵族的一员,他号称平等,实质是一位粗俗不堪的庸人,他有中产阶级的狡猾和实际精神,但过多的阴谋诡计使得公爵本人,严重缺乏那种舍我其谁的果敢决心,以及建功立业的凌云壮志。

安德鲁在于奥尔良公爵一刀两断的同时,他也在暗中拉拢拉洛克,劝说这位优秀炮兵军官(也是非常不错的军械官)没必要卷入权贵政客们的阴谋诡计,最终沦为一枚炮灰。如果哪天,拉洛克决定离开罗亚尔宫时,务必记着在香槟混成团还有一个叫安德鲁-弗兰克的朋友。

……

第八十七章 孔多塞侯爵的邀请(上)

第八十七章孔多塞侯爵的邀请(上)

在巴黎,安德鲁拒绝的权贵还不止路易十八和奥尔良公爵二人。当巴纳夫、拉梅特兄弟,与迪波尔等立宪派贵族对安德鲁发出沙龙邀加时,他同样加以回绝,所不同的是,这番语气变得委婉而又恳切。借口自己在凡尔赛军营做整训,实在抽不出时间,云云。

作为穿越者,他知道上述这些目前在政坛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但纯粹都是一群习惯于大喊大叫的嘴炮。仅仅是在一、两年之后,他们或等上断头台,或病逝于异国他乡,或彻底沦为政治路人甲,实在没有太多的投资价值。倘若沾上了,还会惹到一身骚;

其次,从派系上说,安德鲁更加亲近于立宪派贵族中的米拉波,拉法耶特和巴伊这一系,他们不仅掌握全巴黎的国民自卫军,还控制了巴黎市政厅,并在制宪议会有着重要的影响力。拉法耶特将军是安德鲁上校名义上的老大(但不发薪,所以属于名义上);而尊敬的巴伊市长,安德鲁还亏欠对方一个大人情。

至于米拉波伯爵,也算作安德鲁的讲演老师。他在议会大厅里的布鲁图斯式的成功演出,很大程度都要归功于这个两面三刀,生活放荡的家伙。如果,安德鲁不是知晓米拉波已病入膏肓,不久之后将远离人世。或许安德鲁会主动选择站到以米拉波、拉法耶特为领袖的这一系立宪派贵族身边。

在大革-命不同时期的所有领导者中间,唯有极富才智的米拉波伯爵懂得在发动革-命时,首先考虑如何缩短革-命的进程,并减少革-命造成的破坏力。倘若以正直、诚实、仁慈和勇敢著称的拉法耶特能辅助配合米拉波,也许就能防范法兰西在1792年演变成一匹脱缰的野马,经过歇斯底里般的狂奔之后,彻底堕入永无止境的恐怖深渊。

当然,这一切不过是安德鲁的不负责任的假设。事实上,全巴黎的人都清楚米拉波的身体状况每日愈下。连安德鲁自己也在计划后米拉波时代的各项安排。

一天,安德鲁领着佩尔西和拉雷,联合探望了这位杰出的政治家。退出房间后,两位军医官明确的告诉安德鲁上校:病人的病情已无法控制,除了感染了梅毒,伯爵的化脓性眼疾越发严重,布满血丝的眼珠就像是从脸上弹出来一般(严重怀疑是糖尿病晚期各种并发症)。此外,肾病也在时不时的折磨着米拉波,令其疼痛不安。为了工作、睡眠与女人欢乐,他不得不借助大剂量的鸦-片膏来消除各种肉体上的痛苦。而这,导致米拉波的病情越发严重起来。

“最早明年开春,最迟仲夏之前。”这是医生们给予米拉波的生命终点线。

病床上的米拉波示意安德鲁单独留下陪着自己,他直言不讳告诉安德鲁,“数天前,我曾建议王室有机会就逃出巴黎,效仿路易十四对付投石党。”

“您是在玩火,伯爵。不过,也无所谓了。”安德鲁轻描淡写的回复道。等到米拉波挣扎着,想要再行劝告时,安德鲁抢先一步堵住对方的话语。

“请不要继续说下去,在马恩省,无论兰斯,还是我个人,以及我的军队,都不会欢迎任何形式的叛国者。”

说完,安德鲁起身行了个礼,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在自身权势膨胀,而米拉波已时无多日之际,没必要过度迎合,尤其是那些过分的要求。早在数周前,安德鲁已知米拉波在策划路易十六一家叛逃布耶侯爵驻地-梅斯。

回到圣路易岛别墅,安德鲁找来沙威,指示他派人盗窃自己写给米拉波的亲笔信,一共11封,务必让这些信件原封不动的带过来。虽说一贯谨慎的安德鲁确信自己没在往来书信中谈及国王或有关贿-赂的事情,但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必须将自己的亲笔信,统统拿回来彻底焚毁,最为妥当与安全。

除了米拉波,安德鲁也私下拜访了拉法耶特的府邸。似乎是那桩成功处理假伯爵事件的缘故,让安德鲁受到了拉法耶特一家人热情款待,不过,表现最为热情的却是拉法耶特的两个侄女。处于豆蔻年华的她们,在客厅里一遍又一遍的大声朗诵着安德鲁的诗歌,从最经典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一直到那首新创作的《我没有爱过这世界》,每次都能博得在场众人的阵阵掌声。

可一旦进入拉法耶特的私人会客室里,安德鲁与房间主人的交谈就一下子陷入了尴尬之中。没有别的原因,这位美国人民的好朋友,美国总统的干儿子,受美国驻法大使莫里斯的特别委托,解列劝说安德鲁,希望这位地方上的副检察长先生不要在公共场合针对美国盟友拖欠法国债务一事,进行无休止的抨击。

按照数月前,美国大使莫里斯与财政大臣内克尔达成了一揽子谅解备忘录,处理106亿里弗尔债务。双方依照《美法同盟条约》,再扣除法国无偿的军事援助,以及美国数年来已归还的部分借款,并免除各种利息,继而得出美国实际欠法债务总额为2亿里弗尔。

可即便是这2亿里弗尔债务,美国佬依然在想法设法的找借口做拖延。于是,安德鲁受巴黎公社的委托,又在报纸上大肆攻击言而无信的美国政-府,他甚至借助穿越者先知先觉的优势,在巴黎的报纸上“编造”出一则真实消息。

他宣称美国总统华盛顿暗地里把返还法国的那2亿里弗尔挪做他用,试图打造一支强大的远洋舰队,拥有各式战列舰,巡洋舰,护卫舰等60多艘,并意在攻击袭击美国商船的北非的海盗,威慑大西洋一端的欧洲各国。

此消息一出,法国议会自然群情激奋,议员们纷纷指责美国大使不守信用,破坏两国邦交;而大西洋另外一边更是闹开了锅,美国议员压根不在乎法国人的钱财被挪用,而是在攻击华盛顿政-府的独断专行,在使用巨额国家资金之前,未经国家议会批准,严重违反宪法事实云云,搞得美国政-府在1790年下半年相当的被动。

对于拉法耶特的游说,安德鲁表示自己会虚心接受,但心中是绝不悔改的。历史上,美国人在大革-命期间,只会给革-命中法国扯后腿,除了添乱之外,一点实际用处都帮不上。与其如此,安德鲁还不如靠着抨击北美叛匪的大好机会,再博得一两年威斯敏斯特宫(英国议会)与白金汉宫的欢心,好让他有机会能从海峡对岸偷学更多的前沿科技。

除了谈及美国佬的不开心事外,拉法耶特总算带给安德鲁一件比较高兴的事。他告诉安德鲁,一旦兰斯政局重新稳定,阿登森林里的叛匪被剿灭,拉法耶特会以国民自卫军总司令的名义奏请国王路易十六,授予安德鲁-弗兰克陆军准将军衔,香槟团将扩编为5千人的马恩-阿登混成旅,依然属于国民自卫军序列。

“如果可以,侯爵大人,请务必向制宪议会的军事委员会申请晋升我的军衔,另外,是香槟混成旅的组建,而不是马恩-阿登旅!”安德鲁提醒说。

穿越者还不希望惹祸上身,尤其是在明年的某个敏感时期。他与米拉波、拉法耶特等人不一样,穿越者对君王制和君主不存在任何敬意或是丝毫畏惧。安德鲁担心更多的,反而是那些能鼓动民众的身披三色绶带,头戴三色帽徽的极左派议员,以及巴黎公社委员。而这些人,却是安德鲁目前在巴黎最坚定的政治盟友。

至于安德鲁最为关心的军饷问题,拉法耶特顾左右而言之,实在躲不开时,这位国民自卫军总司令才说道:“嗯,这个,只能继续依靠你自己想办法。”

不久,拉法耶特提及说,他计划在明年与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包括巴伊、米拉波、巴纳夫、塔列朗、拉梅特与西哀耶斯等人,开办一个全新的政治俱乐部,继续宣言君主立宪的自由思想,希望安德鲁也能加入其中。

于是,开始轮到安德鲁装聋作哑起来,并很快借口尿遁离开了。开什么玩笑,孤儿出身的安德鲁连个低阶贵族都算不上,没必要蹚这个大浑水。

……

在法国,尤其是在巴黎,举办一场成功的沙龙聚会,绝不是一蹴而就的轻松事情,对于组织者,尤其是哪些女性而言,更是如此。她们必须不断的在别人的社交圈里学习打磨,日积月累,这样才能营造人脉关系,奠定日后的沙龙基础。

孔多塞夫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她不仅善于交际,还具备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有学识,因为丈夫的关系,她广泛涉猎文学、政治、哲学、美术、音乐等,作为波尔多人的她擅长鉴定葡萄酒,并精通多国语言。

当泪流满面的内克尔夫人,不得不陪同失去财政大臣职务的丈夫,远离巴黎回到瑞士,继而关掉那个被称为“巴黎第一沙龙”的寓所大门时,孔多塞夫人举办的沙龙开始成为全巴黎最为耀眼的明星,而且没有之一。

尽管距离每周五下午3点才正式开始的沙龙聚会还有1个小时,但以聪明智慧、优雅大方、富有而著称的孔多塞夫人,依然在马不停蹄的忙碌着。她拿着笔记本,带着两位男女管家,如蝴蝶般反复穿行于即将充当沙龙聚会的几个房间之间,一丝不苟的,依照笔记本上的记录逐个检查所有事项。

诸如讲演和交谈时所需的设备,演讲台,座椅等;为宾客准备的餐饮和甜点;房间格调也需要布置,鲜花绝对是不可缺少的。尽管巴黎已入深秋,但植物园区里的温室大棚通常能提供一年四季的盛开玫瑰与百合花,只是价格贵的绝对能吓死人。

……

第八十八章 孔多塞侯爵的邀请(下)

第八十八章孔多塞侯爵的邀请(下)

孔多塞夫人转过头,询问管家的准备情况:“今天的酒水必须以我家乡波尔多产的红酒为主,最好是拉菲庄园酿造的,务必让副检察长先生感到满意。”

“……下午茶就采用冷餐会的方式,听说波尔多那边非常流行,我很比较喜欢。你记得在晚餐时,提醒侯爵不要与安德鲁先生讨论哲学和数学问题。”

“……还有,让侍从们机警一点,当她(他)们听到优美诗歌的时候,务必在第一时间全文抄给我。不错,尤其是安德鲁先生的。”

“……如果拉瓦锡夫人也在场,记得把安德鲁先生与她分开,他们关系很是糟糕,不要让他们在同一个房间里出现,晚餐时两人不要坐在餐桌对面。”

……

看着比年轻自己21岁妻子居然为一次极为普通的沙龙聚会搞得如此紧张,孔多塞随即将她拉进书房详谈。

“我亲爱的索菲,为了一个叫安德鲁的新客人,没有必要如此隆重吧。”一关上房门,孔多塞侯爵就对着妻子低声下气的哀求起来。

与热情奔放的妻子不同,留着长长的蓬松小卷发的侯爵本人一贯拘谨、腼腆、不喜欢社交,呆板僵硬的面部表情下方永远都是领口紧束的纯色衬衣。

不过需要说明的,今天的麻烦事还是孔多塞侯爵本人惹出来的。期初,侯爵他不过是出于一种礼貌,邀请了即将离开巴黎的马恩省副检察长,来参加妻子索菲每周五下午举办的沙龙聚会。

怎料,连续拒绝了波旁家族两位显贵邀请的安德鲁,居然就接受了孔多塞的这份邀请。不过,来就来吧,孔多塞自己也没多想,但回到家里给索菲一说,情况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妻子原本就是波尔多人,她的父母家族在当地经营着数十公顷的葡萄园以及多个酒庄。今年,多亏安德鲁发明的波尔多溶液,令波尔多的种植园主和酒商都逃过一劫,索菲心中的感激之情那是毋容置疑的。至于数月前,孔多塞夫人因为丈夫的缘故,对安德鲁的种种鄙夷和不满,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现在,索菲对于丈夫的哀求表现的不屑一顾,那是她还有一个充分的理由,“我希望安德鲁先生,能为我的沙龙留下一首流传于巴黎整个上流社会的诗歌。你要知道就是昨天,那个前财政大臣内克尔的女儿,斯塔尔夫人已从瑞士日内瓦返回巴黎。而她的沙龙聚会据说会在下周正式举行。”

孔多塞明白了,妻子的言下之意是斯塔尔夫人会在巴黎重拾她母亲-内克尔夫人的沙龙聚会,这势必将极大冲击孔多塞夫人的沙龙的美誉度,如果让巴黎最受欢迎的诗人安德鲁的出场,却能极大抵消斯塔尔夫人带来的负面影响。

“所以,”孔多塞夫人对着丈夫强调说,“今天,无论使用哪种方法,你都要让安德鲁留下一首诗,还必须是在孔多塞夫人的沙龙聚会上创作的新诗。”

对于自己的年轻妻子,孔多塞一贯都是有求必应,从不回避或拖延。当初为了成功追求索菲,侯爵可是花了整整5年时间,费尽周折取悦了妻子的整个家族成员。不仅如此,这位目前仅存与人世的法国启蒙思想家,居然在他的哲学著作里,第一次提出了关于妇女解放,以及男女平等这一惊世骇俗的政治主张。

所以这一次,孔多塞同样不会让妻子失望。很快,侯爵让男管家备好马车,他要亲自去圣路易岛的法官别墅接安德鲁来府邸参加沙龙聚会。

面对如此隆重的盛情邀请,安德鲁自然受宠若惊,可在他得知沙龙主人们的请求时,角色由客人立刻切换成为奸商一枚。

“这样啊,”安德鲁故作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却迟迟没有下文,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只是目光长时间盯望着孔多塞前胸佩戴的,印有罗浮宫塑像的法兰西科学院徽章。

“好吧!”孔多塞知道眼前的家伙心里想要什么。

一周前,安德鲁希望法兰西科学院在沙隆设立一个分院,或是实验所。但身为科学院秘书长的孔多塞侯爵断然拒绝了这一无礼请求,后者自豪的宣称:唯有巴黎才是法国科学家们理想的聚集地。

孔多塞考虑了一会儿,说:“不能叫法兰西科学院香槟分院,只能叫香槟研究所,且每次最多允许3名科学院的学者来研究所里办公。一切费用由你承担。”

在路易十四时代,改组之后的法兰科学院被设置在当时的皇宫-卢浮宫图书馆里,并重新制定了活动章程,并把科学院院士分为领薪金的和不领薪金的名誉会员。如今的时科学院成员总数一般控制在70人到80人之间。级别由高到低为:正式院士、名誉院士、合作院士、学员。

安德鲁提出自己的价码,“至少10名科学院的学者,采取自愿前往原则,薪俸加倍。其间,取得成果和专利,都由研究所与学者本人共同分享。此外,联合公司每年会想法兰西科学院捐赠一笔客观的科研经费。”

看到孔多塞眉头皱起,似乎不太愿意接受时,他继而补充说:“我保证创作于孔多塞夫人的沙龙聚会上的那首诗歌,一定会大放异彩,享誉整个巴黎和法国,乃至全欧洲。如果效果不佳,我们现在达成的口头协议将判定无效。而现在,可以告诉我,夫人对诗歌内容的具体要求。”

……

生命、爱情与自由!这就是孔多塞夫人在本周沙龙聚会上设立的主题。

作为沙龙的常客,孔多塞夫妇的老朋友,布里索首先站在讲演台上侃侃而谈:

“……这个问题在不同年龄段,不同情形下确实是发生变化的。在不懂什么是爱情的少年时,生命正常前行,也许自由是最令人渴望的。当然那时候自己认为的束缚并不一定是真正的束缚,却赋予了自由崇高的定义。生命是珍贵的,爱情是美好的,但若与自由相比,它们还是略逊一筹……”

对于这些哲理性质的思考,安德鲁一贯说没有什么兴趣参与。他端着一杯红酒,左顾右盼,在20多个来宾中间看到了好些个熟人。

他先是与罗伯斯庇尔、佩蒂翁和蒲佐打了招呼,一起闲聊了几句后告辞离开。安德鲁径直来到靠近大窗户的杜兰顿法官身边,后者刚给安德鲁打了个手势。

“听说你拒绝了普罗旺斯伯爵和奥尔良公爵的邀请?”法官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这位波尔多法官一到达巴黎,就与布里索、孔多塞等人打成一片。

安德鲁点了点头,心想,“偌大个巴黎城怎么就藏不住一点动静。”三天前的事情,现在弄得全欧洲的人都知道了。

杜兰顿法官提醒说,“注意,杜伊勒里宫与布耶侯爵的联络,大都是普罗旺斯伯爵亲自负责的。此外,奥尔良公爵在司法宫依然保留着很大的势力。据我所知,他已经派人秘密跟踪,并调查你担当马恩省副检察长的过程。”

“谢谢!”安德鲁从侍者托盘中拿来两杯红酒,递给面前的同盟者其中一杯,二人一饮而尽。

安德鲁继续说:“普罗旺斯伯爵是卡佩家族中最聪明的,不会有什么过激举动。嘿嘿,至于奥尔良公爵那边,我的人很快会查处真相。”

没等安德鲁把话说完,女主人孔多塞夫人的甜美声音,再度在沙龙大厅里响起,那是布里索刚刚结束了他那冗长的发言,并博得了半数人群的掌声。

“如果是罗伯斯庇尔上去,建议我们去花园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杜兰顿法官打趣的说,那是因为罗伯斯庇尔的讲演通常以深邃晦涩而见长,缺乏激情,令听众昏昏欲睡,压根都提不起精神。

在1790年时,很多人眼中的罗伯斯庇尔依然是一个诚实的人,他正直而真诚,纯洁而拥有一种不会被削弱的忠诚。然而,安德鲁却知晓这个喜好戴假发,习惯绷着脸,文静瘦弱之人的内心世界里隐藏着一个恐怖病毒。一旦病毒爆发占据了他全身,罗伯斯庇尔就会变成一个毫无节制的自负,性格冷酷无情的怪物。

尽管安德鲁在巴黎,终日与罗伯斯庇尔打成一片,互为政治上的左翼坚定盟友,但穿越者无时不刻都警惕与提防着对方。巴黎警察局里保留的有关罗伯斯庇尔的秘密卷宗,就多达5个大抽屉,那是沙威副警长的杰作,事实上是遵从于安德鲁的特殊命令。

在几分钟的串词过后,孔多塞夫人宣布下一位邀请的讲演者是“马恩省的安德鲁副检察长!”

在众人的掌声中,安德鲁微笑着穿过人群闪开的过道,信步走到演讲台上。嗯,没有马克风,穿越者似乎不太习惯。

“我想朗诵一首刚刚创作的新诗,希望大家能喜欢。”安德鲁的风格他在议会大厅的表演不一样。他先是清了一下嗓子,说话时有点结结巴巴,但故作傲慢自负的怪异神态,这立刻引发台下众人发出“吃吃吃”的笑声。

安德鲁内心不以为然,这是他刻意营造的唤起听众兴趣的一种方式。与此同时,他也在调试嗓调,让待会的声音能悦耳动听。至于诗词的内容,没必要反复斟酌,原作者已经把这首诗的意境,做到了全世界最强的表达效果。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抛后方知晓,如若没生命,爱情哪里找?”

……

当安德鲁抑扬顿挫的朗诵结束时,30多人聚集的台下一片死寂。等到一脸郁闷的安德鲁走下讲演台,勉强者挤入人群过道时,仿佛从睡梦中突然惊醒的宾客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大家拍打着安德鲁的肩膀和后背,连声叫好喝彩,希望他再到上台朗诵一遍……结果,很快1遍就变成了5遍,直到每个人都能倒背如流这首诗。

孔多塞夫人事后描述说,“……他的眼睛里闪动着智慧与激情的火光,在那一刻,安德鲁享受到亨利四世一般的崇敬,就连他走下讲演台的古怪姿势都令人回味。尽管我事先知道他会给大家带来惊喜,结果我还是低估了安德鲁。这份惊喜不仅属于我的沙龙,更是带给全巴黎人,整个法国人民的礼物。”

完成今日的剽-窃节目之后,安德鲁拒绝了孔多塞夫人的反复挽留,最终选择提前离开。临走前,安德鲁朝孔多塞院士摆了摆手,暗示对方千万不要忘记双方达成的君子承诺。

安德鲁在庭院等候自家上马车时,看到了刚刚赶到孔多塞侯爵官邸的拉瓦锡。后者朝安德鲁点了点头,安德鲁也微笑着予以回复。

“谢谢!”拉瓦锡在即将与安德鲁擦肩而过时,低声说了一句,继而走进大门。

这位法国最伟大的化学家曾经也是一名律师,冷静之后的他知道若非安德鲁主动减少罚金,并尽快与众多包税商达成诉辩交易。否则,税务检察官的继任者,那些极左派分子或许将死死咬住拉瓦锡等人不放,直到榨干包税商人的财产,直至他们家破人亡。

安德鲁停下脚步,转过头,望了望。在内心里,作为穿越者的他很想建议拉瓦锡和孔多塞二人都去英国避难,待到1795年再回巴黎。然而,这种愚昧透顶的行为,政治风险实在太大,不可能是一个理智型政客的固有做派。

所以在登上马车前,安德鲁用力的摇摇头,将一切不合理的想法统统抛至脑后。

……

11月中旬,安德鲁再度离开了巴黎,回到凡尔赛军营。此时的香槟混成团已完成了为期2周多的整训,整装待发,随时可以开赴150公里外的马恩省。

数天之后,随着安德鲁上校的一声令下,香槟混成团的1500名官兵踏上了前往兰斯的征途。与此同时,巴黎政坛也在酝酿一场惊心动魄的大变局。

11月23日,记过几番激烈的辩论之后,制宪议会终于通过了那份争议极大的决议案--《教士宣誓令》。该法令它要求法国所有的教士必须宣誓效忠于《1791年宪法》。12月26日,圣诞节的第二天,毫无主见的国王路易十六在新一届内阁大臣们的建议下,再度选择了对制宪议会的妥协和退让,签署了这份《教士宣誓令》,使之正式成为一道不可违背的王国法律。

与此同时,塔列朗果断辞去了奥顿主教一职,并拒绝了来自罗马教廷的指责与威胁,以革-命者的形象退出保守派教会,不再有任何宗教上的羁绊。他在写给罗马枢密院的公开信中,得意洋洋的宣称:“只要我还是法国人,什么对我都适合。大革-命给法兰西民族揭示了新的命运,而我将与民族一起前进,为它的成功而奔走呐喊。我将为民族贡献我的全部才能,决心为祖国而服务于祖国……”

作为马恩省副检察长的安德鲁,在得知路易十六签署了《教士宣誓令》,使其成为正式法律的消息后,他猛地站了起来,对着身边的亲信说了一句:“先生们,请注意!从现在开始,法兰西就要分裂了。而战争的阴霾,也将接踵而至。为了我们,我们的家人以及我们共同的利益,必须时时刻刻紧密的团结在一起。”

……

第89章 兰斯城的秘密

第89章兰斯城的秘密

在巴黎东北方130公里处,坐落着法国的另一个宗教与文化中心,就是被称为“王者之城”-兰斯。自11世纪起,法国国王都必须到兰斯,这个“加冕之都”受冕登基。在法国历史上,共有25位国王在兰斯圣母大教堂加冕,其中包括圣女贞德护送该地加冕国王的查理七世,以及现如今的国王路易斯十六。

或许是“王者之城”的权威,让1789年的改革派感到不小的压力。于是在年底,国民制宪议会通过了一项由兰斯籍激进派议员普利欧提交的提案,决定将马恩省的省会定在距离兰斯42公里外,当时常居人口不足5千的沙隆市,正式名称为马恩河边的沙隆或香槟沙隆(法国本土有至少两个城市叫沙隆)。

与此同时,议会保留兰斯作为“加冕之城”的地位,以便在不干涉天主教正常教务的前提下“政教分离”,尽量减轻宗教对君主立宪政体的影响。此举埋下了兰斯市政当局与马恩省,同国民制宪议会的矛盾冲突。也就是从那时起,兰斯不仅失去了香槟大区的区域中心地位,也不再是新成立的马恩省核心城市。

1790年开始,兰斯市长巴西勒连同地方法院以“非法煽动暴力”为由,取缔了雅各宾派俱乐部在兰斯组建两周不到的分部,逮捕并驱除了相关负责人;与此同时,兰斯的国民自卫军指挥官布里斯中校下令将所有左派激进分子剔除自己的军队,还大肆收缴民间的各类管制武器;至于兰斯的地方检察官于贝尔更是不顾马恩省公社的严正抗议,强行对兰斯城内的各个报刊杂志执行了新闻监管政策,取缔并查封了1家宣扬极左派思想的报社。

毫无疑问,兰斯城的上述做法,是得到了兰斯大主教塔列朗(塔列朗的亲叔叔),以及议会保守派领袖卡特莱斯等人的支持,加之省自卫军在阿登匪徒的袭击下损失惨重,都使得马恩省投鼠忌器,不敢对兰斯施加政治与军事压力。

由于大革-命思想的熏陶,人-权宣言的影响,以及选举制度的日趋完善,促使地方政-府政权获得极大了的自治权。通常状况下,作为法兰西“国防军”的边境部队回师内陆做武力平叛,在法理上成为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制宪议会害怕效忠国王的军队反攻倒算,严禁边境部队越雷池一步。而地方政-府同样担心权利的丧失,甚至拒绝任何外省部队接近其中心城市。所以,即便出现大规模的匪情,也只能倚靠战斗力层次不齐的国民自卫军。

1790年7月,在法国中部地区,一支30人不到的武装流匪就将卢瓦尔省和涅夫勒省搅的天翻地覆,圣鞠斯特中校联合了周边乡镇的自卫军友军,人数多达两千人,也仅仅消灭数人,只是将这伙暴徒勉强驱赶出去,使其不再危害家乡。

两个月后,在法国南部加尔省的尼姆地区,新教徒与天主教徒因为省选举事件爆发了一场流血冲突。两派武装势力在数个城镇里开展激烈交战,最后演变成大规模的宗教仇杀,直接导致3百名天主教徒以及20名新教徒倒在血泊中。

……

由于信息传递的严重迟缓和不对称,地方政-府私心作祟,加之很难得到巴黎国会的授权,驻军部队无法有效弹压各地暴-乱。唯独一次对南锡叛乱军营的清缴,却让忠勇的布耶侯爵将军惹了一身骚,被安德鲁在制宪议会猛喷了一阵。

至于兰斯方向持续的半独立局面,一直到马恩省公社总委员会的重新改选之后,才真正加以重视。1790年10月,图里奥教授成功当选省总检察长。11月,香槟混成团也将在安德鲁上校兼代理副检察长的率领下,从波尔多开赴到巴黎东南部的凡尔赛军营,距离兰斯仅有不过150公里,3到4天的行程。

然而,在安德鲁的军事辞典里,似乎没有兵贵神速的这一概念。从波尔多到凡尔赛,磨磨蹭蹭走了10多天;等到前往兰斯平乱时,也同样如此。

尽管穿越者没在军校科班里待过,但他知晓基础的军事常识,那就是尽可能的减少自身失误。宁愿慢一点,稳一点,哪怕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也要确保部队的安全。所谓的军事冒险,根本不适合律师出身的安德鲁。

从抵达凡尔赛军营开始,他只是反复强调混成团的日常训练,将大量的军费投入到训练场上的缕缕销烟和阵阵炮声。当参谋长贝蒂埃尔提交了行军线路、进驻兰斯与遇敌作战的方案时,安德鲁也仅仅做了大致浏览,将其搁置一旁,并没有按军事条例召集军官团会议做集体商议。

不过,在察觉贝蒂埃尔中校表情不悦时,安德鲁补充一句说:“兰斯的局势很复杂,主要属于政治问题,而军事手段只是辅助作用,属于最后的解决方案,绝对不能操之过急。我不仅是香槟混成团的指挥官,更是马恩省的副检察长。”

换言之,安德鲁不希望在兰斯爆发一场战斗,将这片富庶之地打得支离破碎。因为兰斯、沙隆以及整个马恩省和阿登省将是自己的基本盘和根据地。所以,能和平解决的尽量在谈判桌上解决,而军事手段只是万不得已的最后一步。

事实上,在1790年的11月上旬之前,安德鲁本人对兰斯的战略依然在军事打击与政治解决之间左右摇摆。直到负责侦查任务的彭杜瓦斯少尉带来了兰斯当地的真实情况,这才促使他做出了最终决定。

前世里,作为合约律师的安德鲁曾参与了亚洲富豪在香槟地区的洗-钱活动,所以对兰斯一带的历史非常熟悉,知道那里在大革-命期间爆发过一场严重的大规模骚乱。与此同时,他穿越到的肉身,兰斯孤儿对该市的全部记忆也仅限于1789年之前,也就是他离开兰斯,来到巴黎的日子。

于是,当1790年兰斯政治危机凸显之际,安德鲁和常人一样,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掌握该城的贵族保守派以及天主教势力为罪魁祸首,从而导致整个城市秩序动荡、民不聊生。然而,沙威警长与兰斯好友的德马雷教士却对此表达了异议。于是,就有了彭杜瓦斯少尉潜伏兰斯一带做实地侦查。

一个月后,回归凡尔赛军营的彭杜瓦斯少尉在其提交的工作简报中描述:整个兰斯城内店铺正常营业,社会井然有序,物价相对稳定,民众安居乐业。

彭杜瓦斯解释说:“整个10月份,城内面包房的每磅(法磅)面包售价在25个苏,而且不需要提交面包证限购;猪肉依然维持在1789年初的水平,还略有下降;至于本地产的葡萄酒(香槟),因去年连续遭遇冰雹、病虫害等原因价格上升了15-20%,但还在市民的容忍范围之内……

城市的就业状况良好,本地乞丐不多,大都是阿登等外省流落至此,来自教会救济堂的统计数据,乞丐总人数不超过120人……兰斯城里的雇工薪酬水平通常比巴黎低10到15%,但考虑到物价不高且房租偏低的因素,一人在外工作勉强能养活一家4口人……总体说来,兰斯民众的生活状况总体要比巴黎略好。”

安德鲁的印象中,兰斯一带除了传统农业,除了葡萄种植业外,以牛养为主的畜牧业也很发达。只要牧场里不出现大面积的瘟疫,肉类价格维持在往年的正常水平这不意外。但本地小麦种植面积稀少,使得面粉绝大部分都是从外省购买,尤其是东南面的巴黎盆地。只是在今年以来,为保障法国首都的粮食供应,法兰西岛(巴黎盆地)的面粉被优先运到巴黎,销售给地方的并不多。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兰斯城里的面包售价比巴黎最高价低了20%,还属于不需要面包票的敞开供应,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在安德鲁的记忆中,1788年夏到1789初的兰斯城里,面包售价通常还在每磅5到6个苏。粮食紧张时,面包售价曾一度飙升到每磅10个苏,城市郊区时常会看到饿死的乞丐。

好在彭杜瓦斯很快解释了缘由:“这是兰斯市长巴西勒和检察官于贝尔的联合倡议:包括建立两家公立的大型粮库,囤积面粉、玉米以及燕麦等,以保证兰斯地区5万人在8个月的食物供应量。此外规定还减免粮食输入的交易税,甚至鼓励巴黎盆地的商人以粮食来交易香槟和葡萄酒。”

安德鲁听起来很耳熟,仔细回想,却是前世记忆中,3年后雅各宾派当权者在巴黎采取的一种效率极高的粮食经济政策。也就是依靠这项铁腕政策,巴黎在半年里打垮了60个反对法兰西共和国的省份,赢得了60万市民对2500万国民的伟大胜利。

而回到现在,该项经济政策却是法国保守派在兰斯的首创。那个巴西勒,安德鲁还有些印象,在他离开离开兰斯时,对方只是香槟交易所的一个资深经纪人;而于贝尔,则是兰斯大学的法律学院校友,早安德鲁毕业8年,曾是当地一家颇具规模的律师所的资深合伙人。

“抱歉,上校!”彭杜瓦斯闪烁其词的似乎想表达什么,犹豫片刻之后,他决定讲述出自己的判断。他说:“在我看来,巴西勒和于贝尔,包括那名国民自卫军布里斯中校都不是马恩省公社以及巴黎议会描述极端保守分子。他们的所作所为仅仅是在自保罢了,而且据我了解的情报,兰斯的种植园主和酿造商大部分都在支持市政厅,两座粮库的相关费用都是种植园主与酿造商们共同分摊的。”

的确,粮库的建立除了政策之外,关键是需要强大的财力支持。另一时空的雅各宾派三巨头是依靠搜刮数以百计的贵族财产,才在巴黎建立数座大粮库。而此时的兰斯,巴西勒和于贝尔能成功说服商人们投资没有多少利润,甚至是赔钱的粮库建设,显然是有其过人的本事和强大号召力。

……

第90章 军情局的雏形(大章节)

第90章军情局的雏形

“请继续,少尉!”安德鲁亲自给部下递上一杯香槟解渴,心里则在思索着。“这踏马就有点尴尬了,原本以为自己是拯救天使,到头来却是个破坏恶魔。”

彭杜瓦斯将酒杯的香槟一饮而尽,继续说:“事实上,粮库的建立并不是在赔钱,而是在赚钱。我进入市场交易所,兰斯粮库采购除了巴黎盆地外,更多是来自中部卢瓦河流域(今法国中央大区)的小麦和玉米。除了满足兰斯周边人口需求外,粮库还在市政厅和布耶侯爵的秘密运作下,将来自中央高原的部分粮食通过阿登森林,运往南尼德兰地区(今比利时),以获取利润。”

法国自从英法百年战争结束之后,其种植业与畜牧业无论从产量,还是技术一直都在欧洲处于领先地位。尤其是在法国农业产量方面,不仅能满足2500万民众需求,还能出口英国、瑞士以及伊比利斯半岛。所谓的粮食危机,通常是区域的粮食缺乏,而并非整体。当然,各地税卡以及糟糕的路况等也是制约因素。

在法国北方边境的南尼德兰(又称布拉班,今比利时)地区,无论是南方的法属南尼德兰(以说法语的瓦隆人为主,信仰天主教),还是北方的奥属尼德兰(说荷兰语的弗拉芒人为主,主要信仰新教),上述两地的畜牧业相当发达,但小麦、燕麦、黑麦和玉米等谷物类粮食则需要大量进口。

而北方的联合省(荷兰)与海峡对面的英国,同样是粮食进口大国,而东面的德意志邦国农业不仅技术差,且总产量低,不可能大量出口。所以,南尼德兰的粮食缺口主要是依靠南面的法国,或是不怎么可靠的海上贸易。

期初,这种只赚不赔的买卖是凡尔赛宫廷的专属经营权,等到1789年之后,暴风骤雨般的大革-命使得王权跌落,而奥属南尼德兰地区的大起义也导致法奥两国政治矛盾日趋加剧,两地的正常贸易严重受阻,与此同时边境却在走私成风。

作为拉法耶特侯爵的表兄,布耶侯爵曾作为一名法国将军参加了七年战争,之后被路易十六任命为瓜德罗普殖民地总督。而他最为著名的军事行动在美国独立战争期间发生在西印度群岛上,在那里,布耶侯爵将军占领了英国的一些殖民地,为自己的军事履历赢了不少声誉。

法国大革-命爆发之后,布耶回到巴黎。不久,这位将军主动请缨到边境重镇梅斯,并在那里他奉陆军大臣的命令,接管并招募了一支3到4万人的德意志雇佣军团。然而,沉重的军费压力使得这位勇敢的贵族将军喘不过气来。即便这支精锐部队得到路易十六内阁的优先拨款,但在军饷方面依然有着很大的缺口。

但很快,这种不利局面得以解决。

一名带着秘密使命的兰斯贵族说服了布耶侯爵,后者与兰斯市政厅开始合作。一方面,他们以兰斯粮库为基地,通过阿登森林,向南尼德兰地区走私贩卖谷物;另一方面,法国商人又通过这条走私通道,将从南尼德兰收集的美洲蔗糖、咖啡以及靛蓝等,以及当地的廉价肉制品带回大香槟地区或是巴黎贩卖。

……

情报少尉接着补充说,“这条跨国的走-私贸易通道,是从去年9月开始筹划,11月正式运作,到现在差不多一年时间,据德马雷教士掌握到的情报,以及我在兰斯交易得知消息显示,今年的贸易总额应该不会低于3千万里弗尔。

其获利部分也分为三:兰斯市政厅、走私商人以及布耶侯爵。而参与说服布耶侯爵的有两位,一个是与杜伊勒里宫关系密切的拉马克伯爵,以及一位兰斯本地的世袭贵族,3年前世袭即位的德莫埃侯爵。这位德莫埃侯爵今年32岁,早年在巴黎求学,曾在凡尔赛宫结识了拉马克伯爵,以及……”

没等彭杜瓦斯继续说下去,眉头皱起的安德鲁出言打断了部下的汇报,“暂停一下,你把德莫埃侯爵、拉马克伯爵、杜伊勒里宫和与之相关的所有信息从你的工作简报中彻底删除。”按照香槟混成团的内部流程,各种军事情报会等到团长安德鲁与参谋长贝蒂埃尔两人批阅之后,再放到军官会议上做相互传阅。

除了报告中不仅涉及到德莫埃侯爵、拉马克伯爵和杜伊勒里宫等敏感词,其间还漂浮着一个若影若现的巨人影子,米拉波伯爵。安德鲁可以确信,鼓动国王一家人外逃奥法边境的方案就是米拉波暗中一手策划的。为此,米拉波千方百计满足安德鲁在波尔多和巴黎的各种诉求,只为拖延香槟混成团进驻兰斯的时间。

只可惜,精明的米拉波摊上了猪一样的队友,路易十六昨天还信誓旦旦的同意革-命伯爵的的计划,等到后天,却告知方案有变。那是国王很是担心一旦远离巴黎逃亡梅斯之后,恼羞成怒的制宪议会将直接罢黜现在的国王,宣布路易十七即位,并推选奥尔良公爵来担当法兰西王国的摄政王。

不过现在,安德鲁还不想与米拉波彻底闹翻,即便对方第二次不大不小的坑了自己一把。所以,他要求情报少尉将各种敏感词汇删除,以免影响既定的方略。

“是的,上校!”少尉毫不迟疑的回复道。彭杜瓦斯几乎不向长官询问事情缘由,只是主动完成交代下来的所有任务,这一点令安德鲁极为欣赏。

与之相比,被安德鲁丢在参谋部的絮歇少尉,简直就是个长不大的好奇宝宝。他从波尔多军营开始就问个不停,就连脾气不错的贝尔蒂埃中校居然在一周之内,向絮歇发了好几次火,严厉指责这位年轻的大学生不配作为一名合格的军人。

到了最后,连安德鲁也开始怀疑眼前的絮歇,是否真是那个纵横伊比利斯半岛不败,并以机智果敢著称的“西班牙之狐”。如果不是,安德鲁准备随时把这个误入军营的里昂富二代踢出香槟混成团。

好在,絮歇少尉及时证明了自己的聪明才干。

在一次“代号瓦尔密”的沙盘演习任务中,絮歇差不多是凭借一己之力,利用军事地图的高密度等高线,以及自己收集的相关资料,在立体沙盘模型上完整无差的成功还原了瓦尔密村及其周围的地形地貌。

即便是一片普通农田,他也会标注出农作物种类;对于桥梁,其长宽、载重量与材质都会严格标出清楚。这使得找不到任何失误之处的贝尔蒂埃参谋长大为惊喜。随后中校在给团长安德鲁的口头报告中,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回到眼前的彭杜瓦斯,此时的他正遵从安德鲁团长的命令,在桌案上修改简报,用特殊的记号笔抹掉与德莫埃侯爵有关的词语。

与大学毕业的絮歇相比,出生于农牧之家的彭杜瓦斯童年时代仅在教会学校读过两年书,之后都是在巴黎城做工期间,抽空到免费的补习班里学习。从路易十五时代开始,巴黎和各大城市里陆续有了为城市贫民,甚至是家庭妇女提供的免费学习机会,一般都是城市有产者或本地教会赞助支持的。

从骑警队之初,安德鲁就留意到这个体格健壮,沉默寡语的士兵。半年来,彭杜瓦斯以无数事实证明了他对安德鲁长官的忠诚,而强壮的身体素质令其胜任一切高负荷的工作。刚刚结束的兰斯一行,少尉那敏锐的观察力、准确的判断力,以及卓越的情报搜集和分析处理能力,让安德鲁有理由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误。

此外,已经晋升警长的沙威与远在兰斯的昔日好友,夏尔-德马雷教士都曾在言语或书信中,不同程度赞赏了彭杜瓦斯少尉在兰斯行动中的机智和果敢。

所以,当彭杜瓦斯完成任务之后,他也接到安德鲁团长的新的职务任命:从即日起,宪兵队的彭杜瓦斯少尉专职负责军事情报部的招募与组建工作。为掩人耳目,该军情局挂靠在宪兵队名下,实质则直接听从于团长安德鲁上校的指挥。

军情局的职责相当明确:军事情报局是专门从事情报分析、秘密人员情报搜集和隐蔽行动的重要机构。军情局首任长官为彭杜瓦斯少尉,该局的筹备期为8到12个月的时间。

1年或是2年之后,军情局将彻底脱离宪兵队,完全独立于原有的香槟混成团序列,仅对安德鲁本人负责,只接受安德鲁下达的任何命令,无需向其他人公开其预算,雇员人数或工作情况。

未来的军事情报局将由四个主要部门组成部分,其中包括:综合管理处、行动处、情报处,以及外联处。

1,综合管理处下设后勤、通讯、安全、人事、财务、医疗服务、训练与教育、数据处理科,以及各区域分部,该部门主管通常由局长亲自担任;

2,行动处下设反情报、内外情报、隐蔽行动、掩护科,评价、计划和设计科,该部门较为特殊,负责人可直接向安德鲁汇报;

3,情报处下设管理与分析、军械与科技监控、搜集需求与评价科;

4,外联处下设商务交流、报刊管制、舆论引导科,军政联络办公室;

军情局的上述各处室规划(空架子),均出自安德鲁冥思苦想后的“伟大创意”。直截了当的说,就是凭借穿越者的记忆,效仿后世美国中央情报局与英国-军情五处、六处的编制,加以部分添减的产物(比如说舆论引导科)。

军事情报局名义上仅仅是为收集政治、军事与经济方面的情报而存在,直属于安德鲁本人,并为后者做军政方面的决策,提供参考性意见。

不仅如此,军情局还将配合宪兵队暗地监控各级军官及其主要家眷(若非安德鲁亲自授权,不能实施逮捕与审讯);军情局在内政外交等诸多事务都可以插手,以及未来有可能执行的颠-覆、暗杀、爆-炸、绑架等“非绅士行动”。

当然,眼下军事情报局目前只是个空壳,人员编制除了彭杜瓦斯少尉自己外,别无二人。所以,安德鲁给予了他长达10个月的时间来初步搭建该情报部门。

“除了宪兵队的夏塞上尉,沙威警长也会给予你足够的帮助,从情报搜集、人员推荐到技术支持。”安德鲁对军情局的筹备事宜做了进一步补充说。

“除了部门筹备工作外,务必将兰斯和沙隆作为情报搜集的重点,嗯,还有阿登方向;巴黎方面在明年6月之前暂不要冒然介入,当下只是配合沙威警长;在兰斯,夏尔-德马雷教士也将配合你的行动,除了沙威警长推荐的人选,你也可以在混成团各个连队招募成员,但宪兵队和军法处除外。

……部门资金方面,我已派人在巴黎联合商业银行预存了100万里弗尔,归你和你的部门使用。1万里弗尔以下经费使用无需上报于我,如有不足,可申请追加……此外,我指定的会计师或审计师只会在每季度查验一次各类报销单据。”

最后,安德鲁对彭杜瓦斯强调道:“我已将包括人事招募与项目资金在内的所有权利交付予你,条件只有一个,就是务必在明年9月份,看到一个部门组织完善而严密,情报收集迅速而准确、执行任务果断而高效的军事情报局。”

等到彭杜瓦斯少尉行礼离开后,安德鲁从办公抽屉里拿出他那本万古不更的笔记本。翻到最近的一页,穿越者在上面做了备注,将军事情报局与彭杜瓦斯之间打上“=”符号,时间是1790年11月13日。

成立情报组织是安德鲁由来已久的强烈主张,或许在这个特殊时代,没有人比穿越者更家清楚知道情报收集与组织行动更加重要的事情。之前,安德鲁是有想法,缺乏人员储备和庞大资金,而现在,三个条件均已具备。

为应对疯狂时期的到来,安德鲁不惜自掏腰包,动用相当于香槟混成团一年军费的巨额财力才打造这个极度机密的军事情报组织。

当然为平衡军事情报局在未来权力过大的弊端,必要时,安德鲁会适时加强宪兵组织的各项职责。把军队内部的一切侦缉、围捕、审讯等暴力事务,必须交由宪兵队主导,军情局暗中参与配合,至于最后的审判程序将归为军法处管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安德鲁刻意保留了宪兵队与军情局两者之间职责重叠。不仅如此,在穿越者的构想中,一旦条件成熟,未来还将设置廉政公署,作为情报部门的第三根立柱。

……

第91章 卡扎莱斯(上)

第91章卡扎莱斯(上)

在18世纪末期,全法国,包括各地殖民地在内广大地区,其进出口贸易总额(含奴隶交易)也不过10亿里弗尔,而兰斯-阿登-南尼德兰一线的走私贸易就能占据3%的份额。按此数据推断,其获利总额应该在一千五百万里弗尔左右,而负责为走私保驾护航的布耶侯爵收益估计就在500万里弗尔左右。

面对如此丰厚的利润,也难怪布耶侯爵不仅为走私商人提供便利,甚至还派军队直接装扮匪徒,冒险袭击两省的国民自卫军,以保障阿登森林的道路的畅通。

“尼玛,如此重要的情报,为何在国民制宪议会和马恩省公社没人向自己通报一声。”想到这里,安德鲁心中不禁暗骂起来,但更是的却是嫉妒。心想该如何取代布耶将军,掌握那条秘密的走私通道,以便为自己谋利。

制宪议会倒也罢了,天高皇帝远,很难顾及到130公里之外的事情。但在马恩省这边,绝对应该有人知晓兰斯走私路线的事情,但却对自己做刻意隐瞒,显然是意有所图。至于沙隆的马里奥老师是否知晓,疑心极重的安德鲁伤了感情,干脆不做猜想,但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必须有所调整。

参谋室里,当安德鲁亲自将彭杜瓦斯提交的兰斯简报交给参谋长贝尔蒂埃时,他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静静观察这位保王倾向的中校军官接下来的举止反应。

不出意外,贝尔蒂埃的表情异常愤怒,那是针对布耶将军的。为筹集军费,安抚部下,搞点走私倒也罢了,很多高级指挥官都在做,包括眼前的安德鲁上校;但以此为理由袭击国民自卫军,那就违反了法兰西军人最基本的职业操守。

“我明白了,”参谋长将目光从手中的简报转移到长官那里,他接着说:“布耶侯爵和他的德意志雇佣军团,将是香槟混成团的最主要敌人。”

安德鲁笑了笑,随即修正了贝尔蒂埃的说法。“目前还不至于此,我们的目标只是打击并消灭阿登森林的土匪,与驻防梅斯的德意志雇佣军团无关。”

从本质上说,安德鲁与布耶都属于同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同的是,穿越者偏向于政治方式,而那位将军执着于武力。所以等到明年6月,当整个法兰西都在谴责布耶侯爵时,他和他率领的4万德意志雇佣军团在一周之内土崩瓦解,做了鸟兽散,军营里仅剩下布耶将军一人,不得不流亡海外。所以,安德鲁并不把布耶将军和他的德意志军团视为头等大敌。

安德鲁接着又说,“不过,回归兰斯方向,依然是军事威慑为主,尽可能的以政治方式来解决,所以,参谋长,请拟定一份军事计划。嗯,就在这个地方做一个全团规模的实战攻防演练。时间,暂定于12月3日到5日之间。”

一边说着,安德鲁一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到悬挂于墙壁上的一副军事地图前,他用手指在兰斯城的西北方向,大约25公里的位置选择了一个小点:菲姆。

两天之后的军官团会议上,贝尔蒂埃中校代表安德鲁团长和参谋部宣布了进军兰斯,以及演习代号“圣女贞德”的行动计划。

等到参谋长的讲解之后,安德鲁没有给予军官们相互讨论的时间,他直接命令在座的营连级指挥官,要求他们务必服从命令,遵从参谋长拟定的各项方案。

安德鲁上校最后宣布:从即日起,香槟混成团处于三级战备状态。

军需官配合各级指挥官进行战备检查,启封、检修、补充武器装备和弹药数量,以及行军、作战时的各种军需用品;宪兵队加强军营内外的巡逻警戒,并召回外出人员,取消全体官兵的休假和探亲。所有军人必须在11月18日下午5点前,返回凡尔赛军营待命。20日之前,全团上下完成出征前的一切准备工作。

……

然而,就在香槟混成团出征前一天,来自巴黎的一份参加鉴证婚礼的邀请函,使得安德鲁不得不将指挥权暂时转交给参谋长与军官团,并在19日离开自己的部队,再度返回塞纳河左岸的法兰西剧院区。

本月19号的婚礼仪式,是属于卡米尔-德穆兰与露西尔-杜普莱西斯这对新人。安德鲁南下波尔多之后,双方曾就举办一场订婚仪式。而婚礼原本定在圣诞节期间,但露西尔的意外怀孕,使得婚礼不得不提前一个月进行。

坦白的说,安德鲁从前世到今生都不怎么喜欢德穆兰这位性格天真坦率,但又容易被人愚弄的新闻记者兼编辑,时常为了共和而鼓吹共和,以至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很多时候,缺乏判断力的德穆兰在众多阴谋者(奥尔良公爵、米拉波、布里索、丹东、罗伯斯庇尔)的庇护和怂恿下,无所畏惧的用笔端随便摇一摇,就煽动起法国大革-命时期的一场场杀戮,让许多人断头流血。

至于露西尔-杜普莱西斯,安德鲁倒是见过一次,一个天真烂漫的娇美女孩。但勒让德尔透露的消息称,露西尔在德穆兰订婚之后,还与弗雷隆继续保持着亲密关系,据说连罗伯斯庇尔和佩蒂翁也都卷入这场混乱恋爱中。只是,德穆兰看在女方那10多万里弗尔丰厚嫁妆的情分上,选择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当送来邀请函的仆役斯条慢理的报出参加婚礼的众多嘉宾后,安德鲁抛弃心中的种种腹诽和八卦,答应将出午后的席婚礼宴会。那是安德鲁曾经罗列的众多阴谋者都表示会亲自或派代表参加德穆兰的婚礼。安德鲁同时也事先声明,由于事务繁忙,上午在教堂里举行的婚礼现场估计自己很难赶上。不能明言的理由,是曾经担当巴黎公社激进派代表的他将秘密会见保守派的议会领袖,卡扎莱尔。

今天32岁的卡扎莱斯,原是弗兰德军团的轻骑兵上尉,退役后参加了香槟大区凡尔登选区的三级议会选举,最终成为贵族代表参加1789年的三级议会,也就是如今已更名的国民制宪议会。

卡扎莱斯因其高大俊朗的骑士外表,不凡的谈吐举止很快在议会中崭露头角。但议会中保守派大贵族由于害怕革-命会让自己惹祸上身,而他们既舍不得放弃特权来制止革-命,又不肯参加革-命来推迟革-命,唯有离开议会,或避难国外,或隐居庄园。然而,卡扎莱斯依然坚持的维护君主专-制政体,反对为削弱王权而采取的一起措施,并为流亡海外和对抗革-命的贵族辩护。

在1790年时,保守派的主要发言人是莫里和卡扎莱斯,前者代表教士,后者代表贵族,这两个人的出身和地位并不是第一流的。莫里只是个教堂神甫,卡扎莱斯不过是个家庭没落的低阶子爵,但他们都有过人的天才和坚强的毅力。安德鲁在议会里听过上述二人的发言,莫里神甫发言冗长,卡扎莱斯强词逼人。

莫里神甫在讲坛上保持着布道者和学院院士的作风,有时却自己都不理解自己的发言。他虽然大胆机智、变化多端,但是很少能抓住问题的要点,甚至抓不住对自己有利的观点,他只是喜欢长时间进行反驳,以引经据典的诡辩来代替可信的理由。因此他的发言从没有深刻的说服力,也谈不上真正的雄辩。

卡扎莱斯与莫里神甫则正好相反,他心地正直,思维锐敏,态度坦率,演讲的语言流利而生动。面对同一个问题,他常常能够站在对自己这派有利的一面,而将浮夸的一面留给莫里神甫。卡扎莱斯富于热情,善于运用自己的才能。安德鲁很是遗憾曾对一位朋友说,政治立场上的错误是卡扎莱斯最大的缺憾。

当安德鲁站在制宪议会的辩论大厅,作为巴黎公社激进势力的特别代表攻击内阁大臣们的种种不作为时,身为保守派领袖的卡扎莱斯与莫里神甫纷纷选择了沉默。那是他们也不喜欢大贪污犯和无能之辈充斥的内阁政-府成员,更希望改选后的新一届的内阁大臣中能有几个强硬派人物。

正是基于这种政治上的默契,安德鲁选择了在荣军院附近的一家雅致的小咖啡馆里,约见卡扎莱斯议员;至于那位莫里神甫,却是断然拒绝与大肆侵占教会资产的无耻之徒进行任何私下会晤,就是双方压根没得谈。

11月19日,时值巴黎醉人的深秋,天空的鸟儿,田野的小狗,金色的秋叶,静谧的大街,蓝色的天空,空气中的咖啡香气,都令人心旷神怡。相对于去年的大饥荒和大骚乱,享受1790年闲情逸致的巴黎市民们很少关注大革-命的动向,而更加注重于自己的品质生活,以至于婚礼与洗礼的数字显著攀升。

在距离咖啡馆大约还有7、8百米时,安德鲁走了马车,独自走在寂静的公园路上,想去用心去品味巴黎在1790年的最后宁静时光。担当临时侍从官的彭杜瓦斯少尉也赶紧跳下马车,与马车夫一道,不紧不慢的跟在四、五米之外。

由于清洁水源的快速普及,使得城市平民死亡率从下半年开始大幅度下降,安德鲁对此很是自豪,那是他的到来赋予了巴黎人一段美好的时光。公园路街边的灯杆上不再悬挂可怜贵族的腐烂尸体,而是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广告,其中包括一位贵妇人悬赏200里弗尔只为寻找在公园里意外丢失的棕白色相兼的色松鼠猎鹬犬(蝴蝶犬,欧洲最古老的观赏犬之一)。

至于商业广告更是密密麻麻,眼镜商、美发师、药剂师、专供美牙的牙医,以及并非医科毕业的游医都在大肆宣扬各自的精湛技术;一位来自德国波恩的年轻乐手希望能在时尚之都的巴黎得到一份为贵族子弟传授钢琴课的家教机会;此外,还有出售丹麦生蚝、荷兰奶酪、地中海甜橙,以及一些奢侈品的商品广告。

在公园路的街头拐角,安德鲁与同样步行而至的卡扎莱斯不期而遇。

第92章 卡扎莱斯(下)

第92章卡扎莱斯(下)

“对不起,您别想让我向您敬礼。”卡扎莱斯站在原地,像一颗高大的橡木树挺直了胸膛,他的目光留意到安德鲁那套笔挺得体的上校制服,故而一板正经的说道。退役前,卡扎莱斯的最高军衔不过是一名陆军上尉。

安德鲁哑然失笑,那是在军营待了太久习惯于一身戎装,以至于今天出门时居然忘记了场合中的礼仪。他对着客人抱歉的笑了笑,随手摘下戴有三色徽章的军帽,交给身后的彭杜瓦斯少尉,并邀请卡扎莱斯一同走进10米外的咖啡馆。

咖啡馆的老板显然事先得到了通告,当两位客人进来后,就将“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到门外。

坐在临街的一张长条桌边,卡扎莱斯透过橱窗玻璃,注意到安德鲁的少尉侍从官站在马车旁,同一名街区巡警低声交谈着,时不时还以警惕目光的环顾四周。

“您的部下都这么认真负责吗?”卡扎莱斯开口问道。

“当然,我的存在给予了他们永无止境的希望!”安德鲁很是自豪的说。

“用无耻手段掠夺教会资产来取悦你的军官?”保守派议员有点咄咄逼人。

安德鲁抬头望了对方一眼,仅仅笑了笑,没有继续解释。如今的天主教会在法国就是一只落水狗,有点实力且头脑稍有想法的人都会加入到这场饕餮盛宴中。即便是议会的保守派议员和政-府的内阁大臣也不曾例外。

但卡扎莱斯拒绝了这种无耻的堕落行为,一次又一次的向议会,向公众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愤怒和不满。今年早些时候,卡扎莱斯被查尔斯-拉梅特惹恼(亚历山大-拉梅特的兄弟),两人决定以贵族的方式在布洛涅森林里进行一场公平决斗。其间,查尔斯-拉梅特不幸重伤倒地,而胜利者卡扎莱斯却是毫发无损。

不久,巴黎的各个激进报纸纷纷以“黑色的贵族叛逆刺杀了人民的捍卫者!”作为显眼标题,煽动数百名市民(暴-民)攻击了卡扎莱斯在荣军院附近的瓦雷纳街上的公寓,房间里的床和床单、窗帘、肖像画、衣柜、钟表、金银丝盘子、陶瓷器,甚至还包括便桶,统统从窗户里扔了出来。

不仅如此,获得胜利的市民们在革-命领袖巴纳夫、迪波尔、亚历山大-拉梅特等人鼓励下,再接再厉,继续攻击那日目睹查尔斯-拉梅特重伤的保守派议员,未几,不堪忍受的保守派议员有近3百人辞去了国会议员职务,回到各自家乡隐居或逃亡国外避难。这一事件,直接导致保守派势力锐减,左派逐渐占据上风。

至今回想起来,卡扎莱斯认为是自己上了左派分子的当,他甚至开始怀疑查尔斯-拉梅特是故意中剑受伤倒地,意在博取巴黎市民的深切同情,继而煽动暴-民闹事,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整个事件中,无论是巴黎警察局,还是巴黎自卫军都显得无动于衷,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闹事者。

……

等到店家老板将两杯热可可端上桌面,他邀请卡扎莱斯一同品尝来自圣多明各的特产。安德鲁自己喝了一口,心有所指的说了一句:“好好尝尝吧,或许等到明年的今天,巴黎的咖啡馆里或许就找不到如此廉价且美味的热可可了。”

卡扎莱斯皱起眉头,他知道安德鲁在说什么,有关圣多明各黑奴即将爆发大规模暴乱的消息,就是眼前的这个家伙在两周前开始播的。安德鲁甚至还支持代表殖民地的莫罗-德圣梅里议员,赞同后者对法属加勒比殖民地未来时局的预言。

也正是这一事件,使得殖民地议员们与安德鲁暗中勾搭在一起,同为保守派议员的莫罗-德圣梅里游说了卡扎莱斯和莫里神甫,建议两位保守派领袖在安德鲁对数位内阁大臣的声讨中,保持足够的冷静和判断力。

对于绝大多数巴黎人而言,圣多明各殖民地与所谓的即将到来的黑奴暴乱,那就是距离法国本土6千公里之外的遥远事情,仿佛可以不管。但卡扎莱斯却清楚一旦预言成为事实,就意味着来自殖民地的廉价蔗糖、咖啡豆、可可粉,以及靛蓝等生活必需品,或将在巴黎的市面上消失殆尽。

作为阅读过启蒙思想的卡扎莱斯子爵来说,骚乱中那些由长裤汉组成的暴-民并不可怕,他们只是一群充当炮灰的可怜虫,通常只需要几阵排枪,或是几火炮霰弹就能将他们彻底击垮。如同1789年之前,镇压饥民骚动那般轻松。

当骚乱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它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就像德穆兰、丹东、马拉,米拉波,甚至是安德鲁这样的由律师、医生、文人、以及没落贵族组成的中产阶层担当暴-动的领导者,那就变成了一场颠覆整个社会的大革-命。

一旦他们被视为液体面包的咖啡不能及时供应,这些所谓的社会精英就会头脑犯浑,嚷嚷着冲出咖啡馆,高举胳膊,挥舞短枪,煽动不明真相的街头市民,集体向政-府宣泄各种不满情绪。一旦到了那时,枪炮已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而革-命的破坏力却是与日俱增,发展到谁也无法预测的地位。

“您到底想表达什么?另一桩交易,还是仅仅为了闲聊?”卡扎莱斯放下手中的杯子。作为一名军人,他的个性是喜欢直来直去,不愿意效仿阴险律师一样,拐弯抹角的说一些晦涩难懂的话,让别人费劲的去琢磨。

安德鲁摇摇头,他朝橱窗外守在马车上的彭杜瓦斯少尉挥了挥手,后者拿着一件棕色公文包跳下马车,径直走进咖啡馆。

倾俄,安德鲁接过情报官从公文包取出的一份文件,递给了卡扎莱斯浏览。后者注意到文件左上角的绝密字样,愣了一下,片刻之后,还是做继续翻阅。这份绝密文件是彭杜瓦斯提交安德鲁的兰斯情报的复本,且未做任何修改或掩饰。

安德鲁继续的喝着他的热可可,卡扎莱斯则在彭杜瓦斯的注视下翻阅这份绝密文件。作为曾经的王家军官,卡扎莱斯知道军中对绝密文件的浏览规定,作为局外人的自己只能在少尉情报官的目光下看完文件。

……

期初,保守派议员的表情不以为然,但越往后,脸色变得越发凝重,到最后,整个人都显得压抑阴沉。从内心里说,卡扎莱斯很想拒绝承认这份文件的真实性,并认为这是安德鲁实施的又一个阴谋诡计,或是挑拨离间,或是……

然而,当一个个鲜活的名字和他们在一年来的种种反常行为,统统跃然于白纸之上时,卡扎莱斯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一切的事情都有可能是真的。

兰斯市政厅那边与布耶侯爵,同商人们搞走私贸易,与卡扎莱斯没有太大关系。然而,这份绝密文件中还指出拉马克伯爵代表杜伊勒里宫支持了该项计划,意在为布耶侯爵的雇佣军团,甚至是聚集科布伦茨的贵族反叛军筹措军费。布耶侯爵将军宣称一旦时机成熟,他或是直接率军攻入巴黎,消灭国民议会和解散巴黎公社;或是暗地派兵,护送波旁王室到法奥两国边境,重振旗鼓。

计划不错,愿望也是美好的,但风险太大,太多的不可控因素。至少卡扎莱斯本人是绝不会参与这项冒险。因为一旦东窗事发,那将是一场毁灭性的大灾难。那些像鬣狗一般潜伏于巴黎的阴谋煽动者,势必会发动新一轮针对路易十六夫妇的大暴-乱。所以,必须将杜伊勒里宫从这个已经败露的计划中拯救出来……

等到彭杜瓦斯少尉重新收回绝密文件,离开咖啡馆后,安德鲁用指尖轻轻敲打的桌面,提醒眼前这位彻底陷入迷茫状态的保守派议员,继而又说:

“香槟混成团明早就会北上,按照既定的作战计划,下月上旬之前必须收复兰斯城,并履行国民制宪议会恢复该地区正常秩序的指令。”

说道这里,安德鲁顿了顿,望了卡扎莱斯一眼,继续说道:“作为我个人而言,和平进驻兰斯是一件最好不过的事情了。如果……”

未等安德鲁说完,卡扎莱斯也抢先接过话题,“如果我能说服兰斯方面不做无谓的抵抗,之前的那份文件是否能不被公开。”

安德鲁摇了摇头,“我可以延迟1个月。”

不公开肯定不可能,该走私计划实施了1年多,相关知情人不知会有多少。目前,众人处于自身利益考虑或是顾虑太多,都在自愿或不自愿的帮忙兰斯来“捂盖子”,可一旦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时,明哲保身的重任也都会选择落井下石。

“留给我12个月!”

“最多半年时间,等到明年6月之后,我不再承诺什么。”

按照历史的时间线,1791年6月,作为波旁王室的路易-卡佩家族将遭遇一场极其严重的政治危机,使得国王路易十六在普通民众心目中名誉扫地,再也无法恢复如初。而这,也是安德鲁选择兰斯和马恩省作为发展根基的重要原因之一。还有另外一个关键因素,但那必须等到1792年9月之后。

“成交!”

听到这里,安德鲁心中一喜,立刻伸出胳膊,在同议会的保守派领袖卡扎莱斯握手之后,双方的口头协议最终达成。这份协议的价值不仅如此,那是半年之内,制宪议会中的左右两派不再给远在兰斯的安德鲁上校制造人为障碍。

对安德鲁而言,那份绝密文件不公布都无所谓,一份交易筹码而已;但对卡扎莱斯来说意义非同寻常,未来6个月里,这位保守派贵族自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去弥补或减轻那桩走私丑闻对杜伊勒里宫的负面影响力。当然,前提是安德鲁上校愿意配合。这一点显然不会有大的问题。

“我会明天启程赶赴兰斯!”卡扎莱斯说,“我可以保证,如果兰斯方面拒绝了我的和平计划,那么香槟混成团由此展开的任何军事行动,都会得制宪议会、内阁政-府,以及杜伊勒里宫方面的绝对支持。”

安德鲁笑了笑,他向后做了个手势,店家老板赶忙送上一瓶1777年产的上等香槟。安德鲁在为面前的保守派议员斟上一杯,举起酒杯,“谢谢,我们的协议依然有效。”

卡扎莱斯一饮而尽后放下酒杯,“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提前给您知会一声,杜宾伯爵的辞呈已被杜伊勒里宫驳回两次。”

显而易见的,那位路易十六又在奥地利王后的怂恿下,再度“雄起”了几天,这次居然还使用了国王的否决权。说实话,杜宾伯爵的能力还是不错,比起内阁中其他尸位素餐的大臣而言要优秀的多。

但道不同不相为谋,当作为陆军部长的他连续数次拒绝给香槟混成团下拨军费,又不提供一只步枪一门火炮的装备,还与包税商人勾勾搭搭,那安德鲁就必须要借助巴黎公社的威名,去杀一杀对方的威风。至于事后,杜宾伯爵是辞官归隐,还是继续赖在陆军部长(大臣)的位置上,安德鲁也懒得管了。

所以,当安德鲁听完之后,大大咧咧的说:“没事,国王嘛,依照君主立宪制还有否决权的。放心,巴黎公社和我都不会穷追不舍,事实上也没必要。”

卡扎莱斯原本想要继续的话题但被安德鲁这一番说辞,闹得兴趣全无。他知道这位辞掉税务检察官,就任马恩省的副检察长仍旧保持着原有的反路易十六的激进政治立场,双方的合作仅限于兰斯,且时间限定在明年6月之前。

之后,双方依然属于是敌非友。

不得不说,无论保守派的卡扎莱斯、莫里神甫,还是立宪派的拉法耶特、巴伊、西哀耶斯,还是激进派的巴纳夫、拉梅特兄弟、迪波尔、佩蒂翁,甚至是罗伯斯庇尔,议会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品质高尚的。然而,真正活得无比滋润而且还能流芳百世的,却是那些两面三刀的无耻之徒,诸如米拉波、塔列朗等人。

……

第93章 德穆兰的婚礼宴会

第93章德穆兰的婚礼宴会

尽管安德鲁很是欣赏卡扎莱斯的道德品格,但他没有忘记对方保守派领袖的身份,无论是之前的三级议会,还是现如今的制宪议会,卡扎莱斯都在竭尽全力的维护波旁家族那与生俱来的王权,捍卫杜伊勒里宫在法兰西的“合法”利益。这显然与安德鲁的政治理念产生极大冲突,属于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

毫无兴致的闲聊一会儿后,卡扎莱斯便起身告辞,安德鲁也不出言挽留,只是说以后若要联络自己,可以派人来这家咖啡馆,知会店家老板即可。

目送卡扎莱斯远去,彭杜瓦斯再度走到长官身边,安德鲁手指保守派议员的背影,嘱咐说:“以后与卡扎莱斯的联络,由你亲自负责。”彭杜瓦斯点头称是,他同时也提醒长官,说德穆兰的婚礼宴会即将开始,是否该立刻前往。

安德鲁留意到时间已临近中午12点,于是说道:“不着急,先在这里吃了午饭再过去,德穆兰的婚礼会一直持续到傍晚。”

……

除了咖啡馆的卡扎莱斯并没直接回到家中,而是在下一个路口转到格勒内尔街。在那里,他登上一辆久候多时的黑色四轮马车。

坐在车厢里的卡扎莱斯本想说“到杜伊勒里王宫”,但话出口时,就变成了“赛昂丹街42号,米拉波伯爵公寓。”

11月下旬,原本就疾病缠身的米拉波因为纵欲过度,与巴黎歌剧院两位名声狼藉的女演员彻夜狂欢之后又一次病倒在床头。好在私人医生最终确诊,这棵拥有无穷无尽的能量,习惯于不眠不休工作与生活的“巨大橡木树”(议员们对米拉波伯爵并无恶意的调侃)只是疲劳过度,静养一两周就可以恢复正常工作。

可尽管如此,喜欢“橡木树”的热心巴黎市民依然络绎不绝来到圣母大教堂,向圣母玛利亚做虔诚的祈祷,保佑这个伟大的爱国者。

议员同僚也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所有人的脸上挂着关切的表情,但米拉波丝毫不为所动,一等客人离开,就大喊嚷嚷“又是一个希望我早点见上帝的混蛋!”

不过卡扎莱斯的到来,却让米拉波表现得喜出望外。穿着粉红色睡衣的泰坦巨人从床上跳了下来,挥动他那毛茸茸的粗大胳膊,招呼仆役送来可口的饮料。只是,主人只能享用美味的咖啡或热可可,而红酒香槟才是专属于客人的饮料。这是医生反复强调的,酒精严重危害着伯爵的生命,仆役们不敢违抗。

米拉波赌气式的将一杯咖啡灌进肚子里,继而在房间里来回走去,很是气愤的说:“我的朋友,所有人都希望米拉波去死,这真让人悲伤!”

卡扎莱斯笑道:“我不会,国王也不会,巴黎的市民也不会。”

米拉波继续抱怨说:“巴黎人喜欢我,但他们不知道我为杜伊勒里宫究竟做了些什么。否则,发疯的暴-民们一定会把我碎尸万段,哪怕米拉波已经躺在坟墓里;而那位躲在王宫里总是犹豫不决的国王,他和他的王后根本就不信任我。”

在那位奥地利王后的影响下,路易十六变得疑心极重,没有接受米拉波伯爵的正确主张:赶在香槟混成团离开波尔多之前,逃离巴黎,取道兰斯,前往布耶将军的梅斯军营,然后借助德意志雇佣兵与保守派的贵族,反扑巴黎。

顾虑重重的路易十六担心自己冒然离开巴黎,就给红色堂弟,奥尔良公爵上位摄政王的最佳时机,从而导致法兰西的最终分裂。

对此,米拉波伯爵气得吐血。

他在心中无限哀叹着,国王一家人总是游离于走与不走之间,无法决断。唯有在看到所有机会一个接着一个的失去之后,他们才懂得拾取那张被遗忘的王牌。怎料才刚开始玩,这场政治牌局就要宣布结束了。

更让米拉波感到吐血的,是卡扎莱斯将他本人1小时前与安德鲁的会谈内容叙述之后。

伯爵立刻暴跳如雷的怒吼起来,“我说过的,我就说过的,可他们不听我的,我又能怎么办?”最后一句,米拉波的表情显得很是沮丧。

就在数天前,米拉波伯爵公寓里来了小偷。事后清点财务时,发现除了丢失了少许金银珠宝外,还有安德鲁写给米拉波的13封亲笔书信。毫无疑问的,那是马恩省的副检察长派人所为。因为安德鲁不再相信,或是不再需要米拉波了。

“如何先在实施北上梅斯军营的计划,是否还来得及?”卡扎莱斯问道。

“太仓促了,风险太大。”米拉波摇摇头。

“如果能收买安德鲁呢?”卡扎莱斯继续问。至于刺杀安德鲁的想法,他也想过,但在权衡利弊之后,卡扎莱斯感觉失手的可能性极大,不得不选择了放弃。

米拉波立刻否决了这项提议,“安德鲁的胃口越来越大,你永远都填不饱的!更何况,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地位、财富和权势来自那里,是巴黎的大革-命所带来的,所以安德鲁绝不会支持国王,除非你让他来戴上王冠。”

“不过,”米拉波语气一转,接着又说:“安德鲁也算是信守承诺的人,所以在明年6月之前,不会有事情发生。我建议让你遵从与安德鲁的政治交易,立刻一趟兰斯;而我将会在今晚赶赴杜伊勒里宫,请求王后的接见。”

……

科德利埃大街的科杜商业区,回到新婚之所的德穆兰夫妇刚刚在大门口送走了一波参加婚礼宴会的客人,两人恩爱着又手牵手的回到二楼的大公寓,仿古希腊式白裙头戴橄榄叶的露西尔新娘,显露一副“纯洁之美”的美好形象,而德穆兰依然是那副波浪式长发,趋于成熟的脸庞和灵活的眼睛,露着一股兴奋劲。

这对新人的新居与丹东毗邻,此时公寓楼里还留有露西尔新娘的家人:父亲克劳德先生,一位在巴黎市政厅工作的高级公务员;母亲安莱特,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据说情人不少;姐姐阿黛勒,一个多愁善感却总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至于德穆兰的家人,父亲老德穆兰已病逝多年,寡母常年卧病在床,仅有的姐姐在巴黎待了两天,婚礼一结束便匆匆赶回埃纳省的吉斯小镇。

参加观礼的上百名客人已陆陆续续走了大半,留下了阿瑟-迪隆将军,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贵族,他也是北方军团特奥巴尔德-狄龙上校的亲哥哥;潘斯蒙神甫,一个终日喝得醉醺醺差点被主教开除教籍,却发誓衷心拥护《教士法》的激进份子;此外还有新郎德穆兰在圣路易中学的两位同学挚友:罗伯斯庇尔和弗雷隆,以及老板兼邻居的丹东,志同道合的朋友布里索、佩蒂翁和勒让德尔等人。

新房是经过精心布置的,花了整整两个月来装修,深蓝色的天鹅绒窗帘,波西米亚的水晶吊灯,精美的布艺沙发、银质的昂贵烛台,以及镀金的化妆台等。

“这些都是新娘嫁妆的一部分?”弗雷隆不由得啧啧赞叹着,他对着身边的罗伯斯庇尔同学打趣说,“马克西姆,去把新娘的姐姐阿黛勒娶回家,据说克劳德-杜普莱西斯先生会为此准备20万里弗尔的嫁妆,以及各种金银饰品。”

“不可腐蚀者”似乎很是生气,他狠狠的瞪了老同学弗雷隆一眼,抬脚朝佩蒂翁和布里索那边走去。那边,巴黎公社的委员和制宪议会的议员正在讨论颁布《教士宣誓令》。言语间,上述两位是支持该法令的。可令人惊讶的是,身为极左派议员的罗伯斯庇尔却对该《教士宣誓令》表达了极度担忧。

他甚至指责这条法令是制宪议会今年犯下的最致命错误,没有之一。因为“革-命者手持强迫公民进行选择,强迫他们公开表明自己是否支持性制度。尽管拒绝意味着公民无法再新生的法国中担任公职,但悖论之处在于他有有拒绝的权利,这等于承认他们有否定革-命的权利……我可以在此断言,未来拒绝宣誓的教士绝不会是制宪议会宣称的仅有一小撮高级主教及其下属。”

……

刚才讨了个没趣的弗雷隆一脸的无所谓,神态上表现的依然是一个举止优雅且放荡不羁的公子哥。作为路易十五的女儿,阿德莱德夫人曾经的教子,弗雷隆将有着严重家暴史的父亲施加于自己身上的各种痛苦,转化成对路易-卡佩王族的极端仇恨。尽管他绝向露西尔小姐求婚,并准备接受家族的建议,与某位贵族之女联姻,却并不舍弃与新娘的暗中交往。事实上,就在这座新房装修完工后的第二天,弗雷隆就在此替代德穆兰做过一次新郎。

不知何时,塔里安走到弗雷隆身边,这也是个相貌英俊,显露快乐的单身汉。不同于法国公主教子的地位,塔里安只是贝尔西侯爵的庄园管家与某位农家女的私生子,社会地位极其卑微。从少年时代起,母亲病逝后的塔里安就开始浪迹巴黎街头,过着衣不蔽体的悲惨生活,他先后当过办事员、油漆工、印刷工和杂货铺的售货员。或许是天生的自卑感,塔里安总习惯于追求华丽的服饰和戴着一顶三色羽翎的贵族阔边帽。

塔里安为弗雷隆送来了一杯香槟,他语出抱怨的说道:“听勒让德尔说安德鲁会来参加婚礼宴会,可到现在了,那位马恩省的副检察长的人影还没出现。”

弗雷隆瞥了对方一眼,只喝酒却不说话。他十分清楚眼前道貌岸然的家伙,一直瞧不起将塔里安带入科德利埃俱乐部的勒让德尔导师,却一心想着要投靠权势更盛的米拉波、丹东、佩蒂翁、罗伯斯庇尔或是安德鲁,甚至包括弗雷隆自己。

第94章 修女护士长

第94章修女护士长

在通向厨房的走廊上,语无伦次的潘斯蒙神甫与杀猪师傅勒让德尔在相互拼酒,他们嫌侍者从来的高脚酒容量太小,干脆对着酒瓶子吹气。一旁的迪龙将军摇了摇头,他丢给一名侍者5里弗尔银币,让后者看管好两个头顶地中海(秃头)的酒鬼。

露西尔的家人继续坐在一起闲聊,克劳德先生翻来覆去的叮嘱妻子安莱特,一定要让自己最心疼的大女儿阿黛勒早日嫁出去;安莱特夫人没有吭声,她望着正躲在卧室里公然热吻的女儿和女婿;阿黛勒则痴痴地望着罗伯斯庇尔的背影,老姑娘由衷的希望后者能兑现半年前向自己做出的那句承诺。

安德鲁在下午3点走进商业大院,不过先在楼下遇见了丹东和布律纳。

当看见安德鲁显露一身上校制服时,同样戎装的布律纳上尉急忙挺身收腹,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安德鲁随即也回了个军礼,但举止让人感觉很不规范。

一旁的丹东,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一番安德鲁之后,调侃着说道:“我亲爱的副检察长上校,楼上还有一位将军,记得敬军礼要标准一些。”

“该死的,我去换套衣服再回来。”说罢,安德鲁毫不犹豫的走进不远处的一家裁缝店里,惹得丹东哈哈大笑,但布律纳不能放肆,只是憋着很难受。

趁着这一空隙,丹东转过头来对着自己的追随者,一脸严肃的说:“关于你的事情我和安德鲁谈及过,他同意等到明年你在巴黎军校里的进修课程结束,就可以去兰斯军营里报道。或许到那时,他已经是香槟混成旅的将军了。不过请记住,安德鲁不是拉法耶特那个眼高手低的笨蛋,他要求每一名部下,从士兵到军官,都必须无条件的服从来自长官的任何一条命令。所以,马拉和埃贝尔他们宣传的那些激进的玩意更不能带入军营,也包括卢梭的书籍。据说所知,安德鲁曾下令公开处决了好几个宣扬激进思想的官兵。”

布律纳狠狠的点了点头,坚持了自己意见,他解释说,“如今的巴黎太安逸了,简直就是军人的坟墓,在香槟混成团,或许还会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想想也是,那个叫奥什的幸运家伙,自从跟随安德鲁之后,就从一名一钱不值的士兵一路晋升到骑兵上尉,而且还仅用了不到1年的时间。另外,布律纳在香槟混成团的一个远房表亲,从凡尔赛自卫军转入香槟混成团不久的亨利格拉蒂安贝特朗也曾写信给表兄弟,建议布律纳上尉来安德鲁上校麾下效力,因为“这里的待遇不仅好的让人发疯,定期还有实战演练。”

见到布律纳决心已下,丹东也不再多说什么。等到安德鲁换上一套笔挺的黑色燕尾服,三人一同上楼。

大厅里,安德鲁与德穆兰新婚夫妇送上几句恭贺词和一份价值不菲的薄礼之后,他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丹东、罗伯斯庇尔、布里索、佩蒂翁和迪龙将军那一边。

“我和我的香槟混成团明天开赴兰斯,”在对面巴黎的同盟者时,安德鲁没有太多的掩饰,“我会做最大的努力以和平方式进驻兰斯城,但绝不会排除使用武力,所以,我希望所有的军事行动能得到制宪议会和巴黎公社的谅解与支持。”

“我和巴黎公社一贯选择站在你这一边。”丹东毫不迟疑的首先表态,布里索和弗雷隆也随之附和。目前,巴黎公社的总委员会9位委员中,有丹东、布里索、俾约-瓦伦3人与安德鲁交好,而弗雷隆属于没有投票权的后补委员,不过加上上述4人的影响力,足以让影响到另外的3位总委员会委员,可以保证拿到其中6票,继而推动巴黎公社支持安德鲁在兰斯的任何军事行动。

作为内阁陆军部的未来之星,迪龙将军与丹东、德穆兰的关系密切,丝毫不在乎安德鲁两周前迫使自己的老板,陆军大臣杜宾伯爵两度上书辞职。事实上,一旦杜宾成功滚蛋,迪龙反而在陆军部里获得不错的职务,加之安德鲁之前承诺过,他在兰斯没收的天主教资产会留给巴黎的众多同盟者。所以迪龙明确表示将留意内阁政-府对兰斯以及马恩省的态度,并在第一时间里为安德鲁通风报信。

“唯一的前提,是不要制造大规模的市民伤亡。”罗伯斯庇尔强调说。安德鲁点点头,他知道这位国会议员的所说的伤亡底线,就是在3百人以下。这一数据源自1789年初,巴黎面包骚动中的死亡人数,罗伯斯庇尔视为残忍的屠杀。

“犯罪嫌疑人必须站在法庭之上,接受法律的公正审判!”佩蒂翁补充一句。那是他担心安德鲁把罪名扩大化,凭借手中的权势肆意逮捕反对派。数月前,不过是税务检察官的安德鲁就能控制整个波尔多,如今身为副检察长兼志愿军上校的他,手中掌握的权势足以将兰斯,甚至马恩省为所欲为。

对此朋友们的忠告,安德鲁自然不会有反对意见。大家同为律师,深知法律的精髓,它维护的从来都不是所谓的公平和正义,而是统治者需要的正常社会秩序。各种司法词汇只是在嘴边走走过场而已,当真就输了。

大厅里的杜普莱西斯夫妇注意到安德鲁,再从女婿德穆兰嘴中得知安德鲁身份之后,妻子安莱特怂恿着丈夫克劳德,想将大女儿介绍给马恩省的副检察长。

一旁的德穆兰和露西尔赶紧出言制止,别的不谈,单单安德鲁那风流成性,私生子遍地的风骚性格,姐姐阿黛勒绝对忍受不了的。

安德鲁仅仅待了半小时就向德穆兰夫妇以及众人告辞,因为明早就是部队出征的日子。

……

在香槟混成团离开凡尔赛军营的当天,作为国民议会保守派领袖的卡扎莱斯在向轮值议长请假之后,在下午启程离开巴黎,前往150公里外的兰斯。

与来凡尔赛一样,香槟混成团不急不慢的保持着每天10小时,40公里左右的行军路程,一旦遇到雨天则提前安营扎寨,布置防御工事。不同于地中海的温和湿润,法国北方的冬天相对寒冷,12月的温度从夜间5摄氏度到白天12之间。安德鲁接受了两位军医官的意见,在士兵们适应严寒气候之前,严禁在雨雪天里行军,另外还让军需官配发了红酒姜汤,以减少军中流感的出现。

可即便如此,出征的第三天,拉雷军医官报告说混成团里的病患增加到25人,不过腹泻和流感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按照预先的方案,这些病患将被陆续送到位于埃纳省乌希堡镇的天主教会医院,在新开辟的隔离病房里待上两三周。

教会医院,好吧,它正式的名称是救护所,是天主教会的女修道院创办的慈善机构。在巴黎,教会医院的条件还差强人意,但到了外省,女修道院能给伤病员提供一张在木板上铺有两层麦秆的简易床铺就非常不错了。就这条件,还是军医官拉雷同意为教会医院的其他病人,每天免费实施两次外科手术换来的福利。

在安德鲁上校的眼中,医院里的一切都是肮脏的,混乱的。住房环境差点忍受一下倒也所谓,修女们救死扶伤的态度倒是不错,但洁净的饮用水得不到保障,修女们一个个手指甲肮脏,根本没有洗手洁身的卫生概念。尽管拉雷军医官曾数次教导过充当助手的修女们如何改善环境以及个人卫生,但效果极差。

“必须建立团部直属的独立医护体系,而不是继续依靠女修道院。”在视察了教会医院的糟糕环境之后,安德鲁告诉随行的拉雷医生说。之前,军医官们强调更多是救治,而并非护理,即便安德鲁上校在波尔多军营里提出了医护体系,然而临时充当护士的仆役显然不具备应有的专业素质。至于教会医院的修女,她们都嫁给了上帝,根本不接受香槟混成团的那种有悖天主教义的卫生医疗理念。

“可我是医生!”拉雷军医官嘀咕着,服侍人的工作显然不可能交由他来做。

“那你给我找个能做,而且还能做好的护士长!”安德鲁不客气的大声训斥道,吓得往来的军士和修女们慌慌张张的闪到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留意到自己有些失态的安德鲁,他急忙走到一名年轻修女的面前,说了句“对不起”,继而俯下身子,帮着对方拾取之前不慎洒落地板上的病患衣物。

在将东西交还给年轻护士后,安德鲁回头告诫身后的拉雷医生,说:“中尉,记住,你只有由24小时来准备!”那是在明天晚上,已滞后大部队的拉雷军医官必须从乌希堡赶赴30公里外的菲姆镇,参加即将举行的实弹军演。

“是的,长官!”香槟混成团的第二军医官无可奈何的接受了命令。

等到安德鲁上校离开教会医院之后,拉雷医生让仍旧站在一旁发愣的年轻修女去准备明天上午的手术器具。这位女护士名叫夏洛特-拉维尔,今年才20岁出头,来自18公里外的苏尔松镇(埃纳省)。或许她早年曾在接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继而成为女修道院众多修女中间少数能接受消毒和细菌概念的女护士。

准确的说,夏洛特并没有嫁给上帝,身上的女修道服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她是苏尔松男爵家的大女儿,因为从小生过天花,尽管侥幸逃过一劫,但在右脸留下众多疤痕(麻子),而这,使得夏洛特未来的婚姻变得极为不幸。

……

两年前,在被连续数次拒婚之后,伤心欲绝的夏洛特毅然决然的离开给予她无数欢乐与避风港的温馨家庭,独自来到5法里外的乌希堡女修道院。这座女修道院建于15世纪末,据说是圣女贞德送回查理七世到兰斯加冕时修建的。所以,女修道院落成的同时还开办了一家教会慈善医院,帮助那些遭受苦难的民众。

女修道院的教会医院拥有浓郁的宗教气氛,严格的清规戒律,能够成为一张抵挡世俗非议的“挡箭牌”,既可以保证护士修女们的名声不受舆论指责,也使得存在3百年的女修道院在1789年夏的革-命大风暴,以及随后的大惶恐(农民大暴-动)时期中,得以完好无整的保留下来。

在18世纪的观念中,与各式各样的病人打交道,是非常肮脏而危险的。人们对于“医院”、“护理”这样的字眼一向避而不谈,因为都是一些很可怕、很丢脸的事情。由于医疗水平落后,加上财政赤字严重,战争日益频繁,18世纪的法国教会医院几乎就是不幸、堕落、邋遢、混乱的代名词。

然而,夏洛特却主动申请到教会医院担当一名见习护士,而不是女修道院的剃度修女。她不怕肮脏和吃苦,把自己的时间和爱心全部放在医院病人身上。因为很多病人缺衣少食,她还将母亲和妹妹偷偷送来的药品、钱财、食物、床单、被褥、衣服等等,全部用于赈济周边的穷人,以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在所有的修女都不愿意充当开膛破肚的“恶魔医生”-拉雷军医官的手术助手时,夏洛特主动站了出来,终日与血腥打交道,克服着男人都难以忍受的恐惧。那是她感觉到这位年轻英俊的医生,是除了病友之外,第一个不嫌弃自己的男人。

所以当安德鲁上校在严厉斥责拉雷医生时,夏洛特机智的将一叠衣服扔到地上,吸引了长官的注意力,从而化解了这一段尴尬场面。此外,年轻的女护士还想帮助军医官解决下一个难题。

第二天上午,等到最后一台手术结束之后,夏洛特专程来找拉雷医生,说她愿意担当军队卫生院的护士长,为此,夏洛特甚至联络到好几位想要脱离女修道院的见习修女,以及支付不起嫁妆的老姑娘。

“我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希望能继续担当您的第一助手。”重新穿上衬裙,恢复少女装扮的夏洛特小姐面带羞涩的说。

……

第95章 德莫埃侯爵庄园

第95章德莫埃侯爵庄园

与慢腾腾的部队行军不同,卡扎莱斯乘坐一辆私人的双拉轻便马车一路狂奔,并赶在第三天黎明之前,抵达兰斯城南郊的一座贵族庄园,德莫埃侯爵庄园。

德莫埃侯爵的府邸是一座由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块组成的庞大建筑物,包括石头的庭院,石头的台阶,石头的栏杆,以及各种各样的石头雕像,就好像古罗马时代的贵族庄园。不过,整个侯爵庄园里并非都是枯燥无味的石头建筑。庄园正前面是一座效仿凡尔赛宫的法兰西式敞开花园,园内树木花草的栽植别具匠心,配合着中间的一座喷水池,景色优美恬静,令人心旷神怡。

此时此刻,行色匆匆的卡扎莱斯显然是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侯爵庄园的任何景致。他走下马车,在庭院里没等到两分钟,心急火燎的卡扎莱斯就不顾贵族礼仪,直接冲进侯爵府邸大厅里,吓得一旁的庄园仆役赶紧跟上。

正在仆役在大厅廊道准备阻止卡扎莱斯继续上前时,德莫埃侯爵已从楼梯间走了下来。主人立刻呵斥了年轻仆役对待尊贵客人的无礼举动,挥手令其退下。

“雅克,我亲爱的朋友,今天怎么有空来兰斯?”德莫埃侯爵上前两步,准备拥抱好久未见的老同学。多年前,两人曾一起就读于巴黎的圣路易中学。

德莫埃衣着华丽,头发微卷,脸上敷着厚厚脂粉,除了腰间缺少佩剑外,一副典型的凡尔赛宫廷贵族的打扮;于此对应的,卡扎莱斯子爵的穿着极为俭朴,黑色外套,白色大领结,保留着头上一顶假发和脑后的小马尾辫。

卡扎莱斯伸出手阻拦了来自侯爵的拥抱,他表情严肃的说:“你觉得我日夜兼程,满身尘土的从巴黎赶到兰斯,就是为了与你简单的叙叙旧?”

察觉气氛不对劲,德莫埃赶紧将卡扎莱斯请到小会客厅,回头嘱咐女仆送来一壶香气腾腾的热咖啡。

等到卡扎莱斯一杯咖啡喝下后,他那疲惫而又苍白的脸庞这才恢复了少许活气。很快,德莫埃又为老同学倒了第二杯,漫不经心的讥讽一句说:“伟大的国民议会又准备谴责谁?不愿意宣誓的教士,还是逃亡科布伦茨的贵族?”

作为极端的保守派贵族,德莫埃侯爵内心最是厌烦制宪议会以及之前的三级议会,是他们制造了一场场残害贵族利益的政治革-命,甚至还鼓动那些肮脏发臭的无套裤汉胁迫国王夫妇离开了美轮美奂的凡尔赛皇宫,回到巴黎,关押在杜伊勒里宫,充当人质和囚犯。

“或许是,或许不是,或许是走私商,尤其是那些来自能从安德卫普走私来的咖啡和蔗糖的不法商人!”卡扎莱斯捧着咖啡杯,言语间另外所指。

老同学的话令德莫埃心中一颤,手中的咖啡壶差点把持不住,好在卡扎莱斯眼疾手快,一把接过咖啡壶,避免脏污到地板上那一大片昂贵的波斯地毯。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德莫埃变相承认了卡扎莱斯所说的事实。

卡扎莱斯直言不讳的说:“不仅我知道,就连你的老熟人,马恩省的新任副检察长也知道。事实上,还是安德鲁在昨天将此事告知于我。”

说着,卡扎莱斯下意识的把头转到窗户一侧,透过洁净的玻璃窗,他看到庄园后花园的草地上,两个可爱的小精灵正围绕着年轻母亲身边,举着一条丝带或是一片树叶,愉快的奔跑者、追逐着,时不时还发出银铃般的欢笑声。

侯爵上前一步,猛地拉上了窗帘,阻断了与后花园的视野,他还恶狠狠的对着客人说:“请记住,在这座庄园里,没人能敢提及那个人的名字!没人!”

面对主人那疾风骤雨般的离奇愤怒,卡扎莱斯丝毫不为所动,他轻轻扭动着因长途旅行导致僵硬的脖子,斯条慢理解释起来:“好吧,你说不说就不说,但你却无法改变一个记成事实,那个孤儿就要回来了,而且是带着兵。1500名训练有素的士兵,400匹战马,以及15门火炮,你能指望谁去抵抗,仅有六百人不到的兰斯自卫营,还是城市里手无寸铁的商人和平民,或是远在梅斯军营的布耶侯爵的德意志雇佣军团;

另外,作为马恩省的代副检察长,他有权指控一切不与之合作的城市贵族、政-府官员、商人和平民为国家的叛逆。于此对应的,制宪议会的大部分代表,包括我本人在内,都会无保留的支持他在兰斯城的一切正义行为!”

卡扎莱斯语速变快,语气变得高亢起来,到了最后一句,几乎是在对着庄园主人怒吼在。气得德莫埃侯爵将房间的一个花瓶高举起,正当准备向下摔时,他又轻轻的放回桌面,继而整个人就像抽光气力一般,软软的瘫倒在沙发上。

过了好一阵,寂静的房间里才重新响起主人的低沉声音,“事实上,当我接受杜伊勒里宫的请求,北上联络布耶侯爵,开辟这条贸易通道的时候,就非常清楚会有这么一天到来。亲爱的朋友,你是准备把我交出充当国王的替罪羊吗?”

从今年上半年开始,德莫埃侯爵已经在向荷兰与德意志等地秘密转移财产。一旦路易十六从杜伊勒里宫成功逃离出来,侯爵一家人就随同法国王室到梅斯军营或是科布伦茨,并在那里组建一个流亡贵族政-府。一旦时机成熟之后,借助奥地利盟友或普鲁士军队的帮助,再度反攻法国本土。

然而,等到万事俱备之后,国王竟然在四周前放弃了出逃计划。不仅如此,整个出逃事件还遭遇泄露。路易十六是法国的至高君主,有无数忠勇之士愿意帮国王背黑锅;反倒是德莫埃侯爵本人,一个归隐乡间的地方贵族,注定会被推出去充当愤怒民众的标靶。

卡扎莱斯摇摇头,“没人想那样做!他需要接收一个完整的兰斯城市,我需要捍卫路易-卡佩家族在法国的统治,而你需要保护你的家人和庄园,这三者并不矛盾。何况,他在巴黎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任何针对你和你家人的迹象。”

顿了顿,卡扎莱斯继续解释说:“不过,德-塔列朗大主教和兰斯的天主教会将难以幸免。因为胜利者和他军队需要战利品来装填他们的口袋。当我们的头颅不能落地时,只能借用可怜教会的资产来冲抵。我相信,从巴黎到兰斯没有多少人愿意为贪得无厌的塔列朗大主教叫屈伸冤。”

这是卡扎莱斯与安德鲁达成的协议,后者可消除以市长巴西勒、检察官于贝尔、自卫军布里斯中校为首的市政厅官员们的“一切政治罪行”;但兰斯主教宫的德-塔列朗大主教以及各个修道院院长,必须交出他们掌握的全部教会资产,无条件接受《教士公民法》和指劵,并严格执行《教士宣誓令》。

“我在兰斯的时间仅有36小时,但在12月4日傍晚之前,必须拿到最终结果回复于那个人!”卡扎莱斯最后强调说。

尽管安德鲁没有告诉自己,香槟混成团会何时抵达兰斯城下。但军人出身的卡扎莱斯不难估算安德鲁所部的行军速度,从凡尔赛到巴黎,全程150公里,快则3天,慢要5天,所以必须赶在第四天里说服兰斯三巨头妥协。

“好吧,我午餐之后,我亲自去兰斯城里跑一趟。今天晚上,告诉你结果!”德莫埃侯爵无可奈何的接受了条件。

“不,我必须和你一起去。”说着,卡扎莱斯就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

……

在法国,或者说是在整个欧洲,每个伟大城市的建设几乎都是围绕着教堂为核心而展开的。巴黎如此、奥尔良如此,兰斯更是如此。

作为兰斯城里年代最悠久,历史最辉煌,也最受人崇敬的建筑,就是兰斯大教堂,后世被称为圣母大教堂(那是拿破仑下令改的名)。兰斯大教堂在法国历史上的地位举足轻重,其重要程度绝不亚于巴黎圣母院,两者的建筑结构也是大同小异。这里曾经是法国第一位国王克洛维接受洗礼的地方,而从1027年开始一直到法国大革-命,几乎每个法国国王举行他们加冕仪式的地方。其中最有名的一次莫过于,1429年圣女贞德护送查理七世来这里加冕。

大教堂前有一个开阔的广场,由于城中并无高大的建筑,教堂更有拔地而起的气势。兰斯大教堂的建筑结构就像巴赫的康塔塔,在飞拱柱烘托的教堂顶部,密集而细长的大小尖塔重重叠叠,浑厚繁复的石头合唱层层递进,直上云霄,绵无尽头。每当夕阳西下时,整座教堂便沐浴在金黄色的光辉之中。遍布教堂外墙的花纹及雕像也非常美丽动人。特别是正面中央大门右侧的四尊立像,更是哥特式建筑鼎盛时期的杰作。

……

第96章 兰斯大主教

第96章兰斯大主教

时任兰斯教堂的主教是德-塔列朗,在彭杜瓦斯少尉的描述中,这位兰斯大主教那是一个50多岁身材矮小的干瘪老头,一个面目可憎的外表让人感觉阴森可怕,由于“长时间被禁欲主义的道德观严重束缚,而导致其丧失正常的人性情感和思想,进而堕落为一个令人厌恶,腐蚀神圣教会的大贪-污犯。”

显然,情报官是受到夏尔-德马雷教士的影响。但凡兰斯的中低阶教士中,没人喜欢自私贪婪的塔列朗大主教,有人讥讽大主教一生宣称是为上帝敛财,只是高高在上的天主无法下到人间取款,于是德-塔列朗主教大人就代而劳之。

在罗马天主教会中,只有主教和红衣主教(枢密主教)之分,没有大主教这一职务。称呼某人为大主教无非是其担当主教的时间长,或是教区管辖范围广。

当兰斯附近的乡间,大部分农村妇女和女孩都没有鞋袜时,德-塔列朗大主教在主教堂举行包括圣洗、坚振、婚配、圣轶、告解、终傅和圣体圣事(也就是所谓的弥撒,最神圣也最频繁)等七件圣事的祈祷活动时,身穿的华丽外套就有分为白、红、黑、绿、紫各种颜色,其总数量多达300多套,为此还在主教堂里建造了一间专供大主教陈列外套的成衣房。

主教的标志性颜色为紫红色,而等级更高的红衣主教为深红色,也称枢密红。与一般神职人员的黑色长衫相对,主教会有一套紫红色的长衫作为常服,其样式和黑色长衫无异,唯一的区别只是颜色,其中腰带和小圆帽一定是紫红的。

在半数兰斯的平民依然穿着笨重的木屐(很多农民连木鞋都没有)在石板上费劲的行走时,德-塔列朗担当尖头小牛皮鞋一款,就有100多双。单靠什一税和赎罪税(上述两税在16世纪的宗教改革运动中,瑞士、北欧各国、以及德意志北部邦国的新教中已被取消,但法国天主教仍保留,直到1789年10月才被制宪议会下令禁止),德-塔列朗大主教在一年里的收益就不低于60万里弗尔。

如果再算上兰斯大主教霸占的天主教资产,诸如葡萄种植园和香槟酿造厂等,以及他为国王夫妇,巴黎大贵族,以及富豪商人举办各种大小弥撒活动,贩卖包括各个修道院的院长、慈善救济堂(含教会医院),以及本堂神甫等重要职务,能从中赚取各种的“劳务费”,其总年收入不下一百二十万里弗尔。

在兰斯,到处流传着一则讥讽德-塔列朗大主教的敛财笑话。据说是一位极其虔诚的天主教信徒夫妇,因为厨娘的不小心,将一筒咸猪肉当做金枪鱼吃进了肚子里。夫妻俩身为教徒颇为内疚,于是派大儿子去向德-塔列朗大主教请教赎罪的方法,并按惯例要大儿子带给大主教一笔钱,用以资助天主教会的神圣事业。

可事情发展的最后,情况却变成大儿子根本没去见德-塔列朗大主教,而是私下扣留了父母交给他的钱,拿到一家餐馆里痛快的花了个精光。之后,大儿子兴高采烈的回到家里,并以胜利者的姿态对父母宣布说:“罪人们已经得到了宽恕,阿门!”

等到巴黎发生大革-命之后,各种限制天主教会的法令也随之陆续出台,最初是什一税被取消,赎罪税同样被明令禁止;接着,由于制宪议会收回了教会的人事任命权,导致那些花样百出的“劳务费”大为减少;更为可恶的是,制宪议会和内阁政-府联合发行了指劵,以各种教会资产作为抵押,弥补国库的亏空。

所以在年初,兰斯市政厅和国民自卫军决定站到杜伊勒里宫和国王路易十六的立场,宣布抵抗来自马恩省公社,以及制宪议会的各项非法决议时,德-塔列朗大主教基于自身的利益,义无反顾的站到了城市保守派这一边。

由于政教军三位一体的高度统一,促使兰斯内部保持了一致对外的团结性和凝聚力。在将近1年的时间里,无论是沙隆的马恩省公社,还是巴黎的制宪议会,都对此无计可施,数次出兵镇压未果后,不得不默许了兰斯一带的半独立状态。

但到9月份的时候,巴黎方面传来了坏消息,一个名叫安德鲁-弗兰克的税务检察官,传闻还是在兰斯孤儿院长大的家伙,居然被制宪议会授权组建一支香槟混成团。不久,马恩省公社也授予安德鲁为副总检察长的要职,专职处理兰斯问题。

最初,德-塔列朗大主教与众人一样,认为这不过是制宪议会和马恩省公社虚张声势的表现,越发暴露了他们的软弱与无能。然而,等到两个月后,上述传闻得以被证实:1500名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400名战马以及15门大炮,组成的香槟混成团已经进驻到距离兰斯不足150公里的凡尔赛军营,两地之间,仅有3到5天的行军路程。

当危机迫在眉睫时,兰斯大主教终于想到了他那桀骜不驯的浪荡侄儿,他写信给小塔列朗让其与安德鲁进行沟通,避免事后的政治清算。但结果很不如人意,尽管大主教为此给小塔列朗主教支付了高达2万里弗尔的“办事费”,但油腔滑调的侄儿依然没能为兰斯大主教叔叔把交代的事情办好。

唯一的答复,却是只是个令人无法接受的结果:主动辞去兰斯大主教职务,交出霸占的所有教会资产,上缴一半包括现金存款在内的属于主教个人的财产。

谈判破裂后,兰斯大主教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开始做最坏的打算。期初,他要求自己的财务官变卖自己名下的各种田产,尤其是葡萄种植园和酿造酒庄。然而财务官告诉主教大人,依据马恩省刚刚颁布的法令,未来3个月内兰斯一带的不动产交易,必须得到两位总检察长的签字认可,否则会被视为非法交易,所以城市公证人不敢办理房产地契交易和过户手续,自然也不会有买家。

与此同时,兰斯各家银行收到来自副检察长安德鲁的严正警告,即日起30天内,冻结与教会有关的一切存款和流动资金,更不得向外地转移。违反者除追缴外逃资金,开具三倍罚款外,还将追究银行金融机构相关责任人的刑事责任。

倘若法令若是马恩省颁布的,兰斯的银行家们或许会表现得不屑一顾,没人在意这条不被执行的法律,今年以来,发自香槟沙隆的政令在兰斯都无法实施。不过,当签署法令的副检察长变成安德鲁-弗兰克时,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在势力庞大的包税商集团先后在波尔多与巴黎两地,栽倒在安德鲁面前后,没人敢蔑视这位检察官展现的坚强意志和强大实力。尤其是在波尔多,可怜的萨维尼差不多是身死族灭,数百万家产被巴黎检察官压榨的一干二净。

从阴谋论的角度出发,很多人怀疑巴黎圣路易岛上的包税商别墅袭击事件,根本就是安德鲁事先策划的(绝对是诬陷!)。为继续施加强大的压力,安德鲁作为巴黎公社的特别代表,还在制宪议会上弹劾了与包税商关系密切的数位内阁大臣。最终,成功迫使走投无路的巴黎包税商接受了检察官开出的所有价码。

所以,当大主教的财务官想着提取银行存款,并转移到巴黎或国外,一贯和颜悦色的兰斯银行家们无一例外的表示拒绝,并且还拿出安德鲁副检察长签署的法令做推脱,即便财务官代表大主教承诺给予超过平常3到5倍的佣金。

正如墙上大神所说的那样,人世间绝对不反敢冒着被绞死的危险,赚取那百分之三百的利润的人。但实际上,有命挣还得有命花,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就是人死了,钱没花了。对于城市有产者而言,他们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

12月4日,在距离圣诞节还有3周的时间里,兰斯大教堂里,举行了一场规模宏大的弥撒,礼拜堂上千个座位几乎座无虚席。正前方的圣坛上是一副巨大的天使手持长矛战胜撒旦的壁画,圣坛前坐了几十名神职人员,个个穿着华丽的教袍,头戴高冠。大教堂巨大的玫瑰花窗承接着阳光,光芒透过斑斓的花窗照射到教堂内部,像时针一样在墙面、廊柱和座位之间移动,浮动着奇丽的色彩。

此时的塔列朗大主教头戴紫红色的方形帽,胸前佩挂由绿色条纹绳子悬着的十字架,全身一席紫红色的及脚长衫,中间套一件白色的及膝罩衫,外面是一件紫红色的大披肩。这位兰斯大主教似乎忘却了一周以来的种种尴尬和诸多不幸,正声若洪钟地代表上帝讲经布道。台下信徒多是中老年人,那男女女,所有人都身着正装,一脸肃穆地认真聆听着,不时和以拖着长音的“阿门!”

圣坛下面有一群腰系红带的白衣少年拿着绳子吊着的香炉左右摇晃着,香炉里冒出的白烟四散在礼堂里,使整个礼拜堂里缭绕着烟雾。突然,礼拜堂里响起了洪亮的乐器声,那是圣坛正对面的二楼上是一排巨大的管风琴,唱诗班伫立在管风琴两旁,接着整个礼堂里的信徒和唱诗班一起唱起赞美诗来。清脆的童音与浑厚中音共鸣,在空旷教堂上空发出回响,非常美妙动听。

没等赞美诗唱完后,一位教士行色匆匆的来到塔列朗大主教面前,几句耳语过后,主教大人面色铁青的愤而离去,将为信徒分发圣餐的神圣仪式交给副手。

从礼拜堂转入教堂后殿,大主教摘掉身上华丽的大弥撒套装,换身普通的黑色长衫,仅仅在腰间席上一根紫红色绶带,便赶往在自己的私人会客室。在那里,他见到了兰斯三巨头:市政厅长官巴西勒市长,地方检察官于贝尔先生,以及城市自卫军指挥官布里斯中校。

一进到房内,德-塔列朗大主教就气势汹汹的叫嚷起来:“先生们,在我准备给虔诚的信徒分发圣餐时,你们却堂而皇之来告诉我,兰斯即将沦陷,我们必须无条件的接受来自安德鲁的勒索!不,我绝不接受这样的条件,绝不!”

巴西勒市长等人似乎被兰斯大主教的气势压倒,加之巨大玫瑰花窗里散发的神圣光晕,令三位凡人多少有些怯懦,他们嘴唇略微蠕动着,却说不话来。

正当兰斯大主教略微得意之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尊敬的主教大人,我们只是来通知您,并非是征求您的意见!”

德-塔列朗主教愤怒的寻声望去,却发现在会客室右侧的长椅上,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德莫埃侯爵,这个非常熟悉;另外一人相貌很陌生,有着一副军人的仪表,德-塔列朗主教相信他就是刚才对自己出言不逊的家伙。

当主教的锐利目光扫射过来时,德莫埃侯爵上前一步,充当了介绍人。“这位是卡扎莱斯子爵,制宪议会的代表,刚才……”

卡扎莱斯不客气的打断的了侯爵的说话,他冲着一旁发愣的自卫军指挥官命令道:“布里斯中校,为了兰斯和你的家人,请立刻履行自己的职责!”

昨天下午,德莫埃侯爵领着卡扎莱斯兰斯城里,秘密会见了巴西勒市长,于贝尔检察官,以及城布里斯中校。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不到20分钟,兰斯三巨头便纷纷表态,决定支持卡扎莱斯的自救方案。

目前唯一的障碍,就是德-塔列朗大主教。与众人相比,兰斯大主教损失最多,自然会千方百计的阻拦安德鲁和平接管兰斯城。他甚至狂言,会在香槟混成团入城时,号召全兰斯的天主信徒进行抵制和抗议。

或许在信徒的心中,大主教是距离上帝最近的仆人,是一位严肃但又慈祥的引路人;但对于其他权贵者而言,这个贪得无厌,行使无耻的干瘪瘦长老头早就应该滚蛋了,顺便也能为兰斯的和平与稳定做一点贡献。

说罢,卡扎莱斯掏出短枪,直接对准大主教的前额,以低沉的声音说道:“生存,还是死亡?!要活,就立刻闭嘴;想死,就大声叫唤!”

……

第97章 演习中的空心方阵

第97章演习中的空心方阵

此时此刻,德-塔列朗主教差不多被眼前一幕吓傻了,他想不到在自己的教堂里,居然有人敢拿枪对准自己。周围的兰斯官员与德莫埃侯爵同样大吃一惊,他们也想不到卡扎莱斯居然如此果断,不,是大胆。

不过,既然有了开头,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布里斯中校听从了卡扎莱斯的命令,他在寻遍会客室与周围的房间,找来一根绳索,一只长筒袜,一套黑色的连帽长衫。绳索将大主教双手牢牢束缚住,长筒袜揉成一团塞进大主教的嘴里,连帽长衫则将整个主教包裹在里面。其他人站在一旁,默认了两位军官的暴行。

“必须把主教关押到自卫军的军营里!”忙活完了的布里斯中校抬头说,留在教堂里显然风险太大,这里时常会有成百上千名虔诚教徒。

“可以,德莫埃侯爵,你负责亲自看守。其他和我去见菲姆。”卡扎莱斯点点头,示意自卫军中校和自己将大主教绑架出去。

“等等,”德莫埃侯爵伸出胳膊阻拦两位军官:他对着卡扎莱斯问了一句,“如果,如果,那个他食言了怎么办?”

卡扎莱斯笑了笑,猛地掀开了自己的内衣,里面贴肉缠着一把女士专用的袖珍型短枪,“我会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不多时,会客室外响起了敲门声,3长2短,这是约定的信号。当房门打开时,一个黑色长衫打扮的年轻教士悄悄走了进来,他被那位被绑架的大主教表现的无动于衷,只是来报告马车已在后花园里等候。而从现在开始,这位名叫德马雷的年轻教士将继续待在房间里冒充德-塔列朗大主教,直到众人安全离开。

……

与热情奔放的南部相比,法国北方的小镇显得恬静而优美,安德鲁站在郊野的山岗上,眼前的这座小城菲姆就是如此。记得“自己”在20岁之前,这个距离兰斯孤儿院20多公里的小城,就是他记忆中最遥远的天际。

此时,初冬的和暖阳光打在乡间田野,身上心头,让人感觉暖烘烘的,令这位香槟混成团的指挥官暂时忘却了心中诸多烦恼。

不过,等到各种马蹄声在山岗四周往返回荡时,一切都恢复到现实状态。很快,安德鲁已经是第二次赶走了向自己靠近的传令官絮歇。那是演习指挥官贝尔蒂埃中校派他来向团长汇报的,对此,安德鲁心中既暗喜却又无奈。

显然,贝尔蒂埃中校的自信心严重不足,让参谋长拟定军事方案与行动计划各种驾轻就熟,一旦坐到发号施令的位置,就有点无所适从。每次演习组做出相应决定时,军官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向30多米外,团长所处的岗顶位置张望。

但这样也不错,至少验证了安德鲁上校在香槟混成团中的绝对权威。此外,作为意志并不坚定的保王党份子,不善言辞又心计不足的贝尔蒂埃参谋长没有多少篡位夺权的野心。以蒙塞、奥什、塞纳蒙为首的军官们大都仅出于对参谋长的中校军衔,丰富的学识,以及长期的从军履历而加以尊敬。

尽管安德鲁未雨绸缪不惜工本组成了香槟混成团,但他只是将军队作为吸引优秀军事人才的大本营,没有想要扯-旗造-反的念头。事实上这样不可能成功,必须要等到法国民众厌倦了断头台上无休止的流血事件之前。

所以,安德鲁在出征兰斯时,其所作所为一直属于心有猛虎,却细嗅蔷薇。始终强调以军事手段为辅,政治解决为主。居于此,安德鲁很是急切期待来自兰斯的好消息。可惜截止今天上午,卡扎莱斯和兰斯代表团还没能出城。

一周前,参谋部和军官团早已规划,并确定了武力收服兰斯城的具体军事部署。按照数次战棋推演的结果,除非远在梅斯的布耶侯爵宣布公开反叛,派遣他的德意志军团南下进行武装干涉,否则兰斯城的战斗会在3到5日内顺利结束。

尽管获取胜利并不困难,但安德鲁依然希望以和平方式来解决这一政治问题,为此,他甚至绕过马恩省公社和图里奥检察长,私下代表制宪议会与兰斯三巨头达成了的政治妥协:只要兰斯城打开和平大门,他愿以书面形式保证事后将不追究任何一名政治-犯,允许其无限制的来去自由。

此外,排出的侦查部队从阿登边境传来消息,称隐藏在森林里数百名武装匪徒没有任何动静,似乎在坐视兰斯被攻克。但这不是安德鲁上校和参谋长贝尔蒂埃的想要的。按照最初设想,全军移师到菲姆,而不是直接攻打兰斯,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吸引阿登森林里的300多名马匪的注意力,希望他们来袭扰严阵以待的香槟混成团,从而一举加以歼灭,干净彻底的消除所有隐患。

还有一件啼笑皆非的事,却是拉雷军中尉惹出来的麻烦。按照絮歇的话说,是口味极重的第二军医官居然“勾引”到一名“面目可憎”的见习修女,后者甚至还为她的情人组建了一支“修女医护队”。这一伤风败俗的大事件自然引发女修道院的严重不满,院长嬷嬷亲自跑到军医里进行了抗议。

作为国民制宪议会的特使以及马恩省副检察长(代理)的安德鲁,虽说不担心来自天主教方面的非议,但这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自家的军医官违规在前。原本,安德鲁是要想下令解散这支“修女医护队”,但被封为护士长的夏洛特-拉维尔的修女,哦不,应该是苏尔松男爵女儿对临床医学中,诸如细菌、病毒、感染、消毒以及医护等诸多概念的理解能力,明显超出了这个时代女性的好几个层次,显然是拉雷军医官调教有方。

一句话概括,就是人才难得。也难怪达芬奇曾对伽利略说过(此话出处争议):科学与宗教分属同一事物的两个不同表面。给天主教掘墓人的通常都是天主教自身培养的人才。最终,安德鲁权衡利弊默许了医护队的存在,他还亲自出面,在施加了各种威逼利诱之后,勉强平息院长嬷嬷和女修道院的愤怒情绪。

回到眼前,在安德鲁右侧的一大片平原地带,参与演习的两支部队已准备就绪,分别是蒙塞少校指挥的拥有6门4磅火炮700名步兵(含一个支援炮兵连),以及奥什上尉指挥的300名骑兵。

至于演练科目,就是步兵团(营)在行军过程中,遇到敌方骑兵的突然袭击时,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从行军队列到防御阵型的快速转换。步兵在搭建空心方阵的同时,还要协助炮兵连构筑火炮阵地,两者协同打退骑兵的冲锋。

上午10时许,演习正式开始。

一支步兵团以三列纵队队形不徐不疾的行进于平原开阔地带,很快负责侦察的一名骑兵策马来报,称在距离己方5公里处,刚刚发现了大批骑兵已从茂密从林间钻出来,正在做集结编队,随时可能对我方步兵发动进攻。

按照普通骑兵的缓跑、加速与冲刺的三种速度计算,战场距离5到6公里,骑兵大约15到20分钟就可以冲到步兵面前。

简单的观察周边地形之后,防御指挥官蒙塞少校随之同炮兵少校塞纳蒙进行了简短商议,并下达了一系列作战指令。数位传令官分别飞奔而去,仅仅12分钟之后,接到准确指令的步兵团9个连队一份为三,每两个连队为一组,组织成长方形的双排空心方阵。

这种阵法是前面一排士兵持刺刀蹲下,后面一排士兵站立射击。按照参谋长的话说,这种双排空心方阵比起法军原有的三排士兵都站立的空心方阵,以及奥地利和普鲁士的军队依然采用的实心方阵更具备威力。既能充分发挥了步枪与火炮强大威力,又使得对方骑兵人、马有可能同时撞上两排刺刀,视野更加开阔,而且由于两排士兵形成了双层障碍,更加难以被冲散……

依照战场的地形格局,3个不规则的空心方阵总体呈现一个品字形。而炮兵连的8门火炮按照的要求,分别放置于前两个双排空心方阵的四个角落。

“12分9秒!”裁判组的一名成员站起来大声的报出时间。

站在一旁的贝尔蒂埃参谋长显得异常开心,心情一激动,他又就开始撕咬手指,军官们对此视而不见,或者说是习以为常了。在20年的军旅生涯中,贝尔蒂埃亲眼看到的组建空心方阵的最短时间,也不过21分钟,据说这还是屈斯蒂纳将军引以为荣的一件事情。

安德鲁则瘪了瘪嘴,心里不屑一顾嘀咕着,“尼玛,从波尔多军营开始,步兵营总共演练了近3个月,到如今,时间还是超过了12分。放在后世华夏的任何一个小学,千人团队的两个复杂阵型之间的转换,最多5分钟内完成。”

安德鲁指定的步骑对抗的演练,正是基于16个月后,法国迪龙步兵旅与奥国骑兵团的对抗,

腹诽结束后,安德鲁举起手中的单筒望远镜,视野重新回到演习那边。炮兵们在炮长的指挥下,模拟了实弹射击,仅能点燃发射火药,但炮管没放炮弹和推进火药。枪械同样如此。在地方骑兵进入有效射程之后,炮兵进行了3次弹药填装与点火发射,从最初的2发实心弹到最后的1发霰弹,每次中途间隙不到20秒,相当于1分钟3发。(有记载说4磅前装加农炮能打出每分钟10发的射速,个人不太相信。)

得益于从梅斯炮兵学校引进了大量的熟练炮手,使得炮兵的技战术水平显然要高出步兵一大截。不过,安德鲁也知道,这并不能代表实战中的炮手们真实状况。受环境地形、战场烟雾、炮管寿命以及自身伤亡的影响,一门4磅前装加农炮的实际发射率通常被限定在每分钟2发的以下,一般是一分钟一发。

按照演习规则,为避免误伤,在骑兵冲到距离步兵双排空心方阵20到30米时便停了下来,其间遭遇到8门火炮反复轰炸的伤亡数量,事后被判定为28人,损失了差不多百分之10的兵力。

看到这里,絮歇少尉转过来,对着团长和参谋长汇报了裁判组的结果。

“步兵营赢得了防御战,不过,骑兵大队依然有实力再战!”

听到这一结果,安德鲁同样也感到欣喜。此次是步骑对抗演习以来,步兵获得的少有胜利,显然8门火炮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因素。但在实战中,笨重的火炮很难及时部署到位,除非让火炮插上刺刀。

另一面,骑兵不过是一次冲击失利而已,依然保留着再战实力,作为指挥官的奥什上尉显然不乐意让骑兵伤亡太大,实战中会以游猎的方式继续战斗。

忽然,安德鲁心里想起一个念头,就问身旁的参谋长贝尔蒂埃中校,“如果奥什上尉在冲锋时下令骑兵蒙上战马的眼睛,或者步兵缺少火炮的配合,战局发展又将如何?”

“前者会让骑兵蒙受的几乎一半的损失,虽然会赢但绝对得不偿失,没有哪位骑兵指挥官会下达这样的荒唐命令;倘若步兵没有了火炮,骑兵一击不中就能从容而退,继续游走外围,并随时发动第二次袭击。”贝尔蒂埃分析说。

“如果能让骑炮也随之跟进,或是装备一种威力极大的手执榴弹,也可以破除步兵的密集防御。”安德鲁提出了骑兵的另外两个可能。

参谋长一听愣了,很快就摇起来脑袋,说,“抱歉,上校,奥什上尉的骑炮无法从地形复杂的树林里拖拽出来。至于那种威力巨大的手执榴弹,我怎么不知道。更何况,昂贵的骑兵不能抱着炸药对步兵阵营做自杀式进攻。”

安德鲁瞬时尴尬了,他在心里虽然憋着气却没吭声。就军事素养而言,拥有20多年军事生涯的贝尔蒂埃足以甩出安德鲁10条大街;不过对军事科技发展的前瞻性,穿越者可以打脸眼前的旧式军官100个耳光。

破步兵密集阵型的有效方式,就是同样依靠火炮。但在火炮无法支援到位时,需要轻型迫击炮或掷弹筒发射的榴弹,不过上述两项武器在这个时代显然太超前了一点,然而手执榴弹倒是不错的选择。可惜硝-化-甘-油的的提炼成本太高,尽管穿越者提前告知用硅藻土和纯苏打作为稳定剂,继而大大降低了这类烈性炸药的危险程度。但目前而言,来自香槟沙隆军械所的消息是难以实现量产。

正当安德鲁的思虑在脑海里云游四方时,情报官彭杜瓦斯少尉跑过来报告,称兰斯的代表团一行数人已到达菲姆镇。

……

第98章 和平进驻兰斯

第98章和平进驻兰斯

按照预先的计划,兰斯代表团一行4人被安排在菲姆镇边缘的国家驿站,等候安德鲁副检察长的到来。在前往约见地点的途中,这些人同样也看到了香槟混成团的步兵与炮兵相互协同,共同对抗骑兵突袭的军事演习。

巴西勒市长和于贝尔检察官对此不以为然,强调是安德鲁在进行武力威慑。布里斯中校与卡扎莱斯则惊讶万分。官兵们的军事素养,以及熟练程度倒是其次,倒是外界传言安德鲁下了血本武装起了这支香槟混成团,果然所言不虚。想到这里,众人心里也在纷纷庆幸,没有拒绝安德鲁扔来的橄榄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同为律师和检察官,于贝尔似乎并不相信那位年轻同行的职业操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安德鲁的行事风格比起“太阳王”路易十四还要专-制,比查理七世(圣女贞德护送兰斯加冕的王太子)还要虚伪。

于是,检察官于贝尔鼓起勇气,低声问了一句,“安德鲁副检察长会遵守我们之前的约定吗?”然而,随行的其他人没有吭声,大家只是面面相觑,继续保持着沉默。毕竟在这个时候再来讨论这个问题根本就毫无意义,只能等待命运的宣判。卡扎莱斯下意识的摸起胸前隐藏的手枪,这才发现早已被取下,那是兰斯三巨头认为没必要冒此风险,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

“呵呵,当然会,我亲爱的朋友!”安德鲁那爽朗自信的笑声在门外响起。

……

1790年7月,安德鲁离开巴黎前夕,鉴于兰斯市政当局不服马恩省公社的管制,国民制宪议会委托普利欧议员授权安德鲁秘密筹建香槟混成团;

9月,香槟混成团在波尔多的北郊军营开始组建,不久团长安德鲁晋升上校;

11月上旬,安德鲁率领香槟混成团北上,两周后抵达凡尔赛军营后再度修整;

11月末,香槟混成团继续北上,开赴150公里外的兰斯;

12月3日,香槟团行军至兰斯西北方向20多公里外的小城菲姆驻防。

第二天,也就是1790年12月4日,兰斯市长,地方检察官以及自卫军指挥官等一行数人来到香槟混成团的临时驻地菲姆镇,意在欢迎安德鲁副检察长的到来。毫无意思,这就是战前投诚,伟大的兰斯城最终不战而降。

5日上午,安德鲁副检察长在宪兵队(夏塞上尉)的陪同下,动身前往兰斯。此时,全团开始从菲姆镇撤除,移防兰斯城东北方向,15公里外的巴藏库尔附近,这里是通向阿登省的必经之路。

……

整个兰斯市区地势平坦,平均海拔在75至100米之间。兰斯的南侧为兰斯山,最著名的葡萄种植园;西北方向为缓坡丘陵,东侧地势开阔,属于阿尔贡山的山前平原。这些山和丘陵海拔都不高,最高峰西奈山也只有286米。作为塞纳河支流之一的维勒河将整个兰斯市区分为南北两个部分。与法国大部分河流一样,维勒河静静的流淌着,里面掺杂了大量的生产生活杂质,导致水质奇差。

在保留至今的古老城门口,巴西勒市长、于贝尔检察官和布里斯中校带领着兰斯市政府成员和城市自卫军列队欢迎马恩省副总检察长的到来。其间,巴西勒市长还向安德鲁上校赠送了象征兰斯的城门钥匙。与此同时,卡扎莱斯也在4日当晚悄然离开了兰斯返回巴黎。之前,安德鲁再度表示他将继续遵守承诺。

眼前的兰斯与安德鲁两年前离开时的情景没有太大区别,并不宽阔的街道两侧树木稀少,大都是两层楼高的木质建筑,城内的石头建筑大部分属于教堂和市政部门。不过街面相对肮脏拥挤的巴黎而言显得整洁很多。此外,街头两侧都指定了专门的垃圾倾倒地,通常是沿街商户与附近居民轮流维护。

一路上,沿途的兰斯民众自发的组织到街道两旁,一他们边挥舞着三色小旗或是投掷五颜六色的彩条,一边不断的高喊着“安德鲁副检察长万岁!”“香槟混成团万岁!”“安德鲁上校万岁!”此时此景,敞篷马车上的安德鲁得意极了,衣锦还乡的他俨然享受着类似国王般礼遇。

事实上,兰斯比起包容的巴黎来说,是极其排外的。而这,也是兰斯市政厅官员能下定决心对抗马恩省公社的信心所在。尽管安德鲁成名于巴黎,但他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兰斯人,曾在兰斯生活与学习了20多年。更何况,随着安德鲁的和平入城,也从而避免了一场生灵涂炭的战争,自然受到了普通民众的热烈欢迎。

那些兰斯市政厅的官员们却有些欲哭无泪。因为安德鲁的到来意味着这些人将彻底失去原来的权力,从今往后,兰斯内外的大小事务都必须仰仗这位省副检察长兼香槟混成团上校的个人意愿。从某种程度上说,安德鲁即将成为兰斯的独-裁-者,兰斯之王。

“不会,先生们。”雄伟的兰斯市政厅大厅里,安德鲁出言安抚内心抚惶恐不安的官员,重新选择黑色律师职业装的他左手叉腰,右手一挥,很有气势的说:“以前怎么样,今后就怎么样。嗯,一句话,舞照跳,马照跑!”

事实上,安德鲁甚至在私下里承诺将维持走私通道的正常运作,包括给予布耶侯爵的份子钱一个苏也不少。那是侦察部队至今也无法寻找到阿登森林马匪的具体藏身之处,自然也谈不到聚而歼之。与其遭遇来去如风马匪的不断袭扰,还不如在战机出现之前继续保持现状,和气生财,能一起赚钱就没必要打打杀杀。

不久,安德鲁却把视野转向角落里的自卫军指挥官布里斯中校身上,迎着安德鲁的目光,后者感觉很是局促不安。他颤颤巍巍的赶紧上前提出申请,由于自己身体严重不适,希望副检察长能允许他辞去兰斯城市自卫军指挥官一职。

对此,安德鲁自然不会点头同意,反而是竭力挽留,强烈建议布里斯继续履行保卫兰斯的光荣职责。直到这位自卫军指挥官第三次请求辞职时,安德鲁这才把强硬的语气一转,勉为其难的同意让宪兵队夏塞上尉担当布里斯中校的特别助手,在自卫军指挥官养病期间,代行职权管理兰斯及其周边地区的社会治安。

安德鲁可以异常大度的放手行政权,但绝对会染指城市自卫军的领导权。好在布里斯中校相当识趣,安德鲁就不会强行剥夺布里斯的指挥官一职,仅仅是在后者“带病休假”期间,把兰斯自卫军纳入宪兵队的绝对监管之下。作为权势的交换,安德鲁承诺布里斯中校所在家族将会廉价获取一份教会资产。

“虚伪!”检察官于贝尔再度腹诽起来。不过在此之后,这位检察官将会同众多市政官员以及司法同僚,对安德鲁副检察长大唱赞歌。毕竟,安德鲁大体上信守了诺言,入城之后,没有下令对市政厅和司法部门进行太过粗暴的干涉。

不过,适当且合理的“微调”那是避免不了的。比如说兰斯市的南北两区的警长和骑警队就必须接受宪兵队夏塞上尉和彭杜瓦斯少尉的发号施令;此外,安德鲁向巴西勒市长荐自己的私人代表乌弗拉尔,并希望后者能进入兰斯市政厅担当行政专员,以便处理教会资产的遗留问题;最后,安德鲁以省副检察长的名义,向马恩省公社发出提议,推荐自己在兰斯大学另一位法学老师,43岁的巴雷奥担当兰斯轻罪法院的主审法官。

宗教事务方面,对待德-塔列朗大主教这头大肥猪,安德鲁自然是痛下杀手。刚抵达兰斯的教会资产接收大员乌弗拉尔,就被安德鲁指定为包括众多经纪人、评估师、公证员、会计师和律师在内的36人专业团队的最高主管。

该团队的职责自然是遵从安德鲁的命令,配合国民制宪议会下达的“指示精神”,对兰斯天主教会名下的各种资产进行重新登记、评估和注册,未来将用于偿还国家的巨额欠款(指劵)。在波尔多,安德鲁这是这项任务的参与者和利益分享者;来到兰斯时,安德鲁已经成为主宰本地教会命运的领导者。

按照乌弗拉尔等人的初步预算,兰斯天主教教会掌握的众多修道院、教堂、商铺仓库、葡萄种植园、香槟酒庄、草地牧场以及森林湖泊等各种不动产,其市值总体已超过6亿里弗尔。其中可以直接变现的优质资产,就价值2亿里弗尔。此外,被冻结的兰斯教会的各种流动资产同样不菲,总计会有将近2千万里弗尔。

面对如此庞大的财富,安德鲁自然是垂涎三尺。不过,头脑清醒的他没有想着去吃独食,冒然举起分割教会资产的大屠刀,而是有准备的徐徐图之。

从和平进驻兰斯开始,一直持续到大教堂里圣诞节的歌声响起,安德鲁和他的利益代理人集中精力同巴黎方面,同马恩省公社,同兰斯本地的利益相关者坐在一起进行“友好协商”,以合理的方式处置“上帝遗留给人世间”的宝贵财富。

……

第99章 奥什的忧虑

第99章奥什的忧虑

直到12月的平安夜当天,安德鲁似乎才记得教会医院里躺着一位因“意外中风”而倒床不醒的兰斯大主教,便驱车赶来探望,言表中痛惜于德-塔列朗大主教的悲惨不幸,务必提醒医生让大主教苏醒过来哪怕一小时也行。

随后,这位已成为兰斯之王的军政独-裁-者对一干神甫们表示:自己将代表兰斯当局与马恩省,致信国民制宪议会的宗教管理委员会,期望后者能早日下派新任的兰斯大主教。至于罗马教廷那边,在几个世纪的争斗中已被哈布斯堡家族打压成为无牙的老虎,安德鲁压根不用加以理会。

安德鲁对巴黎的表态当然是不可信的,更当不得真。事实上,他内心非常清楚兰斯大主教一时半会还到不了位,那是制宪议会内部因为那项表决通过的《教士宣誓法令》已闹起来内讧,宗教委员会每天都在遭受愤怒教士代表的种种指责。这种混乱局面不会得到任何改变,反而会越演越烈。等到罗马教廷与梵蒂冈教皇放弃了之前的种种缄默,继而厉声谴责起《教士公民组织法》和《教士宣誓法令》之后,整个事件达到高潮,引发了巴黎的长裤汉们对不宣誓教士的残酷迫害。

所以,当兰斯主教的宝座上空无时,而原本要临时代理该职的副主教同样卧病在床,于是主教的权势就落到城市教堂里数位神甫的身上。两日后,安德鲁很不起客气的破格推荐了自己在孤儿院的好友,德马雷五级教士担当兰斯大教堂的本堂神甫。这类宗教人事权,本属于宗教委员会的具体职责,但安德鲁事先以利益作为交换,并保证兰斯籍教士都将认真遵从《教士公民组织法》,并执行《教士宣誓令》。于是仅仅两周时间,巴黎方面就同意了安德鲁的人事推荐。

……

兰斯东北方的巴库尔,这是一个面积不大的法兰西小镇,人口总数仅有千余人。与兰斯周边的乡镇一样,这里的人们主要以葡萄种植为主,还包括部分畜牧业。巴库尔的居民除了15公里外的兰斯,极少远行他乡,与外界交流并不多。即便这座小镇位于通向阿登边境的交通要道上,连客栈都仅有一家。

一个月前,一支主要由波尔多人和凡尔赛人组成的法国-军队开拔到巴库尔镇东南方向。在那里,一座原属于兰斯天主教会名下的17世纪巴洛克风格的古堡庄园及其方圆半径5到8公里内的所有建筑物,包括房屋、风车、磨坊、森林、山岗、草地、溪流和池塘等,都被这支军队接管征用。

不久,士兵们开始在四周打下界桩,并立下各种醒目的警示牌。一名叫彼提埃的上尉军官告诫本镇及其附近的居民那一片用壕沟、围墙、铁丝网、堡垒和封锁栏圈起来的区域已成为不可逾越的军事禁区。

面对陌生军人的到来,小镇的居民最初感觉惶惶不安,好在这支打着旗号为香槟混成团的军纪的确不错,没有出现什么扰民事件,尤其是对小镇居民的补偿也及时到位。未来3年到5年里,军队每年将支付3万里弗尔作为征地补偿金,巴库尔小镇的每户家庭每年能分得1百多里弗尔,相当于他们3到5个月的劳动所得。

但作为交换条件,居民们未经允许,绝对不能擅闯军事禁区,在里面放牧、拾柴、捞鱼以及闲逛,否则一切后果自负。此外,负责与镇长接洽的军需官表示,军营也将外包一些劳务给镇上居民。诸如洗衣做饭,打扫清洁,修缮军营等等。

按照安德鲁上校的说法,香槟混成团,也许明年就将升级为香槟混成旅,会在这座军营里驻扎2到3年,也许时间会更久。

在平安夜过后的第5天,临近1791年的新年伊始。安德鲁处理完兰斯的诸多事务后,第一次来到装饰一新的巴库尔军营,在这里,安德鲁上校准备与1500名官兵一同迎接1791年新年的开始。

至于宪兵队的夏塞上尉,情报官彭杜瓦斯少尉,以及安德鲁指定的接收大员乌弗拉尔等人依然留在兰斯。不过在两天前,参谋长贝尔蒂埃中校已向团长安德鲁请假两周的长假,在被获准之后离开军营,前往巴黎。

“估计又是普罗旺斯伯爵夫人的召唤。”期初,安德鲁还在做恶趣味的猜想。但不久,来自的巴黎一份情报惹得安德鲁勃然大怒。原来贝尔蒂埃居然在卢森堡宫里接受了路易十六的秘密指令:帮助国王的姑姑们离开法国,逃亡意大利。

在整个香槟团的军官群,包括团长安德鲁在内,其政治立场几乎都是坚定的共和派份子或倾向于共和派。即便是贵族出身的炮兵少校塞纳蒙和达武少尉也同样如此(两人估计属于低阶贵族出身的缘故),而唯独参谋长贝尔蒂埃依然保留着效忠波旁王朝的保王党思想。好在安德鲁不怎么在乎贵族与平民的区别,只要不在他的军营宣扬各种极端思想,不参与各类激进活动就行。

然而,自己的参谋长居然直接听命于路易十六的指令(尽管还不能确定该事实),这就让安德鲁无法容忍了。如果不是担心推荐贝尔蒂埃的拉法耶特将军感觉很不高兴,安德鲁会选择在第一时间里,将吃里扒外的参谋长赶出自己的军队。

在强忍心中的愤懑之后,安德鲁再度将精力放在军营建设中。经过士兵们20多天的辛勤忙碌,原本荒废的古堡庄园再度焕发了勃勃生机。整个庄园是一座典型的巴洛克风格,其主体建筑宏伟高大,极为壮观,四周包围着花园、水池、森林、草坪等。这里将作为香槟混成团(旅)的指挥中心和权利象征而存在。

在例行召开的军官会议中,安德鲁同意了军需官彼提埃上尉的对巴库尔军营的一揽子规划方案,其中就包括在军营西面,靠近小镇的一片荒地开辟为驻军医院和随军的家属区;而炮兵驻地,以及各类校场和靶场大都坐落于东面的丘陵地区;骑兵主要集中在军营南端,可在接到命令后30分钟之内抵达兰斯城下;至于人数最多的步兵将分散于东北与东南两侧,与工兵营地在一起。

在整个为古堡庄园为核心的中央区域,除了作为(旅)团的司令部、参谋部、情报部的所在地之外,宪兵队、军法处兼军事法庭,以及军需辎重和军械仓库也将安置在指挥中心附近。依据安德鲁的命令,在古堡建筑群北面的一座完全独立的3层小楼将被重新改造装修,继而成为一个随军的军官学校。在和平期间,香槟混成(旅)团内,每一位军官的每一级军衔的晋升都必须参加该军校对应课程课时的学习,并最终通过包括笔试、面试,甚至会有实战在内的综合考核。

按照制宪议会与拉法耶特将军的指示,当香槟混成团进驻兰斯之后,务必在6个月里扩编为旅级作战单位。和以往的一样,未来香槟混成旅的所有军费开销,包括军械军饷在内统统归于安德鲁长官在兰斯一带自行筹措。好在兰斯天主教会的遗产丰厚,安德鲁只需示意乌弗拉尔把笔尖稍稍一划,就足以支撑香槟混成旅整年的军费开销。

在军官会议上行将结束前,安德鲁上校忽然当众宣布了一则规定:从即日起,在安德鲁团长离开军营外出时,贝尔蒂埃参谋长不再作为香槟混成团的代理团长,该由蒙塞少校接替,而军官团会议将继续负责军营里各项事务的集体决策。

会议之前,安德鲁与已同蒙塞进行了沟通,但对其他军官而言,最初听到这则命令后显然有些震惊,但没人质疑团长的决定,安德鲁同样没有做任何解释。宣布布散会后,奥什在出会议室前犹豫片刻,决定在一楼出口等着团长的到来。

“陪我到后花园里走走!”安德鲁冷冷的望了奥什一眼,不等对方蠕动的嘴唇想要说什么,便直接抬脚就走,留给上尉一个晃动的背影。

与古堡主体建筑不同的是,眼前的后花园只与休闲度假相关,属于开放的和享乐性的。这是一个不大但精致有趣的乡村花园,精心修剪过的圆形草坪和充满自然气息的树林交映成趣,小湖和喷泉送来潺潺的流水声。花园里伫立着众多历史人物雕像,如同守护神一般陪伴着古堡庄园经历了近两百年的雪雨风霜。

作为安德鲁在巴黎最早的朋友兼第一位部下,奥什有着忠诚勇敢,善于学习的优秀品质。同样,富有感情这既是他的优点,也是一项缺陷。在刚刚结束的军官会议中,从他看待安德鲁团长对贝尔蒂埃参谋长的处理问题上,显然是奥什在为凡尔赛老乡遭遇的不公正对待,而感到有些委屈。

……

第100章 团长的新年礼物

第100章团长的新年礼物

在一尊锈迹斑斑的青铜塑像前,安德鲁停下脚步,两步之外的骑兵上尉也同样止步。那尊青铜像属于奠定法兰西两百年霸业的政治强人,铁血主教,第一任黎塞留公爵。至始至终,安德鲁都是以崇敬的目光瞻仰着这个叱咤风云的,亦同样冷血无情的政治家,但是他同样富有韬略,高瞻远瞩,将马基雅维利主义付诸实施并且用到了极致……如果让安德鲁来给法兰西的政治家排一个名次:黎塞留一定可以排到前三名,他的地位绝对比拿破仑、路易十四要高。因为在安德鲁看来,后两位基本上只不过是延续他对于两百年欧洲霸业战略的延续。

过了好一阵,安德鲁的声音这才慢悠悠的响起来。他说:“我的朋友,你知道国民制宪议会为什么能纵容一个行事嚣张跋扈,又拥有军事指挥权的检察官回到他的家乡,继而在兰斯建立一种类似独-裁专-职的统治吗?”

奥什听着一愣,他很快明白过来,接过话题说道:“你能为持之以恒的为国家敛财,毫不不迟疑的坚决执行来自国民制宪议会的一切决议;此外,整个法兰西相比,无论是兰斯,还是香槟混成团的实力太弱,根本不值一提;而且……”

“而且我还在所有公开场合,一贯坚定不移的反对路易十六以及他的波旁王朝!”安德鲁笑了笑,“在如今的法兰西党同伐异,政客之间相互倾扎,这种政治上的严重分歧,不会因为多数派的表决,或是一场激动人心的讲演,而随之消散。可以预见,这种分歧将会发展到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越演越烈,到最后以刀剑相见。所以,没有比保持政治上正确性更为重要的。你必须明白这一点。”

说道这里,安德鲁转过身来望了一眼局促不安的奥什,接着又说:“你不明白也所谓,事实上整个法国没有几个人真正明白。除了我最多5个人。但你可以像之前那样,无条件的支持和拥护我的决定就行了。呵呵,行军打仗,我或许是个外行;不过在摆弄政治和运用法律方面,我的卓识远见堪比黎塞留公爵。”

奥什低头头,静静的听着,一直没有吱声,直到最后才点了点头。他内心依然在担心。眼前的长官崇尚黎塞留公爵,自然也在效仿那位铁血主教冷血无情,残忍冷酷的一面,包括会以血腥杀戮会让每个反对他的人瑟瑟发抖。

安德鲁心中叹了口气,继而对着自己的第一心腹把话挑明了。“放心吧,心地善良的家伙,我会留给贝尔蒂埃中校一个解释的机会。即便他不再适合担当参谋长的职务,最多只是将他踢出巴库尔军营,赶回凡尔赛自卫军。”

安抚了奥什的小心思,安德鲁把话题转移到阿登方面。尽管他将骑兵营部署在兰斯方向,但当前的打击重点依然是流窜与阿登省数百名马匪。平安夜当天,这伙强盗连续劫掠了往返于兰斯、沙梅(阿登省省会沙勒维尔-梅济耶尔的中文简称)与布鲁塞尔三地间的走私商人。此举,显然是叛匪对兰斯市政当局不战而降的一种报复。好在匪徒们只是对钱财货物感兴趣,没有对走私商人的人身安全造成太大的伤害。同样的,大家都没对这一不幸事件进行大肆宣扬。

兰斯市长与检察官等人在知晓此事后,赶到异常震惊。在向安德鲁副检察长汇报之后,决定派出代表兰斯市政厅的一名特使向匪徒们的幕后支持者,布耶侯爵提出了严正抗议。但安德鲁清楚这以举动毫无实际意义,只会令对方越发轻视。所以,他令奥什的骑兵大队将更多的注意力放50公里外的森林叛匪那边。

“我前后已派出3波侦查队,但依然打探不到叛匪们的具体巢穴。”对此,奥什显得很无奈,而且阿登森林位于阿登省境内,未尽阿登省公社的邀请,香槟混成团不能擅自闯入进入该地区,更不能明目张胆的开展军事行动。所以,侦查队的只能秘密行事,还不能借助当地向导协助,以免引发两省之间的矛盾纠纷。

“该死的自治权!”安德鲁暗骂一句,对此,他也无计可施。

按照1791年宪法规定,法国83省在地方行政权方面为自治状态,境内治安归属本省的自卫军负责。从组建开始,香槟混成团都一直归属于巴黎自卫军序列,进驻兰斯是得到了马恩省公社的盛情邀请。那是马恩省自卫军不堪大用,被少数叛匪打得七零八落。至于阿登省,叛匪压根就不自扰本地民生,所以阿登省公社的委员们自然不会欢迎杀气腾腾的香槟混成团来自己辖区内打怪升级。

好在安德鲁已让情报官联合巴黎方面做出诱饵,想着吸引叛匪们来兰斯自投罗网;此外,彭杜瓦斯少尉也在德马雷神甫的协助下派出了一名得力密探,混进阿登叛匪的队伍中。但这一切只是开始,等到时机成熟还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毕竟时值隆冬,混成团半数士兵都来自温和南方,还未适应在严寒地带作战。

到最后,安德鲁还有一句话想要问问奥什,问他是否在于博阿尔内子爵的妻子约瑟芬交往,因为沙威警长从巴黎发过来的情报曾暗示了这一点。但最终,安德鲁闭口不提,毕竟这属于部下的个人隐私,他不想让自己最忠心的部下有所误解。更何况,那个约瑟芬不过是个漂亮一点,身份高贵一点的交际花罢了。

……

在军营的一角,士兵贝特朗正站在梯子上,忙活着给围绕军需仓库的木桩拉上一道3米高的铁丝网。今天一早,军需官彼提埃上尉就指派贝特朗和另外两名士兵来完成这项营地建设。不过等到临近午餐时,同伴们松弛下来,躺在草地上晒着冬日里的暖阳,相互间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唯独贝特朗依然忙活着,他一手抡起笨重的榔头砸向木桩,带着厚厚石棉手套的另一只手用力拉扯着铁丝。

“嘿,伙计,你听过了吗,在隔壁的镇子里,一个黑人上士担当了本地自卫军的指挥官,据说他还是一名白人贵族的私生子。”一名百般无聊的同伴想到了一件新鲜事,决定拿出来给大家分享。那是他陪同军需官到小镇采购货物时,偶尔注意到的。只不过,黑人上士的名字他却始终记不得了。

“他姓什么来着?很奇怪的姓氏,感觉像是我们对奴隶的称呼。”

“仲马!”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地上的两名士兵急忙撑起来头来一望,那是安德鲁上校!

两人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双手胡乱的怕打了几下黏在制服上的杂草,继而挺胸、收腹,在行军礼的同时,两人面色肃容的吟诵着:“向长官致敬!”

“稍息!”安德鲁微笑着回过军礼,又对着手忙脚乱的想着下梯子的贝特朗命令道:“你别乱动,给我把木桩抱紧了!”说虽这么说,但站在梯子上不停摇晃的士兵依然摔了下来,好在是屁股先着地,冬日制服又厚实,所以没怎么受伤。

安德鲁哈哈大笑,身后跟随的絮歇少尉走上前,一把将倒在士兵拉起来。

“你是在凡尔赛加入香槟混成团的把,你叫什么名字?”安德鲁饶有兴趣的问道。在普通士兵面前,作为安德鲁通常会装扮出笑容满面,和蔼可亲的形象。

年轻的士兵显得异常激动,他扔掉石棉手套,几乎是跳起来回答道:“报告上校先生,我叫贝特朗,亨利-格拉蒂安-贝特朗,来自中部地区的沙托鲁,今年18岁,是在凡尔赛加入到我们团的,现在彼提埃上尉的辎重与工兵连队效力。”

安德鲁点点头,表情颇为满意士兵的回答,不仅声音够响亮,而且说话时层次分明,逻辑清晰,没有语无伦次的感觉。这在普通士兵见到最高长官时,很少遇见。再看看对方的工作,一丝不苟且任劳任怨。

所以,这令安德鲁感觉很满意;而今天,也将是士兵贝特朗的幸运日。

“絮歇少尉,下一期的士官培训什么时候开始?”安德鲁随口一问。按照规划,士官学校将位于军营南端,靠近骑兵大队驻地的一排平房里。

“新年之后的第4天,也就是下周五开始。”絮歇回道。在军营里,他将充当安德鲁团长的传令副官。

“记得把他,嗯,贝特朗的名字也加上去!”安德鲁抬手指着幸运者命令道。

等到长官走远后,另外两名同伴很是羡慕嫉妒恨走过来,将还处于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无法自拔的贝特朗猛然扑倒在地,继而相互间打闹起来,三个人的叫骂声与欢笑声响成一片。

或许连安德鲁自己都不曾想到,他的这番无意间的举动,居然赢得一个忠心耿耿的副官,以及一个天才式的工兵指挥官。

……

1791年1月1日,新年伊始,安德鲁给巴库尔军营的全体官兵带来了两个非常重要的新年礼物:

第一个就是风靡后世的世界第一运动,足球;

在12世纪初,英国开始有了足球赛。当主持人把牛膀胱吹气制成的球体往空中一抛,“足球”比赛就算开始。参赛双方就会一拥而上,大叫大喊,又踢又抱,哪一方能将球踢进对方的闹市区,哪一方就算胜利。很显然,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足球,而属于极度野蛮的英式橄榄球。尽管橄榄球同样讲究强调团队配合,而且对抗气氛异常激烈,却因为缺乏优雅运动形态,不被崇尚浪漫的法国人喜欢。

在前世,安德鲁曾是巴黎圣日耳曼队的伪球迷,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现代足球标准的熟悉程度。于是在穿越者的亲自调教下,近代足球运动及其完善比赛规则就分别提前了1百年和2百年,出现于法国兰斯的巴库尔军营。这给了枯燥乏味的军营生活平添了无穷的乐趣,还培养起官兵们的团队协作与奋斗不懈的精神。

不久,在军营各个的草地上,一场接一场的足球比赛就在划定长方形区域里对抗、进攻。攻守双方都采用后世标准:10名球员与1名守门员,共11人……

至于第二件礼物,那就是毁誉参半的香烟。

由安德鲁提议创建的法兰西卷烟公司在波多尔成立之后,一直致力于各类卷烟的研制和开发。期初,香烟与雪茄一样,都是纯手工制作。随后,波尔多的机械工程师们花费3个月为卷烟公司研发了一条半人工、半机械的流水组装生产线。将烤干后的烟草用机械切成细丝装,再喷洒某些香精或香料,然后以人工方式将包裹烟丝的纸,卷成长约120毫米,直径1毫米的圆桶形条状。

这类纸制香烟,不同于寻常的烟斗,吸食时只需把其中一端点燃,然后在另一端用口吸咄产生的烟雾,方便快捷。相对于昂贵的雪茄,这些香烟费用较低。为了抽烟时的取火方面,安德鲁后来还自掏腰包,让法兰西科学院最著名化学家拉瓦锡研发出白磷火柴,尽管这玩意运输与使用起来并不怎么安全。

一开始,香烟的成本并不低,1包5里弗尔的售价,使得香烟只能在有钱人的圈子里小范围试用,另外由于是纯手工制作,使得香烟的量产也严重跟不上。每月仅有两、三箱运到凡尔赛军营里让军官们简单过过瘾。直到那条流水线制成之后,这才大大降低了香烟成本,继而扩充了数倍、十倍乃至百倍的产能。

不得不说,香烟的功效与酒瘾非常类似,因其具有很强的刺激性,正好起到恢复体力和提神打劲的作用。吸食加工后的烟叶,使得在战场环境下的士兵能极大减轻心理压力,头脑清醒程度变高,注意力更为集中,从而更能缓解忧虑,忍耐饥饿。至于烟草可导致恶心、眩晕、头痛,甚至引发长期疾病的各类恶果,已不属于安德鲁所要考虑的问题。一旦战争爆发,阵亡率会掩盖香烟带来的罪恶。

……

第101章 老仲马

第101章老仲马

到了1791年1月,纸制包装的特制烟叶问世之后,香烟逐渐为巴库尔军营士兵的常规配给品。香烟一问世就大受欢迎,在波尔多一地就供不应求,直到3个月后,第二条卷烟生产线在兰斯投入生产,才解决香槟混成团的供应问题。

军营里,在排除烟头引发火灾的可能性后,值勤宪兵不对吸烟者做太多限制。这使得因限酒令而无法排解忧虑的官兵们,在一场酣畅淋漓的足球运动之外,找到了一种近乎完美的替代品。半年后,士兵们对香烟依赖程度便远远高过酒精。

……

安德鲁在巴库尔军营待了10天,便启程南下,他重新换下上校制服,准备以副检察长的身份返回兰斯。但在临行前,却忽然命令侍卫将马车驶向西面的巴库尔小镇,那是安德鲁心血来潮的想见见那个老仲马。

真要说起来,历史上的老仲马是有色人种中在欧洲大陆各国-军队中,军衔最高的人(美国属新大陆,自然不算),同时也是首位升至准将乃至少将的人,有色人种担任法军军团司令一职也是他首开先例。

不过在1791年谈及老仲马,似乎还算不上一个“老”字,此时的老仲马还不是将军,仅是小镇自卫军的上士;年纪也不过29岁,属于年富力强的好时光。说到出身,老仲马既是贵族,也算奴隶,他本是帕耶特里侯爵的私生子。

老仲马的父亲安托万-达维和他的兄弟夏尔-达维本来都是法国-军官,来到殖民地圣多明各后,由于当地以种植甘蔗获取了大量利润,兄弟二人就放弃了军职,当起了种植园主。老仲马的母亲,一位黑白混血儿女奴玛丽塞瑟特仲马就是在那时用“高价”买下的。两人育有4个孩子,都是黑白混血儿。等女奴死后,除了大儿子仲马外,其他子女都被父亲安托万卖给勒阿弗尔的一名上尉军官。

1775年,安托万带着老仲马离开圣多明各,并在诺曼底继承了家族的财产,以及帕耶特里侯爵的贵族头衔。至于老仲马,应该叫做亚历山大-达维也被当作贵族培养。1778年秋,安托万卖掉了家族的全部地产,搬到了巴黎郊区圣日耳曼区的一间别墅里。在那里,亚历山大-达维在学院里接受贵族子弟的高等教育。负责教他剑术的是圣乔治骑士,一个他后来的上司,兼半个仇人。

从1777年到1786年,多亏了他父亲的富裕和慷慨,亚历山大-达维活得非常悠闲。他在这段时间里接受了贵族的生活方式:奢华的服装,不菲的晚餐,狩猎,骑马,跳舞,决斗以及与女性的交际。

然而,无论曾在家中享有多大的乐趣,自从父亲安托万以71岁高龄在1786年与33岁的女管家结婚之后,亚历山大-达维的生活费就被削减了。于是,亚历山大决定参军。但作为一个混血儿,亚历山大将很难获得应有的头衔和尊贵地位,这意味着他必须要从最低级的列兵做起。为此,他决定弃用父亲的贵族姓氏,继承作为女奴的母亲的姓氏。从那时起,他就是亚历山大-仲马,老仲马。

1786年6月2日,以身高和非凡的力量而著称的老仲马加入了波旁王朝的第六龙骑兵团,“亚历山大仲马”这个名字就是在该团的名册上首次出现,不过他所在的排都知道那不是他的真名。他在那里“干起了最辛苦和最脏的工作”。

似乎是想痛改前非,老仲马毅然决然的抛开了花花公子般的过往,让自己成为一个近乎完美的战士,一个兼具强大信念和气节的人;此外,他的力量、剑术和勇气都令人敬佩。不过,仲马那桀骜不驯的顶嘴和挑战权威也令各级长官们都异常头疼。以至于4、5年间,老仲马不断被调往巴黎之外的不同部队。

老仲马参军的第一年在皮卡第的拉昂小镇度过,这里靠近奥属尼德兰的边境。到了1789年8月,老仲马和他新部队开始驻扎于巴黎北郊。由于老仲马曾经在一天内决斗三次并大获全胜,仅仅划伤了头而已。所以在当年年底,老仲马又被自己的新长官踢到远离巴黎岛的兰斯。

1790年初,已晋升上士军衔的老仲马因为一场他人挑衅的斗殴事件,在接受10次鞭挞之后,被调往市北郊的巴库尔小镇,在那里担当自卫军指挥官,至今……

一位上尉军官曾如此描述这位黑人军士说:“亚历山大-仲马是一个一流的士兵,也有可能是法军中最健壮的人。他平日里最喜欢的把戏之一就是将4支步枪放在地上,将手指伸入每支枪的枪管中,然后同时将其举到肩膀的高度……”

安德鲁想来寻访仲马的缘由,自然不是将其派圣多明各,增援圣西尔的部队。事实上,老仲马压根就不愿意回到那个让他回忆悲惨往事的伤心地。而且,那个行事鲁莽,桀骜不驯的混血儿更多的可能,是给圣西尔上尉添麻烦,而不是协助其打击参与暴-乱的黑奴。

所以,安德鲁此行的目的,并非是来看看未来的传奇黑人将军,而是后者更为传奇的儿子,作家大仲马。前世的安德鲁可是大仲马的忠诚粉丝,两部最著名的长篇小说《三个火枪手》和《基督山伯爵》,穿越者差不多看了不下10遍。

但显然,安德鲁记错了作家仲马的出身日期。此时的老仲马尚未结婚,自然没有所谓的大仲马。必须等到10年之后1801年。

当安德鲁乘坐的这辆半新的黑色四轮马车驶入小镇时,新年里的第一场雪已洋洋洒洒下了一个夜晚和半个白天,整个巴库尔小镇内外,街道两侧变得银装素裹,犹如童话般的世界。

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嘎吱”的一声停了下来,几个在附近堆雪人的孩童快乐的跑过来,伸出小手敲打起车门,嘻嘻哈哈的在向马车主人讨要着能代表新年好运的钱财。充当马车夫的侍卫见状就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抛洒到半空中。于是孩子们随即一哄而散,赶紧跑过去,趴在雪地里寻找那些失落的钱币。

这家客栈的主人就是本镇的镇长,克洛德拉布雷,而老仲马就在住在小镇唯一的旅店中,而这一住就是1年。毫无疑问,上士仲马的收入即便是被军队不拖欠,也不足以支付这家客栈的食宿费用,哪怕五分之一。

据说是老仲马曾在“大恐慌”时期(法革期间的农民大暴-乱),无意中搭救了旅店老板拉布雷。自然而然的,拉布雷一家人就将黑皮肤的亚历山大-仲马视为亲人一般。在此期间,老仲马还和旅馆老板的女儿,那位善良、美丽而又略显严肃的玛丽-路易丝-伊丽莎白-拉布雷相爱,并且订婚。

听着侍卫打探来消息,安德鲁这才知道自己早到了10年,那位“作家大仲马”目前连小蝌蚪都还不是。正当意兴阑珊的安德鲁想要嘱咐侍卫调转马头回兰斯时,客栈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紧接着,两个壮实的倒霉蛋被一个彪形大汉一手拎着一个,继而从门口扔出客栈,最后还以标准的狗吃屎的坠地方式,一头扎进雪堆里。毫无疑问,那个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就是老仲马。从后者骂骂咧咧的词句中,安德鲁知道那两个无赖一定想在客栈里吃霸王餐。

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安德鲁看到的是一个身高1米9黑人壮汉,卷曲的黑发和眉毛,一张椭圆形的脸,棕色皮肤,以及黑人特有的厚嘴唇。总体说来,老仲马强壮有余,但谈不上英俊,显然是大仲马在他的书中胡乱夸耀自己的父亲。

老仲马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注意到马车中有人在盯着自己观察。处于军人的警惕,他握紧双拳,毫无畏惧的迎上前。充当马车夫的两名侍卫立刻拔出上好膛的手枪,对准了意图不轨的黑人壮汉,并警告对方胆敢再上前一步,就立刻开火。

“让他过来!”安德鲁的低沉声音及时响起。侍卫们随即放下手枪,在简单搜查了老仲马的身体后,示意后者可以登上马车。

当车门打开时,一股寒风冲进车厢,安德鲁不由得裹紧了披在身上的大氅。

“作为曾经贵族的你,应该具备起码的礼貌!”安德鲁很不耐烦的说。那是仲马打开车门,磨蹭半天才跳上来,似乎在故意折腾车厢里避寒的马车主人。

“你知道我?”老仲马警觉的问道。

安德鲁展现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他点头说道:“我知道你的一切,从殖民地圣多明各的奴隶出身,再到诺曼底和巴黎贵族式生活,再到拉昂、兰斯以及本镇的艰苦从军履历。嗯,一起有关你,亚历山大-仲马-达维的故事。”

“你是谁?想干什么?”老仲马越发紧张起来,显然眼前的家伙是个手可通天的大人物,居然连自己长官都未曾了解的各种隐私,他都非常清楚。

“你可以猜猜看。”安德鲁饶有兴趣的考验起眼前的黑人军士。

……

第102章 与德马雷神甫叙旧

第102章与德马雷神甫叙旧

老仲马上半身靠在车厢,斜着脑袋说:“从拔枪的姿势上看,你的侍从应该是职业军人出身,不过我可以轻而易举的打倒他们。而你,一副律师的打扮,居然能让两位现役军士为你担当侍卫,整个兰斯没几个人能享受到这个待遇。上车时,我注意到车厢表面附着鸢尾花的叶子,那是附近军营里特有的品种。所以,一个能在军营里自由出入的高级军官,还兼有律师身份,整个香槟混成团的只有一个,这是非常明显的事实。至于你的此行目的,我不想知道,也不愿意知道。”

说着,这位目中无人的黑人上士就想推门下车。

“很不错,但这是还不够!你知道,只要我的一句话,不仅你,就连这座客栈的主人一家,包括他们的漂亮女儿都遇到麻烦。”好说不行,那就歹说。对付这类死鸭子嘴硬的家伙,安德鲁通常会撕下温情脉脉的外表,继而语出威胁。

“你敢!”老仲马的略微颤抖的语调,还是暴露了他色厉内荏的内心。他受过多年的贵族教育,知道马恩省的副检察长拥有的权势,的确能够为所欲为。在这个大人物面前,无论自己,还是镇长,都如同蝼蚁一般渺小可笑。

“我需要一名近身侍卫,你的条件很不错,我比较欣赏,决定给你24小时的考虑时间。一旦你决定好了,可直接来兰斯城里找我!嗯,我叫安德鲁-弗兰克。”说着,安德鲁朝车厢敲了两下,守在外面侍卫立刻打开了车门。

当安德鲁望着老仲马一步一个沉重脚印,蹒跚着回到客栈里。上校招来一名侍卫递上一份签过名的文书令其返回军营,随后他示意马车调转方向,重新驶向兰斯。之前,安德鲁招揽(老)仲马的意愿并不强烈,但得知后者已是客栈老板的准女婿时,他随即改变主意,其缘由和当初“收容”奥热罗时,别无二致。一个猛士一旦被温馨的家庭所束缚,那就制造出致命的软肋让安德鲁来控制。

如果是别的军官欣赏自己,(老)仲马或许会感到高兴,但对于安德鲁上校来说,他的香槟混成团的军纪显然过于严厉,上下尊卑分明,几乎发展到残暴的地步。传闻安德鲁对那些不听从管教的违纪军士,一贯做法都是鞭挞到死,绝不轻易宽恕(显然是过于夸张了)。不过,持同样做法的布耶侯爵将军因虐待叛军而饱受世人的非议,而安德鲁上校的严厉治军行为却能赢得巴黎的一片赞誉。

重新回到客栈的仲马低落情绪,很快被自己未来的岳父,拉布雷镇长看在眼里。等到午餐时间过后,当女人们在餐厅里收拾时,拉布雷准备找亚历山大-仲马问问清楚,却发现外面来了一个老熟人,那是军需官彼提埃上尉。(依情节需要,以下只用“仲马”或“亚历山大-仲马”来称呼,不再冠以“老”)。

老镇长赶紧迎上前,却被告知军需官是在专程来找自己的准女婿,原来,安德鲁上校已征召亚历山大-仲马到香槟混成团,还晋升其为少尉军衔。这一好消息,自然令拉布雷镇长感到喜出望外,他叫来老婆孩子一起来大厅里,还嘱咐着亚历山大-仲马赶紧把军需官送来的那套少尉制服换上,好让一家人都开心开心。

不过,拉布雷镇长在得知安德鲁上校让仲马在24小时内报道上任时,他立刻改变了主意,催促女儿帮助准女婿收拾好行装,让客栈的伙计准备好马匹和配好马鞍等器具,指示仲马朝兰斯城方向追赶安德鲁长官的马车。

临行前,这位准岳父告诉仲马,他与自己女儿玛丽的婚礼务必提前至今年4月份,也就是复活节期间。显然,拉布雷镇长想赶在仲马飞黄腾达之前,想借助亲情将仲马与自己的拉布雷家族的利益牢牢联系在一起。

……

1790年12月26日,路易十六签署了《教士宣誓法令》。27日,作为激进派一员的格雷古瓦神甫在制宪议会上发出呼吁,说:“《宣誓令》是能够给予王国带来和平的,并且能让新教牧师和基督徒重归团结的。”

可事实上,大巴黎地区的3百名神甫中仅有65人进行了公开宣誓;而全国的135位主教,仅有塔列朗等5人宣誓。后来还有3位主教在罗马教皇发出谴责之后,宣布自己背弃之前的誓言。上述这些,就是安德鲁一直想要的混乱效果,因为只要8个月任期的国民制宪议会不能再给兰斯城里安排新的大主教。

很快,教会分裂出两种教士:宣誓派教士(宪政派)和不宣誓派教士(反抗派)。两派各有其拥护者,两派互相以异教徒或叛徒相称。就地区而言,分部并不平均。宪政派在东部与南部地区占据优势,而反抗派在西部占大多数。

由于人性贪婪导致的私心和失利,使得处于革-命动荡中的法国天主教变成了一种工具或障碍。在神甫们制造狂热信徒的时候,革-命者着也制造了坚定的不信仰者。于是,天主教会在法国如常所愿的分裂了,其后果就是直接引发整个国家的分裂,并最终会将法兰西民族拉入长达十多年的内战深渊。

作为“王者之城”的兰斯,天主教会势力同样强大。然而,德-塔列朗主教与副主教的双双病倒,使得群龙无首的教士们形同一盘散沙,这也让安德鲁和兰斯市政厅的官员们有了充裕的时间和精力去拆分教会的“反抗派”势力。

或许在安德鲁的眼中,所谓的危机都是一次难得的发展机遇,尤其是穿越者手握着时空的作弊器。如果说要法国重新恢复到之前的宁静,估计安德鲁举双手反对。他的现在的成就,以及未来的一切,都建立在对历史进程的把握。一旦丧失掉这项“特异功能”,安德鲁或许想到的第一件事就着护照和存单逃亡国外。

等到安德鲁从军营重返兰斯后,第一件事就是造访兰斯大教堂。

他在德马雷神甫等人的陪同下,隔两年之后,以一种征服者的姿态驾临这座辉煌宫殿。正值夕阳西下时,整座大教堂的外表已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如同沐浴在圣洁的光辉之中,而遍布教堂高墙的高贵玫瑰花窗以及各式圣徒雕像,也显得格外美丽传神。由于半个小时前,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新年的第二场小弥撒活动,整个殿堂内香气缭绕。

德马雷神甫知道安德鲁向来不怎么喜欢管风琴的轰鸣以及唱诗班的表演,所以他提前让礼拜堂恢复了宁静。偌大的前殿大厅里,仅留下安德鲁和神甫自己。就连上校的侍卫副官们都守在殿堂之外。

“等等!”神甫叫住了抬脚往前走的副检察长。他手指置于教堂入口处的圣水池,继而责问道:“安德鲁,你到底有多久没有来过教堂洗礼了。”

安德鲁转过身来,却是笑而不语。他来到深水池旁,伸出右手,用中指蘸些圣水,熟练在自己的额头上、胸前、左、右两肩画一大十字。并与德马雷神甫同时口诵着“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们!”此举除了表示对上帝的尊敬,还提醒自己所领受的洗礼,也有净化心灵之意。

数分钟后,安德鲁在仰望着教堂内部高大的穹顶,他问着身边的神甫,说道:“夏尔,我的朋友,还记的15年前6月的那一天,我们两个人从孤儿院偷偷跑到这里,混在人群中观看路易十六和他的王后加冕仪式吗?”

15年前,同为孤儿的安德鲁与夏尔-德马雷当时不过8、9岁,正值活波好动,满脑子充满着各种幻想的懵懂少年。那时的教会学校对学生,尤其是孤儿显得异常严厉。每天,头顶地中海的教士一个个都是板着脸,向孩子们灌输各种来自上帝的“精神食粮”。不仅有圣训、圣诫和赞美诗,连作息时间都还保留着中世纪修士们的纪律,按照钟声起床、睡觉以及祷告。图书馆的藏书自然都是与上帝有关的,隔绝一切异教徒的思想和书籍传播。

安德鲁尽管没有想其他孩子一样公开抱怨,但内心同样很不厌烦教会里的各种戒律清规,他偷偷的告诉好朋友德马雷,说:“我不能能忍受的就是教堂的钟声和管风琴的轰鸣,那一切都像是在给死人送葬。”

1775年6月,当路易十六准备来兰斯大教堂做加冕仪式时,教会学校强迫孩子们每天花上7、8小时来学习庆典的细节和对国王的颂词。因为脸上出了水痘,导致安德鲁意外落选了儿童唱诗班,不能近距离的看热闹。

于是,安德鲁便相约德马雷潜伏到来兰斯大教堂里,两人仗着个头矮,身子灵活的特点混在上千人的观礼嘉宾里。礼乐声中,当衣着华丽,头戴假发,面容呆笨的胖子,带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奥地利女人,一同迈入教堂时,贵族们纷纷俯首致敬,他们在向法国国王路易十六以玛丽王后致敬。

……

第103章 仇恨的由来

第103章仇恨的由来

德马雷点了点头,一边回忆往事,一边说道:“当然,那是一场气势恢弘的盛典。你倒是因为显得太过兴奋,居然喊出声来。嗯,让我想想是哪一句?”

“赤字夫人!”神甫哈哈笑道。他接着说:“结果就是你的这一句害得我们两个都被国王侍卫抓住,揍了个半死不说,事后还遭遇了德-塔列朗大主教的二度责罚,被关进一个空地窖里待了三天三夜,期间只能靠着雨水和挖老鼠洞来充饥,直到院长嬷嬷来搭救。”

安德鲁阴阴一笑,说:“是啊,我以为我们都会死在那个阴森恐怖的地窖里。好在院长嬷嬷及时赶来,把奄奄一息的我们抱了出去。在重新见到阳光的那一刻,我就曾在心中发誓:一定要让那个大主教和国王的侍卫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可怜的德-塔列朗主教现在躺在病床上,在呻吟声中等待上帝的拥抱;当初折磨我们的那两个宫廷侍卫已经找不到了,我只好让倒霉的路易十六代他们替罪。嘿嘿,只要我安德鲁在兰斯一天,路易十六一家别想途径香槟逃亡国外。”

安德鲁引出的话题实在过于敏感,德马雷神甫尴尬的笑了笑,不再继续之前的讨论。作为安德鲁儿时的唯一知己,他最是熟悉安德鲁那睚眦必报的个性。德-塔列朗主教中风昏迷的事实,根本就是安德鲁在医院里亲手施加的报复。这位副检察长甚至会让指示医生,让主教每天都有1个小时的头脑清醒时间,并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安置一瓶毒药。按照天主教的教义,基督徒绝不可以选择自-杀,更别说高级神职人员。

在穿越之后的两个月里,安德鲁感觉自己同过去的安德鲁孤儿的记忆完全融为一体,也同样继承了对方隐藏内心的深深仇怨。穿越者本身就不是圣母婊,而是一个奉行“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家伙。前世他能隐忍十多年为父母追杀仇人一家,今生也不会例外。更别说,如今法国的天主教会根本就是一个能随意欺压,肆意凌辱的倒霉蛋。

好在安德鲁尚保持在足够的理智,他对兰斯天主教会的种种报复,仅限集中于存在私怨的当事人头上,加之院长嬷嬷的恩情,使得安德鲁没有继续扩大仇恨的意愿,以免激发这个无冕之城的强大宗教势力的剧烈反弹。

或许巴黎的路易十六永远不会明白,他登基法兰西国王的那一天已注定制造了未来三个波旁王朝的掘墓人,安德鲁、丹东和罗伯斯庇尔。孤儿安德鲁是在教堂被侍卫毒打而怨恨万分;农民之子丹东是参观加冕仪式不成而心怀不满;至于学生罗伯斯庇尔,是内向的他被要求在雨天跪在泥地里给路易十六夫妇念诵赞美词而深感羞辱。

……

礼拜堂里的众多圣徒雕像中有一尊不为人注意的圣女贞德塑像,塑像背后竖有军旗。在英法百年战争中,圣女贞德带领法军解除了英军结束对奥尔良的围困,1429年7月17日,法国王太子查理在兰斯大教堂被立为王。在天主教堂中为圣女贞德建立塑像的例子并不多见,除了奥尔良教堂之外,就属于这座兰斯大教堂。

当走到在圣女贞德像前时,安德鲁默然站立了许久,似乎在苦苦思索着什么。德马雷神甫也见怪不怪。那是在年少时,安德鲁最是喜欢贞德的光辉事迹,倾听有关圣女的各种传说,并异常厌恶出卖圣女贞德的查理七世。

事实上,在法国过去数百年间,那位贞德女战士的形象却一直飘忽不定。除了兰斯和奥尔良两地,法国人对她评价褒贬不一。一个虔诚的信徒?还是只是一位恶毒的女巫,抑或是一个荡妇,靠勾引上层攀登到权利上层?继而呈现出了不同的贞德形象。

1450年的《法王查理七世年史》描写了贞德拯救了奥尔良这个城市、攻打卢瓦河和帮助查理七世加冕这些功绩,但同书中同样承认了贞德异端,邪恶的身份。这一时期的法国人和文学家们也没有给贞德足够的重视。

而英国的著名剧作家莎士比亚在他的剧本《亨利六世》中把贞德描写成是一个装神弄鬼的“女巫”,六亲不认的,为逃避死刑而勾引其他男人的荡妇。莎士比亚此举可能是因为他的立场原因。毕竟,莎士比亚终究是一个英国人。而从14世纪到18世纪,4、5百年来英法两国始终都是的死对头。

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学家们也不喜欢她,因为贞德的形象过于哥特化,不符合他们的审美。宗教也多排斥她于门外。即使是法国的启蒙主义大师们也并不喜欢这个农家姑娘。伏尔泰为贬低天主教会,甚至污蔑贞德为荡妇,使其形象被大大贬低,沦为中世纪法国贵族们众多暧昧女友当中的一个。

以至于现如今,巴黎的各个上流聚会中,绅士和贵妇一提到贞德的名字,马上想到下流淫秽的意义。不过10年之后,拿破仑处于某种政治需要,逐渐引导舆论大肆传扬圣女贞德拯救法兰西的光辉事迹,并最终将女英雄神话。

而未来的安德鲁同样也需要拉扯圣女贞德的形象做旗帜,强调她(他,安德鲁一样如此)出生于贫寒的家庭,以卑微的地位却能将法国拯救与危难之中;用贞德的故事灌入民族主义、爱国主义的思想动力,被后世赞扬;而讥讽背信弃义的查理七世,可以形容为一个胆小、懦弱又愚蠢的人,继而影射和攻击杜伊勒里宫的路易十六和整个波旁王室。

在普通民众的眼中,安德鲁会逐渐把自己包装成为一个男版的贞德;但在同盟者或部下那边,安德鲁的形象则会是黎塞留第二。

……

安德鲁内心的天人之战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德马雷教神甫变得不耐烦,上前提醒上位者今日时间不早了,安德鲁这才从梦境中回过神来,他自嘲式的笑了笑。很快,安德鲁私下指示已经跟在身边的情报官少尉,让彭杜瓦斯把天主教会以及大香槟地区民众对圣女贞德的各种记载描述收集汇总一下,以备他用。

在后殿的会客室里,德马雷神甫已成为这个房间的新主人。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光给这座冰冷的石头建筑带来了温暖,作为客人的安德鲁围在壁炉边的沙发上,很是惬意的喝着一杯热咖啡,而对面的年轻神甫已经换掉有些沉重的黑色长衫,穿上配有罗马领的轻便上装。

“我的亲爱的朋友,做了本堂神甫还算习惯吗?”安德鲁微笑着问道。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不喜欢从事神职。”德马雷神甫没好气的回道。

事实上,德马雷一直想着离开天主教堂,回归平民的正常生活。以前在孤儿院时,他是身不由己,不像安德鲁那般从小就乖巧懂事,能博得众人欢心,继而能到教会学校免费读书,最终进入兰斯大学里深造,成为受人尊重的律师,巴黎的检察官,以及如今的马恩省副总检察长。而德马雷当初不做教士就根本没出路,至于现在,却是被安德鲁绑架到神甫的职务上,看似地位尊崇,可依然没有自由可言。

“你再坚持两、三年吧,时机一到,我会安排你离开教会。”安德鲁举杯致意来安慰朋友说。尽管安德鲁自幼在天主教会的环境下长大成人,但他可信任的神职人士并不多。眼前这位相貌英俊,身材高大,鼻子挺直的德马雷神甫是目前最好的人选。尽管德马雷的毛病也不少,好色就是一大缺陷,与城里的一些名媛贵妇有着数不清的暧昧关系。好吧,在这方面,同样贪财好色的安德鲁根本没资格诋毁儿时的好友。

由于是兰斯是一座延续数百年的无冕之城,就使得这座伟大城市的5万人(含周边多个乡镇)中拥有的各类神职人员近1千,而1:50的世俗与神职比例远高于法国的其他地区的1:500,严重不符合国民议会对兰斯教会的改造要求。

在掌握兰斯的军政大权之后,安德鲁借势对本地天主教会进行了大规模的清洗。他首先以确凿无误或随便编造的各项罪名,强制那些行为不检点或是明里暗地反对安德鲁的神职人员写下认罪状,再以流放方式离开兰斯,以换取副检察长不对他们做刑事追索。至于不太听话的人,将会遭遇不同程度的意外。

接着,安德鲁按照制宪议会的要求,强行关闭了一切不以慈善救济和教书育人为己任的修道院数十家。其间的数百名僧侣将不得不远走他乡或是还俗成为普通市民,对于上百名女修士,安德鲁将其暂且安置到一贯声誉极佳且扩容数倍规模,抚养上千名孤儿的兰斯救济院里,担当学习老师或后勤教工。

到了1791年新年伊始,兰斯一带的神职者数量已大大削减至400,其中的大部分还在兰斯孤儿院里担当老师和教工,真正的专职神甫与教士仅有百人。尽管兰斯教会对此颇有怨言,但改造计划依然以安德鲁的铁腕方式强制推行下去。

与此同时,国民制宪议会和马恩省公社也纷纷表态,支持安德鲁的教会改造方案。在兰斯,唯独有一人能在抨击副检察长的亵渎神灵的种种行为之后,却能独善其身,事后还不被追究。

想到这里,安德鲁随口问了一句:“院长嬷嬷还是不愿见我?”

德马雷颇为无奈的点点头。

尽管安德鲁回到故地已长达数周,但孤儿院的院长嬷嬷依然拒绝兰斯独-裁-者的多次探望请求。那位献身上帝的虔诚老修女公开宣称:自己不愿再见到这个由自己抚养成人,却意图毁掉神圣天主事业的“恶魔撒旦”。

对此,安德鲁显得无可奈何。倘若是旁人如此傲娇,独-裁-者一定会让他懂得权势的力量。但那是抚养安德鲁10多年的院长嬷嬷,两世为人的他心中也生不起任何恼怒和仇怨,唯有祈祷时间来慢慢消磨一切误解。

很快,安德鲁抛弃了不愉快的话题,将关注点转移到教会日常事务上。按照安德鲁提议,在兰斯大主教与副主教双双病重,无法履行侍奉上帝的神圣职责时,让那些保留运作的教堂、修道院的本堂神甫(司铎)与院长组织一个的兰斯教会常务理事会。该宗教理事会的主要成员共有7人,其主要职责是协调与管理兰斯及其周边的日常宗教事务。依靠安德鲁的影响力,作为独-裁者亲密好友的德马雷神甫成功“当选”这个地方宗教委员会的首席代表(干事)。

为了尽快树立德马雷神甫在委员会中的绝对威信,安德鲁还随即下令解冻教会的部分流动资产,并遵从国民制宪议会的《教士公民组织法》的规定,给予不同品级的神甫和教士足额的薪资,同时也包括之前的部分欠薪。

按照《教士公民组织法》的规定,人口超过5万的兰斯这一级城市,本堂神甫年薪为6千里弗尔(巴黎高出30到50%,下同),相当于法官的薪资水平;而副神甫为4千里弗尔,与地方检察官大致持平,各品级教士逐级递减。

如果不谈非议太多的《宣誓令》,单就《教士公民组织法》对基层神职人员而言,通常是利大于弊。毕竟,绝大部分神甫不可能从贫瘠的教区里获取足够的利益,加之他们对上帝虔诚信仰,事实上对信徒的压迫事件并不多。一旦纳入公职之后,神甫们不仅能旱涝保收,还能倾注全部精力献身于神圣天主。

当然,前提是政-府有能力且按时支付神职人员的薪资。但事实上,即便在巴黎,神甫教士们拿到的薪水不仅大打折扣的,约定的年薪中大部分会被议会用已缩水贬值的指劵支付,加之拖欠薪资之风盛行,一年中仅能领到3个月薪俸的广大神职人员自然怨声载道,对革-命纷纷心怀不满。

……

第104章 赛齐亚伯爵的邀请

第104章赛齐亚伯爵的邀请

在兰斯,目前这没有这些担心。无论是城区教士,还是乡村神甫,薪俸都是按月足额支付。这显然是德-塔列朗主教的功劳,他20多年来拼命搜刮的民脂民膏足以支付兰斯400名等级不同的神职人员长达数年的薪资。

此举,令德马雷神甫和他领导的教务理事会很快赢得大部分神职人员的拥护支持,连带神甫教士们也对安德鲁的抱怨和敌意也减少了很多。毕竟,人终究是一种被利益驱动的高级动物,而趋利避害也同样属于神职人员的自然本能。

11月,《教士宣誓令》的法令在制宪议会一读获得通过。1个月后,路易十六也在杜伊勒里宫的大办公桌上对该法令做出了最终批示,继而成为不可逾越的法律。很快,从巴黎到斯特拉斯堡,每个城市的激进分子都在迫不及待的的宣扬《教士宣誓令》,一些反宗教狂徒相互串联起来,肆无忌惮的冲击教堂里。他们以手中的匕首和大棒做威胁,强迫神甫和教士对《宣誓令》做立场表态。

虽说兰斯周边还算平和,但安德鲁知道这场危机随时就会到来。所以,他告诉德马雷神甫,“我已经上述国民制宪议会,并以马恩省副检察长的名义代表兰斯民众无条件的拥护与支持《教士公民组织法》和《教士宣誓令》!”

“安德鲁,你疯了吗?”在听闻叙述后,德马雷很是吃惊的望着眼前的大人物,一个曾与自己在孤儿院一同生活过十余年的老友。

兰斯大教堂的神甫急跺着脚,继而责问道:“这里是你20多年的成长故土,难道不明白兰斯就是一座教会之城,绝大部分神甫和教士绝不会接受宣誓令,难道你也变成了无神派,想着拿刺刀大炮来强迫他们改变信仰吗?”

事实上,历史上的兰斯也正是由于这场《宣誓令》的风波,导致半个城市被毁,历史悠久的兰斯大学也被夷为平地。数百名神职人员被监禁关押到监狱,大部分人在外国干涉军开赴香槟省之前,被愤怒的暴-民和马赛志愿军屠杀。

安德鲁微笑着说:“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在给巴黎宗教委员会的报告中会特别声明,一切不予配合的教士都已经自行离开或被强行驱除出兰斯。”

说着,安德鲁又挥了挥手,示意性格急躁的神甫好友等自己把话说完。他说,“至于在兰斯,谁是宣誓教士,谁不是宣誓教士,自然你和我说了算。具体一点,哪怕有人把手放在人-权宣言、国家宪法或是圣经上,胡乱嘀咕两句,你也将认为他的宣誓有效。你的责任就是让神甫教士们低调一点,不要给我添麻烦。至于如何向省公社,向巴黎议会交代,那是我作为副检察长的职责所在,你们不必操心。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兰斯周边的反宗教情绪,以及各种极端行为。”

听到安德鲁这么一说,德马雷神甫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无非就是欺上瞒下而已,这个并不难办。至于当前的局势,他解释说:“目前还算平静,以前在巴西勒市长和于贝尔检察官等人的联合高压下,没人胆敢公开冲击天主教堂,亵渎神圣之地。至于现在的情况,也大致差不多。你的宪兵队骑着高头大马,终日在街头巷尾耀武扬威,还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去挑战你的权威。”

安德鲁点点头,“那就好,无论是宪兵队,还是国民自卫军或是骑警队都已得到我的命令,加强城市乡间的日常巡逻。一旦有暴力苗头,自动授权他们做坚决镇压。必要时,香槟混成团也将配合行动。”

在一周前,安德鲁就指示夏塞上尉在3个月内,将宪兵队的规模扩大到500人的营级规模。从此以后,未来的宪兵营不再是简单的纪检安保部队,而是一支重要的战略预备队。

德马雷忽然想起一件事,说:“有一位兰斯大学的激进派教士曾私下里和我沟通,希望你能下令市政厅恢复雅各宾派俱乐部在兰斯的分部。你怎么看?”

安德鲁抿着嘴,没有立刻吭声,在思索了一阵后,做出明确指示:“可以,我会让巴西勒市长和于贝尔检察官在下周之前讨论一个方案,首先恢复雅各宾派俱乐部在兰斯分部的部分活动,比如说解除俱乐部大门封条,归还某些设施。”

这是一项不可避免的政治行为,就目前而言,兰斯的独-裁-者还不愿意与雅各宾派俱乐部在巴黎的中央总部爆发直接冲突。不过,自己眼皮下的兰斯分部就必须受到严格监控,俱乐部的领导权也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另外,兰斯的新闻-管-制条例依然延续着,安德鲁以各种理由拒绝了马恩省公社的开放要求。在兰斯,所有公开要求解除新闻禁令的人和组织,都被宪兵队和兰斯警察局列为受到秘密监视的黑名单。至于兰斯大学里的那个激进派教士,安德鲁强烈建议德马雷神甫以学习交流或其他理由借口,将其打发到700公里外的马赛神学院,当然最好是留在普罗斯旺地区,永远别回兰斯。

接下来的话题,安德鲁与转入德马雷稍微轻松的气氛中。应城市独-裁者的要求,神甫向他推荐了几个得力人才。

“还记得贝尔特-德蒙吗?高出我们一届,那个从中学时期就戴着一副玻璃镜片,不怎么爱说话的瘦高个。不不不,贝尔特可不是孤儿出身,德蒙家族是兰斯城里有名望的律师世家,贝尔特现在目前就在检察官办公室里担当助理检察官,他和他的父亲曾私下拜访了我,期望等到副检察长的会见。”

“呵呵,只会坐顺水船的趋利避害之徒,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安德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德马雷白了他一眼,继续介绍说:“嗯,还有皮埃尔-弗隆,他是和你在一届中学读过书的家伙,但1年之后就辍学就跑去荷兰谋生。去年刚从鹿特丹回来了,他现在是城里最大一家报社的主编。身材矮小且相貌不凡的皮埃尔居然迎娶了一名富有的香槟酿造商的女儿,据说嫁妆就有12万里弗尔。”

安德鲁点了点头说:“皮埃尔曾是我的宪兵队长,夏塞上尉在荷兰的老熟人。我已经计划让他来组织并担当新闻出版委员会的相关事宜。”

“还有拉佩尔-布鲁斯,那个长得五大三粗,饭量极大,且头脑简单的日耳曼野蛮人,得益于院长嬷嬷的数次举荐,10年前进入兰斯警察局做了个帮闲。去年8月,拉佩尔拿着你给他的两百里弗尔贿-赂给兰斯南区的警察局长(警长衔),这才升任为街区的巡警。”德马雷说。

安德鲁记了起来,显得很开心,笑道:“哈哈,他啊,我都忘记了。咦,我什么时候给了他1千里弗尔。哦对了,一定是院长嬷嬷。除了你和院长嬷嬷,在兰斯没人收到过我的馈赠。好吧,我会让人留意那个傻大个的。”

“对了,你需要帮助一下那个好心肠的布朗-德约。10年前,正是德约先生施舍的那20个里弗尔,才使得我们两个避免了一场牢狱之灾。不不不,你又记错了,明明是你想那尊圣母铜像送给院长嬷嬷作为平安夜的礼物,就怂恿我配合你去偷……好吧,骄傲的路法西,别发火了,继续我们之前的话题。

可怜的犹太人在前年夏天,被人怂恿而头脑发热,贩运一大批香槟酒到巴黎出售,不巧途中遭遇了参与暴动的流民,所有货物都被人抢光。为了还请债务和养家糊口,他只能变卖了商铺,屈居于香槟交易所担当一名审计会计……”

“布朗-德约?呵呵,你去替我帮犹太人还清所有债务,并问他,是愿意继续待在香槟交易所干活,还是参加乌弗拉尔的团队。如果是前者,他将得到2千里弗尔的报答;后者,他会得到一个发展的机会。”

……

德马雷每说一人,安德鲁就在随手的笔记本轻轻落上一笔。按惯例,这些人将受到来自宪兵队的秘密调查。一旦他们符合安德鲁的政治要求,并拥有相应的处理事情的能力,自己将给予昔日朋友们一定程度上的扶持。

两个小时后,当情报官少尉敲响房门时,安德鲁与德马雷才结束这次密室谈话。就在数天前,安德鲁接受了来自香槟交易所主席赛齐亚伯爵发出的邀请,出席今晚在伯爵庄园里举办的酒宴舞会。

在兰斯,酒宴与舞会属于已合成为一个词汇。至于酒,必须是兰斯山与马恩河河谷一带特产的香槟或红葡萄酒。在拿破仑三世之前,除了波尔多的红酒,法国酒业的其他产地在国际市场并不出名。那是因为酿造的90%葡萄酒必须满足本国的庞大消费市场,而仅有十分之一的产量才能通过波尔多港口销往国外,主要以英、美以及西班牙三国及其殖民地为主。这也使得波尔多红酒成为法国酒的代名词,而类似香槟发泡酒,勃艮第葡萄酒这类名气更大的法国本土酒,反而不被外国人知晓。

对于那位赛齐亚伯爵,安德鲁之前也有少许印象:一个待人和蔼,风度翩翩的老年绅士,时常以乐善好施形象出现的开明贵族。此人与市长巴西勒一贯交好,两人不仅是商业合作伙伴,据说赛齐亚伯爵的次子科诺还有意迎娶市长巴西勒的小女儿露易丝。

……

第105章 舞会之上

第105章舞会之上

在兰斯南部4公里,有一个名叫伯扎内的小村子,此处常住人口不足5百人,却是兰斯远近闻名的富庶之地,那是伯扎内坐落于以特级葡萄园而著称的兰斯山上。所谓兰斯山,不过是城市西南方向的一大片丘陵一直延伸至马恩河的河谷。兰斯山的最高海拔不过300米,但由于该区域表层土比白丘含有更多的黏土,更适合种植黑皮诺葡萄,而这种特级葡萄正是顶级香槟发泡酒的最佳酿造原料。

赛齐亚伯爵的庄园就位于伯扎内村,连同这边1百多公顷的葡萄种植园和数座酒庄都是伯爵家族的产业。据彭杜瓦斯少尉称,赛齐亚伯爵试图通垂涎于天主教会遗留在兰斯山及其周边的上千公顷葡萄种植园。

数周前,赛齐亚伯爵曾试图通过巴西勒市长购买上述地产,但被乌弗拉尔主导的教会资产管理委员会否决。倒不是乌弗拉尔不愿意卖地换钱,而是赛齐亚伯爵给出的价格太低,使用贬值的指劵倒也罢了,毕竟是国家法定货币。但想着以1里弗尔的资金购买10到20倍价值的葡萄园那就不应该了。尽管乌弗拉尔当初在波尔多和普罗斯旺一带,就最喜欢干低买高卖的亏空国家资产的混账事。

毕竟,今日不同于往昔。乌弗拉尔不仅仅是安德鲁副检察长的利益代言人,也是联合商业银行兰斯分行的负责人,还是兼职作为兰斯市政厅的行政官员,掌管着兰斯天主教会资产管理委员会。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权在握。

巴黎的权贵们需要的是响当当,货真价实的里弗尔银币,而不是所谓的感激之情。作为安德鲁财务官的乌弗拉尔深知,必须从教会遗产中赚取更多的里弗尔,好让自己雇主更能迎合国民制宪议会,尤其是利益同盟者的欢心。

基于此,乌弗拉尔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来自赛齐亚伯爵的私下贿-赂,也不屑于对方发出的种种言语间的威胁。总而言之,唯有给足了里弗尔,才能完成兰斯山那数十公顷的葡萄园土地交易。

“你说赛齐亚伯爵在贿-赂不成,继而威胁了你?”摇晃的马车上,安德鲁在听取乌弗拉尔的工作汇报,忽然就插了一句。

“言语上的冲突罢了!”乌弗拉尔淡淡的说。在商言商,他不愿意把这件事情扩大化。有些时候,雇主做事太过无耻与极端,作为商人会难以接受。尽管安德鲁每次都以事实验证了他的正确性。

“你怎么看?”安德鲁将目光投向身边的情报官少尉,他可不希望今天的酒会将是一场兰斯版的鸿门宴。

彭杜瓦斯回答说:“据我掌握的信息,赛齐亚伯爵没有与激进或保守组织有太多牵连,或是异常举动。不过,他的次子科诺曾试图在兰斯大学里组织一场反抗长官的游行,但由于巴雷奥法官的干涉而最后不了了之。另外……”

说道这里,情报官望了乌弗拉尔一样,继续说:

“另外,科诺同样威胁过乌弗拉尔先生,那是他认为巴西勒的小女儿露易丝小姐与乌弗拉尔先生有着不同寻常的暧昧关系。”

安德鲁不禁哑然。好吧,又是一个“人妻控”,安德鲁自己如此,贝尔蒂埃和奥什同样如此,就连乌弗拉尔,立志成为法国最大金融银行家的好青年也在勾引别人家的未婚妻。

“是否需要增派夏塞上尉的宪兵队来附近巡逻,以防万一?”彭杜瓦斯提出了预警方案。

对此,安德鲁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一分钟后,安德鲁接过彭杜瓦斯少尉刚刚拟好的公文,在上面署名,并加盖自己的印章。情报少尉随后打开马车车窗,将折好的公文交给外面的一名侍卫,令其立刻返回兰斯宪兵部。

……

“没有必要如此小题大做吧。”已经缩在马车一角的乌弗拉尔怯生生的说。

安德鲁没有吭声,于是彭杜瓦斯继续说:“非常有必要,任何对你心怀不轨的人,必定也是对安德鲁长官的巨大威胁,那是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长官,而不仅仅是你自己。”

还有一些话是彭杜瓦斯没有直接说的,有情报显示在兰斯,那些对安德鲁副检察长心怀不满的修道院教士正在阴谋者的煽动下,密谋想要刺杀安德鲁上校。

“待会到了伯爵庄园,你记得待在乌弗拉尔身边,至于我的安全由外面的那位仲马少尉具体负责!”安德鲁对着情报官少尉命令道。“另外,将袖珍手枪给一把我的新侍卫。”

……

进入伯爵庄园,副检察官的四轮马车在铺着松软的积雪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滚动声。经过一段幽静漫长的林荫大道,马车在绕过别墅广场上的巨大喷水池,最终稳稳的停了下来。此时,天色已黑了下来。

安德鲁走下马车时,他留意到在喷泉池的右侧空地上,停放了样式各异的数十辆马车,估计参加宴会的宾客不止百人。

“差不多有两百号人,都是兰斯城里的达官显贵和绅士名流,据说主宾除了长官你之外,还有一位离开巴黎途径兰斯准备到南尼德兰一带的主教。”不一会儿,彭杜瓦斯少尉已凑上前来,在安德鲁耳边悄悄的汇报说。那是他刚刚花了几个里弗尔从迎宾仆役那里交换到的情报。

“又一个流亡者。”安德鲁笑了笑。自从《教士宣誓令》获得批准之后,高层神职人员流亡边境的数量与日俱增。很多法籍神甫千里迢迢还跑到梵蒂冈,恳求罗马教皇和枢密院能干涉法国对神职人员的无端迫害。

安德鲁挥手叫来想跟随马车夫跑到佣人屋子歇息的仲马少尉,淡淡说了一句:“你是副检察长的近侍,别跑远了!”

黑人少尉的表情有点尴尬,“我和赛齐亚伯爵的家人有点小恩怨。”

安德鲁不以为然,他拍拍高个子的肩膀,说:“我知道,不就是因为赛齐亚伯爵次子针对你的辱骂,导致那个倒霉蛋被你狠揍了一顿,继而你也被布里斯中校赶出了兰斯城。呵呵,给我听好了,如果那个坏家伙下次胆敢再来冒犯,我命令你放手了尽管揍,明白吗?”

“明白!”仲马一听,立刻裂开了大嘴,乐不可支的笑起来。显然,他十分得意接受这样的命令,感觉跟随一个霸气嚣张的长官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一经确定赛齐亚伯爵对自己以及自己的部下不怀好意,那安德鲁也就不会客气。或许是和平进驻兰斯以来显得太过平静,没有制造的血腥味,以至于大家似乎忘记了流氓检察官的赫赫威名。现在,也是时候需要来杀只鸡吓个猴了。

安德鲁副检察长下车伊始,就被一位穿着精致礼服的司仪注意到,他毕恭毕敬地凑近身来邀请贵宾入场,却被一旁的乌弗拉尔伸手阻止。直到安德鲁对两名军官交代完毕之后,乌弗拉尔这才收回了胳膊。

门前司仪见状赶紧上前两步,对着安德鲁副检察长说了一大串老生常谈的欢迎词。很快,众人就在司仪的引导下鱼贯而入,走进温暖如春的大厅殿堂。

在前厅时,安德鲁与乌弗拉尔等人脱去黑色外套,两位军官仅同意将手枪交给庄园仆役保管,但保留了腰间佩刀以及深藏在内衣的袖珍手枪。随后,大家在另一位迎宾侍从的引导下,顺着灯火明亮的楼梯上楼,进入辉煌华丽的金色舞厅。此时,音乐、鲜花、香槟、舞蹈、欢乐、美味糕点、权贵要员,以及兰斯城里的俊男美女们,构成了眼前的生动一幕。

抵达舞池大门时,迎宾侍从上前跨一大步。

按照惯例,他需要大声诵到客嘉宾名字与头衔,却被安德鲁下令拦住。因为舞厅里正在演奏鲍凯利尼的小步舞曲,而这或许是穿越者为喜欢的音乐之一。不仅是这首意大利人的小舞步曲所展现的摇曳生姿、仪态万千的艺术气质,更是这种美妙旋律让安德鲁回想起前世同父母参加的第一场音乐会,也是唯一的一场。

于是,得到长官命令的黑人少尉直接从后背将侍从拎了回来,毫不客气的将其扔到楼梯一角好生待着。倒是好心肠的乌弗拉尔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路易扔过去,补偿了可怜侍从在心灵上的小小伤害,还做一个嘘声的安静手势。

这时的舞池大厅里已经灯火通明。白色蜡烛发出黄色和玫瑰色的光焰,把多枝水晶大吊灯照得雪亮,灯光从天花板成细雨状地反射到正厅里。在舞池的左上首台阶上,多位音乐家正在做倾情演奏,笛子的轻快颤音,圆号的低沉呼鸣,小提琴的悦耳奏音交织在一起,美妙的旋律在舞池上空荡漾。

舞池中央,男男女女们排行成列,翩翩起舞,优雅而高贵。小舞步曲的节奏之下自然跳的是从凡尔赛宫廷流传开来的小舞步。该舞蹈严格规定的舞步、举止、仪态和舞蹈程序。作为身份的象征,女士要充分体现出淑女的矜持与高贵,而男士表现出骑士的潇洒与风度。

……

第106章 检察官想要叛逃?

第106章检察官想要叛逃?

然而,安德鲁不喜欢这样矫揉造作的宫廷舞蹈,他会用粗俗的词汇来形容这些喜爱装逼的家伙。相对而言,穿越者更喜欢无拘无束,四肢放松的快乐华尔兹,但在以保守著称的兰斯贵族,对于这种从神圣罗马帝国流传而来,四肢纠缠且身体紧靠的色情舞蹈,而感到深恶痛绝,宣称它只适合于天性放荡的巴黎与马赛。

在舞池两旁,嘉宾们三五成群的或是在相互举杯致敬,相互交谈;或是推推搡搡,想找个绝佳观舞位置;或是急冲冲的去找相见的人。两侧过道里有点拥挤不堪,以至于女人们的裙子和帽子中间夹杂着男人们的黑色礼服或燕尾服。

安德鲁一行人刚走下台阶,庄园的主人赛齐亚伯爵已闻讯迎上前。他是一个年过50,目光炯炯,仪表不凡的城市贵族。依然在兰斯大学攻读法学硕士的次子科诺也陪同在头发花白的父亲身边。差不多在同时,一名侍者端着一盘斟满香槟酒杯的高脚杯赶紧凑上前,殷勤的为众人服务。

“欢迎您的到来,副检察长先生!”致辞的庄园主人随即送上一杯香槟酒。

安德鲁微笑着接过赛齐亚伯爵递来的酒杯,在一阵看似友好的虚假问候声中,主宾双方一饮而尽。两人寒暄的话题避开了教会,资产和巴黎,似乎只在关心天气,香槟和收成。

伯爵向邀请副检察长在会客室里做详谈,但他察觉到自己次子的表现显然很失礼。那是科诺始终以仇恨的目光打量着安德鲁身边两位随从,一个试图抢夺他那美貌未婚妻的乌弗拉尔;另外一个是曾经一拳头打掉他两颗门牙的黑人军士,哦不,现在居然晋升为少尉军官。

赛齐亚伯爵一看势头不对劲,赶紧在给安德鲁副检察长致歉后,他将次子带到一个小会客间,开始斥责起来:“你疯了吗?居然在公众场合如此失态!”

父亲猛一挥手,打断了儿子想要的发言,他语音低沉的警告说。“我清楚你与那两人的仇怨,但他们的长官是安德鲁-弗兰克,我们这座城市事实上的主宰者。如果你不想我们的家族遭遇德-塔列朗大主教的不幸,务必忘却之前的一切。”

望着儿子悻悻离去的背影,伯爵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很快,通向书房的门被人打开,一名身穿黑袍和紫红色披肩的主教悄悄走了进来。

“他来了?”主教低声问了一句。

赛齐亚伯爵点点头,把面向舞池的房门关上,将来自舞厅的噪音与房间隔绝。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主教在继续逼问。

“肯定不会是在今天!”伯爵没好气的回答道。“如果你们觉得我做的不够多,不够好,大可以亲自上场,去干掉那个亵渎上帝的家伙!”

见到主人的发怒,主教也不再多说,他默默的转过身,退回到刚才走进来的书房,仿佛不曾来过这里。

赛齐亚伯爵在听到关门的声响后,人一下子颓废了许多,他静静躺在沙发上,大口的喘着气,犹如溺水之人在沉入水底之前拼命的想多呼吸一口空气。

在舞池大厅,安德鲁背靠天鹅绒的金丝挂毯与巴西勒市长闲聊着,后者女儿露易丝正含情脉脉的盯望着安德鲁身后的帅哥乌弗拉尔。安德鲁稍稍留意了一下那位市长千金,娇小的身材,皮肤白皙,一袭绯红绸套裙,浅褐色的头发装束起一类希腊式头饰。一副典型的邻家女孩的娇柔打扮。

与兰斯市长的交谈中,安德鲁意外得知检察官于贝尔居然不辞而别的跑到了巴黎。

“是今天中午刚刚收到的消息,他在巴黎的一位叔叔昨晚去世了,而在法国本土仅有于贝尔一位亲人,需要他过去打理丧事。”巴西勒市长赶紧解释说,他不希望眼前的独-裁-者对于贝尔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

安德鲁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于贝尔探丧一事的真假自有专人负责去甄别,但出于强烈的直觉,他认为此事必然不是巴西勒言语中显现的那么简单。

平心而论,安德鲁对投诚的兰斯三巨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除去掌握自卫军的布里斯中校必须隔离的一段时间外,对于市长巴西勒和检察官于贝尔的职权,安德鲁压根就没有大动干戈,也没在明面上干涉市政厅和地检室的工作。他甚至在马恩省公社委员会的例行会议上,不顾图里奥总检察长的反对,坚持要求为上述三人免除一切罪责。

但这一切的回报是众人要安分守己,别在背后玩弄见不得人的伎俩。现如今看来,布里斯中校和市长巴西勒表现尚可,倒是那位地方检察官于贝尔有些上蹿下跳不安分的嫌疑。情报部宣称,于贝尔检察官在兰斯大学里发表过不适合的演说,言语间影射安德鲁副检察长正将兰斯建立成为专属于他自己的“王者之城”。

没错,于贝尔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安德鲁在兰斯就是建立独-裁-统治。如果检察官当面指责安德鲁,穿越者根本不会否认,而且也不会动怒。但这些煽动性的词句去面对入世不深的学生们宣扬,那就难免惹得安德鲁很不开森了。

于是,副总检察长下令给市政厅的乌弗拉尔,令教会资产管理委员会剥夺这位地方检察官应该分得的兰斯教会资产的一半配额,以示惩戒。此外,兰斯地方法院的巴雷奥法官还以其言语不雅为由,公开训斥了检察官在兰斯大学那一番的胡言乱语,迫使于贝尔向全校师生做了书面上的深刻道歉。

本想此事就到这里结束,不料于贝尔却鬼使神差的跑到巴黎,如果说他是选择逃离兰斯倒就罢了,安德鲁没必要赶尽杀绝。但对方胆敢参与到针对自己的阴谋,别说于贝尔在巴黎,哪怕逃亡到伦敦,到柏林,到维也纳,或是是圣彼得堡,安德鲁也会穷追不舍。

“请派人转告于贝尔检察官,务必在葬礼结束之后的72小时内返回兰斯销假。不然,我会建议下个月初召开的复选人会议重新推荐一名地方检察官。”安德鲁语出警告道。

等到香槟混成团和平进驻兰斯之后,巴黎省公社要求安德鲁尽快恢复兰斯的选举制度。在兰斯及其周边的5万多市民和农户中,能按照宪法规定,在12个月内如实缴纳5个里弗尔直接税的积极公民(需年满25岁),仅有8千人不到。而这8千积极公民就是兰斯地区的法定选举人,再经过1:200的复选(选举比例从1:100到300不等),从中产生4百人的复选人。

当然,上述情况只出现于理想状态。由于各种原因的弃选,使得整个兰斯地区的复选人仅有实际数的四分之一,百余人左右。这个人数比例不算低。在很多法国的地方,复选人仅为实际数的六分之一,甚至是八分之一,而巴黎曾一度沦为十分之一。而这些复选人中间产生本地区的市政厅长官、地方检察官、警察局长以及自卫军指挥官等重要部门的长官及第一副手。

早去年的圣诞节之前,安德鲁已指示宪兵队和情报部门着手按照副检察长的意愿在105名复选人中,成功安插了70多名已经效忠或是暗中投靠安德鲁的代表,继而最终完成了对整个兰斯的全方位掌控,而且还在法理程序上挑不出什么毛病。

安德鲁的这一番表态显然令兰斯市长心神不宁,等到后者想要再度为老朋友申辩一二时,眼前的副检察长早已转而向舞池另一边走去。

所到之处,众人纷纷上前示好,或是恭恭敬敬的退避两旁。女士以欠身做屈膝礼,而男士通常脱帽鞠躬。众人簇拥下的安德鲁犹如一位得胜而归的国王,他在大家羡慕、嫉妒,甚至是仇视的目光中坦然巡视自己的领地。当然,“兰斯国王”也不倨傲的拒人千里,遇见旧时的熟人时不时寒暄一两句,或是以微笑回礼。

人群中,贝尔特-德蒙和他的父亲,皮埃尔-弗隆同样领着岳父,纷纷凑了上前。安德鲁颇有耐心的闲聊几句后,将两拨人打发掉,继续朝着既定的目标走去。

“你看看,爱丽丝,那个修道院的孤儿真以为他自己成为兰斯的无冕王者?”一位身材臃肿的贵妇摇着折扇,小心翼翼的捂住嘴,对着身边的女伴嘀咕道。

“难道不是吗?如今的安德鲁-弗兰克,一句话就能决定你是升入天堂,还是堕入地狱,没看见所有人都在争相向他献媚吗。”名叫爱丽丝的女伴微微一笑,她的眼睛始终放在安德鲁身上,似乎很是希望对方能朝这边望上一眼。

胖妇讥讽起身边的花痴女伴,说:“别做春梦了,他可看不上你,瞧瞧,你那干瘪的乳-房都开始下垂了。快看,他在朝德莫埃侯爵夫人那边走去!”

年过30的德莫埃侯爵夫人在公众场合永远都是一副迷人的贵妇盛装打扮,浅绿色的华丽套裙的让人看得特别清楚,她的面颊俏丽,低着头,头上蓄着发髻,发髻上的首饰闪闪发亮,裸露着一角肩膀,白皙得像白绸缎。此时的她正坐在一张长椅上,与几位相识的贵妇相互闲聊着,丝毫没有留意周围的动静。

……

第107章 安德鲁的一段往事

第107章安德鲁的一段往事

“晚上好啊,尊敬的女士们。”

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在长椅四周响起,女人们寻声望去,却望见副检察长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生硬表情,又听见对方说了下一句。

“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话,我想与侯爵夫人私下聊几句,请!”说完,安德鲁故作优雅的伸出手臂,实则暗示侯爵夫人身边的三个老女人识相点赶紧滚蛋。

德莫埃侯爵夫人有些心慌意乱,想着起身与身边女伴一同离开,却被安德鲁略显粗鲁阻拦回长椅。附近的两个男宾客似乎察觉了气氛有点不对劲,他们打算过来探个究竟,守在副检察官身边的仲马少尉上前一步,挡住他们的必经之路。

“副检察长在办案,闲人勿扰!”1米9的黑人壮汉手握刀柄,冲着两个家伙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吓得见义勇为者赶紧放弃努力,灰溜溜的转身离开。

安德鲁很是随意坐在侯爵夫人对面的沙发上,以他特有的质感、磁性略带沧桑的嗓音作为开头:“去年圣诞节之前,我去了一趟玛格丽特的山谷墓地,周围很干净,四处还种满了她生前最喜欢的玛格丽特花和百合花,相信再过两、三个月,那一片山坡都将是盛开鲜花的海洋。原本,我是想将她的墓地迁到教堂附近安葬,但玛格丽特在梦中告诉我,教堂庄严肃穆让她倍感压抑。她依然那喜欢无忧无虑的山谷,能够听闻鸟语花香。所以,谢谢你为她所做的一切!”

说道这里,安德鲁的语气忽然一变,语出威胁的继续说道:“我会在3天后来庄园探望我和玛格丽特的孩子们,希望躺在病床上的德莫埃侯爵和你不要加以阻拦。”数天前,德莫埃侯爵不慎着了风寒,这几日只能呆在家里慢慢养病。

“他们是我和约瑟夫的孩子!你,不配做他们的父亲!”女人不敢高声的呼叫,双手却握紧成拳头,显露一副绝不妥协的模样。

但凡一提及孩子,原本纤细柔弱的侯爵夫人一下子变得坚强起来,如同愤怒的母狮子注视着眼前恶魔般的男人,内心告诫自己绝不退缩。尽管膝下的那对双胞胎并非侯爵夫人亲生,但这三年来她和丈夫一直视为己出,各种宠爱有加。倘若有人想要从手中夺取两位孩子,作为母亲的她一定会拼尽全力,而无论对方是谁。

“好吧,我只是看看他们,远远的,不会去打搅孩子们的生活。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内心有疚的安德鲁不敢直视孩子母亲的眼睛,最终选择了妥协。不过,他最后一句依然保留着命令式的口吻:“这是我最终的决定,不容置疑!”

当年,安德鲁还在兰斯大学担当图里奥教授的助理时,曾在暑假期间受聘于德莫埃侯爵庄园担当家庭教师,为侯爵的亲妹妹玛格丽特讲授拉丁语和法国历史。也是在那一时间,这位仪表堂堂,幽默风雅的家庭教师成功骗取了天真纯洁的少女芳心,以至于两人开始偷吃禁果,结果珠胎暗结,闹出了一桩桩人命案。

1787年,隐瞒真相的玛格丽特私自生下一对双胞胎,因为严重的产后郁抑症而被哥哥德莫埃侯爵送进了女修道院里静养。不过在两年后,病情加重的玛格丽特仍旧选择了自寻短见。因为是自杀加之又未婚生子,兰斯的所有教堂都拒绝玛格丽特下葬于教会墓地。德莫埃侯爵不得不选择在玛格丽特平生最喜欢的兰斯山谷一地,作为他妹妹的安息之所。

很快,愤怒之下的德莫埃侯爵为了给死去的妹妹复仇,宣扬着要买凶杀人,干掉安德鲁。最后还是在图里奥教授与巴雷奥教授的联合劝说下,德莫埃侯爵总算放弃了这一疯狂念头,但他要求安德鲁务必在24小时之内永久的离开兰斯,至于玛格丽特的两个孩子也将继续交由无子的德莫埃侯爵夫妇抚养。

1789年初,满身苦楚的安德鲁只能接受侯爵下达的最后通牒。远离了兰斯,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巴黎谋生。怎料,一连串机缘巧合之下,居然能够咸鱼翻身,从一钱不名的穷律师,转变为马恩省的副检察长,还组建了一支效忠自己的香槟混成团。接着又带兵重返兰斯,继而成为这座伟大城市的无冕之王。

宣称要带走两个孩子,这不是安德鲁为探望双胞胎而采取的妥协砝码。两世为人的他当然知道,两个孩子在一对有着疼爱他们的父母,一个健康快乐的亲情环境下成长和发展,远比跟随自己过上颠簸流离的生活要好上十倍。

而正是居于此,安德鲁才会千方百计为德莫埃侯爵遮掩某些事实,包括接受来自杜伊勒里宫的命令,暗中勾结布耶侯爵发展走-私贸易通道,还秘密筹集反攻巴黎军饷等等。否则,他宁可选择以武力方式夺取兰斯,而不是主动放弃巨大利益,利用卡扎莱斯的影响力,同兰斯三巨头达成政治上的妥协。

然而,德莫埃侯爵似乎对安德鲁的所作所为并不领情,甚至还不以为然。在安德鲁两次派人去侯爵庄园,希望能见见自己的亲生骨肉时,居然选择了闭门谢客。但凡事不过三,安德鲁今天已明确告知侯爵夫人,自己将会3天后带侍卫“拜访”侯爵庄园。如果再次被拒绝,副检察长不排除以武力方式强行闯入。

就在安德鲁与侯爵夫人摊牌时,彭杜瓦斯收到了一份密报,看完之后,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寻找长官,随后俯首在安德鲁长官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安德鲁眉头一皱,问道:“你确定是贝尔尼主教?”

情报官谨慎的望了一眼有些失魂落魄瘫在长椅之上的侯爵夫人,继而回答道:“这是潜伏于赛齐亚伯爵庄园的密探传递来的消息,我非常确定!”

贝尔尼主教是流亡科布伦茨的反叛者,第一批跟随阿图瓦伯爵流亡国外的神职人员。因为其在国外一连串的过激煽动言论,早在去年7、8月间,贝尔尼主教已被国民制宪议会下令通缉。今天他居然敢秘密回国,潜伏于伯爵庄园,显然是在策划针对自己的阴谋。

于是安德鲁问道:“宪兵队到了哪里?”

少尉说:“宪兵队已经出动120人,都已秘密潜伏在伯爵庄园的两个出入口。这次是由夏塞上尉亲自带队,现在只等你的一声令下。”

“开始行动吧,立刻搜索并逮捕贝尔尼主教,以及庇护反叛者的赛齐亚伯爵,还有伯爵的家人!负隅顽抗者,一律就地镇压!”安德鲁杀气腾腾的发出军令。

或许是对未来大革-命风暴的本能畏惧,使得安德鲁内心产生了“总有刁民想害朕”的被害妄想症。一有反叛的苗头,穿越者都会下令坚决镇压。之前,都是宪兵队配合情报部在秘密行事,以免制造负面影响。如今两个月即将过去,兰斯的方方面面都已彻底臣服于自己脚下,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一分钟后,彭杜瓦斯独自来到二楼阳台,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长丝巾,用手中的火折将丝巾点燃了,随后抛掷于半空中,形成一抹短暂而又明亮的光球。未等这团燃烧的火团彻底熄灭,在不远处,伯爵庄园的外围上空已先后腾空升起两个红色信号弹,它们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两道耀眼的轨迹。

顷刻之间,伯爵庄园的两道出入口就被潜伏的宪兵控制起来,前后两道铁栅栏被奋力推开。五分钟之后,上百名骑兵已经挥舞着马刀,疾驰冲到一楼大厅,将整个庄园的主建筑楼团团围住。

当夏塞上尉带着数十名宪兵气势汹汹的闯入二楼大厅时,依然在表演宫廷小碎步的男男女女们已被吓得作鸟兽散,一个个花容失色的畏缩于角落边,竭力躲避凶神恶煞般胡乱搜索每个房间的士兵,以及士兵手中挥舞的马刀和手枪。

“副检察长,您,您这是要干什么?”市长巴西勒颤颤巍巍迎上前,面对已站在大厅中央的安德鲁询问起来。

安德鲁微笑着以庄园主人的身份,向众位到场宾客表达着歉意。“真不好意思,迫不得已要打搅诸位的雅兴。那是宪兵队要在这座建筑物里,追捕一个危害法兰西国家安全的一位罪犯。所以,今晚的舞会必须提前结束了,请在场的每个人依次排成两队,接受军士们的盘查,再下到一楼,然后乘坐自己的马车回家。”

说着,安德鲁又转过身,在面对愤怒的庄园主人和他儿子时,直接命令道:“至于您,赛齐亚伯爵,还有你的儿子科勒,都给我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好让我的士兵随时能看见你的一举一动,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而导致的不幸!”

他原本想逼问父子俩说出逃犯的下落,但宪兵队很快就在伯爵的书房里找到了无路可逃的贝尔尼主教。在欢呼声中,身穿普通黑袍,垂头丧气的主教大人被宪兵押解出来。很快,情报官与他的内线也最终确认了贝尔尼主教的真实身份。

……

第108章 全城大索

第108章全城大索

“全部带回去,继续审讯!”安德鲁挥挥手。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发现侯爵夫人径直朝自己走过来,一名宪兵手握刀柄想要阻拦,但被情报官制止。

“您这是在示威吗?”勇敢的女人站在独裁者的面前大胆质问道。

“如果您坚持认为,我也不会加以否认!”安德鲁懒得澄清事实。

就在两人对话的时候,被宪兵准备押解下楼的赛齐亚伯爵恰好从安德鲁右侧两米处通过。或许自知阴谋败露,促使这位举止顺从的伯爵想做殊死一搏。他看准了时机,奋力挣脱看守,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朝安德鲁飞扑了过来。宪兵们见状纷纷冲上来前加以阻挡,反倒是站在长官身边的仲马少尉,始终保持着足够的警惕,他抢先一步,举起了那把袖珍手枪,立刻扣动了扳机。

“砰”地一声枪响,想要偷袭的赛齐亚伯爵重重摔倒在地板上,鲜血立刻从他前胸的伤口处流淌开来。悲痛欲绝的伯爵次子冲过来,俯下身子想着查看父亲的生死,但被愤怒异常的士兵用枪托打昏,被强行拖下楼去。

仲马摇晃着手中的那只袖珍手枪,还朝冒着青烟的枪口吹了口气,这才上前两步,俯身查探受伤伯爵的状况。

“没有呼吸了!”黑人少尉再度抬起头来。在10米范围内,仲马对自己的枪法很有信心,刚才那一枪,直中对方的心脏要害,没有抢救的必要。

面色铁青的安德鲁抛下一脸惊恐的侯爵夫人,他转过头,以赞许目光望了一眼身边的黑人侍卫,接着命令快步赶过来的夏塞上尉说:“将赛齐亚伯爵的尸体以及罪证全部带回宪兵部。另外,以阴谋行刺马恩省副检察长,支持叛乱者的罪名查封整个赛齐亚伯爵庄园,并逮捕一切相关人等!”

毫无疑问,让一个生活优渥,养尊处优的城市伯爵铤而走险,当众刺杀位高权重的副检察长,必定是隐藏着更为重大的秘密。很快,安德鲁猜测得到了验证,从伯爵书房里搜出来的罪证现实,赛齐亚伯爵已同布耶侯爵的特使贝尔尼主教勾结在一起,他们在兰斯城里秘密联络着对安德鲁心怀不满异议份子,意图刺杀这位副检察长。作为行动配合,隐藏于阿登森林的武装叛匪陆续潜入马恩省。

从伯爵书房搜出来的证据还进一步显示,参与谋害安德鲁副检察长阴谋的兰斯本地官员和贵族已多达30到50人,这还不包括原本就对安德鲁心存不满的众多神职人员。

于是,一场针对全城贵族、官员和教士的大清洗在所难免。

就在副检察长在伯爵庄园遭遇刺杀的当晚,15公里外的巴库尔军营收到了一份由安德鲁签署的紧急任务。指令奥什上尉带着他的骑兵营,以及携带6门4磅火炮的炮兵连队,火速赶赴兰斯城内进行增援。上述命令直接签发给蒙塞少校,奥什上尉和塞纳蒙少校三人,故意忽略了参谋长贝尔蒂埃。

此时宪兵司令部里,夏塞上尉趴在宽大的案桌上,手执沾有墨汁的鹅毛笔,在一大叠马恩省副检察长已经署名的逮捕令的空白处,添加一连串嫌疑犯的名字。每签发一份,就有专人迅速取走。通常在30分钟之内,手执武器的宪兵队会按图索骥的敲响嫌疑犯家中大门,将其逮捕。遭遇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夜,兰斯城内此起彼伏的响起了叫骂声,呼喊声,枪炮声,有人在临死前的呻吟,亲人的哭泣。直到第二天黎明时分,零星的枪炮声才逐渐平息。销烟散去,数万兰斯民众惊恐的发现,半数的城市贵族以及三分之一的市政官员,及其家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们中的大部分要么被关押到宪兵司令部附近的临时监狱,或是因反抗直接被击毙,至于能舍弃家业成功出逃的人,寥寥无几。

……

兰斯宪兵部所在地原属于市政厅建筑群的一部分,之前一直堆放着各种档案和杂物,一大片椭圆形花坛和草地将其与南面的市政厅大楼隔开。在安德鲁进驻兰斯之后,北面那一片建筑就被开辟成为城市宪兵司令部。每次回兰斯时,安德鲁就将官邸行营设置在戒备森严的宪兵部大楼内。

被诸多事务折腾到大半夜才睡下的安德鲁,没过两个小时,又被咚咚的敲门声所吵醒。即便安德鲁将头捂在被子里,也依然能听到该死的噪音。于是,他朝大门扔出一只军靴,试图让对方安静点,但换来另一阵叫嚷声。

“安德鲁,该死的开门,快点!”在宪兵司令部能对着最高长官如此大叫大嚷的人不多,很不幸的是,德马雷神甫就是其中一个。

安德鲁披上外套,打走赤脚将房门打开,自己转身有回到温暖的床榻。怒气冲冲的德马雷神甫跟着走了进来,守在门外黑人少尉顺手将房门掩上。

“找我什么事。”安德鲁哈欠连天的问道。

神甫一上来就指责道:“安德鲁,你疯了吗,居然昨晚在城市里大肆搜索嫌疑犯?还不到10个小时,你的士兵就往充当监狱的米雷拉修道院里面送去了500多名囚犯。其中还包括一些老人、妇女和小孩。”

安德鲁表情淡然的陈述着另一种事实。“这不完全是我的错,很多人是自愿跟随被捕的家人来修道院里陪同。事实上,所有妇女,以及年龄被证明在14岁以下的孩童或是年纪超过60岁的老人都可以不受限制的随时离开修道院。”

德马雷神甫打断了对方的话,义愤填膺的说:“那是你的野蛮士兵不受限制的动用火炮轰开了房门和墙壁,让妇女,老人和孩子变得无家可归!”

“够了,神甫,给我闭嘴!你无权指责我的忠勇士兵,他们从你刚刚提到的贵族阴谋者的家中地窖搜查了多达上千件违禁武器,不仅有马刀、刺刀、步枪、火药桶,甚至还包括两门旧式的3磅火炮。这些叛乱分子想要干什么?庆祝下个月的复活节吗?还是准备干掉安德鲁这个恶魔撒旦!”

说完这些,安德鲁已愤怒的从床上跳了起来。守在外面的仲马少尉听着房间里争吵声,也偷偷的开了一道门缝,却被安德鲁扔过来另一只军靴。

沉默数分钟后,德马雷神甫转身离去。他站在宪兵大楼的入口花坛,驻足沉思,继而由向城市里面走去。因为在那里有一座整个香槟地区最大的孤儿院,以及抚育这些孤儿的女修道院。

此时,安德鲁正站在二楼窗台边,默默的注视着好友远去的背影。

不一会儿,彭杜瓦斯敲门进来,汇报监狱里的情况:一共羁押了191名嫌疑犯,还有346人是自愿跟随嫌疑犯入狱陪伴的家属。经过情报部的连夜审查,有“确凿证据”参与了谋害副检察长的罪犯总共25名;另外60多人或许有牵连但证据明显不充分;至于剩下的百余人证实了不具备危险性,可以解除其一切嫌疑。

安德鲁接过少尉的报告,在扫视一眼之后,在第一批的25人名单上,打下鲜红色的大叉,直接命令道:“1小时内,缳首绞刑!”

他知道德马雷神甫前往的方向是女修道院,那里有这座城市唯一能改变自己意愿的人。所以,安德鲁必须抢在院长嬷嬷赶来之前,处死所有的嫌疑罪犯。至于这些人未经审判就被送上绞刑架,是否合乎法律流程,那也无所谓了。

作为马恩省副检察长的他遭遇刺杀,安德鲁有了充足理由在省公社里为自己辩解,是那些阴谋者自寻死路。至于国民制宪议会那边,左派的领袖们曾致信给安德鲁,希望他以铁腕手段打击那些不宣誓教士,以及投靠国外势力的反叛贵族;右派在卡扎莱斯和莫里神甫的安抚下,选择暂时忍让,半数议员会放弃对安德鲁的指责;中间派更不会惹是生非,那是安德鲁从未触及他们的核心利益。

等到彭杜瓦斯少尉离开之后,过了好一阵,仲马少尉敲门来报,称一名叫贝尔特-德蒙助理检察官奉命来向长官报道。

“让他到隔壁的会客室里等我!”说完,安德鲁已穿戴好那套上校制服,并将他在50分钟前下令处决的那份25人名单以及一份任命书放在公文夹里。

……

会客室里,坐立不安的贝尔特-德蒙在地板上来回踱步,一副心事重重的苦楚模样。昨晚的全城大索已经闹得他心惊肉跳,噼里啪啦的枪炮声与鬼哭狼嚎般的叫喊声,一整夜都让这位年轻的助理检察官无法入眠。

今天一大早,一名头戴白色帽盔的宪兵很有礼貌的敲响贝尔特-德蒙家的大门,却闹得整个屋子鸡飞狗跳,众人一副大祸临头的情景。好在误会很快就被澄清,原来是安德鲁让自己在30分钟内赶到宪兵司令部,向副检察长报道。

究竟是什么事情,德蒙并不清楚,但他的职业敏感相信与昨晚的大事件有关。很快,助理检察官的猜想得到了验证。

安德鲁一进门,没有任何的寒暄与问候,直接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任命书,递给27岁的德蒙检察官,说:“恭喜你,贝尔特。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兰斯第一助理检察官。”按规则,第一助理在地方检察官缺席期间,可以代行职权。

或许是幸福来的太快,贝尔特-德蒙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蒙,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安德鲁给了副检察官一项任务,他扬起那份处决名单,顺手递给对方,还有意识的看了看手中怀表,确定现在的具体时间。

“这是1小时前,你以兰斯国民自卫军中尉身份,向临时军事法庭提交的罪犯人员名单,而作为临时军事法庭审判长的我,同样认定了上述人等的犯罪事实。所以在20分钟之后,那25名犯罪会被绞死于德米内修道院里的广场上。”

……

第109章 米歇尔神甫的弥撒

第109章米歇尔神甫的弥撒

1789年10月之后,国民自卫军在巴黎正式成立,其士兵被均为本地“积极公民”,即年满25岁及以上的有纳税证明的男性公民组成。至于军官的产生,除由半数左右由士兵推荐(如布律纳上尉),或是少部分归高级长官直接任命(如安德鲁上校由是全国自卫军总司令拉法耶特直接任命)之外,也可以通过向当地国民自卫军捐赠一定数量财物或金钱来获取本人的军官资格。而德蒙的自卫军中尉军衔就是源自与此。

“尊敬的副检察长阁下,”

德蒙嘴里的敬语刚一出口,就被安德鲁很是粗鲁的打断。

“我不是装腔作势的贵族,你可以直接叫我安德鲁!”

德蒙显然不如德马雷神甫对安德鲁的熟知程度,习惯于对上位者恭敬的助理检察官心中一哆嗦,立刻改口:“安德鲁,您,哦,你作为案件的利益当事人是不可以担当军事法庭的庭审法官。必须,必须该换非关联的第三人。”

安德鲁较为满意的点点头,至少眼前趋炎附势的家伙不敢违背自己的命令。当然,安德鲁自命为本案审判长的荒唐决定也的确在法理上站不住脚,必须依照当事人的回避原则行事。

“很好,我会改派夏塞上尉作为军事法庭的审判法官;而你,依然是案件的诉讼官,未来30分钟内,你们相互配合把流程走完,不出纰漏就行!”说罢,安德鲁高声叫来门外的传令官,嘱咐仲马带德蒙主控官去见夏塞上尉。

作为律师,安德鲁始终坚持司法界的潜规则,既法律程序上“公正”和“公平”。所以,他会在25名死囚走上绞刑架之前,指定检察官和审判长补齐司法流程。至于辩护律师,特别军事法庭不需要这玩意。就如同8个月前,布耶侯爵在平息南锡兵变,惩治叛乱士兵就是如此流程。

被安德鲁判处死刑的25罪犯中,仅有5位真正或疑似参与到谋害副检察长的阴谋中,其他20人都是在安德鲁进驻兰斯之后,在各种公开场合对兰斯独-裁者表达过各种敌对情绪,他们多是政府官员,城市贵族以及神职人员。直到出现自己“被阴谋者刺杀”的大好时机,一切牛鬼蛇神才被集体拎出来算总账。

收复兰斯后,安德鲁一直保持着内紧外松的态势,指示宪兵队和情报部暗中监察反抗者,但始终却是“引而不发,围而不剿”。3个多月以来,安德鲁的矛头一直指向沦为成为众矢之的的兰斯教会,以分割教会资产来取悦巴黎的国民议会和香槟沙隆的省政务厅。等到内外部局势稳定之后,这位副检察长再来掉头处置兰斯城内的异议份子。

按照最初的设想,仁慈的安德鲁不过挑出一、两个刺头干掉即可。然而,被人刺杀的愤怒,加之彭杜瓦斯少尉提交的一份紧急情报,使得这位副检察长决定将这份死刑名单扩大化,以期达到一石二鸟、三鸟的效果……

德米内修道院里的庭院广场非常大,足以容纳上千人。广场四周环绕着都巴洛克风格的建筑,中间原本还有一座年代非常古老的喷水池。不过在数天前,当安德鲁决定将该修道院广场列为行刑地后,巨大的喷水池就被铲除了,20多位木匠继而在其原有地基上搭建起一座2米多高,半个网球场面积的绞刑台。

黎明过后,绞刑台上最后一道工序,25根绞索已布置完毕。此时,作为行刑官的彭杜瓦斯少尉掏出怀表,确定了时间:“7点10分,还有30分钟。”

少尉对着身边的一名军士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带人将25名死刑犯带到绞刑台,等候死神的降临。不过,当情报官看到修道院半圆形穹顶下竖立的圣母像后,又补充了一句,“告诉米歇尔神甫,死刑犯的集体忏悔时间只有20分钟!”

整个德米内修道院的监狱总共上下3层,25名死囚位于底层地下室内。这里原本是修道院的香槟酒窖,自然没有窗户的存在,一年四季也见不到阳光。只需在走廊一侧安装铁门,那就是无法逾越的牢笼。按照彭杜瓦斯少尉的说法,这里是距离地狱最近,可以让该死的人提早适应未来的悲惨生活。

米歇尔神甫是一名侍奉于上帝长达30年的神职者,因为他曾是德马雷神甫的神学老师。得益于这种关系,米歇尔神甫顺利获取宪兵队的审查,继而能够自由出入德米内修道院(监狱)来做弥撒,倾听犯人们的忏悔并替他们祈祷。

宪兵中士找到米歇尔神甫时,这位一身黑色长祭袍的主祭大人刚在二楼厅堂里为百余名嫌疑犯家属举行完一场小弥撒,整个厅堂里弥漫着熏香的味道。

听完中士的来意后,神甫立刻面色大变,他将手中的香炉交给一名看守,自己则跟随中士,一路跌跌撞撞的小跑到一楼。在进入地下室前,中士点燃了手中的火把。很快,两个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回响于高低不平的狭窄楼梯间。

整个地下室墙壁的油漆年代已久,阴暗潮湿导致墙体霉点斑斑;同样由于缺乏光线,地牢里到处散发出阴森恐怖的味道。对此,米歇尔神甫却浑然不觉,那是他被告知留给自己的时间仅有20分钟不到。

在中士的授意下,看管死囚的两名守卫打开了铁门,米歇尔神甫接过宪兵中士递来的火把,他先是说了声谢谢,接着又恳求着中士,说:“我需要一些圣器,包括弥撒经、圣餐杯、熏香炉、碟盘、祭坛、圣像、白蜡烛及烛台。”

中士片刻犹豫了,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中士示意看守等到神甫进入死囚房间后锁好铁门,三人一同上到地面为25名死囚寻找最后的祈祷圣物。

听到上楼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手举火把的神甫在一片死寂般的地窖摸索,似乎在寻找某个人。此时,死囚们经受了宪兵队长达近10个小时的严刑逼供,不仅被折磨的筋疲力尽,很多人还伤痕累累,横七竖八躺在干草堆上昏睡。直到最后,米歇尔神甫还是没能从死囚堆中找到目标,赛齐亚伯爵的次子科勒……

不久,看守们与中士回到牢房,临终祭礼所需的一切都准备停当。一块很有气派的绿色波纹呢罩在一张破旧的四方桌上充当祭坛,一尊很大的用乌木制成的耶稣蒙难像挂在发黄的墙壁上。四枝细细的白蜡烛用封蜡固定在临时祭坛上,黯淡的烛光勉强被墙壁反射出来。

被米歇尔神甫唤醒的死囚们已经得知自己在最终命运,一阵短暂的混乱过后,在场的人似乎被祭坛上那四根细长白蜡烛散发的一种圣洁光芒所慑住了,他们忘却了这破旧寒伧的地窖,忘却了即将遭遇的恐怖,忘却了身体上的种种痛苦,不顾地板的潮湿,纷纷跪拜于祭坛前,跟随神甫一同做人生的最后一次祈祷。

或许在这些死囚犯眼中,上帝在罗马圣彼得教堂的大殿里不见得比在这贫寒的避难所里显得更威严。整个地窖里万籁俱寂,只有神甫引导教徒的祷告声在回响,如同天国飘来的仙乐。所有人的泪水都涌进了眼眶,很快大颗泪珠就沿着面颊滴落在地板上。那是神甫念叨了此次祷告的最后一句:“现在,让我们一同进入圣殿,阿门!”

弥撒仪式一结束,等得有些不耐烦的中士便挥了挥手,让赶来的数十名宪兵列队两排,一等死囚从牢房里鱼贯而出,每个人都被套上代表死亡的黑色面罩,并由两个士兵左右押解着送至修道院广场的绞刑高台。

米歇尔神甫是最后一个从牢房走出来,他着跟随25名囚犯一同上到地面,;履行行刑台上完成最后的祈祷礼,但此举被宪兵队加以制止。

一旁的中士解释说:“抱歉,米歇尔神甫,在行刑结束之前,您不能再接触犯人。事实上,您的神圣职责已经结束。”

正在说话时,围在行刑台下的一排鼓手打起一阵激昂的鼓点。与此同时,25名被套上黑色面罩的死囚脖子上落下了绞索。等到行刑官右手一扬,骤雨一样的鼓点戛然而止。于是囚犯们脚下垫着的木凳,被充当刽子手的宪兵逐一踢翻……

见到此景,米歇尔神甫只能无奈的面向行刑台方向,缓缓跪倒在地,补完临终的最后祈祷。

数分钟后,当绞刑架上死囚全部成为僵硬的尸体后,弥撒神甫已默然离去。望着对方消逝于修道院大门的背影,中士笑了笑,径直来到彭杜瓦斯少尉身边,低声说了一句:“长官,看来撒下的鱼饵已咬上了!”

在安德鲁重返兰斯之前,两千名神职人员中权势最大的,是德-塔列朗大主教,但被众人发自内心敬仰的,永远都是女修道院的院长嬷嬷索菲亚。

……

第110章 造访的索菲亚嬷嬷

第110章造访的索菲亚嬷嬷

索菲亚一词源自希腊语,为“明智、智慧“之意,多为斯拉夫女性喜好的名字。而索菲亚嬷嬷就来自波兰,一位信仰天主教的东斯拉夫人。60多年前的波兰王位继承战争中,索菲亚家族支持列琴斯基(法国国王路易十五的岳父)争夺波兰王位。失败之后,整个索菲亚家族不得不背井离乡流亡法国、西班牙或奥地利等国,而索菲亚的父母则最终选择定居在法国大香槟地区首府,王者之城,兰斯。

1739后,作为家庭最年幼的索菲亚降生于兰斯。8岁时,索菲亚加入教会的儿童唱诗班,期间她预感自己未来的职业是要帮助穷人。17岁时,她成功说服父母同意自己加入到圣托钵修会,并先后在巴黎、罗马与维也纳接受了圣托钵修会的传教士培训。十年之后的索菲亚修女已27,她回到兰斯并在教会中学担任物理和拉丁课老师。31岁时,索菲亚修女成为圣玛丽女修道院院长,至今。

现在,曾经权势滔天的塔列朗大主教已病入膏肓,只能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每天都徘徊于生与死的艰难选择中;而索菲亚院长嬷嬷依然如故,兰斯的神职者大部分依附在院长嬷嬷的羽翼下,以期躲避来自地狱恶魔安德鲁的无情侵害。

世人眼中的身材矮小的索菲亚嬷嬷却显得庄严肃穆,意志坚定,近半个世纪以来全心全意的侍奉天主;在穷人眼中,她是降临人间的善良天使,将30多年募捐而来的上百万里弗尔的巨额善款尽数用于对穷人的救济;在孤儿眼中,院长嬷嬷显得和蔼可亲,犹如慈母。由于索菲亚嬷嬷长期的不懈努力,从1770年之后的30年间,兰斯来自整个大香槟地区,很少再发生冷漠无情的弃婴死亡事件。

至于安德鲁,曾如此评价院长嬷嬷:她是上帝的仆人,虔诚将主爱传递给那些贫病的人们,让他们感受做人的尊严。她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是爱与美的化身。她纯粹的心灵和精神,已超越不同等级的苑囿,成为善良者的共同财富。她不会高深的哲理说教,只用诚恳的行动,医治人们灵魂的病根:自私、贪婪、享受、冷漠、残暴、剥削,只为扎根于内心的正义感与博爱精神。

所以,当身裹黑袍的索菲亚嬷嬷步行来到宪兵部大楼时,安德鲁飞奔下楼去迎接自己的年过6旬的“老母亲”。不过,他却得到院长嬷嬷那响亮的一记耳光。

这“啪”一声,打得安德鲁一脸懵圈,他捂着脸呆呆在站在原地,好象浑身浇了冰水,变得沉默不语了。周围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守在宪兵大楼入口的几名卫兵一见受人尊敬的安德鲁指挥官被人羞辱,护驾心切的他们居然端着带有刺刀步枪围上前来,却被醒悟过来的安德鲁上校劈头盖脸的打骂回去。

兰斯的独-裁者长吸了一口气,他转过身来,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轻声的说道:“院长嬷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您第二次打我耳光。”

10多年前,安德鲁与德马雷尔两人为某位被侵犯的校友,惩罚有鸡-奸嫌疑的拉丁课教师,一位40多岁的剃度教士。他们趁这个坏教士午休熟睡之际,悄悄用黑墨水在其脸上涂抹“上帝唾弃鸡-奸-者”的字样,令这位品行不端教师脸面大失,不得不黯然离开待遇丰厚的兰斯教会学校。

不久,得知真相的院长嬷嬷以自己的权力包庇了安德鲁与德马雷二人,令他们免受教会学校的惩处。但事后,院长嬷嬷还是私下给予两个捣乱分子一记响亮的耳光,以示惩戒。那是因为索菲亚嬷嬷为了保护了安德鲁与德马雷不得不接受了德-塔列朗大主教的苛刻条件,同意将孤儿院的预算削减掉三分之一……

而这一结果,也让安德鲁暗下决定,从领取自己的第一份薪水开始,就将其中的三分之一捐献给孤儿院,用于弥补自己曾经的过失。从1787年到现在,3年多来的41个月里,安德鲁一直未曾间断过。

安德鲁捐赠的数额到底有多少,或许他本人都不曾记得,但院长嬷嬷都一一记录在案。从最初的三五个苏的铜板,到后来的几个里弗尔银币,以至于如今的数以千计、万计、十万计的现金支票。总金额已超过了一百二十万里弗尔。而这个数字,比起孤儿院30多年来接受各界捐赠的总额还多出10倍有余。

也是从去年开始,兰斯孤儿院的规模不断扩大。在最近的这10个月里,0到14岁的孤儿数量从最初两百,增长到现如今的2千余人。正是安德鲁那源源不断地的巨额捐赠,才使得来自上帝的福祉荣光不仅照耀整个香槟地区的不幸孤儿,还扩大到阿尔萨斯、洛林、皮卡第、勃艮第,甚至是法属南尼德兰诸地。

黑衣黑帽,穿戴齐整的院长嬷嬷并非那种终日守在修道院的铁栅门里,不谙世事,每天不停地祈祷,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当面对着大革-命的重大事变就显得迂拙迟钝的修女。她时刻关注着安德鲁的成长与生活,为孩子的非凡成就而暗地欢呼,也为安德鲁那飘忽不定的政治立场和反宗教情绪而忧心忡忡。

只是安德鲁重返兰斯之后,迫害天主教会与塔列朗大主教的种种做法,令院长嬷嬷无法容忍,且难以接受,继而想隔绝与其的联系。直到今天一早,德马雷神甫行色匆匆赶来女修道院,称安德鲁为报复赛齐亚伯爵刺杀他本人的阴谋,已连夜调集大批军队入城,准备在兰斯城内大开杀戒……

最初,院长嬷嬷被这番话所震惊,她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急冲冲的来到宪兵部质问安德鲁。不过,一记响亮的耳光过后,但打醒的不是由自己哺育长大的“地狱恶魔”,而是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院长嬷嬷本人。

在德米内修道院附近,虔诚的老修女偶遇了行色匆匆的米歇尔神甫。一番简短的交谈过后,院长嬷嬷这才得知刚刚处决人数不过25人,并非德马雷神甫之前宣称的500多人。就是在她转身去找德马雷进行对质时,一直紧紧跟随的神甫居然神不知鬼不晓的提前开溜了,显然是一种心虚的表现。

此时此刻,院长嬷嬷焕然大悟,原来是自己上当了。十多年前,安德鲁与德马雷两个聪明绝顶的小家伙一旦犯错,就采用这种方式来哄骗院长嬷嬷和孤儿院修女,以期逃避大人们的责罚,而且还屡次不爽。

回想到这里,院长嬷嬷的心情稍稍平复。虔诚的她立刻为之前失态而向上帝发出忏悔。祈祷完毕,院长嬷嬷依然拒绝进入已被充当监狱与行刑台的德米内修道院,同样的,她拒绝进入市政厅或宪兵部。因为院长嬷嬷为远离是非,保持内心的纯洁,始终坚持不参与到政治层面,不涉足非天主教会的共场合。

所以,安德鲁唯有陪着老嬷嬷在介于德米内修道院和宪兵部之间的城市花园里散步。这片花园始建于一百八十年前,是兰斯市政厅为在兰斯进行加冕仪式的路易十三提供的休憩之地。但事实上,包括路易13在内的前后4位法兰西君主,他们一生在此花园附近逗留的时间合起来也不足20分钟。

或许是花园设计师的投机取巧,整片园林根本就是150公里外,杜伊勒里宫外花园的一个缩小版。它同样采用对称布局,图案化的绿地如同织花地毯铺在地上,庄严而又不失活泼,绿草地和喷泉周围散落着美丽的雕像和雅致的小径。

“……您知道,我极度反感以德-塔列朗主教为首的兰斯教会的权势者及其做法,但从曾不仇视教会,反对上帝,反而是呵护有加,因为我的成长得益于教会的慈善事业。所以我数年来如一日的资助上帝与嬷嬷您关怀下的孤儿院。”

谈到这里,安德鲁语气一转,接着又说:“前年爆发于巴黎的那场大革-命,使得旧时权贵成了民众和国会打击和消灭的对象。至于天主教会,因为一方面拥有无数的产业,另一方面许多主教也由权贵来充当。因此,天主教会也和那些旧时权贵一样,很容易成为革-命运动的眼中钉,拥有巨额财富,但名声狼藉且无自保能力的天主教会,势必遭受到世俗者的约束、控制、剥夺、压迫,甚至屠杀。”

这绝不是安德鲁在危言耸听,以伏尔泰、孟德斯鸠和卢梭等法国启蒙思想家的数十年来的鼓动和宣传,使得法国民众以及激情革-命派派将这些渡苦修生活的修士、修女看作是闲人。事实上,上述那些人大部分的确如此;更认为他们所宣发的圣愿是违反人权,而严加禁止;还勒令修士和修女们蓄发还俗。

……

第111章 小镇外的牧民

第111章小镇外的牧民

一周之前的凡尔赛,有修女公开谴责了一名已宣誓教士,并拒绝参加后者举行的弥撒仪式。此时传开,无数的愤怒市民冲击女修道院,他们不问青红皂白的抓捕了所有修女,并拖到了集市上,剥光了衣服,最后当众施以鞭笞。整个事件中,警察和国民自卫军一直待在不远处,做冷眼旁观。

在《教士公民组织法》颁布之后的第4个月,路易十六屈服于制宪议会的强大压力,不顾教皇特使的竭力反对,最终签署了《宣誓令》,使其成为法律条文。

之后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梵蒂冈教廷在一片争论声中,结束了论对法国天主教会改革的模棱两可的态度。在罗马教皇与枢密院的红衣主教们看来,以“教会长女”(又称天主孝子)自居的法兰西已经变得疮痍满目,政-府已沦落成为无信仰的帮凶,

来自罗马的消息已证实(事实上,这是穿越者对未来的预知能力),教皇庇护六世会在两周之后,复活节之前,公开发表一则诏书:严厉谴责《教士公民组织令》和《宣誓令》的种种不是,以及斥责法国制宪议会思想原则的不当。

这位天主教皇指出法国议会所通过的人权宣言与天主的启示背道而驰,因为宣言所指的那些绝对的自由否认了天主和真理的权利。

安德鲁甚至宣称:从目前掌握的情报上显示,庇护六世教皇很可能会要求那些向制宪会议宣誓效忠的神甫和主教公开认错,同时禁止由法国民众选出的主教执行任何职务。

“……一旦罗马教皇的诏书发出,法国教会便发生强烈的震动与分裂:一边是国家所承认的“宪法教会”;另一边则是忠于罗马,不肯屈服的教会。法国当下的政治环境很复杂,各地和每个人的状况也不同,需要各派各方以非凡的智慧和冷静的耐心来面对眼前的危局……

然而很可惜,这是一个人心躁动的革-命时代,激进与暴力比保守和妥协要更受欢迎。在巴黎、奥尔良和斯特拉斯堡等地,已经有人喊出“绞死一切不宣誓教士”的血腥口号……在这场充满血腥味的博弈中,唯有我才会尽其所能减少反宗教的激进派对天主教会的伤害!,至少是在兰斯和香槟地区。”

安德鲁直言不讳的告诉院长嬷嬷:从现在开始到相当长的一段时期以内,天主教会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即便并非天天受到暴力的压迫,但长期受到政治有系统的宰制、约束,以及法令的干预和歧视。除非所有的教士和修女都义无反顾的顺着巴黎的政治路线走。

对于那些不愿屈服于巴黎当局,又不愿意宣誓效忠于侵犯信仰自由的宪法和国家的主教和神父,逃亡国外或是转入地下将是唯有两条出路。安德鲁最后表示愿意为天主教会在兰斯地区提供一个政治庇护伞,但前提是修士(修女)们必须无条件的服从自己的安排,不主动招惹是非。

之前已被执行绞刑的那25位死囚中仅有两个神职人员,其真实的罪名并非公开反抗了安德鲁统治等政治因素。事实上这两名神甫的死,纯粹都是咎由自取的结果。名声狼藉的他们或是因为谋财害命,或是长期欺辱幼童,继而被安德鲁拿出来祭旗。至于其他人依然被关押的人犯,安德鲁对院长嬷嬷做出保证,他会以文明方式甄别调查之后,在5到7天内加以释放。

安德鲁一边跟随院长嬷嬷的脚步,一边态度诚恳的解释自己的想法与主张。但至始至终,老修女只是静静的听着安德鲁叙述着,期间没有指责或争辩一句话,只是用双手紧握着挂于胸前的十字架,嘴角边偶尔微微蠕动。

等到兰斯大教堂的钟声再度响起时,院长嬷嬷停下脚步,她默默的转过身,深深的望了安德鲁一眼,原本憔悴的面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好吧,请记住今天你对我所说的承诺。愿万能的上帝能够宽恕你之前所犯下的一切罪孽!”这是院长嬷嬷临走前留给安德鲁的敦敦教导。

总体说来,法国大革-命对天主教会固然是个万劫不复的打击,却也是个巨大的考验和净炼的过程。套用一则东方谚语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经过长达20多年的地狱般磨练之后,法国教会的信仰和信德获得了净化,并抛弃了无数缠身的俗务,得以专心致力于自己的基本使命。从19世纪开始,无论是地位尊崇的主教,还是受人尊重的神甫,或是其他的普通神职人员,他们一般都来自很平凡或清寒的家庭。

同样的,在天主教会对世俗势力的不断妥协的过程中,也使得19世纪的法国学者彻底摆脱了教会强加于自己思想上的各种桎梏,促进人文与社会科学蓬勃发展起来,并接受了以蒸汽机为代表的工业革命在国内顺利完成。而在地中海的另一头,法国的盟友,拒绝任何宗教改革的土耳其帝国则逐渐滑入地狱深渊。

不知何时,一直躲在宪兵楼的德马雷已悄悄绕到安德鲁的面前。他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你认为院长嬷嬷会相信你刚才所说的一切吗?”

安德鲁耸耸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也许会,也许不会,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已经做出了承诺,竭力保护天主教会在兰斯免受伤害。”

说着,上位者又把话题一转,问着神甫:“查出头绪了吗?”

德马雷神甫摇摇头,他颇为无奈的说:“哪有这么快,潜伏在孤儿院里的几个内线至今还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嗯,需要我亲自去联络他们吗?”

但安德鲁立刻否决了好友的提议,他一脸凝重的说:“暂时还不需要,我担心院长嬷嬷会有所察觉。此外,你怀疑的那位米歇尔神甫已显露原形。等着把反叛势力处理之后,我会选择一个适当的机会,亲自向院长嬷嬷讲述一切原委。”

德马雷神甫抬头望了望安德鲁,心有余悸的抱怨起来。“自从跟着你做了这些坏事,我就担心我们死后都上不了天堂,只会堕入地狱受苦受难!”说着,年轻的神甫不停在胸前手划十字,向心中的上帝做忏悔。

安德鲁听后哈哈大笑,不以为然的直言道:“不怕,我是充满邪恶力量的路法西,一个伟大的神眷者,即便坠入地狱,也会带领恶魔们征服地狱,将那里改造成为人间天堂!”

……

就在安德鲁上校下令在修道院广场以绞刑处决25名罪犯的数天后,七、八个身穿奇装异服的北方牧民便来到了巴库尔小镇。自从香槟混成团进驻附近之后,这座平和安逸的小镇居民已习惯上过往商旅都要在这里落脚,做生意。

从外表上看,牧民们显得太过贫困,全部衣服就是一领从脖根遮到膝盖的山羊皮和一条白粗布长裤。他们头戴破旧不堪的三角软帽或是宽边毡帽,帽顶上还缠了各色拉绒毛线。这帮人都穿粗布衣,外套都敞着,里面露出的布坎肩。

穷牧民自然住不起镇上的客栈,他们在给小镇治安官缴纳费用之后,便获准在镇外不远处的一片草地上安营扎寨。很快,三个牧民重返小镇,带着各种羊皮同居民交易食物和酒水,顺带也会闲聊几句;而剩下的人则悄无声息的离开营地,溜到附近军营周围,鬼鬼祟祟的四下张望。

探子们时不时的狐疑地抬起头,悄悄地观察军营附近的树林、小径和大道两边夹峙的岩石,那神情活象把鼻子凑到风口嗅猎物气味的猎犬。

黄昏刚过,夜幕尚未降临,巴库尔镇上又来了一个文明绅士,他戴着圆形的高顶礼帽,脚登翻边花皮靴,这位中年绅士的头发上甚至还仔细地扑了香粉,在脑后认真地绾上短辫,表现出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所特有的一丝不苟。

中年绅士很是礼貌的拒绝了小镇镇长兼客栈老板发出的晚餐邀请,宣称自己的马车继续赶往兰斯。不过奇怪的是,马车一出小镇,就在郊外停了下来,趁着天黑,中年绅士一头转进了北方牧民们支起的简易帐篷。此时,帐篷里仅坐着一位30多岁的牧民,看得出他的脸上挂着一种深沉的悲哀表情。

“该死的,你们为什么在这里歇脚,而不是兰斯城下,难道传来了什么消息?”留有小短辫的中年绅士忍不住张口问道。

牧民点头说:“是的,威朗中校,是有一件非常不好的消息。就在前几天,赛齐亚伯爵行刺安德鲁未果已被宪兵队杀害。此外,兰斯的独-裁者不仅封锁了进出兰斯的所有通道,还在城里大肆搜捕一切反对他的异议份子。出于安全的考虑,我们唯有在这里安营扎寨,并等候长官您的下一步命令。”

……

第112章 受重用的达武中尉

第112章受重用的达武中尉

名叫威朗的军官一听就立刻急了,追问道:“弗朗索瓦上尉,怎么会变成这样,按照原定计划,赛齐亚伯爵不是等到我们抵达兰斯才采取行动吗?”

威朗中校和临时营地里的一干牧民,都是来自阿登森林的匪军(游击队)。他们原定的计划是联合赛齐亚伯爵潜伏于兰斯城,见机行刺香槟混成团的指挥官安德鲁上校或是在兰斯里制造一系列的混乱。显然,这项阴谋计划尚未正式执行,就已宣告彻底破产。

弗朗索瓦继续解释说:“从兰斯传来的消息称,是贝尔尼主教藏匿于伯爵庄园的行踪被人泄露,这才导致了宪兵队的突然袭击。”

“贝尔尼主教和伯爵的次子科勒呢?可以营救出来吗?”威朗问道。

贝尔尼主教在科布伦茨保王党中的影响力很大,尤其与阿图瓦伯爵私交甚密。而赛齐亚伯爵的长子皮罗托目前就在德意志军团效力,还是布耶侯爵将军的少校副官。在老伯爵不幸遇难后,积极营救伯爵继承人的兄弟也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上尉摇头说道:“据说都被囚禁在兰斯宪兵司令部对面的德米内修道院。一共被关押的还有500多人!那里戒备森严,至于详情,我还在等米歇尔神甫传来的消息。”

此时,帐篷外出来一阵摩擦草地的急促脚步声。很快,作为米歇尔神甫密使的一名兰斯商人向两位军官传达了另一则不幸消息:因刺杀安德鲁(未遂)阴谋,25名嫌疑犯于已被恶魔安德鲁指派的特别军事法庭处于绞刑;而贝尔尼主教,已在昨晚被宪兵队秘密押往巴黎受审。

至于伯爵的次子科勒,名单虽在死囚之列,但行刑者并非他本人。米歇尔神甫得到的消息消息,科勒已被秘密关押到宪兵部大楼严加看管,估计安德鲁会将其作为同布耶侯爵的交易筹码。

作为密探的商人警告的说:“米歇尔神甫让我转告诸位,恶魔安德鲁已在兰斯城里设置了陷阱,千万不要来兰斯送死。不仅宪兵队已扩充到500人,另外还从巴库尔军营调来另外一支轻骑兵营以及8门火炮。如果再加之彻底投靠恶魔一方的国民自卫军和兰斯警察部队,敌方在城内的实际总兵力超过三千人。不仅如此,安德鲁还在兰斯实施为期一周的戒严令,我们安插的内应很难有所作为。”

听完这些坏消息,心情不佳的弗朗索瓦上尉示意密探先下去歇息。他抬起头,对着威朗中校问道:“长官,我们现在怎么办?”

按照原计划,游击队主力将于明天黎明走出阿登森林,秘密南下兰斯。就目前局势来说,无论是继续刺杀安德鲁,还是营救监狱里政治同伴,都无异于白白送死。最明智的方式,就是放弃计划,回归安全的阿登森林。

威朗中校同样意识到这一点,他变得默然无语,随意坐在一张破旧的毛毯上苦苦思索。一枪不发的原路返回,会显得太过懦弱,何况皮罗托少校那边也难以交代。后者不仅是布耶侯爵的副官,更是阿登游击队与大本营之间的联络人。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给少校屈死的家人做个交代,哪怕报复进出兰斯的商队也行。

就在威朗中校准备发布命令时,负责监视巴库尔军营的数名探子也回到临时营地,他们给两位长官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消息,这令中校指挥官立刻推翻了原有的报复方案,决定在明天夜里之前发动一场突袭,目标锁定于……

“呵呵,是我们的战地医院!以劫掠来的人质来换取修道院囚犯,尤其是伯爵次子科勒的自由。”香槟混成团的团部指挥所里,临时履行团长一职的蒙塞少校正在向刚返回军营参谋长贝尔蒂埃中校,介绍已拟定好的作战方案。

经过三个多月的建设,巴库尔军营已变成一座防御坚固的军事要塞。30多公里长的边界线上,布满了双层铁丝网、堑壕、雷区、地堡和简易棱堡,以及火炮阵地。按照穿越者自己的评价,如果再部署多挺马克沁重机枪和几门“75小姐”,巴库尔军营的防御工事比起法军在一战的马恩河战役时期,也差不了太多。

在得知阿登叛匪即将主动南下之际,安德鲁就要求蒙塞少校等人务必将其这股反抗势力围歼于巴库尔军营附近。为诱惑阿登叛匪主动进攻,安德鲁不仅将军营的全部机动骑兵,以及8门机动火炮以全城戒严的名义调至兰斯。

此时,整个军营里的战斗部队仅有一个步兵营和一个炮兵连队。另外,情报部门还利用内奸米歇尔神甫放出伯爵次子尚活人间的消息,以期来引诱对方指挥官。不仅如此,情报部门安插到叛匪中的探子,还故意将香槟混成团军营的最大软肋暴露给叛军指挥官威朗中校,那就是位于军营西面的战地医院。

战地医院无偿面对小镇居民开放,这是安德鲁长官在征地之前给予当地人的友善承诺。因而医院的最初选址上就在军营的西面。由于骑兵营已被尽数调至兰斯,所以军营西门平日里除了少量值勤哨兵之外,最近的一个步兵连队距离这里还有3到4公里。处于往来人员的安全考虑,两道铁丝网之间没有埋设地雷。

蒙塞少校在地图上继续为参谋长解说着:“……如果我是那名叛军指挥官,一定会选择在夜里,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劫掠现场的军医官或女护士作为交换行刺者的人质筹码,务必在30分钟内结束全部战斗,继而北上逃窜。否则,叛匪一旦被我的步兵死死缠住,等到奥什上尉的骑兵回援,他们就无处可逃了。”

直到数天前,蒙塞才从情报部门那里得知阿登叛匪的具体兵力,本次带动了共3个骑兵中队,每个中队110到120人左右,约为350人,这与蒙塞之前的判断相差不大。至于叛军指挥官威朗中校,是个在1789年10月追随阿图瓦伯爵,叛逃德意志邦国的保守派贵族军官,因为其家族曾在革-命中的巴黎受到过一些不公正待遇,因而格外痛恨国民议会以及一切支持革-命派的激进分子。

在1790年攻击马恩省自卫军的时候,威朗中校下令释放了被俘的所有蓝军士兵,却公然处死了5名拒绝言语上羞辱制宪议会和自治公社的自卫军军官。所以,威朗本人遭到巴黎和香槟沙隆两地通缉,赏金5千里弗尔,且死活不论。

在听取完少校的汇报之后,贝尔蒂埃参谋长机械式的点了点头,接着又例行公式般的回复说:“很好,少校!我与安德鲁上校期待这场胜利的到来。”

战地医院的两名军医官和护士队被安德鲁上校视为珍宝,想必蒙塞等人已提前做了周密安排。而作为被殃及的池鱼,那些生活于小镇上的和平居民,由于担心提前通告会打草惊蛇,就被军官们选择性的加以忽略或遗忘了。

得知蒙塞少校已接替自己成为代理团长时,贝尔蒂埃中校的表情并没有显露太大的失落感。事实上在重返巴库尔军营的那一刻,这位中校参谋长已经察觉到几乎所有的军官都拒绝私下交谈,就连部门的絮歇少尉也在有意无意的回避自己。

贝尔蒂埃看的很清楚,香槟混成团从她组建的那一刻开始,既不归属于国王路易十六,也不会绝对服从来自国民议会或是巴黎自卫军的命令,而是彻头彻尾的私人武装力量。从各级军官到普通士兵,所有人只听从安德鲁上校的最高指令。

“看来,我需要尽快找安德鲁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贝尔蒂埃在内心反复的提醒着自己。当然,时间不是现在,必须等到阿登叛匪被围歼之后。在蒙塞向参谋长讲述整个作战方案之后,整个军营就已经处于秘密临战状态。

……

每天起床之后,似乎达武中尉最反感的一件事情,就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军容军纪,那是他感觉该死的发际线又向上提升了稍许。按照口无遮拦的大舅子弗里昂的说法,达武的头顶会在25岁之前形成典型的“地中海奇观”。

若在一周前,达武并不介意自己的新发型可以“媲美”剃度教士。但母亲玛丽-阿德莱德和继父路易-蒂罗从家乡拉维耶尔(位于约讷省)写信来告诉自己,瑟格诺家族同意将他们的漂亮女儿与达武订婚,时间就在复活节之后。

早在加入香槟骑兵团之前,达武曾与玛丽-瑟格诺在省会第戎见过面,也是在那时,达武就爱上了这位比他大两岁的漂亮女孩。后来,达武还写信给母亲,透露了自己对瑟格诺小姐的爱慕之情,于是就有了达武关切自己发际线的举动。

有失必有得,有伤心的,自然也会有高兴的。

就在今天上午,贝尔蒂埃参谋长主持的军官考核中,达武连续获得笔试与面试的第一名,也意味着下一轮的军衔晋升名单中,达武的名字将排在首位。

……

第113章 落入陷阱的马匪

第113章落入陷阱的马匪

比起即将晋升上尉的更令人兴奋的是,蒙塞少校已正式推荐达武担当安德鲁上校的参谋副官,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就会走马上任。据二连连长奥热罗中尉透露:因为安德鲁团长对参谋长很不满意,所以在不断架空贝尔蒂埃中校的权力。除了在临时军校给军官和士官们授课之外,参谋长事实上已失去了对参谋部的掌控。从某种程度上讲,作为参谋副官的达武或许将承担半个参谋长的责任。

好吧,长官们之间的权力争斗与达武关系不大,但要他从中做出抉择,毫无疑问是听命于安德鲁上校。尽管贝尔蒂埃和达武一样都是贵族出身,而且路易十六还在达武从军校毕业时赠送过一匹战马;然而年轻的中尉仍旧觉得平民出身的安德鲁上校更值得信赖,跟随香槟混成团前途也更为光明。

最直观、感受最深的一点,就是全团官兵都能按时领取足额的薪俸,这在1791年的法国-军队中非常少见。所以,当其他军队军备松弛,军心涣散之际,军纪森严,训练严格的香槟混成团依然能保持高昂的士气,拥有军队的凝聚力。

于此相对,法国的其他军队都被巴黎的“革-命瘟疫”所传染,而且还是爆发式的传染。大革-命之前的法国士兵普遍有两大不满:首先,军官是贵族;其次,贵族军官克长期扣军饷。所以,当革-命熏陶下的士兵决定选择立场时,他们便以“自由、平等”为护身符,拒绝来自军官的一切命令。

可事实上,那些自发成立的士兵委员会,其腐化速度之快;贪-污程度之高,比起原来的贵族军需官还要凶狠三分。在加来省的埃丹市,即香槟骑兵团的驻地,饥肠辘辘的士兵在下级军官的怂恿下,时不时的串联在一起,他们私设关卡,向过往商贩征收“爱国税”,甚至还有人充当蒙面马匪,打劫政-府移动金库(邮政马车)。曾为士兵呐喊、争辩,以至于身陷囹圄的达武也察觉了这一不幸。他不止一次的在内心悲叹,太阳王的无敌雄狮正走向自杀的悲剧。

在香槟混成团,安德鲁上校治军方略看似简单而粗暴,但极为有效。晋升没有身份的限定,只凭自身实力与长官认可;军饷按时足额发放,军中福利更是无可挑剔。崭新的制服,丰盛的食物,优良的卫生环境和战地医院,等等。值得一提的是,兼任省副检察长的安德鲁上校,其敛财本事可是其他长官学不来的。

唯有一点,下级必须无条件服从上级命令,“自由与平等”不存在于等级森严的香槟混成团。但凡有士兵试图挑战这一原则,通常是当众鞭挞5到8次,然后赶出军营;情节严重的组织者,则被军事法庭以煽动叛乱罪名鞭挞至死。

自从去年11月正式加入香槟混成团以来,达武中尉已经亲眼目睹3名保王情绪或自由思想泛滥的军士惨死于校场中央的行刑台上。

期初时,作为炽热的共和主义者的达武很不习惯,曾一度考虑着是否从香槟混成团退役回家。不过在大舅子弗里昂的劝说下,达武还是最终坚持下来,从最开始的抵触和不理解心态,到如今的坦然接受,并严格执行团规军纪。未来“铁元帅”的性格养成最终在兰斯郊外的军营里。

……

在进驻巴库尔军营之后,安德鲁只要有时间,就会在军校楼里为军官们点评时政,进行洗脑教育。令达武记忆最为深刻的一次时政会,就是南锡兵变。

与自己在制宪议会猛烈抨击布耶侯爵,形容其为屠夫将军所不同,安德鲁在军校讲堂上的言辞里,很是推崇这位行动果敢,毅力坚强的保王党贵族。他甚至公然称赞侯爵的部队行军神速,作战勇敢,挽救了危难之中的南锡城。

在布耶侯爵抵达之前,由于士兵哗变导致整个南锡处于惊慌失措中,枪支泛滥,暴-民横行,到处烧杀抢掠,上到市长,下至平民,没有谁的安全能得到保障。整个城市的空气中都充满了恐惧、愤怒与死亡的气息。按照一位目睹整个事件的一位市政官员话说:“南锡已不再是一座城市,而变成了疯人院。”

可就是这样的优秀统帅和他的胜利军队,安德鲁却宣称德意志军团最多只能在梅斯边境存在3到5个月。接着,上校以预言家的口吻解释说:

“那是因为布耶侯爵的坚固城堡建立于沙丘之上,没有巩固的根基做支撑。德意志雇佣兵团在梅斯不过是临时驻扎,无法直接从反感德国雇佣兵的当地人那里获取军饷补给。之前,我在制宪议会发起的弹劾案已令政-府内阁陷入混乱,德意志军团的粮饷补给为此会减少三分之一。而等到复活节前后,雇佣兵们将只有原来收入的一半不到,恶劣的情况将会继续持续……

只需再过两三个月,这个看似强大的德意志军团就如同建造于沙丘上的城堡一般,顷刻间就将土崩瓦解。所以说,先生们。如果大家不希望香槟混成团面对类似的窘迫,请帮我守护好军营,守护好兰斯,守护好马恩河。让这片流淌着奶与蜜之地成为我们最坚实的根基。任何想在此制造混乱人或势力,必须坚决的,毫不留情的加以铲除!”

达武清楚的记得,当时安德鲁上校说出最后一句话的表情,面目狰狞,杀气腾腾。很快,长官的这句话在兰斯首先兑现。一场未遂刺杀案件爆发后,500多名嫌疑犯被关进修道院监狱,25名死囚也走上绞刑台。

自从奥什上尉的骑兵营南调兰斯后,达武的第三步兵连队就受命接替了军营南面的防区。不久,已晋升中士的老部下莫兰德赶来向连长报告说,军医院面对小镇方向防御工事和守备兵力薄弱,希望能得到加强。

当达武将上述情况反馈给蒙塞少校时,营长拿出一份标有绝密字样的文件,示意中尉可以打开阅读。在达武看完之后,蒙塞这才命令道:“达武中尉,你和维尔德的两个连队将配合奥热罗中尉的第一连担当正面阻敌任务。并听从塞纳蒙少校的指挥。”

按照作战计划,战斗开始之前,麦克唐纳中尉和马塞纳少尉的第二、第三步兵会迅速放弃原有的防区,与辎重工兵连在团部指挥大楼和军需仓库的核心区域进行防御;同时,塞纳蒙少校指挥的炮兵部队已秘密转移至西面,配合三个步兵连坚守战地医院防区。

至此,蒙塞少校将居中指挥,而塞纳蒙少校负责正面阻敌,奥什上尉的骑兵营将在战斗开始15分钟内,作为决定因素加入西线战场,彻底消灭来犯的阿登叛匪……

“不不不,不仅仅是消灭!”兰斯宪兵部里,安德鲁同样在给奥什上尉面授机宜。他解释说:“我指示情报部费劲周折的布置好这个陷阱,并不是简单的干掉威朗和他的匪军,而是将这支潜伏阿登森林的军队剔除其保王党因素后收为己用。阿登森林和这群马匪都是走私贸易的重要环节。而且……”

在去年,阿登省公社和自卫军拒绝配合香槟混成团围剿匪军的计划时,安德鲁就严重怀疑这个边境省份的保王党倾向。期初,这位副检察长先生还想以和平方式加以解决,他派人联络隐居色当的维诺法官,希望凭借后者的影响力来说服阿登省的国民自卫军高层接受联合出兵剿匪的建议。

然而,安德鲁的和平努力显然是徒劳的,对方的傲慢成功激怒了穿越者。

于是恼羞成怒的安德鲁随即致信给制宪议会的几位左派领袖,通过情报部门添油加醋炮制各种黑材料,并于此来要求国民议会和自卫军总司令拉法耶特给予阿登省公社施加强大的政治压力。不仅如此,安德鲁还计划在干掉忠实于布耶侯爵的威朗中校之后,利用潜藏内部的代理人收服这支游击队。令后者在阿登省制造各种动乱的同时,伺机自己的势力延伸到阿登省,乃至北部法属南尼德兰地区。

“谁是投诚者?战场上如何加以区别?”奥什追问道。

安德鲁笑了笑,挥手示意已站在门外情报官进来,对着奥什说:“彭杜瓦斯少尉将作为你的助手,参与到随后的战斗。至于你的疑问,将由他来负责解释。”

至于战局胜负,安德鲁并不担心。有心对无算,加之对方内应的配合,以及自家主场的作战优势,要是这样才能放跑马匪,穿越者还不如拿蛋糕砸死自己。

……

潜伏阿登森林的马匪(游击队)人数不定,通常是五百到六百人之间,但其主力部队是3个骑兵中队,军官们大都是反对国民议会的保守派贵族。

按照既定方案,部队在深夜时分抵达巴库尔小镇附近。因为还是初春时节,兰斯一带昼夜温差较大,白天已是艳阳高照,但夜里依然显得寒冷,气温通常仅有两、三度。所以在晚上7点之后,小镇上居民中的绝大部分就已早早进入梦乡。

……

第114章 勇敢的失败者

第114章勇敢的失败者

遵从事先计划,弗朗索瓦上尉和他的人提前闯进客栈,将客栈老板兼镇长和他的家人控制起来。一身牧民打扮的弗朗索瓦上尉略带歉意的上前解释说:“对不起,拉布雷先生,本镇附近即将发生一场战斗。如果您和您的家人配合我们的正义行动,我保证将不会有人受到伤害。”

说罢,这位上尉挥了挥手,示意部下将镇长和他的家人,连同客栈帮佣以及数名住店旅客一同赶进地下酒窖,落下锁栓,并派人严加看管。

两小时之后,客栈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就是熟悉的口哨声,所有的人立刻面露喜色,活跃起来。弗朗索瓦领着众人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将威朗中校迎了进来。众人不约而同的围着一圈,眼睛全都盯在指挥官身上。

此时,脱去外套的威朗中校显露一身王室禁卫军的白色校阅礼服,象征波旁王朝的鸢尾花纹章图案佩戴于软角帽上。指挥官走到壁炉前,他将冰冷的双手在火上烤上一阵。这才转过身来,大声的问道:“先生们,国王的勇士到哪里了?”

部下们轮次上前一步,大声汇报:

“第一骑兵中队,已隐蔽于目标左翼,将率先发动攻击!”

“第二骑兵中队,已隐蔽于目标右翼,将跟随第一中队进行攻击!”

轮到弗朗索瓦上尉时,他上前报告说:“第三骑兵中队已接管巴库尔镇,将负责接应接应主力部队,并监视居民。”

“很好,先生们!”中校指挥官拔出佩剑,高举着。“为了法国,国王万岁!”

部下们也情绪激昂,纷纷效仿着拔出佩剑,齐声高呼起来。

“为了法国,国王万岁!”

……

送走了指挥官与同僚,负责殿后接应的弗朗索瓦却将自己关在旅店的房间里,他双眼无神,头颅低垂,全身乏力的瘫坐在长椅上。上尉内心清楚,威朗中校即将发动的那场战斗会落入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而他本人就是这个阴谋的具体实施者之一。

破落贵族出身的弗朗索瓦上尉,并不喜欢自己的军人出身,甚至有些厌恶。在20多年前的七年战争中,还是孩童的弗朗索瓦失去了父亲;在10多年前的加勒比海战中(属于北美独立战争),刚刚成年的他再度失去了一位兄长。

为了抚养寡母以及3个失去父亲的侄儿侄女,18岁的弗朗索瓦不得不忍痛放弃了大学学业,应征加入军队。因为是军属之后,弗朗索瓦很快被选入王家禁卫军,并在10年后晋升至上尉。

巴黎爆发大革-命爆发之初,王弟普罗旺斯伯爵受路易十六的指派,从禁卫军中抽调了几位军官,负责巴黎宫廷与逃亡贵族的情报联络,军人世家的弗朗索瓦也位列其中。等到十月风暴后,回归杜伊勒里宫的路易十六担心此事会被国民议会察觉,随即下令中止了该计划。无法回归禁卫军的弗朗索瓦被安排到布耶侯爵麾下,后被秘密回国的威朗中校看中,继而担当阿登游击队的一个中队指挥官。

事实上,弗朗索瓦本人已经厌倦了毫无前途的戎马生涯,更别说朝不保夕的马匪(游击队)生活。等到与情报局密探几番接触过后,弗朗索瓦就果断的决定下马求生,向兰斯的统治者投诚。此外,他也无法拒绝10万里弗尔现金支票的诱惑。情报局密探甚至代安德鲁上校做出郑重承诺,将会给弗朗索瓦家族的全体成员准备好远赴新奥尔良(法属殖民地)的船票。

当弗朗索瓦家族的全体成员作为人质主动置于宪兵队的监管之际,军情局向这位投诚上尉支付了10万里弗尔的酬劳。等到威朗中校和两个骑兵中队落败时,弗朗索瓦将得将带着一家老小远走高飞,去遥远的北美新大陆谋求新生。

……

是夜,一场大雾弥漫在天地之间。之前的皎洁月光一到下半夜就忽然没有了踪影,城镇、树林以及隐藏在树林间的马匹都被黑夜笼罩。军营的西面哨所连接医院的区域,同样漆黑一片。

守在这个寒冷的夜晚着实让人困倦不堪,远不如温暖的被窝舒服。达武中尉相信身旁的奥热罗中尉也是这般认为,至于作为临时指挥官的塞纳蒙少校,他在五连连长维尔德的陪同下,到阵地做临战前最后的视察。

“我们的少校有点紧张,毕竟是他的第一次亲自指挥战斗。”奥热罗在黑暗中低声笑着。在普鲁士大汉看来,今晚的防御体系已固若金汤,只等马匪落入陷阱里送死。目前存在的唯一悬念,是两位前敌指挥官,奥什上尉与塞纳蒙少校谁的功劳最大。

长时间的无聊等待,让奥热罗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点烟丝放在嘴里嚼起来(怕火光暴露)。烟丝的苦涩味道,给这位老军人来了少许兴奋。

“哦,对了,恭喜你了!”见到达武并不怎么搭理自己,脸皮厚实的奥热罗立刻换了个话题,他希望与安德鲁长官身边的新晋副官搞好关系。

“谢谢!”达武简单回了一声,他习惯的抬头望了望天空。现在已是后半夜,藏匿月光的厚实的乌云逐渐散落开来,透过云层间的缝隙,原本黑漆的夜空显露一丝朦胧的光亮。

此时在另一头,借助微弱的月光,骑在马背上威朗中校藏匿于那片石沉大海的那片树林里,久久地凝视5百米外的敌方军营。不知何时起,威朗的心中泛起一种强烈不安的情绪,以至于传令官上前报告时,他浑然未曾察觉。

在传令官再三催促声中,威朗中校最终回过神来。片刻犹豫之后,指挥官还是做出了抉择,“五分钟后,按照既定的方案进行!”

不久,几声枭鸣在寂静夜空中响起。那是游击队先行小队发来的信号,示意通向军营医院的岗哨已做彻底清除,横在道路中央的鹿砦和拒马也被搬开。

威朗中校依然挂在一张冷漠的脸,简直可以说看不出有生命。他猛然抽出军刀,用力挥舞了一下,锐利的刀锋闪出道道寒光。中校最后一次回过头,迎着士兵们的期待目光,大声的吼了一句:“为了国王,请跟我来!”

说罢,指挥官用脚后跟踢马腹,马刺的锋利使得战马感到刺痛而全速前冲,至始至终,威朗中校都是第一个冲向效忠国民议会的敌方军队。

一路毫无阻拦的威朗中校最终发现了军营里隐藏的致命陷阱,守军居然毫无声息的在医院四周重新构筑了一条3米宽的堑壕以及双层铁丝网,更为恐怖的是,威朗中校还发现了有三座火炮阵地,至少有10门火炮。

威朗中校确信部队中有了通敌奸细,留守小镇的弗朗索瓦上尉的可能性最大,只是现在调转马头做原路返回已不可能。那样不仅会打乱队形,更会削弱士气,何况第三中队的背叛意味着后路已断。此时想要绝境求生,除了下马投降之外,唯有继续奋勇向前,期望能杀出一条血路。

没有任何犹豫,威朗中校和忠诚于他的两个中队选择了第二种方式。

“向这群匪徒开火!”短暂的劝降失败后,守在炮兵阵地的指挥官高喊叫嚷着。

塞纳蒙少校吼出的这几个字从令人隐隐感到毛骨悚然的寂静中爆发出来,打破了似乎影响到所有的人和景物的神秘气氛。炮兵阵地的火力刚刚停止,两个步兵连的士兵纷纷探出头来,朝惊慌失措的敌方骑兵打出有一排排子弹。

炮兵和步兵的火力相互交替着,没有的片刻的空隙,弹如雨下,毫不留情。被打倒的人大都没能发出一声呻吟,就从马背上重重摔在在地……

等到所有枪炮声和一切呻吟结束之后,手举火把的达武独自走在战场上。他走到一具尸体边,低下头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失去多时的威朗中校,他那被血水浸染的白色禁卫军制服让人很好辨认出来。

那人右手还紧紧握住军刀,可以肯定临死前一刻的战斗意识仍旧十分强烈。达武弯下腰,尽力抹去死者脸上干涸的血迹,这是对于战死沙场敌人尊敬。再次望了望对手脸上那种根深蒂固的愤怒,恐惧和不甘相交织已经完全凝固了的表情。

达武挥动着手中火把,让跟来的士兵将勇敢失败者的遗骸抬到一旁,等候进棺入殓。立刻安葬是不可能的,作为马恩省公社下令通缉的重要嫌疑犯,威朗中校的遗体连同他麾下的两名中队长,将由宪兵队送到香槟沙隆市,在马恩省的总检察长办公室做最终的身份确定。

……

“勇敢而又愚蠢的保王党人!”第二天的早餐时间,安德鲁上校在兰斯宪兵部里听取情报官少尉所做的战况汇报,就用这句话作为自己的最终评论。

在威朗中校率领的两个骑兵中队落入预先布置好的死亡陷阱时,这位保王党军官拒绝投降,依然顽强的向在堑壕与两道铁丝网外的守军发动自杀性的攻击。在指挥官悲情的感染下,骑兵们挥舞军刀,呐喊着,一个个前赴后继,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在漫天飞舞的霰弹和枪弹中走完人生的最后一幕。

是役,阿登马匪的两个骑兵中队,包括威朗中校在内的265名官兵全军覆没,当场阵亡与重伤不治者比率高达六成,余下的也尽数沦为俘虏。与此同时,占尽天时地利的军营守军损失20余人,其中阵亡与重伤者仅5人。

……

第115章 对德莫埃侯爵血腥警告

第115章对德莫埃侯爵血腥警告

另外一边,在军营战斗爆发之际,驻防巴库尔小镇的弗朗索瓦上尉下令除掉了几个坚定的保王党份子之后,就率部向赶来的奥什上尉的骑兵营缴械。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中午的时候,奥什上尉指挥的部队将秘密攻占叛匪们的大本营。按照原定计划,两天之后,麦克唐纳中尉会接替奥什上尉,担当重新组建的阿登游击队指挥官。”顿了顿,彭杜瓦斯又继续补充说:“另外,弗朗索瓦及其家人将于今晚启程,并南下马恩河乘坐商船离开。”

重建与控制阿登游击队是除了保证走私路线的安全外,更是向阿登省公社施压,将未来的香槟混成旅影响力拓展到北方的南尼德兰地区(比利时地区)。在兰斯和整个香槟地区,不仅需要来自中央高原的大量粮食,还有源自海外的廉价原材料(以蔗糖、咖啡、靛蓝为主)。另外,就在明年,南尼德兰边境将会打响法兰西民族征服欧洲大陆的第一枪。

“很好,做的很好,少尉!”安德鲁由衷的赞叹着。

情报部的那10万里弗尔花的很值,没有弗朗索瓦上尉的投诚,也不会有如此轻松的战斗,不仅围歼来犯之敌,还能收复阿登游击队军营为己所用。

说到这里,上校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早餐,纹丝未动,便示意情报官可以自行下去。不过彭杜瓦斯并未离开,脸上挂出一副犹豫不决的表情,显然还有话没说完。

“还有什么事?”安德鲁很是奇怪的问道。

“抱歉,长官。今天一早贝尔蒂埃中校就派人来传信,说他希望能来兰斯宪兵部,并在你从香槟沙隆回来之前得到接见。”少尉立刻答道。

作为马恩省的副总检察长,安德鲁每隔一个月都必须赶赴50多公里外的省会-香槟沙隆,并参加马恩省公社总委员会的例行会议。下一次公社例会是在一周之后。

安德鲁摇着头,直截了当的拒绝道:“你直接回复参谋长,我很忙,一直到5月之前都不会有闲暇时间。”

贝尔蒂埃在巴黎的所作所为,沙威警长已向安德鲁汇报清楚。尽管自己的参谋长没有暗中出卖安德鲁的意愿,但贝尔蒂埃私下接受波旁王室的请求,准备协助路易十六的两位姑姑出逃意大利半岛的萨丁王国,依然令安德鲁难以接受。

不过,安德鲁并不打算揭穿此事。基于对大革-命残酷一面的深刻了解,所以从人道主义的角度讲,安德鲁会默许,甚至纵容波旁家族中的女性成员悄悄的远离法国,远离是非。但这份同情心不代表安德鲁赞同参谋长的鲁莽举动。

毕竟,贝尔蒂埃是一位职业军人,就必须懂得如何远离政治上的是是非非。如果他足够清醒,就应该将此事交由长官安德鲁来全权处理。

若非贝尔蒂埃是拉法耶特的指定参谋长人选,而此时的安德鲁也正与那位“两个世界的大英雄”属于政治上盟友,双方处于友好的蜜月阶段,否则,安德鲁会想方设法将贝尔蒂埃清扫出门。而现在,能够保留对方参谋长和军校首席教授的职务,已是安德鲁的格外恩泽。

不久,安德鲁还是嘱咐情报官:“你去告诉参谋长,我有时间阅读书信。”

彭杜瓦斯离开办公室后,作为侍卫官的仲马兴冲冲跑了进来,怀中还抱着一个包裹严实的纸箱子。一进门,黑人侍卫就嚷嚷着,“长官,你要木块已经做好了!”

安德鲁点点头,和往常一样,他在穿衣镜前穿戴整齐后,拾起桌上的软角军帽,出了门。

……

兰斯南郊,德莫埃侯爵庄园。

一大队宪兵在半小时前奉命包围了这座贵族庄园,得到命令的士兵们以粗鲁的语气要求庄园里的所有仆役、花匠、管家和厨娘必须呆在各自房间里,未经允许一律不得外出,否则后果自负。

见此情景,刚刚病愈的德莫埃侯爵匆忙下楼,正要厉声指责带队的黑人侍卫官,却被一旁的妻子死死劝住。

“别说了,约瑟夫!”侯爵夫人低声告诫说:“自从一周前的刺杀事件之后,安德鲁已在兰斯清洗了多家贵族,还处死了数十人。他那天已经向我做出保证,今天只是来探望两个孩子,只要不主动冒犯,就不会有别的举动。”

德莫埃侯爵长叹一口气,竭力克制住内心的冲动恶莫,他赶紧示意妻子下楼,去育儿坊里看着孩子们,免得安德鲁突然反悔,将自己的私生子从庄园里掳走。

显然,侯爵的担心是多余的,安德鲁恪守了之前的承诺。至始至终,充当接盘侠的穿越者静静的站立于房廊边,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温情脉脉的望着双胞胎坐在地毯上,摆弄一类在18世纪还不曾出现过的新奇小玩具:积木。

按照穿越者最初的想法,他是准备一对来自加拿大的可爱的拉布拉多幼犬作为孩子们的见面礼物。但很快,这一想法被安德鲁自己加以否定,那是狂犬预苗和破伤风疫苗尚未面世,即便是最温顺的拉布拉多寻回犬,也存在咬人的风险。

为此,穿越者冥思苦想了很长时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对孩子们礼物的关注要高于刚刚结束的剿灭战。好在穿越者终于想到儿时记忆中的积木,这种是启蒙益智好玩具。记忆中的积木通常是立方的木头或塑料固体玩具,积木的表面上涂有不同颜色,有的还装饰着字母或图画,或是形成长方体、正方体、圆锥体等各种不同形状,进行不同的排列或进行建筑活动。

近代的积木最早诞生于19世纪中叶的欧洲,它的作者是被誉为“幼教之父”的德国教育家福禄贝尔。德国人发明这套启蒙益智玩具最先是用于教育目的,那是积木不仅可以训练孩子手眼协调能力,也能增进孩子创造力的发展,引起孩子发挥想像力。而眼前的积木玩具,则是安德鲁依据之前的记忆,画出了图案,委托兰斯的一家木匠师傅以中央高原的软木为原料,耗费5天功夫才制作出来的。

很显然,两个金发小毛孩立刻抛弃了玩腻了的呆板木偶,喜欢上了积木-这种新奇的玩具。在安德鲁请来保姆的耐心引导下,3岁的路易和皮埃尔一路欢笑着,将不同形状的积木摆放不同的样式,从兔子、小狗等动物,再到沙发、座椅等各式家具,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全然忘记门外母亲的声声召唤。

“侯爵夫人!”安德鲁径直走了过来,他顺手关上育儿坊的大门,继而对着不知所措的贵妇人说道:“请告诉德莫埃侯爵,从今天开始,不要在与梅斯的布耶侯爵或是杜伊勒里宫暗中进行任何联络。看在玛格丽特和孩子们的情面上,我可以容忍他之前第一次,以及现在的第二次,但绝不会有之后的第三次。”

说着,安德鲁挥了挥手,仲马少尉便立刻带着两个士兵冲击一间仆役房,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过后,众人从房间里拖出一个花匠打扮的中年男子,将其五花大绑,押解到别墅后花园的空地上,并双膝跪倒草地上。

身形彪悍的黑人侍卫官站在花匠的身后,他朝着二楼书房挑衅的望了一眼,随即抽出腰间的匕首,在奸细咽喉处猛地一挥,锋利刀刃不费吹灰之力就割断了这个中年男子的喉管,殷红的鲜血就如喷泉一般猛的喷出来……

躲在书房里的德莫埃侯爵从窗台目睹了这一切血腥场景,一贯养尊处优的贵族不由自主的弯下腰,伴随着腹部剧痛,咽喉处开始剧烈的呕吐起来。

显然,宪兵队早已获知该花匠的真实身份,那是布耶侯爵安插在侯爵庄园的秘密联络人。事实上,安德鲁早在数天前已发出公开警告,要求兰斯市民举报私通马匪的奸细,但德莫埃侯爵对此置若罔闻,所以才有了刚才的血腥一幕。

如果不是院长嬷嬷的反复叮嘱,加之看在两个孩子过世亲身母亲的情分上,包藏祸心的德莫埃侯爵家族早被安德鲁下令赶出兰斯市和马恩省。

兰斯的大清洗以及阿登游击队围歼,导致安德鲁与远在梅斯的布耶侯爵的矛盾已变得不可调和。如果双方属于正面军事冲突,布耶侯爵的3万多德意志雇佣军团足以碾压整个大香槟地区,别说一个小小的香槟混成团。

然而,军事毕竟只是政治的一种延续。

香槟混成团实力不济是事实,但安德鲁的最大优势在于政治,有着国民制宪议会和马恩省的双重支持。而作为职业军人的布耶侯爵,其天生短板就在于政治。之前对南锡兵变的残酷镇压,使得布耶侯爵和他的德意志军团变得名声狼藉。

在没有得到杜伊勒里宫的公开支持之前,对路易十六忠心耿耿的布耶侯爵不可能竖起反叛的大旗,继而成为法兰西王国的叛徒。所以这口怨气,布耶侯爵只能强忍住,甚至他还必须写一份“贺电”,高声颂扬安德鲁副检察长指挥若定,成功的一举围歼恶贯满盈的阿登叛匪(游击队),保障了兰斯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等等。

……

第116章 粮食、营养品与道路建设(上)

第116章粮食、营养品与道路建设(上)

基于此,在彻底掌握兰斯的军政大权之后,安德鲁就敢公然的挑衅布耶侯爵,他借助巴黎国民议会和马恩省公社的支持,一步步将雄踞东北部的德意志军团排挤出整个大香槟地区。等到阿登(马匪)游击队被围歼之后,安德鲁便在第一时间下令扣押交付布耶侯爵和德意志军团的走私通道保护费(利润分成)。

维系雇佣兵军团的最大倚靠,从来都不是森严的军纪,而是足额的军饷。当雇佣兵们没能收到当季军饷时,拒不服从长官命令的苗头就在军营里快速蔓延开来。奸猾的萨克森籍士兵开始相互串联,并策动低级军官站在校场上振臂高挥,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要求长官们立刻支付被拖欠的军饷。

即便布耶如磐石般的意志坚定,对此也无计可施。为避免南锡兵变的悲剧在梅斯城内重新上演,这位将军下令效忠自己的士兵解除对反叛军营的包围,而他本人则不带任何卫兵,独自一人来到军营校场,并当众承诺会在两周之内解决所有官兵的军饷问题……

复活节来临的前几天,代表布耶侯爵的全权特使来到兰斯,秘密拜见了安德鲁。在布耶做出放弃支持阿登游击队,不再敌视安德鲁和兰斯现政权,并继续维护走私通道安全的诸多承诺之后,马恩省的副总检察长这才下令兰斯市政厅归还了德意志军团的走私利润分成。此外,安德鲁还签署了一份特赦令,将监狱里的米歇尔神甫和科勒(赛齐亚伯爵的次子)二人密交还给布耶侯爵的特使。

“就这样结束了?”德马雷神甫对着安德鲁问道。成百上千的生死恩怨,剑拔弩张的恶劣局势,就在上位者的言语之间,就变得烟消云散?!

安德鲁听后哈哈大笑,他解释道:“这怎么可能,布耶侯爵与我不过在借此拖延时间罢了,那是我们都在等待一个改变法兰西历史的大事件。”

“什么大事件?”神甫很是好奇的追问道。

“呵呵,作为神眷者的我决定不告诉你太多内幕!”安德鲁故作神秘的微微一笑。如果不是确信会发生“那个大事件”,安德鲁也不敢与布耶对赌。自己在兰斯的所做作为,很大程度上,就是依靠围绕“那个大事件”开展的。

……

在德米内修道院(监狱)的囚犯被陆续释放之后,悬在市长巴西勒心中那块巨石总算是安稳落地。两周前,马恩省副总检察长遇刺(未遂)事件引发的全城大搜捕,几令巴西勒心力交瘁,但又无可奈何,他一度想着辞职,远离兰斯。

好在安德鲁在院长嬷嬷的劝导下,对外收敛了许多,没有将报复目标继续扩大化。很快,那场政治风暴也随着阿登马匪被成功围剿而逐渐平息。

今天一早,市政厅的官员们惊奇的发现,曾是一副忧心忡忡模样的巴西勒市长心情一下子爽朗起来,一下马车到步入办公室都是笑容满面。好事者上前打听,原来有一件喜事,那是市长小女儿露易丝昨晚接受了乌弗拉尔的求婚戒指。

作为兰斯独-裁者安插在市政厅的心腹,乌弗拉尔的一言一行都按照安德鲁的意图在行事,他与露易丝的联姻,自然赋予了巴西勒市长有足够的政治信心。

无论是作为经纪人,还是兰斯市长,巴西勒管理城市的能力很不错,他的青年时代就读于巴黎大学,接受过辉煌过两个多世纪但势力渐衰的重商主义的思想熏陶;十年后,返回到兰斯的巴西勒又开始研究杜尔哥的重农学派(古典经济学)以及百科全书派。所以在以往的经济实践中,巴西勒一贯采重视实用主义。

在发展传统种植业与酿造业的同时,巴西勒也采纳建议,以商业(走私)来保障粮食供应安全,维系社会稳定。期间,兰斯城内建立了大型粮库,囤积面粉、玉米以及燕麦等,以保证兰斯地区5万人在8个月的食物供应量。此外市政厅还减免粮食输入的交易税,鼓励巴黎盆地的商人以粮食来交易香槟和葡萄酒……

前世时,和其他巴西勒是个悲剧角色的存在,由于大批巴黎贵族,尤其是王弟普罗斯旺伯爵经由兰斯出逃到国外,使得他承受了国民议会和马恩省公社的双重责难,不得不流亡举家流亡海外,不久就因过度劳累病逝于荷兰的鹿特丹。

在今生,巴西勒有了身为副检察长的安德鲁为其遮风避雨,成功逃避来自巴黎和香槟沙隆的司法调查。即便如此,能力出众的巴西勒依然保持着谨小慎微,瞻前顾后的习惯。于是乎,安德鲁便怂恿亲随乌弗拉尔大胆追求兰斯市长的千金,以通过一场政治联姻去消除巴西勒的不安情绪。

此时在宪兵部大楼,乌弗拉尔正向安德鲁汇报自己在市政厅的工作,期间提及了他周昨晚已向露易丝正式求婚,女方接受了戒指。

“恭喜了,我的朋友!”安德鲁倒了一杯香槟,递给乌弗拉尔。

两人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乌弗拉尔与露易丝小姐的婚事,不仅是安德鲁全盘计划的一部分,也是他心甘情愿的一桩喜事。同样的,乌弗拉尔非常熟悉自家老板的鲜明个性,很是喜欢重用有家室的“员工”,那是背叛上位者的“代价”会因此成倍暴涨。好在学过律师专业的乌弗拉尔也很喜欢露易丝小姐,并不反感这场以政治为目的的联姻。

就在两天前,当安德鲁上校的参谋副官,达武中尉小心翼翼的提出想回到拉维耶尔城接新娘时,上位者很是愉快的给予达武三周时间的全薪婚假,还赠与他1千里弗尔做为礼金。于是在安德鲁的鼓励下,香槟混成团的未婚军官中还兴起了一阵相亲热潮……

安德鲁放下酒杯,再问一句:“订婚和婚礼准备定在什么时候?”

乌弗拉尔说:“订婚仪式就放在兰斯,时间是在1周之后的4月初;至于婚礼,我们初步预定于6月下旬的巴黎。”

安德鲁摇了摇头,说:“婚礼时间有些太晚了,去告诉你在巴黎的亲人,将婚礼时间提前到6月份之前。”至于为什么提前,安德鲁没有做进一步的解释,乌弗拉尔也没提出任何质疑,只是点头遵从去办。

与老板很是愉快的聊完私事后,乌弗拉尔很快将话题引向公事。他从皮包里拿出几分需要签批的公文放在副检察长的桌案上,由安德鲁副检察长逐一过目。而摆在最上面的那份文件,是兰斯市政厅刚刚草拟的《1791至1792年的粮食生产与储备方案》。

在兰斯乃至整个马恩省,传统的酿造种植与畜牧业都相当发达,然而以小麦、玉米为主的粮食作物却严重不能自给。每年都有三分之二的粮食缺口需要从巴黎东部平原,或是南部中央高原诸省引进。但自从巴黎市长巴伊宣布要“竭力保障60万市民的面包供应”之后,兰斯的粮食进口大都集中在中央高原的产量地。

在市政厅的粮食种植方案中,除了保证小麦与玉米的常规产量外,还提出进一步扩大土豆(马铃薯)的种植范围,尤其是在土地相对贫瘠的北部地区。

事实上,西班牙人在16世纪从美洲意外发现土豆,并将其运送抵达欧洲后,除了在偏远的爱尔兰岛外,很长一段时间里,保守的欧洲人,无论是法国人、英国人、还是奥地利人都没发现土豆是一种可以正常食用的重要农作物。

当时欧洲的上层人物仅仅将土豆视为来自新大陆的“奇花异草”,而定位于“观赏植物”:不仅各地的植物园栽培,在皇宫、贵族和富人的庭院也少不了它的踪影。许多贵妇人着迷于这种茄属植物开出的或白或红或紫的小花。法国路易十六的皇后玛丽安托瓦内特,有一段时间很喜欢在发际戴上几朵土豆花。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法国大革-命之前,土豆在巴黎和法国北方还算是比较稀罕之物。不过此时在南部地区和地中海沿岸,尤其是与西班牙王国接壤的比利牛斯山脉,那里的农夫种植土豆已有近两百年的历史。

对信奉天主教的法国民众而言,最初听到的土豆并非什么吉祥植物或是食物。由于各种版本的《圣经》书中从未说起过这玩意,导致很多思想桎梏的教会神甫当众指责土豆是一种靠不住的农作物,宣称在土豆的根系、块茎中藏匿着凶神恶煞,一旦吃了土豆,人们会遭报应得麻疯病、肺痨病或佝偻病……

基于此,以传播启蒙思想为己任的“百科全书派”的作者们,为帮助法国国民扫盲迷信,继而使用了大量篇幅去详细描述土豆培育种植,以及经济价值,希望能促使巴黎的统治者认识到土豆对经济、对国家的重要意义,从而大力推行种植土豆的政策,帮助贫寒者在灾荒与战乱时,能容易的得到填饱肚皮的食物。

……

第117章 粮食、营养品与道路建设(中)

第117章粮食、营养品与道路建设(中)

然而,墙内开花墙外香。以狄德罗、伏尔泰、卢梭、爱尔维修、霍尔巴赫等人为首的启蒙思想家,尽管竭力编撰与科普的《百科全书》,也没能促使法国中北部广泛培育这种高产量的农作物,却让法国人的死敌,普鲁士人捷足先登。

连续经历的西里西亚战争和普奥七年战争中,普鲁士陷入了欧洲列强(法俄奥瑞等国)的四方围攻,15岁以上男子大都被征兵到战场,留下妇女儿童在家耕耘,使得粮食始终处于极为严重的短缺状况。为此,国王弗里德里希二世亲自动手,自1746年起推动在普鲁士的各领地上种植土豆。弗里德里希二世甚至还以命令方式强制要求农民将土豆列为必须种植的农作物。很快,土豆种植得到大规模的推广,到了18世纪末,已遍及全普鲁士乃至北德意志地区。

回到传播启蒙思想和《百科全书》的法国,是在大革-命之后,历经了1793年和1817年两次大饥荒而终于开始了大规模种植土豆。等到两百年之后,联合国的粮农组织在一次巴黎会议上宣布将土豆和小麦、稻谷、玉米一起,列为世界最主要的四大粮食作物。

如今,在市长巴西勒的提议,以及安德鲁的大力支持下,兰斯市政厅已将土豆被列为极为重要的推广农作物。一旦《1791到1792年的粮食方案》被批准实施,兰斯的各个葡萄种植主会被要求:在等到葡萄被收割完毕后,必须于葡萄园的田间地头补种一季来自产自普鲁士的高产冬土豆。作为对种植园主的一种额外补偿,兰斯市的税务官也明确表示:将上缴来的土豆视为能冲抵各种间接税的易货方式。

按照安德鲁在1790年与孔塞多侯爵达成的双边协议,法兰西科学院每年将陆续派出10名技术性学者,参与到安德鲁副检察长指定的各种科研项目中。得益于巴黎科学院一位植物学家的长期研究,兰斯市政厅最终选定了这位科学家在文森森林植物园培育的普鲁士土豆作为良种。为了育种的健康,土豆会被放入波尔多溶液中预浸30到40分钟,随后进行选土施肥,以及日常的田间病虫害防治……

1791年3月,在兰斯农户收获这类普鲁士土豆时,其每公顷产量接近2万公斤,众人对此高产作物瞠目结舌,唯独安德鲁并不感到惊奇。在21世纪的法国,每公顷土豆的产量已高达5万公斤,而世界平均水平为3到4万公斤。

在细致浏览过后,安德鲁对粮食种植方案没有异议,不过在粮食储备上,他认为兰斯市政厅的草案显得太过保守,并没有贯彻自己之前的提议。

“你去告诉巴西勒市长,我上次已反复强调过,必须在1792年5月之前,再度兴建两到三座大型粮库,同时将粮食储备提高到能供应50万人至少5个月的基本生活所需,记住是50万人,而不是20万,这一点毋容置疑!”

5个月,恰好是冬季土豆的收购期;至于50万人,显然是穿越者提前考虑到遭受1792年战争影响的东北5省灾民对马恩省和兰斯的严重冲击。再加上英国参战后,对大西洋沿岸重要港口的封锁,导致北美与东欧粮食难以输入法国。1793年的巴黎会面临数次大饥荒,继而成为议会政-府频繁更迭的重要因素。

乌弗拉尔不是穿越者,当然无法“预见”未来发生的事实,和大部分人一样,很是怀疑安德鲁这类不太理智的决定。不过在独-裁者坚持下,乌弗拉尔表示会将副检察长的最后决定转交给兰斯市政厅,并重新拟定一份新的粮食方案。

第二份公文是两个月前兰斯市政厅应安德鲁的要求,以两百里弗尔为酬劳,委托兰斯大学的毕业班学生,在本市各区及其周边随即抽查了1千名处于贫苦线之下的妇女和儿童,并对她们进行一项健康调查。结果显示:661%的贫苦妇女最担心被各种妇科疾病困扰;而3岁以下儿童的死亡因素,主要在于严重的营养不良,数据高达679%。(说明:上述数据都属真实,但并非法国)

调查报告很快转交到战地医院,两位军医官佩尔西和拉雷在一番研究过后,给兰斯兰斯市政厅提出了一揽子建议。军医们和部分城市医生一致认为妇科疾病大都是由于不健康的生活习惯所致,所以夏洛特护士长领衔的“修女护士队”会定期定点的向兰斯妇女们宣讲卫生常识,普及健康生活的理念,还会免费分发预防妇科常见疾病的器具以及药物。这笔费用将由阵地医院和市政厅各负担一半;

针对儿童的营养不良问题,军医官们建议每天补充足够的牛奶和白面包,或是用奶酪、黄油作为营养替代物……

妇科疾病的健康宣讲和疾病预防,倒是恰如其分,安德鲁立刻批准了军医官的建议。但用昂贵的奶酪、黄油和白面包来喂养数以千计的贫困幼儿,军医官们显然是脱离了实际,那是这笔开销实在太大,就连香槟混成团的军官都不曾享受过每天白面包(法军以黑面包为传统)。至于牛奶,由于奶牛生产周期以及奶源保质期的繁琐因素,使得牛奶很难保证常规供应,而且长此以往,花销也不菲。

面对类似的头疼问题,安德鲁通过是将烦恼仍给高薪聘来的法兰西科学院的学者们,上位者拿出5千里弗尔为酬劳,鼓励研制全新幼儿营养品的科学家。当然了,穿越者也不会无的放矢的让学者们疲于奔命。

在给专家课题组的一份建议书中,安德鲁挥动了历史作弊器,提及了以速溶奶粉或是更为廉价的麦乳精来充当婴幼儿的营养方案。通常状况下,科学家只需配合工程师们完善其上述营养品的工艺步骤,减少成本损耗即可。

最初的奶粉制作,起源于19世纪中叶的英国的鲜奶商人。安德鲁曾在伦敦市郊的一家工业革-命的博物馆里,参观过近代世界最原始的奶粉制作过程。

首先是在即将过期的鲜牛奶中添加一些纯碱和某些添加剂(注意:现在照此做法的奸商会被人抓出去贴墙打靶),然后在一个敞开的蒸汽罐里将鲜牛奶蒸发到类似干面的程度,再加入蔗糖后,再把它们放入滚轴车间压成条状,经过进一步的干燥后,碾压成为粉状物,最后用铁皮罐做定量封装。

至于麦乳精的制作更是简单,就是把面粉,麦精和牛奶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为追求物美价廉,麦乳精一般以廉价的玻璃瓶做盛装,保质期一般不超过半年。价格方面,每磅(约450克)奶粉售价高达4到5里弗尔,而同等重量的麦乳精仅需15里弗尔,更适合贫苦家庭的儿童补充营养。

此外,安德鲁还建议兰斯市政部门在1791年的某一时间里,通过一项特别的财政补贴,力图将兰斯境内的麦乳精零售价从每磅15里弗尔降低到1里弗尔,针对赤贫家庭将予以部分赠送,以普惠更多的低龄儿童。

乌弗拉尔在一旁继续解释说:“奶粉与麦乳精的专利权都登记在联合投资公司名下,目前已授权了兰斯、波尔多和巴黎的三家公司进行生产。另外,伦敦、鹿特丹、维也纳、圣彼得堡和马德里的专利申请也委托当地律师进行专利注册,至于美国那边……”

“别再管野蛮人那边!”安德鲁突然插上一句,说:“作为无耻之徒的美国佬,从来没有养成尊重欧洲专利的好习惯。对了,普鲁士人也是混蛋。”

从建国之初开始,新世界的美利坚就是饱受欧洲列强非议的山寨之国。19世纪后期更是如此,美国的工厂常年盯着欧洲的同行和实验室,只要一有什么新技术出来,“勤劳而又勇敢”的美国人民就会在第一时间山寨出来,然后以更大的产量倾销到世界。以至于英国人和法国人时常讥讽美国说:“那是一片毫无人-权和安全、体-制-弊-端严重、遍地强-奸和杀人、流放犯罪者的孤独大陆。”

当然了,以普鲁士为核心的德国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从19世纪中叶开始,德国人也是山寨了英法两国的各种发明专利而发家致富的。将玻璃瓶包装升高两厘米就能得到一个全新专利的故事,就是起源于以严谨著称的北欧国家。

当乌弗拉尔看到望见办公室一角陈列柜上摆放的玻璃器皿时,联想到了安德鲁曾经嘱咐的一件事情,继而汇报说:“我已派人寻到尼古拉阿佩尔,目前他只是香槟沙隆的一个糖果糕点师傅,由于生意很一般,所以闲暇之余,阿佩尔就在店铺里捣鼓各种食品的新型保鲜方式,似乎已有所成功。”

安德鲁一听来了兴趣,追问道:“哦,那他是否乐意接受了我的投资方式。”

乌弗拉尔点点头,“当然,阿佩尔没法拒绝联合公司开列的价码。”

……

第118章 粮食、营养品与道路建设(下)

第118章粮食、营养品与道路建设(下)

事实上,安德鲁已将制作罐头关键要素,既沸水保存食物的方式一一描述在文本中,不由得阿佩尔不合作。基于对气密式食物保存法发明人的尊敬,穿越者没有在罐头的专利上继续吃独食,而是诱惑阿佩尔与联合投资公司进行合作。

未来的两个月里,联合投资公司会作为主要投资方在马恩河畔的香槟沙隆市开办一家食品加工厂,拥有3成股份的阿佩尔授权负责研发和日常经营管理。这座新型工厂将生产被列为特殊军需品和远洋航运必需品的玻璃瓶罐头以及锡铁制罐头。

压在最后的一份公文,则是兰斯市政厅提出了城市道路交通的改造计划。

在18世纪的法国,公路通常使用砾石、粗砂与石灰石建造,很少铺面,于是这就需要经常性的维护。等到巴黎爆发革-命之后,无偿徭役被制宪议会下令取消,那些得不到及时养护的城市间道路没过多久,便已经变得破烂不堪。

兰斯市政厅的一份报告中称:除了便于贸易(走私)的主干道路外,其他能通行四轮马车的公路数量非常稀少。在很多地方,各个村庄之间的小路实际上是难以通行的,乡镇与兰斯的衔接公路长久失修,路面坎坷不平,质量令人堪忧。

得益于兰斯教会和塔列朗大主教的“慷慨奉献”,掌握了数千万里弗尔雄厚资金的安德鲁副检察长在乌弗拉尔的建议下,同意将城乡公路的重建问题提及到议事日程。一个隶属于兰斯市政厅的道路桥梁工程局,将组织担负起这项长期且艰巨的道路建设。当然也是油水多多,总投资1千五百万里弗尔,首期三百万里弗尔的工程预算,将用于大兰斯地区的快速公路网建设。

筑路方面,工程局聘用了法国最著名的土木工程师,已经75岁高龄的特雷萨格特作为专家咨询顾问,而道路的规划、设计和施工、监督将由特雷萨格特的诸多弟子来协作完成。在筑路技术上,特雷萨格特强调路基底部应平行于路面。石头块铺在下层可以把磨损路面与底层分离,延长这类公路的使用年限。特雷萨格特宣称他设计的公路只需做一些基本保养,就可以正常使用10年以上。

对此,安德鲁却嗤之以鼻。特雷萨格特搞得都是1775年的老玩意,技术上并没有里程碑式的发展创新。穿越者期初是希望采用1百年后的方式来筑路,以改良的波特兰水泥做黏合剂,与砖石块,砂砾一道筑路,路面再铺上软沥青……

然而,由于原料和工艺环节的某些缺陷,令改进后的波特兰水泥的制造成本仍旧居高不下;天然沥青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它的长途运输成本会让这鬼玩意在兰斯卖出个天价。最终,安德鲁副检察长的伟大设想只能运用于兰斯城内的公共道路建设。尽管筑路价格昂贵,但胜在节省了日后的繁琐维护,不用定期的对城市道路进行开膛破肚般的保养,从而大大减少了对车辆和居民的出行影响。

掌握了宇宙真理的安德鲁信誓旦旦的说:“我确信未来一年或是两年之后,科学家将联合土木工程师,把波特兰水泥的质量提升一倍有余;与此同时,还会让波特兰水泥的成本降到现如今的四分之一,甚至是更低!”

……

在进驻兰斯之后的数月中,安德鲁先后解决了市政厅、国民自卫军、警察与法院的司法结构、本地天主教会、清除反叛势力以及围剿阿登马匪的诸多大案要案,进而将兰斯的军政教大权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1791年3月末,安德鲁准备是再度启程,赶赴50多公里外的马恩省的新省会:香槟沙隆市。此行目的,安德鲁除了到马恩省公社总委会陈述自己担当省副检察长5个月来的工作情况汇报,并视察联合蒸汽机公司的建设与生产情况。

然而,一切计划都赶不上忽如其来的变化。

就在出发的前一个夜里,安德鲁突然收到来自巴黎的一份密电。这是沙威副警长派人送过来的,密电上说米拉波伯爵已病入膏肓,巴黎最有名望的数位医生已一致宣布:米拉波伯爵最多仅有三、四天存活时间。

由于安德鲁与米拉波之间存在的严重政见分歧,导致双方日益疏远,盟友关系已经大不如从前。在回归兰斯的数月以来,安德鲁与米拉波书信往来少得可怜。尽管如此,在安德鲁的内心深处,仍将米拉波视为最出色的政治导师。

得知米拉波已病重垂危,安德鲁就毅然放弃了到马恩省政务厅的例行述职。他迅速登上马车,在仲马侍从官和一小队宪兵的护送下,连夜向西赶往巴黎。另外,巴西勒市长和德马雷神甫二人被告知将临时替代副检察长,赶赴首府接受施策质询。

……

早在1791年初,米拉波就再一次病倒,他的化脓性眼疾迫使他必须用绷带缠着的患病双眼,步履蹒跚的来到议会辩论大厅。

两个月之后,严重的肾病再度发作(一说是梅毒晚期,但笔者估计也有可能是重度糖尿病导致的肾衰竭),剧烈的疼痛感令米拉波在议会的讲演不得不提前终结,继而在家静卧休养。

3月28日,在病床上与病魔斗争了三天三夜的米拉波,面如死灰,表情异常的痛苦,他深知自己的大限随时可能会到来。米拉波告诉一位访客,说“自己的身体像包了一片铁块,放在火炉上炙烤,到如今只剩下烤剩下的灰烬。”

从3月30日开始,无数焦急的巴黎市民聚集在赛昂丹街42号,米拉波伯爵官邸外面。他们心急如焚的向每一个进出伯爵官邸的人打听房子主人的健康状况。人群之中,包括各个党派、各个阶层、不同身份的人,从高贵的国王到最卑微的杂役(按照现行的法律规定,任何一类仆役都是没有选举权的)。

因议员们的强烈要求,制宪议会的轮值议长每天派出两拨议员探查米拉波伯爵的病情进展,还以书面公函的方式传递给杜伊勒里宫里王室成员、西岱岛上司法宫的法官律师,巴黎市政厅的主要官员,以及一切关心米拉波的普通民众。

3月31日,受国民制宪议会的委托,代表右派莫里神甫和中立派的塔列朗一同拜访了修养中的米拉波。两位国会议员代表民众送来了鲜花,以及议员们的各种祝福。走完过场后,内心极度厌恶品行不端主人的莫里神甫选择了立刻离开,而那位已经被罗马教廷解除神职并生活奢靡、放荡成性的高级教士则继续留了下来,他很是随意的坐在床边与米拉波闲聊。

其间,不知为什么米拉波用绝望的眼神注视着塔列朗,半响才一字一句说道:“我的朋友,我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当我永远的闭上双眼时,将会带走维系君主制的最后一丝希望……所以,尽快带我告知杜伊勒里宫,让国王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对此,塔列朗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直到米拉波死后数周之后,一直生活放-荡的塔列朗这才回忆起来(史学家们怀疑塔列朗此举是故意的,借此破坏路易十六的外逃方案),并将话托人带给杜伊勒里宫,却为时已晚。那是米拉波督促路易十六必须利用巴黎市民给自己举行葬礼的时机,在布耶侯爵的掩护下,抛弃一切幻想,立刻动身逃亡边境城市,不要再瞻前顾后……

4月1日中午时分,一辆风尘仆仆的四轮长途马车缓缓驶向赛昂丹街42号。那些围在米拉波伯爵官邸的拥挤人群,在得知“人民律师”安德鲁正坐在马车上之后,围观者很是尊敬的闪出一条通道。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好像大难临头一般,脸上的情绪显得十分低落,也没有发出任何喧哗与吵闹声。

进入院落的马车尚未挺稳,安德鲁已推开车门,从车厢里跳了下来,三步并两步朝大楼门口走去。几个仆役站立两旁,在看清来人的相貌之后,未曾有丝毫阻拦。仲马少尉如往常般的想跟着安德鲁长官身后,却被后者赶了回来,他令黑人侍从官待在马车上等候。

在一位瑞士籍仆人的陪同下,安德鲁上到二楼,只是刚接近米拉波的卧室,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仆人想上前敲门时,安德鲁摆了摆手,示意仆役可以先行下去,而自己就坐在屋外的长椅上,等着房间主人的召见。

从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很是熟悉,仔细再一听,安德鲁确信是立宪派的拉法耶特与共和派的丹东这两个死对头,正在米拉波伯爵的床头开展一场唇枪舌战。

拉法耶特一如既往的那般自负,他以高昂的语调,向活不过24小时的米拉波做出保证:“只要我活在人世间,法兰西的君主制就会继续保存下去,法国也不会陷入无政-府主义的混乱状况。”

……

第119章 病重垂危的米拉波

第119章病重垂危的米拉波

对面的丹东立刻起身反唇相讥道:“你所想要的是事实,不过是法国将由你领导的军事独裁政-府而继续存在。而我本人的意愿,不过以相互制约的文官制取代腐朽无能君主制度,或是未来的恐怖政权。”

拉法耶特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他先是讥讽眼前这位巴黎公社委员(即将担任巴黎省政务厅的行政长官)在各种市政工程上大肆收取贿赂,享受不该有的贪污腐化生活。到最后,拉法耶特还以极度轻蔑的口吻质问丹东,一个香槟农夫之子如何能在两年不到的时间里,赚取了价值200万里弗尔的巨额财富。

此话出口,被彻底激怒的丹东就从座位上跳起来,泰坦巨人挥舞着拳头,想要狠狠揍一顿傲慢的贵族。军人出身的拉法耶特经历过枪林弹雨,自然不会有丝毫的退却,他直视愤怒者的目光,继续迎上前。

病床上的米拉波气得直打哆嗦,他想要挥舞手掌给上以私忘公的两个混蛋一记耳光,但根本使不上劲。老迈的雄狮只能以极其微弱的嘶哑声音去斥责:“该死的家伙,瞧瞧你们那愚蠢而又可笑的争吵,我不是请你们来折磨我自己!”

听到这里,安德鲁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从长椅上起身,径直推开房间,以自己的身体将形成斗鸡一般的丹东与拉法耶特二人从中间分开。

很快,在米拉波的驱赶声中,丹东与拉法耶特悻悻的离开卧室,丹东故意拖在后面,他朝安德鲁暗地使了个眼色,示意待会在楼下一聚。安德鲁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顺手将卧室房门关上。

床榻上的米拉波更加苍老,他那可怜兮兮的脸颊因为情绪激动变得一种病态的绯红。伯爵的视野已经模糊不清,浑浊的瞳孔无法聚焦。安德鲁走上前,想着把病人搀扶到更为舒适的半躺状态,却被米拉波猛然挥手打断。

“别费劲了,我的朋友,雄狮的光阴差不多耗尽了,现在如同一条垂死的老狗,不需要可怜,只要终日躺在床上,好让自己提前适应坟墓里生活。”米拉波一边自嘲的说着,眼睛里闪出一道亮光,眼眶里充满了泪珠。

安德鲁无言以对,一时词穷的他只能拿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去安慰房间的病人。米拉波毕竟是头狮子,即便是病入膏肓,也不需要他人的怜悯和叹息。

“你的谎言太过脆弱了,但我选择原谅你。”米拉波把一只手搭在安德鲁的胳膊上,接着说,“现在,我只是想有人陪我说说话。你是知道的,安德鲁。米拉波很是希望自己还能再活一、两年,好让法兰西王国的大船不会触礁沉没。但我知道,丹东、罗伯斯庇尔、马拉,还有你,以及很多人都不喜欢看到这种情况的出现。你们这些无耻之徒,将革-命视为发家致富,攫取权势的阶梯,而被煽动起来的民众在不知不觉中沦为你们的帮凶。我很不喜欢这样,但又无可奈何。所以及早的死亡,也许会让你们不去憎恨米拉波,将遗骸从坟墓里刨出来。”

打心底的说,若不是米拉波病危,安德鲁绝不会再到伯爵官邸探视。米拉波的“临终遗言”也许会打动1789年的穿越者,但绝不会令如今的安德鲁改弦更张。在后来看来,凭什么米拉波和拉法耶特挥个手,就能办成所有事情;而付出了数倍辛劳程度的我却不可以成功。难道就因为他们是贵族出身,优势多多。

作为穿越者,安德鲁知道如何在这个纷扰混乱,迷雾丛生的革-命时局中,快速捞取政治与经济资本。安德鲁也许不会成为新的贵族,但却有绝对的实力让昔日贵族打入凡间,沦落为平民。如今,米拉波行将就木,安德鲁此行目的便是来“探寻”政治导师的身后遗产。

安德鲁直言不讳的告诉米拉波,“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世界本就如此的残酷和不公,无时不刻都充满着竞争与淘汰。我、丹东,马拉,甚至还有罗伯斯庇尔,大家初到巴黎时都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属于几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尽管我们的奋斗比绝大多数人更精彩、更出色、更受人欢迎,但在权贵者的眼中依然是个只会咩咩叫的小羊。想要不被人吞噬,唯有将自己也变成狼,一个既能吃羊,又能吃狼的恶狼!”

毫无疑问,这几句话将是未来数年大革-命发展的真实写照。说道这里,安德鲁冷冷的望了米拉波一眼,这位毫无节操的政治天才并非足够的强大。他并不是传说中的无敌超人,即便上帝再给予米拉波两年的光阴,他也没有能力阻拦大革-命的汹涌激浪,那样只会令自己粉身碎骨,身败名裂。

米拉波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清楚眼前那个身影模糊的坏家伙终于说了句大实话。于此同时,米拉波也放弃了心中的最后期待。尤其是在劝说丹东与拉法耶特二人共弃前嫌,携手维系“君主制”的努力失败之后。

安德鲁继续说,“不过,我曾经在俱乐部向你做过一次承诺,这个承诺依然有效。未来两年里,我会帮助拉法耶特一次,但仅限一次。”拉法耶特虽然是个性格傲娇的贵族,却绝不是个混蛋小人。让安德鲁舍己为人,竭尽所能那是不可能的,但顺手而为之倒是可以考虑的。

米拉波点点头,安德鲁能做出这番承诺,就不会联合丹东去加害拉法耶特。尽管米拉波本人放荡不羁,谎话连篇,但他坚持认为具备正直、诚实、仁爱而又勇敢品质的拉法耶特才能拯救法兰西,维系整个国家的稳定。

尽管米拉波积极参与并主导了推翻三级议会,组建国民议会的革-命进程中。但在内心深处,这位桀骜不驯的伯爵依然喜欢英国议员柏克赞美过的1789年5月的法兰西王国,它是“最温和的欧洲君主以及最美丽的王后统率着生机勃勃、高尚而又教养的贵族,令人起敬的教士和独立的司法体制。”这个君主制不过是“表面上而非实际中的专-制主义”,只需要做出一点点微调,三级议会就能成为像英国议会那样的真正代表国民利益的机构。

只可惜,无政-府主义和长久以来的怨气,使得人性变得复杂和政治显得残酷。越是坚持品质优秀的人,就越容易遭人背叛,早早的陨落。撕开政治温情脉脉的面纱,里面尽是无尽血肉和累累骸骨。拥有道德洁癖的人很难存活于这场政治游戏中。

那个有些天真过头的拉法耶特,根本不适合这个伟大时代赋予他的神圣使命。幸好历史在最后一刻促使拉法耶特选择了自我放逐,侥幸存活下来。

“谢谢你的承诺,”米拉波手指右侧衣柜,嘴里咕隆着说:“从上往下的第三层柜子里,放着一叠信函,你先拿出来保管好。该死的,别在我面前打开。”

安德鲁于是照办了,将寻到的鼓鼓囊囊的函件尽数塞进自己腰间。至于是什么内容,安德鲁大致猜了个七七八八,心想不虚此行,收获颇丰。

当医生卡巴尼斯进来催促客人离开时,米拉波叫住即将出门的安德鲁,追问道:“我很想知道,今后的历史将如何评价于米拉波?当然,我不想听聚集于屋外的那些流氓无赖们的言不由衷的恭维话!”

安德鲁停下脚步,想了想,回头说道:“你无情动摇了旧制度的根基,却异想天开的用另外一只手继续扶住它,最终成就了一场唐吉坷德式的悲剧。”

“那法国将会如何?”病人不甘心的继续问。

此时,安德鲁不再有丝毫的犹豫和保留,他直接引用了英国下院议员爱德蒙-伯克在其所著的《法国大革-命沉思录》中一段著名的政治预言。

“法国大革-命的毁灭性的破坏终将导致一种新的专-制主义强-权的出现,唯有它才能够维持社会免于全面的混乱和崩溃。”

米拉波听后,哈哈大笑,挥手让推崇专-制强-权的客人早点滚出自己的房间。随后,伯爵抬头对着医生朋友叮嘱道:

“正如所有巴黎人所期望的那样,伟大的米拉波将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所以此时此刻只有一件事情可做,请帮我在房间里洒上香水,床上铺好鲜花,并让悦耳动听的音乐时刻包围着我,这样我就能在平静中进入永恒的安眠……”

下楼到马车的停泊地,安德鲁发现丹东正在另一辆马车上朝自己招手,他在向仲马少尉嘱咐一句后,径直朝丹东所在的马车走去。

客人一上到马车,丹东奋力的敲打车厢,示意车夫赶紧开车走人。他随手递给安德鲁一瓶打开的香槟酒,两个香槟籍的老乡拿着酒瓶对吹。在马车后面,担当侍卫官的仲马少尉让马车夫不紧不慢的跟着前面。

……

第120章 新创立的《费加罗报》

第120章新创立的《费加罗报》

当酒瓶见底时,丹东就一把扔到车窗外,听到玻璃瓶清脆碎裂声,他显得很开心,拉大了嗓门问道:“米拉波死到临头了还不死心,估计也劝说你协助拉法耶特,去拯救那个可笑至极的君主制,这个落后的玩意应该尘封在墓穴里。”

安德鲁没有否认,淡淡的提及说:“我们和他不一样!拉法耶特大贵族世家,我们为之奋斗20年的结果,还不如他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能得到任何东西。”

丹东哈哈大笑,那是安德鲁的言语间强调了我们二字,于是得意的说:“我尤其厌恶那个装腔作势的家伙,居然在巴黎省公社上公开指责未达到额丹东收受了建筑商人10万里弗尔的贿赂。该死的混蛋,像我们这样的人,的确有人愿意出价10万里弗尔;但我们这样的人,绝不是10万里弗尔所能收买的!”

安德鲁颇为自傲的接了下一句,“那是,必须是10万金路易,因为金灿灿的金币是没有任何臭味的。而且黄金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美妙。”

从这个程度上说,安德鲁和丹东才是这场大革-命的既得利益者,没有那场变革的开端,兰斯孤儿与香槟农夫永远都属于社会中下层。在从千军万马和枪林弹雨间成功杀出来的他们,自然心安理得的享受千辛万苦追求到的幸福成就。

丹东背靠车厢,他看着安德鲁,说,“在制宪议会上,在雅各宾派俱乐部里,很多人都在公开指责你在兰斯制造一系列的血腥恐怖,还意图制造独-裁政权。”

这类事件太多了,安德鲁早有耳闻,他义正言辞的反驳道:“独-裁5万兰斯民众去意图对抗2500万国民?是我疯狂了,还是谁在暗中煽动阴谋?至于那些被军事法庭处决的犯人,都是刺杀现役军官的暴-乱分子。”

对于安德鲁的申辩,丹东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所以一周前,我分别在国民制宪议会,巴黎公社的常务委员会,以及雅各宾派俱乐部的例会上高声斥责了这类阴谋份子,所以没有任何提案出现;另外,在这件事上,除了罗伯斯庇尔和普利欧等人外,马拉和埃贝尔他们也站在我们这边。”

听到最后一句,安德鲁放下酒瓶,变得神色肃然,他知道丹东在竭力拉拢马拉派,为自己进入巴黎省政务厅创造舆论影响。

“说吧,什么条件?”安德鲁眯着眼,准备聆听与评判一场政治交易可行性。

丹东身体前驱,压低了嗓门对安德鲁说:“保罗-马拉从宫廷线人那边获得一条非常准确的情报,认定杜伊勒里宫正在外国使节的帮助下,秘密筹划王室集体外逃事件。逃亡的目的地至少有两个,分别是尼德兰的布鲁塞尔市,以及布耶侯爵控制下的梅斯军营。从里程上判断,取道马恩省的可能性最大。所以,马拉希望你能在马恩省与阿登森林一带加强戒备,切断杜伊勒里宫的外逃路线。”

安德鲁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承诺道:“兰斯周围30公里之内都没问题,但东面的香槟沙隆和北方的阿登森林那边,我无法给予保证,因为香槟混成团和兰斯自卫军都不能越界设防。”

“已经足够了!马拉已指派肖梅特和他在王宫的侍女情人密切观察宫殿王室,一有风吹草动,会随时会与沙威警长取得联络。”对于安德鲁的表态,丹东还算满意。

“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得到科德利埃俱乐部主席的协助。”安德鲁心下一动,也同样抛出了自己的价码……

双方达成协议后,安德鲁婉言谢绝了丹东的晚宴邀请,回到自己的专属马车上。在巴黎,安德鲁有着太多重要的事情必须完成。

在20世纪,一提及巴黎的圣奥雷诺街,人们头脑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法国总统府爱丽舍宫的所在地,以及挂满爱马仕、香奈儿、迪奥、路易威登等著名奢华品牌的旗舰店。整整1百年里,圣奥雷诺街被誉为世界上最时尚的街道。

回到两百年前,圣奥雷诺街的两旁除了豪华的贵族公馆以及路灯下的爱尔兰打手闻名于全巴黎之外,它还是巴黎各大报刊杂志的聚集地。全巴黎的500多家新闻报社(含各类杂志)中,近半数都集中在这条狭长的街道上。

黄昏时分,安德鲁的四轮马车稳稳停在一家名叫《费加罗报》的新闻报社门前。这是一座外表看起来非常普通的报社,事实上在去年,报社的名字还叫《欧洲时政报》。不过由于老板经营不善,报社已濒临破产。于是3个月前,安德鲁派人秘密收购了这家报社,改将其为后世法国最负盛名的《费加罗报》。安德鲁指派儿时的一位恩人,名叫布朗-德约的犹太人经营着《费加罗报》。

早年羡慕首都的生活,布朗-德约曾贩运大批香槟酒到巴黎出售,不巧途中遭遇了一群流民,所有货物都被人抢光。为了还请债务和养家糊口,他只能变卖了商铺,屈居于香槟交易所担当一名审计员,闲暇之余还在兰斯报社做兼职。

好在安德鲁回归兰斯之后,立刻给了布朗-德约重新翻身良机。作为报答,安德鲁承担了犹太人所欠的剩余债务,还给予对方两个选择,一是无偿得到兰斯繁华街道上的任一家店铺,能让一家人重新回归衣食无忧的平淡生活;其二,是获得一个在巴黎创业的机会,其间会充满各种不确定的因素,甚至会危及生命。

毫无疑问,德约选择了后者,犹太人习惯于在冒险中追求荣耀和财富。作为《费加罗报》的经营者,就是安德鲁允诺给德约的创业平台。

在大革-命的前期阶段,得到自由与平等的巴黎一直奉行着新闻自由政策,即便市政厅随后出台了《新闻报业管理法》,但由于该法令长期遭遇以米拉波、普利欧、罗伯斯庇尔为代表的左派议员的强烈抨击,导致巴黎新闻从业者很少遵守巴黎政-府的法律规定。真正倒霉的编辑与作者,恐怕也只有疯子马拉。

作为穿越者,安德鲁深知借助新闻报刊来掌控消息传播,引导和操纵舆论的重要性。所以在兰斯站稳脚跟之后,便指示沙威暗中收购《欧洲时政报》,将其名为《费加罗报》,最后还委任布朗-德约为报社社长。

德约在兰斯接受任务时,安德鲁告知该报的宗旨:“倘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亦无意义!”这是非常装-逼的座右铭,前世的《费加罗报》就是因这句创刊号一炮而红。

说的具体点,安德鲁希望《费加罗报》就是个指哪打哪的地图炮,不过在外表上必须表现出站在普通民众的立场上说话。安德鲁反复强调:“无所谓对与错,也无所谓真和假,只要是群众喜闻乐见的内容就好。但有一点,煽动社会动-乱以及怂恿公众抵制政-府的新闻不要去主动刊登报道,除非我另有安排!”

为支持《费加罗报》抢占巴黎的舆论阵地,安德鲁指令联合投资公司每年给予《费加罗报》不低于20万里弗尔的财政补助。如果不够用,布朗-德约还可以联合沙威副警长,向乌弗拉尔申请不高于30万里弗尔的特别经费。

布朗-德约到任之初的《费加罗报》仍旧为周刊,每期印刷四页,以小尺寸纸张刊行。不久,财大气粗的犹太人将周刊改为日报,并奠定了该报的基调:根植于巴黎文化土壤之中,目标读者群是巴黎的中下层的知识分子。

德约社长向社会公开聘用了一些优秀的编辑人员,开展了一系列的改革。包括创建常设专栏,重新培养忠实读者;报道简明新闻、增设讣告栏目和读者来信栏目。此外,在安德鲁的建议下,《费加罗报》还设立了一个叫《回声》的专栏。《回声》热衷文字填空游戏,介绍奇闻轶事,以披露达官显贵的秘闻为乐。

在社长室里,布朗-德约正在向远道而来的大老板做报社的经营汇报,编辑和记者已提前放假,外面的大厅里空无一人。但在后院,简易印刷厂依然不停的忙活着,机械那有节奏的沉闷噪音令德约眉头皱起。

他起身关上了窗户,回到座位上继续说道:

“……截止上周末的统计数据,我们的新报纸已出版了35期,目前拥有2千5百多位长期订阅,平日零售量也在1千8百份左右。到年底之前,我确信《费加罗报》的长期订阅数会增加到8千份,每日零售不低于5千份。到明年年初,报社将彻底摆脱亏损的状况,并略有盈利。”

在18世纪,欧洲人对评判知识分子的标准并不高,就是能读书写字和阅览报刊的人群,他们一般集中于大城市。

得益于城市经济巨大向心力,以及莎士比亚文学的巨大贡献,伦敦市民中的知识分子比例高达48%(数据源自大英百科全书),名列欧洲第一;其次是受启蒙思想熏陶的法国巴黎,知识分子比例为30%(该数据或许偏低,一说是40%)。

……

第121章 法兰西雄狮的葬礼(上)

第121章法兰西雄狮的葬礼(上)

按照传统的统计方式,1个长期订阅的报纸会影响6位成年人,零售减半。现在的《费加罗报》每日覆盖2万巴黎知识者,到年底时,这一数字将增加到6到7万。在1791年,巴黎有60万市民,知识分子占到30%,人数在18万左右。也就是说,等到今年年底时《费加罗报》将直接影响巴黎三分之一的知识分子。

“嗯,还可以吧!”安德鲁心不在焉的赞许一句。但在他的内心并不怎么满意,作为穿越者的安德鲁希望在真正的危机到来之前,《费加罗报》覆盖全巴黎80%以上的知识份子群体,以便能肆意掌控这种威力无比的舆论武器。毕竟,1791年的巴黎可是拥有500多家报刊杂志,即便是正常运作也有1百来家。

懂得察言观色的犹太人立刻紧张起来,显然老板不满意《费加罗报》的发展速度,但事实上,按照报纸发行量与人群影响范围进行排名,仅有4个月不到新生期的《费加罗报》已经稳居巴黎报业同行的前十位。

安德鲁的手指有节奏的轻敲打桌案,他考虑了一下,说:“如果将米拉波创办的《普罗旺斯邮报》归置于《费加罗报》旗下,你能否在明年5月的时候,将我们报纸的影响力拓展到巴黎80%的阅读人群?”

“绝对没问题!”德约社长没有片刻犹豫的做出肯定回答。

虽说一周双刊的《普罗旺斯邮报》的发行量并不很大,但犹太人看中的是该报优秀的编辑和众多职业化记者,以及广泛的社会资源。

《普罗旺斯邮报》原本就是米拉波留给安德鲁的政治遗产之一,当然接手的条件是必须承担《普罗旺斯邮报》那高达10万里弗尔的巨额债务,并妥善按照好该报的编辑和记者,以及其他相关从业人员。

另外,安德鲁还向德约透露了一件机密:目前在兰斯的一家机械实验室里,英法机械工程师正联合发明一个革新报业的大神器,转轮印刷机。

1791年,欧洲的印刷术依然沿用德国人谷腾堡制造(改良)出木制或金属制凸版印刷机,这种垂直螺旋式手扳印刷机虽然结构简单,但却沿用了300多年。其间,一位名叫巴迪乌斯的法国技工对谷腾堡印刷机做了重大改良:增加了滑轨、金属杆和空心管等装置,从而增强了印刷的效果,提升了工作效率。

可即便如此,印刷机效果依然不尽人意。两年前,当丹东和他的同志们为鼓动巴黎妇女进军凡尔赛宫,向路易十六和他的奥地利王后“索要面包”,整整花费了5天时间才排版印刷了1万份大字报,在一夜之间张贴于巴黎街头巷尾。当前,包括安德鲁遥控的《费加罗报》在内,制约巴黎各大报业迅猛的一个重要瓶颈,就是铅字排版效率低,还有垂直螺旋式印刷速度慢。

在铅字排版方面,一个位名不彰显的英国工程师发明(改进)了钢琴式排字机,将传统的人工排版效率提升3倍有余。

在印刷机方面,安德鲁以重金资助英法工程师们联合起来创造一种全新的印刷设备,这就是转轮印刷机。在这种机器上,印版固定在水平滚筒周边的铸铁版台面上,一个版台转动印刷一页。为增强印刷速度,印刷滚筒是也可以竖直,再加上体积较小的八个立式压印滚筒滚筒周围,以保证这类滚筒转轮印刷机最高能达到每小时印刷五千份(张),比起之前的垂直螺旋式印刷机效率提升30倍。

当然,这类全新的滚筒转轮印刷机仍旧需要人力,而未来的改进方向将是蒸汽驱动的印刷机……

在得到德约的表态后,安德鲁满意的点了点头,闲聊几句后,起身离开。

事实上,穿越者给予《费加罗报》的资源非常丰厚,不仅是金钱、人脉、技术和物质,还有一道道安全保障。《费加罗报》之所以令横行巴黎街头的爱尔兰暴徒们不敢轻易冒犯的重要原因,那是巴黎警察局的勒戈夫总局长和沙威警长都在暗中为其保驾护航。

不够,由于巴黎警察总局长的权势太大,为防范其滥-权的危险,制宪议会直接要求巴黎市政厅出台一项规定:将巴黎警察总局长任期由原来的两年改为一年,而且不得连任。所以,现任的勒戈夫总局长会在1791年5月中旬自动离任。在维诺法官夫妇和安德鲁共同建议下,勒戈夫决定回归家乡阿登省,并在6月下旬竞选该省的最高行政长官……

至于沙威,他已经是晋升一级,上调到警察总局担当刑事侦缉分局的主官。该分局主要负责侦破巴黎及其周边地区的大案要案。刑侦分局,名头看似威风凛凛,但职权范围受到限制,不能主动查案,必须是地方分局上报重大案件或是总局长交代后才能开展侦破;而且刑侦局专业性太强,头顶设有天花板导致上升空间非常有限。

这是这些,已是勒戈夫总局长离职之前,为“便宜小舅子”所做的最大努力。尽管安德鲁始终希望沙威警长能担当某个地方分局的分局长,以便于掌握某些街区的治安舆情;或是特别机动队的高级指挥官,作为隐藏巴黎市区的重要军事力量。

“没有任何问题,我可以强行将他安插到你指定的特殊位置,不过等到下一任新局长到任之后,你清楚的,沙威先生的处境会变得非常不妙。”

前维诺大法官的别墅里,巴黎警察局的勒戈夫总局长正与别墅的前主人安德鲁-弗兰克侃侃而谈。这位警察总局长的脸上依然显得神采奕奕,他左手端着一杯香槟酒,右手抽着一根大雪茄,脸上全然没有即将失去大巴黎地区最具权威之一的政府公职的失落感。

安德鲁从支票夹里取出一张5万里弗尔的现金支票推到勒戈夫身边,笑道:“好吧,你成功说服了我!不过,我还想给沙威谋一个警察学校的校长职务。”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放之四海而皆准,刑侦分局的位置估计也会被人盯上,安德鲁必须给心腹沙威多留下一条退路,而创建中的巴黎警察学校负责人正是最好的选择。这所学校就是巴黎警察培训中心的升级版,其主官一职位高而权卑,不被新来的大鳄们看在眼中。

“另外,”安德鲁从怀中抽出一张列有三十多个人名的纸条交到警察总局长的手中,解释说道:“在你即将从总局长的宝座滚下来之前,利用职权,再将上述人等晋升到警官或探长的职务,在巴黎下属的各个分局各样播撒几个。”

勒戈夫扫了一眼纸条上的名单,皱起眉头,猛抽一口雪茄,面露难色的说道:“问题不大,但人数太多了,所以也是需要办公经费的,至少5万里弗尔。”

安德鲁哈哈大笑,“我已经为你在阿登省的首府沙勒维尔-梅济耶尔(以下简称沙梅市)郊外的置办了一座庄园,当下市价10万里弗尔。”

对于便宜大舅子的信用,勒戈夫从不曾怀疑。他将晋升名单收好,继而向安德鲁打听阿登省的情况,那是自己的下一步归属地。表面上看,巴黎警察总局长看似位高权重,实则处处受气,无论是国民议会,杜伊勒里宫,还是司法宫,以及市政厅,这些国家机构都对巴黎警察总局拥有不同程度的行政管辖(指导)权,威风凛凛的勒戈夫总局长每天都在疲以应付上位者的指责谩骂,一肚子怨气还没处发泄。

安德鲁说道:“放心吧,沙梅市那边,你姐姐已代表维诺法官好了一切准备,只等你完成补额选举的流程,就可以进入阿等省公社的总委员会后补名单。不出意外的话,到了6月份,阿登省政务厅,以及首府沙梅市政厅的主要官员将会陆续辞职。到那时,我将会尊称你一声,省长先生,也许称做省长公民更为妥当。另外,也请你不要忘记了我们当初的绅士约定。”

按照安德鲁与勒戈夫达成的交易,一旦后者成为阿登省长,就必须推动香槟混成团(旅)以防范马匪为借口,布防到阿登省境内,阿登省还需承担相应的军费;其二,阿登省的自卫军指挥官副职将留给安德鲁指派的军官,原来兰斯自卫军指挥官布里斯上校(军衔已晋升)。

随后的谈话中,安德鲁对勒戈夫谈及了米拉波的病情。“现在可以确信的是,米拉波伯爵活不过24小时,也许连明天的太阳的都看不到。呵呵,我什么都知道,你们警察局里私下里把米拉波视为谎言家和骗子的神。哈哈,但也这没什么,不招人嫉妒的家伙才是废物。不过,米拉波这一死,杜伊勒里宫就将失去一个睿智的顾问。那些愚蠢的宫廷贵族们会在某些阴谋者的纵容下,犯下不可饶恕的过失,并将他们的国王和王后推向深渊。”

……

第122章 法兰西雄狮的葬礼(下)

第122章法兰西雄狮的葬礼(下)

说道这里,安德鲁身体稍稍前倾,表情郑重的说道:“到那个时候,巴黎将尽力下一轮动乱,我已经预测这一结果,波旁王室的威望和传统贵族的实力会被进一步削弱,直至彻底的退出政治舞台。他们留下的政治真空,会被以拉法耶特、迪波尔、拉梅特为首立宪派填补。然而,我不相信拉法耶特等人的施政能力,所以主动退守兰斯,在一个远离巴黎的地方培育自己的实力,等着下一届立法议会时,重新回归巴黎,再度参与这场精彩绝伦的政治游戏。”

“呵呵,你就不担心玩火自焚吗?”勒戈夫在一旁劝告,这位颓废的警察总局长不比奋进中的安德鲁,他准备放弃巴黎的名利场,进而在阿等省养老,享受悠闲自在的富人生活。

“我可是神眷者,我的眼睛能看透一切迷雾,探寻到人世间的真理。尊敬的总局长先生!”安德鲁极为自傲的回复道。

由于普利欧议员已在几天前被制宪议会派往南尼德兰地区公干,所以,安德鲁将参加雅各宾派俱乐部的时间,推迟到返回巴黎的夜里。

在当晚的俱乐部集会上,安德鲁始终站在罗伯斯庇尔的身边,坚决支持这位左派议员提出的诸多倡议,包括新闻出版自由,捍卫言论不受限制,公开反对奴隶制度,为殖民地的混血儿争取民-权,废除死刑等等。

到最后,罗伯斯庇尔还私下告诉安德鲁,他将在明天的制宪议会上,发起一项动议:在新的国民立法议会9月出世之际,现有的国民制宪议会的成员不再具备再选议员的资格,所有议员必须把位置让给新人。

果然在第二天,罗伯斯庇尔就站在议会大厅的宣讲台,侃侃而谈长达两个多小时,而他的动议案也因为得到雅各宾派俱乐部会员的拥护,加之旁听民众的阵阵叫好声,最终赢得了议员们的支持,此动议随即成为法律将付诸执行。然而等到不久之后,罗伯斯庇尔就开始后悔于自己今天的这项动议案。

……

尽管穿越者认为米拉波看不到4月2日(星期六)的太阳,但事实上,后者在依然在床上感受了清晨的温暖阳光。他挣扎着离开了床榻,打开窗户,对着守护在公馆外的民众,发表了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次讲演。米拉波大声说:“亲爱的朋友们,很快,我就将死去,告诉我你们不会离我而去……告诉我你们不会任我承认无谓的痛苦。我希望享受我所爱的人的陪伴,不受任何的打扰!”

直到9时许,重回到床上法兰西病狮才恋恋不舍的闭上双眼。这个诙谐、机智、拥着高超政治智慧却生性粗狂的伟人就这样走向了生命的终结。

1791年4月2日上午9点11分,医生卡巴尼斯确定了米拉波伯爵的最终死亡时间,并填表署名。

在随后的三天里,整个巴黎的民众似乎都在为失去雄狮米拉波而悲泣,制宪议会里同样一片哀嚎,慌乱的议员们时不时将目光投向米拉波的专有座位。街道上也空笼罩着悲伤的气氛,活跃于雅各宾派俱乐部的宣誓派教士站在高台之上,面对一大片沉默的哀悼者为逝者施加亡灵弥撒。

在科德利埃俱乐部和丹东主席的号召下,巴黎的大批长裤汉也来到米拉波的伯爵公馆前公开致哀。丹东与勒让德尔等人,指示那些“灵魂粗鄙”的长裤汉封锁整个赛昂丹街街道,强制要求过往的马车夫改道行驶,否则就割断缰绳,放走马匹。在长裤汉的掩护下,安德鲁带着以警长沙威为首的一干探员重返米拉波公寓,将住所的里里外外详细搜查了两遍,甚至还留意到空心墙壁之间的夹层。那些查获的文件和资料太过敏感,都已被秘密转运出巴黎,送至兰斯宪兵部。

4月4日,第3个哀悼日的下午时分,受各界委托的巴黎市政厅为米拉波举行了一场隆重而庄严的葬礼,其送葬的队伍长达两法里(约8公里),人数估计在10万以上。在送殡沿途,所有街道的屋顶都坐满围观者,就连窗台,路灯杆以及树枝上都布满了人。

拉法耶特的3万巴黎自卫军全副武装的守候在街道两旁维持秩序,制宪议会的议员、雅各宾派俱乐部和其他社团的成员,国王的大臣,巴黎的主要市政官员以及社会名流,包括代表马恩省的安德鲁副检察长,都排列在庞大的送殡队伍中。

不知何时,安德鲁身边挤进来一个陌生人,定眼一看,才发现戴着黑色阔边帽的是布耶,他的帽檐压得很低。侯爵压低了嗓音在与安德鲁简短交谈几句之后,便又表情严峻的转身离开,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滚滚人流中。

“你们谈了什么?”不多时,乔治-丹东推开人群,挤了过来询问道。

安德鲁表情不屑的解释说:“那位傲慢的侯爵大人想用50万里弗尔来收买我,好向他的德意志军团开放兰斯与马恩省的关卡哨所。我直接告诉他,50万金路易才值得安德鲁来考虑!”

丹东强忍着笑意,嚷嚷着说:“难怪埃贝尔和西蒙都说安德鲁是个混蛋,比我还要贪婪无耻!这样看来,布耶,以及科布伦茨的叛逆者都在着急了。”

安德鲁补充一句。“据说,国王的姑姑们也在这几天做好了先行逃亡到意大利萨丁王国的准备。”

沙威的报告称,罗森堡宫的王家马厩日夜都有套好的马鞍和笼头的马,仆役们将塞得满满的行李箱搬到车厢尾部,只等贵人们一到,随时都可以上路。此外为方便出行,路易十六的亲眷们还屈尊降贵,亲自来到巴黎市政厅的办公点,申请了前往罗马的旅行护照和安全通行证。

消息灵通的丹东当然听说过这段传闻,“嗯,我和马拉会派人在中途拦截,让当地的自卫军将她们押回巴黎看管。”

“呵呵,只是几个头脑不清醒的老处女,被长裤汉们吓唬几声就算了,没必要提前与制宪议会的贵族们扯破脸皮。”安德鲁考虑片刻后,提出自己的看法。“放心吧,埃贝尔他们制造王太子跟随逃亡的谣言根本不存在。”

就在安德鲁回归巴黎的当天夜里,制宪议会的右派领袖卡扎莱斯秘密造访马恩省副检察长在圣路易岛上的别墅,并提出了一个请求:希望安德鲁能够制止以丹东、马拉为首的左派分子对几位无辜妇女的迫害。埃贝尔甚至捏造谎言,称王室的女眷们将带着巴黎最值钱的珠宝,以及年幼的王太子到国外。

对此,安德鲁爽快的答应了,倒不是基于什么人道主义想法,而是他想让卡扎莱斯和贝尔蒂埃欠自己一个人情。

听到安德鲁不合时宜的政治妥协,丹东先是一愣,斜着脑袋望了安德鲁一眼,随后又点了点头,将双手插进裤兜里,不再说什么。

黄昏时分,送殡队伍于金色夕阳的陪伴下,一路来到圣吉纳维夫教堂外。在低沉的鼓声和鸣炮仪式中,米拉波的遗骸(部分)送入了刚刚竣工的先贤祠,成为这里的第一位长眠于此的伟人。不过安德鲁更知道,在短短的1年之后,米拉波也将成为第一位被赶出先贤祠的租客。

在盛大的送葬仪式行将之际,英国驻法公使茅宁顿勋爵不动声色走到安德鲁身边,并主动掀帽结交。这位头戴银色假发的英国老绅士显然是受到伦敦内阁的指派,密切留意那个列出“百万英镑采购清单”公司的幕后老板。

“哦,请我参加公使馆定在下周二的宴会?”

得到英国公使亲自发出邀请后,安德鲁感觉有点纳闷。好在茅宁顿勋爵的解释让安德鲁释然。那是时任英国首相、托利党领袖小皮特,同意辉格党领袖福克斯以私人身份访问革-命之后的巴黎,与法国议员或友善人士进行非官方的交流。安德鲁尽管还不是国会议员,但他在各种公众场合对北美叛匪(美国)肆无忌惮的攻击,也让英国公使心存好感,继而被列为对英友善人士。

安德鲁想了想,欣然接受了邀请。

……

4月6日,就在巴黎民众继续哀悼米拉波的悲伤日子里,波旁王室的多位女眷正悄悄的离开了罗森堡宫,她们分别乘坐五辆长途四轮马车,朝着法国东南部的方向一路奔去。她们的目的地在罗马,准备投靠萨丁王国的王后:玛丽克洛蒂尔德泽维尔,也就是她们的亲侄女;王太子路易-斐迪南的女儿;路易十六的妹妹;伊丽莎白-波旁夫人的姐姐。

即便这些人携带了巴黎市政厅颁发的合法护照,还有各种安全通行证,但是在一个被叫莫雷镇的小地方,马车队被气势汹汹的地方检察官和本镇镇长下令扣留。那些新教徒为主的国民自卫军摇动着刺刀,逼迫所有信奉天主教的妇孺们离开车厢,将他们送到一座废弃的谷仓里做集体安置。

……

第123章 全国自卫军副司令?

第123章全国自卫军副司令?

直到两天之后,从兰斯军营里心急火燎赶来的贝尔蒂埃中校,率领着50多人的轻骑兵抵达莫雷镇。贝尔蒂埃凭借拿着国民制宪议会主席与拉法耶特将军联合签发的安全公告,命令本地镇长和检察官立刻给予国王的亲眷们放行。

等到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老弱妇孺被解救出来时,一个个都濒临神经崩溃,衣衫破烂的她们饥肠辘辘,丝毫不顾贵族礼仪,蹲坐在草地上吃光、喝光了轻骑兵们送来的食物和酒水。

第二天,得到修整补妆的王室女眷重新登上长途马车,并在贝尔蒂埃中校率领的50多名轻骑兵中队的护送下,继续出发。数天后,在距离东南边境不远处的阿尔内勒市,马车队再度被数百名长裤汉们拦截下来。相互僵持了半小时后,很不耐烦的贝尔蒂埃中校直接下令进攻,骑兵们高高挥舞着马刀,一个照面就把挡在面前的乌合之众们轻松驱散。

傍晚时分,贝尔蒂埃站在国境线一侧,目送着路易十五的女儿们,也是路易十六的姑姑们不存一丝怜悯,头也不回的离开法兰西的国土。

此时在巴黎,沙威在向安德鲁发出抱怨,为何以反对波旁王朝为己任的副检察长,居然在暗中协助王室女眷们逃离法国。

安德鲁告诉自己的部下:“战争,让女人走开!”

就教育程度而言,贵族和教士比起长裤汉高出一大截。正如在兰斯,一旦教会教士服从了安德鲁的命令,遵守后者的约定,就会得到上位者的庇护,避免伤害。而贵族同样如此。安德鲁派出贝尔蒂埃援助王室妇孺,助其脱离险境,就是在向外界传递一个积极的信号,安德鲁是仁慈有爱的,并非传说中的食人魔鬼。

至于此事导致的负面影响,无非会招致马拉派别的严重不满。早巴贝尔案件之后,安德鲁与这些人早已分道扬镳,虽说在丹东的数次协调下,双方一度放下彼此的仇怨,大家还屡有合作,但也绝对谈不上盟友关系。

在法国大革-命的历史中,那些粗胚一般的长裤汉总是一副天生的炮灰命,不是被丹东和埃贝尔引导,就是罗伯斯庇尔利用,而手握军权的安德鲁副检察长从不担心那群乌合之众的进犯。只要在饥荒时节,抛出几片面包,就能立刻收买他们。

在欧洲的历史上,除了古希腊(雅典)那个短暂的城邦政治外,各国政治从来都是由以精英阶层(贵族、教士和知识分子)主导的。尽管巴黎民众在大革-命爆发后的第3年成功获得了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并第一次让大众政治出现在法国。然而短短的数年之后,巴拉斯的督政府和拿破仑的第一帝国又将法兰西重新拉回到精英政治的主导局面。

……

由于安德鲁的暗中干涉,王室女眷外逃(外出)事件并没有如同原有历史那般,在巴黎引发一场渲染大波。科德利埃俱乐部也没有在丹东、马拉等人的策动下,号召巴黎妇女和长裤汉包围杜伊勒里宫,以及其他王室成员的宅邸,对达官贵人进行无休止的谩骂、恐吓。尽管如此,路易十六的日子依然不太好过。

由于米拉波的突然病逝,导致杜伊勒里宫与国民制宪议会之间失去了一位重要的联络者和保护人,惊恐万分的内阁成员们无不悲哀的说,“我们都会被人处死的”。而受人煽动的长裤汉对右翼保守派议员长期的人身攻击,迫使保王党势力在议会中呈现大面积消退,中左派彻底垄断了国家议会的话语权。

另一边,拉法耶特想填补米拉波在路易十六和王后心目中的地位。这位“两个世界里的英雄”认真兑现对米拉波的政治承诺,竭力维护波旁王室的权威,派出最得力的部下去保护杜伊勒里宫,以免受到长裤汉的袭扰。但一如既往的,大部分宫廷贵族以及波旁王室的重要成员都视拉法耶特为“监狱长”;路易十六也抱怨拉法耶特在巴黎暴-乱发生后,总是漫不经心且姗姗来迟。

国王所说的那场暴-乱,数周前发生在圣安托万郊区,昔日巴士底狱所在地。那座象征旧制度和封建王权的监狱已被巴黎市政厅彻底拆毁,后被改成了一个市民舞蹈广场。然而革-命时期时局动荡,贵族和富人的大量出逃法国,致使参与攻陷巴士底狱的英雄们,那些以制造贵族奢饰品为生的手工工人的大部分人处于失业和半失业状况,家庭生活比起革-命之前越发贫困,纷纷起来闹事。

原本圣安托万郊区的巡警在一支机动骑警队的支援下,已有效控制事态发展,还逮捕了一批煽动者。然而,不甘寂寞的奥尔良公爵却在暗中兴风作浪,他先是指示自己的投靠者,在制宪议会上猛烈抨击警察的做法“严重践踏了人-权法案”,迫使警察局无条件释放了闹事者;接着,又派人到圣安托万郊区进行分发面包和酒水,并进行各种煽动演说,鼓动民众攻克小巴士底狱-万塞纳城堡。

当数百名手执长矛、火枪和榔头的民众聚集在街头时,事态已不是警察局所能处理的。于是,国民自卫军奉命出动,但指挥官桑泰尔中校接受了来自罗尼亚宫好心人的劝告,慢腾腾的赶路,希望暴民们在自己抵达之前已自行消散。

很快,暴民的数量由数百人发展到数千人。桑泰尔中校指挥的自卫军被滚滚洪流吓呆了,士兵们拒绝继续上前,中校不得已只能再向拉法耶特将军求援。过了1个小时,骑着白马的拉法耶特司令来到万塞纳城堡,重新得到增援的自卫军将暴民们围困在城堡四周。好在拉法耶特的个人魅力尚存,费劲气力的劝说3小时之后,饥肠辘辘的民众偃旗息鼓,赶在天黑之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不过事情并没有如此结束,圣安托万郊区的民众在第二天一早,又跑到杜伊勒里宫里聚会游行,一度还试图翻越自卫军把守的王宫铁门。而睡梦中的拉法耶特将军被副官叫醒,匆忙赶到王宫解围。他驱散暴民,还下令逮捕了15个煽动者。此时,路易十六和王后,以及其他王室成员已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了110分钟。

进入王宫,心力交瘁的拉法耶特忍受了来自国王夫妇的误解和指责。将军拒绝为自己做任何争辩,他默默地向国王和王后鞠躬,表示会加强杜伊勒里宫的外部防御,推动制宪议会允许国王招募一支不高于八百名士兵的私人雇佣军。

在米拉波的积极斡旋下,国民议会很快同意了拉法耶特的提议,但等到米拉波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时,极左派议员又推动了一项议案,组织一支由各省推选的优秀自卫军士兵来巴黎担当的王家志愿军,保卫杜伊勒里宫的外围;另外,该决议案还将国王的私人雇佣兵人数由最初的八百减少到两百。

路易十六和王后一致认定是拉法耶特暗中耍弄了两面三刀的阴谋,越发仇恨这个白马将军。国王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自卫军司令官的觐见请求。

米拉波葬礼之后的第三天,安德鲁在圣路易岛的别墅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拉法耶特侯爵。作为法国自卫军总司令的他带来了制宪议会的委任书和晋升令,香槟混成团扩大到旅级编制,而安德鲁上校也被晋升为准将军衔,并继续担当香槟混成旅的最高指挥官。

军队编制的扩大与本人军衔的晋升,那是安德鲁自愿辞去巴黎检察官的显赫职务,并主动“自我流放”,率部平息兰斯叛乱之前,与制宪议会讨价还价后的政治价码。等到安德鲁上校指挥的部队和平收复“王者之城”,并迅速稳定了兰斯的政治局面;不久,香槟团设计围歼了阿登马匪的主力部队,将其残余赶回阿登森林,极大改善了马恩省的治安状况。而安德鲁也理所当然的应该受到褒奖。

在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刚刚换上一身戎装的安德鲁,神色庄严的从拉法耶特司令官手中接过委任书和晋升令。安德鲁注意到晋升令的落款签名,不是内阁陆军部长,而是国民制宪议会再度任命的国民自卫军总司令,拉法耶特。

“恭喜了,我的朋友。”拉法耶特上前一步,以冷漠自尊示人的他居然面带微笑,拥抱起安德鲁。

等到大厅内例行办完公事后,身为别墅主人的安德鲁便邀请拉法耶特来二楼会客厅闲聊私宜,还维诺法官珍藏的正宗苏格兰威士忌款待贵客。

“让我回巴黎担当您的副手?”

一杯威士忌刚刚下肚,安德鲁很是惊讶的收到拉法耶特发出的这份邀请。担当全国自卫军指挥官的第一助手,其职权要比安德鲁如今的副检察要长大的多,名义上可以指挥和调动全法国的城市自卫军。

“是的!”拉法耶特诚意满满的说。

……

第124章 谁都会施展阴谋诡计(上)

第124章谁都会施展阴谋诡计(上)

司令官极为欣赏安德鲁对巴黎政局敏锐的洞察力,以及机会的把握能力。两年多来,不见经传的兰斯孤儿就是凭借处理各类错综复杂的政治事件,而一步步获取如今的权势。此外,安德鲁那超强的敛财能力,也令拉法耶特异常看中。

不过,安德鲁对自卫军副司令的职位提不起丝毫兴趣。除非拉法耶特每年能在巴黎搜刮数以千万的里弗尔充当军费,否则安德鲁无法调动任何一支自卫军,巴黎自卫军也不行。显然拉法耶特不具备这个能力,而安德鲁同样做不到。毕竟敏感的巴黎不同于迟钝的兰斯和富饶的波尔多,一着不慎就令自己身败名裂。

基于此,安德鲁委婉而又干脆的拒绝了对方的邀请。他面带歉意的解释说:“对不起,司令官阁下!我已在马恩省登记,准备在两个月后参选1791年立法议会的马恩省代表。所以,不能再接受这份军职。”

从1789年10月之后,国民议会的代表(包括现在的制宪议会,随后的立法议会)一律不得兼任其他政-府公职,包括安德鲁如今的马恩省副检察长一职;可保留国民自卫军的准将军衔,但不得继续担任香槟混成旅的指挥官。

安德鲁参选立法议会代表是真,但参选地点并没最终确定。罗伯斯庇尔和普利欧因为不能连任议会代表,所以强烈要求安德鲁在8月之前放弃马恩省副检察长的职务,回到巴黎的某个街区登记注籍,作为巴黎代表参选立法议会。

不过,已将兰斯作为基本盘的安德鲁,显然不打算放弃自己的根据地。可如果以巴黎代表去参选国家议员,意味着能掌握巴黎好几个街区的话语权,并在未来的立法议会中拥有更大权势。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安德鲁一直举棋不定。

但在今天,拉法耶特突如其来的抛来这份邀请,迫使安德鲁不得不做出决定,留在马恩省参选立法议会的代表。这一结果自然令客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安德鲁站在庭院,目送拉法耶在卫兵的陪同下策马而去,不禁摇了摇头。

按照后世的说法,法国大革-命是一场巨大的板块震荡,仅凭拉法耶特一人之力无法弥合。激进势力指责他镇压民众的革-命热情,而波旁王室却怀疑他养寇自重,以此来获得政治筹码,对他所鼓吹的立宪政体怀有深刻的恐惧。

所以,二者都怀疑他有当凯撒,或成为克伦威尔的勃勃野心。但事实上,拉法耶特不具备野心家的任何一项基本素质,不会心狠手辣,不会两面三刀,不会背信弃义,不会谎话连篇,不会奢靡生活,不会……

再过几个月,拉法耶特的数十年荣耀和声望将因为一场意外事件而跌入谷底,不得翻身。虽然安德鲁曾向米拉波承诺不主动算计这位白马将军,但也绝不陪同后者跳入火坑,为其火中取栗。

……

4月上旬的一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在英国驻法国巴黎的公使馆内,一辆轻便敞篷马车稳稳停在庭院,而身为驻法公使的茅宁顿勋爵已领着使馆一行官员等候多时。在无数殷勤的目光中,大腹便便的查尔斯詹姆士福克斯议员步履蹒跚的走下马车。

这位好骑马、步行、网球和木球的英国下院议员现年42岁,正处于职业政客的黄金时代,他肤色较黑,头发毛茸茸的,体态肥胖,圆形脸。由于早年过着金迷纸醉的糜烂生活,特别以不检点及声名狼藉闻名于伦敦政坛。

福克斯除了经常毫无节制地过着浪荡及酗酒的生活外,他还相当沉迷赌博。福克斯曾因赌博而欠下犹太人大笔债务,其父亲老福克斯在1774年临终前更要为他清还12万英镑的巨额欠款,相当于260万里弗尔。

可就是这样一个名声狼藉的浪荡公子哥,居然能成功买来英国下院的议员席位,还两度出任内阁外交大臣(之后还有第三任)。

除了父亲老福克斯的帮助外,更多的原因是福克斯成功攀上威尔士亲王,这个以后的摄政王,未来的乔治四世的大粗腿。福克斯与威尔士亲王这对臭气相投的好基友,好到共享一个情妇。

不过,英王乔治三世却异常厌恶这个议会下院的在野党党魁。因为福克斯不仅高调支持北美独立战争,还教坏了王储威尔士亲王,甚至猛烈抨击脑袋不清醒的国王干涉了太多政务(这是他的原话),认为乔治三世在试图恢复专制君主制。尤其难容的是福克斯曾在国王乔治三世生病期间(精神病发作),密谋让自己的好基友威尔士亲王担当摄政王,但因小皮特首相的坚决反对而宣告失败。

在法国大革-命爆发时,福克斯第一个跳出来为海峡对岸的千年死敌大唱赞歌。在巴黎发生的攻占巴士底狱事件时,福克斯更曾形容这是多么伟大的事件,形容说:“这是多么伟大的事件,在世上前所未有,多么美妙!”

就在数周前,福克斯还在英国议会下院发言,表示“仰慕法国的新宪法,而整个看来,更是自由最了不起和辉煌的标记…”也是基于此,当埃德蒙伯克大肆批判法国的大革-命是一场反对传统与正当权威的暴力叛乱时,福克斯不惜与自己交往20多年好战友、好同事、好哥们的伯克做了彻底决裂。

福克斯借私人名义来巴黎访问,与其说是英国下院对法国制宪议会的一种友善,到不说福克斯本人是来巴黎避风头的。乔治三世断然拒绝了儿子威尔士亲王的建议,坚决不允许福克斯进入内阁成员的名单……

茅宁顿想请舟马劳顿的福克斯议员先到房间里洗漱,但后者迫不及待的追问明天晚宴的准备事宜,以及出席晚宴的重要宾客。

这位驻法公使立刻停下脚步,尊敬的回复道:“遵从您的指示,我已向奥尔良公爵、巴纳夫议员、巴伊市长以及拉法耶特将军等人发出了邀请,他们表示会准时出席您的欢迎宴会,另外我还自作主张添加了一位新客人,安德鲁-弗兰克,前巴黎检察官,如今马恩省副检察长,也是联合蒸汽机公司的资助人。”

作为大英帝国最重要的驻外使节,茅宁顿勋爵没必要对国内的下院议员如此恭敬。但福克斯不比其他议员,他不仅是辉格党(贵族自由派)的党魁,更曾在担当内阁外交大臣期间,推荐茅宁顿勋爵担当了驻法公使,这一无比显耀的职务。

奥尔良公爵在被迫自我流放英国时,曾与同为浪荡公子哥的福克斯结识,两人一见如故,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基友。主要原因是这个波旁王室贵族实在太有钱,只要与法国佬在一起,福克斯就可以免费乘坐欧洲最奢华的马车,品尝不列颠岛最昂贵的苏格兰威士忌,炮打伦敦最美艳的交际花……

在米拉波病逝之后,这位30岁的巴纳夫议员与迪波尔、拉梅特兄弟一道,成为制宪议会的立宪君主派的领军人物。他们的联盟实力,能与同为君主立宪派的拉法耶特和巴伊二人组分庭抗争。

原本福克斯还想邀请左派的罗伯斯庇尔议员和普利欧议员,但在茅宁顿勋爵等人的竭力劝说下,最终还是放弃了。再经历了一次不曾流血的宫廷政变失败后,习惯于肆无忌惮的福克斯不敢再刺激已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乔治三世。

此外,保守右派的卡扎莱斯与莫里神甫,也不在福克斯的首次邀请之列。这位傲娇的辉格党领导人不喜欢一切保守派,无论是英国的,还是法国的。

“安德鲁?安德鲁-弗兰克,马恩省的副检察长。”福克斯琢磨着这个有点耳熟的名字,直到公使在一旁继续解说,他才回想议起来。

“哦,瓦特先生的儿子似乎就在马恩省。”几年前,福克斯曾投资过瓦特公司的公司,获利颇丰,与瓦特本人多有往来。

“是的,议员先生,在香槟沙隆市的联合蒸汽机公司公干。”茅宁顿补充说。

“呵呵,我很喜欢那个小伙子,他和他的父亲一样出色。嗯,让小瓦特来一趟巴黎,我想见见他。”说完,福克斯已转入仆人打开的房间里休息。

茅宁顿听到这话,郁闷的差点吐血,赶紧解释说:“香槟沙隆距离巴黎有110英里,两天时间绝对不够。”

福克斯大大咧咧的说道:“那不简单,把晚宴时间再推迟两天。记住,6个小时之后,我要去罗亚尔宫参加奥尔良公爵举办的假面舞会。”

一场外交宴会说推迟就推迟,肯定会遭巴黎同行的耻笑。茅宁顿公使本能想拒绝福克斯议员的无礼要求,但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此外在数天前,公使在邀请安德鲁参加晚宴时,也顺便邀请了小瓦特一同赴宴。而安德鲁以兰斯距离巴黎太远,往返不便为由而加以回绝。

而实际情况,关注本国侨民的茅宁顿公使也大致了解,那是瓦特公司交付给法国联合蒸汽机公司3台机器中的2台出现严重质量问题,已在工厂里趴窝不动。10多天前,英国公使馆还应小瓦特的紧急请求,向法国内阁和海关提出外交照会,以便让产自曼彻斯特和伯明翰的重要配件直接运往香槟沙隆市。此时,身为副总工程师的小瓦特肯定不会丢下瓦特公司的长久声誉,只为跑来巴黎公使馆吃顿饭。

可即便如此,茅宁顿还是硬着头皮派人向安德鲁转达福克斯议员的请求。好在香槟沙隆那边传来消息,配件顺利安装后两台蒸汽机已正常运作,安德鲁随即写信建议总经理萨伊让辛苦忙碌近大半年的小瓦特工程师来巴黎,先行休假一段时间之后,再跟随福克斯议员一同返回英国。

或许福克斯上辈子是“扫把星”转世,在政治、经济与社会方面专走各种不寻常路,不仅把乔治三世气个半死,还将挥霍掉老福克斯政治遗产,把伟大而光荣的辉格党改造成一无是处的“福克斯党”,以至于该党30年里都无法独立组阁。如今他来法国仅一天,居然无意间引发巴黎的一次大动荡。

当天下午,就有一则内幕消息在从塞纳河码头的长裤汉之间传播,几个小时之后,谣言迅速波及了大半个巴黎市区。

“什么?英王乔治三世委托福克斯议员邀请法国路易十六和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访问英国?”

在安德鲁得知上述消息时,大吃一惊,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谣言。乔治三世委托福克斯办事简直是天方夜谭,若不有《大宪章》的约束以及光荣革命以来的君主立宪,现任英王恨不得将那个下院议员生吞活剥了;此外,依照宪法,身为国王兼元首的路易十六要出访国外,必须得到三分之二多数国会议员的批准。

上述两项的可能性都不存在,安德鲁相信一定是有人在暗中煽风点火。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现在还不得而知,但肯定是对路易十六不怀好意。

……

第125章 谁都会施展阴谋诡计(中)

第125章谁都会施展阴谋诡计(中)

想到这里,安德鲁令人写了1封数字与字母组合的密函,由专人连夜送往兰斯宪兵部,交到夏塞上尉的手中。该密函指示宪兵从即日起,加大各个关卡哨所的排查力度,扣押一切身份不明者。必要时,可要求兰斯自卫军(营)参与协助。

另一方面,安德鲁也指示沙威及其按照警察各分局的追随者,在近一段时间要相对低调些,不要主动介入到长裤汉的纷争之中。至于巴黎局势如何发展,安德鲁并不怎么关注。

晚上,丹东乘马车来到圣路易岛上,他是邀请安德鲁一同探望病重的罗伯斯庇尔议员。由于长时间操劳制宪议会和雅各宾派俱乐部的繁重事务,罗伯斯庇尔再度病倒了。好在发烧时间没有持续太久,剧烈的咳嗽也在第3天减弱下来;唯独身体依然虚弱,说话有气无力,看样子只能在病床上继续修养一段时间。

罗伯斯庇尔的新公寓里,陈设仍旧是一如既往的俭朴,安德鲁发现这位议员之前的私人秘书已被辞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脸带腼腆的年轻面孔。一边,丹东偷偷告诉的安德鲁说:“那是马克西姆的弟弟,小罗伯斯庇尔。”

……

在巴黎市政厅周围的老城区,有一条很曲折、很阴暗的街道,圣约翰街。它是顺着市政厅的小花园曲折蜿蜒,直到同著名的马特鲁瓦街相交处。

深夜时分,布耶侯爵来到圣约翰老街,马车很快停在一栋不破旧的两层楼前。由于年深日久,外墙的花纹已经被剥蚀殆尽。

侯爵敲开房门,在一名黑衣人手执烛光的引导下,一同登上楼梯。在二楼的房间里,布耶见到一个身材矮壮的中年人蹲在壁炉边,朝里面添柴。

这个人,就是国王对路易十六忠心耿耿的前禁卫侍从,康庞上校。之所以加上“前”,那是王室禁卫军在1789年10月遭遇了拉法耶特主导的一场大清洗,很多效忠路易十六的中高级军官因为拒绝接受国民制宪议会颁布的《人-权宣言》和《八月法令》对君主制的约束,被迫离开王家禁卫军,远离法国,远走他乡。

“怎么样,两位陛下准备好了吗?”一见是布耶侯爵到阿里,上校侍从官起身,急切的追问道。

布耶很是无奈的摇摇头,“国王陛下还是担心一离开巴黎,无耻的奥尔良公爵就会伺机作乱,在叛徒议会的支持下,攫取摄政王的位置。”

前禁卫军上校一听,气得直跺脚。为了这个执行蓄谋已久的逃亡计划,流亡贵族们已经付出了太多的代价,从数以百万计的金钱,再到无数忠勇之士的生命。

康庞从科布伦茨潜回巴黎的目的,就是配合布耶侯爵将路易十六一家从被囚禁的杜伊勒里宫,安全护送到效忠波旁王朝的边境省份,从而争取奥普两国的军力支持,再重新打回巴黎,消灭乱党叛匪。

与康庞上校同行的原本还有贝尔尼主教,但后者坚持要留在兰斯,并竭力怂恿赛齐亚伯爵刺杀马恩省副检察长安德鲁,以期扫除逃亡道路上的重要障碍。结果该计划不慎泄露,赛齐亚伯爵等身死族灭。失手就擒的贝尔尼主教也作为叛国者,被兰斯法警押回巴黎,目前关在夏特莱监狱,等候巡回重案法庭的审判。

米拉波在世时,国王也同意过布耶等人的逃亡计划,但从未认真执行过,瞻前顾后的路易十六似乎只会期待命运的裁决。哪怕身边的王室成员和亲信随从都在竭力劝说路易十六:务要效仿太阳王路易十四绞杀投石党的壮举,从外省调集效忠波旁王朝的军队和奥普友军,再度杀回巴黎,恢复王权专-制。

从1789年11月到1791年4月,差不多1年半的时间里,忠心耿耿的保王党人拟定的计划一个接着一个,但制定之后又被国王束之高阁,时间一长就不得不废弃,好像暴风雨中破碎的幻梦,结果总是一场空。

此次,康庞上校已经买通了国民自卫军的一名上校以及两名值班尉官,从巴黎到边境,沿途的驿站换乘马车也已准备妥当。此外,效忠波旁王朝的数百名贵族也积极行动起来,他们准备好了武器潜伏于交通要道,随时抗击巴黎乱党们派来的追兵,掩护王室迅速撤离。

但如今,布耶侯爵带来的答复,却是国王和王后又一次的拒绝。两位陛下天真的认为60万巴黎人民的大部分还是爱戴自己的;乱党们只是想法设法的夺权,不敢伤害尊贵的王室成员。不久前,国王的姑姑们就可以自由通行到罗马探亲。

这位前侍卫官怒气冲冲的叫嚷道:“我们付出了无数牺牲,承担了无数风险,等来却是这种结果。我很失望,非常失望,非常……”说道最后,这位铁铸一般的烈性汉子居然失声痛哭,像个无助的孩子,因为所有期待最终幻灭。

“我的朋友,事实上,情况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糟糕。”布耶上前一步,紧紧拥抱忠勇军官,低声安慰道:“明天,嗯,就是在明天之后,国王和王后会明白逃亡外省才是唯一可行的道路。我有个大胆且冒犯的计划,必须你来配合。”

……

1791年的复活节最终到来,路易十六和他的王后正热情期待着可以换个环境,远离沉闷、压抑,且毫无隐私可言的杜伊勒里宫,享受巴黎西郊圣库洛(又译圣克鲁)城堡的绚丽春日以及片刻清净。那是一座非常漂亮的城堡,周围环绕着12公顷的花园、田地和大片森林,站在古堡之上能够眺望塞纳河的美景,而无需面对那些挥之不去,终日可见的丑陋长裤汉与巴黎疯婆子。

自从签署《教士宣誓令》以来,偏头痛就一直伴随着路易十六。不久前,罗马教廷枢密院和教皇的对该法案公开指责,更令虔诚于天主的法国国王寝食难安。此时此地,路易十六已经在后悔当初批准《教士公民组织法》和《教士宣誓令》这两项法案。

当大批巴黎市民为抗议罗马教廷的干涉行径,聚集在杜伊勒里宫前的草地上公开焚烧教皇庇护六世的画像和草人时,路易十六和王后想到了圣库洛城堡,借此来躲避政治的干扰,舒缓心情,并以传统的方式庆祝复活节的到来。

不过,国王和王后的愿望很快落空了。

清晨,杜伊勒里宫的铁门打开,八匹纯色黑马拉着王室的巨大马车,在八千名国民自卫军的护送下,准备向西至圣库洛城堡度假。

当王室马车队一路行至罗浮宫对面的卡鲁塞尔广场(今凯旋门所在地)时,临近的圣诺克教堂的塔楼里就传来叮叮当当的警钟声。很快,有人在不停的高呼:“国王要逃走了!”“国王被英国人绑架了!”“国王已经当了叛徒!”

不多时,聚集而来的市民包围了整个车队,将卡鲁塞尔广场挤得水泄不通。拉法耶特在副官的陪同下在一次来营救国王夫妇。这位将军站在石阶高台上,向众人坦诚表示,“请大家相信我,国王不会离开巴黎,更不会被人绑架,他只是去西郊的城堡度假!”

但没有人愿意相信自卫军司令的解释,人群中不断对拉法耶特发出嘘声:“闭嘴!国王不能离开,哪里都不能去!必须留在杜伊勒里宫。”

在僵持了近1个小时后,凶狠的马车夫挥舞着马鞭,准备强行冲出去。但被20多个市民死死拽住了缰绳,令马匹拼命撕叫,马车无法动弹。拉法耶特拼命的挤到国王马车前,继续游说和劝说,但没有丝毫的效果。

人群中,新的谣言又一次散布起来。“国王的马车里就藏着英国间谍,他挟持了国王和王后。”于是,愤怒的爱国者变得越发狂躁起来,开始胡乱推攘马车,根本不理会从车窗探出头的王后的苦苦哀求。

当一切劝说都无效后,拉法耶特终于动怒了。

他指示不远处的副官向守护外围的国民自卫军下达命令,以刺刀来逼迫民众远离国王马车。然而,这支来自圣安托万郊区营的自卫军士兵拒绝了拉法耶特司令官的命令,叛变的军官们甚至威胁起王室的护卫队:如果他们胆敢伤害民众,圣安托万郊区营就会毫不犹豫的朝国王和王后的马车开枪。

即便是气得吐血,拉法耶特依然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他马上马下的来回折腾,声嘶力竭的的叫嚷,气喘吁吁的奔跑,几近万念俱灰。在离开杜伊勒里宫三个小时之后,心灰意冷的国王和王后放弃了目的地,宣布将调转马头,在民众的欢呼声中,返回杜伊勒里宫。

就在这场闹剧发生的时候,安德鲁与丹东就站在罗浮宫的楼顶静静的观察。

安德鲁质问丹东:“是你,还是马拉策动了民众?”

丹东不做声,只是摇头。

安德鲁不死心,继续问:“奥尔良公爵?巴纳夫?还是迪波尔,拉梅特兄弟?”

丹东继续摇头,说“都不是!”

此外,罗伯斯庇尔病重在床,普利欧出差比利时的布鲁塞尔与荷兰的鹿特丹还没回到巴黎,都不可能。唯一能在巴黎的富人区里兴风作浪的只有……

“布耶侯爵!”安德鲁与丹东异口同声的说道。议会中保守派的两位领袖:卡扎莱斯和莫斯神甫都有政治和道德上的洁癖,不可能参与到这种类似的阴谋中,唯独布耶侯爵例外。

……

第126章 谁都会施展阴谋诡计(下)

第126章谁都会施展阴谋诡计(下)

卢浮宫屋顶上的两个阴谋家不难分析出保王党将军意图为何,那是旨在逼迫国王和王后放弃巴黎民众还在支持波旁王室的幻想,继而不顾一切的逃离到边境省份,拉扯德意志雇佣军团,并借助普奥等国的干涉军卷土重来。

从巴黎到梅斯3百多公里,必然会途径马恩省,尤其是兰斯或香槟沙隆两地。所以,丹东语气严肃的告诫安德鲁,“必须在马恩省掐死国王的逃亡线路!”

如今的国民制宪议会和巴黎市政厅(公社)玩弄的就是类似东方的权谋“挟天子以令诸侯”。一旦路易十六成功逃亡边境,那么全国三分之二的贵族,以及半数的野战部队将重新投靠在波旁王朝的百合花旗下,法兰西必然面临一场空前惨烈的内战。失去了对国王号令的解读权,无论是国民议会还是巴黎自卫军都将变得不堪一击。倘若波旁王朝的专-制统治在巴黎和兰斯得以恢复,像拉法耶特、塔列朗的这类反叛贵族可能会被赦免,但绝对会清算如丹东、普利欧、罗伯斯庇尔、马拉这样的中下层的“利益既得者”。至于屠杀过上百名贵族、教士,以及无数忠君之士的“恶魔”安德鲁-弗兰克,其结局更是不言而喻。

基于此,安德鲁表情郑重的说:“我已经下令宪兵部队加大在边关哨卡的巡查力度,等到回到兰斯之后,也将建议省自卫军在香槟沙隆周围重新布防。但我还有一个问题,乔治,你是在准备支持马拉宣扬的共和制吗?”

丹东耸了耸肩,一本正经的说:“无所谓,我只喜欢看拉法耶特那个笨蛋倒霉。至于君主的共和制,与共和的君主制两者并没有实质区别,如今的法国既是君主制,也是共和制……”

“闭嘴吧,乔治!”安德鲁对着丹东笑骂道:“在《律法总则》这门课程上,我可是得到了双a!”

……

相对于和谐辉煌的1790年,1791年对于拉法耶特来说的确有些倒霉,卡鲁塞尔广场围堵王室事件让这位白马将军脸面丧失,圣安托万郊区自卫营的背叛更令拉法耶特心惊胆寒。尽管事后,这支部队被巴黎市政厅和自卫军司令部做了强行解散,但其他街区的国民自卫营却给予了这些叛徒们足够的同情分。

不久之后的一件突发事件,更令左右为难的拉法耶特感到心灰意冷。

在巴黎市民迫使度假的国王夫妇打道回府后,那些依然保有着强烈忠君思想的贵族开始担心路易十六在杜伊勒里宫的安危。于是他们相互联络起来,决定身穿统一的黑衣黑裤,怀中暗藏匕首等武器,试图在某一傍晚时分潜进王宫,保护他们的君父国母。

这些头脑犯浑的保王党人在冲击杜伊勒里宫大门时,很是顺利被守卫宫廷的自卫军士兵阻拦下来。守卫从这些黑衣人份身上搜出了各种武器,包括匕首、短枪、三折剑,甚至是锥子之类。由于双方在言语上的口无遮拦,就很快变成肢体间的对抗,很显然黑衣人不是职业士兵的对手。

15分钟后,数十名黑衣人被得胜的自卫军士兵抬起来,逐一扔到了花园的草丛中。闻讯而来的长裤汉也参加了战斗,他们驱逐、推攘、拳打和脚踢这些“匕首骑士”,还有行为卑劣的长裤汉将马粪人尿涂抹在倒地受伤者的脸上,大声的奚落他们变成了勇敢的“粪便骑士”。

躲在宫廷里的路易十六与玛丽王后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走到大露台上查看情况。直到“救火将军”拉法耶特赶到,号令士兵驱散了胡乱搞事的长裤汉,并将倒在草地上的黑衣人解救出来,其中被打成重伤几个人中就有拉法耶特侯爵的一房表亲。

两天后,万念俱灰的拉法耶特将军想着远离是非,他向国民制宪议会和巴黎市政厅辞去自己自卫军总司令的职务,却被告知不符合程序,几乎所有人都要求“大元帅继续留任”。当然,也包括那天当众羞辱过拉法耶特和黑衣人的巴黎民众。

郁闷的不仅仅是拉法耶特,国王和王后同样感到很是气愤,两人开始后悔当初拒绝了布耶侯爵和康庞上校那看似鲁莽的善意营救方案。而此时,米拉波“请求求国王尽快逃亡”的生前遗言也通过塔列朗等人传到杜伊勒里宫。

5月,路易十六委托王弟普罗旺斯伯爵秘密联络了布耶侯爵和康庞上校。只是上次计划已经泡汤作废,必须重新拟定新的出逃方案。不久,一个名叫费森的瑞典伯爵走进杜伊勒里宫,表示愿意为法国王室提供帮助。

而费森伯爵的另外一个身份,就是玛丽王后的秘密情人。

……

在18世纪末的英国,当一个资产阶级的富二代并不是一件轻松快乐的事情。

不同福斯特那种传统贵族的官二代,作为老瓦特的继承人,小詹姆斯瓦特从8岁起,闲暇之余就必须留在父亲的工厂里充当学徒工,从捡拾废料,搬运铁块的做起。看着父亲不停的忙碌,小詹姆斯从而对蒸汽机有了初步认知;

14岁后,小詹姆斯成功摆脱了学徒身份,成为一名技术熟练的维修工。因为他能从蒸汽机活塞与气缸的声响,立刻判断出故障缘由,并及时加以维修。数年后,詹姆斯-瓦特毕业于苏格兰的爱丁堡大学,再度进入瓦特蒸汽机公司。

也是从这时起,詹姆斯正式成为一名机械工程师,与父亲老瓦特一道参与新式蒸汽机的研制。5年以来,瓦特父子俩通力协作,相继发明了双向气缸、气门阀和三连杆组,前者使得蒸汽能够从两端进出从而可以推动活塞双向运动;后两者极大提升了蒸汽机的稳定性,并让高压蒸汽机安全运用到生产实践中(蒸汽火车)成为一种可能。

原本,作为副总工的詹姆斯并不需要远赴香槟沙隆,然而法国人萨伊提出未来10年内,每年采购不低于12台瓦特制蒸汽机的订单后,就连老瓦特也坐不住了。因为瓦特公司原本一年卖出的蒸汽机数量还不到10台。这意味着单单法国联合蒸汽机公司的合约,每年就可以为瓦特公司带来5到6万英镑的销售收入。

在香槟沙隆,詹姆斯的最初工作是与水利织布机的专利所有者,德蒙特卡特莱特联合在一起,两个英国人在众多法国工程师的协作下,将水利织布机改造成为以蒸汽为动力的织布机。这项工作事实上并不复杂,在英国的曼彻斯特城里已经有了类似的成功;加之法国人对此不惜工本的投入,在1791来2月,蒸汽织布机成功研制出来,并顺利进入了生产实践之中。

在网球场大小的纺织工厂里,整齐摆放着一排排织布机、此时,它们的驱动力不再是不稳定的人畜力,或受环境、季节和天气影响的水力,而是使用了3台最新式的瓦特蒸汽机做驱动的织布机。

一周的生产实践结果证明,蒸汽织布机比起法国现有的传统(人力)织布,效率提升了百倍,也高出卡特莱特自己发明的水利织布机效率30%以上,关键是由于蒸汽动力的存在,理论上能令这类工厂做到全天候的生产。

到4月初,联合织布厂一家的布纱原料需求,就已经占去整个洛林地区的上百多家手工纺纱场总量的40%。与此同时,联合工厂的棉布的生产成本(其中已经包含各种机械折旧)仅为传统棉布的二分之一……

蒸汽织布机研制成功后,德蒙特卡特莱特就带着属于自己的三分之一专利权离开了法国,开始满欧洲的推销这类织布机械。而詹姆斯领导的英法两国工程师,又开始对克隆普顿纺纱骡机进行蒸汽动力改造(之前已获骡机专利授权)。

相对于改造蒸汽织布机的异常顺利,纺纱骡机的项目中却接二连三的出现了意外。今年2到3月间,第二批运达香槟沙隆联合工厂的三台蒸汽机居然在试运行中坏了2个,而且都是关键性部件的损耗。

这一度令詹姆斯-瓦特极度抓狂,生怕影响联合蒸汽机公司未来对瓦特蒸汽机信任感和采购量。好在作为甲方代表的萨伊总经理没未责难什么,等到瓦特工厂的部件运抵香槟沙隆后,一切又恢复正常。

3月下旬,蒸汽纺纱骡机也研制成功,并通过了实地测试。改装后的三台蒸汽骡机,可以持续带动3千个嗡嗡作响的纱锭,使得纺纱机的工效大大提高,比起珍妮纺纱机的效率要多出50倍,高出本地传统的纺纱效率百余倍。

詹姆斯也许永远不知道,那两台意外坏损的蒸汽机,就是幕后大老板安德鲁暗中指示的。就在英国人帮助联合公司建造蒸汽织布机和蒸汽纺纱机时,隔壁一间戒备森严的建筑里,总工程师大皮耶正带领一群法国机械工程师不分昼夜的仿制瓦特式蒸汽机。其中就有两台原装机,被大皮耶(夏尔-皮耶)等人“一不小心玩坏”的。

按照大boss的最高指示,大皮耶必须在今年年底山寨瓦特蒸汽机的核心部件,而且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别说玩坏2台,哪怕“玩坏”今年引进的或即将引进的12台瓦特蒸汽机都无所谓。没有人比穿越者更清楚,瓦特式蒸汽机对工业革-命那无与伦比的强大推动力。

别看如今英国佬一个劲的给法国大革-命领高唱赞歌,除了福克斯等不学无术的少数纨绔子弟外,大部分伦敦政治家依然对海峡对岸的千年帝国保有防备之心。这些人真心希望法国的无政-府主义分子将巴黎公爵(雨果卡佩)缔造,亨利四世捍卫,路易十四辉煌的法兰西王国拖入地狱深渊。

可一旦对岸的革-命风暴威胁到英国政治和经济利益,衣冠楚楚的不列颠绅士就会一如反顾的掀桌子翻脸。不仅直接进行武装干涉,经济援助反法同盟诸国,还会限制向法国输入一切具备战略价值的机械,其中就包括瓦特式蒸汽机。

……

第127章 安德鲁的产业布局

第127章安德鲁的产业布局

詹姆斯是在晚宴的当天中午乘船抵达巴黎,临时入驻风景迷人的圣路易岛别墅,并与雇主安德鲁一起共进午餐。

在这位英国人眼中,巴黎远不如伦敦健康。塞纳河两岸尽是庄严雄伟的贵族宅邸及高楼大厦,内部处处富丽堂皇,陈设精美华丽。但在巴黎的主要街区依然是那么拥挤嘈杂、泥泞难行、大呼小叫且臭气冲天,各种情况都令人厌恶。

而在安德鲁眼中,这位老瓦特的继承人是一个中等身材,他脸部轮廓分明,蓄着一圈美观的络腮胡子。尽管作为工程师的詹姆斯长期工作在环境恶劣、油污满地的的机械厂,但和其他英国绅士一样,詹姆斯的指甲和胡子都修饰得很好,礼仪上衣着的每一个细节都体现了英国式的一丝不苟,井井有序。

陪同英国人一起到来的,还有联合蒸汽机公司的总工程师,夏尔-皮耶(大皮耶)。后者是受萨伊总经理的委托,专程来向安德鲁汇报联合公司的最新情况。

或许是长途旅行太多劳累,在午餐之后的简短交流期间,詹姆斯脸上显露了强烈的倦意,安德鲁赶紧示意仆役带客人到客房里洗漱、歇息。等到傍晚时分,再叫醒詹姆斯,并与安德鲁一同参加英国领事馆的晚宴。

……

别墅的会客厅里,安德鲁坐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详细在听取大皮耶的工作汇报。这一过程原本应该是在一周前,放在香槟沙隆的联合蒸汽机公司的会议室里,由萨伊总经理和大皮耶总工程师一同进行。然而,米拉波的忽然病逝使得安德鲁不得不从兰斯转向赴巴黎,参加那位法兰西雄狮的葬礼。

由于得到詹姆斯-瓦特、德蒙特-卡特莱特等一些英国最优秀工程师的帮助,蒸汽机运用到纺纱骡机和织布机的生存实践中非常成功。萨伊送来的年度预测报表显示:未来到1791年最后一个季度,联合公司下属的蒸汽机公司将摆脱持续亏损局面,正式结束财政输血,并在1792年将实现公司的整体盈利。

与此同时,针对瓦特式蒸汽机的仿制工作也取得关键性的突破。得到安德鲁的全力支持,以及不计成本的反复折腾之后,大皮耶的山寨团队已完成75%的部件本地化,大皮耶表示会在半年之后的1791年10月,实现蒸汽机的全部国产化。

此外,由法兰西科学院学者介入的几个项目同样取得了重大进展:优质高产土豆在兰斯的种植成功,也逐渐普及到整个马恩省的其他地区;而钢琴式排字机的专利引入,以及新式转轮滚筒式印刷机的研制成功,使得比起之前的垂直螺旋式印刷机效率提升30倍;至于奶粉和麦乳精都也已批量上市,颇受民众欢迎……

上述好消息固然令人振奋,但存在的诸多难题、问题也不少。

由于安德鲁的固执,仿制瓦特式蒸汽机的各种铜铁料材,最多只能从英国进口一半,另外的一半必须使用阿尔萨斯或洛林的金属冶炼场里的铜铁原料。而且要在1792年4月之前,全部做到国产化的替换。

诸如,使用铸铁的气缸体和机座等;利用熟铁或者低碳钢制造的曲轴、连杆等;活塞必须选用中炭钢及以上优质钢材;至于青铜主要运用在十字头与轴承方面;其他小件多则更多的考虑传导性更好的黄铜。

大皮耶直言不讳的说道:“眼下的关键性问题是阿尔萨斯或洛林的金属冶炼厂的工艺水平太差,还舍不得投入改造经费,尤其是在钢铁方面,很多都达不到来联合公司的最低生产标准。”

对此,安德鲁早有预料,那是他早在去年委派在巴黎的傅里叶联络法兰西科学院的化学家和材料学家,如何在提升钢铁的质量与产能。事实上,穿越者已向傅里叶透露过自己的“重大发现”:碳元素多少在钢铁冶炼中起着决定性作用。

按照傅里叶的建议方向,科学家们很快发现含碳量越高,钢铁的强度、硬度就越高,但塑性、韧性也会随之降低;反之,含碳量越低,钢铁的塑性、韧性越高,其强度、硬度也会随之降低……

安德鲁说:“不出意外的话,拉瓦锡院士将在两个月内,提出一整套改进后的钢铁冶炼工艺流程。我承诺向孔多塞和拉瓦锡做出承诺,将积极吸引巴黎的包税商集团参股到香槟地区的新式钢铁冶炼厂以及纺织厂。”

第二个麻烦事情,就是联合蒸汽机公司的储备资金似乎不怎么够用了。

从去年开始,作为偏执狂的穿越者陆续向联合蒸汽机公司及其配套产业链投入了差不多两千万里弗尔的雄厚资金,安德鲁检察官在波尔多和兰斯两地累积的巨额财富大部分都贡献于此,烧钱速度可见一斑。

可尽管如此,安德鲁并不在乎投资与收益比。他清楚知道,18世纪的蒸汽机对工业革-命的重要程度,不输于21世纪的高端芯片产业。

但毕竟,国家的工业基础建设绝不是一个人所能承受的,安德鲁很快认识到这一点。在与包税商联盟达成了最终和解之后,卸下税务检察官一的安德鲁开始引导以拉瓦锡为代表的有钱人参与香槟地区的工业化建设。

期初,被折腾惨的包税商人并不怎么相信马恩省的副检察长,因为后者曾令他们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家族财富。不过一个月前,事情的转机出现了。

由于蒸汽织布机和纺纱骡机的出现,使得联合公司旗下的纺织工厂包揽了洛林地区30%到40%的棉花外销量。此外,联合纺织厂生产的棉布不仅质量好、产量高,关键是成本也仅有传统土布的一半不到。

今年3月,当联合纺织厂的第一批棉布进入巴黎时,以其高品质、低价格的绝对优势横扫法国纺织品市场。等到安德鲁重返巴黎时,以拉瓦锡代表的众多脱离包税事业的有钱人,随即向安德鲁提出了合作与参股请求。

对此,安德鲁自然举手欢迎。除了作为母公司存在的联合投资公司,以及旗下最重要的联合蒸汽机公司和联合商业银行(安德鲁拥有半数股份)不可让渡外,联合公司名下的合纺纱厂、织布厂、罐头厂、卷烟厂、波特兰水泥厂、金属冶炼技术、新式转轮印刷机、以奶粉和麦乳精为主的营养品,等等,都可以转让部分甚至大部分的股份、或是一同投资新厂,或是给予某区域的专利生产授权。

另外,安德鲁建议拉瓦锡借助巴黎科学院的技术力量,集中在印染化学方面的研究。一旦技术有了重大突破,可以在巴黎或香槟沙隆开办更为赚钱的印染厂。未来的1百多年里,印染行业才是真正的现金牛。

另一方面,不仅仅是退出包税行业的有钱人,安德鲁也欢迎巴黎的其他有产者参与到香槟地区的工业化投入。例如,丹东投入了10万里弗尔到生产奶粉和麦乳精的食品厂;孔多塞的妻子希望得到香槟沙隆棉布在巴黎地区的销售权;而拉法耶特的家族成员钟情于对罐头厂和卷烟厂的投资。

不过上述的合作具体事宜,则完全交常驻香槟沙隆基地的萨伊总经理负责。安德鲁本人不会在商业领域介入太深。而内部监督方面,自然会有联合投资公司的审计部做日常核查。

每当新技术,新产品出现后,反抗最深的就是那些深受其影响的传统手工业。大皮耶转述萨伊的话说:“在洛林和阿尔萨斯等地区,那些受到冲击手工工场,尤其是影响最大的纺织场主们正积极联合起来抵制使用蒸汽动力的新型纺织厂。这些人甚至激进口号,发誓将竭力阻扰洛林地区的棉花和钢铁,阿尔萨斯出产的煤炭与铜锭通过马恩河水道输入香槟沙隆。”

针对这一情况,萨伊考虑双方做适当的和解,但安德鲁拒绝了。上位者确信“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一个合格资本家的必须利用已掌握的技术上绝对垄断,令其他竞争者无条件屈服,继而开始不平等交换、资本强制输出,以及各种债务盘剥……

为给自家的产业做保驾护航,安德鲁不惜动用最直接的暴力手段。在明处,他联合其他股东收买与拉拢东北各省的权贵势力,以法律诉讼方式控诉各种非法的行业协会扰乱正常的生产经营,将一切不合作者投入监狱;在暗处,安德鲁将利用情报局或四处流窜的“森林马匪”,去威慑或除掉一些不合作的工场业主,以及他们的保护势力。

不过在巴黎,面对纺织品行业的集体抵制时,安德鲁却主动派人与前者达成了一揽子妥协方案:将棉布(纱)售价提高到正常水平,并在指定区域销售。作为回应,行业协会不再抵制新式棉布在巴黎的销售。

毕竟,巴黎市场太大了,纺织厂的当下产能远不能满足60万巴黎市民的需求。所以没必要提前与同行竞争者开战,搞得你死我活。而且,生性躁动的巴黎市民比较敏感,每一遇到经济问题就会集中到政治领域里胡乱宣泄,所以风险太大。

除了工业产业及其问题,安德鲁关心的天花疫苗,爱德华-詹纳始终没能规模化提取上取得关键性的进展。

尽管詹纳在后世被誉为人类“免疫学之父”,然而缺乏同伴协作的英国医生却很难单独进行巴斯德教授对在病毒减毒、灭活方面的伟大创举。即便有了安德鲁挥舞的金手指加以引导,但效率并不高。即便是现在,詹纳医生给香槟混成团的军营里为官兵接种牛痘时,必须随时随地牵者一头患有天花病毒的小奶牛。

……

第128章 兰斯理工学院

第128章兰斯理工学院

即便是在伟大的巴斯德时代,为民众种痘时通常是以下的糟糕场景:

在生与死的考验下,民众鼓起了参与接种的勇气。他们惴惴不安的排起长队。很多人的右手不停的在胸前手画出十字,祈祷来自上帝原谅。毕竟,天花带来的死亡和痛苦实在太残酷了,令他们不得不接受“牛魔鬼”的诱惑。塞进口袋的左手已经握成拳头,里面拽着用于支付医药费的两个铜板。

医师在收到种痘费后,开始从一头充当活体疫苗的小奶牛的天花疱疹里,接取一小滴脓浆,然后用手术刀在接种者裸-露的左臂上方划出一小道十字伤口,最后将鲜活的脓浆注入……或许是面对人类折磨的太过害怕,困在围栏中的小奶牛通常会惊慌失措的哞哞乱叫,以至于大小便失禁,无法进行下一个种痘。

此时,只要有位神父或其他神职者经过此地,排队的接种者与受惊小奶牛别无二致,慌慌张张的四下逃窜。

作为牛痘疫苗接种大规模实践的第一站,香槟混成团的就是采取上述方式。唯一不同的是,军营里的德马雷神父不会制止接种,而是以神的名义安抚教徒,甚至厚颜无耻的宣扬:牛痘疫苗是上帝转托神眷者安德鲁带给世人的福祉。

按照安德鲁的要求,作为香槟混成团的军官,从贝尔蒂埃中校和蒙塞少校开始,所有军官必须起到领头表率,他们是第一批接种者(安德鲁本人已在1789年自行完成接种);其次是各级士官,最后轮到士兵。在军医官和护士们的配合下,全团加上宪兵队两千过人仅用了两天的时间,就顺利完成疫苗接种。

期间,曾有1名军官和23名士兵坚决拒绝接种,简单劝说无效后,涉案官兵被宪兵队带走。一周之后,宪兵队夏塞上尉当众宣布了远在巴黎的安德鲁长官发来的指令:拒绝军令的24名官兵一律革除军籍,永远的赶出军营。

总体说来,军队的接种过程还算顺利,但在兰斯民间就表现的有些麻烦了。复活节结束之后的第二周,兰斯市政厅公开宣布:将在未来30天内给辖区内未接受过人痘,也没有患过天花(会有天花疤痕后遗症)的2万多民众进行免费的牛痘疫苗接种。

但在起初,自愿参与接种者少得可怜。一周之后,偌大的兰斯地区仅有区区8百人不到,绝大部分还是被夏塞上尉鼓动的兰斯自卫军的官兵,以及不愿意丢掉职位的市政官员。见此状况,早有心理准备的安德鲁直接以公文方式下发兰斯市政厅,他要求巴西勒市长务必拿出铁腕作风改变这一被动状况。

5月初,市政-府出动警察和国民自卫军在各地维持秩序,那些拒不给自己及家人接种牛痘者要被罚款,敢借机闹事者要抓去坐牢;另一方面,由于安德鲁说动了修道院的索菲亚院长,促使德高望重的老嬷嬷给她本人、修女以及孤儿院孩子们都种上牛痘;此外,安德鲁还强迫德莫埃侯爵夫人抱来双胞胎来市政厅广场当众接种天花疫苗……

就这样,在安德鲁和地方政-府的软硬兼施下,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的2万多兰斯民众们终于“哭着爹、骂着娘”把那该死的牛痘种了,还在胳膊上、心理上留下一块小小的抹不去的疤痕。

当安德鲁重返巴黎,参加米拉波葬礼之际,爱德华-詹纳医生创作那篇载入史册的医学论文《关于牛痘的原因及其结果的研究》,被正式刊登于巴黎的医学杂志上。在詹纳医生的强烈要求下,安德鲁-弗兰克被列为该论文的第二作者。

那是因为安德鲁不仅是该项目的唯一资助人,更重要的是安德鲁是欧洲大陆(非英国)接种牛痘的第一人。的确,若没有穿越者毫无保留的支持,以兰斯政-府为主导的大规模牛痘接种必须等到半个世纪之后的维多利亚时代。

此外,旅法的英国医生也同意将牛痘接种的医学专利无偿贡献出来,造福大众。就在安德鲁强迫兰斯人接种牛痘的同时,牛痘接种也慢慢推广到马恩省和大香槟地区,有没有政-府的强制引导,民众自愿接种牛痘的普及率很是一般。虽说10个苏的铜板费用并不高(相当于25磅黑面包价格),但很多人宁愿冒险赌自己未来不染上天花,也不愿意眼下冒很小的险去打那一针。

直到不久之后,一场天花流行病波及整个法国东北诸省后,人们很是惊讶的发现,拥有5万多民众的兰斯地区居然没有一个人患上那种多达5-8%死亡率,以及高达10-15%致残率的恐怖瘟疫。答案非常简单,政-府高压下的兰斯地区,民众牛痘疫苗接种率高达100%。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在兰斯地区成功接种之后,詹纳医生开始在多位法国医生,以及化学家的配合下,全力转向疫苗的减毒、灭活的标准化研究,对牛痘干燥提纯继而制作成可溶粉末等。而另一个时空,那属于巴斯德教授的伟大创举。

在给大皮耶交代完兰斯即将普及的牛痘接种事项后,安德鲁又将话题转入工业方向的另一个重大课题,在他看来,其重要性不输于瓦特式蒸汽机。

“工作母机?”大皮埃很是困惑的望着安德鲁,心中琢磨着这一新名词。当然也是眼前的上位者创造的。

工作母机,21世纪的华夏穿越文更多称之为工业母机。通俗的说,就是能够用机器制造机器,就是用来制造机器的机器。工作母机的名称概念与产业成形于19世纪70、80年代,也就是以英、法、美、德等欧美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已经完成或即将完成工业革-命的这一重要历史时期。

在蒸汽机时代,作为制造机器的工作母机并非特指一台机器,而是标准化一系列通用机器的集合,它主要包括刨床,旋床,蒸汽锤,镗床等。上述机器的成品或半成品已出现在海峡对岸的岛国,只是金属材料(冶炼)不过关与加工工艺相对落后使早期的工作母机效率并不高,尚未形成标准化的通用机器。

事实上,由于法兰西科学院的存在令法国在工业基础研究方面并不输于英国,加工工艺方面甚至更强。落后的根源主要是学术官僚化,到了积重难返地步,尤其缺乏英国光荣革-命之来持之以恒的自由宽松的科学之风。(该方面的报道可详见bbc纪录片,其间虽有夸大其词之嫌,但总体分析到位。)

从理论上来说,除非有革-命性的重大科技出现,譬如内燃机取代蒸汽机导致美国超越英国,一般不可能有弯道超车的可能性。但安德鲁毕竟是穿越者,是指路明灯,方向性上的“绝对正确”让法国在工业革-命上有赶超英国的可能性。

尽管安德鲁无法扭转法兰西科学院的官僚化,但作为政治交易的一部分,他促使孔塞多、拉瓦锡等人推动法兰西科学院与联合投资公司的多项目合作,其中一项就将金属材料学列入研究课题,并在香槟沙隆设置了一个研究分院。

1792年8月之后,该研究分院从省会香槟沙隆搬迁到50公里外的兰斯市,进驻兰斯大学新设的理工学院,这所专业学院是联合投资公司牵头创立的。此外,法国工程师也发誓在金属加工工艺方面继续保持对英国同行的领先。

在1791年初的兰斯预算议会上,安德鲁就要求市政厅对兰斯大学进行整顿,将拉丁文与神学相关的课程压缩为选修内容;在保持现有优势专业(如法律、行政等)的前提下,全力扶植理工类专业,其中是成立新的理工学院;此外,安德鲁要求兰斯市政厅将走-私收益的30%直接投入到兰斯大学理工学院。

安德鲁曾希望拉瓦锡院士来主持该院,哪怕做个兼职也行。但后者依然放不下巴黎的生活和朋友,再度婉言谢绝。所以……

安德鲁继续说:“普利欧议员已从阿姆斯特丹回信给我,同意等到制宪议会解散之后,出任兰斯理工学院的第一任院长。在此之前,傅里叶也将辞去巴黎大学的讲师职务,决定跟随你到蒸汽机公司实践。等你返回香槟沙隆时,就可以带他和他朋友们一同过去。”

由于巴黎政-府下拨的资金严重缺乏,就连巴黎大学(索邦学院)这样历史悠久的著名高校的生计都感到难以维系。所以,安德鲁让傅里叶以自己的名义在巴黎拉拢不得志的高校教师,以充实扩充中的兰斯大学及其下属理工学院。

……

英国使领馆告知的宴会时间在下午5点,所以安德鲁提前一个小时让仆人叫醒詹姆斯-瓦特。此时他们乘坐的不再是行进在巴黎街头四处拥堵的四轮马车,而是一艘装配划桨与风帆,专供于安德鲁使用的游船。

这艘名叫“猎枪号”的游船,原本就是维诺法官的遗留之物,安德鲁修缮之后自用。作为对自己性命的珍惜,逗留巴黎期间,他通常都住在圣路易岛别墅,危急时刻可乘坐这艘“猎枪号”逃离巴黎,回到兰斯重整旗鼓。反之亦然。

……

第129章 英国公使馆里的政治笑话

第129章英国公使馆里的政治笑话

安德鲁与小瓦特一行人从尚未完工的协和桥附近上岸(该桥桥面以巴士底狱废墟为原料),然后改乘马车,朝西北方沿穿越路易十五广场(今协和广场)行驶大约10分钟,就能看到香榭丽舍大街上的一幢外墙排红色的4层公寓大楼,大不列颠王国驻法公使馆。这是幢富丽堂皇的石砌大厦,有宽敞的阳台和大房间。

验过使馆发的请帖,一位头戴假发,梳着小辫的使馆秘书负责接待安德鲁和小瓦特,并引导两位客人们上到二楼,进入一间小会客厅。该客厅显然属非官方性质,圆形的房间配以各种复古装饰,不大空间里错落有致的摆放着文艺复兴时代的家具和展件,圆桌四周散放了几把洛可可风格的椅子及长椅,与大理石壁炉炉台、装饰镜、枝状烛台和镀金铜钟,共同营造出一种法国式的典雅氛围。如果不是使馆秘书那纯正的伦敦腔,安德鲁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站在英国使馆里面。

一进门,安德鲁随意扫了一眼,小客厅里已聚集了五、六人,差不多都认识,永远都保持职业微笑的英国公使茅宁顿勋爵,永世都留有地中海发型的奥尔良公爵,以及很久没整理过胡须鬓毛的“世界公民”,托马斯-潘恩。经常与英王乔治三世唱反调的福克斯议员,就是这位“世界公民”在英国的保护者。

还有一男一女,安德鲁从没见过。男的身材臃肿,大腹便便。自己不用多想就是那位英国下院议员福克斯伯爵(子爵?)。如果再点燃一根大雪茄,就与后世的丘吉尔首相别无二致;而始终站在潘恩身边的,是穿着一条极其简单的白色平纹纱裙,全身上下毫无装饰的不知名的漂亮女士。与安德鲁随行的英国工程师知晓陌生女士的身份。

詹姆斯-瓦特低声介绍说:“她叫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一个名声狼藉的女权主义者,曾与福克斯议员交好,据说现在已是托马斯潘恩的秘密情人。”在保守做派盛行的英国,已婚情人绝不是一个好名词,故而小瓦特对此深恶痛绝。

“哦!”安德鲁点点头,他不再关注这个漂亮女士。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个世界上的女权主义者都是非常,非常麻烦的特殊生物,他本人的原则一贯是微笑对待,敬而远之。

此时,众人正兴致勃勃的围坐一团,谈论某个兴奋话题,所以谁也不曾留意新客人进门,直到使馆秘书来到福克斯议员、茅宁顿公使面前为客人做起介绍。

“哈哈,是小詹姆斯,能在巴黎见到你可真让人高兴,请回到伯明翰后务必代我向老瓦特先生问候一声。”福克斯一下子抢了主人的台词。对于一旁的安德鲁,这位下院议员似乎遗忘的一干二净。不用怀疑,英国大胖子一定是受好基友,地中海的蛊惑,试图让“背叛”奥尔良公爵的安德鲁副检察长当众出丑。

见状,茅宁顿公使满脸歉意的望着安德鲁,心中对着“老领导”腹诽不已,准备起身来补救。好在客人很是大度,颇为知趣的主动闪到一边,他从侍者手中接过一杯勃艮第产红酒,找了个椅子,悠闲自得的品尝起来,对“地中海公爵”那自讨没趣的伎俩表现的不屑一顾。

那位名叫玛丽的英国女作家行事一贯大胆,她似乎想着与法国帅哥勾搭着闲聊几句,但被身边的托马斯-潘恩暗中制止。后者倒不是因为嫉妒心,而是两位英国作家在巴黎的热心肠赞助者就是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奥尔良公爵。为一个地方上的小实力派,实在没必要惹得巴黎大金主不开心。

至于众人们讨论的话题,多是上流社会与外加场合的一些笑话。在18世纪的西欧,最受敌视的是奥斯曼帝国,尽管法国一直都是后者的盟友;最被鄙视的则是俄罗斯帝国,它刚刚取代了野蛮的普鲁士王国。

奥尔良公爵公然嘲讽俄语,说它“既没有法语的丰富内涵,西班牙语的华丽,也不存在英语的活泼,德语的力量,以及意大利语柔和,完全将希腊语和拉丁语的丰富多彩和描写上的简洁有力,损失殆尽……”总而言之一句话,俄罗斯语言可说是整个欧洲最难听、最难懂的垃圾语言。

而福克斯则评论起罗曼洛夫王朝的两位“大帝”级君主,已故的彼得一世与在世的叶卡捷琳娜二世。英国议员形容前者是残酷暴戾,刚愎自用的好战昏君,只是走了狗屎运才意外获得波罗的海的出海口;胖子伯爵嘴中描绘的后一位俄国君主,则是个不知廉耻的淫娃荡妇。在叶卡捷琳娜二世时期,俄国将军与宫廷权贵的晋升标准,必须事先满足女沙皇陛下的肉-体-欲-望……

好吧,抛开政治立场和个人偏见,安德鲁的确认为奥尔良公爵与福克斯议员这对活宝的确非常有意思。就安德鲁个人而言,他的前世今生也不喜欢俄国,正如一贯坚持反对封建君主专-制的托马斯-潘恩深刻描绘俄国人的那一句:“撕下一个俄罗斯人的脸皮,你就会发现一个野蛮的鞑靼人。”

但就当下的法国国家立场而已,俄国才是隐形的天然盟友(奥斯曼帝国属于现实盟友),符合远交近攻的军事原则。俄罗斯与普鲁士、奥地利之间为瓜分波兰领土而产生的矛盾,能够极大削弱未来欧洲反法联盟的势力。

但如今,法国人厌恶俄国主要原因是圣彼得堡联合柏林瓜分波兰的野心太强烈,加之异教徒盟友奥斯曼帝国又被俄国人打得大败;至于英国,朝野上下严重关注叶卡捷琳娜二世宣布同丹麦结盟,这意味着彼得大帝创建的俄国波罗的海舰队即将自由航行于北大西洋,严重威胁英国的海洋利益和本土安全……

上述地缘政治不过是在穿越者头脑里一闪而过罢了,法俄关系与安德鲁没有实在意义,但英法两国友好带来的利益则近在咫尺。虽说福克斯议员一直在加以冷落,内心倔傲狂妄的安德鲁却能忍气吞声的静静呆坐一旁。没办法,谁让英国佬把持着全世界的科技真理,现在扮萌装傻,是为了日后猛扇耳光。

奥尔良公爵似乎看不得安德鲁自由自在的模样,他在谈话间隙,对着坐在长椅上的马恩省副检察长一阵乱嚷嚷。

“哦,安静的神眷者!要不,你也来个小故事?让我们开心开心。当然了,诗歌就算了。”众人听后纷纷点头称道,将目光焦点投向安德鲁。

安德鲁也不生气,继续将笑容挂在脸上,心中则不禁想起前世的一则著名段子。于是以富有磁性的声音说:

“五年前,我在兰斯大学担任助教期间,曾有一位叫普希金的俄国留学生向我请教说:俄国皇家文学院在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号召下,决定举办一次‘最简短的文学故事’大奖赛,要求参赛作品必须‘涉及个人、国家、政权、宗教、性、伦理等重大题材’,无论是谁,无论身份地位,长相品貌,写出最佳作品者,予以重奖。而且如果囚犯,获奖之后也可得到宽大赦免。

普希金身份是一位被流放的俄国贵族,他迫切希望能借此能得到赦免,回归俄国。于是,我给这位俄国留学生出了个主意,而他也照此去做。一年之后,等到俄国皇家文学院的评选活动结束,所有评委们一致认定普希金的的作品获得了特别大奖。于是这位俄国人如愿以偿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那这篇获奖的短文是什么?”尽管知道这是安德鲁预设的套路,但心中藏不住心事的福克斯立刻追问起来。

安德鲁一本正经的说:“这部获得特别大奖的作品全文如下:‘我的上帝,女皇怀孕了,谁干的?’”尽管叶卡捷琳娜二世在世期间曾号称欧洲最淫-荡女皇,但她毕竟已年过六旬,现有技术条件下自然不可能再行怀孕。

“哈哈哈!”福克斯听后狂笑不已,会过意来的男人们个个忍俊不止,唯独玛丽却眉头微皱。出于女性那敏锐的第六感,她认为安德鲁讲述的这则笑话有些牵强,并非意指当今的俄国女皇,更像是……后面的,玛丽不敢自行脑补。

笑声过后的英国议员走到安德鲁面前,用毛茸茸的大手拍打年轻人的胳膊,笑道,“我很喜欢你的笑话。嗯,至少在对付俄国人方面,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福克斯挥手让角落边的侍者送来两杯香槟,很是殷勤的将其中一杯递到安德鲁手中,接着两人高举酒杯,一饮而尽,将之前的不快一扫而光。

福克斯开始提及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压低了嗓音说道:“刚才我听小詹姆斯谈及,联合公司想在伦敦采购一批紧缺物质,我相信福克斯商贸公司可以帮忙。”

所谓的紧缺物质就是钢锭、硝石和硫磺,尽管英国已不再明文禁止将上述商品运往法国,但普通商人依然不敢涉足危险的军火物资,但福克斯商贸公司显然不在限制之列。对此,安德鲁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接下来双方都会派专人来接洽项目。事实上,那番话原本就是安德鲁借小瓦特之嘴转述给英国议员。

第130章 对圣多明克(海地)的紧急援助

第130章对圣多明克(海地)的紧急援助

刚送走福克斯议员离去,一旁英国女作家想着贴过来,安德鲁却不动声色的转过身,迎着新进门的客人走去,这位就是立宪派领袖之一的安托万巴纳夫。

引用过世的米拉波对巴纳夫的个人评论,“他以一种安静的方式散发着帅气,而且在冷酷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火热的心。”1789年7月,当三级议会的众多议员得知长裤汉针对巴黎总督等人事实的残酷暴行而表现的惶恐不安时,这位年轻议员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发言让这一不幸事件立刻失去了悲剧意义。

巴纳夫在讲台上高声疾呼:“怎么了,先生们,流血之后才能变得纯洁啊!”他的这番言论将血腥暴行美化为正义斗争,从而避免团结的三级议会全面转向保守。无论是右派议员还是王室宫廷,都对这个暴烈的名字战战发抖。

“你刚刚拒绝了一位漂亮女士的追求,这可不是巴黎绅士的良好作风!”在与安德鲁轻轻拥抱过后,35岁的巴纳夫打趣说道。

“嘿嘿,一个不列颠版的奥兰普德古热而已。我知道你魅力十足,完全可以去为法兰西争光!”安德鲁立刻反唇相讥,怂恿对方去尝试禁果。

一听到奥兰普德古热的名号,自誉为英俊风流的巴纳夫议员随即闭口不言。整个巴黎的男性,除了孔多塞侯爵和托马斯-潘恩等少数,没人愿意招惹女权主义者。即便是穿越者心中敬佩这些巾帼英雄,但绝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

半年之前,安德鲁与立宪派三巨头巴纳夫等人关系很一般,他更多亲近于立宪派的拉法耶特(派)。不过,政客间习惯于多谈利益,少谈感情。等到安德鲁将从兰斯教会那里剥夺的诸多利益分享众人后,立宪派贵族便开始明里暗中为马恩省副检察长唱赞歌。另外,安德鲁也需要巴纳夫派加大对圣多明克殖民地的武装支持。

年初,来自圣西尔等人传来的报告称圣多明克的伏都教在黑奴中的传播已势不可挡。即便算上国民自卫军,不足万人的殖民地军队无法镇压上百万的黑人暴-动。而在巴黎,以孔多塞、布里索的等人为首的“黑人之友社”却在国内扯着后腿,数次迫使制宪议会否决了各殖民地议会要求加强军队编制的请求。

好在安德鲁说服立宪派三巨头,巴纳夫、迪波尔和拉梅特,并联合拉法耶特和巴伊等人,促使制宪议会同意殖民地议会大量接纳混血人种加入到殖民地军队,并允许圣多明克的国民自卫军人数从三个营扩充到五个。

但事实上,安德鲁明确告知圣西尔和吕尚大法官,可以将殖民地15岁以上的白人男性和混血男性强行编入法兰西角的国民自卫军进行训练。没必要在乎制宪议会的编制限制;对武器弹药缺乏的事实,安德鲁表示会动用力量从本土调遣一部分,余下部分可向美国,周边的西属或英属殖民地购买。

针对上述举动的资金筹措方面,吕尚大法官联合殖民地行政长官一道发难,不仅截留了发往国内的税款,还下令向拒绝服军役的白人男性以及混血男性每人征收高达6千到1万里弗尔不等的免责金。

此外,安德鲁也应圣西尔上校(殖民地当局授予的,本土只承认其上尉军衔)的请求,从香槟混成团里向圣多明克紧急增派了100多名步骑兵、炮兵教官和3名能做外科手术的神甫,还有32门火炮和8千支1777式改良燧发枪,以及一大批弹药和医药物质。当然,各项开销均归法兰西角殖民地当局承担,不过联合商业银行会为此提供金融担保服务。

与巴纳夫聊得正欢时,安德鲁留意到拉法耶特与巴伊这对老搭档来到会客厅,福克斯与英国公使一同上前迎接两位贵客。

巴纳夫见状哼了一声,显然不满意英国人那种厚此薄彼的做派。尽管与拉法耶特同属立宪派贵族,但巴纳夫等人压根就不相信拉法耶特的为人,一直在议会中诋毁“北美战争英雄”的名誉,宣称拉法耶特一心想当法国的“克伦威尔”。

巴纳夫将安德鲁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最近是否知晓里昂的情况。”

“里昂?!”安德鲁内心呵呵一笑,他当然清楚那里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还是自己盼望已久的结果,半年之前挖得坑终于有人填上了。

数月前,安德鲁辞去税务检察官之后,执政的立宪派贵族内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小拉梅特(查尔斯-拉梅特)赢得了这个担当分量极重的要职。在其兄长西奥多-拉梅特的支持下,小拉梅特组建了一个庞大的税务检察官办公室,单办案助理就有8位之多,还效仿前任配置了一支50多人的税务骑警队。

今年年初,小拉梅特经过一番考量之后,决定将里昂,这个法国第二大工业与港口城市兼欧洲大陆最重要的棉绸纺织基地,作为国家征税的第一站。

怎料,立宪派贵族的这第一枪就打偏了。小拉梅特和他的助手们1月份南下里昂。但其征税行为在三个月的时间里,仅仅征收了20万里弗尔税款,却已将法国第二大城市搞得群情激愤,民怨沸腾。期间,两个民愤极大的助理检察官还被里昂市民抓起来当众殴打,几乎就要吊死在路灯下。

小拉梅特要求当地国民自卫军予以配合,但遭到里昂市政厅的严词拒绝,后者还警告巴黎检察官,绝对不允许在里昂城内使用包括骑警队在内的任何武装力量。不仅如此,里昂的工商各界在市政官员的组织下,委托工商总监让-罗兰夫妇携带陈情表到制宪议会,抗议税务检察官及其下属在里昂犯下的种种暴行……

“我听说,你和罗兰夫妇有些交情,希望能劝说让-罗兰放弃在议会大厅里对查尔斯的罪名指控!”在西奥多-拉梅特哀求下,巴纳夫这才找到安德鲁试图挽救小拉梅特的政治仕途,或许在立宪派贵族心中,已经后悔接手税务检察官这一“烫手山芋”。里昂鸡没能吃到,却闹了一大嘴的鸡毛鸡屎。

安德鲁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我的朋友,这已经不是罗兰夫妇的事情了,布里索、蒲佐和孔多塞等人也在巴黎公社和报刊上为正义里昂呐喊助威。如果我要帮忙,势必与法国的第二大城市交恶,有些得不偿失。”

巴纳夫一咬牙,说:“好吧,如果你能消除里昂与巴黎之间的矛盾,我将说服朋友们将税务检察官的职位归还于你。”

既然开出了价码,双方就要讨价还价。巴纳夫当下的条件太一般,安德鲁并不愿意接受。“我对税务检察官一职已没有多大兴趣,不过,即将卸任的巴黎警察局的勒戈夫总局长却很希望得到阿登省省长的职务。我知道在阿登省公社的总委员会中,有着你、迪波尔和拉梅特兄弟的不少朋友。”

“成交!”巴纳夫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似乎是由于对方太过爽快,安德鲁感觉自己应该多加些交换条件。至于税务检查官一职,他才懒得去要,无论是马赛、图卢兹,还是里昂,或是斯特拉斯堡,一个个都是惹不得的火山大坑。等到巴黎搞集-权统治时,这些牛逼哄哄的城市一个个都要遭遇灭顶之灾。

送走了巴纳夫,安德鲁便上前与巴黎的立宪实权派打招呼,沉默寡言巴伊市长简单的对着安德鲁点了点头,便与两位英国作家继续谈论自己的天文著作。

拉法耶特脸色苍白,显得精神并不好,那是杜伊勒利宫的麻烦事惹得他好几天都没睡好,很担心自己一躺下,长裤汉们就在王宫附近闹事。这位精力交瘁的自卫军总司令的辞职报告被驳回,还被极左派报纸冠以“懦夫”“逃兵”的头衔,闹得一肚子火却又无处发泄。

安德鲁本想与拉法耶特多交谈几句,但侍者已在邀请宾客们到餐厅里用餐。

众人走进一间装修豪华而优雅的餐厅,中央摆放着一张长条桌。与会客厅的法国情调不一样,餐桌上的样样东西都产自英国本土,从雪白的餐巾到发亮的银质器皿、高档的骨瓷和水晶玻璃器皿,等等。

刚一入座,安德鲁就闻到厨房里散发出来的暖烘烘的热气,好几种兽肉的香味,多种葡萄酒的芬芳,令人食欲大开。不过,当副检察长留意对面的客人居然是那位英国难缠的女作家时,自己的心情就不怎么美丽了。

从第一道浓汤开始,餐厅之外变得寂静无声,在餐厅内,除了主宾间的交谈声外,也听不见更换盘碟时发出的碰撞声,听不见银器从餐具橱里移到餐桌上的叮当声,带着银白假发的老管家甚至不用低语,而是用眼神在发号施令。

之后的十多分钟里,宾客们在餐厅里显得自由自在,一点觉察不到有旁人的存在。事实也是这样,能驾驭如此优秀的仆役者,唯有站立一旁身穿深色的燕尾管家服,戴着雪白的衬衫和手套,举止优雅,严谨干练的英式管家。

……

第131章 拉法耶特的政治良心

第131章拉法耶特的政治良心

等到用汤结束,餐桌上依然寂静无声。还是福克斯议员首先打破了这肃然的气氛,他向右首的拉法耶特说:“将军,今天怎么不喝酒?”

被询问的人却以略带忧郁的眼神望了英国人一眼,嗓音嘶哑的回答说:“不好意思,我的喉咙不太舒服,所以一杯清水最适合我。”

“这可不是您的风格,尊敬的拉法耶特侯爵。”主人左手的奥尔良公爵笑道:“我昨天还听说您在杜伊勒里宫,接受了高贵的奥地利王后的一杯香槟酒。”

这位公爵故意将“高贵”“奥地利”两个词加重了发音。自从1789年拉法耶特联合其他立宪派成员将自己哄骗到英国之后,奥尔良公爵便把拉法耶特视为一生的仇敌。

福克斯对面的茅宁顿勋爵听出了火药味,他立刻将话题转移,于是对着安德鲁说:“我曾留意到傅里叶先生曾推崇安德鲁才是巴黎霍乱地图的真正发现者,还说饮用烧开之后的水,比起清泉水更加安全,卫生。”

安德鲁放下正在对付黑椒牛排的刀叉,对着主人礼貌的点头微笑,但却闭而不言。跟一群职业政客去聊未来的科学,显然是在侮辱穿越者的智商。

安德鲁本想继续拾起刀叉,又听到餐桌对面的另一个女性声音,“先生,能否帮我在餐桌下拾起我刚刚丢落的发卡。”

安德鲁优雅的回答说,“这是我的荣幸,尊敬的女士!”接着,他招手叫来候在一旁的老管家,示意后者捡起玛丽女士遗落的发卡,并归还原主。

这一幕被众人看在眼里,乐在心里,然而英国女作家变得不开心了,她以身体不适为由,起身向两位主人告辞。见此,潘恩也不得不陪同着一起离开。

两位作家一走,餐厅的气氛似乎真正活跃起来。宾主双方都在大快朵颐,尽情畅饮。哪怕是小心眼的奥尔良公爵也不再对安德鲁和拉法耶特出言不逊的挑衅一二,倒是与好基友福克斯频频举杯,低声的谈论些不堪入耳的黄-色笑话。

安德鲁再次把酒杯举到齐眼处,借着烛光仔细端详着,他留意到杯里的酒象流动的红宝石在熠熠闪光,继而一饮而尽。

趁着福克斯与奥尔良公爵聊得正欢之际,英国公使将身子朝安德鲁这边倾斜,低声的说道:“安德鲁先生,两天前,唐宁街方面嘱咐我调查勒阿弗尔港的异动,说有多艘满载军火物质与武装人员的商船,正向北美加勒比海域航行。”

听完这话,安德鲁的“诚实美德”立刻显示出来,说:“没错,那些人员物质都是送往圣多明克殖民地首府,法兰西角。”英国的海上霸权已在18世纪中期建立起来,所以安德鲁非常尊重大英帝国在大西洋上的领导权。

“哦!”公使不再吭声,他掌握的情报与安德鲁陈述的并无偏差。

然而这并非茅宁顿勋爵想要得到的真实意图,唐宁街方面希望驻法公使能够弄清法属圣多明克到底将出现什么问题,以至于法国本土向该殖民地输入大量的武器装备和军事人员。虽说在加勒比地区乃至整个美洲,西班牙才是拥有最大殖民地的国家,但强大的英国舰队却把持着大西洋的海洋秩序。

安德鲁同样把身体靠向公使一侧,低声嘀咕了几句,令茅宁顿勋爵眼睛一亮。

巴纳夫也留意到安德鲁与英国公使的悄悄话,等到安德鲁回归正常座位时,他凑近来问,“你将事实都告诉英国人了?”

安德鲁双手一摊,为难的说:“那还能怎么样,没有英国舰队的允许,我们的人员物质无法安全抵达法兰西角。再说了,英国人在法兰西角的间谍也会弄清事实真相,还不如主动告知,以增进双方的信任感。”

“我看你不仅说动了英国人,还让茅宁顿公使有些兴奋。该死的,你又对英国佬承诺了什么?”巴纳夫不高兴的追问起来。

事实上,巴纳夫、迪波尔和拉梅特兄弟等人在法属加勒比殖民地拥有大量的政治与经济利益,尤其后两者根本就是当地的大种植园主。所以,等到安德鲁谈及要防范圣多明克殖民地的黑奴暴动时,双方的合作一拍即合。

不过,安德鲁断然拒绝了巴纳夫等人的建议,即要求国民自卫军联合殖民地军队立刻逮捕或处决不安分黑奴首领。理由有二:敌暗我明,没法分辨出主谋,总不可能将上百万黑奴全部逮捕干掉;另外,一旦明目张胆的施加武力镇压,黑人之友社必然会鼓动极左派议员,在制宪议会发动针对奴隶主的舆论反击。

当然,上述理由都是安德鲁的借口。真实情况是安德鲁与巴纳夫立宪派的合作被他本人限定于法属加勒比殖民地(阿登省属于政治交易);而且,他不想与立宪派贵族纠葛太深,那是安德鲁不愿意提前丢掉革-命者的神圣外衣。

安德鲁继续实话实说。“我建议茅宁顿公使为消除双方不必要的误会,法属圣多明克可以同驻牙买加的英军互派一支不超过12人的军事观察团,定时通报双方的军事信息,以求该地区和平稳定。必要时,也可以将西班牙人拉进来。”

“你就不担心英国人会谋取圣多明克的利益吗?”巴纳夫又问。

安德鲁笑了笑,说不怕。那是巴纳夫显然不太清楚英国殖民地政策,即不再刻意谋求更多的殖民地,转而注重全球的战略布局,将重心放到印度次大陆。这方面,迪波尔和拉梅特兄弟是行家,作为盟友的他们会向巴纳夫解释清楚。

在另一个时空中,英军曾在法属圣多明克即将被黑奴攻陷之际,联合西班牙军队紧急增援了法兰西角,挽救了法国殖民者,还一度恢复了法属圣多明克的正常秩序。倒是黑人之友社煽动殖民地人民起来反抗联军……

晚宴持续到八点过,余下的节目是一场小型音乐会,安德鲁决定起身告辞,拉法耶特也同样走出公使馆。安德鲁随即邀请拉法耶特乘坐自己的马车。

“安德鲁你也是一名军人,而且是一位国民自卫军的将军,出门的交通工具应该选择骑马。”在左右摇晃的车厢里,拉法耶特一嘶哑的声音告诫说。

对此,安德鲁当然口是心非的点头称是,却绝不会接受对方的劝告。开什么玩笑!行进在18世纪后期的巴黎街头,不待在车厢里而选择骑马上街,那不是将自己至于危险之下。穿越者的前世今生都缺乏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

拉法耶特又不蠢,自然听得出对方那敷衍瑟瑟的语气,随即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问道:“安德鲁,你觉得我是辞职好,还是继续留任该死的岗位?”

安德鲁根本没多想,直接答复道:“作为朋友,我私下建议你抛弃一切烦恼羁绊,立刻离开巴黎;但站在地方副检察长的位置,我希望能你能延续巴黎这来之不易的稳定局面。”

拉法耶特猛的抬起头,眼睛直视安德鲁,说道:“你很狡猾,非常狡猾!差不多与丹东别无二致。不过,我也感谢你的第一句劝告。尽管你们都希望一个叫拉法耶特的笨蛋继续留在巴黎,充当一个狱卒尽心尽职的监管杜伊勒里宫。”

安德鲁心下一动,以含糊不清的语气低声说:“事实上,你能够效仿克伦威尔!即便不愿意做护国主,也可以扶植年幼的路易十七。”

听到这些话,拉法耶特侯爵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闭上双眼,静静的靠在车厢上轻微摇晃。等到马车停稳下车之际,拉法耶特这才回头说了一句:“这绝不可能,我永远效忠君主、道德以及自己的良心!”

“笨蛋!绝对的笨蛋!”安德鲁再度在心中给予拉法耶特做了不可撤销的批注,他同时也发誓,绝不会主动挽救拉法耶特的政治生命。

马车继续向前,准备返回圣路易岛别墅。在途径圣德尼街的一家教堂时,上百名手举火把的长裤汉在此逗留,巨大的喧哗声吸引了车厢里静坐的安德鲁。他朝车窗外张望,却似乎听到教堂里传来的喊救命。

没错,绝对是救命声,却被狂妄的欢笑声和管风琴的嗡鸣声所掩盖。不用多想,安德鲁知道是极左派民众在“自发的”惩戒那些不宣誓教士。这类情况已在巴黎持续了半年之久。等到天主教会和罗马教皇公开谴责《教士公民组织法》和《宣誓法案》后,长裤汉们针对不宣誓教士的殴打与羞辱,也变得越发严重。

由于找神父麻烦的长裤汉人数太多,普通的巡警根本不敢管,事实上也管不来,加之警察局高层正值换届,以及某些政要暗中推波助澜,巴黎的各个警察分局几乎放弃了对不宣誓教士的援救。

“停车!快停车!”安德鲁敲打着车厢,又对着赶来询问情况的仲马少尉嘱咐道:“去带上几个人去前面的教堂里面看看,看到可怜的神父就把他们带出来。如果遇到肖梅特,就报上我的名字。记住,不要轻易使用武力!”这里是伦巴德区,在马拉的影响下,肖梅特主持着当地的极左派俱乐部活动。

……

第132章 充当不速之客的安德鲁

第132章充当不速之客的安德鲁

数分钟后,在一片嘈杂的嘘声中,仲马等人搀扶着两名黑衣教士打扮的人回到马车。安德鲁注意到两位教士个个头破血流,一人手指被打得血肉模糊,不停的呻吟着;另一个伤得更加严重,左侧的肋骨明显有凹陷现象,已经昏迷不醒。

安德鲁立刻嘱咐车夫调转车头,直接去莫里神父家,后者不仅是一位高尚的神职者,也是一位医术高明的外科大夫。自始至终,长裤汉们并没对安德鲁一行人动粗,仅仅是言语上稍加不满,感觉还没把两个不宣誓教士彻底玩废。

离开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马车后面响起,“加入我们吧,副检察长公民!”那是马拉的忠实教徒,肖梅特的声音,一个极度仇视天主教的无神主义者。

30分钟以后,莫里神父的助手刚刚包扎好一位伤者的手指,至于另外一个教士,莫里神父详细检查了伤情,最后又痛苦的摇了摇头,那是破裂的数根肋骨已经戳穿了心脏等重要器官,造成了内部大出血,生命气息随时都会停止。

“谢谢!上帝会保佑你的。”莫里神父对着安德鲁说了一句感激的话,语气很淡然但发乎内心。(注:莫里神父也翻译为莫里斯神父。)

安德鲁没有吭声,点了点头就准备转身离去。但在门口处,莫里神父再度叫住了副检察长先生,上前两步,低声问道:“安德鲁,你反-对上帝吗?”

安德鲁坚决的摇头,除了马拉、肖梅特那样的疯子狂人,没几个人敢否定上帝。即便是罗伯斯庇尔也只是给上帝换了个头衔而已,自然之神。

莫里神父追问:“你反对天主教会?”

安德鲁微笑着继续否定:“我只是不认可罗马教廷,但追随黎塞留红衣大主教的主张: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神父再问:“我听说索菲亚院长是你的恩人?”

安德鲁郑重的答复道:“不仅仅是恩人,更是安德鲁唯一的亲人!”

似乎在做出一个重大决议,莫里神父犹豫再三后,态度恳求的说:“你知道如今的巴黎对于这些不宣誓的神职者而言,早已不怎么安全。留守的教士们还好,即便为主奉献生命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对于无辜的修女而言,暴民们对于她们的迫害更为血腥残忍,根本就是毫无人道。所以,我希望……”

从1790年开始,巴黎的男女暴徒们将压抑心中的仇恨,宣泄到毫无反抗能力的未宣誓誓修女身上。他们冲进女修道院,将修女们不分老小抓到广场或集市上扒光衣服,投掷烂菜叶,大肆羞辱。前几日,一伙穷凶极恶之徒在深夜里包围了一所位于巴黎北部的废弃教堂,轮-奸了在此避难的多位修女……

安德鲁知道莫里神父的请求,于是立刻点头同意,说:“明天,我会让沙威警长与你联系。兰斯能包容一切遵纪守法的神职者。”

等到客人们离开之后,安置好伤者与逝者的年轻助手过来询问莫里神父,说:“您不是最厌恶那个混蛋吗?怎么又决定劝说修女们到兰斯避难。”

莫里神父说:“不错,安德鲁是一个混蛋,但是一个信守承诺的混蛋,前提是不主动挑战他在兰斯的统治地位,就会给予神职者提供足够的庇护伞。在兰斯,半年以来,从没有一个教士或修女因为拒绝宣誓法令而遭到迫害。正是因为安德鲁的支持,索菲亚院长才能以抚育孤儿的名义收留那些修女,不至于流离失所

还有,费舍尔,巴黎圣母院的修士们委托我保管的一些重要圣器,就由你负责押运,送到兰斯,当面交给索菲亚院长嬷嬷保管。另外,你也不要再回巴黎了,安德鲁的香槟混成旅已在扩建,他们需要大量有外科手术经验的随军教士……”

……

罗兰夫妇来到巴黎已经五天了,他们是带着里昂工商各界的陈情书来向制宪议会进行控诉,指责税务检察官查尔斯-拉梅特明目张胆的违反法纪,公然践踏神圣人-权,继而在12万人的里昂城里实施恐怖统治……

而另外一边,以巴纳夫为首的立宪派尽管不能要求制宪议会拒绝里昂方面的指控,但能将罗兰在议会大厅的陈情时间推迟三天。

距离下午茶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午休过后的罗兰夫妇正陪同布里索、佩蒂翁、罗伯斯庇尔和蒲佐等人在客厅里闲聊。说是闲聊,众人的话题依然离不开时政,尤其是税务检察官引发的里昂大动乱。罗兰夫妇希望得到国会议员和巴黎公社的支持,而布里索等人也想借此来动摇立宪派贵族在国家议会中的统治地位。

“作为自由国家的代表,我们不希望这种动乱局面继续存在。一旦国民制宪议会同意小拉梅特检察官回到巴黎,那么里昂必须立刻恢复平静,不能再有对抗巴黎的事件发生!关于这一点,我会在议会做背书。”罗伯斯庇尔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或许是大病初愈,左派议员仅说了两三句话就接连咳嗽了两次。

从内心里说,“不可腐蚀者”很是厌恶那些指示罢-工、罢-商的幕后阴谋者,他们居然将里昂推出来对抗巴黎。至于检察官小拉梅特或许有错,但那的确是为国敛财,也不曾向安德鲁那样巧立各种名目,充实私人腰包。可就是这样,却是腐败且专横的安德鲁似乎更受欢迎,无论是在波尔多、兰斯,还是在巴黎。

罗兰皱了皱眉头,显然不满意罗伯斯庇尔那咄咄逼人的语气,静坐一旁的罗兰夫人不动声色的轻轻拍了拍丈夫手背,继而微笑着承应了罗伯斯庇尔议员的要求。如今的罗伯斯庇尔已经是制宪议会中左派势力的领袖之一,而同为一个阵营的佩蒂翁和蒲佐都必须尊重这位阿拉斯(阿西斯)代表的意见。

布里索笑了笑,想着说件趣事来缓解气氛。他说,“两天前,一个在兰斯贩运香槟酒的朋友写信来告诉我,马恩省的安德鲁副检察长曾要求兰斯市政厅强行民众接种英国医生发明的牛痘。此外,接种现场还需要牵一头可怜的小奶牛。”

一旁的蒲佐接过话题,说:“我也听过了,据说这件事已经闹得民怨沸腾,我也准备在议会中提出一项议案,谴责安德鲁违反人-权的非法举动。”很显然,自从罗兰夫人重返巴黎之后,蒲佐对安德鲁的恩怨情仇也再度爆发出来。

没等嫉妒心泛滥的蒲佐议员再度胡言乱语,管家已上来告知罗兰夫妇有新客人来访,而他就是马恩省副检察长的安德鲁-弗兰克。

“日安,女士与先生们!”迈进会客厅的安德鲁一脸微笑的与众人打起招呼。

罗兰夫人也替代略显木讷的丈夫,立刻起身相迎,“见到您可是真高兴!”说着,她还叮嘱管家在小客厅里准备好下午茶。

安德鲁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我不过是途径这里,顺便帮一位被迫留在里昂的朋友给罗兰先生说一句话。”

此话刚出,大厅里的气氛似乎就在这一瞬间凝聚了。在场的无一不是当时人杰,自然听得出安德鲁所暗示的那位朋友究竟是何人。

“马恩省的副检察长公民,您是在为祸乱城市的腐败分子作辩护吗?”罗兰先生很是气愤站起来,怒视着这名不速之客。

对此,安德鲁并不生气,他很是平静的说道:“请别误会,我只是陈述某个事实,一个未来很有可能发生的事实:当里昂工商业主成功驱除税务检察官和他的随从之后,回到巴黎的查尔斯-拉梅特先生将主动辞去检察官的职务。与此同时,我也将接受司法宫和国民制宪议会的双重任命,重新担任税务检察官。我可以向罗兰先生做出承诺,安德鲁的第一站巡视点同样也选择在里昂。”

“弗兰克先生,您这是在威胁吗?”罗兰夫人坚决的站在丈夫一边,她的手紧紧抓在罗兰那略显发抖的胳膊上。

此时,罗伯斯庇尔若无其事的用绒布小心擦拭着墨绿色眼镜,不关心周边的事态;布里索则朝罗兰夫妇急忙打出眼色,建议两位主人不要动怒;蒲佐想要上前表态却被身边的佩蒂翁一把拉住,后者示意其不要与安德鲁爆发正面冲突。

安德鲁扫视一眼众人的态度,呵呵一笑,继续说:“当然不可能是威胁,美丽的夫人,我说过了,只是在陈述一个极有可能发生的事实。此外,我还听说《费加罗报》正在积极收集里昂市政厅众多官员的丑闻,已经有不少知情人还投了很有价值的检举信。”

罗兰夫妇听闻脸色大变,《费加罗报》在巴黎销量和影响力与日俱增,无论安德鲁在报纸上编撰了什么谣言(这根本就是穿越者的特殊技能),都能造成巴黎市民对里昂贪腐官员的恶劣印象,继而无限同情被困外省的税务检察官。

……

第133章 对罗兰夫妇(吉伦特派)的第一炮

第133章对罗兰夫妇(吉伦特派)的第一炮

当然,舆论上的口诛笔伐或许算不上什么,可一旦安德鲁重新担任税务检察官,里昂就不一定支撑着住。只需留意这位流氓检察官在波尔多、在兰斯造成的一幕幕血腥事件,里昂的市政官员和工商业主却会两腿颤抖,浑身发冷。别不用说安德鲁还被晋升为自卫军准将,指挥着一支实力不弱的香槟混成旅。

“咳咳!”布里索干咳了两声,将众人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他上前劝解说:“安德鲁,你或许误会了,罗兰先生来巴黎只是与制宪议会的经济委员会讨论里昂的税收状况,并非是要弹劾查尔斯-拉梅特先生。”

“哦,”见有人已设下台阶,安德鲁的语气似乎也不在咄咄逼人,他准过头来,笑容满脸的回应道:“原来真是一场误会,这我就放心了。我是否可以写信给小拉梅特先生,说明里昂方面会在两周之内准备好200万里弗尔的国家税款,此外,里昂还必须外省商人在该实的保障合法经营活动。尊敬的罗兰先生,是这样吗?”

在夫人再三暗中催促下,心中大恨的罗兰咬着牙说:“没错,是200万里弗尔,里昂永远欢迎欢迎自由贸易!”尽管他到目前也不清楚安德鲁为何要加上看是无关紧要的后一句。

“谢谢!”不请自来的恶客一见目的达到便转身走人,在途径老朋友罗伯斯庇尔身边时,还随口问了一句,“马克西姆,我的马车恰好能顺路送你回家!”

马车上,罗伯斯庇尔不停的上下打量起安德鲁,看着后者浑身不自在,随即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是我与巴纳夫的一桩政治交易。布耶侯爵已经离开巴黎回到梅斯,此时此刻,我需要立宪派在制宪议会上的帮助,进一步削减德意志雇佣军团的粮饷军费,以减轻对香槟混成旅的军事压力。”

罗伯斯庇尔习惯性的摸了摸头顶上的假发,显得一言不发。直到下车伊始,他才告诉安德鲁:“立宪派贵族不是我们的同志!无论是巴纳夫,还是拉法耶特。此外,一切经济活动必须服从于高尚的政治方略,我的朋友!”

安德鲁口是心非的答应说:“当然,政治高于一切!但是里昂反对巴黎检察官,就是反对巴黎,反对进步,反对法兰西!”尽管安德鲁的职务在外省,但大部分巴黎人都认同这位兰斯孤儿的政治生涯属于首都巴黎。

而此时的罗兰公馆,在送走所有客人之后,一项以好脾气著称的罗兰先生居然拿房间里的玻璃瓷器发泄,大理石地板上稀里哗啦的响成一片。罗兰夫人则嘱咐管家守在门外,将闻讯而来的仆人们支走,她自己则坐在沙发上,静静的思考。

作为巴黎一个行为不端的小商贩女儿,罗兰夫人自幼受人白眼,因而她一直渴望着受到他人尊敬。所以从懂事的时候起,她喜欢上了阅读书籍,尤其是翻阅那些描绘古希腊神话英雄,以及古罗马雄辩家的名人传记。青年时代,卢梭的《社会契约论》和《新爱洛依丝》成为她的最爱,共和的思想开始在罗兰夫人的脑海里逐渐形成。同样的,一种不适合这个伟大时代的勃勃野心在这位女性身上悄然滋生,这也促使罗兰夫人日后坚定的站在共和立场看待、理解与改造法国社会。

当大革-命到来之际,罗兰夫人便知道自己期待已久的历史时刻终于到来,可以使她得到一个机会去实现心中构想,以及万人瞩目的显赫地位。所以,她千方百计的怂恿罗兰先生以王家制造总监的身份进入里昂公社的委员会,成为市政厅官员。罗兰夫人还通过两次返回巴黎的机会,积极谋划沙龙聚会,与巴黎的极左派团体结盟。她确信将孔多塞、蒲佐、佩蒂翁、布里索等人纳入自己的小圈子里;对于罗伯斯庇尔和丹东二人,罗兰夫人认为前者为人刻薄,报复心极强。后者粗俗无礼,缺乏优雅气质,他们都不值得深交;至于安德鲁,似乎有些偏执狂倾向,居然忽视首都巴黎的核心政治地位,偏安一隅,执着于外省的地方统治。

去年10月,当安德鲁宣布辞去税务检察官,回归马恩省担任副检察长时,罗兰夫妇都认为安德鲁在巴黎政坛影响力会逐渐散去,误判了后者的真正实力。可就在半小时前,对方那看是轻飘的一两句话就能让里昂方面数周以来的谋划统统化为灰烬。此外,罗兰夫妇以及里昂市政厅还必须接受安德鲁的勒索,以200万里弗尔税金为代价,让即将身败名裂的小拉梅特能够全身而退。

不过,作为交易的条件,安德鲁表示将不会再度接任税务检察官的职务,更不会去里昂城里兴风作浪,继而将兰斯的血腥恐怖带往罗讷河畔。

然而,未来的安德鲁究竟是敌是友?聪明睿智的罗兰夫人还无法琢磨,但必须弄清对方翻脸的缘由,尤其是安德鲁说说的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另有所指。罗兰夫人随即以丈夫的名义写信给里昂市政厅,询问其具体情况。

而在事件另一头,安德鲁原本也不想与罗兰等人提前翻脸。依照穿越者拟定的方案,需要依次在立宪贵族派、吉伦特派、雅各宾派的船头上逐一跳舞。如今立宪贵族派的昂贵大船尚未进水倾斜,安德鲁就迫不及待的朝着吉伦特派的未来领袖放了一炮,显然违背了安德鲁最初的计划安排。

事实上,安德鲁在接受巴纳夫的请求时,只是想“以德服人”,与严肃木讷的罗兰先生摆事实、讲道理,大家耐心的谈谈和解条件与交易砝码。然而一份来自香槟沙隆的信函却令安德鲁勃然大怒,他放弃了原先的方案,继而气势汹汹的杀向罗兰公馆,并以一种极为屈辱的方式,迫使高傲的罗兰夫妇缔结城下之盟。

那份改变事件进程的信函,来自联合公司的总经理萨伊。他告诉安德鲁:里昂的纺织协会了解到联合公司的纺织厂在采用新式机械加强了生产效率,提升了产品质量,还降低了棉纺织品成本,确认北方联合公司对本市的棉纺织工业构成了极大威胁。

于是,该纺织协会鼓动工场业主们,并在里昂市政厅的支持下,派人到联合公司要求北方佬立刻停止使用新式机械进行纺纱织布。当然,萨伊拒绝了这一无理要求。两周之后,联合公司发往南方城市的两船棉纱品在里昂码头被扣留……

倘若在去年之前,安德鲁或许还不看上一、两船棉纱的真正价值,但萨伊给予大老板的棉纱织布厂的收益预期之后,安德鲁的心情就不淡定了。按照萨伊的保守估算,即便是以1791年5月份的实际产能计算,纺纱厂与织布厂在1791年财政年度结束时,可以为联合公司带来600万到800万里弗尔的巨额利润。如果产能以持续提升,到1793年时的年收益将超过三千万里弗尔,甚至更高。

安德鲁从1790年到1791年期间,手持税务检察官和省副检察长的“尚方宝剑”,指挥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对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天主教会进行的巧取豪夺,哪怕算上难以变现的种植园、庄园、别墅和店铺等不动产,其总成果也不过是两、三千万里弗尔。跟别说,这些都属于不可持续的一锤子买卖。

而如今,无心插柳创办的纺纱厂和织布厂,其总收益就能轻轻松松的达到三千万里弗尔多之多,比起之前执火明仗,打家劫舍赚得更容易,更快捷。也难怪英国人为了保障棉纺织品顺利进入欧洲大陆市场,愿意与拿破仑帝国死磕到底。

穿越者相信,政治活动通常都是服务于自家经济的发展。

所以同样的,安德鲁也愿意为棉纱布匹行销法国市场,来自整个欧洲大陆而保驾护航。为了那3千万里弗尔的巨额利润,别说向罗兰夫妇开炮,哪怕提前向整个吉伦特派“宣战”,安德鲁也在所不惜。更何况,安德鲁从不是孤身作战,上述收益中的一半还属于投资者联合公司管理高层、香槟混成旅军官、兰斯市政厅官员、马恩省公社委员以及普利欧、图里奥、丹东等众多同盟者的共同所有。

至于罗伯斯庇尔,那是一位真正的“不可腐蚀者”,他婉言谢绝了安德鲁的好意,甚至拒绝领取无需投资的股份收益。不过,罗伯斯庇尔却默许了自己与安德鲁的同盟约定。而作为回报,安德鲁为今年9月即将卸任议员身份的罗伯斯庇尔准备了一件小礼物:一个年薪6千5百里弗尔,终日却无所事事的凡尔赛(筹建中的)刑事法院的法官。

对于拉法耶特、巴纳夫等立宪派贵族,他们大都是不缺钱的大富豪,与其做政治利益的对等交换才是关键因素。由于这些人的治国理念太过理想化,把人性现象的太简单,使得安德鲁与他们的合作随时都可能终止。

而马拉及其追随者们,由于太过过激的举动令他们在大革-命历史上,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充当众多阴谋者的棋子和炮灰。

……

第134章 与拿破仑的初次见面

第134章与拿破仑的初次见面

清晨,当第一缕和暖阳光洒在杜伊勒里宫时,马车停在这座波旁王宫前的草地上,车厢里安德鲁拉开窗帘,冷冷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憨态可掬的路易十六一如既往的在这个时间里出现在二楼大露台上,他双手挥舞,接受臣民们的欢呼声与长裤汉们的嘘声;但不久,上述声音就被王宫前往返穿梭的货郎们那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所压倒。

自从国王返回巴黎后,在杜伊勒里宫大门前,铁栅栏之外已形成巴黎民众的自由贸易市场,各种游走的商贩向游客们提供着各种各样的零食:意大利三明治、可丽饼、烤牡蛎、烤红薯,以及各式各样的南方水果。

几天前,一个从外省来的马戏团还试图驻扎于此做生意,但被拉法耶特将军以安全为由下令将马戏团赶走。惊慌撤离之时,一头顽皮的小黑熊居然逃出囚笼,还试图从一个小洞里钻进杜伊勒里宫,却被王宫的卫兵们捕获。事后,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慷慨的以10个金路易的价格,从马戏团团长那里获得了小熊的归属权。因为6岁大的王太子非常喜欢这只可爱贪吃的小黑熊。

安德鲁令马车夫在王宫前逗留,自然不是为了欣赏路易十六的笨拙表演,而是他途径王宫时无意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熟悉的感觉往返两个多世纪,却源自一副出自雅克-大卫笔下的一副肖像画,“他”成名的那一历史时期被无数后人津津乐道,其中就是安德鲁自己。

从翻领的蓝白色制服上看,这个似曾相识身材矮小的家伙依然是位炮兵中尉,不过军服有些破旧,一头深褐色的长发,充满着青春的活力,只是脸色有点沉郁、冷酷,一双羞涩却很贪婪的的眼睛好像要吞下整个城市。

“拿破仑-波拿巴!”安德鲁已经确信不远处的那个站在人群中的矮个子军官,也是另一时空的拿破仑皇帝。但此时的波拿巴中尉仍然是一个讲不太好法语,也不怎么认同法兰西的民族(分裂)主义者,他正一心一意谋求科西嘉岛的独立自由。

那一边,波拿巴中尉出于职业军人的敏感,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自己。当警惕的科西嘉人四下查探时,已经看到有人坐在马车上向自己招手,应该是让他过来相见。那一辆马车很普通的,黑色的。只是车厢里的人物绝对不简单,至少有两名制服巡警,以及身怀短枪佩剑的数名便衣警戒在这辆马车四周。

拿破仑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在登上马车前,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尉军官示意拿破仑主动交出手枪和佩剑,并代为保管。这时,拿破仑差不多已猜到马车上的那位大人物姓氏名谁了。因为他从好友布里昂那里得知,在全法国的2百多名现役将军中(含国民自卫军),唯独安德鲁-弗兰克准将任命了一位混血黑人但当自己的侍卫官。

“弗兰克将军?!”拿破仑本能想站起来向高级长官行礼,却忘记此时身在狭窄矮小的车厢里,摇晃的马车令自己差点摔倒。

安德鲁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请别拘束了,请坐吧,中尉先生,因为我现在可没穿制服。所以,你可以称呼我弗兰克先生,或是副检察长先生。”

或许是留意到年轻军官那疑惑的眼神,安德鲁解释说:“请你过来,是我听到科西嘉的口音。呵呵,别误会!在兰斯大学时代,我曾经周游了大半个法国,唯独没有登上科西嘉岛,非常惋惜的错过了一位朋友的盛情邀请。”

拿破仑对此很是好奇,他半信半疑的追问起来。“哦,是哪位朋友,科西嘉岛并不大,也许我也认识他。”

安德鲁笑了笑,不以为然的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拿破仑那始终闭紧的双唇忽然打开,他很是惊讶的叫嚷起来:“哈哈,原来是卡萨诺瓦啊,他可是我的表哥。嗯,我好像记得了。对的,是4年前,卡萨诺瓦的确谈及过邀请一位香槟省的朋友来阿雅克肖城做客。不想却是您。卡萨诺瓦现在是科西嘉公社委员会成员,即将参加4个月后的立法议会代表的选举。”

似乎是解除了心中的疑惑,科西嘉人有些苍白凹瘦的脸颊上显露出一种兴奋的神色。谙于世故的安德鲁当然看得出几分含义,拿破仑心中有事想求助卡萨诺瓦表哥的朋友。至于是什么事情,安德鲁多少也能猜出几分。

鉴于此,安德鲁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你来巴黎有什么事情吗?”

果不其然,拿破仑不在迟疑的向安德鲁倾诉了自己来巴黎的事由,他说道:“是这样的,我是来巴黎找内阁部长办事,处理20年前的一桩土地赔偿案。”

1782年,拿破仑的父亲,夏尔波拿巴得到科西嘉总督对岛上他管理一片桑树苗圃和一片菜地的监督权。巴黎方面答应先支助夏尔波拿巴八千五百里弗尔,包括五年之后的收成都由他和他的家族来支配。但事实上,老波拿巴只拿到五千八百里弗尔,并且等到1786年5月时,之前的契约被解除。因为巴黎的内阁部长放弃了此项计划,但波拿巴家族已经这片土地上开辟了大片的桑树林。

炮兵出身的拿破仑做过一番缜密计算,他确信巴黎内阁欠下波拿巴家族三千零五十里弗尔。他曾在老波拿巴墓前发誓,表示会争取到这笔钱。就这样,拿破仑向拉斐尔炮兵团长官申请了“黄色假期”(长假)。除了在科西嘉进行各种必要的公文步骤之外,还要千里迢迢赶赴巴黎,向国王的内阁部长讨要欠款。

1788年的拿破仑是幸运的,他在凡尔赛宫得到了一名热心肠的内阁部长的接见,并顺利得到了欠款中的1050里弗尔。至于剩下来的两千里弗尔欠款,国王的部长表示会在未来两年内全额下发给波拿巴家族。

等到大革-命的风暴开始,巴黎政权发生了转移,直到1791年3月,内阁部长承诺的2000里弗尔的赔偿金依然没能下发到科西嘉岛。于是拿破仑在1个月前,再度启程来到巴黎,只为了向国王的内阁部长追索这笔欠款。

只是这一次,拿破仑遭遇到四处碰壁。由于国民制宪议会的存在,使得国王和国王的内阁部长职权大为缩水,而新上台的内阁部长也以各种理由,拒绝支付这笔费用。对此,不擅长言辞的炮兵中尉显得异常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听完拿破仑叙述后,安德鲁问对方:“你找的哪位内阁部长?”

“是蒙莫兰伯爵!”拿破仑说,眼中充满了期待的光芒。

安德鲁内心一笑,原来是个老朋友,去年自己弹劾了三位内阁部长,就缺他一个。蒙莫兰伯爵如今还在内阁中担当外交与财政大臣,也是事实上的内阁首相。

于是,安德鲁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便签纸,拿破仑机警转身蹲下,以后背做临时书桌上。接着,安德鲁用铅笔刷刷的写了一行字,最后还署上自己的名字。在交给拿破仑时,安德鲁嘱咐说:“波拿巴中尉,待会你拿这直接找到蒙莫兰伯爵,我相信他会在24小时之内支付剩余的欠款。祝你好运!”

事实上,当拿破仑在内阁部长楼里找到蒙莫兰伯爵时,这位内阁首相匆匆看过安德鲁署名的便条之后,就立刻找来事务秘书,令其在国库中支付波拿巴家族1百枚金路易(金路易与里弗尔的官方比值为1:20,但实际已为1:25)。

这天下午,拿破仑中尉很是兴奋一路小跑到圣路易岛上的别墅,向安德鲁将军致谢,以至于科西嘉人把很多词汇发音搞错,一副结结巴巴的滑稽模样。

“举手之劳而已!”安德鲁淡淡一笑。

穿越者相信,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更厚重、更值得珍惜。在得知拿破仑的大妹妹,玛利亚安娜埃利萨波拿巴(之后的托斯卡纳大公夫人)正在巴黎一家普通女校读书时,安德鲁表示愿意资助埃利萨,将其转入高等艺校学习。历史上,埃利萨由于相貌丑陋举止粗俗,导致拿破仑并不亲近这位大妹妹。然而,毕竟血浓于水,拿破仑非常高兴大妹妹能有在高等艺校的学习机会。

与此同时,安德鲁也试探着将拿破仑调入急需现役军官的香槟混成旅,但遭遇后者的婉言谢绝。拿破仑解释说自己不愿意离家太远,需要协助母亲来照顾波拿巴家族的弟弟妹妹们。但事实上,生性桀骜、志向远大的拿破仑-波拿巴依然没有放弃争取科西嘉独立的政治理念。

对此,安德鲁心领神会,并不生气。等到第二天一早,拿破仑向别墅主人告辞。在离开巴黎时,安德鲁赠送了拿破仑中尉一匹战马以及六百里弗尔,并由后者代为向卡萨诺瓦问候一声,并相约今年9月的巴黎立法议会再见。

与拿破仑的相识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如今的安德鲁掌握的政治、经济与军事资源,远远不是一个小小的炮兵中尉能够比拟的。至于其他的想法,安德鲁还没做好决定。有时候,安德鲁担心改动历史太多,会引发时空管理局的愤怒。

……

第135章 拉瓦锡的犹豫 (上,科技向)

第135章拉瓦锡的犹豫(上,科技向)

罗浮宫,法兰西科学院,院士办公室。

自从1768年,年仅25岁的拉瓦锡成为法兰西科学院院士之后,只要自己身处巴黎,拉瓦锡院士会在上午7点整,来到罗浮宫的办公室里处理公务。等到10点之后,拉瓦锡会转到塞纳河左岸的王家火药局里办公。因为在那里,作为火药局总监的拉瓦锡不仅能享受着4万里弗尔的高额年薪(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薪水比高级法官还多好几倍),而且还拥有一座设备齐全的化学实验室。

在1787年之前,拉瓦锡乐意把更多的时间放在王家火药局那边的实验室里,在那里,他和他的助手们通过无数次实验,以无可辩驳的事实否定了燃素说,证明氧气存在才令物资燃烧的事实。这一过程中,拉瓦锡在此撰写的科学论文与重要书籍,其中包括《燃烧概论》、《化学命名法》、《化学基本论述》等。

之后的两百多年里,学者们对此给予了高度评价:“他(拉瓦锡)是近代化学的奠基人,一生的努力促使化学与炼金术完全区分开来,并将化学作为一门伟大的自然科学清晰而完整的呈现在世人面前……拉瓦锡对化学的重要性,犹如牛顿对物理,高斯对数学,都是永恒存在的且无可替代的。”

之后拉瓦锡社会职务渐重,用于科学研究时间较少。在大革-命爆发后,拉瓦锡被选为三级议会的改革委员会委员,但由于厌倦了议员们的暴-力煽动,便宣布辞去国会议员职务。但不久,拉瓦锡参加了内克尔政-府主张的“改革旧度量衡制,创造新的国际通用单位”的工作,确定了重量单位“克”和长度单位“米”。

1790年初,法兰西科学院组织委员会被指定负责制定新度量衡系统,人员有拉瓦锡、孔多塞、拉格朗日和蒙日等。半年之后,拉瓦锡受命起草了一份报告,主张采取地球极点到赤道的距离的一千万分之一为标准(约等于1米)建立米制系统;到了1791年,科学院再度指定拉瓦锡负责质量标准的制定。经过测定,拉瓦锡提出质量标准采用千克,定密度最大时的一立方分米水的质量为一千克。

这一时期,那位明显对包税商带有严重政治歧视的安德鲁检察官,不仅煽动民众闹事反对包税商,还在议会与法院里要求取缔包税制度。这些,都给拉瓦锡本人及其家庭造成了极大麻烦。可即便如此,拉瓦锡依然坚持着科学院交代的工作,只是将火药局与实验室交到他的学生兼朋友埃勒泰尔伊雷内杜邦打理。

等到“米”与“克”的标准分别出台之后,整个法国社会最初是一片反对之声。蹊跷的是,反到是包税商的死敌,安德鲁检察官给予了这项标准极大的支持。在雅各宾派俱乐部一次发言中,安德鲁将新度量衡比作“奠定当代科学与文明的重要基石”,“它们的存在和未来的发展,势必促使欧洲与非洲、美洲乃至遥远的亚洲,连接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地球村!”。

也正是安德鲁的呐喊助威,加之孔多塞等人推动,米制与克制标准尽管经历了众多非议,可依然在法国各省,尤其是巴黎岛与大香槟地区迅速普及起来。

对于这位性格不可捉摸的税务检察官(副检察长),拉瓦锡不知道是该痛恨,还是该感激。针对包税商的那场旷日持久的诉讼,导致拉瓦锡和他的岳父波尔兹先生二人总共损失了近两百万里弗尔,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殷实家底也被狠狠挂掉一层。连拉瓦锡这帮淡泊名利的人杰,同样为失去的钱财心疼了好些天。

不过另一方面,安德鲁也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等到双方达成了诉辩交易之后,检察官立刻取消了对包税商的国家诉讼,还将打伤岳父波尔兹先生的暴乱分子绳之于法。尽管拉瓦锡也知道那些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过场,但毕竟通过这场诉讼案,把众多包税商那不光彩的过去在法律上彻底洗白。

然而私下的,安德鲁却暗示拉瓦锡最好离开法国,至少是远离政治中心的巴黎,因为马拉等人依然会将注意力放在名声狼藉的包税商身上。理所当然的,热爱祖国的拉瓦锡毅然拒绝了这份好意。不久,安德鲁又退而求次(或许也是他的真实目的),两度邀请拉瓦锡参与联合公司与法兰西科学院的项目合作。

说实话,在得到兰斯独-裁-者第二次邀请时,拉瓦锡曾一度心动了。因为安德鲁承诺在兰斯大学里新建一个理工学院,推荐自己担当院长,该学院中还设立有化学--这门全新的科系。此外在科研经费上,比起拉瓦锡从科学院和包税商得到的经费还要高出两倍有余。但要求化学的项目研究课题,必须夹带安德鲁的某些特殊目的:比如强酸、强碱,包括苦味酸在内的印染原料与农业化肥等。

事实证明在科研方面的投入,能极大的提升生产效率,降低产品成本。这一点安德鲁比起其他决策者都要睿智且从不吝惜。棉纺机械上的技术革新,促使联合公司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让法国传统的纺织重镇,里昂市的工商业主们陷入惊恐,后者想着借助行政手段强行打压竞争对方,却被安德鲁轻易的平推碾压。

两天前,那艘在里昂被扣押的运载棉纱制品的商船不仅被河港监管局放行,市政官员还咬着牙陪着笑脸,赔付了客商船主一笔金钱。那是安德鲁借巴黎的罗兰夫妇的书信,以极其霸道的口吻告诫里昂的官员和商人:你们千万别惹我的人和货物。一旦惹恼了我,我发誓一定会来里昂,并向15万里昂市民征税!

这位外人眼中的以专横霸道而著称的检察官(副检察长),不仅有权有势,还善于敛财,尤其善待与资助科学家,注重他们的发明创造。而这些,都令拉瓦锡钦佩不已。重要的是在安德鲁治下,没有无政-府主义暴-力的存在。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的在于,拉瓦锡认为同为律师出身的安德鲁与自己一样都是天才,真正的天才。从无人能解答的四色问题,到引起法英两国首都饮用水源安全的“傅里叶霍乱地图”,以及改变欧洲农业抗病虫害历史的波尔多溶液,安德鲁都在明里暗地引导其发展。

1790年末,尽管拉瓦锡第一次拒绝安德鲁的邀请,但向安德鲁推荐了自己的学生兼助手,25岁的化学家兼工程师勒邦(法国煤气灯实践者)到兰斯效力。不久前,勒邦写信告诉导师,宣称安德鲁-弗兰克副检察长是一个拥有无穷无尽智慧的学者,一个无所不能的自然魔幻师,一个受上帝宠爱的神眷者……

拉瓦锡已经相信,若非安德鲁将主要才情精力放在政治、敛财与诗歌方面,或许他在科学方面的成就会与拉瓦锡本人一样出色。

与之相反的,拉瓦锡的妻子玛丽波尔兹却对安德鲁抱有深深的敌意,甚至到了刻骨铭心的地步。也正是由于玛丽的竭力反对,加之残疾的岳父需要家人照顾,促使拉瓦锡第二次婉言拒绝了安德鲁的合作要求。

由于玛丽波尔兹的母亲去世很早,从小就在修道院接受比较正规而且传统的教育,使得她拥有着才华和不一般的才气。结婚之后的玛丽不仅是位温柔而且贤惠的妻子,还是拉瓦锡事业上的好帮手好学生,这在当下的科学界非常少见。

两人在结婚之后,拉瓦锡的妻子玛丽也跟随丈夫一起做实验,并慢慢对化学产生了兴趣,同时,她本人也很下意识地去接触和学习这方面的知识,并且还利用自己的语言天赋为拉瓦锡翻译了很多相关英文版或德文版的科学文献。每当拉瓦锡在科学家集会上做演示,玛丽就安静的坐在旁边绘图、记录。

另一方面,拉瓦锡因为某种原因非常愧对妻子。那是他长期接触各种危险试剂,尤其是早年针对汞(水银)和焦煤等的加热还原性研究,导致拉瓦锡身体严重受损,最终失去了生育能力,这令拉瓦锡夫妇抱憾终身。基于此,拉瓦锡在大小事务上都非常尊重妻子玛丽的意见,其中就包括拒绝安德鲁的两度招揽。

由于18到19世纪的条件限制,导致那时的化学家们没有太多的安全防范措施,几乎是拿性命做科学赌注,英年早逝的居里夫人与其丈夫同样如此。

对于对妻子的愧疚,当拉瓦锡得知自己的得力助手伊雷内杜邦在追求玛丽时,他没有任何嫉妒之心,而是默许了这一切的发展。事实上在18与19世纪,对于上流社会的巴黎男人而言,他们的心胸通常非常宽阔,那是主动或被动戴绿帽是一件极其时尚的雅事。同样的,男人们也会拥有不少的情妇。但有两个名人例外,一个就是拉瓦锡,而另外一个就是未来名声狼藉的警务大臣,富歇。

……

第136章 拉瓦锡的犹豫 (下,科技向)

第136章拉瓦锡的犹豫(下,科技向)

回到眼前,放在长桌案上的科学院文件已由助理分类整理完毕,就等着拉瓦锡批阅,而摆在最上面的一份小小册子是法兰西科学院的日常简报。拉瓦锡顺手拿过来浏览,其中的几则消息吸引了这位化学家。

在科学院通讯协会与法国种植园主联合会的大力推荐下,发明者安德鲁已宣布不做专利保护的波尔多溶液开始在法国境内全面推广开来,预计到明年上半年的时候,其施用范围会覆盖全国50%以上的葡萄种植园,至少能提升20-30%的葡萄产量,还可以极大改善法国葡萄的品质;

院士佛克罗伊通过稀硫酸处理磷矿石而制成新物资,被命名为“磷肥”。从今年4月开始,“磷肥”已经在兰斯地区的农田里做实验性推广。此外,佛克罗伊之前多年培育的高产土豆于兰斯地区获得丰产丰收。5月初,在安德鲁副检察长的支持下,兰斯市政厅决定奖励佛克罗伊院士1万里弗尔;

法兰西科学院经过内部投票,决定授予任帕维亚大学物理学教授,明伏达电堆的发明者,意大利科学家亚历山德罗伏特为法兰西外籍(名誉)院士。与此同时,兰斯大学特聘伏特院士为该校的终身教授,并允诺半年之内,在理工学院为伏特院士兴建一座电池实验室,做电能的实用性研究。

法兰西科学院决定在今年的5月到9月的五个月时间里,联合巴黎医学院的医学专家赶赴兰斯,实地考察与验证英国医生,爱德华-詹纳与安德鲁-弗兰克副检察长联合撰写的那篇医学论文--《关于牛痘的原因及其结果的研究》的真实性,再行决定是否向全法国的医生进行推广接种牛痘来预防天花。

……

最后一条简讯是来自梅斯大主教的请求,法兰西科学院将面向全国学者和技师征求一项发明:一种能避免因明火照明而引发矿井瓦斯爆炸的安全矿灯。该项发明一经科学院院士验证并采纳,发明人将获得由洛林矿业联合会提供的两万里弗尔的高额奖金。

18世纪时,洛林地区的铁矿与煤炭开采业随着法国经济增长而蓬勃发展起来,该地区大量矿产资源被开发,矿工的人数也与日俱增。但因设备和技术问题,井下故事屡见不鲜,特别是那种被矿工们视为洪水猛兽的瓦斯(煤气)爆炸事故,更是时有发生。爆炸发生后解决的唯一办法是马上堵塞巷道,以阻止火势蔓延。这样做,常常将大量矿工活活埋葬于矿井中,其情景惨不忍睹。

(说明一点:只要是地下矿井都会有危险的瓦斯(煤气),并非仅限于煤矿,所以铁矿井道里面同样存在瓦斯爆炸燃烧的危险。)

由于通风不好,向下深挖的矿井内有时会集聚大量易燃易爆的瓦斯(煤气)等危险气体。井下的瓦斯气体遇火不是爆炸,就是燃烧。而在井下挖煤又不可能不点灯,因此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之一就是发明一种适合煤矿使用的安全灯。当时使用的矿灯有两个弊病:一是玻璃罩易爆破;二是灯罩上方的出气孔易窜火苗。这些弊病都有可能引起爆炸和火灾。

之前包括拉瓦锡在内,曾有不少人想改进矿灯,但均未有实质性的突破。两周前,洛林地区的一家大型煤矿突然发生了由矿灯火焰引起的瓦斯煤气爆炸事故,造成矿工死亡近5百人。消息传到巴黎,在罗伯斯庇尔的提议下,制宪议会轮值主席当即宣布休会5分钟,全体议员肃然起立,为洛林矿难的遇难者哀悼。

看到这里,拉瓦锡不禁摇了摇头。

25年前,当时他曾受科学院的委托,赶赴包括默兹省、孚日省、摩泽尔诸省内的洛林地区,实地考察当地矿产资源的利用情况。期间,拉瓦锡就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随着露天矿产的日益枯竭,促使矿井不得不向地下深处拓展之后,就必须时刻关注瓦斯隐藏的危险,以防范使用矿灯时因明火导致的事故。

不过在当时,政-府与矿主们一般不愿意或是不相信接受拉瓦锡的警告,即便矿井下有了人员伤亡的事故,矿主们能够在地方官员的包庇下,刻意隐瞒事故人数和性质,最后成为小事化小,小事化无。但自从1789年之后,民意兴起,使得各种重大事故很难再被关注时政要闻的国民忽视。

那时的拉瓦锡也曾尝试制作一个安全矿灯,但由于精力有限,加之安德鲁发起的包税商诉讼案令他本人心烦意乱,无法正常工作。今年4月,拉瓦锡将自己的安全矿灯设计思路全部打包邮寄给学生勒邦,希望后者能攻克这一技术难关。

刚刚想起勒邦,拉瓦锡就从桌案上的文件中看到这位学生从筹备中的兰斯理工学院寄来的书信。打开一看,信中首选是对老师和师母的健康问候,随后谈及了学习与工作环境,对安德鲁和兰斯理工学院的各种赞美之词浮现于表。

看到这里,拉瓦锡微微一笑。与自己另一位学生,富家子弟出身的杜邦不同,勒邦出生于外省一平民家庭,在巴黎靠着啃黑面包,半工半读的完成大学学业。直到被拉瓦锡收为助手后,生活才有了好转。但因为家庭出身,勒邦仍在助手圈子里遭遇歧视和排挤。那是在18世纪,科学只限于富人来研究,因为穷人无法建立自己的私人实验室,去承担1个玻璃试管价值1个里弗尔的高昂费用。

去年11月,拉瓦锡向身边的30多位学生兼助手询问,谁愿意跟随安德鲁副检察长去兰斯效力时,勒邦第一个站出来。勒邦认为安德鲁与自己一样都是平民出身,前者通过努力获得极大荣耀,所以后者不会被排挤和歧视同一阶层的子弟。

半年过去了,事实证明勒邦当初的选择非常正确。3月,勒邦提出的煤气路灯做城市照明的新理念,很快得到兰斯市政厅的重视。经过专家们的严谨验证之后,政-府计划于今年下半年在兰斯大学进行燃气路灯的实验性运作。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几乎在一夜之间成为科技界的宠儿,如同去年的傅里叶那般。

勒邦在兰斯的快速成功,立刻吸引了巴黎众多郁郁不得志的科技知识分子。在傅里叶的游说与拉拢之下,居然在4月下旬一次性“打包带走了”两百多名科学家、工程师、科技学者和大学毕业生,进驻于筹备中的兰斯理工学院。而拉瓦锡身边的助手兼学生们,也在善良导师的默许下,前后离开了三分之一之多。

就连拉瓦锡的挚友,曾与拉瓦锡一道制定了新的化学命名法的科学院院士兼化学家,43岁的贝托莱教授,也被兰斯理工学院的一课题所吸引。这个课题就是如何用充当黄色染料的三硝基苯酚(苦味酸)改造成威力无比的烈性炸药。

1771年英国人沃尔夫用浓硫酸、浓硝酸处理苯酚,获得了一种黄色固体:三硝基苯酚。数年前,贝托莱曾试图在实验室里证明硝酸氨的爆炸力比黑火药大10倍,而三硝基苯酚又比硝酸氨的威力强上更多。然而一场实验室发生的爆炸事件,让贝托莱院士损失了两名重要助手,也不得不终止了这项研究。

如今,兰斯方面承诺提供助手、资金、各种原料以及一座实验室,好让贝托莱院士重启苦味酸实验,其诱惑自然无法抗拒。领走之余,贝托莱院士还拉上了好友沃克兰,以及居顿德莫沃。他们也是这个伟大时代的著名化学家。

在兰斯理工学院工作期间,沃克兰不仅开启了对合成尿素的研究,还担当了副院长一职,促成理工学院成为著名学者的摇篮;而德莫沃在协助军工厂改造火药品质的同时,也对氢气球产生浓厚兴趣,并成功把氢气球运用到战场之上。

安德鲁在不停挖走拉瓦锡同事和助手时,也忘不了给这名天才化学家输送一大批新的天才,14岁的盖-吕萨克和15岁的泰纳尔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由于传闻盖-吕萨克曾经担当过安德鲁检察官的私人秘书,所以杜邦为首的贵族子弟都对“兰斯霸道君主”的人一贯敬而远之。但凡法国上流社会都知道那位年轻副检察长的护短个性,且有仇必报通常不过夜。

作为报答,安德鲁偶尔也会有惊人之举,借他人来解答拉瓦锡的某些困惑。早年,拉瓦锡通过大量的定量试验,发现了在化学反应中,参加反应的各物质的质量总和等于反应后生成各物质的质量总和。这个规律被拉瓦锡解释为物质不灭定律。这也是质量守恒定律,誉为自然界普遍存在的基本定律之一。

但在18世纪,要确切证明或否定上述结论,都需要极精确的实验结果,而拉瓦锡时代的工具和技术(小于02%的质量变化就觉察不出来)不能满足严格的要求。因为这是一个最基本的问题,需要后世者不断改进实验技术以求解决。

……

第137章 沙威的回忆与等待

第137章沙威的回忆与等待

然而,安德鲁对吕萨克“无意间“一句话,完美诠释与发展了能量守恒与转换定律。这句话就是:“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它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或者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其它物体,而能量的总量保持不变。”(不会背诵这该定律者,都是与本人一样,高中物理成绩不好的同学)

安德鲁除了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冒充专家学者,时不时玩弄一票外,他对科学院最大的贡献就是资金上的支持。但凡申请的课题项目得到安德鲁与联合公司的首肯,至少会有六百里弗尔的赞助资金,而且还上不封顶(需分享成果)。

令世人诟病的是,文人律师出身的安德鲁支持科研项目几乎都属于理工医学与管理方面的发明和创造;但在人文、艺术、道德、法律与政治类,联合公司秉承老板安德鲁的意见,对于这类“无聊申请”(安德鲁语)一律拒之。

拉瓦锡在得知此事后,哈哈大笑,越发觉得安德鲁与自己属于同一类人,学的是律师专业,但却能把自然科学玩得非常利索。今年3、4月间,联合公司来巴黎为兰斯的工农业项目拉投资时,拉瓦锡瞒着妻子,暗地里先后向联合公司投入了20万里弗尔,其中半数将用于棉纱厂、织布厂以及卷烟公司的新厂建设和产能扩充;另外,一家全新的印染厂也在兰斯郊外筹建中。

不过在巴黎,一些文人却因为安德鲁对自己的忽视而感到愤怒。在前任财政大臣内克尔的女儿,斯塔尔夫人的沙龙集会上,这些倍感失意的文人们居然联合起来,攻击安德鲁蔑视文化艺术与道德文章,而钟情于不知所以的炼金术(化学),油腻嘈杂的金属(蒸汽机)以及骇人听闻的骗人医术(种牛痘),简直就是艺术之都巴黎的耻辱和不幸。

对于这些胡乱嗡嗡的苍蝇,安德鲁一贯本着报仇不过夜的原则,沙威警长秉承老板的意见直接派人上门“问候”几句,让他们主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凡冥顽不灵者,就会到莫名其妙的来到集市上裸奔,或是跳到塞纳河中最肮脏的河段里裸泳,而其中就有斯塔尔夫人的情人,邦雅曼贡斯当……

等到斯塔尔夫人也参与到对副检察长的指责时,安德鲁才走出幕后,直接出手。数天后,在《费加罗报》的回声专栏上,刊登了安德鲁以“乌托邦”为笔名创作的一部侦探小说《血字的研究》。在这部小说里,乌托邦隐射斯塔尔夫人与贡斯当的奸情,虚构她与情夫合作欺骗女方外交官丈夫的家产。等到图谋失败后,两人铤而走险杀人灭口,并伪造了外交官的自杀证据,但被精明的刑事检察官福尔摩斯识破,最后奸夫淫妇受到正义审判,并双双走上绞刑架……

安德鲁的这本《血字的研究》取得了巨大成功,这是第一次将侦探类小说载在世界文学史上;而夏洛特-福尔摩斯,这位性格乖张,桀骜不驯,但又头脑冷静,观察力敏锐,推理能力极强的科学侦探深深吸引了读者们的眼球。尽管很多巴黎人抱怨作者为何选择了一个英式人名来担当法国小说的主角。

《血字的研究》出版的第二天,斯塔尔夫人联合情夫贡斯当向《费加罗报》提出交涉。但在巴黎民众的阅读热情下,这类抗议之声显得异常微弱。当斯塔尔夫人的丈夫,瑞典驻法国公使斯塔尔侯赛因男爵在阅读了《血字的研究》之后,当夜便要求和斯塔尔夫人分床睡觉,并指示管家拒绝斯塔尔夫人触到自己的茶杯和餐具……数天后,斯塔尔夫人提前两年终结了在巴黎的沙龙,移居日内瓦。

《血字的研究》在巴黎大受欢迎后,《费加罗报》主编恳求大老板能续写夏洛特-福尔摩斯检察官的探案故事,但被安德鲁推脱。但他同意授权《费加罗报》找枪手充当乌托邦,去完成福尔摩斯探案的续集,还为此亲自编写了大纲。

……

当十多个巡警簇拥下的沙威走进在高乃依街道的一栋公寓楼时,警长那顶戴有三色徽的标志性的黑色礼帽(高级警官标志)令全场气氛为之一滞。无论男女,几乎每个人都惊恐万分的张望着这些身穿黑色礼服,手持手铐、利刃和短枪的不速之客,担心这些家伙来逮捕自己或是自己的亲人。

一名秃顶的公寓管理员闻讯跑上前交涉,却被蛮横无理的巡警们赶到一边。一位中年警察四周环顾,对着围观的人群大声叫嚷起来:

“所有人各自回到房间,30分钟里未经允许不得出门。违者拘留一日,罚款10个里弗尔;继续不服管教者,服苦役三个月;但凡持械反抗者,一律击毙!”没等负责清场的警察喊出第二遍,原本嘈杂的楼道里变得鸦雀无声,空无一人。

这种公寓的楼梯在楼房深处盘旋而上,先由街上的亮光照射着,继而由昏黄的日光照射着,临了由窗户的光线照射着。公寓差不多有四十五个房间,主要适合外省人初来巴黎谋生的临时据所,因而租金不高,房间里的陈设相当简陋。

沙威摘下帽子,挥手示意躲在一旁的公寓管理员上前来,问道:“你们这里一个名叫路易-德米斯的外省人租客吗?”

“有,有,有的!那位德米斯先生是两个月前过来的,现在就住在3楼的316房间。”秃顶者急忙点头,并手指316住户的大致方位,表示自己愿意为高级警官带路。

眉头微皱的沙威摇摇头,他让公寓管理员待在原地。几名警察想跟着警长上去,却被沙威制止,当即指示道:“你们都守在外面,不准任何人上来!”

走到3楼的转角处,沙威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包香烟,手指熟练的将一支过滤嘴香烟塞进嘴里。当白磷火柴在墙面轻轻一擦时,火柴燃起的火焰立刻点燃了香烟。过滤嘴香烟并不便宜,20根一包就价值两里弗尔;而白磷火柴更是贵得离谱,单单一根就需要5个苏。

沙威扔掉熄灭的火柴,对着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烟呛到肺部,很疼,连眉头皱的更厉害了。长期以来,这位外表冷酷、内心狂热的警长一直认为自己非常幸运,那是因为不断有贵人相助的结果。

早年失去父母的沙威是依靠姐姐的抚养和索菲亚院长嬷嬷的帮助,侥幸可以健康的活了下来,还能在教会学校里免费读了几年书。17岁时,因为给饥饿的侄儿侄女偷窃了几片白面包,沙威曾差点被愤怒的店主扭送到兰斯警察局。

幸好一位年轻律师路过此地,在了解情况后,心肠好的律师掏钱赔给面包店主被窃商品的3倍价格,沙威才免于一场牢狱之灾。也是这位律师在得知沙威决心去巴黎闯荡的后,给巴黎的朋友写了一份推荐信。而凭着这份书信,沙威在夏特莱法院监狱里得到了一份狱警的简单职务,而不是效仿大多数香槟老乡那般,沦为城市平民窟的苦力、乞丐或是杀人越货的罪犯。

巴黎生活十多年之后,沙威以为自己将平淡的生活到老。然而与安德鲁检察官突如其来的那场机遇,让一直生活社会底层的他居然能尝试到权利的美妙滋味。短短两年不到,沙威就从最初的普通巡警,升职到探员、探长、副警长,以及如今的警长,还直接听命于警察总局长,负责大巴黎地区重案的刑事侦缉分局。

这一切,都离不开安德鲁的金钱举荐和权利交换。当然,还有安德鲁暗中传授于沙威的“神乎其技”:诸如犯罪心理学、刑事侦查技术、指纹鉴定术等。作为回报,这位同事眼中刚直不阿的警察向巴黎检察官献上了自己的忠诚。无论安德鲁下达什么命令,沙威都会尽职尽责的加以完成,从不过问缘由。不久之后,沙威就成为安德鲁检察官安插在巴黎警察局里的绝对心腹。

今年5月,现年34岁的沙威与相恋已久的波兰女人安娜结婚,成为17岁的梅尔达的继父(安娜实为梅尔达的未婚生母)。婚礼的前一天,安德鲁以五万里弗尔的价格,将圣雅克大街156号的那栋3层临街房屋从勒让德尔手中买了下来,并连同5万里弗尔的联合商业银行本票一起,作为新婚礼物赠送给沙威夫妇。

但在1个小时前,沙威得到的命令是追捕那个化名为路易-德米斯的逃犯,对方若有反抗,可当即击毙。但事实上,路易-德米斯并非一名受到公正审判的罪犯,而是真名为于贝尔的前兰斯地方检察官。说得再具体一些,于贝尔就是当初在兰斯面包店前,解救沙威逃过牢狱之灾的好心肠律师。

……

第138章 普利欧议员的新庄园

第138章普利欧议员的新庄园

自从安德鲁顺利“收复”兰斯,并成功在当地建立独-裁统治之后,于贝尔开始后悔于自己当初支持同安德鲁妥协的决定。然而木已成舟,包括市长巴西勒和布里斯中校在内,绝大部分市政官员和自卫军军官选择了向魔鬼效忠。

见此,于贝尔迅速与一些不安分的城市贵族联络起来,试图团结起来反抗安德鲁。但在事发之前,于贝尔警觉的预测到危险,提前逃到巴黎,远离兰斯,远离宪兵队,但却忘记了在巴黎还有效忠安德鲁副检察长的巴黎警察……

一根烟抽完,沙威将烟蒂丢在地上,再顺着门牌号码按图索骥,找到316房间。没有任何敲门的动作,警长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因为是廉价房间,家具完全按照通常摆设的规格配备:一张床,几把椅子,一个五斗橱,一面镜子和放置有铜烛台的一张桌子。出租屋的空间通常很狭窄,彩色的窗玻璃与壁炉的烟囱都显得灰尘噗噗,因为没人付清让清洁工去擦洗。

每个房间之间的板壁是用板条钉成的,面上涂一层石灰,再糊着一种蹩脚的绘有花枝的蓝纸。这是巴黎住房常见的格式。这堵板壁并不厚,即便是在白天也可以清晰听见隔壁房间的声音。而现在,邻居们大都躲被子里瑟瑟发抖。

此时,房间的主人正站在窗台前,面对这不请自来的警官,于贝尔穿了一双厚底鞋,一条羊皮裤脚的裤子,一件方领蓝礼服,扣子一直扣到颈部。一条黑领带令昔日的地方检察官依然能显露具有出庭律师的高昂气派。

沙威再度停下脚步,放手关门,上前对着于贝尔低声说:“我已经留了10分钟,你不就应该继续待在房间里。”不仅如此,警长将所有警力都集中在楼下,于贝尔可以轻松的从消防逃生通道离开公寓楼,逃避巴黎警察的追捕。

于贝尔面带苦涩的摇摇头,说道:“你跟随安德鲁这些年,居然还未曾了解他对叛徒的仇恨与多疑性格。如果我猜得不错,就在消防梯那头,还有另一队人马埋伏着。按照独-裁者的话说,他从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说道这里,于贝尔顿了顿语气,沉声问道:“说吧,他下达的命令是什么?是以自杀的方式跳楼摔死,还是因拘捕而被当场击毙?”

沙威沉默了,他不希望曾经的恩人丧命于自己手中,可如果逮捕之后交到彭杜瓦斯上尉(已晋升)的情报部门那里,各种严刑拷打会令于贝尔越发生不如死。沙威也清楚,今年以来情报局已在身边安插了好几个眼线,自己在巴黎警察局的一举一动都在情报部门的记录之中。

正值犹豫不决之际,沙威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他眉头一皱,因为刚才已命令部下不得来打搅之际。不多时,房门再度打开,一名中年警官走到警长,低声说了一句后,还随之附上一张小纸条。

“恭喜你了,我的朋友,是安德鲁副检察长想亲自见见你!”看过纸条的沙威很是高兴。按以往的惯例,安德鲁若是想见某位犯事之人,就不会再下令处死,那是对方身上还有被利用的价值,但前提是于贝尔不会再一次自取死路。

1小时后,在圣路易岛别墅的地下室里,安德鲁望着眼前的逃亡者,他目光流离,面容憔悴,显然逃亡的日子对于贝尔来说并不好过,全然不是之前神采飞扬的兰斯检察官。按照上位者之前的打算,叛徒一律会被处死。然而,安德鲁已向院长嬷嬷做过承诺,不再追究政治-犯的罪责;加之于贝尔还有利用价值。

于是,安德鲁示意身边的黑人侍从官给于贝尔打开手铐脚链,他也递给昔日同僚一杯香槟,看着对方一饮而尽后,他直截了当的问了一句: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作为情报局的卧底,潜伏到普罗旺斯伯爵的身边,为我收集情报,那么之前的恩怨一笔购销。我知道那位波旁二胖一直在秘密拉拢你,包括你隐藏的居所都是那位伯爵管家暗中安排的,嘿嘿,杜伊勒里宫此举无非是想打通借道兰斯,最后逃亡国外的安全路线。当然作为诚信的一部分,你和你那逃亡到布鲁塞尔的表兄弟一家老小所必须置于情报部的监管下;

至于第二项,我不用说,你也应该清楚。

嗯,开始选择吧,生存,还是死亡?!”

……

突然加强对普罗斯旺伯爵的重视,并非安德鲁的心血来潮,而是昨天下午情报部门确定的一则事实:身为贵族兼军人世家一系的贝尔蒂埃之所以来香槟混成团担当参谋长,这是杜伊勒里宫借米拉波之言,向拉法耶特提出的建议。

而在王宫的波旁家族中,毫无心机的路易十六国王是大棒槌;在逆境中促使政治智慧不断成长的王后玛丽,目前还没有如此这般的影响力;至于王妹伊丽莎白公主尚且乳臭未干;而剩下的就是那位看起来人蓄无害的王弟,普罗斯旺伯爵。

情报部门怀疑普罗斯旺伯爵是故意利用妻子吸引贝尔蒂埃中校,以达到影响香槟混成团的目的。只是安德鲁对军权把持的密不透风,并借助各种政治手段与经济利益把军官团与自己捆绑在一起。别说一个初来乍到的参谋长,哪怕作为全国自卫军总司令的拉法耶特也不可能将香槟混成团从安德鲁手中夺走。

不过,安德鲁对于普罗斯旺伯爵这份心机还是有些敬佩,不愧是与拿破仑皇帝死磕近20年,屡战屡败,却从不气馁的历史人物。如果安德鲁也是贵族出身,或许他还真愿意接受杜伊勒里宫的“勾引”,向未来的路易十八效忠。然而平民出身的安德鲁早已决定了自己的政治立场,历史也不再这方面设置“如果”。

既然普罗斯旺伯爵向安德鲁的军队里埋设了一个并不成功的钉子,所以来而不往非礼也,安德鲁也将派遣自己的卧底到未来的路易十八身边。

在顺利解决于贝尔的出逃事件后,安德鲁已发现身为马恩省副检察长的自己在巴黎待了近两个月。于是他选择再过几天,也就是5月20日,作为离开巴黎的最后期限。

因为手头的事务办完,闲暇无事的安德鲁决定驱车到枫丹白露,拜访刚从南尼德兰公干回来的普利欧议员。数天前,刚刚回到巴黎的普利欧就忽然昏倒在地,虽然经过两位医生的现场诊断只是劳累过度,并无大碍。但医生们还是建议到这位国会议员离开环境恶劣的市区,在巴黎郊外静养一段时间,以期尽早恢复健康。

于是乎,安德鲁在去年私下赠送给普利欧夫人的那一座位于枫丹白露宫附近,距离巴黎市区50公里外的葡萄酒庄园就立刻派上了用场。

与其说普利欧是累到的,还不说是被财政委员会提交的32亿赤字报告吓昏的。如今的法国财政状况,可以说是一天不如一天,向着崩溃的边缘又滑了一步。

指劵的滥发超发使得这一金融工具成为权贵者(诸如安德鲁等人)的聚宝盆,但对于国家财政却是饮鸩止渴的做法;而安德鲁从包税商那里打劫来的两千万里弗尔,仅仅在国库账面打了个转儿,就全部归还了之前政-府欠款利息。

虽说在安德鲁与普利欧等议员的不懈努力下,制宪议会最终促使美国与法国内阁达成协议,每年将定期归还了一定数额的债务,那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连支付在巴黎国家公务员的薪水都不够,更别说各地驻军的粮饷了。

被立宪派贵族寄予极大希望的新任税务检察官,结果在里昂打响的第一枪就差点变成一枚哑弹。若非巴纳夫成功劝说安德鲁出手援助,或许小拉梅特还被扣在里昂,而不是拿着两百万里弗尔的支票回巴黎交差。经过这次经历之后,大受挫折的小拉梅特将行程的第二站马赛的日期,无限期的向后推迟。

至于安德鲁私下曾经向普利欧与罗伯斯庇尔提出的增加税种和创造收入的方案,在5次提交给财政委员会通过后,却未能在辩论大厅里获得半数以上议员支持,永远都是未经认可的无效法律。这也不难理解,富有的立宪派贵族们不愿意从自己腰包里掏钱,只为补贴国家财政这个无底洞。

此次,普利欧拜访尼德兰地区的布鲁塞尔、鹿特丹和阿姆斯特丹等地,就是以国会特使的身份游说低地国家的富商们,希望他们能购买不低于价值1亿里弗尔法国国债。可数周的辛勤努力,普利欧等人仅仅卖掉了5百多万国债。于是,这位心力交瘁,为国操劳的议员刚一回到法国就病倒,不得不去郊外庄园里静养。

在法国,几乎所有的庄园别墅都离不开环绕四周的葡萄园,普利欧庄园也同样如此,此外,周边的树林,湖泊、山丘、草地、建筑,也属于庄园的一部分。这里距离枫丹白露宫的狄安娜花园非常近,站在普利欧庄园别墅上方,眺望可以看到昔日王宫花园中的松柏苍翠,曲径通幽,还有一大片草地包围着一个小巧精致的喷水池,喷水池的中央是女神狄安娜的雕像。

……

第139章 对尼德兰地区的野心

第139章对尼德兰地区的野心

站在二楼的大露台上,普利欧在为远道而来的客人介绍自家庄园里的美丽景致。悠闲的田园生活的确令议员身体康复的很快,昔日脸庞的憔悴被红润取代,说话时中气十足。主人手指枫丹白露宫那边的草地花园,对着安德鲁解释道:

“这是亨利四世时代于1602年构筑的,为了原有的大理石雕像免遭侵蚀,雕刻家普里厄又用青铜复制了一件女神狄安娜放在室外,原版大理石雕像则珍藏在地下室了。不过,近期有巴黎公社的委员提议要将枫丹白露宫的所有值钱物件拿出来拍卖,以筹集国家经费。尽管制宪议会在我的要求下,否决了这一无理提案,但我非常担心下一次,想要取悦长裤汉的议员们很难拒绝这类要求。”

与罗伯斯庇尔一样,尽管普利欧在议会上的座位为左派,但其内心依然警惕着巴黎暴-民。他与其他律师持有相同的政治理念:一切行为必须坚持法律的程序,而法律的最大用途不是坚持所谓的正义,而是维系社会的公共秩序。

安德鲁同样品味到议员话语中所引申的含义,随即以坚定的语气说道:“不会的,至少在下一届立法议会上,我绝不允许这类事情发生。”

以安德鲁如今的地位、声望以及广泛的人脉资源,无论是担当马恩省的国会代表,还是作为大巴黎地区推选的议员,都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事实上,从1789年以后的两年来,安德鲁为之奋斗的小目标:就是以议员身份进入国会,成为法兰西745名身穿黑色燕尾服,斜披红白蓝三色绶带的独-裁者之一。

之前,因为罗伯斯庇尔善意的一项提议,使得1791年的宪法原则做出明确规定:老一辈的制宪议会代表不得再参与新的立法议会的竞选。这就使得聚集了众多人气的安德鲁寄托了包括普利欧在内的一批共和派议员的期望,希望这位能力出众的年轻人能够延续“大革-命所开创的自由、平等与博爱的精神”。

听完安德鲁的保证,普利欧微微一笑,他内心自然信任自己的香槟老乡,否则也不会同意在今年8月卸任之后,离开巴黎回到兰斯接任马恩省副检察长职务兼理工学院的掌门人。毫无疑问的是,安德鲁之后的马恩省副检察长只是个拿薪俸的闲置。理工学院院长才是普利欧的实务所在。简单的说,那是安德鲁在借助普利欧前国会议员的身份,在政治和法律上延续安德鲁在兰斯的实际统治。

经过两年以来的精诚合作,普利欧与安德鲁的关系不在仅限于通常意义上的同盟者,两人更拥有广泛的政治理想和经济利益,甚至是“共同的犯罪”。若不是议员家族里没有适合的女儿或侄女,否则普利欧一定会拉安德鲁当(侄)女婿。

普利欧忽然想到某些人曾对自己的叮嘱,于是就问安德鲁:“3个月后,等你走进立法议会时,最希望加入到哪个工作委员会?”

一听到这个情况,安德鲁有点迟疑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毫无疑问,安德鲁最希望能待在军事委员会,但这不太现实,一是要避嫌,毕竟安德鲁的身躯下还隐藏着一支效忠自己的香槟混成旅;二是当下的军委会权力不大,与治安委员会差不多。

看似权势极大的经济委员会是不去的,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整个一裱糊匠。自从大革-命之后,各种自由主义泛滥,各省都都习惯于自治且服务于本省,大家与首都巴黎的关系时好时坏,赋税方面更是拖拖拉拉的不缴。除非建立了一言九鼎的独-裁统治,否则对于那些扯皮拉筋的事情,安德鲁做了也是白做。恐吓一下里昂还是可以的,但要惩戒全国的大中城市就会引发众怒了。

“我希望是外交委员会吧!”安德鲁最终做出了选择。军事与外交向来都是相互关联的,安德鲁显然不会放弃香槟混成旅的绝对控制权。

普利欧深深的望了客人一眼,说,“这是个聪明的抉择。外交委员会的执行秘书(实际负责人有时候翻译为主席或理事长)一般都列席军事委员会与内阁战争部的重要会议。未来3个月里,我会与一些朋友,积极推动一项新的议案,就让未来各委员会的执行秘书在列席会上拥有足够的发言权。”

“谢谢!”安德鲁也相信制宪议会的大部分议员一定会支持普利欧的这项提议,向政-府内阁施加监管权,这是制宪议会内部绝对正确的政治路线。

“我听说勒戈夫决定回到沙梅市(阿登省省会沙勒维尔-梅济耶尔的中文简称)参选阿登省省长,这源自你的建议?”普利欧看是随意的问了一句。警察总局长妹妹与安德鲁副检察长之间的孽缘,已在巴黎上流社会广为传播。据说3个月前,法官夫人还在色当产下一女。毫无疑问,那就是安德鲁的私生子。

安德鲁毫不犹豫的点点头,继而解释自己的想法:“因为一些原因,阿登方面对于兰斯和我相当不友好,还包庇甚至是纵容阿登匪徒对马恩省各地的袭扰。所以我才建议勒戈夫在辞去巴黎警察总局长职务后,回到沙梅市参与竞选该省省长一职。此外,为确保胜利,我还同巴纳夫方面达成了合作协议。”

普利欧呵呵一笑,说道:“不仅如此吧,我在布鲁塞尔逗留期间,居然在一家书店里看到你身边的人,据说还是一位情报官乔装成报社记者。”

安德鲁故作尴尬的干笑几声。早在一周前,彭杜瓦斯已将在南尼德兰地区行动时,不慎暴露了身份的事件告诉了安德鲁长官。对于同盟者的询问,安德鲁显得自然无所谓。事实上,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向普利欧澄清事实。

安德鲁解释说:“的确,从今年早些时候开始,我已命令情报部门,全力收集奥属南尼德兰地区的各种情报,包括政治、经济、军事、人文、地理与气候方面。因为种种迹象表明,未来的12个月之内,德国人(奥地利与普鲁士)有可能将重新联合起来,并在科布伦茨逃亡者鼓动下,向巴黎发动进攻。”

“所以说,你在为未来的战争做准备?”普利欧眉头一皱。

在听到安德鲁毫无迟疑的肯定回答之后,普利欧很是激动的跳起来说:“事实上,我在造访鹿特丹期间,就有联合省的共和派朋友告诉我一件机密,称柏林驻维也纳公使收取了法国逃亡贵族的大笔贿赂,正在怂恿奥波德二世皇帝进攻法国。尽管,维也纳方面出于某种考虑拒绝了普鲁士公使的提议,但却同意普奥两国-军队在莱茵河流域,靠近法属南尼德兰一带组织几场军事演习。当我回到巴黎国会,将此事上报给军事委会员时,却被一群贵族老爷们耻笑了足足30分钟。”

说道这里,普利欧很是气愤填膺的捶足顿胸,以至于咳嗽连连。吓得安德鲁赶紧让议员躺在长椅上静养,并示意仆人找来一杯温开水喝下。

过了好一阵,缓过气来的普利欧躺在长椅上,语调缓慢的继续说着话。

“所以在听到你在尼德兰的部署安排后,我很高兴,也很欣慰。安德鲁,你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人都要年轻,都要聪明,都要有政治手段,你是一个天生的阴谋家。呵呵呵,别在我面前故意皱眉头了,阴谋家可是个褒义词。至少在路易十三时代,伟大的黎塞留公爵就是这么认为的。我与图里奥都清楚,那位红衣大主教一直都是你心目中的英雄,而不是布里索那些人吹嘘的虚无缥缈的古罗马雄辩家。没错,我不喜欢布里索以及他身边的同盟者。他们与贵族们一样,把事情看待的太简单,”

直至始终,表现低眉顺耳般的安德鲁都看似在倾听着前辈的敦敦教导,但他的内心却不以为然。黎塞留不过是安德鲁青年时代的曾经偶像,因为这位红衣大主教平生最爱干的一件事(也是丰功伟绩),就是不留余力的打压法国国内的天主教会势力,将圣职者拥有的世俗权力从法国的政治生活中强行剥离出来。

如今,安德鲁眼里的小目标一个个都已实现或是即将实现中,至于心中的大目标也早已不是之前历史人物所能复制的道路,而是……

安德鲁对尼德兰地区的图谋,一是遵循历史的惯性。那是在大革-命时期,资源丰富、经济发达的比利时与荷兰先后被法国革-命军占领。尤其需要指出的是,低地国家的数百万民众非常温顺或是善良。嗯,换句话说,是对法国人的统治认可程度非常高。在成为法国领土的20多年中,仅有一两次贵族发动的暴乱。这与征服野蛮荒凉的伊比利半岛相比,联合省简直就是法国士兵的天堂。

……

第140章 伊丽莎白公主的幸运夜(上)

第140章伊丽莎白公主的幸运夜(上)

其二,资源丰富。无论是人口稠密度,农牧业的水平,还是煤铁矿藏,水利航运,都是欧洲名列前茅的。大革命以及后来的拿破仑时代曾在这一地区征召了30多万士兵,他们忠诚的为法兰西帝国事业奋斗到1815年,却极少有背叛。但现在,安德鲁看中的更多属于人口与自然资源,尤其是煤铁矿藏。

阿尔萨斯与洛林地区的煤铁矿资源非常丰富,只是铁矿资源大都是含铁量在314%,且含磷高达2%的贫矿,属于沉积型贫赤铁矿,唯一的好处是主要矿带距离地表很近,便于开采;至于煤炭方面的资源,似乎就差了很多。优质的无烟煤几乎没有,基本都属于发热量不高的劣质烟煤,储量不大而且还埋藏的比较深。

对安德鲁而言,这些也许都不是太大的问题。关键问题在于阿尔萨斯与洛林的矿业主都不太欢迎,甚至是厌恶联合公司在此地开采矿藏,或是做冶炼金属。因为联合公司那颠覆一切传统,横扫所有竞争者的棉纺工业,便是所有传统产业主的前车之鉴。基于此,两个地区的矿业联合会很快达成一致意见,要千方百计的压制联合公司产业向上游领域的延伸。

当上述信息汇总到安德鲁手中时,他只是默默的走到地图前,将自己的视线从洛林向北延伸50到100公里,也就是后来的卢森堡公国以及比利时的烈日地区(18世纪为烈日公国)。这是一条重要的铁矿与媒体开采基地。尤其是比利时东部的烈日市,那可是坐在中西欧地区储量最大、品质最优的鲁尔煤炭带上面;更关键的是,这里煤矿带埋藏不深,使得开采与加工成本不高,更加适合蒸汽机时代的发展。

所以,当联合公司的萨伊不停抱怨阿尔萨斯的煤炭成本过高,洛林出产的钢铁品质不好,供应还受到厂家各种限制后,安德鲁已在心中筹划着甩开原有的上游供应商,建立自己的煤铁矿开采与冶炼基地。

当然,做到这一点需要满足两项前提条件:

第一:改进矿藏开采与金属冶炼工艺,必须形成一定规模化的工业大生产格局。这是他给法兰西科学院提出的一个重要研究课题;

第二;借助未来“解放欧洲”的战争,在两到三年之内,将奥地利人从南尼德兰地区(也就是今比利时与卢森堡一带,包括德国西端一部)彻底赶出去,继而纳入到自己的势力范围。

就在安德鲁云游四海之际,普利欧还在延续自己的话题。忽然,议员听到妻子站在一楼楼梯间声声叫唤自己。这原本是管家的事情,但出身普通种植农户之家的普利欧夫人总愿意亲自叫唤丈夫。那是午餐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入席进餐。于是普利欧邀请与安德鲁一同下楼,去享受家宴的温馨。

直到下午4时,安德鲁这才起身与普利欧夫妇告辞,并对3个6到10岁的男孩子们做出承诺:下次来这座庄园时,一定再带一对可爱的拉布拉多犬。

回程途中,安德鲁头枕车厢微微假寐,忽然他想起一件事情,便打开车窗,示意骑马跟随马车一旁的仲马中尉上到车厢里。

安德鲁笑着对自己的侍卫官说,“回兰斯之后,你就可以向夏塞中校请申请婚假,包括15天的全薪假期,以及两千里弗尔的礼金。”

长官制止了仲马中尉起身行礼的冲动,示意对方保持安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接着问道:“亚历山大,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或是再增加一周婚假,好让你有时间回诺曼底一趟,向帕耶特里家族知会一声?”

黑人中尉摇了摇头,告知自己与诺曼底的帕耶特里家族早在10年前,由于父亲安托万的病逝而断绝了一切往来。事实上,帕耶特里家族成员,包括仲马的亲生父亲在内,都从没正眼看过这个黑皮肤的女奴之子。反倒是未婚妻伊丽莎白-拉布雷一家人,给予了黑人仲马亲人般的关爱。

于是,侍卫官对安德鲁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在婚假结束之后,能够下到连队,骑兵或是步兵都行。”

“哦,不愿意担当我的侍卫官?”安德鲁很是奇怪的问道。

仲马急忙解释说:“不,不是,我只是更希望……”一时词穷的黑人无法延续自己的话语,很是羞愧的垂下了头。

心知肚明的安德鲁见状哈哈大笑。

为收买军心,穿越者承诺团一级的军事主官,可以在兰斯周边地区以极其优惠的价格,事实差不多是半卖半送性质,获得一座原属于教会资产的葡萄酒庄园。按照这项标准,参谋长贝尔蒂埃上校、步兵团长蒙塞中校、炮兵团长塞纳蒙中校、骑兵团长奥什中校、宪兵团长夏塞中校、军需官彼提埃少校与军医官佩尔西少校等人,享受作为第一批获得小兰斯山附近(兰斯西北方)的庄园别墅。

安德鲁登上马车时,就留意到仲马对普利欧庄园的种种羡慕之色。下达基层连队无非是为了更快的晋升军衔与职务。安德鲁在给香槟混成旅草拟的晋升标准中,反复提及:唯有曾经担当过连长职务的军官,才能晋升为上校团长;而成为团指挥官是成为准将(将军)不可或缺的资格履历。

因为连长与团长的职务,是成为高级指挥官(将军)之前的两个重要台阶。在法国大革-命的前期战争中,战场格局之所以反复拉锯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火速提拔的高级军官中没有担当在基层连队或在团指挥部里锻炼过,不懂得指挥与协调部队。等到法军由于指挥官的一系列低级失误,导致在战场上付出太多代价之后,拿破仑才意识到这一事态的严重性,继而出台了上述规定。

“非常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安德鲁大声鼓励着即将离任的侍卫官,说道:“婚礼之后,你直接向奥什报道,他会交给你一个骑兵连。记住,别让我失望!”

等到话说之后,安德鲁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将眼前这个过于兴奋的黑人侍卫官赶下马车厢。此时的安德鲁有点后悔,不应该乘坐马车来枫丹白露庄园,而是应该选择“猎枪号”的游船,可以泛舟塞纳河上,舒舒服服的抵达圣路易岛别墅。尽管四轮马车只需要5、6个小时往返一趟,而游艇则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

自从路易十六一家郊游圣库洛城堡的努力失败之后,整个巴黎街道都在流传国王准备第一步外逃的“谣言”。基于此,在以科德利埃俱乐部为首的众多政-治团体的呼吁下,巴黎市政厅要求城市自卫军与警察局加强对各处城门和重要街道的夜间守卫与巡查,名义上是要严防外国间谍的混入。

所以一到晚上九点之后,全副武装的自卫军,就开始协助宪兵在每一道关卡,每一座城门盘查着往来行人。但是巴黎太大了,而愿意拿着微薄津贴参与夜间执勤的士兵和警察太少,于是很多“热心肠”的长裤汉便积极参与进来。

为了每个晚上五磅黑面包的食物补助,那些面目狰狞的城市暴-民们通常会手收马刀,在大街小巷里巡逻,搜寻一切形迹可疑的犯罪人员。事实上,巴黎公社与雅各宾派俱乐部私下要求巡逻队务必防范波旁王室再度逃亡国外。

五月的巴黎,气候依然的反常厉害,白天阳光明媚,晴空万里;然而到了半夜就下起来微细冰冷的小雨,气温从20多度骤降到8、9度。冰冷的雨水令参与巡查的民兵们变得躁动不安,容易乱发睥气。每一次,当他们遇见陌生人或不明身份的马车时,都会挥舞着武器,大声的叱喝与威胁。

伊丽莎白觉得今天真是糟糕透顶了,她接受一位贵族闺蜜的邀请,下午两人一同结伴来蒙莫朗西街的公爵官邸做客。热闹的舞会以及接下来的丰盛酒宴,被身精明的公爵夫人安排的井井有序,一度令波旁公主的心情大好。

然而在宴会开始后不久,伊丽莎白却无意间却发现有一位平民女士身着与自己类似款式的白色连衣裙,尽管前者的连衣裙上绣着太阳花,而并非娇艳的百合。但毫无疑问,在公众场合上的撞衫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通常状况下,是地位卑微者需主动退下,另行换装后向伊丽莎白公主致歉,以求得上位者的谅解。

然而在公爵府,那位被称作罗兰夫人的普通妇人,居然在面对波旁公主的愤怒眼神时,显得无动于衷。见此情况,感觉受到极大侮辱的伊丽莎白公主立刻起身向主人告辞,并不顾公爵夫人的百般挽留执意要走。

等到下楼之后,伊丽莎白才发现,闺蜜居然将马车和马车夫都带走了。据公爵的仆役说,陪同闺蜜离开的还有一名帅气的年轻男子,说她们会在1小时之内返回公爵府。毫无疑问,闺蜜带着新欢去某个僻静之地“打友谊赛”了。好在公爵夫人已为伊丽莎白公主安排了另外一辆马车,送尊贵的客人回杜伊勒里宫。

……

第141章 伊丽莎白公主的幸运夜(中)

第141章伊丽莎白公主的幸运夜(中)

当烦心的事儿接二连三的发生时,接下来就会有更加糟糕的事情出现。

果不其然,运送伊丽莎白公主的四轮马车竟然会在唐普勒大街南端抛锚,那是马车前轮不慎跌进坑中,震坏了轮轴,短时间内无法修好。

检查之后,马车夫无奈的告知伊丽莎白,她只能在车厢里耐心等候一段时间,好让马车夫返回公爵府,再赶另一辆马车来接客人。

马车夫离开不久,伊丽莎白就又遭遇了大麻烦。深夜里,一辆装饰华丽的四轮马车停在静悄悄的街道边,再加上车厢里一位年轻漂亮的尊贵女士,就显得十分突兀。短短五分钟里,已有两名醉鬼上前骚扰,他们不停的的拍打起车门,嘴里嚷嚷着要搜查奸细,躲在车厢里的伊丽莎白被吓得花枝乱颤,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醉鬼们闹腾了好一阵,便先后离开了,此时的伊丽莎白公主也不敢继续待在形同牢房的车厢里。当见到外面的雨水停了,她拿出一件带有风帽的黑毛大氅,将全身包裹在里面,打开车门,跳下马车,迎着漫无天际的黑暗,向杜伊勒里大街走去。自从1789年10月回到巴黎后,这条路伊丽莎白曾经走过很多次。若是在白天只需要15分钟不到的时间,就能看到熟悉的王宫大花园。

然而,波旁家族的女人居然忘记了此时并非白天,而是深夜宵禁期间。没有携带或粘贴通行证的行人以及马车,都会受到宪兵或巡逻队的严格盘查。等到伊丽莎白公主看到凶神恶煞般的暴-民时,她已处于进退两难的地步。

脑海里做大胆的抉择后,勇敢的女人继续沿着街道一侧的房屋向前“溜行”。在每次快要撞着巡逻队的时候,伊丽莎白便躲藏在门凹里,或者墙角边,象雕像那样站着不动,屏住气息,一直等到巡逻队离开以后,跟着她又迅速地、不安地向前奔跑,直到同样的危险再一次来到又使她沉默不动。

在抵达杜伊勒里大街时,由于女人的小心谨慎,她没有遇见什么危险。到了路口,当伊丽莎白的身影从阴影中传出来时,一小群充当志愿兵的巡逻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这七八个醉醺醺的汉子大摇大摆的走在街道上,他们胡乱唱着爱国歌曲,每个人的手中还拎着喝着从酒馆里拿来的大半瓶葡萄酒。

伊丽莎白心中暗“不好”,试图重新钻进黑暗中隐蔽,但为时已晚。

“嘿!那,那里,是个年轻的娘们!”巡逻队的队长人高马大,眼睛锐利,于是他开心的叫嚷起来,“嘿!哪……哪里……你……小妞……上哪儿去”

逃走的人一句话也不回答,继续向前奔跑。

“你们都快点,把她围起来!”小队长扔掉了酒瓶,拔出马刀,冲着身边的士兵被说道,“那个娘们一定是个想逃走的奸细,对,是个国外奸细!奥地利人!”

这些衣裳褴褛的壮汉们一路兴奋的狂叫着,高举起各式武器,朝着女人逃跑的方位围过去,很快就追了上来。

当事不可为时,伊丽莎白放弃了逃跑,她必须直面眼前的危险。

“我只是一个迷路的过客,为什么要追我?”伊丽莎白垂着头抱怨着。

借助路灯的微弱亮光,巡逻小队的首领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很年轻,也很漂亮,重要的是她还具备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对,就是那种高不可攀的模样,比起大恐慌时期,自己曾经奸-杀的那位贵族小姐还要好上五倍。

”可怜的小猫儿,”队长感叹着,同时身处毛茸茸的大手做出一种不雅观的下流手势,引着同伴们哈哈大笑,也使那受惊的女人迅速地向后退缩。

“规规矩矩地回答。漂亮的,黑夜里行走的高贵女人,你这样要走到哪里去你有通行证吗”队长继续呵斥道。

伊丽莎白答道:“我只是探望一个朋友之后急着回家,至于您所说的通行证,抱歉,我一不小心的把它遗留在马车上了。”

首领不怀好意的盯着眼前的待宰羔羊说,“嘿嘿,难道你家人没告诉过你,在这个时间点在大街上独自步行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好女人。按照巴黎公社与市政厅的规定,深夜十点后,没有公民通行证的人在街上行走一律会被盘查。”

“我的只是遗忘了,就在马车上,我可以去拿,现在就可以去!”

伊丽莎白决定再三后,她还是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继而挺起胸膛故作大声的解释。然而,巡逻队中没人愿意听一个弱女子的辩解,大家都期待着首领的号令,将眼前这个有着贵族气质的漂亮小妞带到某个地方大快朵颐,快乐一番。

于是,奸诈的首领使了个眼色,“那么,女士,请随着我们一起到最近的警察局去一趟,你可以在那里好好地解释一下。伙计们,开始了!”

说罢,两名猥琐的壮汉上前两步,从左右两边把伊丽莎白的胳臂夹在他们自己的胳臂下面,不管她的呼叫和眼泪,直向附近的一间废弃的修道院拖曳去。

女人摆脱不了束缚,只能发出徒劳无益的恐怖叫声,然而在漆黑寂静的夜空下,并没有见义勇为者赶来帮助她。直到巡逻小队绑架女人快要接近修道院附近的铁栅栏时,忽然间一个身材高大的、浑身藏在大衣里面的年轻军官从黑幕里走了出来。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位军官皮肤黝黑,身后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黑色的四轮马车,两位马车夫也跳下驾驶位,他们腰间各别着两把短枪,一前一后的守在车厢旁边。

此时,伊丽莎白已经放弃了自尊,在苦苦哀求释放巡逻队放了她,而身为首领的小队长却不听她的话,示意队友们粗暴地拖着女人走。首领似乎很享受已是囚犯女人叫起来的声音,一半是恐惧,一半是痛苦。

“你们这群流氓,快点放开这个可怜的女人!”军官走过来直接叫停巡逻队的暴行。在路灯的照耀下,肩章上金属饰物在军装上闪闪地发光。

“该死的,你是谁,居然敢来这样查问我们吗”巡逻队的一个坏家伙骂道。

不过,其他人都已经注意不速之客的身份,一个黝黑皮肤的中尉军官。巡逻队的小队长也愣了,似乎忌惮起面前军官的真实背景。

伊丽莎白趁着匪徒们慌神之际,奋力摆脱了两名劫持犯的束缚,跑了几步来到黑人军官的身边,心中无限感激的说道:“谢谢您,中尉!这些人都是无耻的绑架者,是罪犯!”

仲马点点头,并不答复,只是手指着身后的马车,低声说:“你先车厢里待在,这里的坏家伙都交给我了。”

伊丽莎白顺从的点点头,临走前,女人处于本能的礼仪,她掀开衣帽,显露貌美容颜,双手分别提起衣裙一角,向搭救自己的黑人军官行了个屈膝礼。

“该死的,果然是波旁家族的女人!”巡逻队的首领一眼看到伊丽莎白连衣裙上绣着百合花图案,心中愤恨眼前的黑鬼,以及他背后的大人物。

“小妞,你别跑,没有通行证的奸细!”巡逻队中的两个绑架者之一喊了起来。他试图上前阻拦伊丽莎白的逃跑路线,却被黑人军官手中挥舞的大钢刀逼了回来。

众人将目光投向身旁的首领,等候队长的最后指示。很快,他牙一咬心一横,不在惧怕黑人军官和安德鲁,决定干出一件惊心动魄的大事情来。

“把黑鬼围着,你们两个去把那个女奸细抓回来!”身为巡逻队首领的西蒙发出了号令。

身高19米的仲马皱起眉毛,轻蔑地翘起他的嘴唇,盯望着围过来的五个坏家伙,他左手掏出一把短枪,右手迅速的将刀尖微挑一下,摆出一副即将进攻的态势,就吓得匪徒们后退不止,直到西蒙在一旁大声呵斥,众人这才停了脚步,不过此时,谁也不愿意首先攻上前。

在另一边,曾劫持过伊丽莎白的两个巡逻队员,朝着马车那边跑了过去,那是他们亲眼看到女奸细登上马车,还有一位军官为她打开了车门。

“警告,不要再上前一步!”一名马车夫在发出警告的同时,另外一人同样拔出了佩剑,两人调整好了即将进攻的步伐。

似乎是不屑于贵族式的佩剑,那两个匪徒对于警告表现的置若罔闻,他们高举着马刀迎面冲了过来……仅仅一个回合,好吧是,是半个。看上去体格非常健壮的土匪先后摔倒在地,继而痛苦的呻吟起来。这是充当马车夫的两位剑客保镖利用手中的佩剑准确无误的刺穿了对方的大腿肌肉,令其瞬间丧失了战斗力。

车厢上的安德鲁透过玻璃车窗目睹了这一切,心中鄙夷对方的不自量力。外面的两位保镖可是货真价实的西班牙剑术高手,个子高一些的名叫冈萨雷斯,另一个微胖的的名叫费尔南多,是安德鲁从联合银行巴黎总部,自己的合作者,西班牙卡巴鲁斯伯爵那里借用的。毕竟每天带着一群穿蓝色制服的大兵太过显眼。

……

第142章 伊丽莎白公主的幸运夜(下)

第142章伊丽莎白公主的幸运夜(下)

很快,安德鲁将目光转移到已经坐在自己对面的伊丽莎白公主的身上,获救的女人露出青春夺目的,出色无比的美丽面貌,令安德鲁心动不已。

“该死!”安德鲁暗自警告着自己,对方是波旁家的女人,不能招惹。伊丽莎白公主或许不认识安德鲁,当穿越者却认识她,一个勇敢坚强的女人。

回到眼前,安德鲁并不后悔自己下令营救伊丽莎白公主,但他也不希望事情闹大。当下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巡逻队很是知趣的认输撤离;对面的女人悄无声息的回到杜伊勒里宫;自己始终不走出车厢,最后三方都装作相安无事。

愿望是美好的,但现实中总会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傻瓜想着强硬出头。

很快,安德鲁就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外面高声咒骂着自己,说“什么时候开始,受人敬仰的人民律师安德鲁-弗兰克已蜕变成波旁家族的保护者,无耻的刽子手,革-命事业的叛徒!”

鞋匠西蒙的叫骂声,成功激起了安德鲁的内心愤怒,他朝伊丽莎白公主笑了笑,告知女士可以放心待在马车上。随即安德鲁从座位下的箱子里取出一把上过膛的手枪,推开车门,跳了下来。

车厢不远处的两匪徒依然不断的倒地哀嚎着,然而安德鲁不打算给予他们活着的机会了。上位者朝守在一边的西班牙保镖打出割喉的手势,于是冈萨雷斯与费尔南多同时挥动佩剑,手起剑落,锐利的剑锋立刻割断了两名冒犯者的咽喉。

西班牙保镖一左一右,紧紧跟着安德鲁的身边,朝着西蒙站立的方向走去。此时的鞋匠小队长有些惊慌了,他实在想不通安德鲁为何要痛下杀手,而不是首先与自己讲讲条件,做一番讨价还价。西蒙忘记了,他不是马拉,没资格与安德鲁讨价还价。一旦成功惹怒了对方,那么代价就是生命。

“你别再过来了,我会喊人的,对,对了,宪兵队就在附近。”西蒙一边威胁着,一边脚步又连连后退,但无法拉远与眼前恶魔的实际距离。

安德鲁一路冷笑着,在距离鞋匠5、6步的距离停了下来,没等对方反应过阿里,他迅速的举起手枪,在瞄准对方额头的一瞬间,扣动了扳机。

“砰”地一声,那个原本还能多活几年的流氓无产者重重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脑浆如同开裂的爆米花一般,爆洒了一地。

一看安德鲁率先动了手,仲马中尉与两位西班牙保镖同样也在大开杀戒,他们拔出腰间的短枪,干脆利落的将其他五名暴徒逐一打翻在地,再补上一剑。

等到周围再无旁人时,安德鲁从西蒙尸体便拾起一把马刀,交给年长的冈萨雷斯,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在我的左边胳膊上,刺一刀!”

寂静的城市响起枪声,自然瞒不住“恪尽职守”的宪兵队。10分钟不到,一名宪兵中尉就带着30多个城市自卫军匆匆赶过来。在这位军官发现一名胳膊受伤正在包扎的将军及其随从,站在七、八具凌乱的尸体旁时,他就知道事情大条了。

借助路灯仔细再瞧,宪兵中尉认出了安德鲁将军的身份,急忙命令士兵们收起武器,拯救伤员。自己则迎上前,向安德鲁将军问明相关的情况,至于这名宪兵中尉,恰好是安德鲁在骑警队军营里结识的韦德中尉。

“是的,将军!我想我已经非常清楚这一事件过程,这些被国外阴谋者暗中收买的奸细假扮城市巡逻队,试图在黑夜中偷袭你的马车,却被你的卫兵提前察觉到。在屡次劝说无效后,八名匪徒都被当场击毙!”在听完安德鲁的简单叙述后,韦德中尉随即以肯定的语气,再度重复了长官的证词。

安德鲁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轻轻的拍了拍军官的胳膊,微笑着问了一句,“韦德上尉,是否愿意来香槟混成旅效力?嗯,我后天就要返回兰斯了。”

韦德中尉眼睛一亮,心中想得就是这句话,尤其是留意了对方称谓自己军衔上的变化。于是他重重点了点头,毕恭毕敬的目送着安德鲁将军返回了马车,随后又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

“中尉,中尉!”一名宪兵呼唤着韦德长官,前者手指摆在地面的八具尸体,说道:“我认识这些人,都是一些自愿参加巡逻队的长裤汉,首领是鞋匠西蒙,他们可不是什么外国奸细,都是科德利埃俱乐部的成员。更何况,这些尸体身上都明显的补刀痕迹,我认为……”

“该死的,菲德罗,你给我闭嘴!”韦德中尉厉声训斥着自己的下属。“如果你和你的家人不想有任何麻烦,我建议忘掉刚才观察到的某些事情,还有你的认为。至于现在,你去找一辆拖车,再叫上几个嘴巴老实的杂役,亲自负责将所有尸体直接交给巴黎警察局刑侦分局的沙威警长。记住了,必须是沙威警长。”

一回到马车,安德鲁就敲打车厢门板,向前头的马车夫发出命令:“去卢森堡宫!”目前,卢森堡宫是王弟普罗斯旺伯爵在巴黎的寝宫。

“安德鲁将军,可是我要回杜伊勒里宫!而且,王宫距离这里只需五分钟,而过桥去卢森堡宫需要30分钟。”伊丽莎白公主挂着不自然的表情搓着双手,小声的争辩起来。

安德鲁丝毫没有理会对方的意味,他头枕车厢,将视野转向车窗外面。

杜伊勒里宫是肯定不可能去的,那里戒备森严且耳目众多,安德鲁不想第二天就让整个巴黎都知道自己在半夜护送了一位波旁家族的公主回家。若是简单的绯闻倒也罢了,关键是安德鲁担心此举会被政敌加以利用,宣扬支持共和派的副检察长竟然叛变了革-命,投入到了杜伊勒里宫的怀抱,云云。

基于此,当他听到口无遮拦的西蒙胡言乱语后,这才决心痛下杀手,命令身边的侍卫们将鞋匠一干人等当场击毙,不留一个活口。自残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小伎俩,毕竟当街刺杀将军是一件很大的罪名。至于信与不信那都无所谓了。

当然,最保险的方法是把伊丽莎白公主也灭口得了。但这念头仅是一闪而过,根本留不在心间。毕竟,安德鲁内心还是有一点点小节操的,否则也不会看到落难的王族便伸手援救。当然更多的理由,是因为对方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女。

见到年轻的将军不再理会,伊丽莎白也赌气样的保持缄默,两人默默无语的各自向窗外张望。除了散发微弱光亮的路灯,踏踏的马蹄声,以及车轮碾压地砖的嘎吱声,四周都黑漆漆的,什么景致都没有。

20分钟后,当马车已经驶离了塞纳河的古老旧桥,习惯于活波好动的伊丽莎白终于忍不住了,她转过头,目光狠狠盯在这位波旁家族的坚定反对派的脸上。

“你为什么要拒绝国王的多次邀请,所有人都知道路易十六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好人。那年在凡尔赛宫,他曾为你生还的奇迹向上帝表达过感激。”说道这里,伊丽莎白公主叹了口气,她没有勇气把心中的不满直接发泄出来,最终还是选择了一种相对委婉的方式。

安德鲁随即把目光转入车厢内,他一辆微笑着摇了摇头,问道:“是想听我的真心话?并且发誓不加以外传?”

伊丽莎白伸出右手,掌心对着安德鲁,眨了眨大眼睛,很是坚定的点点头。

“善良的人不适合当国王,而一个好人的称号是对君主的最大亵渎!”说着,安德鲁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直接打断女人那不太高兴出的争辩,继续说道:

“当面对暴-民叛乱时,国王作为国家的第一公民,必须在第一时间站出来,骑上战马,拔出宝剑,指挥自己的军队作战,而不是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这才是令人敬仰的国王,折服世人的君主。可惜,我在路易十六身上没能看到这些品质。好了,就说这么多吧。待会见到你兄长普罗斯旺伯爵,以及其他人时,请忘却今晚发生的一切。这样去做,对你、对我、对大家都有好处!”

此时,马车已稳稳停在卢森堡宫前广场的喷水池边,安德鲁却没像个绅士一般搀扶波旁公主下车,他只是顺手打开车门,然而静静的等着女士自己跳下车。

等到伊丽莎白公主的美丽倩影身影隐没于普罗斯旺伯爵的宫殿后,安德鲁便示意马车夫调转车头从容离去。对安德鲁而言,今晚所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彩蛋花絮,或许一觉醒来就会遗忘的一干二净;然而对伊丽莎白而言,这晚惊心动魄的不寻常经历,却是少女内心刻苦铭心,难以忘怀的记忆。

站在二楼的阳台上,伊丽莎白已经脱掉了黑色外套,带着无限的风情对着安德鲁早已远去的方向嫣然一笑,金黄色的长发成鬈的吊在腮边,既含情意又带愁郁。哪怕是伯爵夫妇一再追问,是谁送在半夜里她来卢森堡宫,伊丽莎白恪守了对安德鲁的诺言,始终笑而不语。

“相信我们还会见面的!”女人在内心暗自期待着。

5月20日清晨,安德鲁在离开圣路易岛别墅,准备启程返回兰斯时,却看到管家匆匆递上来一封信。这封信上的笔迹文雅、秀丽,不认识是谁人写来的。他瞧瞧信封上的火漆印章,没有留下任何徽章,唯独信上的一行字:

“谢谢!永远感激您的勇敢和善良!”

……

第143章 香槟混成旅起航

第143章香槟混成旅起航

5月22日,也就是安德鲁回到兰斯的第二天,便在宪兵队的护送下来到巴库尔军营。在司令部大楼里召开的例行的军官团会议上,一身崭新制服的安德鲁将军亲自宣布了酝酿已久的香槟混成旅的团营编制,军官的军衔晋升,以及各级军事主官的任命方案。

得益于香槟混成旅的性质仍旧属于国民自卫军的序列,军队的编制,以及军官的军衔晋升和职务任命有着相当大的随意性,例如拿破仑中尉在回到科西嘉岛时,就能一下子晋升到自卫军中校。所以,香槟混成旅的具体军务通常只需要安德鲁一人抉择即可,事后再汇报给巴黎司令官拉法耶特将军,作为常规备案。

整个香槟混成旅总兵力保持在4500人左右(包括神甫与各类医护服务的非战斗人员),其中下设3个主要作战单位:步兵团、骑兵团与炮兵图。此外,主管官兵军纪的宪兵团将作为混成旅的战略预备队使用。

具体来说:

旅团长,当仁不让的属于伟大、光荣、正义的安德鲁准将(国民自卫军军衔)。此外,他还兼马恩省副检察长;

参谋部,参谋长贝尔蒂埃上校,以及参谋达武上尉,絮歇中尉等8人;

步兵团:全团官兵约1千3百人,团长蒙塞中校,奥热罗少校担任副团长兼第一营营长。而马塞纳上尉、维尔德中尉、仲马中尉、莫兰德中尉、古丁中尉、弗里昂中尉(达武的大舅)等人,分别担任该步兵团下属的营连级军事主官;

炮兵团下设9个连队(实际为师团级别的火力配置),目前实有8个炮兵连。人数9百。炮兵团装备从4磅到12磅的各类口径火炮50余门。年底前,还将组建炮兵第九连,一个专属攻城的重型臼炮连。炮兵团长仍旧是塞纳蒙中校。

骑兵团:全团约8百人,团指挥官奥什中校,而南苏蒂上尉,以及刚刚加入的韦德上尉担当奥什左右助手,分别指挥一支骑兵大队。此外,为增强骑兵的打击力度,炮兵团下属的一个拥有6门4磅火炮的骑炮连,也听从奥什团长的指挥。

宪兵团:人数同样在8百人左右,全团采用轻骑兵相同的装备,包括战马。宪兵团除了负责香槟混成旅军纪外,还将监察副检察长辖区各地的国民自卫军。战斗爆发时,宪兵团也将充当司令官的战略预备队。团长依然是出生于联合省的夏塞中校,初来乍到的布律纳少校担当副团长兼职兰斯自卫营的指挥官。

今年3月,军情局正式与宪兵部彻底剥离出来,该部门由彭杜瓦斯上尉继续负责,直接听命于安德鲁本人。至于军情局的编制与人员属机密,暂不对内公布。出于保密和安全的需要,军情局总部依然设置在兰斯宪兵部的大楼里。

老练的彼提埃少校同样留任混成旅的军需补给官,还要负责团部辎重,兼管工兵事宜,人数约4百。刚获得再度提拔的贝特朗少尉指挥舟桥工兵连;

旅团部军医官兼战地医院院长,仍旧是佩尔西少校,主要助手是拉雷上尉,战地医院除了上述两位主官外,还包括8名外科大夫(含实习生),一个30多位女士组成的护士队。此外,战地医院也负责各个连队4到5名卫生员的日常培训指导工作。

非战斗部门的战地医院中,还有一支随军神甫的存在。他们不是战斗人员,不穿军装制服,不佩带任何武器,平日既协助军医官的工作,也会参与宪兵队的执法,甚至还要配合最高指挥官的要求,给混成旅官兵进行类似政治思想方面的工作。随军神甫活动宗旨是“为了上帝和长官”,职业准则是“为士兵带来上帝的福音,使士兵无限信任并服从于长官”。5月下旬,兰斯地区教会的实际负责人德马雷神甫,指派从巴黎避难的费舍尔教士担当香槟混成旅随军神甫的主官。

依照原定计划,安德鲁将于8月底正式离开兰斯,并主动卸任香槟混成旅的最高指挥官一职。所以5月这次整编时,他将所有团级作战单位的军事主官的军衔提升到中校,等到3个月后,再行将蒙塞、奥什、塞纳蒙与夏塞等人军衔再升一级。一旦战争爆发,这些出类拔萃的家伙们都将能够独挡一面。至少在北方战线上,不会让奥地利军队或是普鲁士人占到什么便宜。

从1789年10月之后,在巴黎方面,无论是立宪派贵族,还是议会的左派议员,他们一直都在鼓励各地的国民自卫军做兵力数量上的扩充,以期待能替换保守派贵族控制下的法国边防军,维系大革-命以来的胜利成果。

事实上,国民自卫军的确增加了很多地方营队,但军官与士兵素质都出奇的差。在1790年7月的东部山区,拥有5个营兵力的国民自卫军居然被一伙50人不到的匪徒闹得鸡飞狗跳。在反复折腾了半年之后,3千多法军还眼睁睁的看着32名匪徒从容不迫的撤回茫茫阿尔卑斯山。

原因很多,一个主要因素就是地方上没钱供养精锐部队,只能靠拉人头充数。好在幸好安德鲁的家底足够厚实,波尔多、巴黎与兰斯搜刮的巨额财富,可以维持扩建混成旅团的一切开销。如果再算上走私通道的分成,兰斯的地方财政补贴,以及巴黎与马恩省的部分拨款,足以维系混成旅团平日的军费开销。

不过,安德鲁也清楚,这5千名官兵(含阿登森林的游击队)已是眼下财政状况所能承受的最大数量。未来1年里,除非是战争爆发,香槟混成旅不可能在做兵员的扩张。所以,安德鲁给予军官们的要求是,必须将士兵当士官来要求,把士官做军官去培养。倘若战争一旦开启,必须能在两到三周之内,将香槟混成旅扩充为两个整编师团,作战官兵总人数不少于3万。

安德鲁说:“我现在可以负责任的向诸位保证,未来的战争会在1年内爆发,这是确定无疑的。至于我们的敌人,毫无疑问就是普鲁士人和奥地利人。别指望那些与巴黎离心离德的边境雇佣军团阻击德意志联军的冒犯,也别指望所有法国人都站在我们这一边。请务必记住,除了我安德鲁,香槟混成旅,以及你们的战友,再没有其他人或军队有能力兰斯的土地上,坚决捍卫法兰西的国家利益!”

……

香槟混成旅除了上述4500名在籍官兵外,安德鲁麾下还拥有四支武装力量:

第一支是隐藏于阿登森林边缘地带的麦克唐纳少校,以及他秘密指挥着一支以骑兵为主的5百人的阿登游击队,就近监视阿登方面的城市自卫军,以及梅斯或蒙梅迪一带驻防的,布耶侯爵的德意志军团;

第二支部队是布律纳少校麾下的兰斯自卫营,其兵力也保持在7、8百人之间。年初,布律纳在结束巴黎军校的进修之后赶来兰斯军营投效时,安德鲁曾向他保证,今年9月之前,自己会推动布律纳担当马恩省自卫军的上校指挥官。至于安德鲁的要求非常明确:一旦有战争需要,布律纳少校务必保证在两周内将全省各地的自卫军总兵力动员到1万5千人,北方的阿登省也差不多。

第三支部队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加勒比海的法属圣多明克殖民地,圣西尔上校(殖民地军衔)指挥的法兰西角自卫军已在今年5月,将兵力扩充到6千人,而未来到9月份的目标是12万,比起当地的殖民地军队总数还多3倍;

第四支部队属于阿勒芒德少校和他的私掠船舰队。在安德鲁的支持下,阿勒芒德已拥有了包括“列那狐号”、“奥古斯都号”、“黑色鲨鱼号”、“信心号”、“海峡号”、“比斯开人号”以及“角斗士号”等7艘武装私掠船。其中“列那狐号”、“奥古斯都号”与“鲨鱼号”这三艘根本就是法国建造的小型战略舰和标准巡洋舰。

如果说,安德鲁麾下战斗最频繁,所获最多的部队,一定是阿勒芒德指挥的私掠船舰队。从成立之初,法国的国家海盗们就将战斗的矛头对准了大西洋上的俄国商船。在10个月的时间里,这支法国私掠船舰队一共捕获了35艘悬挂俄国国旗的商船。此外还顺手牵羊的10多艘的丹麦籍商船。

最近有了一次大动作,出其不意的攻下了挪威境内的一个俄国贸易中转站,此战收货颇丰,最受欢迎的战利品除了黄金白银,也就是东欧森林里的熊皮。在英法两国的贵妇们眼中,完好无损的熊皮堪比黄金和珠宝。

安德鲁之所以同意阿勒芒德的私掠船舰队在大西洋上顺道攻击挪威-丹麦联合王国,是因为后者是俄国在西欧的坚强盟友。一个在大革命期间对法极不友好的嘴炮国。丹麦曾在第一时间里对法宣战,却从未实际参战。

……

第144章 在省公社大厅里的演说

第144章在省公社大厅里的演说

4月中旬,阿勒芒德在发给安德鲁长官的捷报中,曾提及私掠舰队目前已截获价值近5百万里弗尔的货物,等到全部变现之后,可以向上缴80多万里弗尔。安德鲁得知之后,大为开心。如今,穿越者麾下的部队千千万,但一个比一个能花钱,而唯独私掠船花钱的同时还能赚钱。不过欣慰的同时,安德鲁也指示贝尔纳财务总监将这笔钱用于从法国本土或伊比利斯半岛购买更多的私掠舰船。

在北大西洋航线的沉重损失,已令俄国与丹麦两国高层大为光火。在与法国外交部门交涉无效之后,俄国的波罗的海舰队准备联合丹麦舰队,开进到两国商船被劫掠海域大肆搜索,发誓要剿死这群该死的法国海盗。

无论是从人员素养,还是火力配置上来说,不管什么时候,都别指望私掠船能与海军舰队做正面交锋。这样去做几乎是必死无疑。不是每个指挥官都像德雷克船长那样拥有“神圣光环”,能利用一场旷世飓风摧毁西班牙无敌舰队征服英格兰的雄心壮志。

所以在得到瑞典海军与军情局双重警告后,阿勒芒德的私掠船舰队决定转进南下比斯开湾,避其锋芒。在得到英国海军的默许之后,阿勒芒德的舰队无惊无险的通过了英吉利海峡。在宁静的波尔多一带修整了数周时间,私掠舰队继续南下,绕过伊比利斯半岛,通过直布罗陀海峡,最后进入了地中海地区。

此举是受波尔多酒业联合会的委托,阿勒芒德他们准备与盘踞利比亚的北非海盗们好好干一架。因为那一群无恶不作的异教徒海盗在1年里,劫掠了波尔多商会的多艘商船不说,还杀害了数十名放下武器的船员,并将扣押的船长等人驱赶到利比亚的沙漠里做苦工。而此时,驻扎土伦港的法国地中海舰队却表现的无动于衷,还屡次拒绝向波尔多商船提供正常的护航援助。

对此,安德鲁指示巴黎的《费加罗报》大肆奚落中看不中用的土伦舰队,讥讽这支南方贵族舰队尽是一群没有睾丸的娘娘腔。

……

在后世的介绍中,香槟沙隆简称“沙隆”,位于法国东北部,是香槟-阿登大区(包括阿登省、奥布省、马恩省和上马恩省)和马恩省的共同首府。沙隆拥有两千年的历史,既是一座花园城市,也是一座瑰宝城市。

但在1791年,香槟沙隆不过是个比其他乡镇面积大一点,但只有兰斯的三分之一;人口多一些,仅为兰斯的五分之一,勉强过万人的镇子。事实上,即便在21世纪,香槟沙隆也不过5万人的小城市。

在返回兰斯之后,安德鲁已是第三次来沙隆,第一次是完成马恩省公社对副检察长的选举程序;第二次是每两个月一回的省政务厅内的工作述职(4月份的第二次述职由于米拉波的病重去世而由兰斯市长巴西勒替代);而如今,安德鲁再度来到省公社的议事大厅,参加竞选立法议会代表的注册登记。

事实上,注册登记的表格已经由上司图里奥检察长代为填写完毕,只需被选举人安德鲁在公证员的面前签字认可,便可以走完相关程序。至于选举立法议会代表的成功性,对于安德鲁而言已毫无悬念。

整个马恩省的近30万民众,属有投票权的积极公民约45万人,实际参选者不到2万,分为沙隆、埃佩尔奈、兰斯、奥美和叙普等多个选区。由于兰斯一带人口稠密,于是被分为上下兰斯两个选区。其间,作为副检察长的安德鲁在自己的治下,埃佩尔奈与上下兰斯这三个选区占据了绝对性的优势;而其他三个选区的复选举人因为同联合公司的利益关系,也能给自己贡献一定数量的选票。

依照情报部门的暗中调查与可靠分析,副检察长安德鲁甚至能超过老师图里奥检察长的总票数位于前三名,铁定能入选马恩省的立法议会代表。而真实的情况是在5月初的那次复选人会议上,已经内定了参与立法议会的9名国会代表。安德鲁与图里奥毫无疑问的名列其间在,之后的一切不过是个法律程序。

于此相比1789年时,罗伯斯庇尔为了在阿拉斯争取一个通向巴黎的代表席位,不得不拉下脸皮,采取了一种严重违规的竞选手段。由于得知自己很难竞选成功后,罗伯斯庇尔便委托自己的兄弟姐妹以及多个好友混入复选人选举现场,将写有罗伯斯庇尔名字的小纸条强行塞进两百多名复选举人的手中,以此最终获得了到巴黎参加三级议会的代表资格。(注:该史料出自英国,真实性无法确认)

“对了,你先别着急走!”图里奥叫住了想要急着离开安德鲁,接着告诉自己的助手说:“两个小时后,在省议会大厅里的将有全省的复选人参加的一场议会。我知道你最近太忙,那就趁着这个机会。待会上台做一次讲演,权当立法议会代表对选民的就职演说得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安德鲁想都没想就点头同意,随即他叫来跟班梅尔达,令其通知萨伊等人,自己将不能出席与联合公司高层的下午茶与招待晚宴。

梅尔达是死皮赖脸跟随安德鲁来马恩省的。自从严谨的沙威警长成为小家伙的继父之后,梅尔达的心理阴影面积不断扩大,以至于到了日夜难眠的地步。好在安德鲁也是念旧之人,在征求安娜与沙威夫妇的同意后,便将已从圣路易中学毕业的梅尔达安排到兰斯大学的法学院学习,平日里还兼做自己的私人跟班。

下午5时,马恩省的议事大厅里,安德鲁在两百余名复选举人的热烈掌声中,大步流星迈向讲坛之上。最初的两段话,安德鲁作了一个颇为自傲,又很有渲染力的开场白。

他说:“在面对诸位的时候,我必须说明的,是神圣的造物主赐予了安德鲁这副自由的身躯和一张崇尚民主的脸庞。正如众所周知的那样,我有幸不是出生在特权阶层,使得我没有变成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或是一个欺压民众的土豪劣绅,而是一个对人民有用,有意义的人。

26年以来,我一直保持着与生俱来的智慧,通过一些列的自我奋斗,创造了如今的社会地位,以及金融财富。在这一过程中,无论在我的人生活方面,还是我选择的职业方面中,我都是一再证明我能够把冷静、理智与火热的感情,坚强的性格巧妙的结合起来!……”

作为法学院的高材生,著名的辩护律师,以及巴黎检察官和如今的马恩省副检察长,安德鲁张口闭口都离开法律,这一神圣而庄严的武器。

他很是夸张的高举起绷带上渗出少许血渍的胳膊,当众解释说:“我确信,我是被马恩省30万民众选出来支持《1791年宪法》,所以我就应当监督执行法兰西王国的现行法律,哪怕牺牲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也在所不惜!因为我相信法律永存!真理永存!正义永存!

我发誓,我会恪守誓言;

我发誓,我会忠于自己的职守;

我发誓,我会全力支持民众认可的宪法。

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保卫平等、自由和人民,让博爱之花遍布马恩省,以及整个法兰西……”

等着台下的掌声逐渐平息之后,安德鲁继续深情的说:

“我已经把我的整个生命奉献给了马恩省的人民,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受到匪徒的攻击,背叛人民的人再也不可能不受到惩罚,如果无耻的掠夺者们还在继续走老路,人民不久就要命令我将他们统统的从这个世界清扫干净。为了范围人民的事业,我可以赴汤蹈火,虽死而无憾。我临终的祝福也将奉献给人民,只有人民才配接受。人民的智慧使得他们自己摆脱了卑贱的境地,他们的智慧和无畏精神将促使他们永生!”

又是一轮雷鸣般的掌声,在此起彼伏的“安德鲁万岁!”“副检察长万岁!”“安德鲁议员万岁!”欢呼声中,安德鲁满脸微笑的走下讲演台。其间,他留意到台下的百余名听众中也有少数不同政见者。自始至终,这些人都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傲慢表情,对着安德鲁横眉冷对,并拒绝为台上的讲演者鼓掌呐喊。

安德鲁朝身着便装的情报副官佩尔蒂洛泽尔少尉使了个眼色,后者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立刻转身朝那几位反安德鲁的异-议分子走去。

(补充一点,上述演说词节改编于1792年乔治-丹东在巴黎市政厅上的就职演说。个人以为法革历史上唯有丹东和拿破仑的讲演最激动人心,令人亢奋。)

“安德鲁,你的讲演总是那么动人心魄。不愧是米拉波第二,哈哈哈!”台下,图里奥热情拥抱着自己的弟子兼下属,还不住的打趣,并邀他今晚到家吃饭。安德鲁愉快的接受了,表示自己会在两小时后准时抵达检察长的官邸。

……

第145章 图里奥检察长的家宴

第145章图里奥检察长的家宴

安德鲁刚出议事大厅,洛泽尔少尉便疾步走了过来,跟随长官身后上了一辆轻便敞篷马车。现年25岁的佩尔蒂洛泽尔最初是兰斯教会学校的一名数学老师,他因为少年时代的贫血症导致脸色苍白,相貌平常,让人没有什么印象。

然而,洛泽尔却拥有是过目不忘的本事,且善于隐忍。修道院学校的单调生活并未使他意志消沉,得过且过,反而促使年轻的老师越发勤奋学习。在当安德鲁和他的军官团想着如何围剿阿登森林匪徒时,洛泽尔通过好友德马雷神甫的推荐,单身深入阿登森林的虎穴,不仅成功策反了匪徒头目之一的弗朗索瓦上尉,其后,洛泽尔还配合马克唐纳少校劝降了留在森林巢穴的匪徒。

事后在论功行赏时,安德鲁亲自询问洛泽尔有什么要求时,年轻的教会老师却说想留在副检察长的身边效力。安德鲁听后哈哈大笑,当即授予洛泽尔少尉军衔,事后又将其丢到军情局里做情报训练。数天前,安德鲁回到兰斯时,彭杜瓦斯对洛泽尔能力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为人忠诚、阅历丰富、能力出众、守口如瓶。

于是在昨天,安德鲁正式任命洛泽尔少尉出任自己的情报副官。

敞篷马车很快驶出省议事大楼,等到拐入第二条街道之后,安德鲁这才对着身边情报副官问了一句:“查清楚了他们都是谁?”

所谓的“他们”自然是在议事大厅无声嘲讽安德鲁的破坏分子。

洛泽尔点头说道:“一共13个人,为首的是沙隆市长西蒙-夏倍,以及夏倍的副手,沙隆市的地方检察官萨维-列克,其他11位复选人基本上都来自奥美和叙普两个选区,属于夏倍和列克的政治附庸,也是一群见风使舵的投机者。

这些人与长官交恶的缘由,不过是联合公司的棉纺工厂侵犯了他们固有的商业利益;检察官列克是由于去年竞选省检察长失败,嫉恨起图里奥的身份地位,顺带着厌恶长官的一切;至于沙隆市长西蒙-夏倍,他是同情流亡贵族的保王党,曾数次在省公社的例会上,公开质疑过长官在兰斯的所作所为,只是缺乏足够的支持票,没能在公社内部形成弹劾议案。”

听完洛泽尔的心思缜密的分析,安德鲁心中很是满意。混入人群10余分钟时间里就能摸清大致情况,显然洛泽尔的个人能力足以胜任情报副官的角色。

那11个见风使舵之徒,无足轻重,只需给点商业甜头或是威慑一下,他们就会像哈巴狗一般摇头摆尾,并向自己主动翻出白肚皮;检察官列克,自然有顶头上司图里奥检察长来亲自处理,无需安德鲁去插手;倒是沙隆市长西蒙-夏倍,必须想个办法将其尽早的赶下台,安德鲁不太喜欢坚定的保王党分子站在兰斯旁边。

在兰斯和埃佩尔奈成为安德鲁的势力范围之后,沙隆、奥美和叙普等地也将提上议事日程,因为安德鲁需要整个马恩省的控制权,未来还有北方的阿登省,以及整个香槟大区。

洛泽尔继续说:“长官,时候对夏倍和列克采取某些必要的行动?”少尉情报官嘴中的某些行动,包括造谣中伤,栽赃嫁祸,甚至直接抹杀。

安德鲁立刻否定了部下的提议,指示军情局的人只需对反对派做密切监视。因为即将发生的大事件,会令上位者有从容时间对沙隆政坛做一番重新洗牌。如果历史没有太大变化,那么时间就在这三周之内。

……

与平民出身的普利欧相比,作为没落贵族之子的图里奥似乎更懂得享受生活,并非只专注于工作。在香槟沙隆工作期间,图里奥检察长已在这座城市购买了好几处座庄园地产。至于上述钱财来源,半数与其学生兼助手的安德鲁有关。

晚上七点,当安德鲁加入到图里奥的家宴时,已是夜色降临,华灯初上。

摆在长条餐桌上的食物非常丰盛,却只有安德鲁一位客人,外加图里奥夫妇,以及他们的两位孩子,5岁的长女和3岁的儿子。中年管家站在餐厅一旁负责安排厨房仆从斟酒送餐,伺候尊贵的客人以及主人一家。

中途时分,那位佩戴别致胸花,身穿缀着藤蔓和藓苔图案的黑色晚礼服长裙的图里奥夫人便起身向安德鲁致歉。因为天色已晚,她需要带两个孩子上楼就寝。与此同时,管家也在男主人的示意下,领着仆人们悄无声息的离开。

于是,偌大的餐厅里只留下马恩省的正副检察长。

“来尝尝这个!”图里奥将一大盘杏仁马卡龙(著名的法式甜点)推到安德鲁面前。即便到了19世纪中期,马卡龙依然是贵族食物,属于奢华的象征。

在道声谢谢后,安德鲁礼貌拿了一块甜点,轻轻地咬了一口:首先尝到的是很薄但酥脆的外壳,接着是又软又绵密的内层。和奶油的质感不同,杏仁饼的韧劲将馅料撑起,又给软腻的馅料增加了嚼劲。

“嗯嗯,非常好吃!不得不说,朱莉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安德鲁由衷的赞叹说,他顺手还拿了第二块甜点塞进嘴里。朱莉就是图里奥夫人的闺名,和图里奥一样,朱莉也出生于小贵族世家,是一位乡间男爵的幼女。

图里奥摇摇头头,他手指盘子中的马卡龙甜点解释说:“不,你吃的这一份是德莫埃侯爵夫人在今天中午亲自送过来的。”

听到这里,安德鲁立刻愣住了,塞进嘴里的小甜点也趁机滑出来,掉到餐桌上。客人意兴阑珊的拾起餐巾抹了抹嘴角边,不再说什么。

图里奥夫人与德莫埃侯爵夫人原本就是一对长达20年的闺蜜,当年安德鲁在德莫埃侯爵家担当家教,就是图里奥夫人应丈夫的请求,向闺蜜大力推荐的结果。而随后安德鲁与侯爵妹妹发生的那场孽缘,使得图里奥夫人长时间厌恶安德鲁。等到后者在巴黎混得风生水起,她才在丈夫劝说下,收起了之前的愤恨。

德莫埃侯爵夫人联络图里奥夫人所谓何事,安德鲁心知肚明。因为从5月初开始,安德鲁以马恩省副检察长的身份,拒绝了德莫埃侯爵夫妇变卖旗下地产庄园的请求。那是去年生效的兰斯地产禁售令又被安德鲁延续到6月中旬。

之所以想变卖庄园,那是德莫埃侯爵夫妇想带着双胞胎逃亡联合省(荷兰),以躲避安德鲁近在咫尺的威胁。对此,安德鲁也心知肚明,早在4月之前,对于侯爵一家外逃,他可以放任其自由离境。可如今,宪兵部和情报局依照安德鲁的指示,精心设计了一场大计划,期间一环须先将德莫埃侯爵留到6月18日之后。

“你想没收德莫埃侯爵在兰斯山附近的几处庄园?”图里奥言不由衷的问了一句,这是自家夫人反复交代的事务,必须回寝室之前搞明白。

安德鲁不动声色的推开摆放面前的甜点盘,手指轻轻敲打桌面,似笑非笑的说:“我可没有这般贪婪,也不会饥不择食的欺压德莫埃家族。如果我愿意,早就以各种理由送德莫埃侯爵上绞刑架了。事实上,我已明确的告知德莫埃侯爵,地产禁售令截止到6月18日凌晨。而且依照法律,我不可能再延续第二次。”

图里奥听后,心中总算放心下来。至少安德鲁不是刻意针对德莫埃侯爵家族,不过是多等两周而已,也不再追问什么,并将话题转移到轻松快乐的事情中。

晚上8点左右,酒足饭饱的安德鲁向老师告辞,乘坐马车回到联合公司在香槟沙隆的总部基地。图里奥也回到寝室,向妻子汇报自己与安德鲁交谈的结果。

“你不是他的老师和上司吗,怎么不以命令的方式要求安德鲁解除禁令?”言语间,图里奥夫人显然不太满意丈夫的做法。

图里奥望了妻子一样,苦笑着说道:“你真的以为是我任命了安德鲁担当副检察长吗?不,我亲爱的朱莉,你错了,是安德鲁促使我成为马恩省的总检察长。倘若没有他在去年的金钱援助,或许我依然留在兰斯的地方法院里,担当年薪仅有2千里弗尔的治安法官。事实上,没有我的安排,安德鲁大可以继续留在巴黎担当地位更高、权势更大的税务检察官;而我没了安德鲁的支持,势必举步维艰,随时可能遭遇公社总委员会的弹劾。这话很令人气馁,但却是事实。”

“德莫埃侯爵那边?”图里奥夫人追问道,她又在担心曾经的闺蜜一家。

检察长叹了口气,说:“放心吧,安德鲁不过是出口气罢了。在德莫埃侯爵认为安德鲁害死了自己的妹妹时,安德鲁也指责侯爵对妻子玛格丽特的死负责。但无论如何,看在玛格丽特和双胞胎的情面上,这场波折根本就是有惊无险。”

……

第146章 视察联合公司的产研基地(上)

第146章视察联合公司的产研基地(上)

从关系与职务上说,图里奥是安德鲁的老师兼上级,可实际上,两人的权势地位却无法同日而语,连相提并论都谈不上。说简单点,安德鲁在兰斯与埃佩尔奈两地,能做到一言九鼎的独-裁统治,可以肆意安插亲信或是审判反对者。

与此对应的,省会沙隆、奥美和叙普等地却不是图里奥检察长的一言堂,就连下属沙隆检察官明里暗地与图里奥做对抗。若不是安德鲁指示联合公司在背后力挺检察长,也许图里奥早就被省公社委员会以贪污之名弹劾好几回了。

与较为清正廉洁的普利欧议员不同,贵族出身的图里奥钟情于华贵奢靡的生活。军情局掌握的消息称,图里奥甚至还秘密的帮助流亡海外的贵族变卖庄园,转移资金。当然,图里奥此举不是加入到海外的保王党,而是借此良机敛财。

所以,安德鲁在与检察长告辞之际,前者做了一番旁敲侧击的善意提醒,告诫图里奥收敛一下对海外流亡分子的同情之心,最起码,这种态度不能放在明面上。至于对方是否听进去,安德鲁就难以判断了。

……

联合公司的总部位于香槟沙隆的西南方,靠近静静的马恩河。这里原是一大片不适合种植的荒地,20平方公里范围内几乎渺无人烟。但从1790年开始,联合公司下属的蒸汽机公司便在此地破土动工,开荒建厂。

时至今日,短短的1年过去。这篇荒芜的土地上如雨后春笋般建设起包括蒸汽机制造厂、棉纺厂、纺织厂、金属加工厂、精密仪器厂,还有一排排的码头和仓库等。如今已有百余名多位科学家和工程师,3百多位优秀技师汇聚于联合公司的产业基地,两千多名普通工人以及他们的家庭依靠这里的工厂谋生。

为了保卫沙隆基地的安全,宪兵部在此派驻了一支加强连队,并且组织了以工人为主的武装纠察队。但凡进出该基地的人员、车辆以及停泊的船只都会受到严格盘查,以防止工厂遭人破坏、物资被人盗窃或是核心机密被泄露等等。

联合公司总部大楼是两栋座5层高联合在一起的全新建筑,由于采用的是特殊的“钢筋混凝土”技术。解释具体一点,就是配方改进之后的波特兰水泥,再配上具有一定韧性与相应强度的低碳钢。这当然是安德鲁无意间提醒土木工程师们之后,创造出来的又一“重大发明”。

与其他纯粹砖瓦结构的厂房相比,联合公司的总部大楼建造周期比传统方式节省了大量时间,特别是在外观上显得异常坚固。只需加上一道城墙,整个基地就犹如两道难以攻克的堡垒。唯独欠缺的,就是大楼严重缺乏古典主义的美感。

但安德鲁对此表现恰恰相反,他十分喜欢这两座外表灰白的丑陋建筑物,以至于来此地视察时,差不多每次都下榻于联合公司的总部大楼。在这里,安德鲁时刻都能聆听蒸汽机发出来的巨大轰鸣,品味锻造车间房里高锤落下后红光冲天时的磅礴气势,这些都无时不刻体现着工业文明所营造的伟岸力量。

等到第二天一早,睡眠不足的安德鲁精神状态不太好,不得不于将原定上午开始参观时间往后推迟到下午。而陪同安德鲁视察的是集团公司的大皮耶总工程师。而作为公司实际负责人的萨伊,他的日常行程比幕后大老板太忙。

在与安德鲁一同共进午餐后,萨伊就急匆匆的赶赴巴黎,先与美国商人洽谈,随后下一站就是西班牙。他的目的很简单,寻求多样性的棉花产地。随着棉纺厂产能的迅速攀升,洛林地区的棉花已难以满足需求,加之洛林棉商明里暗地的抵制行为,促使萨伊不得不考虑从国外进口棉花,以保证充足的原材料。

萨伊计划从三个方面入手:首先是在那些巴黎推销棉花的美国商人;其次是安达卢西亚地区的西班牙棉农,这也是欧洲地区质量最好的棉花;最后一站是取道马赛,与云集那里的地中海商人们洽谈希腊与埃及长绒棉的大宗交易。

在目送萨伊的马车离开基地之后,安德鲁就在总工大皮耶陪同下来到一家不起眼的金属加工车间。一周前,他在写给安德鲁的汇报中,兴奋的提及基地内有了两项重大成果,而其中一项就是安德鲁反复念叨的工业母机的核心,机床。

期初当听到这一消息时,安德鲁几乎确定大皮耶是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作为复杂精密设备的机床,哪能说搞出来就能立马搞出来,又不需要放卫星哄老板开心。从今年4月提出这一概念开始到6月,前后仅两个月左右时间,就能拿出这一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伟大发明,明显超过安德鲁的预料,他曾保守的认为至少需要3到5年的时间,甚至更长(历史上的机床在1797年)。那是因为以机床为核心的工业母机的存在,就标志着一个崭新的机器制造业的时代。

在这个步兵宽敞的小车间里,安德鲁的确看到了后世工业车床的几分模样:铸铁制造的重型床身,能有效防止加工零件时的移位;装上可滑动刀架,使它与一根粗大的丝杆啮合,这样,滑座便可以左右移动,滑动刀架上即可固定切削刀具;刀架还安了个手柄,摇动它可使刀具前后移动,这样,加工时可控制齿刀量。于是,这个刀架便能解决前后左右的矛盾,没有死角,达到了灵活自如的程度。

发明这套机床设备的是一个名叫莫兹利的年轻英国技师,他身高超过1米8却身体单薄,面庞红润,能侃侃而谈。在站在机床面前,英国技师绘声绘色的向众多参观者进行详细介绍,还应安德鲁的要求,借助车床现场加工了螺栓、螺杆等零件。

“……由于滑动刀架的正确使用,就能研制出皮耶总共所说的刨床、钻床、镗床等各种机床。在眼前的这台车床上,我可以自由加工出按规定要求的任何尺寸的部件,而且同一规格的零件,其偏差可以控制在02毫米以内(属于当下最先进的啦)……下一步的集中于3项重要改进:第一个,是设计一种刀具的自动进给装置,也就是进给箱;第二点,将水压机泵的密封装置与机床结合起来,提升工作效率,降低废品率;第三点,采用蒸汽机与机床的链接起来,以获取持续不断的稳定源动力。”

安德鲁认真倾听着发明者的解说,也详细观察车床制作的零件。比起传统方式加工出来的,凭借莫兹利车床生产的零件不仅快速、精确,且成品率高,更重要的是,进行加工的工人无需太多的经验,简单培训就能上岗操作。这不仅能释放大量的熟练技师从事其他工作,还能大大降低人力方面的成本。

“你们是怎么挖到这个人才的?”趁着莫兹利在现场演示之机,安德鲁低声对着大皮耶问了一句。

这位总工程师摸了摸光溜溜的后脑勺,憨厚的笑道:“嘿嘿,没人去挖,压根就是莫兹利自己跑到我们贸易团,要求要来法国做事的。”

莫兹利十五岁时,因为家境贫寒便他说服了双亲,到家附近的一个铁匠铺当了一名徒工,加工铁制品。莫兹利干活很卖力,并在较短的时间里成了一名得力的助手,也因此学到了一手加工金属的好手艺。他掌握了作为机械工的基本技术的几种手工技术,其中,莫兹利使用锉的本领最高,达到没有人能超过他的地步。

在20岁时,莫兹利就想着出门闯世界,而不仅仅一辈子待在沃尔里奇。不过在18世纪英国行业工会里有一种公约,当学徒必须连干七年方能满徒。莫兹利想要提前离开沃尔里奇的铁匠铺单干,必须缴纳50英镑(折合2千里弗尔)给铁匠铺老板做补偿。

莫兹利自然拿不出这么多钱,于是他想其他人帮忙。当然没有投资人愿意把50磅的巨款借给一个尚未出师的铁匠学徒。几番挫折后,莫兹利最终灰心失望了,准备老老实实按照行规再干两年学徒。但一个朋友告诉他一个机会,说有一伙人傻钱多的法国佬来到沃尔里奇招收愿意去巴黎工作的熟练技师。

自然而然的,年轻的莫兹利找到了这支法国代表团,并在大皮耶面前碰运气。在实地的测试中,莫兹利打造铁质部件又快又好,于是大皮耶便以100英镑的价格,雇用英国技师莫兹利为联合公司工作至少两年。当时的大皮耶总共当然不清楚自己在无意间就得到一个大宝贝。

香槟沙隆期间,莫兹利在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就是借助工厂的设备,琢磨心中的可以极大提升金属加工工艺的完美机器。这一做法,在欧洲各国的手工工场是不被允许的。那是因为雇主担心浪费资源。不过在联合公司却鼓励工程师与技师们大胆创新,一旦有创新和发明,最高可获得一半的专利权。

……

第147章 视察联合公司的产研基地(下)

第147章视察联合公司的产研基地(下)

于是乎,莫兹利技师在1791年5月中下旬完成铸铁机床的制造,继而成为世界上第一位利用滑动刀架开创精密车床的机械工程师。至于莫兹利本人,也被后世尊称为“机床之父”。

在目睹了“莫兹利机床”(安德鲁亲自命名)那神乎其技的表演过后,安德鲁代表联合公司赏赐英国技师三千里弗尔的奖金。等到走出车间之后,安德鲁停下脚步,对着大皮耶和自己情报副官,郑重其事的指示道:

“很好,我非常高兴莫兹利机床能在基地里诞生,当现在务必完成以下两点,

第一,即日起将莫兹利机床列入基地的a类机密,地位同等于1791式蒸汽机,莫兹利本人则享受高级工程师待遇,务必给他多配置几个得力的法籍助手。另外,洛泽尔你去通知宪兵队,莫兹利机床的研发实验室由他们负责安保,相关人员需受定期接受政治审查;

第二,从现在到今年年底的半年多时间里,大皮耶你亲自负责劝说莫兹利加入法国国籍,可以允诺他最多拥有40%的机床专利权,但10年内不得对外公开该项技术。等到1793年时,如果莫兹利依然拒绝入籍且坚持回英国的话,洛泽尔,你来全权处理此事。记住,10年之内,莫兹利机床的秘密不得从联合公司中流失。”话句话说,1793年之后,绝对不会有英国人莫兹利存在。

机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属于生产机器的机器,而莫兹利机床的横空出世,意味着今后实施金属标准件的技术已逐渐成熟。说的再简单一些,之前要使用一台大型瓦特式蒸汽机,客户必须设立一个金属配件加工厂,配属20多名技工;而未来,客户只需命令一两熟练技工拿着通用零件去替换破损的那部分即可。

两者效率不可同日而语。

结束了莫兹利机床的参观,总共大皮耶的下一个重大发明,居然是一个冒着蒸汽的铁制恐怖大怪物,一个18世纪版本的蒸汽汽车。

整个事件的来由,自然是安德鲁的一时心血来潮。那是他感觉18世纪的马车太慢,怀念起前世的舒适汽车。一日,他在与大皮耶的交谈中,得知一个叫居纽的法国炮兵军官,在1769年也曾研制了一种蒸汽机带动的车辆。万分欣喜之下,安德鲁便指示大皮耶派人将那位移居瑞士的法国退役军官找来。

然而,来到联合公司基地的却是老居纽的儿子,40多岁的“小居纽”,但也是一位优秀的机械工程师。在大皮耶的支持下,小居纽用了3个多月的时间,并在数位法国机械师的协助下,仿制出改进版的居纽蒸汽车。

只是等到安德鲁到场之后,却有些大失所望。

首先,是样子太过滑稽可笑:长长的车架下面装着三个轮子,车架前端装着一个大锅炉。锅炉下可以生煤火,锅炉上有一根管子,把锅炉里的蒸汽引入车子前轮上方的气缸里。由于蒸汽有较大的压力,便可推动气缸内的活塞移动。而活塞是通过连杆与曲轴相连的,曲轴又与轮子连在一起。因此,活塞移动时就会带动曲轴转动,曲轴带动车轮,从而使车子行驶。

而且,这种车子走起来时浓烟滚滚、蒸汽腾腾,远远看去,就像要把一大锅滚烫的汤送到什么地方去似的。不过,这种车子的力气很大。倘若在半途之中,它撞到一堵石墙,就能毫不费力地把这堵石墙撞倒。

安德鲁在耐着性子看过表演后,言语间肯定了居纽蒸汽车的某种成功。但在内心,安德鲁差不多宣判这“腾死人的鬼东西”的死刑,几乎毫无实用价值。在宽阔马路上,居纽蒸汽车的确跑得过马车,而且负载能力是一般马车的许多倍。但是问题来了,居纽蒸汽车的巨大震动会令波特兰水泥路面,在顷刻之间沦为破碎的水泥块,甚至还会损伤及居纽蒸汽车以及驾驶员和乘客。

在结束视察前,安德鲁专程叫来大皮耶,直言不讳的给居纽蒸汽车挑毛病,他说:“居纽蒸汽车显得又大又重,车上装了它以后,就没有多少地方和能力坐人和运载货物;二是,加上蒸汽车常常要停下来添煤加水,操作很不方便;三是,蒸汽机还不断地、大量地排出浓烟和蒸汽,坐车的人和行人都难免烟熏火烤之苦。简单的说,我本人不太看好它的未来……”

所以,安德鲁建议小居纽与其他机械师们放弃蒸汽车的改进工作,而是将这个笨重无比的大家伙搬到金属铁轨上运行,或许大大提升其效能。尽管没有了英国人特里维西克的加入,当安德鲁还是希望蒸汽机车能首先出现于法国的土地上,并尽早将这种便捷的交通工具开到铁轨上。

安德鲁对近代科技树的攀登很是清晰明了,那就是历史上能够广泛运用的东西才是好东西;否则就不是,顶多算个聊胜于无的黑科技。以蒸汽为动力的道路汽车,从来没有来在欧洲交通历史上成为主角,仅仅是德国在战争时期少量使用过。安德鲁之所以同意居纽蒸汽车的前期研制,更多是培养数量技工,为将来的蒸汽机车铺路罢了。因为火车与轮船才是蒸汽机未来的发展核心所在。

心中一回忆起轮船,安德鲁就想到了那个招揽的美国胖子,富尔顿。原本自己的考察名单中,还有富尔顿的船舶研究所,但在最后安德鲁取消了这一行程,那是他怕给已经失败多次的富尔顿太大心理负担。

由于历史的惯性,富尔顿最初设计的蒸汽轮船依然是用蒸汽机带动“明轮”推动船只前进的。所谓“明轮”就是安装在船两侧船外或船尾的形状象大车轮一样的桨叶,桨叶转动向后击水,利用水的反作用力推动船只前进。

当上述设计图纸由大皮耶转交到安德鲁手中时,后者一把否决了美国人半年以来的心血。因为安德鲁固执的认为采用明轮推进效率非常低。特别是遇到较大的风浪时,桨常常会露出水面空转,船只行驶时摇晃得很厉害;此外,使用明轮会让船只无法安装炮位,明轮也很容易遭遇敌方火炮的袭击,导致轮船丧失动力而沦为敌方炮舰的活靶子。

所以,安德鲁亲自为富尔顿的轮船重新“设计”发明了一种形状象风车、又象电风扇叶片一样的螺旋桨。被装在船尾水中,共和蒸汽机联在一起,代替了富尔顿的明轮作轮船的推进器。这种“轮船”在航行时,螺旋桨全都淹没在水中,在水面上无法找到它……

“可是富尔顿已在马恩河上弄沉了两艘船,还将价值2万里弗尔的蒸汽机变成了废铁!何况,锻造出来的钢制螺旋桨在水下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严重损害而报废。”大皮耶在不停的抱怨安德鲁对美国佬无止境的支持。

安德鲁听后哈哈大笑,于是就说:“那样还不够啦,我允许这个美国佬再搞沉5艘船,以及再浪费5艘蒸汽机。嗯,放心吧,夏尔,我会以下面这句话在你的报告上背书:一切损失属于我个人的投资,与联合蒸汽机公司无关。至于螺旋桨的材料问题,我会给法兰西科学院写信,他们将为此增加一个新的研究课题。”

一旦科技的方向对了,研发的学者与工程师有了,剩下的就是持续的投入与耐心的等待。对此,安德鲁毫无怨言。历史一再证明,与英国人在海上进行交锋,任何常规海战都是一个大写的“输”字。除非借助未来的科技另辟蹊径。

在18世纪末效仿德国人搞潜艇战术根本不现实,但提前50年,利用当下的科技并加适当的提升,将蒸汽铁甲舰折腾出来还是可行的。事实上,这玩意本身就是法国人发明的。1849年,法国建造出世界第一艘以蒸汽机为辅助动力装置的战列舰——“拿破仑号”,它成为海军蒸汽动力战列舰的先驱。

留在马恩河基地的第二个夜里,洛泽尔匆匆忙忙来到长官休憩的客厅里,并向安德鲁汇报了由情报局刚刚转来的一则消息。

“哈哈,那个老顽固终于同意来兰斯来开办炮兵分校。”安德鲁听完后显得很高兴。那是因为梅斯炮兵学校的校长,塞纳蒙中校的父亲老塞纳蒙上校犹豫再三后,决定下派部分先遣人员名来兰斯,以设置炮兵分校的名义,将梅斯炮兵学校逐步从纷乱的边境城市转移到香槟内地。

整个过程估计会持续一年时间,尽管老塞纳蒙上校还是不太肯定奥普两国会联合起来对革-命之后的法国采取军事行动。当不管怎么说,去兰斯开办一个炮兵分校也没坏处,至少大金主安德鲁愿意提供向校方一切方便,无论是分校校址的选择,还是教职工的薪俸,学员的招生方面,甚至学校的建筑风格等等,都是梅斯校长与教委会说了算。

不久,安德鲁留意在身后的小跟班梅尔达所流露出的渴望眼神,那是后者又在想着如何从兰斯大学退学,报考某个军校,以实现他本人的军官梦。

没等对方开口请求,安德鲁便主动告诉梅尔达,说:“嗯,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如果在下个月的炮兵学校招生考试中,你的总分成绩,再加单科数学都能进入前十名。我就给你在巴黎的母亲和养父写信!”

梅尔达高兴的同意了。早在1789年开始,波兰男孩都在跟随安德鲁学法语,后来他还与傅里叶老师讨论数学问题,甚至还借读了近半年的大学课程。就单科与总体水平而言,17岁的梅尔达足以碾压兰斯炮兵学校的绝大部分报考生。

……

第148章 来自香槟沙隆的投诚者

第148章来自香槟沙隆的投诚者

清晨,沙隆与兰斯的交界处,拉沃夫村。

满头白发,矮矮墩墩的检察官萨维-列克跳下马车,他如往常一般朝马车前端挥了挥手,并告知马车夫务必在第二天的上午10点来接自己回城。

但等到马车离开之后,检察官并没向村子另一头的姐姐家走去,而是守在村子外面的三岔路口,并爬山一处高地,面对香槟沙隆的方向远远眺望,似乎是在等候什么人的到来。

两个多小时过去,太阳已升至最高空,然而期待的目标仍然没出现,列克脚下尽是他抽完扔掉的烟蒂。当他准备正准备拆第三包香烟时,七、八名骑兵护卫下的一辆黑色马车,出现于香槟沙隆通向兰斯的砺石道路上。

但萨维-列克的身影出现在道路中央时,负责安德鲁警卫的一名宪兵上士立刻示意同伴们提高警觉,要求身后的马车夫放慢马车的速度,自己拍马上前查探情况。在与拦路的检察官做了简短对话后,折返回来向洛泽尔少尉汇报。

“哦,萨维-列克检察官想见我?只有他一个人?”在得到情报官肯定回答之后,安德鲁眉头一皱。尽管他大致清楚沙隆的地方检察官为何在此地拦住自己的马车,但在同意对方请求之前,安德鲁还是故作片刻沉思才做决定。

不多时,经过洛泽尔亲自搜身检查的萨维-列克获准登上副检察长的马车厢。此时,乖巧的梅尔达也已经主动跳下马车,与侍卫们在附近守候。

地方检察官刚一入座,安德鲁就闻到对方身上强烈的烟草味,安德鲁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以避免着呛人的味道。

“抱歉,刚才抽烟太多了!”外貌不扬,略微发福的列克脸带歉意的说道。与其相貌不同的是,检察官举止沉稳与刚毅,双眼闪烁着理智。

安德鲁放下手臂,友好的笑了笑,等着对方即将展开的话题。

于是,列克缓缓的说:“事实上,我和我的姐姐都出自兰斯孤儿院,心中充满了对苏菲亚嬷嬷的感激与崇敬。同样的,我也想念孤儿院的兄弟姐妹。”

对此,安德鲁点点头,这不奇怪,军情局早在今年已将香槟沙隆的反对派逐个调查的一清二楚,作为地方检察官的萨维-列克当然也是重点之一,其籍贯、出身与履历罗列的非常详尽,几乎毫无遗漏。

作为一个孤儿或农民之子,能在大革-命之前。从专-制保守的教会学里面脱颖而出,考入兰斯大学法学院,继而成为一位受人尊重的律师,这本身就是法国尼斯上并不多见的励志故事。在整个香槟地区,丹东如此,列克也是如此,至于穿越者自己,他本身属于一个异类,一个神眷者。

打出感情牌的沙隆检察官接着又说,“所以说,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矛盾和利益冲突。尽管我非常嫉妒图里奥的好运气,我在法院里做检察官助理时,图里奥还在法学院任教;如今我成为地方检察官,而他已经是我的顶头上司了。我不喜欢图里奥,这本身就是马恩省司法界的公开秘密。他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很多贪赃枉法的坏事,却没人愿意弹劾图里奥,那都是畏惧安德鲁你的权势。”

一个地方检察官当着副检察长的面,指着他们共同的上司贪赃枉法,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滑稽的事情。不过,安德鲁相信对方所述大多为实情。然而党同伐异,安德鲁与图里奥是盟友,自然不会追究老师的罪责,更多是帮其遮盖。

反倒是面前的列克检察官,与图里奥相比,可以算得上是清正廉洁,刚正不阿。38岁的他在司法局内部的口碑甚佳,若不是安德鲁用金钱大肆收买,加之普利欧议员的关系影响了大部分马恩省公社种委员会成员,也许列克才会赢得去年检察长的选举胜利。

当然这些都属于过去式了,即便列克与图里奥的恩怨影响了他对安德鲁的看好,但如今,地方检察官决定改弦更张,及时修补自己与安德鲁的关系。

列克解释说:“……之所以抱有这种想法,是德马雷神甫对我的劝说。”

为避免误会,安德鲁与德马雷神甫之间达成过协议,一旦前者要对付马恩省的某位政要,他一定会让教会神甫事先知道这一情况。而德马雷之所以主动劝说列克,那是神甫迷恋上了检察官亲姐姐的女儿,还发誓要迎娶对方。

安德鲁以手指摸了摸鼻梁,他直截了当的问了一句:“恩,现在的问题是,你需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支持?而你,为此又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作为一个日渐成熟的政客,安德鲁早已不会为各种私情分心或心软。哪怕列克姐弟与院长嬷嬷的情谊,以及同德马雷神甫那错综复杂的关系,都不过属于加分项。真正的大项基础分,必须是双方的利益交换,还有忠诚度的考量。

似乎是在做很大决定,列克的从口袋里摸出了最后一包烟,手指颤抖的想要拆开,却很不小心将纸盒里的香烟泼洒到地板上。到这里时,沙隆的检察官彻底了放弃了对香烟的追求,继而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从去年11月份开始,沙隆市长西蒙-夏倍一直在明里暗地拉拢我,希望我能在站在国王陛下的立场上说话。尽管我一直在暗地拒绝保王党人,然而夏倍开出的支票从最初的5千里弗尔增加到一周前的5万里弗尔。他甚至明说这些钱源自杜伊勒里宫,出于某种目的,我答应了市长的请求。当然这只是虚与委蛇。”

安德鲁赞许的点点头,鼓励对方继续说下去。

“……在市长夏倍的默许下,布耶侯爵的的一个骑兵中队从这个月初开始,以野外修整为名,一直驻扎在沙隆市的西面丛林。不仅如此,据我所知,在巴黎到梅斯或蒙梅迪的道路上,一共有6个这样的骑兵中队做了如此布防。所以,我怀疑……”

说到这里的列克似乎不敢再继续下去,一副犹犹豫豫,患得患失的模样。安德鲁看着好笑,便给他补了一句:“你是不是估计或是判断,巴黎的某位大人物,嗯,干脆说是路易十六和他的家人,将会借道沙隆逃亡边境城市梅斯或蒙梅迪。”

这是石破惊天的一句话令列克心头一震,全身发颤。很不幸的是,自己赶来投效的最大砝码,居然是安德鲁早已预料的事实;而幸运的是,列克在此时投诚今后或许就没有机会了。从安德鲁对待反抗者的残酷手段就可见一斑。

上位者看到了对方情绪上的波动,立刻出言安慰道:“我很高兴能听到你所说的一切,也更希望能知道以夏倍为首的保王党人的行动时间与具体安排。”

说着,安德鲁打开车窗,让梅尔达从公文包拿来一张五万里弗尔的支票,在签上自己的名字后,随手交给对面的列克检察官。

“这是对你正义行为的一种补充,请不要推辞!”安德鲁不容质疑的说。

然而,列克没有借过手中的支票,那是他提出一个要求:“抱歉,副检察长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把这张支票的金额投入到联合公司的棉纺厂扩建项目上。”凭借政治上的同盟,再结合经济方面利益,另辅助一些私人间情谊,列克希望自己能在安德鲁营造的”政治生态圈”中占据一个有利位置。

安德鲁收起了支票,笑道:“很好,过一段时间,联合公司的会计主管将与你联系的。哦,对了,你以后应该直接称呼我安德鲁。朋友们都这样称呼我!”

……

1791年的5月中下旬,在米拉波死后的第二个月里,杜伊勒里宫的男女主人们在几度犹豫,几度徘徊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选择逃亡边境或国外。

最初,国王亲信们的想法依然很傻很天真,他希望路易十六在离开巴黎时能保持欧洲大国君主应该享受的威严,要堂堂正正的在郊区与布耶侯爵的骑兵会后,并在他们的护送下出境,然后在梅斯或蒙梅迪城里组织一支真正效忠国王的军队,正大光明的领导这些忠勇之士杀回巴黎,就如同路易十四对付投石党人那般,流放或是绞死制宪议会的反对派议员。

东山再起,这是铁血男子汉解决矛盾的做法,但明显不怎么适合性格软弱的路易十六,国王的最大希望只是想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罢了。此外,布耶侯爵和康庞上校也态度坚决的反对这一冒险计划,因为安德鲁的香槟混成旅已切断了巴黎与梅斯或蒙梅迪之间的陆路通道,必须乔装打扮的绕道香槟沙隆,以期避开安德鲁的势力范围。在那里,将会有沙隆市长西蒙-夏倍掩护下的数个骑兵中队沿途负责国王北上的安全。

至于在巴黎的出逃筹划,由于安德鲁配合丹东实施的一系列干扰行动,使得布耶侯爵等人已插不上手,只能依靠杜伊勒里宫自己先行逃到香槟沙隆附近。于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所有重担都压在安托瓦内特王后的肩膀上。对她来说,宁可战死于逃亡之路上,也不愿意继续留在巴黎充当人质,忍辱负重的生活下去。

王后亲自担负起逃跑的各项准备工作,可实际上,能够放心与之协商,交付种种事项的人选似乎只有一个,那是自己的秘密情人:瑞典外交官费森伯爵。王后和她的情人都清楚,这将是一条布满荆棘坎坷的不归路,随时随地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在杜伊勒里宫,大部分的奴仆与侍女都成为共和派的耳目或奸细,很难避开他们的监视,避开王宫外的密集围观者,穿越于热闹的巴黎市区这本能就是一个重大的难题。好在忠诚的勒费弗尔上尉愿意承担了这一任务,表示会他把国民自卫军和暴民们注意力从王宫里暂时引开,好让君主们有足够的逃亡时间。

另外一个极为尴尬的问题是,杜伊勒里宫没钱了,由于常年的收买国会议员,包括接济国王身边的亲信,路易十六夫妇几乎变得身无分文,无法维系筹划逃亡以及逃亡过程中的各类庞大开销。至于变卖王后的珠宝首饰也是不可能,这势必会惊动共和派安插于王宫之中的耳目。

于是,身为情人的费森伯爵为心爱的王后贡献了自己的全部财产,将其变卖之后,获得了60万里弗尔。不得不说,费森对王后的确是全心全意的爱,继而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动力。从5月开始,瑞典人都开始夜以继日的操劳着,他溜进王宫与王后密谋每一个细节,其中就代表法国王室保持与布耶侯爵的往来书信。此外,费森还需要伪造各种护照,并打造一辆能装下8个人的大型马车……

当一切准备就绪时,却又有了一个插曲。那是普罗旺斯伯爵突然接受了自己夫人的建议,不决定与兄长路易十六一同逃亡梅斯或蒙梅迪,而是选择北上的线路到布鲁塞尔;另外,普罗旺斯伯爵还要求妹妹伊丽莎白公主跟随自己一起去尼德兰地区,这样可以减轻国王夫妇一行人的路途负担。

在费森伯爵等人的支持下,路易十六和安托瓦内特王后没有太多的考虑就同意了普罗旺斯伯爵夫妇的请求,将并不怎么情愿的伊丽莎白公主送到普罗旺斯伯爵身边,并告知大家:未来的某一天所有人都会在巴黎重新团聚。

历史,在这里发生了少许变化。

……

在宪兵部大楼,安德鲁静静的坐在书桌旁,浏览这洛泽尔少尉呈送来的军情局的一份特殊情报。那是有关路易十六逃亡计划的全部描述。其中就包括哪几个人将参与逃亡,他们会乘坐什么样四轮马车,在哪个驿站轮换马匹或作修整,布耶侯爵的接应部队会在哪几个地方出现……

几乎与历史别无二致,国王夫妇和身边的亲信都毫无逃亡的经验,各种毫无意义的准备工作看样子是国王在出巡,而不是逃亡。紧急打造的大马车必须舒服华丽,做到尽善尽美。所以,这种大马车必须要12匹统一毛发色的骏马来拉,马车的内部空间必须足够的宽敞和奢华,各种装饰必须是欧洲第一流的。车厢里还要配置银制的餐具、华丽的衣橱、琳琅满目的食品柜和酒柜……就只差没有把象征法国波旁王室的百合花也雕刻在车门的显眼位置。

……

第149章 大事件之路易十六逃亡 (上)

第149章大事件之路易十六逃亡(上)

当看到伊丽莎白公主换到普罗旺斯伯爵的马车时,安德鲁的嘴角边浮现笑意,这是他为波旁公主所做的有利选择。此外,在普罗旺斯伯爵的逃亡线路安排上,安德鲁通过做卧底的于贝尔,促使普罗旺斯伯爵选择“敌人”安排好的线路。

这一做法,当然不是安德鲁为讨好巴黎的长裤汉,趁机逮捕逃亡的普罗旺斯伯爵,而是在偷偷放走未来的路易十八夫妇的同时,好让他身边的伊丽莎白公主,以及早就想逃亡尼德兰低地的德莫埃侯爵全家顺利逃离法国边境。

“我们的伯爵夫人还在联络贝尔蒂埃吗?”安德鲁抬起头来问着情报官。

洛泽尔少尉毫无隐瞒回答道:“没有,自从参谋长劝阻王室成员不要外逃国外的努力失败之后,普罗旺斯伯爵便不再与贝尔蒂埃上校保持任何联络了,转而与德莫埃侯爵讨论逃亡路线的安全性,以及不确定的因素。”

安德鲁颇为满意点了点头,他拾起鹅毛笔,沾上墨水,在一份公文纸上,刷刷刷的写了一份信函。在用火器密封之后,信函递给面前的情报官,安德鲁叮嘱说:“去,把这封信交给贝尔蒂埃参谋长。等着上校读完后,必须当着你的面立刻焚毁!”

……

6月19日,雅各宾派俱乐部的会议一直开到深夜才结束。乔治-丹东被俱乐部秘书安排到最后一个发言,等到这位泰坦巨人走下讲坛时,已经是夜里11点之后了。讲演者非常满意自己刚才的发言,因为他把该死的拉法耶特司令官,昏庸的巴伊市长,以及无能的西哀耶斯议员都统统臭骂了一顿,感觉心清气爽,浑身都舒服极了。

在讲演的最后一句,丹东说:“虽然敌人的阴谋败露,他们已被打得半死不活,但是,我亲爱的同志们,所有人都不能打瞌睡,必须警惕已经冒头的危险……”

在于朋友们一起离开俱乐部时,坐在马车上的丹东向身边的德穆兰和弗雷隆问了一句:“伙计们,刚才我的发言,比起安德鲁在沙隆的演说,孰强孰弱?”

口吃的德穆兰一如往常的沉默无言,弗雷隆则哈哈大笑说:“当然是你厉害了,我的朋友!你如今的身份地位比起兰斯的安德鲁,只高不低。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获得立法议会的席位。”

丹东笑着拥抱了朋友们的胳膊,内心依然困惑着安德鲁的讲演词,为何都是自己曾经想说,却没机会表述的词句。好吧,丹东认可了安德鲁与自己都是天才。既然大家都是天才,就会有太多的相似之处。此时,丹东等人的马车刚刚经过杜伊勒里宫,朝着王宫桥驶去。在这里,众人不由自主的向王宫方面望了一眼。

巴黎6月夜间的天气很暖和,夜色浓黑,漫天的乌云把满月遮挡的很严实。一片漆黑之中,唯独杜伊勒里宫里面还灯火通明的亮着各种大灯。

弗雷隆笑道:“那个疯子马拉居然说路易十六会在今天逃亡,这怎么可能?”

德穆兰却接过话,异常坚定的说:“很,很有可能的,马拉不,不是一个疯子。路易十六如果不是今天逃亡,那么一定就是明天!”

此时,疲倦的丹东实在累了,昏昏欲睡的他没能听见朋友之间的谈话。

事实上,马拉的预言并没有错,国王的出逃日期的确定在6月19日深夜。不幸的是,勒费弗尔上尉由于一场意外事件从楼梯上摔断了腿,无法拖延拉法耶特将军对杜伊勒里宫的日常巡视,使得逃亡日期不得不再度延迟了24小时。

6月20日,当夜幕重新降临巴黎的时候,安托瓦内特王后替代路易十六下达了逃亡梅斯或蒙梅迪军营的命令。

所有参与逃亡的人都如往常一般,按照时间上床睡觉。在安托瓦内特王后的邀请下,拉法耶特在夜里8时来王宫一聚,与路易十六夫妇,还有几位立宪派贵族坐在一起聊天聚餐。期间,国王与王后都显得倦意十足,仿佛疲惫的想要早点回寝宫休息。于是客人们,包括那个要在深夜里巡视的拉法耶特,一个个都起身告退离开王宫。事实上,这个时候的国王和王后比起其他时刻都要更加清醒。

1791年6月20日的晚上,在外人看来,杜伊勒里宫一起正常,拉法耶特离开王宫时,国民自卫军尽职尽责的守卫在门口,仆人们都去房间里吃饭去了,国王夫妇在送走客人之后,并没回到各自的寝宫。

胖墩墩的路易十六呆呆的坐在书桌前,他的身上刚刚换了一身属于仆役的绿色衣裳,头上还有一顶做工不怎么好的假发。但很快,国王忘却了眼前的种种不愉,他决心写一封信,只为留给拉法耶特和巴伊,以表明自己两年多来,对制宪议会、巴黎市政厅以及国民自卫军的种种愤怒之情。

至于王后,她灵巧的钻进一个小房间里,在贴身侍女的帮助下,匆匆换上了一件灰色的绸料上衣,戴了一顶黑色帽子,蒙上可以遮住面庞的紫色面纱。等着衣服换好之后,王后便穿过空荡荡的走廊,来到女儿的房间门口,轻声唤醒了她。等到长公主穿好衣服时,王后转身又走进儿子的房间。

这位母亲以快乐的语气对朦胧中的孩子说:“快醒醒,我们要出门旅行啦,我们要去一个有着很多可爱的小动物生活的大城堡里游玩!”

只是小王储还没睡醒,嘴里嘟嘟着只想抱着自己的小黑熊喂食,否则哪里都不去。两分钟后,王后示意等候在门口的家庭教师进来,给王储换上了一件粉色的女孩衣服。清醒过来的小男孩瞬间不乐意了,好在公主姐姐说是大家如此打扮是为了参加一个更好玩的化装舞会,小王储这才安静下来,并任由大人们摆布。

夜里11点,一起准备就绪。乔装打扮为马车夫的瑞典伯爵跳下马车,并从一个无人防守的小后门又一次的潜入杜伊勒里宫,这是费森花了1万里弗尔,暗中收买了一位自卫军少校的结果。瑞典伯爵与国王夫妇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他直接抱起两个孩子从来时的小门走去,路易十六与安托瓦内特王后,家庭教师图泽尔夫人,忠心于国王的理发匠,以及王后的贴身侍女,也跟随其后。

当国王一家又在大马车上团聚时,所有人都紧紧拥抱在一起。在马车头,费森伯爵亲自驾驭者马车,在曲折复杂的大街小巷里往来穿梭。好在巴黎的夜晚十分安静,没什么人留意到那一辆疯狂的马车在唐普勒大街上横冲直撞。

不过,在距离马车500米之外,一名身穿夜行便服的骑士远远的跟在乔装打扮的国王夫妇身后。差不多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骑马的人来接替前一位跟踪者。

大约两小时后,国王的马车从巴黎的东城门驶出。在最近的一家驿站,国王一家人及其一干随从们换到了专-制的大马车上,而此时,费森也与众人挥手告别。大家相约在边境的德意志军团的营地里再度相聚。

此时,天际边已经露出一丝曙光,在费森的强烈要求下,担当马车夫的侍从们再一次检查了马车的车况,一切良好,没有任何异常。等到转载国王和自己爱人的豪华马车缓缓启动时,痴情的瑞典伯爵朝马车挥了挥手,大声说道:“再见!科尔夫伯爵夫人!”

科尔夫伯爵是俄国驻巴黎的外交官,瑞典人花了不小的代价伪造了科尔夫伯爵夫人的护照,并由家庭教师图泽尔夫人假扮科尔夫伯爵夫人,因为只有她懂得说一口流利的俄语;公主和男扮女装的小王储都是俄国伯爵夫人的两个女儿;而安托瓦内特王后充当俄国伯爵的家庭教师;至于路易十六,他的装束是一名法国管家;国王的理发匠端坐于马车夫的副驾驶室,他成为一名极不称职的向导。

就在国王夫妇逃出巴黎之际,卢森堡宫的普罗旺斯伯爵夫妇以及伊丽莎白公主也于贝尔等人的掩护下,在20日夜里义无反顾的踏上了逃亡之路。与路易十六等人乘坐的交通方式不一样,普罗旺斯伯爵一行人是乘坐商船沿着塞纳河与马恩河而上,最终离开巴黎的。

那是在马恩河边的多尔芒村,距离兰斯西南方向38公里处,也就是马恩省同埃纳省的交界位置。德莫埃侯爵一家会在此地等候普罗旺斯伯爵夫妇,以及伊丽莎白公主的到来。实际上,这一路线原本是安排给国王的,只是王后严重不信任与安德鲁有某种关联的德莫埃侯爵,所以让给了王弟夫妇和伊丽莎白公主。

……

6月20日,一宿没睡的不仅仅是想要逃亡边境的波旁家族成员。在兰斯,安德鲁也同样彻夜未眠。他坐在宪兵司令部的办公室里,大约每隔三到四个小时,就会收到一份来自军情局的情况汇报。

为了这一天,安德鲁已经精心部署了近1年,他希望借助这次国王出逃事件,以名正言顺的方式,将盘根错节的保王党势力从属于自己的马恩省里彻底踢出局。直到从这一刻开始,穿越者安德鲁才感觉自己成为驾驭新历史的棋手,而不是任人摆弄的可怜棋子。

在21日的清晨6时许,负责日常起居的仆役们突然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那是因为路易十六夫妇和两个孩子都没有在各自的卧室里,而是一起从杜伊勒里宫里凭空消失了。

……

第150章 大事件之路易十六逃亡 (中)

第150章大事件之路易十六逃亡(中)

巴黎,商业大院,丹东私人公寓。

凌晨7点,加布里埃尔就被门铃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声所惊醒,但丈夫丹东依然在熟睡中。这些天太忙了,巴黎省公社的政务外加两个政治俱乐部的联场活动,令丹东疲于奔命;紧接着,她便听到女仆与来人在门口大声争吵,似乎想阻止访客打搅男女主人。但显然没能成功,伴随着急促的上楼声,女主人很快听到有人在敲打卧室的门。没等加布里埃尔起身开门,房门已被撞开。

“弗雷隆,出了什么事情,你疯了吗?”在看清来人之后,加布里埃尔跳到床边,大声的惊叫起来。就在弗雷隆的身后,邻居德穆兰夫妇也跟了过来,他们在一起安慰受到惊吓的加布里埃尔。

此时的丹东依然鼾声如雷,对身边的事情浑然不觉。在尝试叫唤无效后,弗雷隆抽起搁在阳台上的半桶水,没等女主人出言劝阻,就全部淋在丹东脸上。

弗雷隆冲着半梦半醒之间的丹东在大声疾呼“该死,乔治!乔治!快醒醒,路易十六和她的奥地利王后,以及两个孩子都逃出巴黎了!”

立刻,丹东睁开眼睛醒了,当他坐在床头时已变得完全清醒。或许是那半桶水的功劳,气味实在太诡异了。

丹东瓮声瓮气的说:“该死的拉法耶特,是他负责杜伊勒里宫的安全。要么他已经被路易十六收买了,要么他就是一个白痴加笨蛋!对了,该死的路易-卡佩和他的奥地利女人,朝哪个方向逃跑了?”

德穆兰解释说,“很多目击者都说,不明身份的马车是在凌晨时分往东北方向出城门,应该是逃亡梅斯或蒙梅迪一带,寻求布耶侯爵的德意志军团的保护。”

听道这里,丹东忽然跳起来,用拳头猛击一旁弗雷隆的肩膀,将其打到地板上坐着,高声笑骂道:“你也是个混蛋,怎么把孩子尿液泼在我的头上。还有你,我那可爱动人的妻子,请帮我准备好洗澡水,还有几件干净的衣物。”

“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德穆兰走上前,很是急切的问道:“一旦让国王逃到边境,并带着外国-军队回到巴黎,我们都可能会送命的!”

“是的,我们必须要采取行动!”从地板爬起身的弗雷隆同样补充道。

此时的丹东已解开上衣,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听闻朋友们的担心之后,他却哈哈大笑。“我们上绞刑架?或许吧。不过绝不是今天,也绝不会首先轮到我们,有一个家伙会竭尽全力去制止路易十六一家人的逃亡行动。”

“是谁?”朋友们一起追问。

丹东说:“安德鲁-弗兰克!一旦国王成功跑到梅斯或蒙梅迪,等到布耶侯爵起兵之后,第一个会被干掉的就是他,马恩省的副检察长。”

说道这里,这位巴黎公社的代表眉头一皱,显然他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那就是安德鲁的职权仅限于兰斯极其周边地区,无法在50多公里外的香槟沙隆或是其他区域行使执法权,除非是得到了国民制宪议会的紧急授权。

于是,丹东立刻停下脚步,对着朋友们发号施令,“弗雷隆,你去巴黎公社的总委员会;德穆兰,你去科德利埃俱乐部找马拉和勒让德尔,联合48区的复选举人代表与巴黎公社总委员会,一起向制宪议会提出一项紧急授权:授予马恩省的安德鲁副检察长,安德鲁-弗兰克将军可以指挥、调动马恩省极其附近省份的一切武装力量,务必将路易十六夫妇及其两个孩子押解回巴黎。”

等着弗雷隆和德穆兰夫妇匆匆下楼后,加布里埃尔跟着丹东来到浴室,她很是担心的问了一句:“你认为安德鲁有把握请回路易十六吗?”

与之前的凝重不同,丹东此时显得一脸的轻松,他身子沉浸到水里再又浮起,对着妻子说:“放心吧,安德鲁会抓住他们的!除了我,那家伙比谁都聪明。”

加布里埃尔留意到丈夫的语气,聪明的她立刻意识到什么,于是追问道:“你们早就知道这种事情要发生,或者说,是你们故意促使它发生的?”

对枕边人,丹东没有太多的隐瞒。他说:“早在两个月前,我与安德鲁就约定着等这一天。他需要借势在马恩省发动新一轮的清洗,铲除异己;而我,也需要利用这件事的影响力,为进入政务厅或是立法议会做好准备。不过现在,我觉得要可怜一下倒霉的国王了。从路易-卡佩当上国王的那一天开始,他总是会把事情搞砸。”

在另外一头,同样被人闹醒的拉法耶特正匆匆的赶往杜伊勒里宫。此时,闻讯赶来的大批巴黎民众已围聚在王宫的大铁门前,所有人都在吵吵嚷嚷,个个高呼反对国王的口号。一个好事的工匠还做了一个木牌,并把它挂在杜伊勒里宫的铁栅栏上。只见木牌上面写着:“此地出租”,引得围观众人哈哈大笑。

当护卫们很是费劲的为自己司令官挤出一条通向王宫大门的道路时,人群中不断有人冲着拉法耶特将军吹口哨,还大声的喝倒彩,并纷纷痛骂道:

“看看你做的好事!”

“该死的贵族,是你暗中放跑了国王!”

“放心吧,路易十六回到巴黎,也会把拉法耶特送上绞刑架!”

……

一脸铁青的拉法耶特不做任何回答,在卫兵的护送下,他走进王宫的大厅。此时,巴黎市长巴伊,以及市政厅的主要官员都已赶到。

身披三色绶带的巴伊拿着一份展开的信,交给拉法耶特,说,“这是国王留给我们的一封公开信。我和市政厅的所有官员都看过,而现在轮到你了。”

或许是路易十六认为自己肯定会逃出生天,将得到期待已久的安全,所以这位一贯胆小的国王干脆撕下了之前的所有面具,继而发出声明:自从1789年以来的这一特殊时期里,自己签署的法令或法律,大部分都是被迫于“逆贼们”的胁迫。路易十六并发誓:他会等到我们的教会受到尊重,我们的统治根基牢固之时……他将在布耶侯爵部队的陪同下,重返法兰西,回到巴黎。

拉法耶特看完过后,抬头逐一扫视房间里市政的官员,巴伊明白老朋友的想法,他叹了口气,说:“别再费劲了,这封信已在1个小时前流传到王宫之外。现在,巴黎省公社的人恐怕都已经知道了,根本没法封锁消息。”

自卫军总司令变得沉默无语了,他在大厅的里来回踱步,似乎在考虑着一个重大的决定。不一会儿,拉法耶特停下脚步,他示意自己的副官坐到办公桌边,命令说:“你来记录我的口述公文,必须一字不漏。”

立刻,拉法耶特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6月20日,一群法兰西的国家敌人以极其卑劣的手段阴谋绑架了国王一家人试图逃亡边境,而现在,我以……”

“这不是绑架,是逃亡,是国王自己对人民的无耻背叛!”巴伊上前反驳道。

拉法耶特却丝毫不为所动,反问道:“那你想要我怎么办,是立刻宣布国王为叛逆,将伟大的法兰西国王变成一个暴民当权的共和国;让巴黎的大街小巷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或是准备迎战欧洲君主联盟的干涉军。”

巴伊和是市政厅的官员们纷纷气馁了,不再制止自卫军司令官的篡改事实。

“继续!现在,我以全国自卫军司令官的名义,要求各地自卫军务必阻击这一伙劫匪,并将被绑架的国王及其家人,安全无虞的送回巴黎。以上事实,及其该事实所产生的所有后果,都由我,拉法耶特本人承担。你再重复念一遍……嗯,很好,拿给我签字!”等到拉法耶特签字后,拒绝了巴伊等人在文件上署名。

九点左右,国民制宪议会收到了巴黎48个选区以及巴黎公社代表的一项紧急提案,要求授权香槟混成旅的指挥官兼马恩省副检察长,安德鲁将军使用一切必要或视为必要的手段,将国王夫妇及其他们的两个孩子安全接回巴黎。

作为议会轮值主席(议长)的布哈莱斯特在宣布了一份议案后,对着全场600多位议员说:“先生们,国王已经逃亡了,现在该我们表决了。”

两分钟不到,布哈莱斯特先生已留意到大部分议员举起的手臂,于是他当众宣布:“提案获得通过!”。随后,议长与台下的几位秘书在提案文本上做联合署名,使其成为一项即时生效的临时法律,直到路易十六一家人回到巴黎。

一小时后,丹东领着他的朋友们来到雅各宾派俱乐部。刚一上台,咄咄逼人的丹东就冲着拉法耶特,并以其特有的挖苦语气说:

“尊敬的侯爵先生,前不久您还信誓旦旦的说会以自己的脑袋做担保。现在您是否兑现承诺?您曾说国王不会出逃。当如今的结论是,或者是您在出卖法兰西,或是您愚蠢无比,对于自己说的话付不了责,两者必居其一。您充分表明了您没有能力领导巴黎,领导我们。当然这已经是我非常客气的说法了……您想做个真正的伟人吗?那那么就请您立刻下台,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公民,只有您离开了巴黎,法国人民才能获得自由!……”

第151章 大事件之路易十六逃亡 (下)

第151章大事件之路易十六逃亡(下)

丹东的这一愤怒指责,气得拉法耶特浑身抖动如筛糠一般。可即便如此,自己又能说什么呢。拉法耶特只能嘟嘟哝哝的说了几句,在巴伊、西哀耶斯等人的簇拥下,跑到制宪议会里向议员们辩解,以期获得巴黎国会的支持。

而此时,马拉和他的支持者也纷纷行动起来,科德利埃俱乐部昼夜不停的印刷与分发各种宣传单,号召巴黎民众永远的忘掉国王的名字,宣布法兰西为共和国。布里索、罗兰和孔多塞,以及巴黎的诸多知名人士站出来表示:

“从今往后,法国不要国王,不要独-裁者,不要皇帝,不要保护者,不要摄政王,谁再想着统治我们,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

在距离巴黎的东北方100多公里处,路易十六和他的家人们正快快乐乐的坐在特制的豪华大马车上,尽管一路颠簸,却比处处监视下的杜伊勒里宫要舒服多了。或许是逃亡时刻太过紧张,如今警报解除了,变得安全了,也令路易十六的好胃口显现出来了,食品柜里的丰盛糕点被众人一扫而光,国王一人包揽了大半。

公主和王储对巴黎之外的新鲜事物很感兴趣,他们对着漫山遍野的绵羊,优雅飞过的白鹭,甚至是不知名的某种野花野草,指指点点,家庭教师和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也微笑着,耐心回答孩子们提出的各种问题。

临近中午时,公主、王储以及两位仆人都在马车上睡着了。路易十六与玛丽王后依然兴奋,他们微笑着紧紧拥抱在一起,这一刻国王夫妇感觉彼此心心相印,并发誓决定永世不再分离。

依偎在丈夫怀中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幸福的睡着了,她开始梦见今后的美好生活:所到之处,尽是抛洒的鲜花和“万岁”的欢呼声;所见之人,个个带有崇敬之色,深深鞠躬和吻手礼。很快,路易十六会命令布耶侯爵指挥效忠国王的军队,并在奥地利皇帝哥哥的支持下,杀回法国。必须要对那些无法无天的暴民开上几枪,再轰上几炮,先囚禁至少一半的国会议员,再将丹东、布里索、佩蒂翁、罗伯斯庇尔和马拉,还有那个极其嚣张的安德鲁统统送上绞刑架。至于法拉耶特,仁慈的王后决定流放这个贵族到北美大陆,但20年内不得回国。

等到一切恢复到往日,等到凡尔赛宫重新修缮一新之后,将把王宫从杜伊勒里宫回迁到凡尔赛宫,华丽的沙龙要办起来,盛大的舞会,奢华的宴会也要陆续开始。嗯,舞会必须持续20天,不,是30天,整整一个月……

就在王后大作美梦之时,这辆特制的大马车刚经过埃托日村,距离下一个换马驿站,香槟沙隆西南端的法尼埃村已不足40公里。按照原定计划,布耶侯爵派遣一个骑兵中队将在此等候国王一行人,并护送两位君主、公主和王储完下一段路程。不过,由于国王的出行时间晚了24小时,使得一切变得不太可能。

在法尼埃村口的山岗上,几名身穿黄色或绿色制服,头戴黄铜冠的龙骑兵,极度愤恨的朝村舍往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康庞上校无奈的摇了摇头。为掩人耳目,如今的前禁卫军上校只是装扮成一个骑兵上尉。或许是长时间的等待,令龙骑兵们很是心浮气躁,顺带着同附近的村民们发生了一场小冲突。显然村子里的人吃了亏,所以他们拒绝将食物和酒水卖给龙骑兵,也难怪饥饿难当的士兵们会激起心中愤恨。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康庞上尉暗暗告诫着自己,必须尽早解决这一事端,不然,事情闹大,势必会惊动附近的自卫军,更会引来香槟混成旅的关注。

就在龙骑兵的指挥官考虑留下两个人继续等候,其他骑兵跟随自己返回10公里外的香槟沙隆城中吃饭时,两百多名轻骑兵悄无声息的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将小坡上的45名龙骑兵联同康庞上尉团团围住。

骑兵们惊慌失措的跳上马背,拔出马刀,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双方都是骑兵,而对方的人数还是自己5倍有余,根本没有成功突围的可能性。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阻拦我们!”康庞上尉策马上前,大声的质问起来。

一名挂着自卫军中校军衔的青年军官从轻骑兵中间走了出来,而身为前禁卫军上校的康庞似乎见过对方,但两年前存留于脑海里的记忆已非常模糊,

自卫军中校对着面前的龙骑兵指挥官,语气恭敬的说:“尊敬的康庞上校,我是香槟混成旅骑兵团团长,奥什中校。今天是奉安德鲁将军之命,请诸位到兰斯军营,协助一桩案件的调查。我已得到授权,倘若诸位拒绝或是反抗,我可以武力方式来押送你们,甚至是当场击毙!”

说完,奥什身后的轻骑兵们已举起手中的短枪,齐齐瞄准了45名龙骑兵。康庞一听奥什说出自己的名字,便知事情已败露。这位效忠波旁王室的禁卫军军官的第一反应不是考虑自身安危,却想着如何突出重围,给国王通风报信。

没跑两步,就听到一声枪响,继而康庞上校从马背上重重摔了下来,鲜血染红了绿莹莹的草地。没等奥什再度发令,所有龙骑兵齐齐的扔掉了手中的武器,他们从马上跳下来,个个都高举着手,等着轻骑兵来俘虏自己。

奥什以怜悯的目光望了望倒在草地上的康庞上校,忽然,他转过身,对着开枪的南苏蒂上尉叫嚷着:“混蛋,你负责亲自处理康庞上校的遗体!”

几分钟,奥什和他的骑兵部队迅速撤离了法尼埃村,一队押送俘虏到兰斯军营,还留下几名骑兵潜伏在村子里,监视即将到来的国王一行人。

由于没有得到巴黎方面的授权,香槟混成旅不能在非己方防区里活动,更不能以任何名义扣留路易十六和玛丽王后,以及公主和王储。所以,奥什和他骑兵部队只能以拉练名义,暗地里逐个清扫布耶侯爵下派到通往蒙梅迪道路上的各个先遣队,令路易十六等人处于孤立无援的状况。等到安德鲁获得了国会与自卫军司令联合授权的“尚方宝剑”后,再来名正言顺的铲除马恩省各地的保王党势力。

下午4时许,路易十六一行抵达了法尼埃村。然而,原本在此等候国王的康庞上校,以及他的先遣队却没有了任何踪影。饥肠辘辘的逃亡者们忽然感觉到面包的可贵,但在法尼埃村里,留守的村民拒绝卖给陌生人任何食物,那是他们自己的食物也不够。一个好心肠的乡绅托人带给国王卫兵几瓶香槟和一篮子的白面包,并告知曾在此逗留的龙骑兵中队,已在两小时之前离开,原因不明。

在听完侍卫上报的不幸消息后,路易十六和王后随即交换了彼此意见,由大人们享用香槟,孩子们吃白面包。在另一番考量后,所有人都同意决定继续向前,冒险在10公里之外的香槟沙隆市获得食物与酒水补给,如果还有时间,必须更换劳累不堪的12匹驿马,约大半数的马匹已出现体力不支的状况。

与饥肠辘辘的国王一行人相比,普罗旺斯伯爵等人的马恩河之旅显得十分惬意,商船上提供了足够食物和酒水,以及舒适睡眠的铺盖和头枕,以至于兴奋中的波旁伯爵甚至为马恩河沿途平静怡然的村落风光,即兴创作了一首抒情诗歌。

不过,伊丽莎白公主有点闷闷不乐,看起来她在为小公主和王储担心。好在普罗旺斯伯爵的妻子,萨沃伊公国的公主玛丽亚朱塞平娜很是善解人意,她一路陪着小姑子说话,减轻了伊丽莎白公主的少许忧愁。

作为普罗旺斯伯爵新任秘书的于贝尔,他始终站在船头眺望。事实上,眼前的一切都自己无关,于贝尔不过是在猜想自己未来的命运。

5月,安德鲁指示于贝尔卧底普罗旺斯伯爵身旁时,就为后者精心设计好了一个绝佳的逃亡线路,同时还将伊丽莎白公主和德莫埃侯爵全家带上。就这一点而言,已促使于贝尔确信安德鲁不会欺骗自己。

至于路易十六一行人,于贝尔确信肯定逃不脱。安德鲁需要借助国王逃亡的这一重大事件,打击马恩省的保王党势力,以及反对安德鲁独-裁的敌对者。

与塞纳河一样,马恩河也是一位“安静的姑娘”。大部分时间里,河水流速很慢,所以逆流与顺流的区别并不大。在路易十六抵达香槟沙隆时,提前两个小时出发的商船才抵达两省边界处的多尔芒村。

此时,河岸上的德莫埃侯爵已在此等候多时。

众人歪歪斜斜的从栈桥走来,抬头一望,却发现一名身穿蓝色制服的中年军官很是突兀和德莫埃侯爵站在一旁。定眼再看,那是贝尔蒂埃上校。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大吃一惊,两个侍卫还手忙脚乱的抽出佩剑和短枪,想着上去拼命,但10多名宪兵已从灌木林钻了出来,6、7倍数量的短枪枪口齐齐指向手指武器的两名侍卫。

普罗旺斯伯爵摇了摇头,他让侍卫们收起武器,退到一旁,自己则上前几步,对着迎面而来的自卫军上校问道:“我的朋友,您是来逮捕我的吗?”

……

第152章 大事件之路易十六逃亡 (续)

第152章大事件之路易十六逃亡(续)

贝尔蒂埃克制了撕咬手指的冲动,摇头说道,“伯爵,我只是奉命来给诸位送行。从这里到沙梅市路途130公里,再沿着马斯河到布鲁塞尔还有200多公里的航程。所以,我为大家提前准备好了旅途所需的食物、洁净水以及生活必需品。另外,宪兵队会护送你们至阿登省边境。”

说着,上校朝身后挥了挥手,宪兵们消失纷纷在灌木林中。两分钟后,一辆满载食物、酒水和各种必需品的四轮货车已稳稳停靠在三辆轻便马车之后。

“你是遵从安德鲁的命名吗?为什么要帮我们?国王那边会有危险吗?”普罗旺斯伯爵一连串的问道。自从贝尔蒂埃主动切断与自己的联络之后,伯爵已知道他放弃了波旁王室,正式投靠了共和派的安德鲁。

贝尔蒂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作任何回应。接着他退后两步,让出一条通道,并示意众人可以继续接下来的行程。

伯爵夫人和伊丽莎白公主携手登上马车前,两人各自的望了贝尔蒂埃一眼,上校点点头,微微欠身,以示礼仪。

等到马车缓缓移动时,伊丽莎白公主猛然抓起身上的一件饰物,从车窗里扔了出来,落在草地上。女人大声的告诉贝尔蒂埃上校:“请您务必把这个交给他!”那是一件镶嵌钻石和各色宝石的铂金胸针,也是伊丽莎白公主的心爱之物。

贝尔蒂埃从草地上拾起那一枚铂金胸针,并朝着伊丽莎白公主重重的点了点头。此时,少女的脸上似乎挂着点点泪珠。

……

安德鲁是在6月21日的4时左右,接到国民自卫军司令官拉法耶特的紧急命令,以及国民制宪议会的授权书。从接到这两份公文起,安德鲁可以合法的调动马恩省及其周边省份的自卫军部队,逮捕、审判甚至当即处死一切被认为是“阴谋绑架国王一家”的匪徒(铁杆保王党或是反对自己的势力)。

兰斯宪兵部大楼里,一身戎装的安德鲁极其兴奋的对着赶来的众多心腹说:“先生们,请大家留意一下,世人会永远记住这一天,因为就是今天,你们将跟随我一起改变法兰西的历史。”

说完,安德鲁从达武手中接过软角军帽,第一个走出大楼,并跳上战马,很快,他便在军官们簇拥下,赶往香槟沙隆。

黄昏时分的马恩省省会,香槟沙隆迎来了一群神秘的客人。他们中有男有女,外加一对小女孩,乘坐的是12匹牵拉的豪华大马车;马车周围边还有一小队穿黄色制服的德意志雇佣骑兵,专门负责驱散好奇围观的人群;坐在马车头负责赶车的车夫同样很奇怪,大热天的居然衣冠楚楚的端正坐着,神情举止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更像是准备借道逃亡国境线的某位大贵族。

大马车很快就驶入了沙隆市政厅的院子里,早已得到消息的市长夏倍正领着一群市政官员在大厅里恭候路易十六夫妇的銮驾。可事实上,国王一行人压根就不在乎这些小地方官的面见,尊贵的客人们只需要丰盛的食物,美味的冰淇淋,和爽朗的香槟酒,当然还要刚换已经不停劳累8个多小时的可怜驿马。

在进餐过程中,玛丽王后低声向市长夏倍询问了布耶侯爵分遣队的事情,但后者表示未见康庞上校等人回到沙隆。王后心中遭到猛然一击,她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当此地已决不可久留。夜里赶车固然危险,可只要再熬过几小时,就能越过马恩省边界,而在马斯河的对岸,或许忠诚的布耶将军已守候在那里。

于是在夜幕降临之前,路易十六拒绝了沙隆市长夏倍和市政厅其他官员的再三挽留,继续在夜里朝东北方向赶路。与此同时,这座城市里开始流传准备逃亡边境中的国王夫妇,恰好在沙隆市里做短暂逗留的“谣言”。

就在装载路易一行人的大马车离开不久,沙隆镇上赶来数百名骑兵。他们遵从既定的安排,首先占领了自卫军军营,夺取了枪械军火库;接着,一个宪兵连在韦德上尉的指挥下迅速控制了沙隆市政厅,并扣押尚未离开的市政厅官员;此外,还有大批宪兵部署在街头巷尾巡逻,开始执行省副检察长签发的宵禁令。

“安德鲁,你疯了吗?是谁授予你这个权利?”闻讯赶来的图里奥检察长一来到市政厅就冲着安德鲁大声叫嚷起来。一半是愤怒,一半是恐惧。

“洛泽尔!”安德鲁高声叫来自己的情报官。

洛泽尔少尉立刻跑过来,他从随身的黑色皮包里取出两份公文:国民自卫军司令官拉法耶特签发的命令书,以及国民制宪议会的授权书,并逐一宣布出来。这两份公文就是安德鲁的“尚方宝剑”,可以合法的指挥和调动马恩省的一切武装力量,逮捕、审查甚至是当场击毙试图“阴谋绑架国王一家”的匪徒。

“继续,洛泽尔!”安德鲁再补上一句。

情报官再度拿出一份安德鲁签署的逮捕令,大声宣读起来:“依马恩省检察长图里奥与副检察长安德鲁确定,以下人等均为绑架国王夫妇的重要嫌疑犯:沙隆市长西蒙-夏倍,城市自卫军帕勒托中校,治安法官科蒙多,以及……”

面无表情的少尉每念及一位官员的名字,就有全服武装的宪兵走上前,将对应的嫌疑犯控制起来,继而带出市政厅。

“该死的安德鲁,你这是在公报私仇,你这个魔鬼是会下地狱的!”有犯案官员在高声咒骂副检察长,却被押送的宪兵赏了一击枪托,以至于下巴脱臼。

当更多的人却在求饶,竭力为自己辩解,安德鲁都尽收眼底。不仅是在市政厅,在沙隆的很多地方,相同的场景在不同地方上演着。在未来的24小时之内,在沙隆,在奥美和叙普等多个城镇,半个马恩省里将有30多名政-府官员,以及数量更多的贵族或乡绅遭遇宪兵的逮捕。这些嫌疑犯的一个共同特征就是,他们曾经明里暗地反对过兰斯的独-裁-者,安德鲁-弗兰克。

视线回到市政厅里,安德鲁从情报官手中拿过自己署名的逮捕令,交给身边已目瞪口呆,哑口无言的检察长图里奥。此外,他又拿起一支已经沾满墨水的鹅毛笔递了上去,面带笑容的提醒说:“老师,您还没这份逮捕令上签字!”

……

在香槟沙隆市东北方向60公里外的比纳尔威尔村,路易十六的大马车行驶这里时,刚好是深夜10点。此时,距离国王一行人逃离杜伊勒里王宫整整20多个小时,一名负责勘测路线的军官跑过来报告:只要越过两公里外的埃纳河上一座石桥,就能顺利进入默兹省,并在三个小时之后得到布耶侯爵的援军。

于是马车继续行驶着,换手两趟的马车夫感觉筋疲力尽,但依然咬着牙坚持着。在即将进入比纳尔威尔村时,车夫发现路面不远处横放了好几根大原木,他急忙与助手一道死死勒紧了缰绳,马匹痛苦的嘶鸣着,最终停了下来。

没等逃亡者反应过来,一名手提煤油灯的中年男子已拦在马车面前,他高声喊道:“我是检察官萨维-列克,奉命在此查验一切旅行者的证件。”

说话的同时,30多名装扮成本地自卫军的轻骑兵手执带刺刀的步枪、长矛与马刀一同围了过来,令原本跃跃欲试想着驱赶阻拦者的侍卫队有点投鼠忌器,担心此举会给国王夫妇及其其他王室成员带来不必要的伤害。

一名龙骑兵在得到带队军官的授意后,调转马头从四轮大马车的后面偷偷溜走,估计是想给布耶侯爵的下一支分遣队通风报信。

“别开枪,让他走!”潜伏在树林里的奥什中校制止了部下的鲁莽举动。

另一头,在列克检察官的要求下,这辆大马车不得不开进村子的一个院子里。早在今天中午之前,比纳尔威尔村的两百多名村民被检察官萨维-列克强行转移到附近村落里安置。作为补偿,检察官交给村长和村民代表8百里弗尔。

等到马车再度停稳时,逃亡者里面的所有男人个个噤如寒蝉,没人敢于提出反抗意见,唯独王后奋起抗争,她保持了足够的镇定,语气冷冷的说道:“我们正急着赶路,即便作为检察官的您也不可以耽误我们的行程。”

“证件!”面色肃然的检察官走到车门前,再一次喊道。

很快,所有成年人的旅行护照从车窗那里被递出来。

很快,装扮成本地民兵领袖的奥什中校手提煤油灯走了过来,借助这份微弱亮光,列克检察官开始一一查验旅行者的护照。

“科尔夫伯爵夫人?”-――真实身份是家庭教师图泽尔夫人

“家庭教师罗歇夫人?”—真实身份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

“随行管家科曼先生?”—真实身份是国王路易十六

……

第153章 布耶侯爵的命运(上)

第153章布耶侯爵的命运(上)

检察官列克每念到一个人的名字,奥什就透过打开的车窗向车厢里张望,查验该人的相貌特征。那是在所有官兵之中,唯独奥什中校曾经在凡尔赛宫和杜伊勒里宫里担当禁卫军,而且近距离接触过国王夫妇以及公主和王储。

在奥什指挥官发来确认无误的讯号后,列克检察官很是愉快的问了一句,“尊敬的女士们与先生们,你们准备去哪里旅行啊?”

“布鲁塞尔!”家庭教师图泽尔夫人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抱歉,这里不通向布鲁塞尔,前方的目的地只有蒙梅迪或是梅斯!”奥什毫不客气的揭穿了假俄国伯爵夫人的谎言。

“那么现在,请科尔夫伯爵夫人,以及各位女士和先生们,或是身份更为高贵的什么的,都请赶快下车吧。”说着,检察官命令士兵打开了车门。

两个小时后,安德鲁也赶到了比纳尔威尔村。几乎是同期抵达的,还有蒙塞中校率领的步兵团全部,以及随行的两个骑炮连队。到达指出,蒙塞中校就接手了村子附近防务,并将两个骑炮连的9门4磅火炮埋伏于埃纳河上的石桥附近。

安德鲁则来到囚禁路易十六的院子里,这是一栋两层楼,一楼是全村唯一的简单杂货铺,里面充斥着食用油,腊肠以及各种调味品组合成的奇怪味道。

国王和王后,公主与王储,以及家庭教师,还有王后的侍女都被安置在杂货铺的二楼。这里只有两个陈设简陋,破旧肮脏的房间,而且屋顶很低,一不小心就能撞到头。但在饮食上,检察官列克应安德鲁的指示,没有亏待国王一家人,白面包、烤熟的香肠、新鲜的奶酪,香飘飘的肉菜汤,以及香槟酒都应有尽有。

安德鲁上到二楼时,公主和王储已在家庭教师图泽尔夫人的照顾下,在隔壁房间里睡着了。国王和王后对坐在另一个房间里,而检察官列克像个监狱看守一样,尽职尽责的待在外面,屋内外三个人都不曾彼此交谈。

在重新核对完毕逃亡者的身份之后,安德鲁打了个手势,让列克与自己回到一楼,没有必要窥视国王夫妇的隐私。在一个步兵团与大半个骑兵团的重重包围下,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室成员没机会逃出生天。而且,如今的法国依然是立宪君主制政体,国王路易十六还被废黜前,必须给予足够的尊重,以免落下话柄。

“您是安德鲁-弗兰克先生吧。”这个高昂冷漠的声音属于一个女人,一个聪明的王后,居然能从少许细微之处,判定不速之客的真实身份。

听到这里,安德鲁也仅仅是楞了一下,脚步没有任何迟疑,更没有任何上去搭话或是回头张望的意思,他与列克继续下到一楼。

在杂货铺里,安德鲁叮嘱韦德上尉与洛泽尔少尉共同指挥宪兵队,驻防杂货铺及其院子内外。除了不允许国王夫妇与其他王室成员离开他们的视野之外,可以满足高贵王族们的某些合理要求,直到巴黎的两位人民代表赶来。

安德鲁最后叮嘱说:“先生们,记住了,除非我的允许,任何情况下,无论谁都不能上到二楼,也不能直接与国王、王后、公主和王储说一句话,只能接受宫廷侍女传递的纸条请求!”

得到少尉离开后,安德鲁又笑着对列克说:“列克先生,我很满意你的工作态度与能力。所以,现在请你连夜回到香槟沙隆,以代理市长的身份接管那座城市。”

列克听后大喜,转眼间,却急忙说:“谢谢,副检察长先生!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困惑。为何不连夜将两位陛下,及其家人全部转移到香槟沙隆,或是干脆押解到巴黎,却要是在村子里继续停留。我担心……”

“担心布耶侯爵的德意志军团吧!”安德鲁便接过话题。他解释说,“数小时前,国民制宪议会通过决议,责成佩蒂翁和巴纳夫两位议员来马恩省,准备迎接路易十六、玛丽王后,公主以及王储一行人回到巴黎。估计10到12小时之后,他们就会到达这里。在比纳尔威尔村,两位议员代表将亲眼目睹布耶侯爵及其所属的德意志雇佣兵团的无耻叛国行径,并会在议会上予以严厉制裁。另外……”

说道这里,安德鲁望了对方一眼,继续说道:“宪兵队在沙隆,在奥美和叙普等多个城镇的清剿行动要没结束,时间上至少也需要10个小时。我已经将制宪议会和自卫军司令下发的两道公文印刷了上千份,还派人分发给默滋省的各个城市政-府机构,国民自卫军军营,以及交通驿站,要求他们务必阻止德意志雇佣军南下阴谋。

在这种状况下,布耶侯爵最多能带1到2千的骑兵进攻比纳尔威尔村。而我们这边,已有一个整步兵团和大半个骑兵团,2千官兵外加9门火炮在此以逸待劳。而且10小时之后,两位议员还会带来各地数以千计的自卫军和民兵赶到比纳尔威尔村增援。”

此番安排,安德鲁已秘密筹划了1年多,其间还让彭杜瓦斯领导的情报部反复论证方案的可行性与各种危机应对,算是事无巨细,毫无遗漏。倘若这次大好良机还不能搞垮布耶侯爵和他的3万德意志军团,安德鲁还不如缴械投降得了。

……

布耶侯爵是在22日拂晓时分接到龙骑兵的报告:国王一行人被当地的一名检察官扣押于马恩省与默滋省的边境,比纳尔威尔村。此时,这位忠勇的保王党将军刚把自己的大本营,从梅斯向东迁移到蒙梅迪。非常郁闷的是,跟随侯爵身边的仅有两千龙骑兵,德意志雇佣军团的大部分士兵因拖欠军饷仍赖在梅斯。

在得知国王出事之后,布耶侯爵立刻令副官吹响了集合号,他飞奔上马,领着两千骑兵朝着70公里外的比纳尔威尔村进发。

怎料沿途之上,大部分的市政村庄已收到安德鲁发布的公告,很多居民自发的拒绝向布耶侯爵及其军队出售食物、酒水和饲料,并设置各种路障,拖延龙骑兵的速度;甚至还有军官将自卫军集合起来,强行扣押掉队的龙骑兵。为防止自己后路被截,布耶侯爵不得不持续的分兵,让士兵把守一些重要的据点和隘口。

等到保王党将军率部来到埃纳河对岸,并与比纳尔威尔村遥遥相望时,已临近中午,跟随侯爵身后的龙骑兵也剩下1200人不到,无论是骑兵,还是战马个个疲惫不堪且又饥又渴,无法立刻作战。

无奈之下,布耶侯爵只能下令全军在树林里做短暂修整,让骑兵补充食物清水,战马还需要加清水拌鸡蛋的燕麦。期间,心急如焚的指挥官从骑兵中征集到10多个会法语的志愿者,让他们通过埃纳河上的石桥,前往比纳尔威尔村查探敌情。

然而,这群德国雇佣兵走到石桥前由不得不停了下来,那是狭窄的桥面已被废弃的酒桶,砍断的树木等各种杂物彻底阻塞,根本无法通行。由于石桥堵死,骑兵们放弃战马,准备游泳渡河,却被对岸的人叫住。

“嘿,穿黄制服的德国佬,不准下河,除非你们想尝尝法国子弹的味道!”说着,树林里忽然涌出一大批蓝制服的士兵,他们举着步枪,瞄准了30米之外,河对岸正在脱衣服的龙骑兵。

“不要开枪,我们只是寻找一个失踪的同伴!”德国雇佣兵的一名军官赶忙解释道,为他们的行为找了一个不错的借口。

“尼玛,这种理由也敢瞎编!”站在石桥斜对面一座民宅屋顶的安德鲁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此时,作为国会特使的巴纳夫和佩蒂翁已站在安德鲁身边,

“安德鲁,你的人守得住吗?要不,把我带来的自卫军和民兵也派上场吧。”巴纳夫很是紧张的的问道,一旁的佩蒂翁也在不停的点头称是。那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拥有3万德国雇佣兵的布耶侯爵此次仅仅带来千余名龙骑兵。

对于两位议员的代表和请求,安德鲁只是内心一乐,暗想着,“开什么玩笑,让那些拿着刀枪棍棒的无赖过来只会惹是生非。”

没别的意思,那是两位议员带来的所谓“增援部队”素质太差,这些人还没进村子里,就和负责军纪的宪兵队爆发了好几次冲突,气得安德鲁直接命令奥什的骑兵团赶来增援,宣布越雷池者一律击毙。

尽管如此,安德鲁还是宽心的告诉两位议员:“不必了,你们还是先带国王一行人回巴黎吧,我的人会拖住布耶侯爵和他的部队。”

巴纳夫点点头,他一言不发的转身下楼,准备回到杂货铺二楼,接应路易十六、玛丽王后以及公主和王储重新回到开往巴黎的大马车。

“怎么样,你真的有把握拖住布耶侯爵的德意志军团?”佩蒂翁关心的问了一句。

安德鲁点了点头,在佩蒂翁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请留意一下巴纳夫!”

佩蒂翁迟疑了片刻,随即又拍了拍安德鲁的肩膀,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

第154章 布耶侯爵的命运 (下)

第154章布耶侯爵的命运(下)

在埃纳河那头,进退不得的龙骑兵再度听到对岸的叫喊声。“嘿,德国佬,快去告诉你们的指挥官布耶侯爵,安德鲁-弗兰克将军会在石桥上等候他。”

大约一刻钟过后,石桥被蒙塞团的步兵们清扫出一条狭小的通道。另一头的布耶侯爵也如期赴约。或许是相信安德鲁的人品,侯爵将军身边仅有一位少校军官陪同到石桥下。

“这是我的副官,皮罗托少校!”布耶刚一介绍完,正负责给侯爵牵马的皮罗托副官就朝石桥上的安德鲁将军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心知肚明的安德鲁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一脸歉意的假惺惺解释说:“赛齐亚伯爵的事是一场所有人都无法预料的悲剧。他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和地点,做了一件看似错误的事情。”

布耶很不耐烦等着安德鲁说完废话,并介绍他本人的副官。这属于欧洲高级军官之间的礼仪。尽管侯爵本人并不太认同安德鲁那滑稽可笑的自卫军将军衔。

“抱歉侯爵,我的副官达武上尉,正在给两个炮兵连的9门火炮构筑阵地。”说着,安德鲁挥了挥手,一名年轻的上尉军官跑了出来,一阵发号施令后,9门4磅火炮推了出来,炮口直指石桥以及石桥的两侧河面。

布耶将军心下一沉,他已经留意到对岸的这9门火炮都是统一口径的轻型马拉炮,可以跟随骑步兵随时调往另一战场上参与作战。这对没有炮兵掩护而进攻的龙骑兵而言,将是一场自杀性质的大灾难。显然,这条并不宽阔的埃纳河已成为自己军事生涯中不可逾越的天堑。

安德鲁继续介绍说:“在这一片民宅与火炮阵地之后,是蒙塞中校指挥的步兵团。而在上游几公里处,奥什中校骑兵部队也会在两个小时之内趟过埃纳河,做迂回包抄。侯爵先生,您说您的1200名龙骑兵准备付出多大代价,并花上多少时间来攻占我方阵地?并从上万名民兵手中毫发无损的解救国王和王后,以及他们的两个孩子?最后又在我方骑兵团的追击,以及沿途自卫军和民兵的围追堵截下,如何做到全身而退?……哈,先别问我为何知道你的实际兵力。”

面对安德鲁咄咄逼人的态势,布耶紧握双拳,表情很是愤怒,他铿锵有力的回击道:“哪怕是直面死亡,我的赤胆忠心也会促使我做出正确的选择。安德鲁将军!”

安德鲁遗憾的摇摇头,“但这绝不是明智的选择,更何况,您的部下都乐意跟随您进行一场必死无疑,毫无意义的战斗?”

做到这时,在布耶等人来时方位的树林里,爆发出一阵阵高亢的欢笑声,安德鲁的嘴角边也露出一丝笑容。

“您到底干了什么?是已经宣战了吗?”布耶退后两步,抽出了战刀。

桥下的洛泽尔少尉与其他卫兵见状,纷纷拔出短枪,准备冲上来护驾,却被安德鲁呵斥着退了回去。

安德鲁毫无芥蒂的对着布耶说:“放心吧,侯爵先生!那边没什么恶意。只是我的骑兵团太热情了,看到龙骑兵的兄弟们又饥又渴,便主动送去了食物和酒水。如果您执意要开战,我会下令轻骑兵团在未来的两小时内,远离龙骑兵。”

双方开战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即便没有敌我骑兵一起联欢的小插曲,布耶侯爵也不会发动一场毫无意义的战斗,或者说是一场必死无疑的送人头行为。逼急了,德国雇佣兵不介意配合敌方的轻骑兵团,反戈一击干掉布耶的人。

刚想到这里,万念俱灰的布耶侯爵眼前一黑,他踉跄着朝巴黎方向半跪于桥面,手中的战刀也哐当一声掉在石桥上。守卫桥一侧的皮罗托少校见状赶忙跑过来,一把将脚步不稳的布耶侯爵搀扶起来。

安德鲁又一次制止了侍卫们的到来,他以怜悯的目光望着昔日的强劲对手。这位浑身是胆的勇敢将军最终败倒在自己脚下。既不是双方堂堂正正的交锋,也不是自己如何英明神武,而是布耶将军跟错了一个扶不起的“法国版阿斗”。

忽然间,安德鲁的内心也失去了各种喜悦,更多是为值得尊敬的对手而悲伤。他缓步走到恢复神智的布耶侯爵面前,并挥手示意皮罗托少校继续待在桥下,因为两位指挥官之间的对话还没有结束。

“去加勒比地区,到圣多明克吧,侯爵先生!”安德鲁低声的说,“在那里,您可以继续挥舞战刀,继续在战场上为法兰西效力,而不是留在欧洲大陆,准备一场注定会被后世耻笑的内战。”

在另一个时空里,因解救路易十六失败的布耶侯爵在凡尔登战役之前,拒绝继续参与奥普联军和侨民支队对法国本土的入侵。他独自一人去了北美大陆,在荒野密林里过着隐居生活,再也没能回到法国。

作为被穿越者钦佩的少数几个右翼保守派领袖,安德鲁希望布耶侯爵能在圣多明克殖民地的战场上再度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履行对法兰西祖国的效忠。因为安德鲁并不介意圣多明克成为右派的聚集地,只要它继续属于法国。

30分钟后,布耶侯爵和他的副官皮罗托少校一同回到龙骑兵的临时营地,并将酒足饭饱,喜笑颜开的雇佣兵们带回了70公里外的蒙梅迪军营。

8月上旬,布耶侯爵等到雇佣军团的每一位士兵领完他们在蒙梅迪军营里的最后一笔军饷之后,这位勇敢的将军当众宣布:3万人的德意志(法国)皇家军团从即日起正式解散。

至于布耶本人,他和他家人,以及朋友们,还有忠诚的部下,一共5百余人,从蒙梅迪越过了边境,进入卢森堡公国,在做短暂停留之后继续向北。一路上,布耶很少说话,他思虑万千,缄口不言,直到抵达联合省的鹿特丹商港。

在那里,三艘荷兰籍商船早已等候多时,它将运载布耶将军和他的朋友、家人,前往加勒比地区的法属圣多明克殖民地首府,法兰西角。

由于组织、策划与实施了国王一家外逃事件,令布耶侯爵在国内声望大跌,随时可能沦为通缉犯。与此同时,避难于科布伦茨的保王党人也异常痛恨布耶侯爵。那是他们为掩饰自己的无能,继而将国王出逃失败一事归咎于忠勇的将军身上。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布耶侯爵已为当今世人所不同,无能是左派,还是右派,或是中立派。除非有奇迹发生,他将持续背负1百多年沉重的骂名。直到一位著名的传记作者在21世纪为布耶著书立传,最后平反。

促使布耶远赴法属圣多明克的愿望,并非穿越者的突发奇想。事实上,早已胜券在握的安德鲁也没有一劳永逸的干掉布耶的打算。一方面在1790年时,安德鲁承诺会在3年之内,将圣西尔等人陆续从海外殖民地调回法国本土;另一方面,殖民地的财政状况行将崩溃,无法支付高昂的防御成本。在这种情况下,必须有一位有担待、有魄力、有经验的本土将军在法属殖民地团结、建立与领导一个高效率的集-权制军政-府,以保证法国势力在加勒比地区的存在。

上述,就是安德鲁与布耶在石桥会晤中最后半小时的核心内容。这位副检察长建议布耶在回到蒙梅迪之后,可以给国民制宪议会写一封信,将一切罪责都包揽在自己身上。如此一来,有台阶可下的制宪议会也就不再深究国王夫妇的出逃罪名,继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您就不怕我和保王党人在圣多明克立足会后,起兵反对你们这些共和派分子?”布耶赌气似的问了一句,显然是心服嘴不服。

对此,安德鲁自然是豪气冲天的回答道:“不怕,未来在我的领导下,法兰西军队会比起太阳王时代更强大,更伟大。10年之内,我们会惩戒全欧洲的封建君主,根本不担心区区一个海外殖民地的威胁……总而言之,我只是要求很简单,就是希望您行驶一切必要或认为必要的手段,将圣多明克这颗海上明珠留在法兰西的版图上,至于日后它归属保王党,还是共和派,那等到十年之后吧。”

安德鲁可以暗地里放走普罗旺斯伯爵,可以为布耶侯爵指明东山再起之路,但对于路易十六夫妇却不怎么友好。因为国王和王后会是自己登上权利巅峰的重要一级台阶。如今,安德鲁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给未来的欧洲战争做准备。可一旦世界变得和平了,第一个会被气得吐血的人,恐怕就是穿越者本人。

……

在另一边,国王和王后一直在拖延回巴黎的时间,无限期待着布耶侯爵的3万援兵,却始终未来看到。以至于负责押送国王夫妇的自卫军和民兵表现的异常愤怒,对着大马车嚷嚷起来:“要么滚回巴黎,要么现在把你们打死在车厢里。”

好在两名国会议员的劝说下,国王夫妇总算同意大马车调转马头,朝巴黎的方向驶去,以平息民众的怒火。也许就是从今天开始,路易十六不再是国王,玛丽-安托瓦内特也不再是王后,法兰西的命运再一次发生了重大变化。

……

说明一下,真实的布耶侯爵并非传说中的那么高尚,他也参加了1792年对法国的入侵,只是愤慨与奥普联军的为非作歹,最后不辞而别离开了欧洲。

第155章 重回巴黎的国王夫妇

第155章重回巴黎的国王夫妇

国王一家从巴黎逃亡到马恩省与默滋省的边花了20个小时,但从比纳尔威尔村回到巴黎,整整用了4天的时间。6月的夏日,阳光毒辣,封闭车厢就向一个火炉,热得让人不停的汗流浃背,但马车上的顶级权贵者们却不敢开窗透气。

那是每经过一个乡村和市镇,沿途都有民众赶来观赏落难的国王和王后。由于人太多,大家在走动奔跑时扬起的漫天灰尘,使得马车夫无法不清前方的道路。于是很多时候,大马车不得不停下来。然而,民众的谩骂声和仇恨目光就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因为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国王一家人逃亡边境的真相:联合德国雇佣兵军团,勾结外国反法势力,借助奥地利军队,试图镇压法国民众。

尽管路易十六对于这种恶意的“谣言”,只是简单的否定、否定、再否定,信誓旦旦向民众保证自己没有任何的逃亡念头,却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连谎话都说不好的胖子。至于安托瓦内特,她没有和丈夫一样,去进行这场浪费力气的消耗战。自始至终,面色严肃的王后都端坐于座位上,安抚身边的两个孩子。当有人想着抱走王储时,她才会拼命的予以反击,不惜任何代价维持着王室的尊严。

安托瓦内特的这副做派没能对士兵和民众产生任何效果,但成功赢得了两位国会议员的尊重,两者随即收起了蔑视的目光。尤其是贵族出身的巴纳夫,他对王后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话语中蕴藏着的巨大威慑力而深深吸引,等到大马车回到巴黎时,巴纳夫已被王后所俘虏,主动成为杜伊勒里宫的政治顾问。

6月25,天气依然炎热,国王和他的家人重新回到巴黎。圣安托万街道两旁沾满了无数默默无语的市民,大马车与护卫骑兵扬起的灰尘令人窒息。很多民众对未来感到莫名的忧虑。而最能反映60万市民这一心情的,就是悬挂于圣安托万大街上的一则大字标语,上面写着:“侮辱国王者,打死!赞美路易的,绞死!”随着一声哨令,守卫道路两旁一直延伸至杜伊勒里宫的自卫军士兵纷纷拿出武器,他们不约而同的将枪托倒置着,仿佛这是一场葬礼。也可以说,这就是。

等马车在杜伊勒里宫你停稳时,国王与王后走了下来,路易十六似乎与过去别无二致。仅是冷漠的脸上显露尴尬的微笑和无奈的忧伤,并穷于应付检察官的各种严厉盘问,一个劲的强调自己没有外逃计划。“嗯,只是一次旅行罢了。”

但安托瓦内特王后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还爬满了皱纹。从下车伊始,王后就保持着沉默,目光充满了悲伤和鄙视。好在有巴纳夫一直陪伴在王后陛下身边,避免了暴-民对王室的羞辱。安托瓦内特内心发誓:有朝一日,国王重新获胜,重新执政,她可以赦免巴纳夫,流放佩蒂翁和拉法耶特,但必须处死那个令逃亡计划功亏一篑的香槟坏蛋,安德鲁-弗兰克。

在国王夫妇再度进入杜伊勒里宫“公寓”后,玛丽王后带走孩子们上楼休息去了,没心没肺路易十六一屁股坐到宽大的扶手椅上,胡言乱语的说:“该死的天气热的要命,所以我们一家人的旅行,嗯,是旅行提前结束了。而现在,我饿了,请给我拿一只,不,是两只烤鸡过来。感谢上帝,我真的饿坏了。”

尽管路易十六一家重新回到了他们那加过双岗的“王宫监狱”,然而国王出逃事件引发的后果远没有结束,巴黎的上上下下反复折腾,议会的左中右派也闹个不停。就是在这五天里,法国君主制的根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坏,王朝失去了威信,国王的地位一落千丈,当时路易十六依然表现的不以为然。无论是王国的前途,或是自己的命运,都引发不了他的丝毫关注。

为了防止国王和王后再度冒险,杜伊勒里宫的主人们受到了可怕的监视、禁锢和羞辱。即便是睡觉时的寝宫也受到严密监视,。国王和王后的寝宫大门必须打开一条缝,以便于在守在走廊上的蓝制服士兵(自卫军)能够透过门缝的光线,看到高高在上的君主们。这种糟糕状况一直持续了30多天。

拉法耶特说服了立宪贵族派中的另一个山头,巴纳夫同意自己掌控的制宪议会与巴伊代表的巴黎市政厅,拉法耶特代表的国民自卫军结成同盟军,一同捍卫法兰西王国的立宪君主制,保住路易十六头上那顶摇摇欲坠的王冠,促成《1791年宪法》的在法兰西的正确实施。

在国王回到巴黎的第三天,巴纳夫在议会几个工作委员会联合召集的特殊听证会上作证:“尊敬的先生们,针对国王进行审判,哪怕是政治上的一点点细微变化上,就会像火星一样引爆一场革-命,而无限制的革-命势必给予我们带来巨大的灾难。这一点毋容置疑!……所以,先生们,我们都应该充分意识到,我们大家的利益在于如何尽早的停止革-命。而想要停止它,就必须恢复国王的王位,执行《1791年宪法》,让路易十六获得本该属于他的正当权力……”

5个小时之后,议会中的大部分议员达成了一致意见,接受巴纳夫即时恢复国王王位的决议。制宪议会定下基调:在此次外逃事件中,国王、王后及其家人都是无罪。有罪的是那些胁迫国王逃亡的叛乱分子,他们才是十恶不赦的罪犯!

他们是谁?

他们是上书制宪议会,主动认罪的布耶侯爵;

他们是被安德鲁将军当场逮捕的沙隆市长夏倍;

他们是……

该基调一定,贵族老爷们满意了,但是另外的59万巴黎民众不开心了,心想着好不容易把死胖子和他老婆孩子抓回巴黎,必须开个批斗会什么的。于是巴黎48个选区的代表们各种串联开始了。目标只有一个:把路易十六赶下台,建立一个“自己也许能当上国王的共和国”。

另外一面,立宪派的声明也令安德鲁感到满意。这就意味着在马恩省发生的其他事情,巴黎的贵族老爷们不再理会,也不愿意理会,任由安德鲁将自己的统治势力从兰斯一地,迅速拓展到香槟沙隆,乃至整个马恩省全境。

到8月份时,原兰斯市长巴西勒接替辞职的马恩省省长,成为新一任省行政长官;而原兰斯轻罪法院的法官巴雷奥被推选成为马恩省高级法院的大法官;由于图里奥检察长身体不适请假,安德鲁便担当了临时总检察长(9月自动卸任);另外,原香槟沙隆代市长列克被调往兰斯担当市长(兰斯为副省级,地位比沙隆高,属升迁);原兰斯检察官贝尔特-德蒙荣任新一任的沙隆市长……

就在安德鲁即将返回巴黎之际,他任命再度晋升的布律纳中校为马恩省的国民自卫军长官,负责日常训练,并协助宪兵司令部指挥本省的6个自卫营以及众多乡村民兵……此外,所有政务、军务(含城市自卫军)管辖权分别归属于省政务厅或以及香槟混成旅的军官团,然后上报安德鲁做最后决策。整个上述过程中,安德鲁的政治与军事意图都被毫无争议的执行下去。

与此同时,远在1百公里外的阿登省省会沙梅市,勒戈夫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该省省长一职。作为利益交换的一部分,原兰斯自卫军的布里斯中校担当了阿登省自卫军的上校司令官。两周之后,安德鲁任命的麦克唐纳少校率领5百步骑兵,一举“剿灭”了阿登森林的残余马匪,令整个阿登省民众,尤其是往来此地的商人欣喜若狂。于是乎,原属香槟混成旅的麦克唐纳少校一度成为阿登人中的大英雄。很快,阿登省公社总委员会在勒戈夫省长的提议下,任命出生于本省色当的麦克唐纳中校(晋升)为布里斯上校的助手,兼沙梅市城市自卫军的指挥官。

安德鲁在马恩和阿登两省,扶持自己的势力,逐步建立独裁统治的做法,一如既往的遭遇到众多地方实力派的反抗,他们甚至派代表到巴黎,请求制宪议会拒绝惩治独-裁者安德鲁,但无一例外的被国家议会否决。

不久,这类孤立无援的反抗就被镇压下去。马恩省的反安德鲁势力,在国王外逃边境那一天就被宪兵团干净彻底的铲除掉;阿登省相对麻烦一些,不过在麦克唐纳指挥的“森林匪徒”的暗地配合下,彭杜瓦斯少校的情报部门花费3个多月时间,最终才将阿登省内的绝大部分反对派清理殆尽。

1791年7月底,在南尼德兰地区与法国东北部的两百万人中突然爆发的一场天花流行病。与以往一样,约5%(差不多1万人)死于这场世纪瘟疫,15%的人因为天花病毒而落下身体残疾;与往常不同的是,在马恩省的天花死亡率不足千分之五,尤其是被政-府强行种牛痘的兰斯一带,几乎没人患上天花。

……

第156章 奥尔良公爵的阴谋

第156章奥尔良公爵的阴谋

9月,种牛痘这一医学奇迹被法兰西科学院证实其功效后,整个马恩省民众都对远赴巴黎的安德鲁充满无限感激,尽管他们中的很多人曾经发誓要干掉那个无耻的独-裁者。在法国巴黎和其他地方,连同整个欧洲医学界都是一片哗然,各种相信、半信半疑、质疑、讥讽,乃至反对的声音都存在。

1791年10月之后,一大批医学专家受本国政要的紧急委托,接踵而至的来到兰斯。此行目的在于评估与确认种牛痘的实际效果,掌握其操作的方式方法。那是英国医生和安德鲁在英法两国公证员的联合鉴证下,于1791年9月11日,在兰斯市政大厅里共同签署了一份法律文件:将种牛痘技术无偿的贡献给全人类,任何人和组织都可以不经过任何授权,免费且合法的加以利用。

……

自从逃亡的路易十六夫妇回归巴黎之后,整个7月到8月末,安德鲁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于自己新老领地的内部建设,在马恩省和阿登省两地悠哉乐哉的“圈地养马”。其间的言行举止中,没有流露一丝干涉国家政务的想法。

然而此时在巴黎,曾经安分好几年的菲利普-奥尔良公爵最终按耐不住决定发难。在1791年时,这位公爵正领导者一个势力强大的派别,该派联合了一个极不满意旧秩序,也不满意温和的立宪君主派政-府的自由派。

在很多希望拥有更多政治发言权的中小有产者眼中,这位外表慷慨但意志薄弱的亲王殿下是一个理想人选,有能力对普通有产者做出一些合乎法律的让步。在国王外逃事件之后,奥尔良公爵于是蠢蠢欲动了,试图在雅各宾派俱乐部推动一项议案……

罗亚尔宫的会客室里,奥尔良公爵的拳头再一次重重的击打一张并不牢固的小桌子上,弄着木板技术散架。桌子对面坐着的,是公爵的专职私人秘书拉克洛。

一刻钟前,拉克洛刚过来告知奥尔良公爵一个不好的消息,制宪议会的几个中右派别一致表态,拒绝了几位雅各宾派议员提出的“罢黜出逃国王路易十六,以便让6岁的小王储即位成为法王路易十七,并推选奥尔良公爵组织一个监管委员会,并担当8到12年摄政王”的提案。

……

那是拉法耶特在议会大厅的听证会主动站出来,坚定反对罢黜路易十六转而扶持年幼的王储。这位全国自卫军总司令甚至威胁说,即便是自己的死对头奥尔良公爵通过一系列阴谋成为法国的摄政王,他也会凭借手中宝剑将无耻的篡位者赶下来。在巴纳夫等人的支持下,惩戒国王外逃一事就变得不了了之。

“该死的混蛋,该死的拉法耶特!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公爵继续不停的发出怒吼,但这不过是口舌之快而已,毫无实质的威胁。

身为奥尔良公爵秘书的拉克洛非常熟悉公爵这一点脾性,总以为上位者在愤愤的发泄一番过后,就能恢复理智,再做从长计议。

不过这一次,拉克洛想错了,那是奥尔良公爵被拉法耶特激起的熊熊怒火已燃烧掉全部理智,他决定不想再服软,决定给予对手拉法耶特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只要他敢下令开枪,拉法耶特就会成为人民的敌人,历史的罪人,势必不得不远离巴黎而逃亡国王……如果他选择了屈服,就会跪倒在我面前,像只乖乖听话的狗一样,听从我的一切安排,不再威胁到我的利益。”

一听完公爵的方案,拉克洛便感觉自己蒙了,他惊讶的展开了嘴巴,看着面前的权贵者,自己效忠的主人,此时脑袋里一片混乱。等到这位秘书重新恢复意识后,立刻站出来加以反对。

拉克洛毫不客气指出:“尊敬的殿下,您的这个想法非常危险,一旦实施极有可能将巴黎置于大规模暴乱的地步,也会令制宪议会在最后的两个月的时间内重新分裂。而且我无法确定我们能有足够力量限制那些人的野心。请您再想一想,那些能摧毁一个国王的人,心中不会再有任何顾忌,同样能摧毁另外一个国王。不仅如此,那些人会想要的更多……”

“先生,没有什么需要再想的了!”公爵粗暴了打断了拉克洛的反对意见。他大声的命令道:“现在,你就去找丹东,去找马拉,去找布里索,去找德穆兰,还有俾约-瓦伦,这些反君主的共和派分子。他们会支持我提出的方案,继而发动一场新的革-命,将那个只会吃喝拉撒的笨猪路易十六赶下国王的宝座。”

奥尔良公爵过去三年多来的隐忍,在今天最终爆发了。所有的目的就是赶路易十六下台,

为此他忍耐着与那些不是绅士,不会打猎,不会区分“赛马鼻子和尾巴的家伙”结伴为伍,一起强行欢笑;

为此他忍受着那个令人作呕的刀疤脸丹东在晚宴之上肆无忌惮的盯着自己最美丽的情妇以及她那的漂亮妹妹;

为此他忍受着眼前这个长一副金鱼眼袋的家伙,每年给予他上百万里弗尔去大肆挥霍,去收买国会议员和巴黎公社委员,甚至是最肮脏街道上的乞丐。

……

所有这一切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当上法国的国王或是摄政王?!

在劝说无效之后,心若死灰的拉克洛面无表情的低下了头,并给奥尔良公爵深深的鞠了一躬,说道:“既然如此,殿下,我会遵从您安排。不过,我希望您能明白,这将是我最后一次为殿下办事了!”说完,拉克洛退了下去。

数周之后的7月中旬,巴黎的共和派与立宪派爆发了一场激烈冲突,继而酿成了马尔斯广场(战神广场)屠杀事件。消息传到香槟沙隆,安德鲁随即下令马恩、阿登两省处于3级戒备状况,要求夏塞的宪兵部加强西部边境的巡查。

然而在公共场合,安德鲁依然保持着谨慎的缄默,只字不提发生在巴黎的不幸事件。仅仅一次在沙隆政务厅里,安德鲁对斐扬派俱乐部(又称拉斐德派,实为君主立宪派在脱离雅各宾派俱乐部后,重新创新的一个政治俱乐部)的代表小拉梅特表示,自己理解拉法耶特和巴伊等人的苦衷,所以不会谴责那一不幸事件。

但另一方面,习惯施展两面派手段的安德鲁早在6月初,就刻意提前指示彭杜瓦斯少校领导的情报部门,给予被巴黎市政厅下令通缉的丹东、马拉、德穆兰、布里索、弗雷隆和勒让德尔等人,提供前往英国避难的护照,还为他们安排了各自不同的逃跑线路,以期避免被拉斐德派的士兵逮捕。

(特别说明一下,由于拉法耶特导致的马尔斯校场流血事件。其前因后果,读者可自行阅读相关资料。笔者处于某种考虑,不对这一重大历史事件上再做叙述,文中的故事情节也不会在此继续展开,最多是一笔带过。)

……

在兰斯山的香槟庄园里,安德鲁给远道而来投靠自己的拉克洛倒了一杯香槟酒。两人一饮而尽后,庄园主人安慰有点闷闷不乐的客人。

他说:“那个菲利普(奥尔良公爵)是一个胆小愚蠢,又爱出风头的笨蛋!我的朋友,你离开罗亚尔宫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在这里,你可以拥有你想要的一切。哦,对了,你想在哪里任职,政界?还是商界?或是军队里面,都没问题。”

拉克洛抬起头说:“我已经厌倦了政治上的尔虞我诈,不想再疲以奔命;对于经商,我早年曾为此欠下了一大笔钱;所以,还是待在军队里单纯一些。”

安德鲁点点头,说:“刚成立的兰斯炮兵学校缺少一位炮兵总监(相当于副校长),我可以推荐你过去。另外问一句,如果你看着还可以,这座香槟庄园就是你和你家人在马恩省的家。待会儿方洛泽尔少尉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就在布耶下令解散德意志军团时,安德鲁已派彭杜瓦斯赶到蒙梅迪和梅斯两地,从这些即将“失业”的解德意志雇佣兵中选择了一批以骑兵、炮兵和工兵为主的技术兵种,以充实到组建立不久的香槟混成旅,最终招募到1千多人,令香槟混成旅的总兵力增长到6千5百人。这也是安德鲁在自己暂时离开香槟混成旅之后,1792年战争爆发之前的最后一次扩充。

……

路易十六出逃失败的消息并没在欧洲掀起太大波澜,只有科布伦茨的流亡贵族叫嚣是巴黎的叛逆们绑架了国王和王后,他们再度派遣使者去维也纳的温泉宫,请求神圣罗马皇帝利奥波德二世出兵法国进行军事干涉。

1781年时,经过圣彼得堡与维也纳外交官们的共同努力,奥地利与俄国再次结盟。1787年,俄土战争爆发。翌年初,奥地利依约对土宣战。9月,奥军在洛多什附近地区被土军击溃。因俄军攻势凌厉,奥军得以调整部署恢复进攻。

1789年10月,奥军经20余天围困攻占贝尔格莱德。由于法国大革-命爆发后国际形势变化,加之面临普鲁士入侵威胁和担心沙皇俄国在巴尔干扩张,奥地利权衡利弊之后,决定私下与土耳其单独议和。1791年8月,双方签订《锡斯托夫条约》。土耳其以波斯尼亚部分地区换取贝尔格莱德……

第157章 对香槟混成旅作战部队的调整(上)

第157章对香槟混成旅作战部队的调整(上)

针对法国的重大事件,已从巴尔干半岛泥潭解脱出来的利奥波德二世没有再行推却,他在7月中旬发布了《帕多瓦公告》,邀请神圣罗马帝国的诸侯国君主们和他一起行动,重新恢复法国王室的自由。但一个多月之后,仅有普鲁士国王积极响应,而响应的结果,就是奥地利和普鲁士再度联合起来,并于8月27日,两国君主在皮尔尼茨展开会晤,并最终发布了一则《皮尔尼茨宣言》。

《皮尔尼茨公告》表示,“法国国王的处境关乎欧洲所有君主的共同利益”,所以《宣言》将邀请欧洲的一切友好的君主制国家,协调一致,共同采取包括军事手段在内的有效行动,保证法国国王的合法权益不受侵犯……

“……对此,军事情报部与我的判断非常一致,这个《宣言》的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威胁,或是说威慑,仅仅是维护哈布斯堡家族,和那个既不神圣又非罗马的帝国荣誉的某种需要。有可靠情报证明早在今年7月,奥地利人刚与奥斯曼帝国刚在巴尔干半岛达成战场停火,在尚未正式签署和平条约的情况下,就迫不及待的解散了它的两个军团,3万8千人。

为什么?那是奥波德二世没钱了!

彭杜瓦斯少校告诉我,这位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连修缮温泉宫的每一个铜板,都投入到巴尔干半岛的战争中,还额外向国外的金融家们借了一大笔高利贷。今天,奥地利皇帝的国库不会被路易十六的内阁更有钱。唯一的优势在于,奥波德二世从未想过当美国国父,也当不了法国国父,所以少了那106亿里弗尔的巨额外债!”

“哈哈哈!”讲坛下军官们立刻哄堂大笑起来,在他们眼中奥地利君主和法国的路易十六一样,就是蠢猪一样的存在。

此时于巴库尔军营里,安德鲁正在为香槟混成旅百余名军官做的时政报告。但凡安德鲁留在马恩省,通常是每逢礼拜六的当天,他都会赶往军营的司令部大楼,给全旅军官做国内外时政的要闻点评,发展分析以及未来预测。表述得清楚一点,穿越者就是顶着神眷者、预言家或是战略家的神秘光环,给麾下军官们做集体洗脑。顺便说一句,在18-19世纪的欧洲,尤其是上流高层非常流行神秘主义。英国、普鲁士、奥地利以及俄罗斯的君主都信奉这玩意。

报告会的效果很不错,军官们已从最初的不以为然,到如今几乎盲从的崇敬和信赖自己的长官,无条件的执行指挥官下达的任何命令。主要原因当然不是安德鲁的口才好,而是基于长官以往的分析和预言都最终成为不可辩驳的事实,并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这就不难理解军官们对安德鲁将军的无限信任。

尤其最近,安德鲁借国王外逃事件的契机,成功迫使孤立无援的布耶将军解散了德意志军团。而今年年初,安德鲁就预言过,布耶侯爵和他的3万德意志军团看似强大,但实质不过是建立在沙丘上的城堡,只需轻轻一戳,就会土崩瓦解。

相对应的,香槟混成旅(团)看似弱小,却有一位手可遮天,战无不胜的司令官,从巴黎、波尔多,到兰斯、沙隆,甚至是隔壁的阿登省,都无往而不利。虽说将军即将赶赴巴黎立法议会,必须卸任香槟混成旅旅长一职,但每位军官都承认安德鲁依然是自己的最高长官,而且只听从来自安德鲁将军签发的命令。

等着会议厅里的笑声平息后,安德鲁将手中的咖啡杯递给情报副官洛泽尔中尉,他继续说道:“除了奥地利人,对法国心怀不轨的还有普鲁士人。我们都知道那位腓特烈威廉二世一直对阿尔萨斯念念不忘,在这次皮尔尼茨会晤中,他就要求奥地利皇帝将阿尔萨斯列为普鲁士干涉军的战利品。

不过,这两位封建君主讨论的法国问题都不是重点。我相信,奥波德二世和威廉二世会晤的核心是达成在未来,我的预测是在明后两年内与俄国人一道,三国瓜分波兰的行动计划,尽管这普鲁士和奥地利两国都宣称自己是波兰的盟友。这方面的情报暂时只能说到这里。未来,彭杜瓦斯少校为给大家揭秘。

至于欧洲其他的封建君主,俄罗斯距离太远,瑞典人自顾不暇,西班牙和葡萄牙不堪一击(但难以征服),意大利半岛始终保持着分裂,丹麦与荷兰的陆军实力太弱,他们都不可能对法国造成实质的威胁。唯独英国……”

说道这里,安德鲁话题一转,把目光转向麦克唐纳身上,说:“亚历山大,谈谈你对英国的看法!”

被将军冷不防点名的麦克唐纳中校立刻起身,以标准的军姿站立着,他还用纯正的巴黎口音的解释说:“非常抱歉,将军!我可是正宗的法国人,出生于色当,不是该死的英国佬!”

立刻,会议厅上空再度充斥着军官们的快乐活气,众人继而连三的以“英国佬”的绰号,热情的招呼着麦克唐纳中校。

负责会场秩序的夏塞中校望了安德鲁一眼,见长官一脸的笑意,便将滑到嘴边的话重新收了回去。

安德鲁轻咳一声,欢乐的会场瞬间恢复平静。“既然麦克唐纳中校不愿意说,那我就继续。和我以前阐述的那样:英国将是法国最危险的敌人。这不是由政体与意识决定的,而是取决于地理和经济。没错,从1789年开始,我就在各种公众场合里,一直鼓吹同英国的政治友谊与经济交往,那是为了学习不列颠岛上的工业科技,从蒸汽机、纺织机械,工业机床,一直到冶炼技术,等等。

但实质上,我依然对英国抱有深深的戒心。尤其是我决定把自由之树种到低地国家与日德兰半岛时,这种戒心便与日俱增起来。毫不怀疑,等到我们法国-军队占领莱茵河口(荷兰水道)时,威斯敏斯特宫会在第一时间呼喊对法宣战。

英国海军的巨大战列舰无法上岸,但它的大西洋本土舰队和地中海舰队足以有效封锁法国每一个的军港以及商港,令我们难以获取从加勒比地区的廉价蔗糖、咖啡、可可、靛蓝,以及海外粮食。不过,最可怕的却是英国人手中的英镑。这些属于数以百万计的英镑会支撑起一次又一次的欧洲大陆上的反法同盟,武装君主们的军队,以及国内的各种叛乱势力,尤其是以布列塔尼和旺代两地……”

听到这里,夏塞中校再度皱了皱眉头,他朝坐在自己身边的军情局彭杜瓦斯少校望了一眼。后者很快会过意来但却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将军的情报来源。很多时候,这位军情局主官都怀疑安德鲁长官还有其他更为隐秘且高效的情报途径。这当然不止是巴黎的沙威警长那一系。

安德鲁的声音依然回响在大厅里。“我相信有人心中会问,如果普奥两国只是动动嘴皮子,并不展开实际行动。同样的,我们不主动占领莱茵河口与荷兰水道,那么英国人也就不会卷入战争,整个西欧就无战事了。对此,我会说也许吧。

但路易十六和他的奥地利王后不这么认为!被囚禁于杜伊勒里宫的两位陛下日思夜想的要从国民议会中收回波旁王朝统治法国的权力。当然啰,波旁王室也恨不得将叛逆安德鲁处死或是加以流放,还包括我们在座的大部分人。

不过,大家别担心,因为我还在,国民议会还在。而且再过两个礼拜,我就要以马恩省代表的身份的加入到新一届的国民议会,立法议会。说到带兵打仗,我不如在坐诸位;当谈及政治和法律,我却能掌握马术训练场(国民议会)的风向标。

自从1789年10月开始,作为国家象征的权杖就始终放置于议会大厅里。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今后也是如此。只要安德鲁不倒下,没人敢越雷池一步!没人敢对香槟混成旅动手!没人敢轻视我的军官和士兵!对于这些,毫无疑问……”

在军官们发自内心的欢呼声和“万岁”声中,参谋长贝尔蒂埃上校大力鼓掌的同时,也顺带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是他从安德鲁那里学来的习惯,至少能克制自己咬手指的冲动。在曾经的保王党上校身边,是一位新加入的同僚,勒费弗尔中校,原王家禁卫军上尉,一个曾经比贝尔蒂埃还忠心于正统王室的铁杆保王党。现在与自己一样,都是安德鲁的部属兼信徒。

6月下旬,路易十六一行人逃亡时,勒费弗尔因腿摔断,不得不滞留在王宫,虽然免去了奔波之苦,却被巴黎检察官下令逮捕,指控其参与到国王外逃阴谋中。被拘留期间,杜伊勒里宫对勒费弗尔的庭审遭遇不理不问。如无意外,勒费弗尔的罪名一旦成立,会被军事法庭判处20年以上的苦役,甚至是缳首死刑。

理所当然的,安德鲁派人将昔日的救命恩人救了出来,军事法庭的检察官也很快做了撤诉,继而恢复了勒费弗尔的军衔与荣誉。那是安德鲁给予军事法庭法官的一封亲笔信中告知:勒费弗尔上尉是自己指派的卧底于杜伊勒里宫的内线,所以他才能及时察觉国王夫妇的外逃行踪。

……

第158章 对香槟混成旅作战部队的调整(下)

第158章对香槟混成旅作战部队的调整(下)

至此,勒费弗尔上尉没了缠身的官司,成为“人民英雄”,当然也无法重新回到保王党的行列中。事实上,当勒费弗尔被军事法庭无罪释放的消息传出来后不久,很多效忠波旁王朝的贵族,甚至是勒费弗尔的昔日同僚纷纷发誓要干掉这个“无耻叛徒”。勒费弗尔那苍白无力的辩驳显然起不来什么作用,为了家人的安全,这位前禁卫军上尉最终接受了安德鲁的善意,举家搬迁到兰斯。

“好心肠”的安德鲁没有亏待自己的老朋友。8月下旬,安德鲁先是任命勒费弗尔接替奥热罗成为步兵一团的副团长,中校军衔。与此同时,原步兵1团的奥热罗中校(晋升)则被安德鲁授命组建步兵二团,并担当该团的指挥官。

数周之后,安德鲁下令组建一支实验性部队,山地来复枪团。由勒费弗尔中校出任指挥官,自己的参谋副官达武少校担当副团长。全团最初仅为500人分4个连队(营级规模),他们身穿绿色夹克衫,还有蓝色马裤。士兵的主要装备是一把法国改良版的北美来复枪,该步枪的有效射程高达400米,5倍于滑膛枪。不足之处是装弹非常慢(还必须辅助于小木槌,实际最佳射程250米),只能做到一分钟一发。来复枪的特殊设计导致枪口很难安装刺刀,无法快速进入肉搏战。

之所以这种成立山地营,是安德鲁基于法国东北部、比利时东部与德国西部的山区地形考虑。穿越者记得西班牙战场的一个经典案例:1813年,英国一个仅有75人的来复枪连固守一座桥头,成功阻击了5千法军长达10个小时的围攻,最后还配合姗姗来迟的英军主力全歼了法国人,其自身损失不过11人……

鉴于法国与神圣罗马帝国关系不和,导致边境局势日趋紧张。9月初,在阿登省方面的请求下,并征求全国自卫军总司令拉法耶特将军的同意,安德鲁命令蒙塞上校(晋升)指挥的香槟混成旅步兵一团,外加奥什上校(晋升)的骑兵团,以及三个炮兵连合计3千人(包括8百人的骑兵),于9月28日从兰斯军营移防。然后一路北上至一百公里外的阿登省色当;另外在10月上旬时,组建完毕的步兵二团也将由奥热罗中校率领,奉命从兰斯军营移防至马恩省省会香槟沙隆的附近。

到那时,昔日热闹的巴尔库军营将变得冷清很多。除了作为司令部、参谋部、炮兵团部、两级军校、辎重后勤和保障部、战地医院以及部分军属家眷宿舍(以中下级军官和资深士官为主),以及组建中的山地来复枪团的所在地外,巴尔库军营日后将更多承担针对普通新兵的训练功能,其中就包括对马恩省与阿登省两地国民自卫军轮换训练。而且不久,兰斯炮兵学校会将搬迁至该军营的东南面。

作为参谋长的贝尔蒂埃在经过今年6月的国王外逃事件之后,重新赢得了安德鲁的信任。从9月30日开始,贝尔蒂埃将接替安德鲁履行香槟混成旅(代理)旅长的职责,而蒙塞为副旅长。但出于对贝尔蒂埃柔弱性格的了解,安德鲁规定远在巴黎的自己难以及时做出决策时,他指定的9人高级军官团将承担香槟混成旅的重大决策。上述9人包括:贝尔蒂埃、蒙塞、奥什、奥热罗、夏塞、彭杜瓦斯、麦克唐纳、彼提埃中校(军需官)、佩尔西少校(军医官)。

此外,变动之后的香槟混成旅作战部队如下:

旅团长,空缺,在拉法耶特的默许下,一段时期内不设旅长,由参谋长兼任;

参谋部,参谋长贝尔蒂埃准将,絮歇上尉等;

步兵1团:全团官兵约1千8百人,团长蒙塞上校,麦克唐纳中校担任副团长兼阿登省自卫军副总指挥官。莫兰德上尉、古丁上尉、弗里昂上尉(达武的大舅)等人担任该步兵团下属的营级军事主官;

步兵2团,团长奥热罗中校,达武少校担任副团长。全团1千2百人。维尔德上尉、仲马上尉等个出任步兵团下属的营级军事主官;

山地来步枪团(试验性质部队),团长勒费弗尔中校,副团长空缺,目前兵力限制在5百人;

炮兵团下设9个连队(实际为师团级别的火力配置),目前8个炮兵连。人数千人,炮兵团装备从4磅到12磅的各类口径火炮50余门。其中组建中的第九连是一个专属攻城的重型臼炮连。炮兵团长塞纳蒙上校,副团长拉克洛中校;

骑兵团:全团约8百人,团指挥官奥什上校,南苏蒂少校和韦德少校担当奥什的左右助手,分别指挥一支骑兵大队。此外,为增强骑兵的打击力度,炮兵团下属的一个拥有6门4磅火炮的骑炮连,也听从奥什团长的指挥。

宪兵团:人数同样在8百人左右,全团采用轻骑兵相同的装备,包括战马。宪兵团除了负责香槟混成旅军纪外,还将监察马恩省和阿登省两地的国民自卫军。战斗爆发时,宪兵团也将充当司令部的战略预备队。团长夏塞上校,布律纳中校担当副团长兼职兰斯自卫营的指挥官。

视野回到军营的会议厅,伟大的安德鲁将军仍旧在继续自己的独角戏。

“未来的巴黎不会恢复平静,反而会继续动荡下去。王宫想重新获得权柄,议会自然不会放权;在议会里立宪派和共和派之间,以及鼓吹共和的党派内部同样矛盾重重。躲在墙角的阴谋家虎视眈眈巴黎的时候,上述双方、三方与多方反复争执,无法统一的不幸结果,就是将法兰西民族置于欧洲列强的竞技场里……

但对于我们军人而言,却将是一位见证奇迹,创造辉煌的伟大时代。在此,我毫无保留的做出如下预测:半年之后和1年之内,一场席卷整个欧洲的大战争就会爆发,而战场开端就是奥属尼德兰地区。所以,先生们!从现在开始行动起来,一切为了战争,一起为了胜利!服务着,准备着,努力着……

就目前的状况下来看,战争的过程又会很多反复与拉锯,但战争的结局已经注定了:法国必将赢得最后的胜利,三色旗势必插遍欧罗巴的每一片土地!

对此,我深信不疑!”

……

会议结束后,安德鲁单独将蒙塞上校、麦克唐纳中校、奥什上校与军情局的彭杜瓦斯少校等四人留下,估计是在交待北上先遣支队在色当一带的部署事宜。至于其他军官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继续留在会议厅里等候着,因为联合公司财务总监贝尔纳派出的会计团队在5分钟之前入驻隔壁房间,准备为给军官们核实与承兑1790年9月到1791年8月的投资收益。

依照军衔与职务,参谋长贝尔蒂埃是第一个来到房间。一名年长会计确认了受益人的身份后,拿出一份表格,接着解释说:

“贝尔蒂埃上校,您在香烟公司的半年收益是52万里弗尔,扣除购买香槟庄园及其相关手续费32万里弗尔,半年里您的结余是2万里弗尔。请核对一下,如果没异议,请在这里签字;另外,对于结余,您是选择提现,还是……”

“恩,还是继续帮我转投到卷烟厂!”贝尔蒂埃没有多少考虑就回复说。作为单身老男人的他可没有什么理财观念,所以继续投资到原有项目中比较保险。

这时,一名衣着得体的年轻人从里面房间走了出来,他对贝尔蒂埃做起自我介绍:“上校,您好!我是联合公司的理财顾问多雷诺,能方便和您聊几句吗?哦,请这边来……”

于是20分钟之后,贝尔蒂埃上校就将他的2万里弗尔结余收益,外加未来两年在卷烟厂的收益全部投入到联合钢铁公司的项目中。自从巴黎回军营后,贝尔蒂埃似乎远离了热闹舞会和奢华服饰,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专业书籍与军官培训方面,就连半卖半送的香槟庄园也供给父母兄弟居住,自己依然待在军营宿舍。

至于那家名头不小的联合钢铁公司,的确是联合公司的新兴产业。不过由于资金方面的问题,安德鲁便把主意打到军官们的投资收益上。至少在1年内,钢铁公司依然留在规划图纸上;一切顺利的话,等到两年后,才能进入规模化生产。不过钢铁公司的厂址却已早早选定,那就是卢森堡与列日一带。

被忽悠的不止参谋长一人,事实上绝大部分军官都把他们的收益投入到钢铁公司,尽管那一片蕴藏工业文明财宝的土地依然在奥地利人手中。可谁在乎呢,军人职责就是为国家开疆辟土,顺带的也要给自己和家人谋点福利。当然在谋福利时,也必须与最高长官的战略意图保持一致,彼此利益绑在一起。两世为人的安德鲁深韵此道。

“6万?!该死的奥热罗,你居然在半年里赚了6万里弗尔!”看着昔日部下的收益对账单,勒费弗尔惊讶的叫起来。作为曾是禁卫军上尉的他,一年薪俸,即便算上所有的津贴和补助,以及路易十六夫妇的赏赐,也不过1万里弗尔。

依照波旁王朝的“优良传统”,军官的军饷一半只实发一半(有时三分之一),余下的就以各种质次价高的实物来冲抵,其中就包括假发和发油。不要怀疑,这属于真实的历史。七年战争中的普鲁士人曾将法国人的这些糗事编成歌谣,也就是著名的《弗雷德里希大帝颂》。

……

第159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

第159章总有刁民想害朕

一旁的奥热罗听着有些尴尬了,幸好自己与勒费弗尔都在指挥大楼幽静的后花园中散步闲聊,这里没有其他人,也不会留意到一位中高级军官的失态举止。

“你也会有卷烟公司的股份,事实上,每一个成为香槟混成旅的军官都能得领取这份红利。”大个子的奥热罗扬起手中对账单,热情洋溢的介绍道:

“不过安德鲁曾说过,卷烟的暴利不可能持续太久,因为一旦国家恢复正常,政-府势必会向卷烟公司征收巨额的消费税。此外,卷烟公司的技术含量太少,竞争者会越来越多,利润会被一再分薄。安德鲁提醒过,目前的投资渠道是除了卷烟公司外,更多的应放在棉纱厂与纺织厂,以及葡萄种植园和香槟酒庄。

但需要说明的是,安德鲁并不希望,甚至是不高兴于军官们把闲钱集中投在土地和种植园上。他反复强调说,种植园的土地大多是留给士兵及其家属的。军官的投资,除了很厚的战利品外,必须放在工业领域。对了,你别担心这些,理财顾问会为你准备好一切。如果他向你推荐联合钢铁公司投资,可以考虑接受。

哦,忘记告诉你了,你的香槟庄园已经选好了,就在我和奥什二人的附近。它原来是一座美丽的伯爵庄园,现在也依然美丽。里面的装修与家具都是现成的,随时可以入住。至于别墅的上一任主人,早在三个月前,就跑到科布伦茨投靠了反叛贵族,依据马恩省的法律,伯爵庄园里一切都收归兰斯政-府所有……”

勒费弗尔一直听着奥什的介绍,心想自己最终的抉择还是对了。比起傻瓜一般的路易十六,安德鲁强过其百倍。尽管昔日两位旧部的职位和军衔都已高过勒费弗尔,但奥什和奥热罗依然念念不忘勒费弗尔曾在王宫时施予的私人恩情。让历经磨难的勒费弗尔没有任何生疏感,反而充满了温情。

对于安德鲁麾下的香槟混成旅的军官素质,勒费弗尔一直都是大加赞赏。贝尔蒂埃上校主导的营地军校能为军官们提升指挥官的战斗素养,每一位平民军官都可以像贵族军官一样,阅读工作简报,签署作战指令,甚至包括翻译密码本,绘制等高线图。由于个人和家庭前途,各种经济利益已经同安德鲁密不可分的捆绑到一起,使得军官们对安德鲁长官的忠诚感发乎内心,无可挑剔。

而在地方上的国民自卫军里,半数军官不会自己书写公文,看不懂长官下达的作战指令,必须由技术官负责讲解;至于密码本、等高地图和炮弹抛物线等等,那些玩意根本是天方夜谭。仅在巴黎自卫军好一点,大部分军官不会是文盲。

在巴库尔军营,一名刚入营的士兵都必须接受初级文化教育。按照安德鲁的话说,我培养的是6千5百名士官和军官,没有士兵。为此,安德鲁给予士兵们绝佳的福利,包括身穿最崭新的制服,装备最好的武器,最好的伙食待遇,而且在服役8年后(含不幸阵亡和重伤),士兵本人或其家人可以无偿获取一片种植园土地。但与此同时,所有人必须接受最严厉,最严格,最频繁的军事训练。

如果要说香槟混成旅的不足之处,唯一的短板就是缺乏实战经验(事实上,北美战争结束之后,法国-军队一直没打过国战)。然而,如果安德鲁之前预言正确的话,而即将开启的战争将为这支幼年雄狮提供获取胜利的大舞台。

在安德鲁的办公室里,他刚刚结束完对北上支队成员:蒙塞上校(支队长)、奥什上校(副支队长)、麦克唐纳中校等人的训导。

在最后一段话里,安德鲁直言不讳的对众人说:“到1792年春季结束时,也就是战争爆发之前,你们各自的部队将会扩充到一个步兵师团和一个骑兵旅。请做好准备,我的将军们!”

……

由于政见严重不合,加之雅各宾派大部分成员反对拉法耶特对共和势力的镇压之举,1791年的8月,君主立宪派的两大山头拉法耶特派与巴纳夫派暂时联合起来,并正式从雅各宾俱乐部分裂出去,改在斐扬修道院举行集会。

之前,革-命者眼中的右派分子(保王党人),随着国王外逃事件之后,他们已经逃亡国外或是隐居于外省。在“人民之友”马拉等人的提议下,斐扬派或是君主立宪派被视为当下的右派者(反对派),其主要代表人物包括西哀耶斯、拉法耶特、巴伊、巴纳夫、迪波尔、拉梅特兄弟等人。而后三人被称“三巨头”。

在议会“三巨头“与拉法耶特等人的共同努力下,9月15日,国王路易十六最终同意在《1791年宪法》上签字。而作为与王室讨价还价的砝码之一,立宪派宣称之前的《教士公民组织法》并非《1791年宪法》之一部分,不过是一项普通性质的法律,半个月后的立法议会可以将其修改。

不仅如此,行将结束的制宪议会将政治俱乐部的自由进行了某些限制;赋予了国王的否决权及国王任命裁判官的权利;还有普利欧议员的一项议案也获得五分之四的议员的一致通过。那就是有会内部各个工作委员会的权力规定。

各个工作委员会的执行秘书(该位委员会的实际负责人,正式的翻译应该是书-记)任期与议员资格等同。换句话说,只要不被多数议员弹劾,安德鲁可以在外交委员会执行秘书的位置上,一直做到立法议员的任期结束;

另外,各个工作委员会委员(议员)在同政-府内阁举行的联席会议上,各委员会的执行秘书拥有发言权和一定的表决权。必须说明的是,外交委员会的秘书长可以在联席会议上否定外交部(大臣)的对外政策,但不能否定其他内阁大臣的施政方针,仅允许在会议上发言,并记录在案。

此外一项,是安德鲁作为下一届国民立法议会的预备代表,向老一届制宪议会发出的公开倡议书:首先感谢国民制宪议会的全体代表长期的辛勤努力,无怨无悔的为国操劳,继而描述年轻议员对老一辈议员的无限钦佩之情,并随之附送635份礼物,那是以巴士底狱基石制成的胸针,上面刻着“自由、平等、博爱”。

安德鲁对外宣称该胸针的原料成本不过1个苏的铜板,所以没有人当它属于一种贿-赂。然而,雕刻师对每一枚胸针收取30里弗尔的加工费被安德鲁刻意忽略了。等到数十年之后,一枚议员胸针的拍卖价值已高达8万法郎。

安德鲁的公开信,当然不是为了送胸针、捞人脉和博好感,而是要引出下一项提案:请求制宪议会对今年6到7月间实施的国家通缉犯实施全面大赦。这是来自拉法耶特与巴纳夫等人的请求,同样也是流亡英国的丹东等人的希望,安德鲁欣然同意这个两面都能讨好的差事。

9月11日,国民议会在一番慷慨激昂的表态之后,下一届立法议员的大赦提案获得了通过。尽管路易十六恶狠狠的咬着牙,但还是签了字。于是,逃亡的保王党人以及流亡的共和派都统统恢复了自由(暂时的)。从9月开始,法国各地到处都开庆祝会,庆祝伟大宪法之完成。立宪派贵族充分相信革-命已经终结。他们高兴于内战及对外战争的危险似乎不会有了……

9月28日,安德鲁从兰斯军营里启程赶往巴黎,马恩省的另外8位代表也提前一天来到兰斯,并跟随安德鲁将军一同去首都,准备参加立法议会的组建。老师图里奥也在其间。

早在7月份,图里奥与安德鲁之间的小小隔阂已烟消云散,无论前者如何否认,图里奥在大部分眼中都属于共和党人中的安德鲁派。不过在某些有心人眼中,学生与老师的关系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很有几次,图里奥与安德鲁的私下交谈表现的并不和睦,其中有人还听到他们相互之间破口大骂,房间里还传来了好一阵摔起桌椅的巨大声响。尽管事后,马恩省的两位前总检察长都矢口否认此事,强调彼此间的团结与友爱。

出发前一天夜里,图里奥应邀在兰斯宪兵部大楼里见到了安德鲁。如果此时有阴谋者,看到办公室的和谐场景,一定会大失所望。

图里奥接过安德鲁递来的香槟,抿了一口,笑着说道:“情况比你想象的要好得多,安德鲁!到现在差不多3个月了,根本没有你所说的阴谋家来联络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点疑神疑鬼的了。难道当年教会学校的教士们没有教导你友爱世人吗?”

安德鲁笑了笑,两世为人的他早已洞悉人性之险恶。所以,穿越者在任何时刻都提醒自己保持头脑上的清醒,他知道不能收买或铲除所有反抗自己的敌对势力,那么还有一个方式,就是引蛇出洞,制造一个可以被引诱的标靶。

“阴谋者能在巴黎看着马恩省发生的一切,我的老师!”安德鲁冷静的说。

“杜伊勒里宫?斐扬派?还是罗兰他们?”图里奥所问的,都是曾与安德鲁产生矛盾的势力派别。之前,安德鲁一直没有给予图里奥明确的提示。

……

第160章 从制宪议会到立法议会的转变(上)

第160章从制宪议会到立法议会的转变(上)

安德鲁放下酒杯在茶几上,摇头说道:“都不是,杜伊勒里宫的两位陛下都只是国会的人质,哪怕是尊重波旁王朝的立宪派也不过把他们视为傀儡,王宫的一举一动都在严密监视之下;另外,我从没把立宪派看做敌人,他们都是一群行事可爱,且不懂得人性的笨蛋;至于罗兰他们也属于理想主义者,我们之间的矛盾不过是城市之间的经济竞争罢了,根本就谈不上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说道这里,安德鲁从沙发上起身,来到窗台前,久久凝视被乌云遮挡月光的夜空。良久,他才转过身,并以低声的话语叙述自己心中所想。

“很多时候,最危险的敌人就是身边,那些曾被自己视为可信任的盟友。”安德鲁望了图里奥一眼,继续说:“你别过分解读了,我的意思是说敌人在巴黎;在立法议会;在那些没有与我们有着共同利益,总会在街头巷尾高喊‘安德鲁万岁’的家伙们之中。至于他们姓氏名谁,就需要老师来帮我联络他们了。”

“长裤汉?”图里奥笑了,他非常了解自己的学生,一个刻意追求法律公正的家伙,最是反感不受法律秩序的破坏者,那是他本身就是法律的受益者。

“准确的定义应该叫做流氓无产者,还有他们的政治代言人。”安德鲁再度“创造”一个全新的政治名词(这一名称是19世纪的革-命导师发明的)。

等到图里奥再三追问代言者的名字时,安德鲁却始终笑而不语。事实上,就连安德鲁自己也无法罗列真正的名单。

奥尔良公爵?也许吧,不过对方智商情商都不行,经常把一副好牌打成臭;

马拉?也有可能吧,安德鲁对他和他的追随者保持着足够的警惕之心;

丹东?说实话,安德鲁与其关系最铁,但他从没有真正信任过这位香槟老乡,那是两人的竞争关系太强,都无法支配对方;

罗伯斯庇尔?未来很有可能。5月份时,安德鲁已留意到对方在思想上的巨大转变,一个非常危险的变化;

……

在巴黎市郊,护送安德鲁一行人的宪兵队随即调转马头回兰斯,而来自两位西班牙的两位剑客,费尔南多与冈萨雷斯担当侍卫与马车夫的双重角色。此时,除了8位马恩省代表之外,跟随安德鲁身边的只有脱下军装换上便服的情报官洛泽尔中尉,现在他的公开身份是安德鲁议员的私人秘书;至于小助理梅尔达,或许为躲避严厉的继父,选择留在兰斯炮兵学校,正式开启自己的军旅生涯。

1791年9月29日,是国民制宪议会最终闭幕的日子。作为下一届立法议会的明星议员,安德鲁被普利欧、佩蒂翁等人拉到马术学校(议会所在地),参加到这一个伟大的日子。尽管安德鲁很不情愿,自己困得只想睡觉。

安德鲁步入会场时,议会大厅如往常一样座无虚席,人头攒动。大批市民也被允许免费入场(平日要收费),他们站在高台之上旁听席,热切的关注这一政治事件。由于只是作为嘉宾来观礼,安德鲁老老实实的坐在宾客席上,除了与熟识的多位议员打着招呼,闲聊几句外,自己再无其他举动。而安德鲁的安分之举,令制宪议会的最后一任轮值议长(主席)图莱总算放心不少。

上午十时许,国王路易十六,从靠近杜伊勒里宫一侧的东门走了进来。由于路易十六在一周前签署了《1791年宪法》,并亲临议会接受宪法,此举受到了在座议员和现场群众的热烈欢迎。“国王万岁!”的欢呼声重新响起。

按照宪法规定,作为立宪君主制国家,每当国王莅临会场时,代表们必须集体起立脱帽,并恭敬地随同国王一起坐下、戴帽或起立。尽管心有不甘,安德鲁也要随大流的站了起来,鼓掌欢迎曾经被自己俘虏的家伙再度回归王位。

作为国王的特权,路易十六走到议长专属的主席台上,并非对面的讲演台,而且国王特设一把御座式的扶手椅比议长高出30厘米,上面镶嵌了各种黄金和宝石。每次阳光照在上面时,反射过来的灿灿金光令安德鲁看着很不舒服。有几次,穿越者甚至在想,什么时候拿一把小刀,将国王宝座上的黄金珠宝都抠下来。

“在议会大厅里,应该给国王设一把和议长座位完全一样的普通扶手椅。”安德鲁双手抱胸,嘴里嘟嘟了一句。

“你说的很对,安德鲁代表!”

嘉宾席的后排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有点嘶哑,但不苍老。安德鲁寻声回头一望,那是一个戴着假发,高鼻梁,外表极其严肃的中年人。

此时,对方已伸出干瘪的右手,还立刻做起了自我介绍。“我是库东,来自克莱蒙,是奥弗涅省的代表。”

“你好,库东代表!”安德鲁微笑着,紧握对方的手,眼里显现出同志般的热诚。同样,安德鲁也很快明白对方在特殊历史上的某种地位。

库东的语气里保持着安德鲁对路易十六的蔑视,他继续说道:

“我相信,两千五百万法国人民尊重国民代表议长的普通座椅,一定会远过于法国国王的黄金座椅。此外,我个人觉得未来的立法议会没有必要再保留诸如‘陛下’和‘主上’称呼。因为我觉得奇怪:‘陛下’这个词是‘封建主’的意思,来源于封建制度,而封建制度早已不存在了。至于‘主上’这个词,只有在谈到上帝和人民的时候才能使用。所以,‘法国君王’更加贴切一些!”

“你说的很对,库东代表!”安德鲁由衷的赞许道,历史上著名人物都有其骄傲的资本。库东这段话便已定下立法议会与王室宫廷的基调:斗争中的合作。

一位名叫罗伯特-兰代的立法议员也加入了安德鲁与库东的讨论,他立场鲜明的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代表们向国王起立脱帽,与作为最高权力机关的议会不相称的。我们是人民的代表,没必要向国家第一公民低头鞠躬。哪怕他是国王。”

显然,这位外表柔弱苍白,举动相当文的罗伯特-兰代是属于看不惯国王骄横气派,脾性又火气大的激进议员。三人倒是臭味相投的聚在一起,

安德鲁处于礼貌的笑了笑,没有再回话,那是国王的讲演开始了。

在主席台上,衣着华丽的路易十六从王座上沾了起来,他接过一名宫廷侍从递上来的一份讲演稿,戴上一副玳瑁眼镜,结结巴巴的照搬宣科读了起来。

他说:“诸位先生们,你们在这一持久而艰巨的任务中表现了一种孜孜不倦的热情,你们回到各地以后,还要完成一项任务,就是向你们的同胞讲述你们为他们制定的法律的真实意义,提醒那些无视法律的人,要用你们自己遵守秩序和尊重法律的榜样来澄清和统一各种意见。”

“是呀,是呀!”全体议员异口同声地喊道。安德鲁、库东与格朗热纳夫不约而同的笑了笑,眼中尽是对讲演者的鄙夷。

国王继续说道:“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向你们的同胞转达我的心意。”

“是的,是的!”国王的演说在一次被热烈的民众和议员打断。

最后,路易十六在大声疾呼。“……请告诉他们,国王永远是他们第一个和最忠实的朋友,他需要他们的爱戴,他只有依靠他们并同他们一起才会幸福;增进他们的幸福,这是我的希望,它将鼓舞我的勇气,在这方面取得成功的愉快将是我最好的报偿。愿上帝保佑我们,保佑法兰西!”

在大厅里的一片欢呼声中,安德鲁转过脖子,他压低了嗓音,对着库东和兰代,说道:“嘿嘿,瞧瞧看,这简直就是亨利四世式的演说。只可惜,路易十六没有先祖的才华和勇气。嗯,特别是没有勇气!”

两位同盟者听后含笑不语。所有法国的爱国者都清楚,是眼前的这位安德鲁将军带兵把路易十六一家阻拦在埃纳河边,并永久失去了自由。

随后,路易十六在人们的欢呼中,像个英雄一般昂首阔步的离开会场。

中午结束时,安德鲁邀请兰代和腿脚不便的库东到议会附近的地中海餐厅进餐。傍晚时分,三人一同赶往雅各宾派俱乐部里开会。从9月25日开始,齐聚激进左派俱乐部的新一届立法议会代表一共一百三十六人。

这些人中就有安德鲁熟悉的葛瓦代、杜科、加代、让索内、格朗日纳夫、维尼奥,以及来自马赛的巴巴鲁。他们与布里索关系密切,从某种程度上说,37岁的布里索是他们的政治导师;不过,这些吉伦特省的代表(大部分人)与安德鲁创立的波尔多酒业联合会又有着千丝万缕的经济联系。

……

第161章 从制宪议会到立法议会的转变(中)

第161章从制宪议会到立法议会的转变(中)

在左派俱乐部中的迎新欢迎会里,安德鲁还注意到一个来自加来海峡省代表。他名叫伊波利特-卡尔诺,一个头发灰白,精于计算,意志坚定又桀骜不驯的退役工兵上尉。在俱乐部里,卡尔诺很是生硬的拒绝了来自安德鲁的拉拢。

当下的卡尔诺与库东、兰代一样都是即将召开的立法议会中的无名之辈。不过,穿越者相信,他们才华展现,以及未来的历史使命将出现于两年之后的救国委员会,其中的卡尔诺更是被世人视为“胜利的组织者”。至于夏博、巴齐尔与梅兰组成的无政府主义三人帮已经在雅各宾派俱乐部上下做大肆宣传,但他们与激进的马拉等人一样,在各级权力机关里影响甚微。

与此同时,一街之隔的斐扬派俱乐部,则有二百六十四名议员代表支持现行的君主立宪制,其中包括马蒂厄迪马、拉蒙、沃布朗、伯尼奥等人。此外,国民自卫军、边境军队、巴黎郡的政务厅以及所有的普通权力机关都拥护君主立宪派。通过巴纳夫、迪波尔和亚历山大拉梅特与宫廷进行接触。不过,路易十六去很少接受立宪派的主张和建议。事实上,国王和王后更相信那些无能的宫廷贵族和昏庸的内阁成员,将主张保留君主的立宪派视为不祥之物。

至于居中的独立派则达三百四十五人,其中就有习惯于和稀泥的主教拉姆莱特。他们形成立法议会中的多数,并自称是积极拥护革-命的,当绝不接受左右党派利用,也不信任王室宫廷。但事实上,这些给民众视为“沼泽派”的代表很快就被左派“绑架”,在情愿与不情愿之间集体向立宪派宣战。

9月下旬,英国公使在写给唐宁街10号,首相官邸的公文中做如是描述:

“由于法律上的限制,导致上届的议员都不能参选立法议会的选举,就使得这一届745名代表中大多是30岁以下的无名之辈。这些人充满活力和热情,但行事冲动,缺乏耐心,大部分代表都没有处理政务的实际经验……

不过,有三人例外,一个是布里索,他曾是巴黎公社委员,也是巴黎市政机关的核心官员,如今担当国家议会的代表。布里索主张全面改革,他的见解,他在《爱国者报》、雅各宾俱乐部讲坛所表现的激进思想,从而赢得了很高的威望;

另一位是孔多塞,他具有另一种威望,以深谋远虑见称的科学家,有民-主思想的社会活动家,是目前存活于世间的启蒙思想家时代的著名人物;

至于第三位,就是安德鲁-弗兰克,国民自卫军的将军,原巴黎检察官,前马恩省总检察长兼混成旅最高指挥官,一个已令舰队街多家报刊非常熟知的法国大人物。据可靠消息,安德鲁在新一届立法议会中的地位已基本确定,将极有可能负责外交委员会方面的工作事务。以安德鲁一贯强硬高调的做事风格,我非常担心法国外交大臣德莱萨尔侯爵的权威性。在此,我诚挚建议立刻启动英法两国议员的互访机制,邀请安德鲁带领一个议员代表团访问威斯敏斯特宫……”

9月30日下午五点一刻,在制宪议会的最后一次例会结束时,最后一任轮值议长,律师图莱站了起来,他慷锵有力的做了一番难忘的最后发言:“国民制宪议会宣布,它已经完成使命,会议全部结束。”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不可腐朽的罗伯斯庇尔、聪明善良的佩蒂翁,还有其他被人民爱戴的议员,被市民们用肩膀扛回了家,就像一座座移动的神圣雕塑。当晚的巴黎,街道小巷点缀的流光溢彩,香榭丽舍大道装饰的五光十色,塞纳河上空是火花四溅的美丽烟花,以及川里不息的欢呼人群。

至此,从1789年5月开启的三级议会,一路走到如今的国民制宪议会,正式寿终正寝,历时2年5个月。等到国民制宪议会闭幕时,最初的一千二百名国家代表中仅有635名议员留下来亲眼鉴证了这一天。

在这二十九个月里,这些议员运用他们的聪明才智成功的改天换日,在民众的支持下,通过一些列革-命活动:网球场宣言、攻陷巴士底狱和进军凡尔赛宫等,迫使国王交出象征国家最高权力的权杖,并永远的留在人民代表聚集的地方。从此以后,轮到国民选举的议会来制定宪法、发布法令、领导国家。

期间,勇敢的议员们在国民议会里制定、通过并发布了二千五百多条法令,平均每天三条法令。其中就包括最著名的《人-权宣言》以及《1791年宪法》,这两项法律将指导欧洲被封建专-制压迫的民众的革-命斗争。

……

傍晚的街头咖啡馆,佩蒂翁、丹东与安德鲁三人坐在橱窗之下,品尝着美味的咖啡。佩蒂翁无精打采的望着窗外,卸任议员身份之后的失落感令他一脸的惆怅;习惯于豪爽的丹东同样也是愁眉苦脸,他在上礼拜的立法议会巴黎选区的补额选举中再度失利,这原本被认为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却因为立宪派的阴谋而落空;众人中原本还包括罗伯斯庇尔和普利欧。然而前者在收到一封书信之后,就临时取消了约会,心急火燎与弟弟奥古斯都(小罗伯斯庇尔)一同赶往家乡阿拉斯;至于普利欧在结束制宪议会的使命之后,就当众宣布离开巴黎,带着家人回到故乡兰斯。在那里他将接受马恩省副检察长的职务,并担当兰斯理工学院的官方负责人。

安德鲁倒是意气风发,不过,他不是来取消政治盟友们的伤心事,而是重新鼓舞人心。所以,咖啡杯很快被换掉,取而代之的是产自1777年的上等香槟。

身为大土豪的马恩省代表率先举起酒杯,对着佩蒂翁说,“请允许我首先向下一任的巴黎市长先生致敬!”说着,安德鲁手中的酒杯又对准了丹东,说:“还有你,乔治,尊敬的巴黎检察长先生!”接着独自一饮而尽。

“有意思吗?”佩蒂翁立刻拉长了脸,强忍着怒火。因为该死的巴伊还在巴黎市长的宝座上待着呢,截止目前那个天文学家没有任何想要辞职的迹象。

反倒是丹东眼睛一亮,急忙催促道:“快说说你的看法,安德鲁!”

放下手中香槟酒杯,安德鲁随即竖起1根食指,说道:

“第一点,我可以肯定的是,巴伊要辞职了。自从1789年以来,巴黎过于强势的粮食收拢政策,导致在卡昂,在圣康坦,在鲁昂,在巴黎的周边身份,半数以上的北方城市都在闹饥荒,昂贵且短缺的面包令市民沦为暴民。很多代表已在相互串联,准备在立法议会上公开指责巴伊那只顾巴黎不管国民的粮食政策。事实上,昨天一到巴黎,我就收到塞纳、瓦兹、厄尔、奥恩、卢瓦尔、埃纳等六省代表的联名信,要求在立法议会中发起对巴黎市长的弹劾案。”

“那你怎么来处理?”佩蒂翁一听也立刻来了兴趣,立刻追问起来。

安德鲁笑道:“哈哈,我直接把上述六省代表的联名信展示给巴伊。他看完过后很是失望,表示自己会在11月初正式辞去巴黎市长的职务;作为回应,我负责安抚北方六省的议会代表,将弹劾案延后五个礼拜表决。依照法律,巴黎市长一旦辞职,那么巴黎检察长的位置也将空缺出来。所以,你们俩的机会来了。”

安德鲁说的容易,但实际的过程远没有这么简单。事实上,这一切都是安德鲁指示军情局在暗中故意挑动周边数个省份的粮食价格,促使民众将矛盾对准势力庞大的立宪派。无辜的巴伊市长只是运气不好,成了被打中的第一枪。

回到眼前,佩蒂翁摇摇头,一番权衡后,他的面容显得神色暗淡。“即便巴黎市政厅垮台,我与乔治参选获胜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你、我还有乔治,我们都清楚,按照现行的选举制度,60万巴黎市民中具备复选举人资格者(必须首先满足纳税51里弗尔的成年男性)不足7万人,而真正参与选举的不过三分之一,也就是2万4千人左右。

其中立宪派和保王党人占了大半,所以支持民主势力的复选举人并不多。换句法说,未来的巴黎市政厅依然是立宪派的天下!哪怕是巴伊辞职,拉法耶特侯爵或是巴纳夫可以随时接替斐扬派老朋友的位置,成为尊贵无比的巴黎市长。”

一旁的丹东没有发话,只是看着安德鲁的下一步解释,比起佩蒂翁来,香槟老乡更相信安德鲁天生具备的非凡能力,绝不会无的放矢,乱说一气。

于是,安德鲁竖起了自己的第二个手指,他解释道:“按照常理,佩蒂翁,你说的没错,但我有了第二个充分理由,因为立宪派扶持的是猪一般的君主!”

在座3人都是立场坚定的共和派代表人物(笔者也表示存疑安德鲁的立场),对躲在杜伊勒里宫的路易十六自然没有什么好感,所以在安德鲁羞辱波旁王室时,大家都显得不以为然,认为是情理之中。

……

第162章 从制宪议会到立法议会的转变(下)

第162章从制宪议会到立法议会的转变(下)

安德鲁继续说:“如果要算杜伊勒里宫最想杀的人,我估计乔治(丹东)和我都能排名前十;但要轮到王室最担心、最害怕的人,就非拉法耶特莫属了。尤其是安托瓦内特王后,对那位充当宫廷狱卒的侯爵几乎到了咬牙切齿的痛恨地步。尤其上周,拉法耶特第三次拒绝王后的瑞典情夫,费森伯爵进入巴黎。

先生们,仇恨能冲昏任何一个智者的理智,更别说那个愚蠢的奥地利女人。此外,立宪派的另一个山头,巴纳夫派也不会坐视拉法耶特当上巴黎市长。反之亦然。所以,由于王室与巴纳夫派联合之势,拉法耶特只能是悻悻而归。同样的,在拉法耶特派的反击之下,巴纳夫等人也不会得到巴黎市长的职务。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的朋友们,低调一点,美化一点,向公众,尤其是向上流社会,甚至厚颜无耻的向杜伊勒里宫展示我们仁爱与友善。佩蒂翁,你要与巴纳夫派多亲近一些,但建议不要留下书面上的痕迹;而乔治,你和你的追随者需要远离科德利埃俱乐部的各种政治活动一段时间了,也别急着让马拉那个疯子提前回到巴黎。至于其他的,诸如与拉法耶特派方面的利益协调,我负责来处理。”

听完安德鲁那抽丝剥茧般缜密分析,佩蒂翁不由得心中大定,继而赞叹道:“好吧,我现在有些相信市井上的传言,安德鲁你的确是一名神眷者,有鹰的目光,狼的耳朵,熊的力量,以及狐狸的狡诈性格。”

安德鲁听后哈哈大笑,但却留意到丹东眼角流露出的一丝不悦。显然,这位泰坦巨人不怎么开心,一回巴黎的安德鲁就抢了自己的风头。好在丹东也是识大局的人物,内心的少许不快立刻在巨大的政治利益面前变得烟消云散。毕竟落入政坛低谷的丹东。是非常需要有着广泛人脉的国会议员安德鲁来为其摇旗助威。

与内心复杂的丹东相比,相貌英俊、热情而果断的佩蒂翁是就感觉真挚的多。尤其是前国会议员那得人信顿的态度、通俗的谈吐以及平民的作风,让人耳目一新,即便没有手握历史的大作弊器,安德鲁也会怂恿佩蒂翁参选巴黎的市长官职。

20分钟后,未来的巴黎市长与未来的巴黎检察长纷纷起身告辞,安德鲁微笑着送客人们出门。刚回到咖啡馆座位不久,情报官洛泽尔已领着一位身姿优雅的女子来到安德鲁面前。

“您好,美丽的罗兰夫人!”安德鲁如往常般起身问候,只是眼中少了某种情-欲,言语之间,更像是基于对一位陌生女子的礼节。那是穿越者知道,眼前的这位看似娇小柔弱的妇人,已协助丈夫在巴黎营造出属于罗兰夫妇的“政治朋友圈”,用不了多时,沙龙集会中就会绽放一朵自由璀璨的女人花……

罗兰夫人矜持的点了点头,她是代表布里索等人来与安德鲁进行政治交易。之前安德鲁曾以公务繁忙为由,屡次拒绝了罗兰夫妇的沙龙聚会邀请。作为一位日益成熟的政坛高手,安德鲁深知欲拒还迎,城下之盟的效果。

一周前,当圣多明各殖民地爆发黑奴暴-动的消息传到巴黎,这意味着未来很长的一段时期内,蔗糖、咖啡、可可和靛蓝等,整个法国或许都将陷入严重的物资短缺中,然而以圣母情操自居的布里索和他的黑人之友社的盟友们居然为暴动者呐喊助威,欢呼迟到的正义已经来临那一片罪恶的土地……

对此,安德鲁显得异常恼火,尤其布里索的盟友们在9月25日,再度否决了内阁政-府对圣多明各殖民地进行军事援助的建议案。于是,安德鲁下令《费加罗报》刊登了一篇记录10万(数量不一定准确)黑奴暴动之后,圣多明各殖民地居民不幸惨状的纪实文学:《1791年9月,逃出人间地狱!》。

“……加勒比海的秋天,从法兰西角的天窗向城外望去,浓厚的烟云笼罩着地平线,白天属于烟雾,夜晚看是火焰,里面夹杂着逃出来的妇孺们的恐怖尖叫声……魔鬼般的黑人骑兵队,穷凶极恶的大肆屠杀和掠夺,他们在丛林的掩护下,到处强-奸、杀人、虐尸和放火。因为黑人喜欢丛林,暴民们会自发的组成起几千人的队伍,他们挥舞短刀和火枪,张牙舞爪,杀声震天的对着毫无防备的种植园发动攻击,以各种血腥暴力去摧毁他们看到的一切,包括文明……即便捉襟见肘的军队姗姗来到,暴民们大多也会潜入丛林里,等待对下一个目标的无情屠戮……”

这篇纪实报道,加之安德鲁派人暗地里鼓动的几名从圣多明各殖民地逃难回到本土的白人和混血儿,让他们在议会大厅里亲身作证,导致巴黎舆论一片哗然,纷纷谴责发生在圣多明各的暴乱,要求国家立刻恢复该地区的法律和秩序。

与此同时,布里索和他黑人之友社在一天夜里,遭遇到大批不明身份人士的袭击,幸好没有人员伤亡,但财产损失就非常严重了,一片狼藉。整个打砸过程中,立宪派控制下的巴黎警方和城市自卫军在全程中选择了袖手旁观。

鉴于这种情况,布里索自然不得不与强势的安德鲁进行政治交易。因为布里索的弟子们,那些出自吉伦特省的议员处于自身或家族经济利益上的考虑,极有可能选择站在安德鲁这一边,要求对殖民地的反叛分子予以镇压;就连老朋友孔多塞也在波尔多籍妻子的影响下,对布里索的不当言辞表达了某种不满。所以布里索思来想去,唯有罗兰夫人才适合出面。尽管罗兰先生对此并不高兴。

很快,目标明确的罗兰夫人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出了价码。她说:“在明天召开的立法议会中,布里索会推荐你作为外交工作委员会的执行秘书。”

安德鲁笑而不语,自己在立法议会的职务早已同立宪派的两大山头达成妥协,加之部分雅各宾派议员的支持,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布里索拿这个当落入自己囊中的筹码做交易,显然是不够诚意。

作为议会下属的五个最重要的工作委员会,包括:

司法委员会,通常与司法宫和内阁司法部进行工作链接,进行抢班夺权;

财税委员会,对接的是同内阁财政部的相互竞争;

行政委员会,需要督查内阁内政部、巴黎警察局以及巴黎市政厅;

军事委员会,对应要监管内阁陆军部和海军部,以及巴黎自卫军;

外交政策咨询委员会,自然对应要与内阁外交部分庭抗争。

其间,外交委员会排名最后。事实上,以安德鲁的广泛人脉和个人实力而言,足以在司法委员会,财税委员会,或是军事委员会中谋去更好的职务和更大的权利,但最终他选择不太起眼的最后一项。

对于安德鲁的不屑眼神,罗兰夫人也不气馁,她继续说道:“第二,我们知道你在圣多明各有着特殊的经济与政治利益,但布里索的政治理念中包括解放一切黑奴,实现人类平等。这些不可能被否决,至少是现在。不过,布里索和我们将对内阁政-府下一次给予殖民地军事援助的行为保持缄默;

第三,一旦战争爆发,将提议立法议会授予你少将军衔,并以军事委员会执行秘书的身份督战布拉班特、烈日与卢森堡战区(今比利时与卢森堡),总览该地区的一切军事与行政权力。”

尽管安德鲁对于布里索等人的第二项条件依然表现的不以为然,但在第三项,却是他无法抗拒的。显然,罗兰夫人似乎看穿了安德鲁对军权的渴望。好在布里索等人并不在在乎对巴黎省之外权柄的争夺,哪怕是一个香槟大区,外加一个方面军的最高指挥权,前提是不危及布里索派的核心利益-巴黎。

和这一时代所有品德高尚,内心纯洁的政治家一样,布里索和罗兰夫妇都信奉中央集-权的力量,相信只要掌握了首都巴黎,就能控制法国各省,即便有安德鲁这边地方巨头,也不过是洛林王国的一个翻版,最终是要主动向巴黎投降的。正是基于这种想法,布里索才敢于做出上述承诺,并得到盟友们一致认可。在1794年之前,巴黎的政治家绝少食言。

如果安德鲁并非穿越者,他的想法与布里索他们别无二致。但历史的真是情况却并非如此。自从启蒙思想后,加之民众两次挑战王室权威的空前胜利,使得60万巴黎市民压根就不接受任何思想桎梏,以及任何党派的约束。谁不满足自己的要求,就发动起义打到他们,再由爱国者们组建一个新政权;然而再打到,再组建;直到所有人都厌倦了这类死人太多的政治游戏,这才被一个军事专-制的拿破仑皇帝所征服。

而现在,安德鲁所走的道路,就改良过的拿破仑军事独-裁路线。毕竟,他比起数年之后崛起于巴黎的波拿巴将军,要具备更多的资源和人脉。而且一开始,安德鲁就始终坚持认为,自己在巴黎的所谓威望根本就是一片浮萍,很容易遭遇风吹浪打,必须建立在一个坚硬基石之上。那就是军队,一个效忠自己,能征善战,凭借铁和血去赢得一个又一个胜利的无敌雄狮。

……

第163章 从制宪议会到立法议会的转变(续)

第163章从制宪议会到立法议会的转变(续)

既然布里索他们抛出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安德鲁自然同意与罗兰夫人达成一揽子的政治妥协,其中就包括支持布里索掌管立法议会的行政工作委员会;支持布里索提出的5大工作委员会执行秘书之间每60天的轮换制;此外,安德鲁答应会出席罗兰夫人举办的沙龙宴会,弥补裂缝,增进双方的政治盟友关系。

“听说罗兰先生去里昂了,你可以今晚可以不回家!”在送罗兰夫人上马车时,安德鲁突然拉住漂亮女士的细手,嘴唇轻轻触到对方耳垂边,悄悄说了一句。

很不幸,不怀好意的浪荡者立刻遭遇到贞洁女士的刻意报复。安德鲁的胸前肋骨被某种金属钝器猛击一下,痛得他几乎要弯腰蹲下。

“不要太想我!”直到马车走远,安德鲁还站在原地远远的挥手。但无论是罗兰夫人,还是安德鲁自己,都清楚双方只存在政治关联,而非男女情-欲。

就在安德鲁等人在咖啡馆里密谋巴黎市政厅的位置时,在靠近路易十五广场的杜伊勒里大街,一栋三层楼拥有私家花园的富人公寓里,布里索和来自吉伦特省和南方各地的追随者们在提前讨论立法议会的工作安排。

需要说明的是,这座豪华公寓是瑞士银行家克拉维埃尔借给好友布里索使用的。平日里,除了房东克拉维埃尔,孔多塞和罗兰夫妇出入外,客人中还有塞尔旺将军与迪穆里埃将军。

与佩蒂翁一样,布里索也来自沙特尔。但与英俊帅气,出身富贵之家的佩蒂翁不同,布里索身材矮小、貌不惊人,不过头发倒是梳的油光滑腻,衣服简朴且口袋里没有几个里弗尔。

十多年前,初到巴黎的布里索将自己名字加了个“德”,暗示自己来自门第贵族。当事实上,布里索不过是沙特尔市一个小饭店老板的第十一个孩子。尽管没有读完中学,上过正规的大学,但布里索自幼聪慧,颇为能力,文笔好。年轻时,他四处游学,去过美国、英国与荷兰,还拜会过伏尔泰和卢梭等启蒙思想家,并与大学者孔多塞结为知己。在1791年8月之前,布里索还是奥尔良公爵的座上宾,经常出入罗尼亚宫。

布里索的南方追随者都是一些律师和前市政官员,他们同样具备才华,也不乏野心。出年迈的罗兰先生外,大部分都是出色的年轻演说家。但从外表上看,维尼奥显得腼腆而笨拙,可一旦站在讲坛上,就变成滔滔不绝的古罗马雄辩家。他言语与肢体的感召力并不逊安德鲁和丹东多少;加代也是能言善辩,只是稍加尖酸刻薄了一点;让索内做事说话总是小心谨慎,不留痕迹;格朗日纳夫习惯于随机应变,还有性格粗鲁但内心善良的葛瓦代,才华横溢的乐天派杜科、以及来自马赛的花花公子巴巴鲁,他们有能把黑说成白,把白说成黑的好本事。

深夜时分,当罗兰夫人的轻便马车停稳在这座公寓的院落之后,女客从漆黑的车窗里将一封信函递给已久候多时的管家,随后客人就要求马车夫改道回罗兰官邸。管家也行色匆忙的飞奔上到二楼,将罗兰夫人的亲笔信交给布里索议员。

此时,大房间里的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工作,十多个年轻人的急切目光都集中在布里索一人的身上。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那封信就是安德鲁对布里索的政治答复。

那些来自波尔多的议员们都清楚安德鲁蕴藏的巨大能量,一旦布里索导师与之决裂,就意味着维尼奥等人不得不做出一个痛苦的抉择,要么从现在开始疏远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们;要么让家族生意蒙受不可挽回的巨大损失。

在吉伦特省,安德鲁间接控制下的波尔多酒业联合会,以及投靠安德鲁的波多尔海关,会让反对者的葡萄酒多承担200%的赋税;而受安德鲁暗中指挥的法国私掠舰队也会令竭力绞杀反对派在大西洋和地中海上的远洋贸易;

好在,布里索在读完那封信之后,眼睛里原本流露出不安情绪的他立刻变得开心起来,他用力摆动着胳膊,挥舞着手中的书信,继而高声说道:“朋友们,安德鲁同意了与我们再度结盟。那么,立法议会将属于我们共同的舞台了!”

于是,幸福的欢笑声在二楼大厅里立刻响起,大家相互拥抱着,感觉像是赢得了一场伟大的胜利。布里索的内心却是一片苦涩,他知道自己的实力与安德鲁相差太多。单单波尔多酒业联合会,庞大的联合产业公司的存在,就能将威慑一切国内的商业贸易者必须遵守安德鲁的规则;此外,安德鲁还拥有一支装备完整的香槟混成旅,纵横大洋的掠视舰队,以及隐藏于巴黎警察局近半数警力,以强大的武器力量做为后盾,使得安德鲁有能力打击报复想要任何的人或组织。

唯一庆幸的是,安德鲁对巴黎的控制权似乎不怎么关心,宁可退避三舍在地方上称王称霸。甚至在立宪派警察总局长的请求下,安德鲁主动减弱了对巴黎警察局的影响力,并让功勋卓著的沙威警长退居二线,去负责一个不起眼的国家警察学校。

此外,安德鲁对富饶的卢森堡与尼德兰地区,那种不加掩饰的勃勃野心,也非常符合布里索倍加推崇的革-命输出的外交政治,从这个意义上说,大家依然有着互为同盟的基础。至于今后,布里索反复告诫自己,必须将朋友们的力量紧密团结起来,力争控制巴黎与内阁政-府,才能全方位压制安德鲁的庞大势力。

……

1791年10月1日,来自法国83个省份的745名人民代表,齐聚马术学校的议会大厅,国民立法议会正式拉开帷幕。

和制宪议会的一样,左中右派的座位与选择泾渭分明,安德鲁先是朝右边看了看,与拉梅特兄弟的一位堂兄打了个声招呼;接着同坐在中间席位上的里昂新主教拉姆莱特等人闲聊几句之后,安德鲁这才转身回归左派。他一路过来时,与熟识朋友们热情交谈,等到10多分钟后才坐定位于议会左侧的山岳之上,俯视全局。

“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国王!”卡尔诺不屑于安德鲁的夸张做派,尽管自己的朋友,包括罗伯斯庇尔在内很是推崇安德鲁对法兰西的伟大贡献。

坐在科尔诺身边的残疾人库东皱了皱眉头,提醒道:“不,我的亲爱的朋友,安德鲁是我们在雅各宾派俱乐部的最重要的成员之一。他是不是想当国王,我不清楚。但的确是他带兵将国王从边境押回巴黎,避免了一场波及全法国的内战。”

库东本想再劝说几句,但议会大厅里已响起来雷鸣般的掌声,那是资历最老的孔多塞侯爵被代表们推荐成为立法议会的第一任轮值议长,任期15天。按照宪法规定,议会轮值议长的任期为10到15天,且不可以连任。

孔多塞议长登上主席台时,他的第一句发言,就是决心要维护1789年以来的新制度和新法律,包括对法国自由缔造者的尊重。

不久,在议会大厅右侧大门打开,议会的最终档案官卡睦由十二名年事最高的制宪议会代表(已卸任)陪同着,庄严地将《1791年宪法》全文呈交立法议会。在轮值议长的号令声中,立法议会全场起立、脱帽,接受了宪法,并在旁听席的掌声中,根据宪法大声宣誓:“不自由、毋宁死!”。随后,立法议会通过决议向制宪议会代表表示感谢,并开始议会当天的正式工作。

在12个工作委员会执行秘书的人选上,人数占优的立宪派一口气拿下了7个席位,其中就包括军事、司法与财政等三个最为重要的委员会,而雅各宾派则拥有安德鲁主持的外交委员会,布里索领导的行政委员会等4个工作委员会;反倒是人数最多,且处于中间立场的沼泽派仅获得一个被视为鸡肋的教育委员会。

下午,立法议会暂时休会。各个委员会的执行秘书开始分别工作,接受或邀请议员加入自己的工作组。在外交委员会的办公室位于二楼最右侧的房间里,站在窗外的大露台上可以将杜伊勒里大花园的一切景致尽收眼底。

和其他工作组一样,办公室的中央摆放了三张各5米长的长条桌,呈几字形。在靠壁炉对面一侧被空出来。这是在举行证听证会时,方便其他议员或相关人等参与旁听与作证。每张桌案上铺了一层半新的蓝色天鹅绒布,外围摆放了12把老式的扶手椅,估计是在三级议会使用过的。无论是作为实际负责人的执行秘书,或是其他委员会成员,没有专属座位,都是执行非常随意的民-主原则。

按照事先的准备,安德鲁将来自马恩省、阿登省与吉伦特省的6位代表安插到外交委员会,其他5位则从左中两派里进行选取。这些人与安德鲁一道,组成了12人的外交工作委员会。其中就包括图里奥和兰代,还有与布里索关系密切的卢威(32岁,哨兵报的主编),布里昂与伊斯纳尔(45岁,商人)。反倒是在卡尔诺的影响下,原本想着入伙的库东婉言谢绝了安德鲁的工作邀请。

……

第164章 来自立法议会的犀利反击(上)

第164章来自立法议会的犀利反击(上)

下午5时,当安德鲁将外交委员会的12人名单提交给孔多塞时,后者看也没看就搁置一旁,这位轮值议长很是尴尬的将安德鲁拉到一旁,顺便也将谈话转到一个敏感问题上。

在环顾四周后,孔多塞犹犹豫豫的说:“在一个小时之后,按照规定,作为首任议长的我将率领你们12个工作委员会的实际负责人,以立法议会代表的名义一同晋见国王陛下,向他报告新一届的国民议会已经成立的事实。当就在10分钟之前,王宫派出一名近侍,他提醒我们这个时候会面临一些比较棘手的事情。比如……”

安德鲁笑了笑,他并不在乎四周投射来的注视目光,大大方方的替议长说出隐情:“我非常明白,国王一家人都不希望在杜伊勒里宫里看到安德鲁的身影。这没有什么大问题,图里奥会替代我作为外交委员会的代表。”

这一番话,令孔多塞以及现场的代表们长舒一口气。这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政治危机总算消除。以安德鲁在巴黎民众中的威望,隐藏于马恩和阿登两省的实力,以及国民立法议会中的号召力,想要杜伊勒里宫下不来台,并非一件难事。

事实上,安德鲁很少做意气之争,也就不会与孩子一般的路易十六赌气。毕竟不是利益和职权之争,仅仅是脸面上的小事而已。按照昨夜,自己与佩蒂翁、丹东达成的首都攻略。未来一段时间里,安德鲁会在巴黎保持相当程度的低调,不会主动的、公然的刺激杜伊勒里宫和保守派贵族的自尊心,以支持未来巴黎市政官的选举。只是,低调不等于软弱。

回到委员会办公室的安德鲁,将拜访杜伊勒里宫的事务交与图里奥接手,自己走出马术学校。在西班牙剑客冈萨雷斯与费尔南多的陪同下,这位立法议会的代表沿着修剪过的花坛、喷涌着清水的喷泉、雕像和绿树掩映的小路,横穿了整个杜伊勒里大花园,来到与杜伊勒里宫相连的卢浮宫花廊。

在花廊的北面有一家小巧精致的咖啡馆,此时,自动卸任议员资格的莫里神甫正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静候安德鲁的到来。

但安德鲁将一杯咖啡杯递送神甫面前时,莫里淡淡的说了一句,“谢谢你为天主事业所做的一切,我今天之所以约你见面,那是再过两个小时,我会乘船离开巴黎,也许是永久的离开法国。”

神甫所说的感谢,一是因为安德鲁妥善安置了在巴黎受苦受难的两多百名修女,还保护了巴黎圣母修道院的重要法器等;二是,安德鲁为左右派集体争取的特赦令,也搭救了莫里神甫的老朋友,右派领袖卡扎莱斯。后者被巴黎检察官控告参与到路易十六的叛逃事件。9月,卡扎莱斯出狱后,在经过安德鲁的默许,得以从阿登省的沙梅市乘船,沿默兹河南下,离开法国。

回到眼前,尽管安德鲁事先已从其他渠道了解过,但忍不住问了一句。“哦,您准备去哪里?”

莫里神甫看了眼前的年轻人一眼,解释说:“是罗马!梵蒂冈教廷要求我去罗马,陈述教皇领地阿维尼翁被法军强行攻占的问题。”

今年8月中旬,阿维尼翁爆发了一场革-命。一个名叫莱斯居叶的书记员因为在雅各宾派分部集会上公开号召发动起义,要求将这座教皇领并入法兰西,而被心怀不满的保王党贵族杀死于废弃教堂里。得知这一噩耗后,附近的城市自卫军自发行动起来,并在当地民众的积极配合下,打开城门,冲进阿维尼翁城内。

这一刻,各种因素和理智不再受任何制约了。于是正义反抗变成了一场大暴-动,继而演变成对贵族和教士的大屠杀。近两百名教士、贵族以及保王党人的死于非命,教皇宫遭遇彻底的劫掠,就连贞洁的圣母像也被冲昏头脑的暴-民们捣毁,大小碎片肆意丢弃(不清楚这个情节的,请翻阅本书第56章)……

9月上旬,国民制宪议会不顾莫里神甫等人的坚决反对,为抗议罗马教廷和教皇对法国国民议会的谴责污蔑,强行通过了雅各宾派议员提交的一项提案,正式将阿维尼翁和沃克吕兹,这两块原属罗马教皇的领地并入法兰西王国。

或许是心中夹杂着歉意与不安,安德鲁难得给上帝使徒说了一句真心话。“不会是永别,放心吧,最多10年,巴黎,来自整个法国都会重新回归主的怀抱。”

虔诚神甫开始试探某人,他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那你呢?安德鲁。”

安德鲁依然坚持着自己的观点,“我始终信奉上帝的存在,但是不喜欢罗马方面对天主教义的诠释,以及对法国革-命的污蔑之词!不过……”

说道这里,安德鲁停留片刻,再左右环顾之后,继续说:“如果您能披上红袍(即红衣主教,莫里神甫已是主教身份,可以着紫袍),并进入教廷枢密院时,我也许考虑接受天主教会的公开洗礼。那些那个时候,你距离罗马教宗的位置并不久远了。毕竟罗马距离巴黎不算太远。”

安德鲁的言下之意,是效仿亨利四世将自己的代理人扶持上到教宗的宝座。因为走正常的教宗选举程序对莫里神甫是毫无希望的,那是教廷内部已有了一项不成文的规定:禁止法籍主教担当罗马教宗。但带兵到罗马,就可以威逼教廷改弦更张。这一大不敬行为,罗马人干过,德意志人干过,法兰西人也干过。

不得不说,成为第17位法国籍教宗对看似无欲无求的莫里神甫来说,有着无穷无尽的诱惑。以至于品行高尚的神甫不得不暂停了与魔鬼之间的对话,他在内心默念了数遍祷告,以求得上帝对自己贪欲的宽恕。

“安德鲁,你真是个懂得挑动人性贪念的魔鬼!”莫里神甫不由得叹了口气。按照教义,他哪怕知道自己无法说服眼前的坏家伙,也必须站起来呵斥对方的无礼行径,对神圣天主的冒犯。

可这样做了,又有什么用呢?

除了再次被人羞辱外,还会失去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实现起来微乎其微,但也许与大概会有一丁点的可能性。

天人之战过后的莫里神甫最终屈服于现实。“好吧,安德鲁兄弟,你必须履行自己的诺言。尽可能的保护遗留法国的兄弟姐妹,关爱他们,不让他们蒙羞。”

“我发誓!”安德鲁右手捂住心脏,以世俗的方式做出郑重承诺。

对天主教会的践踏,对圣职者的迫害,这在法国历史上并不少见。但每次,性格倔强的神甫们就像一个个打不倒的小强,总会高举耶稣像卷土重来,将迷失的羔羊带回主神的牧场。对此,安德鲁没有改天换地的伟岸力量,但他会顺其自然,未雨绸缪的做些准备。至于莫里神甫(主教),他不过是大棋盘中的一枚棋子罢了,即便失败了也不会影响大局,大不了效仿拿破仑将庇护六世抓起来。

……

送走了远赴罗马的莫里神甫,安德鲁又将视野回归巴黎,他原本计划拜访外交大臣德莱萨尔侯爵,协调一下立法议会外交委员会与内阁政-府外交部的对外立场,却不料吃了一个闭门羹。德莱萨尔侯爵借口自己公务过于麻烦,很是无礼的拒绝了与安德鲁代表的会晤。这一次,安德鲁被激怒了。

必须说明的,在1791年10月1日那天,被拒绝的不只是安德鲁一个。

承接制宪议会的立法议会与杜伊勒里宫的关系,从一开始并不是合作的和信任的关系。事实上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两者之间不存在一致的行动和利益。

当然,宫廷希望在立法议会时期恢复它在制宪议会时期失去的优势地位,这样它才能尽力运用这个还不稳固的、容易听人支配的、在当时还被认为是国家最高权力机关的组织;反过来,代表们要去路易十六老老实实的待在王宫里,继续做个傀儡,每天只需在杜伊勒里宫的大露台上表演一下,就可以在房间里自由活动了。

当天下午,立法议会派出由轮值议长孔多塞率领的十二人代表团来到杜伊勒里宫晋见国王,向他报告立法议会已经成立。然而,路易十六因为议会未能接受自己的建议,没有亲自接见这些代表,只派司法大臣拉科斯特伯爵告诉他们:法兰西国王到第二天中午才能接见人民的代表。这样一种欠考虑的推托,严重地损害了议会代表团的尊严。

所以第二天,当代表团和路易十六会晤时,身为代表团团长的孔多塞议长只是简短地对国王说:“陛下,国民立法议会已经成立,特派我们前来向您报告。”

路易十六的回答更为冷淡:“我在星期五以前不能到你们那里去。”这样对待议会的态度是很不聪明的,对于调和人民对国王的感情来说是极不适当的。

10月3日,立法议会的情绪激昂达于极点。很快,就有左派代表发出了一项激进提案,他要求:将议长席右侧的国王宝座改为一张普通的扶手椅;将对国王的称呼由“陛下”或“主上”改为“法国君主”。以此来体现立法议会作为国家最高权力机构那种不可侵犯的威严。

……

第165章 来自立法议会的犀利反击(下)

第165章来自立法议会的犀利反击(下)

好在孔多塞议长并没有头脑发热,他在职权范围内冻结该提案24小时,并派人将议会发生的实情告知他在内阁中的朋友。等到内政大臣蒙泰尔和财政大臣博利厄的联合劝说下,路易十六与10月4日来到了立法议会。

当国王的脚步声在议会大厅响起时,代表们共弃前嫌,集体起立、脱帽,让掌声与欢呼声再度响彻大厅上空。就这样,路易十六仍旧在立法议会里受到极大的尊重和最热烈的欢迎。

也似乎就在这一瞬间,新一届议会与王宫的嫌隙似乎完全消除。可现场绝大部分人,包括看似毫无心机,外表萌萌哒的路易十六内心都清楚,立法议会与杜伊勒里宫的斗争不过才刚刚开始。

立法议会成功过处理了与王宫之间的尴尬,而安德鲁也开始了对内阁外交部的反击,以此来惩戒外交大臣德莱萨尔对自己和外交委员会的轻视。

……

作为法兰西王国驻伦敦大使馆参赞的肖弗兰侯爵,刚回归巴黎述职的第二天就遭遇了一件极其郁闷的事,令这位年轻外交官的好心情立刻变得不再美丽。

下午5时,准备去情人家过夜的肖弗兰侯爵一出门,就看到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子正守在门外。没等自己上前询问,对方已径直走了过来。

“肖弗兰先生?”燕尾服问道。

年轻侯爵颇为矜持的点了点头,于是他收到了面前之人递来一份信函。函件做了类似法院传票的火漆封口,印戳上标注着立法议会的鲜红字样。

信使郑重其事的告知当事人说:“法兰西驻伦敦使馆参赞肖弗兰先生,国民立法议会外交委员会执行秘书,安德鲁-弗兰克公民邀请你,参加明日上午举行的外交事务听证会的通知函。请处于对2500万法兰西民众的最高敬重,肖弗兰先生务必按照函件规定的时间和地方赴约,并认真准备好听证会的答辩内容。”

说完,那位燕尾服信使施施然的转身后离开,留下一脸懵逼的肖弗兰侯爵待在原地。年轻的外交参赞暗中发誓,如果不是从信使嘴里提及了安德鲁-弗兰克的名字,他一定会见信函当着对方的面,撕成碎片。哪怕对方代表着立法议会。

在塔列朗公馆里,前奥顿主教在看过肖弗兰递上来“传票”之后,笑嘻嘻说道:“侯爵,我觉得应该恭喜一下,因为您做出了一个非常理智的决定!”

他扬起手中的小纸片,继续说:“就在您回巴黎的前几天,驻马德里使馆,驻里斯本使馆、驻鹿特丹使馆、驻苏黎世使馆、驻柏林使馆,以及驻佛罗伦萨使馆等回国述职的二十多位外交官,都先后收到这份来自立法议会外交工作委员会的传票,签发人无一例外的就是安德鲁-弗兰克。

或许是基于自身的傲慢或是对国王看守的不屑,有两个家伙当众撕毁了立法议会的传票。但在第二天,他们遭遇司法宫法警的逮捕。因为安德鲁起诉上述两人侮辱代表两千五百万法国人民的国民议会。直到现在,不幸家伙们还被关押在司法宫的临时拘留所里。内阁外交部交涉多次无果。那是杜兰顿大法官公开宣称:当众撕毁议会传票性质恶劣,其罪名必须受到10到15天的拘留惩戒。”

肖弗兰没怎么在意塔列朗言辞之中对外交部和外交大臣德莱萨尔侯爵的嘲讽,他只是在暗自庆幸。他是昨夜才回到巴黎,没能留意最近,王宫、内阁与议会之间的重大事件,好在肖弗兰曾在塔列朗的善意提醒下,警觉于安德鲁的名号,这才没有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情。至于那两个撕传票的倒霉蛋等到重获自由,也不得不主动辞去外交官的职务。否则,依照安德鲁不依不饶的秉性,一定会令他们再获羞辱。

此外,塔列朗的确是对德莱萨尔侯爵恶意满满,因为后者拒绝任命这个形骸放浪,曾无耻背叛王宫和教会的前主教,担当法国驻欧洲大国的高级外交官。所以当得知安德鲁和他领导的工作委员会针对内阁外交部的犀利反击时,塔列朗立刻拍手称快,他甚至给年轻的马恩省代表写了一首赞美诗,以表达投靠之意。

“您是说我明天必须接受这个听证会?”尽管是个疑问句,但肖弗兰内心已拿定了主意,他只是想寻求塔列朗的一些帮助。

塔列朗点点头。“当然,就在前天,驻柏林的大使波特曼伯爵也因为拒绝出席外交委员会的听证会,被立法议会成功弹劾,已在昨天下午向内阁外交部和杜伊勒里宫递交了辞职。尽管德莱萨尔侯爵一再挽留,也无济于事。”

“为什么?”肖弗兰感觉很奇怪。之前制宪议会也有外交工作委员会,同样曾与内阁外交部不可避免的发生过职权方面的矛盾,但极少有人为此辞职。

“很简单,”塔列朗一边摆弄起手杖,一边斯条慢理的解释说:“您忘记了安德鲁是名律师,一个名气很大的检察官,他联合几个委员会的代表,宣称要详细审查波特曼伯爵在出使柏林期间的一切费用开销。”

作为一名高级外交官,肖弗兰知道外交领域的很多开支都是偷偷进行,无法对外明言。更何况,作为驻柏林大使的波特曼伯爵本身就贪欲甚强,为包养情妇和奢靡生活,习惯于中饱私囊,假公济私。以安德鲁的精明,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拿到确凿证据。不得已,唯有主动辞职才是安德鲁放过波特曼伯爵的唯一方式。这是这短短的5天之内,外交大臣德莱萨尔侯爵接连损失了7名得力助手。

驻伦敦使馆的年轻参赞随即低下了头颅。“好吧,我会准时出席明天的外交听证会。但在此之前,尊敬的塔列朗伯爵,我需要得到您的指导意见。”

前奥顿主教一把掀翻情妇德-弗拉奥夫人摆在小桌案上的一副双六棋盘,稀里哗啦的声响令睡梦中私生子小夏尔吓了一跳,惹得情妇好一阵抱怨。但不解风情的塔列朗依然我行我素,他冲着赶来的管家叫嚷起来。“快,给我铅笔和白纸!”

当趴在茶几上的塔列朗准备奋笔疾书时,笔尖却突然停在白纸上,他转过头来,对着肖弗兰问道:“侯爵先生,您觉得安德鲁的英国外交政策是什么?”

肖弗兰犹豫了片刻,他在心中斟酌了好一阵,谨慎的说:“相互合作与有序竞争,以经济手段解决贸易纠纷。”

“哈哈!”塔列朗大声笑道,他大力的挥舞胳膊,将铅笔和白纸统统扔到地上,并示意房间里的所有人都退出去,包括情妇与私生子。

很快,塔列朗从沙发上站起来,他挥舞手中的金色拐杖,得意洋洋的对年轻的外交官说:“你上当了,我亲爱的朋友!如果,你在明天的听证会上延续刚才的外交政策,估计会被安德鲁视为一枚傻瓜。好吧,我立刻道歉,刚才使用了一种非理性的侮辱词汇。

但你必须明白,安德鲁并不是所谓的亲英派,他对英国的警惕之心远远超过其他人,他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一旦爆发欧洲战争,英国将是法国最顽固、最强大的敌人。呵呵,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这是我的秘密。而现在,你就必须这方面入手准备明天的外交听证会。即如何有效的迷惑英国、制约英国、打击英国。”

……

公正的说,安德鲁召集这个外交听证会的初衷的确与打压内阁外交大臣有关。那些被立法议会做弹劾处理的7位外交官大都属于酒囊饭袋之辈。

就以法国驻柏林的大使波特曼伯爵来说,这名大使先生居然没能事先得知普鲁士与奥地利两国君主于8月27日在皮尔尼茨城展开会晤,并最终发布了一则《皮尔尼茨宣言》的事实。按道理说,这属于重大的外交失职。

还有当众撕毁议会传票的一个家伙,驻俄国圣彼得堡的代理公使冉内伯爵,居然积极怂恿叶卡捷琳娜女皇和她的战争部长突袭华沙,继而将法国的传统盟友-波兰纳入到俄罗斯的疆域。这简直就是一种罪大恶极的通敌行为。

针对上述两起外交事件的失职(犯罪),身为外交大臣的德莱萨尔居然没有给予驻柏林使馆和驻圣彼得堡使馆任何惩戒措施,这就令人费解了。

在立法议会发给内阁的通告中,严厉指出了外交部的这些失误。好在安德鲁在拉梅特兄弟的劝说下,并没有弹劾外交大臣的打算。通告中也大力表扬了两位外交官:一个是驻联合省(荷兰)鹿特丹使馆的一等秘书巴泰勒米男爵。由于巴泰勒米的成功斡旋,使得法国与联合省之间的商业贸易纠纷很快得以解决。

第二个是驻罗马的公使衔参赞巴斯维尔,他是一位并非贵族世家,而是出身于平民的外交官。在罗马教廷干涉法国内政时,巴斯维尔不顾疯狂教徒的威胁,勇敢的只身来到教廷枢密院,并站在辩论席上逐一驳斥反动言论,为法兰西赢得了尊严。

安德鲁在通告中,以立法议会的名义强烈建议外交大臣德莱萨尔,越级提拔巴泰勒米为驻柏林公使,并任命巴斯维尔为驻马德里全权大使。

……

第166章 外交委员会的秘密使命(上)

第166章外交委员会的秘密使命(上)

承袭上一届议会的惯例,立法议会大会的时间段通常分两场:一个是早上9时到下午3点;另外一场是傍晚5时到深夜10点。但大部分时间里,晚班都是在12点之后散场。如遇紧急事件,属于通宵达旦工作,例如国王外逃期间。

这种高强度的工作状况下,安德鲁坚持了两周之后就宣布自己每天只上早班,至于晚上那场,他借口外出办事。事实上,安德鲁不是待在圣路易岛别墅里休息会客;要么到雅各宾派俱乐部里晃悠一下;或是履行之前的政治承诺,到罗兰夫妇的沙龙聚会打个照面。

至于安德鲁“白班”时间,大部分也放在外交委员会的办公室里。他受不了议会大厅里吵吵闹闹的糟糕环境,尤其是该死的里昂主教拉姆莱特。现在,安德鲁怀疑这个行事高调的宪政派新主教,是一个隐藏于代表中的大基-佬。

10月中旬,拉姆莱特在议会大厅休会之前里发起了一则倡议:鉴于议员们为国家事务与人民利益经常争争吵吵,时常面红耳赤,极有可能伤害彼此间的革-命感情与同志友谊。为防止分裂,处于和谐与平和的良好愿望,里昂主教建议每次休会之前,每个议员都要相互拥抱,亲吻面颊与鼻尖,以示言归于好。

万幸的,那天是安德鲁恰巧待在二楼,避免了这一群基事件。也是自打那天起,安德鲁通常是晚进早出于议会大厅,孤坐于山岳之巅,拒绝与代表们做亲密互动。(历史真实事件,拉姆莱特式的接-吻,意思是虚伪的和解)

曾有一名议员站出来,公开指责安德鲁时常“旷工”。然而,这名勇敢者的话音刚落,便遭遇议会大厅的一片嘘声,继而左中右派的联合起来对其加以斥责,促使那名代表不得不承认错误,当众向安德鲁议员致歉。

之所以出现这般戏剧化的场景,并非安德鲁的人缘好得不要不要,也不尽是安德鲁的实力令代表们心存忌惮。而大家喜欢安安静静的安德鲁,喜欢这个习惯于“旷工者”,希望他不要在立法议会里兴风作浪,在外面祸害谁都行。

倒是安德鲁感觉不好意思,宣布将自己的议员补助从每天18里弗尔,削减一半;在外交委员会每周的35里弗尔职务津贴,也捐给巴黎的慈善救济会。

……

在马术学院的停车场前,一身朴素打扮的肖弗兰侯爵从一辆没有任何贵族纹章的黑色马车钻了出来。刚上到一半台阶时,这位外交使馆一等秘书就看到巴泰勒米男爵正徘徊于国民议会的大门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巴泰勒米先生,见到您可是真高兴。”肖弗兰迎上前,热情的起莱招呼。

从外表上,巴泰勒米男爵是一个个头不高,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外表毫无特长可言。但肖弗兰从塔列朗那里得知,巴泰勒米的性格随和且知识渊博,说话做事一贯有条不紊,尤其是记忆力超强,有着过目不忘的好本领。

这边,巴泰勒米茫然的抬起头,确认是年轻的肖弗兰侯爵,驻伦敦使馆的一等秘书。他却以贵族的礼仪回应道:“日安,侯爵先生。”

肖弗兰微笑着说,“大使先生,您还是称呼我肖弗兰吧,从去年5月之后,国民议会里就不允许出现任何贵族的称号!”

巴泰勒米点点头,试探的问了一句,“您是来参加外交委员会的听证会?”

“是的,就在今天下午1点,距离听证会开始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您呢?”肖弗兰掏出怀表确定了时间。

巴泰勒米似乎没听到对方的问话,却做了一个手势,要求年轻的同僚一起进入立法议会。他边走边说:“我是受人所托,给你聊聊听证会的注意事项与相关程序。

首先,请务必将对他人的称谓改由‘您’为平民化的‘你’。正如你所说的,这个去贵族化的规定已从去年5月开始执行;

其次,外交听证会的主要方式属于问答形式,所有12个问题由与会代表提出,你来作答。请不要主动发言,更不要加以反问;

第三,不确定或无法明说的问题,你能够拒绝回答。不过,我真心建议你不要采取这种方式,建议以事关国家机密为由,请求与外交委员会执行秘书安德鲁公民做单独对答,并保留谈话档案以备查;

第四,每个问题的回答时间被限定在10分钟之内,如果……”

两位外交官在议会大厅相遇的那一幕,被站在二楼露台的安德鲁与图里奥看在眼中。

“这个年轻人,就是你推荐的人选?”安德鲁眉头微皱。倘若重复外观上看,年轻侯爵的确身材高大,相貌不凡,但他显然不怎么相信肖弗兰的个人能力。

图里奥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起来,你安德鲁比肖弗兰只大8个月,就已经是“两省的实际领主”;而肖弗兰,则是世袭大贵族出身。早在10岁时就跟随老肖弗兰侯爵参与国务外事活动,出访过欧洲10多个国家,算得上资深的外交人士。

“肖弗兰的能力体现在他具备亲和力的相貌,以及贵族礼仪。”图里奥接着说:“没错,就是言行举止间,衣着打扮的贵族式礼仪。在伦敦,贵族们最是欣赏的还是这种正宗的法式味道。此外,肖弗兰地道的伦敦腔比起你那蹩脚的英国乡村俚语要纯正10倍有余。我很好奇当初是谁教你英语?……一次,肖弗兰在白金汉宫朗诵莎士比亚的不休著作时,据说连英王乔治三世和小威廉-皮特首相也起立鼓掌,为之喝彩。”

“哦,既然如何如此出色的能力,肖弗兰为何没能担当驻伦敦的代理大使。”安德鲁好奇的问道。原法国驻英大使因身体状况不佳,已在今年8月中旬回国养病,那时起,伦敦大使馆基本上处于半瘫痪状况。

图里奥解释说:“很简单,我们的年轻外交官在凡尔赛宫居然当着路易十六的面,大胆宣扬君主立宪好过一切专-制,他还配以英国的光荣革-命的故事做说明。有王室贵族曾解读说,肖弗兰在隐射路易十六是法国版的查理一世,是注定要站到断头台上的法国君主。理所当然的,他就不能成为驻伦敦大使。”

按照宪法规定,全权大使和驻外公使一级馆长的任命需要国王的签字同意。但属于代理性质的大使或公使,外交部的任命可无需征求国王的同意。需要说明的是,一级馆长(大使或公使)的代理期,一般不得超过半年。

在安德鲁别出心裁搞出听证会制度之后,很快就戳到了外交大臣德莱萨尔的痛处,一连数位部属的被迫离职,令他不得不重新考量安德鲁议员的权势,以及背后隐藏的巨大能量。最终,在巴纳夫与拉梅特兄弟的调解下,安德鲁与德莱萨尔达成停战和解。在最新一次的立法议会与内阁政-府例行会晤中,安德鲁代表外交委员会获得了4个大使馆主要外交官的人事任命权,这其中就有:普鲁士、联合省、丹麦与英国。

原本,安德鲁一直希望能有西班牙使领馆,但外交大臣德莱萨尔强调那是国王最为关注的几个外交领域,包括奥地利、西班牙、美国和波兰。好在安德鲁最终争取到了英国。于是,原本为驻西班牙大使的巴斯维尔被调到普鲁士王国担当大使(10月两国将有公使级提升到大使级),并兼驻汉诺威公国与布伦瑞克公国公使;而巴泰勒米也改调到丹麦的哥本哈根担当全权大使。

剩下的两个大使人选,图里奥于公于私,都决定推荐了肖弗兰作为英国大使,除了上述正当理由外,图里奥夫人朱莉与肖弗兰属于表兄妹的关系。

至于联合省(荷兰)的全权大使,安德鲁一连否决了外交委员会提交的所有人选。因为比利时与荷兰,这两个低地国家未来将会是香槟军团的兵锋所在,必须由一个老谋深算,厚颜无耻且不择手段的坏家伙去祸害那群“海上马车夫”……

巴泰勒米仅将肖弗兰送到外交委员会大门就转身离去,因为另外一个小房间,安德鲁将给予即将赴任丹麦使馆的巴泰勒米面授机宜。

需要说明的,所谓执行秘书的会客室,根本就是一间没有壁炉的单人休息室,好在光线不错。房间面积不小,但里面除了一张行军床,一个五斗柜,甚至连一把椅子都没有。原本椅子也是有的,还是一张胡桃木制成的半旧扶手椅。只在两周前被代表们拿布置外交听证会的现场了,就一直没能归还回来。

巴泰勒米大使尴尬在房间里打了个转,没能确定自己究竟坐在哪里?还是继续与安德鲁代表并肩站立着?好像都不怎么适合。

安德鲁留意到这位44岁外交官的局促表情,于是笑道:“你就坐床上吧,如果不嫌弃的话,大使先生!反正我本人从不这张床上睡觉,而且我刚才在下面已经坐腻了。”说着,他还在地板上跺了跺脚。

当巴泰勒米安坐下来时,安德鲁拿出一份文件,示意驻丹麦大使先自行阅读。自己则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五分钟,安德鲁从满脸惊愕的大使手中取回那份文件,用火柴将其点燃,等到其即将烧尽时,再扔到盛装清水的铜器中。

……

第167章 外交委员会的秘密使命(下)

第167章外交委员会的秘密使命(下)

“明白了?”安德鲁问。

巴泰勒米显得眼神茫然,但依然坚定的点了点头。

安德鲁继续说:“你所看到的信息和接下来的谈话内容都属于最高机密,包括你的直属上司,外交大臣德莱萨尔都不清楚。此事除了向我或我指派的特使联络外,你与任何人,或团体,或组织谈及此事,都将被视为出卖国家利益……

寻找机会,挑拨丹麦与英国并不友好的关系,使其产生矛盾。这属于你的合格目标;竭力怂恿丹麦联合俄国的波罗的海舰队挑衅英国在北大西洋的权威。这一事件出现意味着表现良好;一旦英国与丹麦两国之间爆发战争,我会亲自判定你的外交成绩为优秀。我知道,你对北尼德兰(荷兰)情有独钟。一旦战争按照我们预想的那般,作为奖励,你将被任命该地区的执政官……”

比起做外交官,巴泰勒米更愿意出任国家的高级行政长官。在当下法国,并非立宪派的他机会非常渺茫,不会留给巴泰勒米在政-府内阁的职位。但在被征服区,巴泰勒米有着很强的优势。他曾在低地国家出使多年,妻子也是当地人。

事实上在两个小时之前,驻普鲁士王国大使的巴斯维尔也是刚刚离开这座不起眼的小房间。安德鲁对巴斯维尔的指示更加明确:配合情报人员监视普鲁士与布伦瑞克的军事动态,尤其那位布伦瑞克-吕讷堡公爵(卡尔威廉斐迪南)。

从感情上说,安德鲁更乐意使用平民出身的外交官,但实际状况是,法国的职业外交官已经被贵族垄断,这比起贵族化严重的海军军官的比例还高。鉴于此,安德鲁只能选择类似巴泰勒米、肖弗兰这些倾向立宪派思想的外交官。

就在安德鲁向巴泰勒米布置日后的外交任务时,在不远处的外交委员会的大办公室里,肖弗兰正端坐于安德鲁的胡桃木扶手椅上,疲以应付11名议会代表的狂轰乱炸。

“你认为乔治三世是精神病吗?”

“首相小威廉-皮特与他们的国王之间,否有过于亲密的关系?”

“你怎么看待英王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那个肥猪一般的威尔士亲王?”

“你认为英国人民会与法国革-命群众一道,推翻他们欺压他们的贵族吗”

“你认为刚刚到任的英国驻巴黎大使多尔塞特公爵,是一位什么样的人,是否同情法国的革-命?”

……

以肖弗兰长达15年的外交经验,言行举止间足以应付任何棘手问题,只是发言者的提问是否过于荒唐?年轻的外交官不敢确定,尤其是那位未曾出面的安德鲁秘书此番安排,究竟是何种含义。

“肖弗兰公民!”图里奥是最后一位提问者,他以立法议会里非常流行称谓来称呼年轻的外交官(1793年之后,公民才是标准语),问道:“你认为英法两国之间是否会爆发战争,如果是,你身为驻伦敦大使的做将做如何考虑?”

肖弗兰准备开口应答,却留意到长条桌后的表姐夫图里奥正在轻轻摇头,于是他立刻醒悟过来,回答道:“很抱歉,代表先生。你所提的这个问题属于国家机密,我请求与外交委员会执行秘书安德鲁先生做单独陈述。”

“请求通过!你可以在原地等候安德鲁公民!”图里奥随即宣布本次听证会暂时中止,包括他本人在内,所有人下到议会大厅就坐。

等到11位委员离开大办公室后,从外面走进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他径直过来,对着肖弗兰介绍说:“你好,我叫洛泽尔,是安德鲁议员的私人秘书。请你稍等一会儿,因为立法议会的其他事情,他可能要耽搁一会儿才能过来。”

安德鲁的确是被人拦截了。当他送巴泰勒米出议会大门准备返回时,遇到了议员勒图尔纳,一位来自拉芒什省的代表。后者曾与卡尔诺同为退役的工兵上尉,二人也是拥有共同政治立场的盟友。

在进入立法议会之后,勒图尔纳没有效仿孤傲不逊的卡尔诺,而是选择加入到布里索领导的行政委员会。如今,他也是受布里索的委托,与安德鲁指挥的外交委员会,进行某项提案表决前的例行沟通。而提案内容涉及国外的流亡者。

自从路易十六逃亡失败,被议员代表押解回巴黎之后,法国全境掀起了一阵声势更猛烈的贵族逃亡运动。哪怕是国王在9月与10月的两个月时间内,连续两度签署了大赦令。然而,迷途知返,回国宣扬宪政的流亡贵族与教士几乎没有。恰恰相反,出逃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一位在法国旅行的英国游客如是描述道:“和去年相比,今年路上的马车和身穿考究的人越来越少……边境国门大开,出逃的现象让人十分吃惊。”

那些立场坚定,意志顽强的保王党人纷纷聚集于科布伦茨,并团结在王弟阿图瓦伯爵身边,成功组建了一支上万规模的“武装还乡团”。按照布里索不知从哪里挖掘到的流亡者大本营的情报,如下叙述着:

“……他们的武器已在列日制造完毕,三千匹战马也从德意志境内的某个集市上运来。招募的骑兵和步兵身穿白色外套,红色背心,和淡黄色的长裤……阿图瓦伯爵和他的幕僚团成员有着极为隐秘的国内通讯渠道,在法国边境,到处都是心怀不满的贵族,被缺席审判的不宣誓教士,以及欧洲各国派来的间谍……”

基于此,布里索建议没议会收那些领头的流亡者的财产。其中就包括阿图瓦伯爵,至于普罗斯旺伯爵在布鲁塞尔表现的相当低调,几乎终日都躲在一栋不起眼的公寓里,拒绝参加任何政治-社团活动,更不会对公众发表反议会的演说。

布里索还向安德鲁提及,如果这个措施不起作用的话,那么法国将严厉惩办收容逃亡者的欧洲国家。如有必要,军事行动将不可避免。

对于布里索的建议安排,安德鲁没有任何异议,他立刻以外交委员会执行秘书的名义,同意给行政委员会的政策做背书。

安德鲁对勒图尔纳说:“请转告布里索代表,我会站在他的身边,以推动这一议案的顺利通过。伟大的法兰西不会在欧洲封建君主面前瑟瑟发抖。”

结束完与拦截者的对话,安德鲁最终回到二楼大办公室。在进门之前,他从图里奥手中接过听证会的内容摘要,粗略的浏览了一遍。

“请不必起身!”安德鲁挥手制止了肖弗兰的标准化礼仪。他随意从长条桌后拉了一把椅子,拖到外交官的对面坐下,很是随意的问了一句:“你觉得塔列朗适合从事外交事务吗?”一旁的洛泽尔则自动充当本次会议的记录员。

肖弗兰心下一惊,那是他的很多问题回答都是昨天塔列朗教导的,显然是在精明的安德鲁面前露了馅,或者说是塔列朗故意为之。

牙一咬,肖弗兰决定实话实说,不隐瞒自己心中所想的事实。“尊敬的安德鲁代表,请恕我直言,塔列朗是典型的马基雅维利式做派人物,他玩世不恭,百无禁忌,却又聪明机智,超群绝伦,有着独立人格的务实者。对上位者而言,塔列朗是一把极为锋利的双刃剑。倘若使用不好,也很容易伤到持剑之人。”

安德鲁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就将上一个话题撇开,他接着问道:“你认为法国一旦与邻国爆发战争,英国人将会如何应对,会对法国宣战吗?”

对于这个问题,肖弗兰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当法国-军队出现在瓦尔河(莱茵河)的入海口,或是入侵汉诺威公国之时。”

安德鲁又问:“未来的问题是,我们的军队已经占领了整个尼德兰地区,但我仍想让英国保持半年的中立状态,是否有可行方案?”

“有,让小威廉-皮特下台,促使英国政坛短时间里陷入群龙无首的分裂状况。相关具体做法,我会提交一份详细的行动方案,但这需要各个部门的全力配合,尤其是要收拢流亡法国的爱尔兰人。说明一点,让英国保持长达半年的中立期不太可能,我只能保证3个月,最多4个月。”外交官给出了肯定答案。

肖弗兰回答令安德鲁非常满意,剩下的就是如何实施这一计划。

按照原定的方案,是安德鲁亲自赶赴英国,执行搅乱英国本土的阴谋,抢在英国人卷入这场战争之前,迅速拿下整个尼德兰地区,并威慑汉诺威公国。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他出访英国的计划被无数次推迟。

安德鲁得知在后天,巴伊市长将会向巴黎市政厅正式提出辞呈,这比原来的时间提前18天。为了两位坚定盟友佩蒂翁与丹东,争夺巴黎政-府职务的信心,为此,安德鲁不得不取消了远赴英国的访问计划。该由自己制定的代理人来执行这一方案。

就目前而言,年轻的外交官肖弗兰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事实上,安德鲁也没有其他的更好选择。毕竟在大部分的时间里,军情局的活动只能在暗地开展,冠冕堂皇的阳谋必须依靠有职业素养的外交官进行。

想到这里,安德鲁内心也做出来答案,他告诉肖弗兰,“未来3天内,你将会收到内阁外交部的新任命。而我的私人助理,来自情报部门的洛泽尔中尉将担当你的联络官,负责处理一些非绅士的秘密行为。另外,请转告塔列朗先生,如果方便的话,请他明天傍晚来圣路易岛别墅。我想以外交委员会的名义,派出一名特使访问尼德兰地区。我充分相信塔列朗先生非常适合这一职务。”

由于宪法的约束,无论是已经卸任的国会议员,还是在职的议会代表,都不能在内阁政-府中担当要职。所以塔列朗不能出任大使或公使,但可以走曲线救国的方式,作为立法议会与内阁政-府的联合外交特使,出访尼德兰低地国家,实际成为驻北方联合省的全权大使。当然,时效仅限于半年之内。

……

应朋友们的要求,将精简政治与外交方面的内容,准备向1792年的欧洲战争过度。

第168章 日益逼近的战争脚步

第168章日益逼近的战争脚步

10月下旬,由外交委员会委派的各路驻外使节纷纷踏上各自的征程,目标是普鲁士、丹麦、联合省与不列颠王国。这些大使、公使与特使们将执行安德鲁拟定的外交政策,即一切为1792年的欧洲战争做好准备。

在4位使馆负责人中,安德鲁对塔列朗的任命最惹人争议。即便是在外交委员会内部,也存在着很多争议,图里奥私下劝告安德鲁,说塔列朗为人绝不可靠。安德鲁笑着回道:“我只需要他执行我的计划安排,至于其他的,没有必要深究。”

那是在1791年,还没人能够明白,瘸子塔列朗在外交方面的卓越才能与惊人天赋。最后,安德鲁依然力排众议,坚持了自己的提议。他甚至为了鼓励塔列朗履行好外交职责,还特批了10万里弗尔的特殊经费,且无需经过费用审核。

此外,安德鲁指示马恩省方面的财产公证员和遗嘱律师,接受塔列朗作为老塔列朗主教唯一且合法的财产继承人,享有在兰斯的1座香槟庄园,以及各类不动产,总价值超过20万里弗尔。年底,塔列朗允许情妇德-弗拉奥夫人和私生子小夏尔一同搬到兰斯的香槟庄园,至于他本人更喜欢像巴黎这样的华丽大舞台。

……

正如佩蒂翁、丹东与安德鲁所期待的那样,巴伊在10月中旬毫无预兆的选择辞去巴黎市长的职务。由于巴伊曾联合拉法耶特制造了战神广场上的血案。所以,巴黎民众对于这位学者市长的主动辞职,并不感到惋惜。尽管在巴伊治下绝大部时间内,60万巴黎市民能享受到足够而廉价的面包,社会治安总体良好,就业状况也不算非常糟糕……

巴黎市长的选择定在11月上旬,由于立宪派两座山头之间利益协调没能处理好,而巴纳夫与拉法耶特都想获得巴黎市长宝座,导致他们相互倾轧,互不相让。尽管拉法耶特依靠其实力,在斐扬派内部赢了候选人的资格,但此时的立宪派内部却为此变得军心涣散。

于是,杜伊勒里宫与参合进来。由于担心拉法耶特成功当选,会成为事实上了法国版独-裁者,克伦威尔。玛丽王后竟然昏了头,以国王的名义指示所有效忠王室的保王党人将选票投给雅各宾派的温和派佩蒂翁。(真实事件)

最终的选举中,佩蒂翁以6728票战胜了拉法耶特的3126票,继而成功当选为巴黎的第二任市长。基于王室的不耻行径,愤怒中的拉法耶特辞去了所有职务,他回到了自己的庄园里隐居;而巴纳夫同样灰心失望,宣布离开巴黎。

在两周之后的正副巴黎检察长选举中,雅各宾派再度大获全胜,丹东和马尼埃尔分别赢得巴黎检察长,副检察长的职务。至此,巴黎市政-府的最高层全部是雅各宾派代表了,他们是市长佩蒂翁,检察长丹东,副检察长马尼埃尔。

在罗兰夫人的沙龙中,由于安德鲁没能来参加,所以迪穆里埃将军在评述这一伟大胜利时,却说道:“女士们,先生们,这与其说是我们雅各宾派的获胜,还不说是安德鲁实力的彰显。请好好看看吧,佩蒂翁与丹东都是兰斯独-裁者在立法议会之外的密不可分的亲密战友;而固执的马尼埃尔,根本就是安德鲁可以随意使唤的爪牙。”

尽管大部分人听完这番挑拨之后,笑而止之。但布里索却意识到了巨大的危机感。他加紧了在立法议会里各项行动。

……

必须说明的是,由于国王出逃事件的影响,使得立法议会的处境十分困难。越发严峻的经济环境,以及议会中的各个党派的利益之争反倒是其次,因为逃亡贵族的反革-命之举,使得法国处于除英国外全欧洲君主的集体反对声中。

10月,国王的王弟阿图瓦伯爵、孔代亲王和波旁公爵对于路易十六批准1791年宪法一事曾提出公开抗议,也就是说,流亡的王室们反对这种取得法兰西民族和解的唯一的方法。海外保王党人曾经说过,国王不能出让旧君主制度的权利。他们的抗议传遍全国,在拥护王权的人中间产生巨大影响。

很快,有贵族血统的军官纷纷离开部队,乡间贵族放弃他们的城堡。从大西洋的敦刻尔克到与瑞士交界的阿尔卑斯山,整连整连的官兵逃到边境去另外组成反动部队。对拖延不走的人,海外分子就派人把他们接走;对不肯逃亡的贵族则加以威胁,说一旦贵族胜利归来,他们将被贬入市民阶级。

在奥地利统治下的尼德兰和毗邻边境的选侯领地,组织了所谓“流亡法国”。在外国宫廷的庇护甚至支持下,布鲁塞尔、列日、沃尔姆斯和科布伦次等地都有人公开策划反革命活动。各国政府接待逃亡贵族的使节,而法国政府的正派使节不是被遣回就是受到冷遇,甚至遭到极其无礼的驱逐。

好几个国家,其中有瑞典、俄国、撒丁和西班牙,都毫不隐讳地公开表示完全愿为逃亡贵族效力。同时,普鲁士军队宣称作好临战准备(但奥地利拒绝军事行动),撒丁和西班牙军队的警戒线已扩展到法国阿尔卑斯山和比利牛斯山区边境,古斯塔夫三世也集结了一支瑞典军队。

在国内,除了贵族,很多神职者在反对立场的想尽一切办法在国内为逃亡贵族作内应。那些神甫们,特别是主教们,都在用各种狂热信仰的手段煽动城乡人民反对教士法……这种狂热的宣传产生了主教们所预期的效果:到年底时,法国10多个省先后爆发了宗教骚乱,尤其是旺代省的反抗最为激烈。

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们认为造成骚乱的主因是由于欧洲君主们采取的措施及流亡者的恐吓所造成的不安。唯一的方法是:以各种手段压迫各国国王承认革-命,用劝告的方法,不得已时用武力,使他们驱散亡命者的会集,同时,要打击他们在国内的同谋者,先从反抗派教士下手。

于是在立法议会之上,为反击流亡贵族的法国的疯狂进攻,在安德鲁等雅各宾派势力的支持下,以及众多立宪派议员的默许下。未来的3个月里,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们在议会连续赢得了多个重要提案的表决通过:

1791年10月31日的法令,要求阿图瓦伯爵与普罗斯旺伯爵于两个月内返回法国,否则取消他们的继承王位权;

1791年11月6日的法令,要求法国驻维也纳大使诺亚伊侯爵向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波德二世出严正交涉,停止一切针对法国的不友好行径;

11月9日的法令要求出逃者于1792年1月1日以前返国,否则视为阴谋嫌疑犯,将其地产没收充公而归国家收用;

11月29日的法令,则是剥夺去再不宣誓接受《教士法》的反抗派教士的年金。如果他们扰乱秩序,地方当局有权将其驱逐,并夺去其各种资格;

同日,另有一个咨询案,是孔多塞议员以个人的名义发起的。作为布里索派人的核心成员,他请求国王“谴责德意志帝国境内的两个选帝侯及其他收容亡命者的帝国诸侯,并要求上述各封建君主在50天内,停止流亡分子在边境屯聚及招募反对法国的军队。否则,法国-军队将有权实施越境自卫反击。”

在立法议会的另外一头,立宪派因为缺乏领军的核心人物,加之拉法耶特与巴纳夫的先后离开,内部乱成了一团糟。在他们掌握的司法、财税与军事3个委员会中,由于各方利益的相互纠葛,彼此间互不从属,导致很难出台一项被众人认可的法案。

司法委员会被布里索派牵着鼻子走,连续通过的法案都是雅各宾派的主张;军事委员会终日里显得无所事事。由于缺乏高级军官的支持,加之没有足够经费,委员们连巴黎的军队都无法号令;至于财税委员会的工作,更是糟糕透顶,他们与财政大臣拉科斯特伯爵一样,都对眼下严峻的经济状况束手无策。

由于贵族的大量逃亡,导致各种奢饰品的消费日益萎靡,失业加剧;加之指券持续贬值所造成的经济危机正在发生作用,为争取要求增加工资和保障就业的罢-工事件在巴黎继而连三的爆发起来,缝纫工、金银匠、木工、漆工、印刷工、帽工及蹄铁工等,均已先后罢-工。

好在巴黎的粮食价格相对稳定,所以在冬季到来之前,法国首都一直没有出现太大的骚动。反倒是外省的情况更加严重,各种骚乱频繁发生。到冬季,局势进一步恶化,而且延续了几个月……

在杜伊勒里宫里,受到严密监视的国王夫妇很是高兴于国内的糟糕状况。路易十六及玛丽王后暗中高兴地赞成布里索派的主战主张。王后写给情夫费森伯爵的信上说:“这些蠢才,他们没有想到,如果他们采取这一着(如果他们威胁各选侯)便是有利于我们。假使奥地利率先动手,欧洲列强诸如西班牙瑞典等国,必然要卷入漩涡来保护其各自的权利,极有可能会保持中立而拒绝参战。”

换言之,王后希望能由法国的主动进犯来挑起欧洲列强的联合武力干涉,从而避免神圣罗马帝国(奥地利)的单方面行动,造成其他国家的不满情绪。

自从流亡行动失败以后,他们便一直要求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进行对法国的武装干涉,立刻急切地催维也纳方面德实行庇尔尼茨所发布的军事恫吓,尽早召集列强会议来镇压革-命。路易十六的奥地利女人写信给自己的皇帝兄长奥波德二世,公然宣称:“武力已破坏了一切,唯有武力才可补救一切。”

为促使阴谋得逞,杜伊勒里宫的女主人,以及国王的内阁大臣们费劲了口舌,最终说服了路易十六,把雅各宾派提交并经立法议会批准的法令分为不同处理的两类:第一,关于可能剥夺两位王弟的摄政权、向德里佛斯和马因斯选侯发出最后通牒,以及向奥地利皇帝进行交涉等法令,国王应当接受;第二,关于对付逃亡者者及不宣誓教士的各种措施,则必须否决之。

12月9日,路易十六逐一依从立宪派大臣们意见。他以其否决权否决了关于教士及流亡者的诸法令。继续号召那些不可能回国的保王党人,回国效力;

12月14日,国王出席立法议会严肃地宣称:他“以作为法国人民代表而自觉受到了极大侮辱”,故此,他已通告德里佛斯选侯说,“在1月15日以前,倘他不禁绝逃来的法国人在境内结集及一切敌意表示,则当视之为法国的敌人。”

……

第169章 巴黎三巨头

第169章巴黎三巨头

那天当晚,路易十六在写给普鲁士国王的腓特烈威廉二世的信中如是说道:“我尊敬的兄长,我已经给俄罗斯女皇,西班牙国王和王后,瑞典国王和王后去过信;另外,我的王后也给向他的皇帝哥哥去信,我们已经向他们提议:召开欧洲主要列强大会,以武装力量作为辅助,作为制衡本地各路派系的最好手段,作为重建更加理想的事物秩序的最好手段,作为防止折磨我们的邪恶在欧洲别国占据控制权的最好手段……在最后,我万分恳求国王陛下,请对鄙人所提议的这一措施加以绝对的保密!”

布里索当然不清楚,国王从一开始就希望法国在明年的欧洲战争中遭遇彻头彻尾的失败。在雅各宾派的讲坛上,在立法议会的发言台上,在罗兰夫人的沙龙集-会中,布里索不停的高声疾呼,他在为战争呐喊助威。热情洋溢的讲演词不停的煽动民众的爱国情绪,并将战争置于人类的崇高理念之中。他说道:

“在经历了一千两百年的奴隶制度之后,一个刚刚获得自由的伟大民族需要一场战争来加强自己的力量,以震慑蠢蠢欲动的欧洲封建君主联盟……为了加强和巩固革-命,需要打仗!因为战争是进步国民的最大善行!战争将解放全欧洲,永远结束暴君们在欧洲大陆的统治!”

不得不说,布里索的这一番讲演,令他在立法议会以及巴黎民众中声誉高涨,成为炫耀一时的英雄人物,人民信赖他们的话,勇敢的跟着他们走,寄希望于他们的战争结果能给法国,给自己带来无上的荣光。

……

布里索在立法议会大放光彩的那天,巴黎市政厅里会客室里,身为人民代表的安德鲁议员接过巴黎市长递来的香槟,与佩蒂翁、丹东举杯后,3人一饮而尽。随即,安德鲁手指摆在桌案上的《费加罗报》,里面全文刊登了国王在立法议会里的讲演内容,并笑着对巴黎市政的两位主要高官兼朋友们说:

“看看吧,路易十六似乎不曾吸取教训,老是摆出这样一种天真的暖昧态度,老是这样错看了革-命的势力……他急于要使法国卷入战争,希望战争失败。因为战败之后,国王幻想奥普联军惩戒之下的巴黎,可以恢复他的专-制权力。所以现在,他尽量在忽略国防建设,为战败做准备。他阻挠军用品的制造,他的海军部长柏特朗得摩勒威尔奖励军官出境,替他们请假及办护照……”

安德鲁站起身来,他逐一拍打佩蒂翁与丹东两人的胳膊,以示亲密,他以激昂的语调说道:“但这些都不是杜伊勒里宫犯下的最大错误,国王夫妇的最大愚蠢,是使得我的朋友们成为巴黎的主宰。没错,就是主宰,我非常喜欢这个强悍的词语。只要我们3个精诚团结,就能随心所欲的在巴黎发动一次又一次的武装起义,将所有阻扰革-命发展的反动势力打翻在地,再狠狠的踏上一脚,令其永世不得翻身。我们的三巨头,会以巴黎来控制政-府和议会,继而统治全国83个省。”

说完,一脸兴奋表情的安德鲁跑去推车里拿出一壶热可可和3个瓷杯,为朋友们和自己的逐一斟满,实则暗中观察佩蒂翁与丹东对着那番“大逆不道”言辞的反应。至于侍从们早被赶出会客室,佩蒂翁要求其他人都不准靠近会客室。

与自己预料的那样,天真善良的佩蒂翁即便成为了60万巴黎民众的最高主宰,可性情依然温和而坦诚,毫无保留的接受了安德鲁的“三巨头”之论;丹东心思就复杂的多,表情也丰富多彩,欣喜、嫉妒与不满相互交织在一起。穿越者知道,这位巴黎检察长已不甘屈居自己之下,更希望获得内阁部长或大臣的职务。

但在目前,三人之间仍旧是一种被外人看来,牢不可破的神圣联盟。

丹东将有点冰冷的双手置于壁炉边,用力搓了搓,他转过来朝安德鲁问道:“对了,我听说你以国民议会的名义发号施令给北方诸省的政务厅,要求上述各省务必派出至少1名省级行政官员,以及两位农业方面的技术专家齐聚于马恩省的香槟沙隆,准备接受为期一周的培训?哦,还有,你几时回兰斯?”

依照立法议会的内部约定,在两周之前,安德鲁已从外交委员会专职到行政委员会担当执行秘书,该委员会职责是督查内阁内政部、各省主要行政长官、巴黎市政厅以及巴黎警察局的工作情况,并有权直接向国民议会弹劾不称职的官员。无论哪个时代,农业都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问题,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安德鲁双手一摊,微笑着解释说:“应该是在两、三天之后吧。再度申明一下,这次根本谈不上什么培训,不过是农业方面的现场交流会,带着一群食物短缺省份的地方官员,去香槟地区转一转,了解高产土豆的种植情况。所有人都必须清楚,等到明年的战争一旦爆发,境外与海外的粮食输入将变成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必须事先准备好。所以,足够的食物储备将是未来工作得重中之重。”

佩蒂翁一听战争与粮食的话题,就立刻紧张起来,随即问道:“如今的巴黎已经有65万人,或许明年就是70万,未来会更多,但眼下的面粉供应量只够60万人。一旦美国与东欧的粮食运不上来,至少会有10万人饿肚子。”

安德鲁摆了摆手,笑道:“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别听马拉的人在报纸上乱忽悠。我已经计算过,即便北美与东欧粮食进入不了塞纳河,也不会引发巴黎的食物危机。在南边,中央高原的粮食产地会有足够的面粉供应。但有两个前提:第一,你必须派公路局的人将连接奥尔良的道路修缮好,让路途损耗从之前的30%减少到6%以下;第二,与奥尔良方面的自卫军进行沟通,联合出兵将盘踞粮道公路两侧的劫匪清缴一遍。乱世用重典,匪首一律枪决,其他被俘土匪进行抽五杀一,所有罪犯尸体一律挂在粮道两侧树梢示众1个月,绝不能心慈手软。

当然,除了外部供应,巴黎市区也能出产粮食,比如说土豆和豆角。可以动员巴黎市民在废弃的荒地,修道院的空旷广场,甚至自家的房前屋后,广泛种植土豆和豆类作物。我已要求行政委员会做过详细统计与推测,只要能有10万巴黎人真正响应巴黎市政-府的号召,就能满足1到2万人的年度口粮。

还有,第三座粮库必须加紧施工,力争在今年年底完工。而第四座粮库也必须在明年3月前动工。佩蒂翁,你是富豪世家,与我和丹东不同。但请你注意:永远别指望粮商的爱国热诚,他们都是见钱眼开的混蛋。再补充一点,除了我在1789年提议的面包证之外,不久前我还提议的粮票、布票、肉票、酒票以及糖票等的印制工作必须抓紧进行。尽管我们所有人都不希望等到需要它的那一天。对了,这份建议书我已让人在前天下发到巴黎市政厅,你怎么还不知道?!”

佩蒂翁很是尴尬的笑了笑,那是他当选之后,一直忙于社交应酬,经常出没于沙龙、招待宴会与大歌剧院,很少待在办公室里处理巴黎的实际政务。如今的巴黎市政厅依然是延续巴伊时代的做法,包括各个科室的人事,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所以,在面对安德鲁的责难时,佩蒂翁显得无言以对,甚至有些无地自容。至于对方那并不舒服的语气,巴黎市长选择了自动过滤,不放在心上。有时候,佩蒂翁不得不承认,安德鲁做什么事情都那般出类拔萃,与众不同。或许,眼前这个老气横秋的年轻人,真是人们所传颂中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眷者。

这边,安德鲁看了看佩蒂翁那一副认错但不悔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必须改变一下策略,他随即将话题转移到丹东身上,说:“乔治,你作为巴黎的检察长,由你来负责巴黎的粮食安全问题。我想尊敬的巴黎先生是不会介意的。”

“不介意,不介意!”眉开眼笑的巴黎市长立刻做出表态。他明天要以看望国王的名义,待在杜伊勒里宫一整天。与尊贵的玛丽王后交谈,并相处一室,总比处理繁重的公务要舒心愉快的多。

自从今年路易十六返回巴黎之后,议会、市政厅与司法宫达成一致意见,各自抽掉人手。每日3人1组,就近监视国王一家人,以防止再度潜逃。

对于佩蒂翁的耍赖行径,丹东耸了耸肩,无可奈何的将粮食任务接手过来。自从就任巴黎检察长以来,丹东感觉自己成了巴黎副市长(事实上,检察官就是市长的第一副手,也起从旁监督的作用),终日给“佩蒂翁国王”(巴黎市民的善意称呼)处理棘手的政-府公务。

至于丹东的本职,检察长方面的工作却极少涉足,基本上都是丢给副检察长马尼埃尔带人处理在。不过这样也好,长年的律师生涯令丹东多少厌倦了司法方面事务,有些陶醉于当下的行政工作,可以对着一群官吏发号施令,不亦乐乎。

……

第170章 拒绝回信的安德鲁

第170章拒绝回信的安德鲁

在制宪议会解散的当天,罗伯斯庇尔连同自己的弟弟奥古斯(小罗伯斯庇尔)匆忙的离开巴黎。之后,丹东曾开玩笑的形容说,“伟大的不可腐蚀者居然行色匆匆的像个逃难贵族。”当然这句会惹人非议的话,丹东只对自己妻子说过。

如今的罗伯斯庇尔可不是1789年那个刚刚进入议会的无名小卒,他已经成为众人传颂中的平民英雄,一个民-主斗士,一个在法国政坛上极其罕见且值得尊敬的不可腐蚀者。两年多来,罗伯斯庇尔一直在凡尔赛(三级议会),在马术学校(制宪议会),在雅各宾派俱乐部里,日日夜夜,勤勤恳恳的辛苦工作。

如今,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此时,这位卸任的制宪议会议员的口袋里总共装有1万5千里弗尔,这是罗伯斯庇尔理所当然的劳动所得(议员每天补助18里弗尔,外加工作委员会的若干津贴)。此外,罗伯斯庇尔在凡尔赛刑事法院的职务工资8是千里弗尔(年薪6500里弗尔,外加1500补助),也可以在明年2月前后领取。

至于是什么原因,导致罗伯斯庇尔如此惊慌离开巴黎,谁也不清楚,谁也不曾做过详细调查。除了安德鲁,这个阴谋者非常清楚发生了什么。

在返回阿拉斯的路途中,罗伯斯庇尔指示马车夫拐到在一个不起名的小村庄停下。随后,他取下一个装有3千里弗尔的钱袋,独自下了车,并在这个破旧不堪的贫瘠村子里待了两个多小时,最后一脸疲倦与无奈的表情的他返回马车。

罗伯斯庇尔上到车厢里的一句话,就是告诫自己的亲弟弟。他的双眼凝视着奥古斯都,一词一句的说:“请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永远,永远!”

因为上述的小插曲,使得罗伯斯庇尔兄弟的行程比计划晚了近5个小时,以至于巴波姆镇上的欢迎人群没能见到不可腐蚀者。直到夜里,一辆长途马车停靠于驿站时,罗伯斯庇尔到来的消息便促使寂静的小镇变成一片欢腾的海洋。

睡梦中的市民与农户纷纷闻讯跑了过来,热情的将旅店围得水泄不通,全体出动的国民自卫军也赶来维持治安。所有人,包括身穿制服的士兵,都在高呼“罗伯斯庇尔万岁”的口号;每个人都在赞扬他的无上清廉,他的非凡勇气,他的卓尔不群的民-主,他的与国家公敌不懈斗争精神……

临时举行的欢迎宴会从半夜持续到第二天黎明,直到阿拉斯的一位助理检察官跑过来,说自己专程来迎接尊敬的罗伯斯庇尔公民回家。热情的巴波姆人这才依依不舍的闪开道路,让罗伯斯庇尔兄弟的马车踏上回家旅途。

在阿拉斯城,欢迎罗伯斯庇尔的队伍更是壮观,每个人都激情洋溢。很多群众与市政官员们一道,在城门口等待了差不多12个小时,以至于罗伯斯庇尔兄弟的马车抵达阿拉斯时,好多人相互依偎着睡了,有人甚至醉倒在路中央。

然而,等到一句“罗伯斯庇尔万岁!”“人民的守护者万岁!”的激昂口号响起来时,所有人都像是接受过正规训练的士兵一样,集体站了起来。他们跑到马车前去迎接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入城。后面,百余名巴波姆人也跟了上来。

当马车缓慢经过一条街道时,破损的路面让轮轴断裂,无法继续行驶。此时,有人喊着修轮轴,有人嚷嚷着换马车。罗伯斯庇尔也被众多簇拥者的热情吓坏了,他与奥古斯都打开车门,想着兄弟俩步行回家算了。

那怎么能行!不可腐蚀者不可以接触到混乱肮脏的街道!

很快,市民们在欢呼声将罗伯斯庇尔和奥古斯高高杠了起来。于是,浩浩荡荡的人流朝着市政厅方向走去,尽管两位当事人竭力表示反对,但无济于事。现在,没有什么能够阻挡阿拉斯民众的革-命热忱。

从城门,再到市政厅,一直折腾到后半夜,罗伯斯庇尔总算回到自己家里。当大门关上时,和蔼可亲的兄长便换了一副严厉的面孔,继而训斥自己的妹妹夏洛特,他说道:“今天发生的一切,让我决不能接受自由的公民这样自甘堕落,做一些只有低级动物才做的事情……如果我们的同胞还是这样的愚昧与无知,那么我和其他代表在国民议会里进行的所有努力,都将会付之东流。”

与所有伟人一样,这样受欢迎的烦恼转眼即逝,留下的是属于自尊心或是虚荣心的极大满足。数天之后,罗伯斯庇尔写给房东迪普莱信中,他谈及了此次归乡途中的激动之情,并描写道:“民众与国民自卫队的爱国热忱让我兴奋不已……每每回想起来,就让人感慨万分。就算是曾经的政敌,那些不屑平民的贵族们也在房中点亮了灯火,以便于我们可以看清回家的道路。对了,就在今天早上,一队即将开往边境的自卫军士兵在我家门前唱歌跳舞,快乐极了。”

也许罗伯斯庇尔永远不会知道,或许是知道也装作不知道,那些主动为其点灯的贵族是因为受到了暴民们的威胁:如果不照办,就会打碎他们家的玻璃。

现在,罗伯斯庇尔关心的是那些身穿崭新制服,还在自家门前载歌载舞的年轻军人。他们很有激情,充满着爱国热忱,但罗伯斯庇尔非常怀疑,这些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军人们是否做好了保家卫国的一切准备。

很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从简短的询问中,罗伯斯庇尔得知士兵们仅有三分之一的人拥有标准的燧发枪、刺刀与火药盒的武器配置,其他的人大都是长毛、梭镖外加马刀;至于训练几乎是没有事情,别说士兵,就连他们的军官都不太懂得填装弹药与射击要领。

在巴黎时,罗伯斯庇尔时常与安德鲁谈论过步骑兵战术,那位自卫队将军极其推崇组织有效率的步兵空心方阵,来对抗奥地利优秀骑兵的做法。但在靠近奥属尼德兰边境的阿拉斯,高级指挥官们对此都闻所未闻,也不愿意接触采纳。

至今,罗伯斯庇尔依然能回想起安德鲁在视察巴黎郊外驻军的备战状况之后,对自己所说的那一段话:“必须确认,我们的士兵除了高昂的士气之外,简直一无是处:训练不足,步枪不足,火炮不足,弹药不足,补给不足,军官的数量不足,军官的能力也不足,总而言之统统不足……如果马克西姆你现在问我,一旦发生战争了会怎么办?我会说,唯有拿更多人命去弥补这一切的不足吧!”

期初,罗伯斯庇尔还以为安德鲁不过是在危言耸听,借机炫耀他的香槟混成旅武器装备如何的精良,官兵素质何等的优秀,火炮的威力强大无比。而现在看来,安德鲁的确是一言中的,罗伯斯庇尔开始忧虑未来的“欧洲解放战争”。

烦恼的不只是武备松弛,罗伯斯庇尔也留意到在靠近边境的各个交通要道,挤满了想要逃亡国外的贵族、教士与各种异议者的马车。差不多每个餐馆、旅店与酒馆里都充斥着逃亡者们对革-命的不满情绪,这令罗伯斯庇尔很是心烦意乱。因为他知道,眼前的很多人极有可能加入到孔代亲王的侨法部队(还乡团)。

从11月开始,在加来海峡省做短途旅行的罗伯斯庇尔开始坚信:不宣誓教士必定将祸害法国革-命,充当国外干涉军的带-路党。与雅各宾派保持相同立场的巴黎教会不一样,外省教会依然站在革-命的对立面。

在很多传统教会经营的市镇,都在重演耶稣受难日的经典剧目。这原本也没什么,罗伯斯庇尔在中学时代也参演过该剧。但一次,巴黎的革-命者被装扮成凶神恶煞般的罗马士兵,拿着毒药给垂死的耶稣喝下。每当剧目结束时,围观民众都被感染的热泪盈眶,纷纷高呼打到刽子手,还有各种反对巴黎的口号。

不久,房东迪普莱,也是雅各宾派俱乐部的成员,他回信给罗伯斯庇尔,告诉说:“我伟大的朋友,巴黎的时局正在变化,无论贵族立宪派,还是雅各宾派,或是碌碌无为的沼泽派,所有人都在谈论着即将爆发的‘欧洲解放战争’。

据说这个号召力极强的词汇还是安德鲁议员首先提出来的。现在,甚至连杜伊勒里宫的两位陛下也被说动了,参与到反击欧洲封建君主的行列。很奇怪是吧,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一场阴谋,一场重大的阴谋,但我的能力和水平极其有限,无法找出任何真相。所以,恳求你早日回到巴黎,阻止一场灾难的降临。”

此外,罗伯斯庇尔的朋友,乔治-库东也写来信。后者同样是希望罗伯斯庇尔能够赶紧回到巴黎,阻止布里索派和他的支持者在雅各宾派俱乐部,在立法议会,在巴黎各个公共场合上,煽动一场尚未准备好的仓促战争。

无论是房东迪普莱,还是库东和卡尔诺两位议会代表,他们都提及了安德鲁的名字。所有迹象表明,曾经谨小慎微,一直持保守立场的安德鲁,选择站到布里索派的那一边,支持后者所发动的‘欧洲解放战争’。

于是在11月15日,也就是罗伯斯庇尔返回巴黎的半个月前,他写信给安德鲁,希望这位曾经的朋友能够改弦更张,制止一场准备尚不充分的战争。因为战争会令法国陷入更加的混乱,而不是赢得和平。

但显然,安德鲁拒绝回信,他的沉默意味着将继续支持布里索派的战争。

……

第171章 与罗伯斯庇尔爆发的第一次正面冲突(上)

第171章与罗伯斯庇尔爆发的第一次正面冲突(上)

在巴黎的天空飘落第一片雪花之时,罗伯斯庇尔带着他的弟弟奥古斯都,妹妹夏洛特再度回到了欧洲的革-命圣地,也是他的政治家乡。

罗伯斯庇尔先是来到迪普莱家里,在房东太太的帮助下,将两个弟妹与随身行礼安置好,随后,他静静的坐在卧室里稍作休整,安静的思考某些关联问题,强调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搅自己。按照原定计划,罗伯斯庇尔会邀约佩蒂翁、丹东、布里索与安德鲁,这四个位高权重的雅各宾派革-命同志,来孔雀街上的一家咖啡馆里相聚,解决彼此之间对某些问题在观点上的(严重)分歧。

但静坐片刻之后,罗伯斯庇尔放弃之前的想法,他希望先了解巴黎的情况,再行准备,而不是冒冒失失的向谁发炮,把朋友们之间的关系搞的不可收拾。罗伯斯庇尔现在信任的库东与科尔诺都在立法议会开会,一时半会没空回来。

佩蒂翁倒是非常有空,因为巴黎市政厅的绝大部分事务都由巨人丹东代劳在。所以,英俊的“佩蒂翁国王”每天的任务:就是头戴一顶装饰华丽的阔边大礼帽,身穿斜批起三色绶带的黑色燕尾服,在几位侍从的陪同下,满脸微笑的出没于巴黎市区的各种社交场所,当然也包括议会、内阁与王宫。

尽管旅途有些劳累,但罗伯斯庇尔在安顿好弟妹,便决心走出房间。在杜伊勒里大街街头,固执的阿拉斯人很是容易的巧遇到佩蒂翁的马车,并愉快的接受了巴黎市长邀请,去他家吃晚餐。

作为法兰西首都的一把手,佩蒂翁的官邸位于巴黎西侧富人区的香榭丽舍大道上,是一栋典型的巴黎式豪宅,前后都有私家花园,宽阔的停车场以及让人夸张的大客厅。至于晚宴的准备更是奢华,仅仅是两人用餐,即便不不算各式甜点和酒水,仆役呈送上来的精美食物居然就有近20种,其中鱼子酱鹅肝和焗蜗牛两道名菜令罗伯斯庇尔的胃口大开。

期间,罗伯斯庇尔与佩蒂翁的谈话既简单又轻松,客人没有主动涉及当下的重大政治事件。罗伯斯庇尔认为巴黎市长的角色至关重要,但“佩蒂翁的灵魂依然和之前一样简单而又纯粹”,根本就是毫无心机,一个典型的温和派兼好好先生。唯一知晓的信息,是路易十六在王后劝说下,以激进的博尔博纳伯爵取代不支持对外战争的迪波塔伊,担当下一任陆军部长(战争大臣)。

“据我所知,博尔博纳将军可是拉法耶特的朋友?”罗伯斯庇尔问道。

“博尔博纳将军也是布里索和孔多塞的朋友!”佩蒂翁解释说,随即又笑道:“除了安德鲁,因为他指示《费加罗报》的一篇侦探小说,把将军的情妇,斯塔尔夫人逼出了巴黎。最近几天才从日内瓦回到巴黎。”

罗伯斯庇尔沉默无语了,对于佩蒂翁的后一句八卦,他选择直接过滤掉。心中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一个与立宪派的主要领袖交好,并与雅各宾派中坚分子做知己的贵族将军,怎么会得到居心叵测的安托瓦内特王后的大力推荐?全巴黎的人都清楚,那个奥地利女人最痛恨拉法耶特,也最厌恶共和派。

“这里面一定有阴谋!”罗伯斯庇尔很快就确定了这一点。

出了佩蒂翁的豪宅,罗伯斯庇尔马不停蹄的赶到雅各宾派俱乐部。刚一进门,他便受到全体成员最热烈的夹道欢迎,被并众人送到前排就坐,那是大厅里面唯一的座位,也属于雅各宾派主席的专座。换句话说,从现在开始,罗伯斯庇尔将在未来15天里,履行雅各宾派俱乐部主席的职责。

然而在会议过程中,罗伯斯庇尔忽然发现,大部分俱乐部会员都在高声支持布里索宣扬的“对欧洲的解放战争”。而反对战争的人显然属于极少数。这一数据对比,令罗伯斯庇尔感觉非常沮丧,但又无可奈何。

从俱乐部回到家中已是深夜时分,罗伯斯庇尔发现库东与卡尔诺还在二楼客厅等着自己。于是,他向身边的两位朋友叙述了自己看到与听到的内容。

期间,罗伯斯庇尔甚至站起来,大声说道:“难道战争真的即将来临了吗?难道布里索和他朋友们都不可阻挡吗?难道巴黎的每一位的自由民众都同意为虚伪派那不可信的承诺而欢呼雀跃吗?”

此外,罗伯斯庇尔也开始斥责库东与卡尔诺,他说:“先生们,你们可是人民的代表,必须将法兰西从战争的悬崖边上拉回来。现在,我可以非常确信,法国被三股敌对力量包裹着,外敌、内患和宗教势力。三方都在无时不刻的威胁革-命的成果,立宪派的内阁大臣同样绝不可信!当然了,在巴黎还有一股最可怕的敌人,那就是隐藏在人民中间的反叛者。他们是谁?”

库东说是布里索、孔多塞和以及来自吉伦特省的代表们。罗伯斯庇尔表示赞同,自从共和派在战神广场被屠杀以后,罗伯斯庇尔就不信任布里索和孔多塞,他甚至怀疑是布里索暗中将共和派出卖给拉法耶特,这才导致广场悲剧的发生。

路易十六和王后对战争的主张更非诚意,而是想着引狼入室,欢迎外国干涉军战胜终于革-命派的武装力量,继而占领巴黎,把共和派扼杀在摇篮里;布里索和他的支持者们之所以头脑发昏的鼓吹杜伊勒里宫所希望的对外战争,只是想着巧妙地取得国家政权,但这一罪恶的政治手段会把革-命导入极其危险的境界。

但卡尔诺提到安德鲁和丹东也是布里索的朋友之一。但罗伯斯庇尔要求卡尔诺立刻忘记对安德鲁和丹东的指控,因为这是非常危险和鲁莽的行为。

安德鲁在外省势力不必多说,眼下半个巴黎警察局为其效力,据说他趁着拉法耶特隐退田园乡间之后,正不留余力的收买和拉拢巴黎自卫军的几位高级军官;至于丹东,昔日的香槟农夫之子已经贵为巴黎的检察长。在理论上,丹东可以逮捕非王室,非政-府内阁,非国会议员外的任何一个人。

罗伯斯庇尔解释说:“我了解乔治-丹东,他不会冒然支持一场他并不了解的战争,只是不反对而已。他是地地道道、左右逢源的温和派。虽然我不太喜欢温和派,但他们不是敌人,至少现在不是;对于安德鲁,情况比较复杂,我先不予置评。另外,库东,我的朋友。拜托你一件事情,明天请以我的名义在立法议会里邀请安德鲁,就说马克西姆已经回到巴黎,会在地中海餐厅请他吃午餐,时间是下午1点。嘿嘿,我在阿拉斯就听说过安德鲁习惯早退会场的坏毛病。”

……

早在罗伯斯庇尔进入巴黎城门时,安德鲁就已经知道了。出于对历史的考量,穿越者一直将“不可腐蚀者视”为平生最大的威胁,但不是敌人,至少现在还不是。所以军情局派出了两个小组,日夜轮换着,密切监视着罗伯斯庇尔和他的朋友们的一举一动。为防止被人发觉,小组成员每三个月全部更换一次。更换之后的监控人员一律会被委派到国外执行任务三年以上,才能返回法国。

有时候,安德鲁有些厌倦了这种政治游戏,将着将所有不确定因素干掉,自己来当老大。但这也仅仅是想想而已,毕竟,安德鲁的朋友多,势力不弱,但面对的敌人更多,公开的或是隐藏的。而且,国外干涉军的势力更强大。

一旦失去了对未来遇见的判断,安德鲁会认为自己一无是处。他深知:如果没有布里索,没有罗伯斯庇尔,没有丹东,没有马拉,没有圣鞠斯特、没有那些视死如归的革-命派,去鼓舞民众,号召民众,引导民众,发动民众,在半年里成功武装起60万大军对抗反法联盟,安德鲁绝不会下赌注让共和派赢得胜利。

总而言之,安德鲁认为自己依然需要隐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那个大计划的第二阶段得以顺利实现。

所以,在收到库东代发的来自罗伯斯庇尔的午宴邀请时,安德鲁欣然接受了。幸好,这次罗伯斯庇尔选择的是在环境优雅,食物美味的地中海餐厅进餐,而不是肮脏不堪,污水横流的孔雀街的某个廉价酒馆。

不得不说,罗伯斯庇尔这次邀请安德鲁共进午餐,可是破费了不少钱财,只要看看菜肴就明白了:马赛鱼羹、鹅肝排、巴黎龙虾、红酒山鸡、沙福罗鸡、鸡肝牛排;酒水是1777年的经典香槟;甜点有马卡龙与慕斯蛋糕

吃饱喝足之后,安德鲁愉快的打了一个饱嗝儿,以餐巾轻轻拭去嘴角边的残羹,静静等候对面的罗伯斯庇尔将今天的谈话引入正题。

此时,餐厅的女主人也悄悄忙活起来,她迅速在门口挂出暂停营业的招牌,继而又不动声色的将其他客人引到远离两位国会议员的远处。

等到罗伯斯庇尔将擦过的餐巾放到桌面时,餐厅女主人亲自赶过来收拾残局,最后她还留下一壶热可可供两位尊贵的客人饮用。

“安德鲁,你是知道我的为人,我一贯反对毫无意义的战争,尤其是暗中借口解放欧洲的对外征服战争。”罗伯斯庇尔慢悠悠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当他留意到安德鲁正在给可可壶里面添加方糖时,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又说:“战争不仅让粮食短缺,可可与蔗糖的供应同样得不到任何保障。半年前,你曾经告诫我,法国在未来两年内不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卷入战争。因为武器需要时间来制造,士兵需要正规化的训练……我们不是唐吉坷德,凭借一根长矛就能向武装到牙齿的敌人发动进攻。而时至今日,你却在立法议会里支持布里索的欧洲战争论。这不会自相矛盾吗?或者说是你心中的想法有了什么重大变化?”

……

第172章 与罗伯斯庇尔爆发的第一次正面冲突(下)

第172章与罗伯斯庇尔爆发的第一次正面冲突(下)

安德鲁默默承受着罗伯斯庇尔的愤怒指责,但他没有立刻出声反驳,只是静静的靠在椅背上,耐心的等着对方把话说完。

“……现在,你们把主持战争的责任交给谁呢?交给拥有行政权的国王内阁了吗?那么,这无异是将国家之安全付托给存心要使你们失败的人。由此,我们知道我们所最怕的事件是战争……杜伊勒里宫要使你们陷于某种境况,以便扩大宫廷的权力。路易十六他们希望战争失败,从而导致我们只有投降。所以,醒醒吧,安德鲁!赶紧让布里索他们收起战争的谎言,不要中了杜伊勒里宫的圈套!”

“我们都很清醒,马克西姆,这是你的一杯!”安德鲁将手中的可可杯推到罗伯斯庇尔面前,示意对方赶紧趁热喝掉,免得凉了被浪费。

自始至终,安德鲁脸上没有显露不悦与羞愤的情绪,一直都很平静,这令雅各宾派俱乐部的主席感觉很欣慰。在心里,罗伯斯庇尔与不愿意与这位左派盟友彻底闹翻。不仅仅是忌讳对方手中的权势,更重要的是两年多以来,安德鲁对未来政局走向的预见与判断,从未有过丝毫偏差。这就是非常厉害了。

尽管罗伯斯庇尔在所有的公开场合,并不怎么相信有关神眷者的传闻。但处于自己的内心深处,他依然是一个隐藏的神秘主义者。对一切无法正常解释的现象都归纳于上帝、天主或是自然之神(卢梭对上帝的称呼词)所施展的金手指。

安德鲁保持着一种舒缓的语气,他接着说:“你也表述的非常清楚,我是在半年前反对欧洲战争的,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不知道你是否记得,1789年11月的那天下午,也是我们第一次在议会大厅正式见面时,你曾经问我,如何看待圣安托万郊区失业工人的抗议事件?”

罗伯斯庇尔点点头,这件事他记得很清楚。“嗯,你当时说,是因为贵族们担心自身安全而逃离了巴黎,导致奢饰品的消费群体继续减少的结果。对于这一点我表示赞同,但不接受你的总结词,经济基础决定政治走向!”

安德鲁笑了笑,他知道罗伯斯庇尔的固执性格,所以一开始就没指望能说服他,只是借助回顾两人的交往过程来缓解一下的紧张关系,并不想把矛盾公开化。

“经济与政治谁主宰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者不协调时引发的社会动荡,该如何解决。你回到了阿拉斯,了解到巴黎以外省份的实际情况,城市贵族在逃亡国外;乡间教士在挑拨民众反抗宪法;城市经济一片萧条,很多人失业在家,嗷嗷待哺;农业收成同样很糟糕,粮荒导致的暴乱无处不在。”

罗伯斯庇尔承认安德鲁所说的都是事实,或许他自己看到的状况,比叙述者描述还要严峻几分。毕竟,海峡省的经济状况比起有着联合公司的马恩省要差了一大截。

安德鲁将手中的空可可杯搁在一旁,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与法兰西科学院的有着广泛的合作关系。而且这这种合作不仅仅是在工农业与科技创新方面,也包括人文科学与政治经济领域。就在今年5月到10月间,孔多塞院士领头。派人在全国83个省做了一项经济统计调查,并得出了一个极为沮丧的结果。

如果依照现在的惯性继续运作,全法国的经济会在1792年6月之前彻底崩溃,仅在巴黎一地,就会有12到15万人失去工作,至少30万人无钱购买面包,无力承担房租和燃料。至于会引发什么严重后果,你我都非常清楚。

我承认在和平时代,如果法兰西民众上下一心想要改变经济上的糟糕状况,并不太难。但现在的问题是环绕国境线周边的,都是一群不太友好的国家,外加一个态度暧昧的英国。一旦经济出现波折与反复,国内外反动势力一同强行干涉,就会天下大乱。为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布里索提出了主动对外的战争,而我表示了赞同。因为以战争方式来可以转移国内的激烈矛盾:

一是,可以解决国内各阶层之间的相互怨愤,争使国内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战争上来,暂时弱化了民众对内部矛盾的关注。通过煽动狂热的民族主义,来实现同仇敌忾,打击试图绞杀革-命成果的一切邪恶势力。;

二是,以战争来重新调整与促进社会资源的再分配。战争要大量的消耗,不仅仅是消耗多余的人力,还要消耗各种生产资源。有消耗就会需要制造,而制造就能拉动经济;此外,对外战争的胜利,也意味着能掠夺国内急需的大量资金(战争赔款)与各种资源(粮食、生产资料等),为2500万优秀国民服务。”

此外,安德鲁还有一句话没说,当然而也不可能明说。那就是通过战争来消耗或是减灭国内的反对势力,将那些图谋不轨的贵族、不合作的教士、愚昧农户及其家人,统统送到战争前线充当炮灰,以合法的方式来彻底清除异议者。

正因为安德鲁对布里索的对外战争的支持,所以在圣多明各殖民地问题上,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们保持了缄默。于是,立法议会迅速批准通过了内阁政-府,由战争大臣、海军大臣与内政大臣联合提交的一项紧急军事援助案:

计划在1792年1月中旬之前,派遣一支由各级战列舰、巡洋舰、补给舰和运输船队组成的30多艘庞大舰队,其中还包括六千步骑兵以及50门火炮。准备于3月进驻圣多明各的法兰西角和太子港,绞杀当地殖民地的一切反叛分子。

在安德鲁等人的提议下,出身于海外殖民地的杜穆里埃将军成为这支远征军的最高指挥官,由于负罪在身的布耶侯爵已在今年9月被国王和议会联合赦免。所以,杜伊勒里宫授意内政大臣任命忠勇的布耶侯爵出任圣多明各殖民地总督,兼远征军的副总指挥。

对于海外殖民地的糟糕事情,罗伯斯庇尔没有兴趣知道,这不是他所关心的重点。倒是欧洲解放战争的实质被安德鲁主动揭开之后,罗伯斯庇尔很是不高兴,他非常气愤的指责安德鲁,继而义愤填膺的骂起来:“混蛋,你们这是犯罪,提倡‘解放欧洲’的光荣口号,就是人类史上最赤裸裸的屠杀与掠夺。”

安德鲁表情淡然的回应说:“在人类历史上,每次对外战争都是如此,没有例外。与其我们忍饥挨饿,还不如奋力向外一搏。而且以国家的名义,以法律的名义,以革-命的名义所发动的胜利战争,我们不是罪犯,我们是国家民族的英雄。”安德鲁一边说着,一边暗地里朝不远处的几名保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过来干扰谈话。

“你确信法国就能获得胜利?”罗伯斯庇尔反问道。他用手摸了摸假发,略作打理。在语气上,他已将“你们”改换为“法国”,证明其心态上有了一丝丝的改变,不再咄咄逼人。

安德鲁笑了起来,他身子前倾,压低了嗓门,说道:“嘿嘿,说句大实话吧,我根本没把握!如果赢了,法国的一切矛盾能得以解决,我们是开疆辟土的大英雄;输了,我们都会被绞死在广场。往事皆休,也不用为世俗之事操劳。”

沉默,沉默,继续沉默。

大约沉默了10分钟后,罗伯斯庇尔缓缓的起身告辞,他对着安德鲁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还是会反对布里索的对外战争,一定会,也请你好自为之。”

安德鲁笑而不语。他端坐于位置上,看着罗伯斯庇尔的背影隐没于在路易十五广场上的衮衮人流。还好,两人的克制态度使得双方最终还没有扯破脸皮。

罗伯斯庇尔的最后一句话已经表明,他的火力目标依然是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不想或是暂时不想把安德鲁拉入死敌之列。至于两人的朋友关系,估计今后是再有了。最多在政治上进行合作关系,不可能是亲密无间的革-命战友。

当天夜里,库东与卡尔诺在提前结束了他们在立法议会的所有工作,赶到雅各宾派俱乐部的主席办公室会见罗伯斯庇尔。其间,他们还给俱乐部主席带来了一位新朋友,立法议会代表,兼内政工作委员会委员的勒图尔纳议员。

如往常一样,罗伯斯庇尔在会客室里拥抱了两位老朋友,和一位新朋友。接着,他向三人通报了自己与安德鲁会晤的过程内容。

罗伯斯庇尔问:“你们有什么看法?”

三位朋友都表示支持罗伯斯庇尔的正确决定,其中卡尔诺更希望对安德鲁提前加以防范。这名退役的工兵上尉解释说:“如有可能,我希望能在他的身边安插一颗棋子,以期了解安德鲁的真正想法,包括时间与地点,等等。”

说道这里,罗伯斯庇尔、库东与卡尔诺都将目光投向勒图尔纳,那是后者属于内政工作委员会的委员,而安德鲁却是这委员会的执行秘书(负责人)。

勒图尔纳很是苦恼的摇摇头,说道:“很抱歉,朋友们,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多疑的安德鲁他根本信任我,内政委员会的重大决策都是他一人定之。如果你们要问我,他的心腹在哪里?我会说,在外交委员会,来自马恩省的图里奥代表……毫无疑问,这位兰斯大学的教授很是妒忌昔日学生的诸多成就。”

……

第173章 援助波兰与发配杜穆里埃的问题

第173章援助波兰与发配杜穆里埃的问题

与罗伯斯庇尔爆发冲突的第二天夜里,丹东家里就传来一则喜讯,布里埃尔为泰坦巨人又生了一个儿子(之前的孩子死于急性肺炎)。安德鲁是在走出立法议会大楼时,才收老乡家的消息。此时他一脸疲倦,正想回家去睡觉。由于内政委员会的工作事情实在太多,而且都必须在今夜处理完毕。

与香槟人的惯例,但凡亲朋好友生子,都需到场探望。然而明天,安德鲁就将返回马恩省,主持于12月20日在香槟沙隆召开的北方粮食增收会议。所以,他必须强忍着倦意,打起精神,先去商业大院走一趟,再回家休息。由于同罗伯斯庇尔关系陷入僵局之后,安德鲁便将更多的政治希望寄托在丹东身上。至于佩蒂翁,这个花花公子哥,一天到晚的跳舞宴会,的确难成大器。

就在昨天夜里,和暖的巴黎刚下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冬雨。到今天,气温已骤降到0度以下,北风呼啸,让人感觉很是寒冷。半夜里,街道两侧的房屋玻璃四边蒙了一层冰霜,凌厉的寒风呼啸着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刮过,犹如死神挥舞着的那把大镰刀。风从车厢缝隙你灌入,将里面的安德鲁将军冻得直打哆嗦。

在进入商业大院前,安德鲁偶然透过车窗看到一个疑是眼悉的身影从丹东家离开,单从身材上看,应该是一名年轻女性。等到对方转身登上马车时,借助车厢两侧壁灯闪烁的微弱光亮,安德鲁非常确定她就是德穆兰的妻子,露西尔。

于是,安德鲁决定在车厢里多待几分钟,以免相遇尴尬。事实上,前一次回巴黎时,他就收到了沙威负责整理的一份记载着巴黎众多重要人物日常隐私的报告,其中就有关于德穆兰与女客户的不伦之恋,以及乔治-丹东同露西尔的私情。

按理说,这些鸟事与安德鲁无关。说的更清楚些,穿越者自己就个私德有亏的家伙。在兰斯,在巴黎,在色当,在波尔多,到处都留情,光私生子就有好几个。最近,安德鲁还和与一个叫茱莉亚加别洛的波兰女伯爵打得火热。

最初时,安德鲁都不看好德穆兰与露西尔之间所谓天长地久,矢志不渝的爱情。在旁人眼中,他们依然是一对非常富有的,精力充沛且相互恩爱的,过着幸福生活的年轻夫妇。但回归到房间,双方的新鲜感过后,大家就开始各玩各的。

从弗雷隆、狄龙(将军)、再到丹东,露西尔甚至还勾引过安德鲁,但被后者断然拒绝了;而德穆兰的花样更多,下到罗亚尔宫的低贱妓-女,上到贵族们的遗孀,或是连自己的女客户都不放过。

好吧,这些都不是安德鲁需要关心的。他现在只是想来问候一下丹东,然后准备明天的行程。

二楼客厅里的灯光一直未灭,所以在安德鲁在敲开一楼大门时,很快见到满脸笑容的丹东。

“亲爱的朋友!我就知道你会过来的,”询问赶来的男主人一见面,就用力拥抱起安德鲁,还不停的拍打客人胳膊与后背,似乎想自己喜悦之情以这种方式传递给朋友。虽说安德鲁与丹东交往已久,但他还是本能的抗拒这份热诚。

因为女主人与婴儿已经安睡,不变打搅。所以,安德鲁将衣帽交给女仆之后,就与男主人来到二楼的会客厅。安德鲁摆了摆手,拒绝了丹东递来的凉冰冰的香槟酒,接着他向守在门外的女仆点了一大杯热咖啡。

“记得在咖啡里面多加牛奶和白糖!”安德鲁再高声嘱咐一句,。

“该死的安德鲁,你要知道白糖市面价格在这个月涨了两成,比起年初贵了5倍有余。”丹东很是夸张的形容道。

安德鲁瞥了对方一眼,继续把自己那双几乎冻僵的双手置于熊熊燃烧的壁炉附近。过了一会儿,他又嘲讽起面前的暴发户,笑道:“是吗,我似乎记得今年8月下旬,你在巴黎交易所购买了两千吨白糖,至今还有一半储存在阿尔西镇上。对了,这个消息还是我告诉你的,收益该不少吧,6万,还是8万里弗尔?我是不是应该向你征收一笔好处费。嗯,就3万里弗尔吧。”

“该死的,你应该赚的比我多十倍,或许是二十倍,三十倍,甚至更多!”

不得不说,丹东脸皮相当厚,与安德鲁不相上下。很快,他就嘻嘻哈哈的把有关蔗糖的话题转到另一边。等到女仆送来热咖啡时,身为男主人的丹东还顺手在漂亮女仆的屁-股上掐了一把,一点也不避嫌客人投来的鄙夷神色。

“得了吧,安德鲁,想要我说说你的波兰女伯爵吗?”丹东歪着脑袋笑着说。

“今天一早,她和他的王子未婚夫就启程回华沙了。”安德鲁表情淡漠的说。

丹东立刻吃了一惊,赶紧把心中龌龊念头一丢,追问道:“这么说来,立法议会和内阁大臣们都接受了俄国大使的抗议,拒绝向波兰提供任何军事援助了?”

安德鲁点了点头,但没有吭声。

丹东不禁哀叹起来,“可怜的波兰人,他们又将单独面对俄国人的疯狂进攻。”

1790年,波兰-立陶宛联邦在内政外交上恶化到不能自拔的地步。内政方面,波兰权贵塔戈维查盟友与支持宪法的爱国贵族彻底决裂;外交上,波兰愚蠢的与它的敌人普鲁士结盟。1790年签署的波普协议,给予波兰安全保护的假像。

此时,国王斯坦尼斯瓦夫二世支持的《五三宪法》给予中产阶级选举权,成立了三权分立的政府,并努力消除拉普宁瑟姆的恶劣影响。波兰的再一次改革,由于未经俄罗斯允许,让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大发雷霆。于是,圣彼得堡方面要求华沙立刻终止《五三宪法》,并取缔一切社会改革,否则将付诸于武力解决。

鉴于这种状况,受到波兰国王的秘密委托,格拉波斯基伯爵携带自己的未婚妻茱莉亚加别洛访问巴黎,试图从传统盟友法国那边,获得一些抵御俄国的军事援助。此时,作为波兰国王远亲的路易十六倒是非常愿意帮忙,但却被内阁政-府与立法议会联手否决。这一次,身为奥地利人的玛丽王后同样表示反对。

安德鲁解释说:“除非派遣10万法军直接参战,否则波兰人不可能抵御俄国-军队的凶狠进攻。可如果再算上不怀好意的普鲁士人,以及居心叵测的奥地利人。即便有20万人法军进入到波兰,也帮助不了斯坦尼斯瓦夫二世。

不过,处于与女伯爵之间的私人情谊,我已经说服内阁大臣们,以走私方式向波兰出售7千支旧步枪和50门火炮,并暗中派遣一支人数在百余人的军事代表团,秘密帮助波兰人训练士兵。不过,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军事人员,这一切都不是无偿的,其相关的费用必须以黄金或是粮食做交易结算。”

兰斯兵工厂在经过半年多的磨合期后,其产能已逐步提升。单步枪一项,每月就能生产两千多支。从今年10月之后,各种自产武器将陆续装备到香槟混成旅以及两省的国民自卫军。之前,安德鲁提及走私给波兰的步枪与火炮都是淘汰下来的旧武器,原本想折价出售给斯特拉斯堡驻军,结果却有机会以3倍高价卖给波兰人。至于赴波兰的军事代表团,安德鲁也会派遣20名士官与情报员参加。

从感情上说,安德鲁的确想要拯救法国最可靠的盟友,但现实的状况却不允许,除了法国自身需要筹备对外战争,随时反击奥普联军的危险之外,无论是安德鲁,还是内阁大臣们,不愿意主动招惹想要并吞波兰的俄国人。

最初,新上台的博尔博纳伯爵甚至还拒绝波兰方面购买武器,反倒是安德鲁据理力争说服了对方,给予波兰女伯爵一个起码的交代。至于为何卖高价,并非安德鲁自己的初衷,除了需要打点内阁成员外,走私商船主开出的高昂运费也是在所难免的,相信波兰特使也能够理解。

“不,安德鲁,你不是在帮助波兰,你是在牺牲更多的波兰人。这一点,我非常清楚。”丹东慢慢收起了笑容,他一针见血的说出了安德鲁内心的阴暗面。

对此,安德鲁没有否认,他的用意非常明确,暗地里给波兰打气,依靠波兰人来拖住俄国大军,使后者在西线战争胜利之前无法加入到反法联盟的阵营中。

忽然,丹东想起一件事情来,于是对安德鲁问道:“对了,你为何建议杜穆里埃将军担当圣多明各远征军的司令官?”

安德鲁不答反问,笑着说:“这应该是布里索让你来问我的吗?”

丹东点了点头。

“实话实说?”安德鲁问,

丹东继续点头。

于是,安德鲁说:“我不喜欢那个表里不一的家伙,堂堂正正的军人出身,却终日在雅各宾派俱乐部里头戴一顶滑稽可笑的小红帽(弗吉尼亚帽,是当时革-命者的一种象征),每天都在高呼要迸发无穷无尽的爱国热情为法兰西母亲。好吧,我决定给予这个虚伪爱国者一个最佳机会,让他去圣多明各,在法兰西角登陆,在太子港登陆,去把那50万黑奴安抚下来,好让巴黎的蔗糖、咖啡、可可,以及靛蓝,统统恢复到今年6月前的价格。”

事实上,还有两个原因是真正促使安德鲁将杜穆里埃剔除巴黎。第一,作为军人,杜穆里埃并非与拉法耶特一样正直,相反的,成名之后的他很是阴险狡诈。军情局的情报表明,杜穆里埃似乎在年初就暗中投靠了杜伊勒里宫,并宣誓效忠路易十六和玛丽王后,并作为棋子安插到共和派的革-命阵营;

第二,安德鲁想要取代杜穆里埃,继承后者在1792战争中的辉煌时刻。为了这一天,穿越者准备了近3年的时间,还处心积虑与的立宪派的博尔博纳伯爵(战争大臣)和好,并做了一番幕后交易,将两人共同厌恶的杜穆里埃将军,以法兰西国家的名义,发配到遥远的加勒比殖民地。

安德鲁的这些想法,丹东自然不甚清楚,即便多少了解一点,他也不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而得罪如日中天的安德鲁。毕竟,如今的杜穆里埃还没有挤掉博尔博纳,担当内阁政-府的战争大臣;还没有指挥北方3个精锐军团,在瓦尔米战役中战胜布伦瑞克公爵指挥的奥普联军;还没有……

在继续闲聊几句之后,安德鲁便要起身告辞,出门前告诉说,“乔治,小孩每月的礼物,我会在兰斯让人送过来。”

接过女仆送来的大氅与软角军帽,安德鲁再度回过头,他将与漂亮女仆拉拉扯扯,一支毛茸茸的大手臂还深入到女人胸-脯的丹东叫了过来,反复叮嘱说:“最近,因为对外战争的事情,罗伯斯庇尔与布里索干上了。劝告一句,无论是谁来拉拢,你都不要过多的参与其中。嗯,保持沉默、处于中立……你别这样以鄙视的目光看着我。该死的家伙,除非你和我一样,可以随时不顾一切的抽身离开巴黎。”

……

第174章 拒绝独-裁的安德鲁议员

第174章拒绝独-裁的安德鲁议员

第二天上午,安德鲁乘坐马车,在大批侍从们陪同下,头戴立法议会内政工作委员会执行秘书(负责人)的耀眼光环,离开巴黎,远赴马恩省。

在立法议会之前,准确的说,应该是在安德鲁担任立法议员之前,国民议会都是以整体来对抗杜伊勒里宫任命的内阁政-府(数位内阁大臣)。但到了1791年10月之后,这种情况便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安德鲁-弗兰克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就有掀翻贵族内阁,以及降服地方势力的强大实力。

期初,安德鲁在外交委员会工作时,开创性的实施了听证会制度。数天之内,他让外交大臣德莱萨尔丢掉了7个得力部下,后者还不得不委曲求全,并将4个驻外使节的委任权作为城下之盟的条件,拱手相让;

在内政(行政)工作委员会期间,安德鲁联合巴黎市政厅,在其盟友,市长佩蒂翁与检察长丹东的大力协助下,准备联合挤兑内政大臣卡耶德热维尔。好在热维尔伯爵表现的相当知趣,随即以内阁大臣的名义,主动支持内政(行政)委员会对北方15个省省级行政长官的工作考评。

所谓的北方15省,其地域划分标准为马恩河、巴黎与塞纳河一线以北的省份(巴黎省暂不列为该范围之内),囊括了法国境内的大部分日耳曼人区。其中就包括下塞纳省、瓦兹省、埃纳省、塞纳-马恩省、加来海峡省、诺尔省、阿登省、马恩省、上马恩省、默滋省、摩泽尔省、默特尔省、下莱茵省,上莱茵省、采日省等。

政-府内阁、立法议会与巴黎市政厅三位一体的联合举动,立刻令上述各省大为震惊,纷纷表示抗议。他们借口依照1789年的主体原则,说好了各省进行自治,怎么变成了立法议会对各省行政权的粗暴干涉。

12月上旬,负责国家司法解释的司法宫发出一项声明:宣称内阁、议会与市政厅的联合举动不违反《1791年宪法》精神,因为安德鲁议员的考核目标始终限定在省长、省检察长与主要省级行政官员。上述官员必须接受巴黎的能力质询。

就是安德鲁这番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就让遗失近两年多的法国中央集-权回归到巴黎,尽管目前只有北方15个省(法国本土共83个省),但已令立宪派掌握下的内阁政-府大感惊喜。当初,拉法耶特与巴纳夫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不能干成的事情,而安德鲁不过是一道行政命令下达,北方15个省的省长与检察长便纷纷表示臣服,就连拖欠了两年多的税款也在1月之内补交了近三分之一。

当然事情的发展,绝不是事后的结果这么简单。

期初命令下达时,埃纳省的省长德贝尔纳就拒绝将本省主要官员的工作汇报与自我考评上交到立法议会的内政委员会,也不同意补齐本省所欠中央的各项税款。这位侯爵甚至当众撕毁了安德鲁的信件,还踩在脚底下,用力蹂躏。

很显然,这位属于极端保王党的省长同安德鲁议员之间有着极为深刻的仇恨。两人当初从1790年的巴贝夫案就结下了梁子;之后安德鲁依照国会与拉法耶特的命令,在马恩省边境实施了对国王夫妇的抓捕,更令效忠王室的贝尔纳侯爵义愤填膺,以至于故意违抗来自巴黎的三个权力机构联合下发的命令。

对于这个主动跳出来的沙包,安德鲁自然不会客气,他需要拿对方的人头立威,杀一儆百。在从司法宫杜兰顿大法官那里获得拘捕令之后,安德鲁命令巴黎自卫军的桑泰尔中校,率领一支50人的骑兵队,连夜赶赴埃纳省省会拉昂,对犯罪嫌疑人德贝尔纳实施抓捕,罪名是反对宪法,反对革-命,反对自-由。

如果说安德鲁让巴黎自卫军的其他军官公然抓捕一位外省的保王党侯爵。前者很可能会公开抗命,或是阳奉阴违,导致这场逮捕行动最终流产。

然而,大啤酒商出身的桑泰尔中校与那位贝尔纳侯爵却有刻骨铭心的仇恨。3年多以前,桑泰尔带领自己的啤酒商队途径拉昂时,因为拒绝缴纳各种附加税,被时任税务官的贝尔纳侯爵下令逮捕。桑泰尔本人不仅在监狱里待了两个月,所有商品没收充公,还被处于1万里弗尔的高额罚款。

在接到任务时,桑泰尔故意忽略了需要内阁司法部长在这份逮捕令上签名背书的细节,大大咧咧的国民自卫军中校只是向安德鲁提出一个并不过分的要求,他说:“我想要那个家伙当众出丑。”

安德鲁点头笑道“可以,但最好不要玩死、玩残了,因为我还需要他在法庭上亮相。”事实上,他所要的就是这样的震慑效果。即便桑德尔真的把贵族玩废了,这位执行秘书也有无数种方式指控嫌疑人是在畏罪自杀。

第二天的傍晚时分,桑泰尔中校便将贝尔纳侯爵从拉昂秘密带回到巴黎城里。在途径杜伊勒里大街时,无数闻讯赶来的长裤汉和婆娘们,纷纷将手中的臭鸡蛋,烂菜叶投向囚车上的被铁链锁住的贝尔纳侯爵。那是桑泰尔中校派人散播谣言,说此人反对宪法,反对国民议会,反对1789年以来的任何社会变化,这罪孽深重的贵族甚至扬言要带着奥地利军队屠杀巴黎的革-命市民……

等到桑泰尔中校将犯罪嫌疑人交给夏特莱巡回法院的附属监狱看押时,贝尔纳侯爵变得奄奄一息,犹如一只全身发臭的死狗,一句自辩的话都说不出来。

此举立刻在巴黎引发了轩然大波,最初,内阁司法大臣拉科斯特表达了强烈的反对意见,宣称要无罪释放埃纳省的省长,并追求幕后指使者的罪恶元凶。但随后,拉科斯特乘坐的马车收到了无数臭鸡蛋和烂菜叶的迎接。在当晚,司法大臣的官邸也被多名暴-民刻意纵火,事后却无一人遭到逮捕。

整个过程中,无论是街头巡警,还是国民自卫队都选择了袖手旁观。

第二天,在众多内阁同僚的劝说下,司法大臣拉科斯特最终在犯罪嫌疑人德贝尔纳的逮捕令上签字背书。司法宫、立法议会与内阁司法部的三方签字,使得德贝尔纳的反宪法罪名已大致成立,未来的庭审也不过是个过场罢了。

在立法议会,那些原本还叫嚣要弹劾安德鲁,取消其代表资格的二十多位议员,纷纷偃旗息鼓,撤销了提案。不仅如此,他们担心安德鲁秋后算账,一个个不知廉耻的转变立场,犹如变色龙一样,全力抨击起那个倒霉的埃纳省省长。

也正是这一重大的政治事件,让巴黎,来自全法国的政客官员们都充分意识到安德鲁-弗兰克议员所拥有的巨大权势。各省官员纷纷宣布效忠《1791年宪法》,服从国民议会与内阁政-府的号令,愿意捍卫1789年以来的革-命成果。

不仅北方15省如此,就连中部与南部的其他数十个省也纷纷上书,认同国民议会的正确决议。不管有钱没钱,哪怕向巴黎金融家举债也行,全国各个省份的财政官们几乎都在60天内,集体补缴了数年以来所欠中央财政的30%税款。

对此,新上台的财政大臣博利厄先生倒是欣喜若狂,恨不得安德鲁转职到财政工作委员会。他甚至放低了内阁大臣的姿态,表示会遵从安德鲁议员的任何决议与主张,只要能收缴地方各省与各个海关所欠缴的两亿里弗尔税款。

针对财政大臣的建议,安德鲁却是兴趣缺缺。他决定见好就收,不再进行政治恐怖。于是在众人的期待目光中,安德鲁公开宣布针对埃纳省省长的逮捕行动已经终止,不会扩大化其他地域,更不会引申为对历年税款的追缴之上……

很快,巴黎对埃纳省的惩戒行动,也引发了欧洲各国外交官的密切关注。英国驻巴黎大使多尔塞特公爵在写给小皮特首相的陈情书中,表示:“伦敦一直在谈论,法国人没有设置内阁首相位置。但我看来,安德鲁-弗兰克就是事实上的法国首相,不仅立法议会听命于他,内阁政-府与司法官员也信奉他的权威。如今,原本分崩析离的地方政权也畏惧他的威严,纷纷向巴黎表示臣服……”

而奥地利驻巴黎全权大使,80岁的考尼茨-里特贝格亲王,在写给维也纳的准孙女婿克莱门斯梅特涅的书信中,描述道:

“当你站到我的位置上时,请密切关注安德鲁。我从这个年仅26岁年轻人的眼睛里,看到与50年前,腓特烈二世(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相同的勃勃野心。这不仅是对法国,也对尼德兰,对莱茵河,甚至是拥有德意志和意大利的神圣罗马帝国……”

显然,巴黎的众多政客与使节们看高了安德鲁此时的政治野心。他压根就对大权独-揽毫无兴趣。事实上,安德鲁清楚手中掌握的这一切不过是个美丽假象。倘若没有30万精锐部队效忠于自己,他是不会在巴黎实施任何专-制独-裁。所以,在各省表示臣服并听命于巴黎之后,安德鲁便将自己争取到的各种权利,陆续返还给立法议会,内阁政-府、巴黎市政厅以及司法宫。

12月16日,当安德鲁离开巴黎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放松了紧张情绪。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们在雅各宾派俱乐部里举行了庆祝活动,那是立法议会里最终没能产生一个独-裁者;罗伯斯庇尔、卡尔诺与库东等人也长舒一口气,幸好他们没有与安德鲁直接爆发正面冲突。否则,在待在法院监狱的埃纳省前省长身边都会多几个伴儿。

立宪派贵族也表示自己没有看错人,拉梅特兄弟告诫朋友们可以多加亲近安德鲁;反倒是辞职在家的拉法耶特看清了安德鲁的真正面目。在一番考量之后,傻子写信给安德鲁,希望后者主动辞去立法议员的职务,专注于对外战争……

在兰斯,安德鲁看过之后,直接将拉法耶特的来信扔进熊熊燃烧的壁炉里。

……

第175章 雅各宾派的第二次分裂

第175章雅各宾派的第二次分裂

雅各宾派的一次分裂是在1791年7月,即战神广场屠杀事件之后,主张立宪君主制的拉法耶特与巴纳夫等人脱离了雅各宾派俱乐部,选择在街的对面,同样是座废弃的修道院里创立了斐扬派。

至于第二次分裂,则开始于1791年12月……

随着安德鲁的离开,巴黎又再度恢复到历史的常态中。以罗伯斯庇尔为首的反战派不顾自身势单力薄,向布里索等人鼓吹的“欧洲解放战争”,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舆论攻势。而这场战争的爆发地,就位于雅各宾派俱乐部的巴黎总部。

圣诞节的前一周,罗伯斯庇尔决心效仿安德鲁,充当了一次“预言家”的角色。站在俱乐部的讲坛上,他面对参加集会的上千名雅各宾派会员们,声情并茂描绘了一副战争爆发后令人震撼的灾难图景:

“啊,我看到了一大群人在草地上跳舞,玩耍着手中的武器,不停的欢呼着,歌颂者战争的伟大。忽然间,他们脚下的大地陷下去了,鲜花、人群、武器全部消失殆尽,在我眼前的只有一条巨大的额裂缝,无数的受难者已经陷入那道深渊里。啊,飞吧,飞吧!趁着眼下还有时间,不要等到那盖满鲜花的土地突然崩溃。”

针对罗伯斯庇尔施加于自己的成见,布里索期初是很有耐心的向对方加以说明:要使自由摆脱专制罪恶而能巩固,则对外战争是必需的。布里索解释说:

“假使要把贵族、反抗派教士及不满足者一下就打倒,则须打倒德意志境内的科布伦茨。那时,国家最高的统治者才会受宪法之限制,除依附宪法外无安全,他的行动亦须依照宪法。”

此外,布里索又利用民族光荣感及诉之利益,他对罗伯斯庇尔说:“要攻打他们(帝国之诸侯)还须考虑吗?为了我们的光荣,为了我们的信用,为了巩固革-命而使之深入人心,这一切都使我们非此不可。”

面对布里索的低调,罗伯斯庇尔继续尖刻地语调,批评布里索的战争理论。他说,战争只是国外逃亡者所欢迎的,只是宫廷及立宪贵族派所欢迎的。

当布里索告诉不可腐朽者说,“必须摒除疑惧”时,罗伯斯庇尔就反驳这一点:“你们要保卫自由却可无需疑惧,无需触犯自由的敌人,无需反对宫廷、部长们及温和派。你们看来,爱国的途径是何等容易、何等方便啊!”

布里索又说过,危害的根源是在科布伦茨。罗伯斯庇尔反问他:“那么,这根源就不在巴黎吗?在科布伦茨及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之间,彼此就没有勾结吗?”

罗伯斯庇尔认为,在打倒国外那一群贵族之前,先该镇压国内的贵族;在宣传革命于外国之前,先该巩固法国本身的革命。他嘲笑宣传的幻想,不相信外国人民已经成熟到会接受法国的号召,会起而反对他们的暴君。

因为,罗伯斯庇尔坚信:“任何地方,武装的传教士是谁也不欢迎的。”

他同时也指明军队之缺乏军官或只有贵族军官,队伍之不完全,国民卫军之没有武器及配备,要塞之缺乏军实。他预料,假使战争胜利,自由会有受制于野心将军的危险。他甚至预料到会出现罗马之凯撒越过卢比孔河。

在目前的状态下,罗伯斯庇尔暗示潜伏在庄园修养的拉法耶特将军最有可能成为法国的凯撒。但在他内心深处,却将安德鲁列为凯撒的主要人选。只是出于政治的考量,罗伯斯庇尔暂时不敢公开自己想法,以免引发安德鲁的激烈反弹。

“谁能来充当凯撒?是谁?只要他和他军队胆敢越过卢比孔河,那我就是布鲁图!”布里索高声回答道。布鲁图是刺杀独-裁者凯撒的罗马议员。

至此,在看到自己的忍让没有得到罗伯斯庇尔方面的尊敬之后,布里索决定公开予以反击。1792年的新年伊始,布里索和他的支持者在雅各宾派俱乐部里发动了一场是否支持对外战争的投票行动,总共有1100名会员参与了投票。

结果很明显,有着爱国激情的雅各宾派成员站到了布里索派的这一边,除了52人保持中立外,980人选择了对外战争。支持罗伯斯庇尔的会员不足百人。在立法议会那边,布里索派同样大获全胜,议员们对战争的支持率高达90%以上。

从11月末开始,在立法议会与雅各宾派俱乐部的讲坛上或是各类报刊上,罗伯斯庇尔与布里索二人激烈争论达三月之久。尽管双方的共同朋友试图调解两人的关系,但没人能够改变他们在发动战争问题上的各自立场。

这正是这场论战,布里索与罗伯斯庇尔永远分裂了雅各宾派。在投票结果出来之后,继而罗伯斯庇尔失去了对俱乐部通讯委员会的控制权,第一次,不可腐朽者深感自己被昔日战友排除在权势范围之外。

所以,罗伯斯庇尔需要志同道合的盟友。于是罗伯斯庇尔的朋友圈里聚集了所有反战人士,包括库东、卡尔诺、德穆兰、俾约-瓦伦、勒图尔纳和图里奥。

由于安德鲁暗中施加的影响,佩蒂翁与丹东始终处于模棱两可之间。他们开始附和着罗伯斯庇尔的反战言论,继而看见雅各宾派俱乐部与地方各个分部的大部分会员都支持战争。很快,巴黎市政厅的两位长官都倒在布里索那一边。据说布里索曾给他们承诺过,未来的内阁大臣会有二人的一席之地。

不过,身为少数派的罗伯斯庇尔还是收获了一个意外的惊喜。因为马拉和他的簇拥者们转而反对战争,支持罗伯斯庇尔。尽管两年前,马拉曾在报纸上讥讽过装腔作势,喜好假发,且异常厌恶革-命小红帽的罗伯斯庇尔议员只是利用民众。但这些陈年往事都无足轻重了。最让罗伯斯庇尔感兴趣的是,在丹东担当巴黎检察长并入驻市政厅之后,马拉、埃贝尔与肖梅特等人已实际控制了科德利埃俱乐部。

……

回到马恩省的安德鲁一直在关注布里索与罗伯斯庇尔的大论战,事实上,这一切,就是他暗中鼓励的效果。

在经历了外交官风波,以及逮捕埃纳省省长事件之后,成功攫取国家政权的安德鲁出人意料的在人生巅峰时刻,放弃了手中的大部分权势。他在短暂的离开巴黎时,不仅给所有野心家树立了一个榜样,还故意留下各种权力的真空。

很显然,在1792年的最初阶段,布里索毫不费劲的战胜了势单力薄的罗伯斯庇尔,甚至可以形容为压倒性的大获全胜。但后者并未丢盔弃甲而选择投降,反而是屡败屡战,越战越勇。在马拉派加入罗伯斯庇尔的阵营之后,不可腐朽者逐渐赢得了巴黎长裤汉的支持。

在看过丹东检察长写给自己的私信后,安德鲁居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高声笑骂道:“该死的布里索,怎么兴奋过了头,忘乎所以的胡乱承诺!”

那是布里索为促使丹东支持对外战争,宣称国王路易十六计划在今年3到4月之间授权布里索组织一个新的内阁政-府,承诺给巴黎检察长一个内政大臣或是司法大臣的尊贵职务;至于市长佩蒂翁,由于他之前在制宪议会担任过议员,按照《1791年宪法》规定,4年内不能在政-府内阁中任职。而佩蒂翁也不在乎所谓的内阁大臣职务,事实上他乐意继续掌管60万民众的巴黎市长。

在现有的体制下,曾被视为巴黎暴-乱大头目之一的丹东想要加入政-府内阁,无论是对于谁,对于哪个派别都不合适。杜伊勒里宫鄙视香槟农夫之子的粗鲁;斐扬派(君主立宪派)痛恨曾经长裤汉俱乐部主-席的霸道;而布里索的朋友们担心丹东成为安德鲁第二,将各种政治意愿兜售到国家行政中心。

安德鲁完全可以想象的出来,当丹东意外落选之后的悲愤情绪。盛怒之下的泰坦巨人肯定会选择与布里索派做决裂,并在渴望复仇的冲动下,转而向之前被自己冷落的罗伯斯庇尔所代表的少数派伸出结盟的双手。

果不其然,但丹东无缘内阁大臣职位之后,他在雅各宾派俱乐部里,第一次站起来,毫不含糊的为新盟友罗伯斯庇尔进行辩护。在讲坛之上,丹东释放了自己嗓音的全部威力,揭露布里索等人“卑劣的嫉妒心和种种最有害的情-欲。”

效仿安德鲁与罗伯斯庇尔,丹东也开始了自己的大胆预言。他说:“某些人在之前的3个多月以来,肆无忌惮的攻击那个得到了巴黎革-命群众崇敬的德行高尚的人,而这些人遭遇雷劈电击的日子已经不太久远,或者说近在眼前了。”

必须承认的是,上述这些原本就是安德鲁心中期待的结果。

如今的巴黎,由于猪队友杜伊勒里宫暗地里补刀的行为,使得拉法耶特与巴纳夫变得心灰意冷,不约而同的选择隐居乡间田园;而心情疏懒的拉梅特兄弟却无法承担该派别的领导职责,导致立宪派长期处于一种群龙无首的状况。在面对雅各宾派那种咄咄逼人的高昂气势时,个个人心惶惶且一片散沙。

又因为安德鲁在巴黎的主动退让,使得布里索派继续做大做强。而与罗伯斯庇尔的长达3个月的大论战,使得雅各宾派俱乐部以及各个地方分部大都站到了布里索的这一边,立法议会也同样如此;军情局的消息证实,路易十六很可能在两个月后更换反对战争的立宪派大臣,并授权布里索派遣他的支持者来组阁。

在这种状况下,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们将得以控制内阁和议会,但却不是安德鲁想要看到的状况。尽管向来注重军权的他不在意巴黎政坛不停变换的大王旗,但出于成熟政治家的考量,安德鲁依然推崇巴黎各派势力的均衡政策,绝不允许一党一派大到独-裁专-制的不和谐局面。

所以,即便是丹东不倒向罗伯斯庇尔,他也会促使香槟老乡再度改变立场。所谓政治,就是尔虞我诈,结盟与交易,又暗地出卖的行为过程。

安德鲁还指示倾向自己的勒让德尔依附于马拉,与加强罗伯斯庇尔的结盟实力;甚至在沙威警告安德鲁,称马拉派的势力正在向巴黎警察局做渗透时,他反而命令沙威严守中立,并暗中选择一批信任之人公开投向马拉派。

在另外一面,安德鲁通过莫里神甫离开法国之前,留下的一些人脉资源,指派军情局的人与旺代省和布列塔尼地区的不宣誓神甫们取得了联系。

……

第176章 北方15省的粮食工作会议

第176章北方15省的粮食工作会议

安德鲁以立法议会内政委员会的名义,在香槟沙隆召集的北方15省粮食工作会议,早在12月13日就已经进行。此时还滞留于巴黎的安德鲁因为分身乏术,不得已委派了同僚兰代议员作为巴黎方面的代表,与马恩省省长巴西勒共同主持,以“大面积推广马铃薯(土豆)为核心主题”的粮食增产会议。

12月初,在从外交委员会调职内政委员会时,安德鲁仅将35岁的兰代一人带到身边,就连老师图里奥仍旧留在外交委员会。此次兰代来香槟沙隆,自然是作为安德鲁的心腹身份,代表安德鲁的立场,秉承安德鲁的意愿做事。

会场所在地位于马恩省行政大厅的会议室里,来自北方15省的省级行政长官与农业方面的(技术)官员,约50人齐聚于此。比起可容纳千人的选民大厅(基本上都属于站着开会),这座会议室并不大。不过与会者都注意到,在自己面前都安排了不常见的桌位和座椅,桌面上放着一个合页本,一瓶墨水,一支储水式钢笔。这说明,安德鲁议员没打算亏待15省的官员们,因为即便是国会议员们开会,也只有座位没有可供书写的桌位,轮值议长与台下秘书除外。

据说桌上的储水式钢笔还是安德鲁在半年前发明出来的一种新式书写工具,后经联合公司的熟练技工加以实现。与每次蘸墨水的鹅毛笔不一样,在使用储水笔非常方便快捷,写字的人只需轻轻压一下钢笔后端的活塞,墨水便主动注入笔尖。写出两百到三百左右的单词之后再得压一下,墨水就能源源不断的供应。

由于材料与工艺方面的难题尚未完成,使得目前储水式钢笔的产量并不高。每月仅有的两、三百只投放到国内市场,而且每次都被商家哄抢一空。如今,一支储水式钢笔在巴黎的售价高达2百里弗尔,而且还要等到3个月以上才会有货。不过,由于联合公司长期以来同英国一直保持着特殊的商业利益,所以安德鲁同意以象征性的专利价授权给福克斯议员,并与其在伦敦合资一家钢笔厂。(说明一下,近代钢笔原本就是在1809年,英国人首先发明的。)

在国内,储水式钢笔的专利授权尚未实施,于是好几个心思灵活的省长想去私下拜会一下联合公司的总经理萨伊先生,希望从那里能得到储水式钢笔的专利授权。然而,等到十分钟过后,已经没人再去考虑这个问题。

作为安德鲁代表的兰代议员在一番简短的开幕词过后,就宣布了会场规则:

“所有人,无论是行政官员,还是农业技术专家,在每天两场培训过后,晚上10点,必须经过为时30分钟的闭卷考核。至于考核的内容,就是今日会议之上的讲述与记载的信息,以及与本省相关的引申内容。请注意,按照内政委员会和执行秘书安德鲁的规定,任何人连续两次考核不过关,予以警告!连续三次不及格或两次警告,内政委员会将代表立法议会向其所在省公社提出弹劾议案。”

话音未落,台下一片哗然,可当兰代议员询问众人是否有反对意见时,没人敢上前吱声一句,集体默然了那个“路法西大魔王”的既定事实。就在数周前,安德鲁将埃纳省省长以违反宪法的罪名送进了监狱。尽管在国王路易十六求情之下,而庭审的最后结果依然是流放到北美的新奥尔良(法属殖民地)。如今,那位位高权重的内政委员会执行秘书肯定不介意再弹劾一两个外省官员,继续验证自己的无上威严。

会议的第一天,主要是由东道主巴西勒省长亲自讲述,马恩省在土豆种植方面的经验与成就。尽管讲述的内容过于冗长,数据量过多,但台下之人没敢掉以轻心。与会者边听边在合页本上做笔记,准备第一天晚上的考核。

“……目前在马恩省全境总面积为7千多平方公里,可耕种面积占了255%,即2千平方公里,折合为20万公顷(1百公顷折合1平方公里)。但实际用于小麦、玉米等粮食作物的耕地不足三分之一,本省粮食长期以来无法供给30多万民众,半数以上的粮食需要从南方的中央高原进行引入。

在去年11月,得益于巴黎科学院一位植物学家的长期研究,兰斯市政厅最终选定了佛克罗伊院士在文森森林植物园培育的普鲁士土豆作为良种。当月,在兰斯地区的3千公顷土地上,开始尝试种植这种高产的普鲁士土豆。

1791年3月,在兰斯农户收获这类普鲁士土豆时,其中每公顷土豆的平均产量产高达1万六千公斤,至于最高纪录是每公顷2万5千公斤。我记得所有人对此高产作物瞠目结舌,因为每公顷的小麦高产田的产量也不过4百公斤。

在今年,整个马恩省都在大力推广土豆,其种植面积已追加到3万2千公顷,到下半年9月收获的55万吨的土豆(属于一年两季栽培中的夏种),完全可以满足马恩省35万民众半年多的口粮,甚至还有富余的5万吨土豆销售到巴黎……

法兰西院士佛克罗伊先生和我们一致认为:土豆的营养全,易种植,产量高,易贮存的优秀品质,使得这个不起眼的小玩意能够晋升为北方民众的主粮,简单的说来:

第一,土豆营养全面,具备作为主粮的先天性条件,同时也是顺应目前法国北方民众的消费需求。与小麦、玉米两大主粮相比,土豆口感并不差。兰斯的厨师们已创造出土豆泥、土豆通心粉、土豆全粉、油炸土豆片等各种食用方法。

第二,土豆全粉贮藏时间更长。依照普鲁士人的现存经验,这种土豆全粉在常温下可贮存10年以上。七年战争之后,普鲁士王国内部已经把土豆全粉列为战备储备粮。同样在法国北方,土豆主粮化可为国家粮食安全提供新保障。

第三,土豆产量极高,平均每公顷高达15吨。如果能适当的施加化肥,并加强田间管理,每公顷平均产量突破2万吨,指日可待。

另外,土豆的适应性极广,对于其他作物,它耐旱、耐寒、耐瘠薄,种植区域广,有利于缓解资源环境压力,北方15省里的每一片空闲土地都能进行种植。除了充当主粮外,土豆也是重要的粮菜饲兼用和工业原料作物……”

在当天的会议结束之前,巴西勒告诉在座诸位:接下来的三天里,继续会有马恩省的农业官员负责专题研讨,其内容包括选种培育、田间管理与存储方式。至于议程的第五天也是最后一天,是在实地考察冬季土豆的培育情况。

再送走了15省官员之后,感觉有些疲倦巴西勒掏出一包香烟,正当他寻找火柴时,一旁的兰代议员已将自己手中燃烧着的烟头,递了过来。

巴西勒随口道了声谢谢,等到自己的点燃后,交还给对方。在深吸一口之后,巴西勒看着氤氲的烟雾从自己的口中游离而出,感觉舒爽极了,就好像自己的所有压力和烦恼变得烟消云散,随着那袅袅烟雾升到九霄云外。

“你觉得这样的考核会有效果吗?”看着陶醉中的马恩省行政长官,兰代问了一句。

巴西勒依然闭着眼,似乎在回忆过去的时光。他说:“毫无疑问,事实上,我和我的同僚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去年大约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兰斯官员都在反对将从未种植过的马铃薯怪物成为民众主粮。但安德鲁依然在议会之上力排众议,宣称:谁不执行命令,就立刻滚蛋;谁要是阻拦命令,就去监狱里过夜。”

对此,兰代没有再吭声。事情的结果显然是兰斯官员集体屈服了独-裁者,但事后却验证了安德鲁那无以复加的正确性。

事实上,安德鲁的鼎鼎大名对于长期生活于巴黎的兰代律师而言,早已有耳闻。1790年借助在巴贝夫案件上的大获全胜,成为了安德鲁事业腾飞的起点;

很快,他又接手了人人都不看好,且避而不及的税务检察官,开始为国、更为己敛财。在波尔多时,安德鲁不仅迅速的发家致富,而成功的拉扯出一支效忠他自己的军队;

去年到了兰斯,安德鲁已经演变成为兰斯地区事实上的独-裁者。随后又凭借国王外逃事件中国会施于的紧急授权,明里暗地的党同伐异,大肆清除异己,将独-裁的统治范围扩展到整个马恩省与阿登省

如今存在于立法议会的安德鲁代表,更是将手中的权势发扬光大,几乎以一己之力就能抗衡内阁政-府,让立法议员们又爱又恨,爱是他抬高了立法议会的地位,彰显了国家最高权力与立法机构的权威;至于恨,好吧,兰代个人认为更多属于羡慕与嫉妒,认为本人不比安德鲁差,有了机会也能实现上述的成功。

在兰代眼中,安德鲁具有上流人物的一切特点:性格果断,远见卓识,作风勤奋,目光锐利,沉着而开阔;而且他敢作敢为,对成就有信心,压根不在乎他人的非议;此外,他还显得豪爽、和蔼、精明强干,有智谋,有胆略,善于处理纷乱,能随机应变,待时而动。能随着局势的变迁而改换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若是说安德鲁的缺点,站在兰代的立场看来,那就是行为不够严谨,各种绯闻到处流传,就连私生子据说都有了4、5个,却从不打算结婚;而且他的共和思想似乎不太坚定,除了毫不客气的反对杜伊勒里宫之外,安德鲁并不介意同立宪君主派的领袖们,拉梅特兄弟和拉法耶特等人保持密切的往来。

……

第177章 政治上的大迂回策略

第177章政治上的大迂回策略

远在巴黎的安德鲁并不知道兰代此时在内心的富腹诽着自己。好吧,即便他知道了也所谓了。在法国,民众们最是喜欢拥有各种花边新闻的风流政治人物,当然要对民众显得宽容与体谅。反而对不可腐朽的罗伯斯庇尔,外表美貌但行事冷峻的圣鞠斯特,刻板而感情专注的富歇,充斥着满满的恶意。

安德鲁是在12月18日下午抵达香槟沙隆,期间,他曾在兰斯军营里待了一晚,与贝尔蒂埃等人讨论一些军务准备情况,并向军官团签署了一份预备动员令:要求加快马恩与阿登两省自卫队新兵的轮训,时间从原来的5个月减少到3个月,在新兵营中取消所有的实弹演练,特意注重针对白刃肉搏战的训练……

依照军规律法而言,已辞去香槟混成旅指挥官一职的安德鲁准将,即便贵为将军军衔,已无权对之前管辖的部队指手画脚,施加号令。

然而在巴库尔军营里,谁又在乎这个呢?

哪怕安德鲁脱下军服,香槟混成旅依然视他为最高指挥官。作为代旅长的贝尔蒂埃将军也同样如此认为。无论是波旁王室、立宪贵族派,还是布里索等人,都曾派人来拉拢香槟混成团的现役军官,但成功者寥寥无几。安德鲁不仅将军官们的政治经济利益与自己绑定,还对一切叛逃者实施格杀勿论的策略。

曾有两个暗中背叛香槟混成旅,背叛安德鲁长官的军官,走不出军营大门的他们就被暗中监视的宪兵队逮捕。一番审讯拷问过后,军事法庭便以勾结境外敌对势力,试图叛逃他国罪名进行公开处决;第三个叛逃者倒是运气不错的逃出军营,却在巴黎近郊被赶来的宪兵逮捕,继而押解到军营,实施了公审枪决。

至于那些暗中煽动自方军官叛逃的政治势力,安德鲁自然不会放过。一周之内,9名直接策划并参与此事的立宪派成员被军情局派出的杀手,用手枪或匕首当众刺杀于斐扬派俱乐部附近。并不了解内情的拉梅特兄弟在从事件策划者迪波尔那里得知这一情况的来龙去脉之后,毅然斥责了迪波尔等人的鲁莽行为,并代表立宪派与安德鲁在圣路易岛别墅展开和谈,双方不久也达成谅解。

11月下旬,迪波尔宣布由于自身心脏严重不适,而决定辞去巴黎刑事法庭庭长一职,即日起赶赴日内瓦疗养,并从此远离巴黎政坛。一年之后,当迪波尔在从伯尔尼返回日内瓦的途中,很是不幸的死于心脏病突发。

相对于军营叛逃者的斩立决,安德鲁对那些与自己做“分道扬镳”的行政官员,要显得宽容大度的多。只要不是公开反对安德鲁,基本上大家都是好离好散,不做勉强。不过,离开者在当地享受的福利待遇必须归还,不得带走或私下变卖。

……

在抵达香槟沙隆的那天,安德鲁在省政务厅会见了巴西勒与兰代,了解到各省官员们的学习情况。

兰代将一叠成绩单,递给安德鲁,继而汇报说:“除了一位年事已高,又体弱多病的官员外,其他的人都可以轻松通过晚上的考核。当然,依照你的要求,考试范围均为课程上的内容,并不复杂,也不高深。”

安德鲁随意翻了翻,却偶然留意到一个异常熟悉的名字,“约瑟夫-富歇?来自下卢瓦尔省?”

于是,他点了点花名册,对着巴西勒问道:“北方15省中怎么安插了西部官员?”

兰代接过话题,解释说:“富歇等人是通过雅各宾派通讯社了解该信息的,我当时接到申请时是予以了同意,允许每省派一名官员参与培训,费用自理。”

安德鲁也不再纠缠此事,便将手中的名册递给巴西勒,并使了个眼色。后者随即告辞离开,会客厅里只留下安德鲁与兰代二人。

“在巴黎时,很多人都向我抱怨,说这类针对官员的培训考核无意义劳民伤财,没有任何现实的意义。”

说道这里,安德鲁看了兰代一眼,对方脸上显得毫无表情。于是他继续说道:

“事实上,我不过是在效仿伏尔泰所推崇的东方文官制度。而考核制度是文官制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我看来,东方的竞争考试与“功绩制”原则的确立,只是解决了文官的部分素质问题,把住了官员进入政府的“入口”。但是这样还远远不够,要真正发挥文官的才干、保证政府工作的效率,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有赖于建立一种合理的考核制度,其中就包括考核方式与内容的多样性。”

兰代表情不悦的反驳道:“依照宪法,得到职位的官员必须由选举人选举产生,而非长官拟定的考核而得。这是1789年自由精神的延续。”

安德鲁笑了笑,并没有生气,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兰代说:“这是法兰西文学院的一项政研课题,分析了从1749年到1788年间,法国地方官员各项经济决策的失误率多达28%。嗯,你先别急着表态,继续往下看。另一项数据是在1789年到1791年期间,各地选举上台的地方官员对各项决策的失误率,居然平均高达51%以上。也就是做两件事情就做错或办砸了一件,然而,愚昧不堪的人民居然相信他们的代表。

在南部的塔恩省,那些民选的新教官员居然借口保护粮食输出为由,竟然在省内6千平方公里范围内设置了38道税收关卡,逼得往来的商人们绕道他地。而所得收入大部分都被官员们中饱私囊,仅有少数给长裤汉买酒,居然博得了民众的大肆好评。最该死的是,这些新教官员居然在省内公开实施宗教歧视政策,大肆驱赶信奉天主教的信徒民众。曾有人写信告诉我,塔恩省的现有人口已不足16万,近半数都逃亡到地中海沿岸各省,以及比利牛斯山的山谷里。

我们那些尊敬且可爱的国民议会在干嘛?

一个个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我提交的两次针对南部宗教歧视的谴责案居然在议会大厅里,被南方各省的代表联手加以否决。那些无耻的人居然宣称:官员们是在正常履行选民赋予的各项职责,无论是巴黎内阁政-府,还是立法议会都无权加以干涉。

那是什么职责,宗教歧视与种族屠杀?!”

说道这里,安德鲁停止了愤怒,他顿了顿,放缓了语气告诉兰代:“你今天就回到巴黎,回想一下我们的谈话以及各省的实际情况,再做出自己的判断。”

接着,他不容分说的挥手将兰代赶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彭杜瓦斯与巴西勒从隔壁房间走了进来。事实上,军情局的负责人早在10分钟前已到来。

“少校,你怎么看这些议员?”安德鲁忽然一问。

彭杜瓦斯略为迟疑了片刻,那是因为安德鲁长官不从在情报官员面前谈论立法议会代表的相关情况,除非有明确的任务指示。

“我想,正如长官所说的那样,他们都是一群心高气傲的家伙,自视为法兰西745分之一的最高独-裁者。作为民众的代表,他们不需要监督者和领导者。在碰得头破血流之前,绝不会有任何反思。”情报官重复着安德鲁之前的论述。

就是因为南方各省的倨傲不逊,使得安德鲁有意识的选择在立法议会里退让,做战略收缩。他在支持布里索派对外战争的同时,也坐视甚至暗中扶持罗伯斯庇尔派的不断壮大,继而怂恿后者在合适的时候发动对南方诸省的武力征讨。等到里昂、马赛、图卢兹、南特和土伦各地被主张中央集-权的雅各宾派和罗伯斯庇尔的拥护者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时,安德鲁再来充当救世主,趁机清扫阻拦国家发展的一切障碍。一句话,好人自己来当,黑锅甩给别人。

“你呢,有什么样的看法呢?”安德鲁把目光转向巴西勒。

兰斯大学高材生出身的巴西勒叙述道:“他们只知道将卢梭的《社会契约论》奉为至高经典,却忘记了伏尔泰提倡的理性思想,以及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任何人或其他什么的,一旦被众人捧上神坛,就是新一轮愚昧与后退的开端。”

“很好!”安德鲁很是欣赏的鼓起掌来,接着他又对两人叮嘱说:“哪一天,我说是如果有那么一天,安德鲁迷失了自我,请你们记得负责来叫醒!”

这一插曲结束之后,彭杜瓦斯也等到巴西勒离开房间,这才开始汇报北方各省官员在学习期间的私下状况。按照安德鲁的要求,军情局在各省官员下榻的宾馆各个房间里面,事先埋设了铜管窃听器。每晚,特工们都躲在地下室里详细记录外省官员们的一言一行。

“正如你说预料的那样,除了加来海峡省与摩泽尔省之外,其他边境省份的官员由于担心战争导致外敌入侵,而造成的大面积饥荒,所以非常注重土豆的引进工作。至于内陆省份,大多时不感兴趣的。不过,索姆省和瓦兹省的两省官员因为各地饥荒的缘故,迫切需要能输入能充当主粮的高产土豆。”

听着彭杜瓦斯的报告,安德鲁心下还算比较满意。北方15个省,除去已经掌握在手的马恩和阿登两省,其他13个省份中能有6个迫切着以土豆充当主粮,这比起自己预期的数字,还要多出两个。不过在想到各省的执行能力方面时,安德鲁相信这其中又要打个折扣。那是安德鲁的势力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覆盖周边省份,只能以协助粮食种植,防范外地入侵等借口,加以暗中笼络。

……

在北方15省粮食工作会议的最后一天,姗姗来迟的安德鲁议员最终出席于闭幕仪式上。一番老生常谈,毫无油盐的讲演词过后,安德鲁将上莱茵省,下莱茵省、默滋省、诺尔省,索姆省和瓦兹省的行政官员单独留下来,进行奖励。

除去每省赠送5千公斤的土豆良种外,安德鲁还允诺将在上述6省建立氮肥与磷肥为主的化肥厂,欢迎各省官员们认股投资;此外,联合公司的其他短平快产品,诸如钢笔、麦乳精、奶粉等也将予以在上述各地做特许生产。

……

第178章 约瑟夫-富歇的野望 (上)

第178章约瑟夫-富歇的野望(上)

自从1789年10月之后,每个清晨,曾是教会教士的约瑟夫-富歇在睁开双眼时的第一件事绝不再是晨祷,而蜷缩着身子,躲在被子里静静的思索自己经历的过去,到来的今天,以及憧憬的未来。

作为土生土长的南特人,富歇的祖辈与父母都属于海上营生的海员或商人家庭。但当富歇出生之后,父母逐渐发现这个柔弱瘦小,习惯贫血又长相丑陋的小家伙根本不适合在大海上讨生活。于是等到富歇长到11岁时,家人就将他送到了教会学校里,希望他能当个神职人员。

在法国,自从耶稣会士被驱除出境之后,全法兰西的天主教教育都归奥拉托利昂修会主持。与其他教士一样,成年之后的富歇便身着黑色法衣(这是从低阶准教士到罗马教皇都能穿的神职人员常服),头顶剃去了头发,开始恪守修道院的规矩。从二十岁到三十岁的这十年里,富歇依然显得脸色苍白,缺乏红润气息,喜好独来独往,总是一个人捧着一厚本书,静静的坐在角落里阅读。

尽管富歇没听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东方格言,但他主动接受南特修道院院长的指派,在这一期间,不停的往返于巴黎、尼奥尔、阿拉斯、兰斯、索谬尔和旺多姆等地,在教会下属的不同学校里给孩子们传授物理与数学知识。

说实话,这种日子并不好过。每天在待在沉默寂静的高墙之下,吃着粗劣的黑面包,穿着千变一律的旧黑色衣服,与30多个从不天真,又缺乏欢笑,也谈不上可爱的教会孩子们在一起,整日过着清苦的教士生活。

说道孩子,富歇的双眼忍不住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朝着马恩省政务厅大楼的方向用力望了望。他依稀记得载在10年,也许是11年前,自己在兰斯教会学校做交流时,还为安德鲁-弗兰克所在的班级上过几个礼拜的数学课。

之所以能记得安德鲁,并非后者已贵为国会议员,以及大权在握的地方独-裁者,而是当年那个年仅16岁孩子的个性与自己非常相似,懂得如何隐忍,拥有沉默的技巧。可以隐瞒自己的自由思想,却又能看懂他人的精神世界。即便是在发怒时,安德鲁也能控制脸上的每一块肌肉。(没错,当时欧洲学者早已了解到肌肉的大部分功能,这甚至可以追溯到古希腊、古罗马时代)

在富歇看来,沉着冷静的头脑、斯巴达式的自律能力,煽动性的雄辩口才就是伟人们的成功之道。教会那枯燥泛味的学习生活锻炼了安德鲁的前两项能力,至于讲演力则他来巴黎之后,从师于米拉波。

事实上,巴黎的革命风-暴早在爆发前几年跟随启蒙思想已经吹遍了大半个法国。哪怕是高墙之下,清修之地的修道院里,也不乏教士们讨论人-权与自由,而此时的富歇正在阿拉斯,他很是意外被邀请加入到当地知识分子的圈子里。

富歇在阿拉斯的小团体显得无拘无束,能自由愉悦的与人交谈,所有人都相互平等,无论他是贵族、教士或是平民。其中,诗歌与文学是最受欢迎的内容,但人们也对科学技术充满这好奇,尤其是喜好安静的教会物理老师对热气球升空时的精彩描述。

在阿拉斯期间,富歇经常来这里消磨时光,聆听工兵上尉的卡尔诺朗诵他那并不精彩的幽默小诗,并为马克西姆-罗伯斯庇尔的苦涩难懂的讲演而高声喝彩。在当地,直率的阿拉斯人并不太喜欢面色苍白且薄嘴唇的法庭律师,以及他那极其乏味的讲演。所以,罗伯斯庇尔很快就与他的忠实听众结交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曾经有一段时间,身为教士的富歇与罗伯斯庇尔的妹妹,夏洛特相识、相熟并相恋。罗伯斯庇尔也数次劝说富歇放弃教士身份,还俗与夏洛特结婚。然而就在罗伯斯庇尔决定参选三级议会的前一周,富歇却宣布自己拒绝还俗,同样也解除了与夏洛特的婚约。至于什么原因,富歇拒绝向任何人回答,他将其永远的隐藏于内心深处。

或许是想弥补自己与罗伯斯庇尔的紧张关系,在后者参与三级代表竞选时,富歇资助了对方200里弗尔。两个月后,罗伯斯庇尔启程赶赴巴黎时,他又资助了300里弗尔。在1789年的阿拉斯城里,五百里弗尔的银币绝不是一个可以被忽视的小数字,差不多相当于本地一位中产阶层的年收入。

然而,富歇从罗伯斯庇尔冷漠眼神中依然看不出任何和解的迹象,这令他多少有些惶恐不安。于是不久,富歇就从阿拉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南特。

回到南特教会时,富歇已经已敏锐把握到正在凡尔赛召开的三级议会已经、未来会给法国社会带来无数的深刻变化,于是他故意犯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主动从油水丰厚的教会内部走了出来,选择在当地的一所教会学校当校长。

等到1789年10月,路易十六一家从凡尔赛回迁巴黎,继而成为60万民众的俘虏时,富歇确认了一个全新法国成立的事实。

1790年3月,富歇依照人-权法案赋予的权利,迫不及待的脱下早已心怀厌恶的黑色教服,联合当地的一群进出口商人创办了一家宣扬自-由贸易的俱乐部。再等到12个月之后,身为俱乐部主席的富歇又将这个狭隘的商人俱乐部改造成为雅各宾派俱乐部在南特的分部,一个极具影响力的政治权力中心。

似乎要促使自己尽快融入商人们的圈子里,刚满31岁的富歇就在家人的建议下,迎娶了一位面貌不佳,但嫁妆丰厚的大商人之女。

在政治方面,富歇曾写信给影响力极大的布里索,给熟知的国民议员罗伯斯庇尔。布里索回信想让富歇坚定的反对黑奴贸易,但还俗教士毅然拒绝了,那是整个南特的城市经济半数依靠奴隶贸易来带动。所以,身单力薄的富歇不可能违背亲朋好友以及背后支持者的商业利益。不久之后,革-命导致布里索写信谴责了蛇鼠两端的富歇,宣布与其一刀两断,双方不再有书信往来。

或许是融入新政治环境的罗伯斯庇尔需要地方上的支持,所以他选择原谅了富歇曾对自己和妹妹的背叛。在写给富歇的信中,罗伯斯庇尔建议其将俱乐部改造成为政治俱乐部,并利用罗伯斯庇尔本人在通讯委员会的绝对权力,把南特俱乐部收编为雅各宾派中央俱乐部(巴黎)在南特当地的分部。

期间,富歇也留意到自己曾经的学生,安德鲁-弗兰克在巴黎混得风生水起,1年不到的时间里,就从不知名的小律师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税务检察官。数月前,已经在下卢瓦尔省粮食局担当公职的富歇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给昔日的学生写封信,以表示对新任国民代表的一番祝贺。

11月下旬的某一天,下班之后的富歇忽然发现一个陌生人坐在自家客厅里。年轻的来客一副律师模样的打扮,为人彬彬有礼,但目光敏锐的男主人依然警觉的怀疑起对方身后隐藏着的并不寻常的真实身份。

陌生访客自称来自巴黎,专程给约瑟夫-富歇先生送来一封私人信件,至于写信之人,他没有说,而信封的封印戳上也没留下任何标注。

处于谨慎,富歇邀请信使来到自己的书房。在那里,他接过信件,并展开阅读。那是安德鲁写给富歇的,这位新任立法议员,巴黎的年轻权贵邀请曾经的数学老师,以下卢瓦尔省粮食局官员的身份,来香槟沙隆一聚。随信里,安德鲁还附送了八百里弗尔指劵作为富歇的差旅费。

不愿意告知姓名的年轻信使在,等待富歇看过两遍之后,客气的将书信和信封收了回来。他就当着男主人的面,点了火将其付之一炬。

年轻的信使依照安德鲁的叮嘱,再度重复的说道:“处于缜密考虑,你与安德鲁长官的关系,暂且不能公开,所以烦请你以私人名义申请参与到北方15省的粮食工作会议。我相信,不明真相的兰代议员会非常高兴批准这一申请。”

在送走信使之后,富歇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以至于怀孕的妻子两度来到书房外喊丈夫吃饭,他都显得无动于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富歇不停琢磨着心中的无数个疑问。

但当他回到南特俱乐部,认真聆听来自巴黎的各种传闻与消息之后,富歇确定了一个基本事实:那位支持布里索派发动战争的安德鲁议员,压根就不信任立法议会,也不贪恋在巴黎唾手可得的滔天权势,一门心思的独-裁经营自己的两片领地,马恩省与阿登省,或许现在还包括北方13省。

兰斯的那位学生给予曾经的数学老师一个必填的单选题:来香槟沙隆跟我安德鲁混,或是两人今后老死不相往来。

富歇不是穿越者,没有看透政治迷雾的特异功能,所以他只能从蛛丝马迹的线索里分析与判断,跟随安德鲁是否符合自己的切身利益。

在与同布里索断交之后,富歇曾一度将政治希望寄托在罗伯斯庇尔那里。但这位还俗的教士的内心却不信任那个戴着一副绿色眼镜的阿拉斯人,因为他深知对方睚眦必报的复仇个性,尤其罗伯斯庇尔眼睛里所透视的冷漠无情的目光。

至于安德鲁,没人怀疑他对待敌人的残酷无情,在巴黎,在波尔多,在兰斯,在香槟沙隆等地,都无数验证了这一铁的事实。不过,即便是痛恨安德鲁的人在谈及安德鲁,也不得不承认对方遵守诺言的优良美德。即便是针对死敌包税商人,安德鲁在巴黎大获全胜之余,也懂得敞开一面,兑现了既往不咎的承诺。

就这一点而言,心胸宽广的安德鲁比起那位阿拉斯律师,要可信的多。更何况,自己与安德鲁之间从没有过任何不悦或仇恨,对方也没有想要加害的理由。

想到这里,富歇心中就有了选择。不过在晚上,他还征询了妻子的意见。

“约瑟夫,你当然要去!”妻子兴奋的搂抱着丈夫,很是激动的说道:“最好让你的好学生,任命你当南特的税务官,这样我的家族就能少缴很多税了。”

为此,富歇的嘴角几乎抽搐了一整夜。

……

第179章 约瑟夫-富歇的野望 (下)

第179章约瑟夫-富歇的野望(下)

北方15省的粮食工作会议,针对省级行政长官的集中培训不过4、5天的短暂功夫,但30多位农业局官员或技术专家担当学员的专业性培训则需要延续到圣诞节之后的12月30日上午。

就在1791年圣诞节的当天,安德鲁别出心裁的送给留在香槟沙隆的各省专家们一份非常特别的礼物,圣诞贺卡。两天前,安德鲁从宿舍管理员那里了解到,由于培训时间过长而不得不滞留于马恩省的农业专家们,因为没时间陪同家人和朋友,也没功夫给他们写信道贺,导致情绪方面不怎么好。

于是,聪明绝伦的安德鲁便想了一个主意,他派人找来质地较硬的白纸,将其切成5倍于指劵大小的白纸片。随后,安德鲁又邀请的请几位油画家,让他们就在白纸片上作画,画面的内容不是属于一家人坐着欢度圣诞的情景,就是纪念耶稣诞生的宗教图画,纸片中央还写着双旦的祝贺词:“恭祝圣诞,并贺新年!”

这批被安德鲁称之为“圣诞贺卡”的百余张卡片,按照每位培训者每人3张的数量下发,各自签好署名后,将由驿站邮局分别寄给他们的亲朋好友。此举一出自然大受好评,也使得技术官员们的学习热情,变得空前高涨起来。

不久之后,那些收到圣诞贺卡的人中,有些心眼灵活的商贩立刻从中看到商机。商人们随即找来画家与之合作。按照原样印了成千上万张,并以一张1里弗尔的高价卖出。也正是从1791年的12月25日开始,每当法国人来自欧洲人阖家团聚,欢度圣诞节之际,总忘不了给亲朋好友邮寄一份安德鲁发明的圣诞卡。多年之后,安德鲁在继“恐怖的路法西”、“神眷者”等诸多外号之后,又多了一个新的称呼,“圣诞天使”。

……

与课堂上的刻板教程所不同的是,专业性的培训主要集中于田间地头,或是良种培育基地里。同往常一样,上午的课程都归于佛克罗伊院士负责。这位平民出生的农作物学家、化学家和植物学家现如今已成为马恩省的科学瑰宝,他不仅成功的推广了高产土豆,还发现了磷肥(磷矿产生的过磷酸钙)和钾肥(明矾煅烧的硫酸钾),从而在不经意间催生了近代化肥。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英雄院士,安德鲁依然对其不怎么放心,每天都有两名宪兵在一旁做严密看护。在外人看来,这是对天才科学家的一种保护。

但在穿越者眼中,佛克罗伊院士就与北宋的天才科学家沈括一样,智商满满,但又人品渣渣,简单的说就是喜好打小报告,以显示自己的正义感。来马恩省期间,佛克罗伊曾给制宪议会写过一封检举信,试图揭发安德鲁副检察长和索菲亚院长联合起来,明里暗地包庇数百名不愿意宣誓的女修士。

当然,这封检举信没走到兰斯城门,就被事先早有准备的宪兵所截留。也许是处于爱才,或是其他政治考虑,安德鲁无法直接惩治佛克罗伊院士。于是,他就派人用专车“请来”佛克罗伊的所有家眷。安德鲁亲自告诫这位法兰西科学院的著名植物学家、农学家与化学家,恶狠狠的威胁道:“如果我再发现一份告密信出现在我面前,就杀你全家,从老到小,一个不留!”

当然,安德鲁也没有打算一辈子扣留佛克罗伊及其家人。独-裁者承诺在3年之后,也就是过了1794年8月,就恢复他们的自由之身。此外,佛克罗伊院士在马恩省获得的钱财也可以随身带走,但香槟庄园只能归由省政务厅赎买。

就这样,佛克罗伊院士不得不服从安德鲁的安排,为自己,更为了家人,毫无保留的将全部精力都放在科研上,不再,是不敢再关注来自巴黎的时政主张。

马恩省的马铃薯育种培植中心的外形,就是是一个半圆形形的白色建筑。在通常状况下,培育中心处于封闭环境下。所有进出之人都需要进行常规消毒。

育种中心的试验田前,佛克罗伊的手掌上托起来自夏季收获的一个几乎完美椭圆形的大土豆,他在给围观的学员们讲解土豆的专业常识。从不同地区、地带的安全播种期;挑选适应本地区的土豆品种;如何以科学方式催壮土豆芽;还有对切芽块前的操作环境、使用工具与芽胚外表进行消毒,等等。

尽管会有相关资料下发给每一位学员,但富歇依然用储水式钢笔在合页本上详细记录农业院士的讲明的重点与核心。这不是他刻意为之,而是习惯使然。熟悉富歇的人都清楚,他压根就不太喜欢农业方面的繁琐事务。然而工作就是工作,一旦自己接手了,就必须全力以赴的完成,不能半途而废或是打了折扣。

等到院士的快要讲解结束时,一名穿少校制服的年轻军官走上前,他非常客气的将富歇从培育中心请出来,并将对方带到附近的一辆马车上。

“你好,富歇老师!”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张带着熟悉笑容的面孔,在10年之后,重新呈现在这位还俗教士的面前。

“你好,安德鲁议员!”富歇在坐到马车座位上前,摘下了自己的帽子,以示位卑之人对上位者的尊敬。尽管大家都已抛弃贵族式语气词,“您”,也没有加上任何华丽的敬语。

安德鲁轻轻挪动了稍稍冻僵的身体,并以略带歉意的表情说:“我原本计划在培训结束之后,预留半天时间与你做一番详谈。然而在半小时前,我收到了来自巴黎的一份紧急公文,必须在明天赶赴阿登省。所以与老师的单独会晤,只能改在马车上仓促进行,希望你不要介意。”

富歇微笑着摇摇头,等着安德鲁把话说完。然而,后者并没有继续,反而话语一转,接着问了一句,说:“老师,你猜想我收到了什么紧急公务吗?”

富歇端正了躯干,不加迟疑的回答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国王同意了对特里尔和美因茨两位德意志选帝侯的战争警告。因为就在前天,我从一张报纸上看到,立法议会的军事委员会执行秘书已会同内阁政-府的战争大臣,联名向杜伊勒里宫提交了一份共同宣言,要求特里尔与美因茨两地取缔反对法国的各种不法团体,否则将展开不排除军事手段在内的报复行动。”

“啪-啪-啪!”话声刚落,安德鲁不禁为富歇的专注而鼓掌起来。

按照安德鲁的要求,学员们在学校期间生活和学习都是处于各种封闭环境下进行的。唯一能接触的外界时政要闻的,或许也只有那份被宿舍管理员随意蹂躏,并刻意遗留在肮脏垃圾桶里的废报纸。自从开班以来,唯有富歇一人坚持在每晚翻垃圾桶,寻找这一份蕴藏宝贵信息的旧报纸。

安德鲁进一步说:“不错,我接到的任务是考察阿登省的防御状况。明年1月15日,将是法国下达给特里尔和美因茨两位德意志选帝侯的最后期限。”

“你认为战争会爆发吗?”安德鲁再度问道。

富歇斩钉截铁的说道:“应该不会,代表神圣罗马帝国的奥地利皇帝还没做好战争的准备!另外,那位好战的普鲁士亲王(布伦瑞克公爵)据说也生病了。”

安德鲁的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这是自己对人或事物非常满意的一类表情,当下也不再询问什么。他望着眼前的还俗教士,32岁,身体精瘦,刀削面颊几乎没有肉,由于是皮包骨头,所以相貌显得非常丑陋。

不过安德鲁深知富歇拥有冷静到可怕的大脑,一张常人无法看透的面具,以及心中隐藏的智慧源泉。他能通过缜密的分析与大胆的推理,继而对历史走向做出的正确判断。不像穿越者那般,手握未来历史的大杀器,不停的扮演“神眷者”的角色。

在历史书籍上,富歇每每被描绘成为大革-命时代以及拿破仑帝国中最无耻,最卑微,最令人唾弃的著名人物。至于一样充当不同时代阴谋家的塔列朗,却总有人称赞其远见卓识,懂得明哲保身,能在不经意间扶正历史的正确航向。

原因很简单,富歇掌握了令人生厌的国家警察部队,通过不同身份的告密者,牢牢控制了社会言论……而这,不过是他效忠当权者,晋升职务的法宝而已。毕竟,平民出身的富歇不如塔列朗的显赫家世,也比不上西哀耶斯多年经营的广泛人脉。

所以,当愤愤不平的法国民众需要一个能大肆羞辱的阴谋家时,臭名昭著的约瑟夫-富歇就很不幸的成为历史学家们最理想的标靶。于是在整个19世纪的法国文学史上,唯独巴尔扎克在为拥有聪明才智的还俗教士大声抱不平。

回到眼前,安德鲁尝试着实现巴尔扎克的一个愿望,给予富歇一个改变个人历史的机会。

他开诚布公的说:“我曾有两位老师,普利欧与图里奥。前者是制宪议会任职最长的轮值议长(主席);而后者,目前司职于外交工作委会员。至于你,富歇老师,我也非常乐意协助你获得下一届国民议会的席位,或是下卢瓦尔省的省长。不过现在,我希望你能帮我个忙……”

说到这里,安德鲁望了对方一眼,此时富歇的双手竖立,双目微垂,像是在等候着上位者的命令下达。

“曾经教士的你也非常清楚,毗邻下卢瓦尔省南方的旺代省,那里的教士和农户非常厌烦《教士法》与《宣誓令》,各种暴力事件层出不穷。种种迹象都在证实我的之前担心,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暴-乱即将在旺代地区发生。

所以,请你回到南特后,请务必留意旺代的一举一动,并配合情报人员的各项行动……”

学生与老师的交谈持续了近半个小时,直到情报官反复提醒,安德鲁才与富歇做1791年的最后话别。

望着马车远远消失于树林间,富歇知道曾经的学生已为自己拟定了今后的奋斗目标:“下一届国民议会的席位,或是下卢瓦尔省的省长宝座。”

尽管安德鲁不断暗示老师,希望他做第二项的选择,但富歇本人却更倾于国民议员的尊崇地位。

……

第180章 北方三大军团与进攻计划(上)

第180章北方三大军团与进攻计划(上)

1792年2月,在巴黎,布里索与罗伯斯庇尔的论战依然如火如荼的继续中。尽管后者已处于绝对的劣势,但阿拉斯人仍旧效仿可笑的唐吉坷德,不顾一切到处宣扬反战言论。从图里奥那边传来消息称,罗伯斯庇尔在经过卡尔诺的缜密分析之后,断定如今的法国-军队战斗力低下,数量不足且军心涣散,无法战胜久经沙场的奥地利人,更不可能吞并北方的奥属尼德兰地区。

所以,不可腐朽者上蹿下跳所做的一切,是在验证法军战败之后,他那伟大、关荣、正确且无与伦比的预见性。在安德鲁看来,正直的罗伯斯庇尔或许不会被金钱或美色所诱惑,但如今的他已经落入权力的游戏陷阱中,不可自拔。

在阿登省,作为立法议会特派员的安德鲁议员在此公干的主要职责是巡检本地区国境线的防务状况。但除了12月27日,也就是抵达当天,安德鲁于首府沙梅市待了两天,顺便接受了便宜大舅子兼阿登省长勒戈夫,及其一干官员的热情款待。之后,这位巴黎特派员的行营驻地,两个多月来一直都放在18公里外的色当。具体地址当然不是北上支队的驻防军营,而是已退休的维诺大法官的庄园,一座位于马斯河河畔的别墅。

至于,不辞辛劳的巡视国境线,那是没有必要的。从去年开始,军情局的间谍就遍布在阿登森林与马斯河流域,正严密监视着奥地利人的一举一动;而且,阿登地区的森林密布,山区地形复杂,可以说是易守难攻,奥地利军队一般不会将这次作为进攻法国的突破口,除非150年之后德国装甲车部队穿越过来。

此外,这里部署着香槟混成旅中最强悍的北上支队,包括炮骑兵合计3千人,外加阿登省1万多名受过3到5个月严格训练的预备役士兵(从各地自卫军中进行的选拨)。只需一、两周时间,这个北上支队就能扩充到的混成师团。

在安德鲁看来(仅是他自己看法),各种武器装备和有素质兵源的获取并不怎么困难,真正的难题在于如何得到充足的军费。巴黎的博尔博纳将军宣称准备了两千万里弗尔的战争经费(可根本不够花),但实际只有五分之一的军费下发到边境部队。而北方支队得到的更少,只能把军费压力转嫁到地方。

在富余的马恩与阿登两省,财政供给混成旅的高强度实战演练,外加2万预备役部队的常规训练,已经非常吃力;日益萎缩的走私贸易也不可能补贴庞大军事开销。若非从教皇宫圣母像里获取的黄金宝藏已运到兰斯,被各种军费预算逼疯了的安德鲁差不多要提前两到三个月,命令麾下部队向奥地利人进行开战。

……

二月下旬的一个晴好天气,安德鲁站在绿色丘陵之上,不停的眺望这条宁静与美丽的马斯河,享受着冬日暖阳光打在脸上和身体上的舒适感。

他眼前的这条马斯河,也称默兹河,发源于法国香槟-阿登大区上马恩省朗格勒高原,流经比利时,最终在荷兰注入北海,全长950公里,其中法500公里,比192公里,荷258公里,是链接法国与低地国家的主要河流。

马斯河从源地向北,流经阿登高地,在南尼德兰(今比利时)境内,左岸有桑布尔河,右岸有莱斯河、乌尔特河等流入。自那慕尔起,河流折向东经列日后,复向北流入荷兰,再向西注入北大西洋。

安德鲁所在河谷的那一边,崇山峻岭起伏连绵,目光所及尽是望不到边际的橡树林,那是制造存储香槟酒的橡木桶以及橡木塞的主要原料。而在自己这一侧,呈现成片成片的葡萄种植园依然光秃秃的。由于1周前的那场积雪已彻底融化,使得所到之处尽是一片衰败泥泞之地,曾经优雅的田园景致变得非常难看。惟有清澈且略现湍急的河水撞击岸边滩石,依然发出阵阵哗啦啦地水声。

不多时,衣冠楚楚的老管家给这位新主人送来他想要的一杯热咖啡,并且是多加奶且多加糖。安德鲁回过头,想坐回到身后的太阳椅上休息,却发现玛格丽特夫人和奶妈已抱着吱吱呀呀的小家伙来室外晒太阳了。这源自安德鲁在去年5月的建议,解释说适当多晒太阳,可以有助于婴儿增强身体(免疫力),并预防可怕佝偻病的发生。在两个月时,小家伙也被接种了牛痘天花疫苗。

至于维诺法官,尽管有了家人的精心照顾,外加优雅清新的环境,但在去年10月,维诺还是遭遇了第三次脑中风。那时起,这位的司法宫大法官彻底陷入脑死亡状态(植物人),终日只能毫无意识的躺在床上,或是依靠在轮椅上,依靠注射器从口腔里强行注入营养流食来勉强度日,尽量拖延死神到来的脚步。

安德鲁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即便自己常年不能来色当陪伴,他始终都在关注着,帮助着,照顾着维诺法官与玛格丽特夫人,以及他们仅有10个月大的小玛丽。安德鲁的权势为母女俩遮风避雨,任何想要上门滋扰的各种狂徒,或是敲诈勒索的当地官吏,都无一例外的遭遇到被沉马斯河河底的命运。

另外在去年8月,安德鲁还将动用了不少政治资源,强行将法官夫人的亲哥哥勒戈夫送上阿登省省长的宝座。甚至派遣一队宪兵轮换驻扎于这座庄园。

不多时,小玛丽似乎被冬日的阳光晒醒了,在奶妈怀中吱吱呀呀的挥动小手寻求抱抱。玛格丽特夫人见状接了过来,准备向孩子生父那边走过去,一同享受天伦之乐。不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安德鲁寻声抬眼一望,那是自己的情报官彭杜瓦斯,不用猜,一定是非常紧急的军务。自从北上阿登省之后,安德鲁感觉到自己的工作职责差不多都与军事有关。于是,他从躺椅上站起身,很是歉意的朝母女俩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假期行将结束。

这份公务签发地依然来自巴黎,公文内容非常明确,要求安德鲁议员继续向西,以立法议会全权特派员的名义,巡视默滋省(马斯省)与摩泽尔省的国境线,并在梅斯军营督促拉法耶特元帅率领的中央军团(即摩泽尔军团)的备战状况。与此同时,安德鲁依然保留着内政委员会执行秘书的职务,直到他返回巴黎。

此外,立法议会为突显作为国家最高权力机关的尊崇地位,还同意了布里索和军事委员会发起的一项提案,授予安德鲁-弗兰克为国民自卫军少将军衔,并借此缩减同拉法耶特元帅之间的军衔等级差距。

按照现行法国的军衔设定标准,在将军这一层次的正式军衔仅有准将(旅团级),少将(师团级)两级,至于中将和元帅都属于荣誉称号,期初是彰显最高指挥官的丰富资历,但到后来逐渐成为上下级的标志。但如果双反没有职务上的从属关系,比如说安德鲁特派代表与拉法耶特军团长,那么少将会与元帅依然平级,两者之间无所谓上下尊卑。

从职责方面来说,作为中央军团临时特派代表的安德鲁,不仅可以名正言顺的过问军务(除了不能直接指挥和调动部队),还能以内政委员会执行秘书的身份插手各省地方事务。从这个程度上来讲,自己的权势要大于中央军团的最高指挥官拉法耶特。

安德鲁不难猜出,上述这些都是布里索等人精心布置的阳谋,目的在于让安德鲁必须长时间滞留于国境线上,等待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们怂恿待在杜伊勒里宫的国王,成功建立一个为战争服务的内阁政-府。

在通过一系列的对外战争宣传,顺利将雅各宾派会员与左派议员团结到自己身旁的布里索声威大震。于是,他和他朋友们开始迫不及待的向杜伊勒里宫讨要组阁权。为了施加压力,立法议会对某些消极备战的内阁成员表示了极大愤慨。特别是控告德莱萨尔的决定,使国王感到惊恐,国王无法,不得不从胜利的党派中选用新的大臣。

要想拯救自由和王位,只有同当前在革命中居支配地位的人结成联盟。这个联盟在议会、王权和市政府之间恢复了和谐一致;如果这个联盟能够保持下去,布里索领导的雅各宾派是可以和宫廷共同作出在分裂以后他们认为只能在没有宫廷的情况下才能做的事情的。很快在3月上旬,国王批准了新的内阁成员。他们是:海军大臣拉科斯特;财政大臣克拉维埃尔;司法大臣迪朗敦;陆军大臣格拉夫(博尔博纳伯爵下台);外交大臣西皮翁-商波纳;内政大臣罗兰。

自始至终,安德鲁都曾不相信布里索能打赢这场战争;而同样的,布里索也不放心安德鲁,担心兰斯人的影响力干扰了组阁进程。所以,双方都在相互提防,但又相互利用,还在小心翼翼的避开彼此间的某些敏感红线。

在三个月前,遭遇安德鲁议员和战争大臣伯爵联手坑了一把,继而被强行拉上圣多明各远征军总指挥位置的杜穆里埃将军,公开表示不愿意远离巴黎,远离法国,一直在上蹿下跳的想找出路,希望议会和内阁取消对他的任命。

很快,安德鲁就给布里索写了一封信,毫不客气的告诉说:“要么你让杜穆里埃在1月15日前离开法国;要么我回到巴黎,亲自送他登上前往殖民地的远洋战舰。”

于是在一周之后,杜穆里埃少将带着满腔怨恨之情。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巴黎,驶向那6千公里外的圣多明各殖民地。

……

在布里索派成功煽动了巴黎市民与内阁大臣们的狂热备战激情之后,身为战争大臣(陆军部长)的博尔博纳伯爵,包括他的继任者格拉夫陆军部长也变得疯狂起来。他们竟然不顾法国-军队的军官大量逃亡,官兵士气涣散的糟糕状况,想当然的坐在奢华舒适的大臣办公室里,拟定了一个听起来非常不错,但实则荒唐透顶的军事进攻计划。

这位博尔博纳大臣将法军北方的野战部队从法国东面的莱茵河延伸至西部的大西洋,从右至左分组成三个军团:右路军团(北方军团),中央军团(摩泽尔军团)和左路军团(莱茵军团)。

左路军团(也叫做北方军团),由老资格的罗尚博元帅负责指挥,大本营位于距离国境线不到10公里的里尔,其防线是从敦刻尔克到菲利普维尔。罗尚博元帅麾下有两个将军,迪龙将军和比隆将军,计划将拥有5万余人的作战部队。

中央军团(或叫摩泽尔军团)由拉法耶特元帅指挥,防线从菲利普维尔到魏森堡,预计兵力在52万人左右,其中包括了驻扎于色当军营的蒙塞步兵团和奥什骑兵团。拉法耶特将原德意志军团的驻地,梅斯作为自己的指挥部,以便随时威慑数十公里外的德意志的特里尔和美因茨两个选帝侯国。但按照战争大臣的军事进攻计划,拉法耶特必须在今年4月中旬之前,将中央军团的驻地迁址至色当。

说要说明的,上述二人都是曾经参加过北美独立战争的。如果说拉法耶特是北美独立战争中出力最早,名气最大的法国将军,那么罗尚博就是北美战场之上,战功最卓越的那位。约克敦大捷就是其得意之作。

1780年7月,罗尚博中将奉命指挥6千法军(志愿军)在罗得岛登上美洲大陆。协助大陆军,支持北美殖民地独立。1781年6月罗尚博率领法美联军,合围约克敦,迫使英将查尔斯康沃利斯于10月投降。约克敦战役,是北美独立战争的决定性战役,而这场约克敦大捷,彻底改写了北美战争进程。

右路军团(也叫作莱茵军团)则由吕内克元帅(有时也翻译为卢克纳元帅)指挥,军团司令部驻地位于法德边境,莱茵河畔的斯特拉斯堡。该军团防线从魏森堡到巴塞尔之间,而兵力大约为4万人。

必须说明的,吕内克是一个年老的日耳曼骑兵军官,曾在七年战争中以其精湛的战术指挥,痛殴过路易十五时代的法军。等到了1761年,吕内克居然专职到法兰西这一边(这种现象在欧洲很常见),不仅晋升中将,还被册封为伯爵。未来那首大名鼎鼎的《马赛曲》,原名《莱茵战歌》,就是斯特拉斯堡的一名工兵上尉,鲁热德利尔谨献给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吕内克元帅的战歌。

……

第181章 北方三大军团与进攻计划(下)

第181章北方三大军团与进攻计划(下)

3月初,香槟混成旅的代理旅长贝尔蒂埃将军骑马从巴库尔军营赶到色当,并在北方支队的军营驻地见到自己的“老长官”安德鲁特派员,会议室内在座的与会者,包括步兵1团的蒙塞上校,骑兵团的奥什上校,宪兵团副团长布律纳中校,以及军情局的彭杜瓦斯少校。

等着辛苦赶来的参谋长连续灌下两杯热咖啡,几片糕点,稍作歇息之后,安德鲁这才向贝尔蒂埃询问道:“相信你昨晚在旅途中,浏览过了巴黎方面的作战方略。嗯,先谈谈你的看法,不要任何顾虑。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

贝尔蒂埃心下一激动,牙齿不自觉的撕咬着嘴唇。他从情报官手中接过教鞭,对着挂在墙壁一侧的巨幅军事地图,面色凝重的解说道:“抱歉,我从这份作战方案上,根本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可能性!右路军团由于只起到牵制作用,又凭借莱茵河天险进行防御,无论胜负相信都不会影响全局,暂且不说;

中央军团的作战计划是从梅斯出发,经斯特内、色当、梅济埃尔和吉维等地,以强行军向那慕尔推进。不过,该军团所面对的最大敌人,不是列日和弗雷斯特(今卢森堡)境内的奥地利军队,而是这一片广袤的阿登森林,以及森林中崎岖道路。我几乎可以断定,中央军团走不出国境线30公里,糟糕的路况和补给的困难就会促使士兵们打道回府。

唯一庆幸的是,拉法耶特元帅虽不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但也是一位正直而谨慎的军人。通常,他绝不会为了自己的个人荣誉,要求士兵在缺乏补给的状况下,强行突破无人森林区。所以中央军团的进攻注定是无功而返;

左路军团方面,据我所知,罗尚博元帅强烈主张采取守势以保卫本国边境,而并非采取主动进攻。但令老元帅尤其气愤的是,战争大臣博尔博纳伯爵居然绕过罗尚博元帅,直接向迪龙和比隆两位将军下达命令:一个将奉命率领四千人从里尔向土尔内挺进,另一个会率领一万人从瓦朗西安向蒙斯挺进……

想要实施上述计划,就必须要求参战部队有善于适应的素养,而他们没有;要求各级指挥官们密切配合,这也很困难;另外,而且兵员数量也严重不足。罗尚博元帅写信告诉我,战争大臣之前承诺左路军团有5万名受训过的士兵,但现在仅有半数人马,其中的很多人都是没有经历过新兵营训练的新兵。而要采取这样的作战行为,进攻的主力部队也不够强大,甚至可以形容为不堪一击。

反观在奥属尼德兰那一边,依据军情局提供的可靠消息,奥地利人在里尔方向部署的军队有2到3万人;在烈日与阿登森林方向有1万人;此外来自波希米亚的3万步骑兵正被调往布鲁塞尔附近,将作为总预备队(法国陆军大臣居然不相信)。一旦战事需要,这个总预备队随时可以变成进攻法国的主力部队。

在法奥备战兵力方面,奥地利处于绝对的下风。然而奥地利人的部队包括雇佣兵在内,从普通士兵到高级军官,8成以上都参加过与土耳其的3年战争。他们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和严格军纪,尤其那几支进攻凶猛的奥地利骑兵团。与此同时,除了我们香槟混成旅之外,没见到其他法国-军队开展过应对骑兵进攻的空心方阵的队列演练。事实上,他们连起码新兵训练都没完成。”

等到参谋长说完,安德鲁手指地图,问了一句:“现在请告诉我,哪个军团会在战争中首先崩溃?”

贝尔蒂埃用肯定的语气告诉说:“左路北方军团!由于博尔博纳将军的横加干涉,事实上罗尚博元帅已失去对该军团的指挥权。一旦发生某种不幸事件(打输了),他就会辞去司令官的职务,主动承担罪责。”

“很好!”安德鲁随即从座位上站起身,继而给在座的军官们下达命令:

“贝尔蒂埃,你立刻拟定一份作战计划,当北方军团全线溃败之际,香槟混成旅如何实施增援,以遏制奥地利人的反攻;蒙塞,你的步兵1团从现在开始扩编到4千人;奥什,你的骑兵团可以增加到1千6百人;此外,我会命令塞纳蒙上校给你们补充到五个炮兵连,其他兵源按照之前的方案来执行。对于未来两个月里的针对性训练科目,相信你们应该非常清楚。此外,贝尔蒂埃参谋长也将驻留色当军营一段时间,会给予你们指导性意见。

还有你,布律纳,也按照原定方案将驻留阿登省的宪兵营扩充到1千人2百人的宪兵2团,并等候我的命令,随时准备向西开进,派驻到埃纳省和诺尔省;至于彭杜瓦斯,你的情报人员也要密切观测左路北方军团的动向,一有变化,随时向在座的长官们汇报……大家有什么意见或想法?”

话音刚落,蒙塞上校就举手向安德鲁问道:“长官,拉法耶特昨天还下文给色当军营,催促我和奥什带齐所有部队,务必在五天之内赶往梅斯报道。”

安德鲁愤愤不平骂道:“该死的拉法耶特,我一周前还接到来自立法议会代表的多起投诉,控告中央军团长时间拖欠士兵军饷,导致营地里逃兵已超过5百。嘿嘿,你们这大几千号人再跑到梅斯,干嘛?集体去喝西北风啊!”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安德鲁语气一转,对着蒙塞直截了当的说:“你可以回复那位大元帅,就说是国会议员和阿登省长要求你们继续留在色当军营,以防范奥地利人从阿登森林里钻出来搞偷袭。另外,过几天我会亲自赶赴梅斯军营,代表议会和内阁,督查中央军团的备战情况。”

时至今日,安德鲁与法拉耶特的身份、地位发生了逆转,前者已不是在雅各宾派俱乐部休息室外偶遇后者时,那个谨小慎微的小律师。作为法兰西2500万民众之议会和内阁的全权代表(包括军事与民政),安德鲁的权势洪流足以冲掉拉法耶特身上的荣誉光环。

……

到1792年3月时,战争阴霾已遍布整个法国北部地区,与巴黎夜空那种不负责任的高谈阔论所不同的是,北方诸省的民众,尤其是法国农村对战争的恐怖气氛达到巅峰造极的程度,差不多接近疯狂。

无论是城镇还是乡村,战争和屠杀的各类谣言喧嚣尘上。传说中的凶声恶煞的奥地利人、心怀不满的贵族和无恶不作的匪徒已经近在咫尺。由于乡间教士主导的农村基层组织严重失控,使得人们无从判断事情的真伪,于是纷纷带着妻儿老小,在不停的尖叫声中到处躲藏,或是千里迢迢流亡到巴黎,或是跑到相对平静且富饶的马恩省。

来自宪兵部的报告中称:这场席卷北方各省的大恐怖,堪比1789年夏天的大恐慌时期。仅在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内,就有5万2千人横穿东西面的省边境,来到兰斯和沙隆两地避难。此外,宪兵部还联合当地的国民自卫军与警察局镇压了因流民引发的30多起暴乱事件,其间枪决28人,判处不同时期的苦役154人,最终维持了马恩省和阿登省安定团结的大好社会局面……

正是安德鲁一贯坚持的高压态势,有力保障了马恩与阿登两省的社会秩序。但在北方其他省,恐慌引发的暴乱情况就严重的多。除了人为制造的混乱,粮食的短缺也称为最令人头疼的问题,尤其是那些抗拒引种土豆的加来海峡省与摩泽尔省,巴黎报纸上已报道出现过饿死人的状况。

毋容置疑的,安德鲁在授意马恩省向加来海峡省和摩泽尔省的饥饿灾民各自提供两千吨土豆紧急援助的同时,他也向立法议会发出了针对两省高官的弹劾提案,并全文刊登在《费加罗报》,授权其做公开报道。

安德鲁愤怒的语气指控:加来海峡省与摩泽尔省的省级长官拒绝实施增产粮食的目的,是在人为的制造粮食饥荒,借此在民众间散布各种恐怖情绪,暗地配合科布伦茨流亡贵族的反动军队颠覆法兰西革-命政权的阴谋……(这顶帽子的确扣得够大)

很快,加来海峡省和摩泽尔省的省长、副省长与省检察长被各自的省公社总委员会强行停职,并交由立法议会指定的特派团进行犯罪事实的审查。

又是两省高官栽倒在安德鲁脚下,在3个月内,已经有了3省共7位省级官员掀桌下台。而且。安德鲁打击政敌的方式极其野蛮和霸道,随便一顶反宪法、反议会、反民众、反政-府、反革-命的“5反”大帽子扣下来,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最早犯事的埃纳省前省长已漂洋过海,去了新奥尔良殖民地。

也是从那时开始,安德鲁议员的手令犹如东方皇帝的圣旨般在北方15省,尤其是那些边境省份变得畅通无比。再有大胆敢挑衅的人也不过是躲在自己的被窝里,小心翼翼的嘀咕一两句。

3月1日,匈牙利和波希米亚国王,奥地利大公,托斯卡纳大公(意大利)兼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利奥波多一世突然病逝。接替上述地位与称号的就是弗拉兹二世,利奥波多一世的弟弟,一个好战的奥地利人,也是玛丽王后的兄弟。

10日,经国王路易十六批准,法国新一届的好战内阁政-府最终成立,通向正式宣战的道路上已没有了任何障碍,一场轰轰烈烈的“欧洲解放战争”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此时的布里索在巴黎的政治环境中拥有了米拉波、巴纳夫等人都望尘莫及的巨大影响力。他曾得意洋洋的向一位朋友吹嘘,宣称:“安德鲁的影响力仅限于北方15省;而我,却能控制了整个法兰西,以及它全部的83个省。”

12日,作为立法议员特派代表的安德鲁议员乘坐马车,并在一个整队宪兵连的护送下,从色当赶往1百多公里外的梅斯。原本,安德鲁是想轻车简从,尽早赶到梅斯军营,把这个惹人厌烦的差事干完了。但在彭杜瓦斯少校的强烈建议下,安德鲁将军最终还是带了一个宪兵连做随行护送。

显然情报官的担心是必要的,默滋省境内的治安状况倒也勉强,至少在白天的公路上,安德鲁看不到任何打家劫舍的匪徒。当然因食物饥荒或是战争恐慌而逃难的民众的确有,但人数并不多。通常是在马恩省或阿登省有亲戚可以投奔的,而不是毫无目的,四处流浪,随意盗劫的流民。

趁此良机,无论是军情局,还是宪兵部,各自都以各种借口向默滋省进行渗透,而粮食自然是无所不能的利器。尤其是高产土豆,1792来了春季时,单马恩省一地的土豆总产量就已突破了80万吨。从理论上说,可以作为200万人一年的主食消耗量。当然仅是填饱肚子,不关乎营养和味道。所以,安德鲁毫不犹豫的抡起土豆作为武器,迫使临近省份接受香槟沙隆的领导。

旅途所经过的默滋省的每个城镇或是乡村,人们一见到安德鲁的马车就主动围了过来,继而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各种欢呼声此起彼伏的响彻云霄。聚集公路两旁妇女们还不停的向马车,向骑兵们抛洒鲜花,闻讯而来的市政官员们则毕恭毕敬的守候在道路交叉口,迎接安德鲁议员的到来。

作为宪兵连长的絮歇上尉跑过来,大拍马屁的说道:“我的将军,人民之所以热情迎接你,那是你曾下令让两省边境上所有的马车、牛车紧急装运了1万吨土豆运往本省的各地灾区,所以,默滋省的民众一看到来自马恩省的官方马车就面露笑容,心存敬意。”

安德鲁微微一笑,他跳下马车,随手拍了拍上尉军官的一杠三星的肩章。说道:“好了,好了。你的马屁我评99分,之所以扣一分,是怕你骄傲。”

等到安德鲁长官和他护卫队连续经过5座城镇后,被拖拖拉拉行程搞得有点厌烦的上位者终于忍不住了,他命令絮歇上尉尽量绕过沿途所有的城镇,不再接受狂热民众的欢呼。

等来到摩泽尔省,沿途的所加所闻就变成了另外一幅图景。与默滋省首批1万吨粮食援助不同(前后两次共3万吨土豆)。而在摩泽尔省,总共仅有2千吨的援助量,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于是在城镇,居民们在所有的城门口都构筑了高高的街垒,在楼上还堆起了无数石头,妇女们准备好了开水,时刻准备应付匪徒的袭击;在乡间,农民随着长鸣的警钟声集合队伍,冲上公路上拦截想要盗窃食物的流民。

当村民没有食物吃的时候,他们就会手持木棒和镰刀,成群结队的跑到附近的城镇,充当一回讨要食物的匪徒,或是抢劫过往的商旅。

在抵达梅斯之前,安德鲁就遭遇过数次村民的围攻。可等到絮歇上尉下令护卫队拔出军刀,准备策马冲杀时,客串匪徒的村民一个个都作鸟兽散跑开了。

……

第182章 抵达中央军团的临时特派员

第182章抵达中央军团的临时特派员

作为法国东北部中心城市兼摩泽尔省首府的梅斯,位于洛林高原摩泽尔河和塞耶河的交汇口距离北方的弗雷斯特选帝侯国(今卢森堡)边界,仅50公里不到。梅斯市区人口近5万。城市的主要部分沿摩泽尔河伸展。

梅斯城最早是在古罗马帝国时代建立了城堡,中世纪为神圣罗马帝国治下的自由城,经济繁荣。1552年,法国国王亨利二世在领土吞并的过程中成了三教区的统治者,从此,梅斯市就从神圣罗马帝国中脱离出来。自此,梅斯开始成为法国的军事重镇,在历经30年战争,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波兰王位继承战,以及七年战争后,该城反而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

与自己的表兄弟布耶侯爵一样,拉法耶特之所以选择梅斯作为中央军团驻地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梅斯城里拥有法国北方最大规模,也是最重要的军火工厂,相关从业的人数高达三千多人,其中不乏熟练技工和军火方面的专家。

梅斯兵工厂的产品,从刺刀、军刀、步枪、大炮、各种弹药,再到官兵制服、武装带、行军背囊、骑兵套装、工兵器具、运输辎重车等等。简单的说,梅斯军工厂几乎可以完成任一陆军兵种的全套装备(非军火方面大多为外包)。

去年,安德鲁趁布耶侯爵的德意志军团被迫解散之际,就派专人来梅斯兵工厂,并以高福利、高待遇的为诱惑,拐走了那里数百名熟练技工与十多位军火专家来兰斯兵工厂效力。然而,最令梅斯人可气的是,他将历史悠久,人才辈出的梅斯炮兵学校下至学员和教员,上到军事长与校长,一股脑的打包带到兰斯。

而这,也是马恩省与摩泽尔省之间关系紧张的由来。去年5月,两省以人才流失的官司一度打到巴黎的高等法院。那时,时任马恩省副检察长的安德鲁重新挂以出庭律师的身份,代表马恩省接下这桩应诉案。

在庭审之前的一次预备议会中,霸气侧漏的安德鲁律师很不客气将一份《人-权宣言》扔到对方代理律师的身上。他公开宣称并威胁:任何违背“1789年原则”的捣乱分子或敌对团体都应该送进监狱里,接受3年的苦役。此举,吓坏了摩泽尔省的代表律师以及相关官员,没过多久就选择了主动撤诉。

打这之后,摩泽尔省在同安德鲁(马恩省)的对抗中,依然是屡战屡败。到1792年春的粮食危机中,省长和正副检察长被摩泽尔省公社总委员会集体罢黜,相关责任人也将接受立法议会审查委员会的职务犯罪调查。

基于此,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安德鲁没有选择进入梅斯城,而是绕道过去,径直赶往城市北郊的中央军团军营。借助立法议员代表的尊贵身份,安德鲁的马车与护卫队长途无阻的进入了中央军团的核心驻地。

中央军团的司令部位于梅斯北郊,一座废弃多年但又被修缮一新的古修道院里。单单从建筑群与占地面积上看,这座修道院的规模很大,不难想象当年鼎盛时期的恢弘场景。至于修道院的名字和建筑年代,很少人愿意主动去了解。1年前,这座废弃修道院归于指挥德意志军团的布耶侯爵;现如今,它又转属于布耶的表兄弟,拉法耶特侯爵。

透过车厢两侧的洁净玻璃窗,安德鲁看到了中央军团驻地的这一幕场景:三五个军士懒洋洋围坐在篝火旁,在他们身后是胡乱搭建的白色帐篷,以及随意摆放的步枪。此时已是午餐时刻,所有的篝火旁的士兵几乎每人手中都有一小盆类似土豆泥的黏糊糊食物,表情痛苦而艰难下咽。时不时的,他们还会背着走过的军官低声咒骂一两句,做个鬼脸,估计是与分发的糟糕食物有关。

当看到安德鲁的马车时,几位有荣誉感的下级军官跑过来高声呵斥部下,并要求士兵们立刻放下食物,起身站好,向即将经过马车里的高级长官郑重行军礼。不过很可惜,极少有士兵愿意听从指挥官的命令,依然顽强的对付着土豆糊糊。

“呵呵,现任战争大臣格拉夫将军,就是因为嫌面粉价格太贵,于是在两周前,下令从兰斯粮食交易中心为三个军团分别订购了5万吨土豆。呵呵,5万吨!足够拉法耶特的部队,以及随军家眷吃上好些年的了。”一想到土豆泥的恶心味道,同在车厢的乌弗拉尔就感觉全身的不自在,嗓子眼里感觉有异物。

之前,这位安德鲁的前经纪人一直待在默滋省的省会巴勒迪克,他是以马恩省贸易代表的身份常驻该市。在得到安德鲁的紧急通知后,乌弗拉尔驱车赶往摩泽尔省与默滋省边境的埃坦市镇检查站,与老长官的车队汇合。

听着部下那打趣的话,安德鲁皱了着眉头,却没说什么。的确,除了对土豆有着狂热感情的爱尔兰人(贫瘠且布满石头的土地上除了土豆和玉米,几乎没什么可以种植的),欧洲大陆的民众很少主动把土豆这玩意当做日常主食,除非是迫不得已的战争和饥荒年代。

所以说,现任战争大臣也是个不食五谷杂粮,只吃白面包的混蛋。为了省钱但也不能拿纯土豆取代士兵的黑面包,至少食物中也应该加上一钵肉菜汤。不过很可惜,篝火上架着的菜汤是有的,却是清汤寡水,上面飘着一点点油腥。肉绝对是看不到,除非是在军官的饭桌上,偶尔能看到一两片。

而在马恩省,市民对土豆的日常用途大都充当菜肴配料,而存储起来的土豆除了用于外销附近的饥荒省份外,基本上会制成马铃薯全粉。而所谓的马铃薯全粉是脱水马铃薯制品中的一种。是以新鲜马铃薯为原料,经清洗、去皮、挑选、切片、漂洗、预煮、冷却、蒸煮、捣泥等工艺过程,经脱水干燥而得的细颗粒状、片屑状或粉末状产品统称之为马铃薯全粉。

通常状况下以手工方式来制作,5吨土豆可以转换为1吨马铃薯全粉。由于这种全粉的不仅保存时间非常长,高达10到15年,还能取代面粉的大部分功能,制成各种美味的餐粥、肉卷、饼干、牛奶土豆粉和肉饼等。所以,安德鲁要求马恩省与阿登省将马铃薯全粉视为战略物资加以储备。

……

拉法耶特的指挥中心位于修道院的本堂殿(教堂),至少从外观上看,这是一座宽敞明亮的良好建筑。等到安德鲁走到里面时,整个气氛就变了味。

教堂大厅里的桌椅板凳都是随意摆放着,各种标尺的军事地图一层一层的铺在上面。往来的军官也是乱哄哄的说这话。将校军官围座在放置神龛的祭坛前,悠闲自得聊着天;参谋们站在不远的下首处,似乎为地图上的数据标注而争论不休;军需官当即拒绝了一个年轻军官的胡搅蛮缠,自己跑去向一名高级长官连声抱怨,说堆积如山的土豆开始发芽了……

一直跟在身后絮歇上尉凑近了说:“如果是在我们的军营,这些家伙都应该关禁闭。”的确,从第一道关卡开始到现在,始终没有传令官向司令部通报特派员已经到来的消息。而且安德鲁在门口站了两分钟,同样没人上前过问一二。

安德鲁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此低素质又缺乏警惕性的军官,还跑出去打什么战。或许敌方只需一批死士,就能将这里的40多位中高级军官一网打尽。

安德鲁正想着在,一名面色不悦的年轻军官从杂乱无章的座椅板凳之间冲了出来。估计他是心不在焉,而没怎么留意前方。这名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军官一下子猛撞到安德鲁的肩膀,令其差点摔倒在地。跟紧特派员身后,一直充当近侍的絮歇上尉显得感觉羞愤,他怒气冲冲迎上前,一把抓住那个冒失鬼的衣领。

“中校,你应该为自己的鲁莽举止向长官道歉!”絮歇的大声呵斥,引得大厅的不少军官转身朝喧闹的入门处张望。

“长官?”中校军官很是轻蔑的抬起下巴,他瞥了一眼那个头戴黑色阔边礼帽,身穿黑色外套的陌生平民,继而讥讽道:“长官?是哪里的哪位长官?”

絮歇松开了对方的领口,高昂着环顾周围,冲着众人大声叫嚷着:“这位是安德鲁-弗兰克少将,立法议会的代表,兼中央军团的第一特派员!”

话声一落,原本摆成乱七八糟的桌椅板凳,继而又横七竖八的倒成一片。四十多位军官们纷纷站立原地,来不及整理制服并戴好军帽,又听见那位上尉继续高声喊道:“全体都有,立正,向安德鲁长官行礼,致敬!”

小小的立威已过,安德鲁摘下三色徽的大礼帽,开口示意大厅里军官继续工作,“先生们,我今天没有穿制服,请大家不必拘礼!”

立刻,这位特派员转而回过头,对着那名尚未放下敬礼右手的年轻军官,面带微笑的问道:“至于您?尊敬的中校先生,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报告安德鲁将军,我是让-维克托莫罗,伊勒-维莱讷省(属布列塔尼大区)第一志愿营的中校!”军官无所畏惧的挺直了胸膛,但他那少许发颤的声音依然出卖了自己内心的恐惧,还居然忘记要首先给长官道歉。

没办法,从伊勒-维莱讷省到摩泽尔省,5百多公里的徒步旅程中,莫罗中校和他的第一志愿营在沿途听得太多有关者安德鲁的传说:无所不能的神眷者,恐怖的路西法魔王,权势极大的国民议会议员,掌握北方15省的独-裁者……

就在第一志愿营抵达梅斯军营的当天,摩泽尔省的高官们都被逮捕入狱,私下传闻是他们冒犯了安德鲁议员。作为布列塔尼律师(检察官)的儿子,尽管莫罗拒绝子承父业,跑去当兵(混了一段时间的黑-帮),但他依然清楚要掀翻省长和检察长需要多大的政治能量,而且引发地震的还不止一个省,是三个。

期初,莫罗认为待在中央军团,那个神憎鬼厌安德鲁将军压根就管不到自己。可不想数天前,营团级以上的军官都接到来自军团司令部的通告,称安德鲁议员(少将)近期赶赴梅斯军营,担当中央军团的特派督查员,并随行考察本军团各种备战情况,拉法耶特元帅要求所有军官务必加以重视,云云。

这下倒好,与特派员长官的初次见面就起了冲突,莫罗感觉自己就要倒大霉。但究其缘由,还是该死军需官引发的问题。要不是他那土豆当面包派发给第一志愿营,自己也不会与之发生激烈冲突,更不会很不小心的冲撞了安德鲁长官。

事实上,安德鲁没有莫罗想象的那般恶劣不堪,他询问对方的姓名只是随口一问,压根就没想到“以大欺小”。然而,但他听到让-维克托莫罗的名字时,眼前却是一亮,于是,计上心头,又满肚子的准备冒坏水。大革命期间有两位莫罗将军,另外一位叫做让-勒内莫罗,籍贯是阿登省罗克鲁瓦,而另一个……

等到莫罗醒悟过来,准备向安德鲁长官道歉时,却被后者粗暴的打断,“你,莫罗中校,你可以回去了,我们之间的问题,有的是时间来解决。”

望着莫罗那垂头丧气的孤独背影,安德鲁忍不住开心的笑了起来。

“长官,拉法耶特司令官他们来了!”身后的絮歇小声的提醒道。

转过身,安德鲁看到拉法耶特正领着10多位将校高级军官,朝自己面前走过来,他们所到之处,又是七零八落的桌椅板凳响起成一片。

多时不见,拉法耶特依然是那个手提清白之剑,习惯以冷漠示人的圣骑士。只是在见到“老朋友”安德鲁时,他那双眼无神的面容总算挤出一丝的微笑,非常难得。由此看来,3个多月的田园生活令这位白马将军领悟了人生的诸多无奈。

不过,在拉法耶特眼中,安德鲁始终是那个嚣张跋扈,人见人怕的混蛋律师。一来到自己的中央军团驻地,就闹得鸡飞狗跳。还有那个刚出门的倒霉中校,拉法耶特祝愿他今晚不会做一宿的噩梦。

……

第183章 侯爵先生,我们不一样!

第183章侯爵先生,我们不一样!

两位貌合神离的老朋友一见面,当然是高兴的把臂言欢。在胡乱瞎扯的闲聊过程中,大厅里的副官们也已收拾好乱糟糟的桌椅文件;匆忙赶来的军乐团更是在教堂广场上摆好阵型,继而演奏起一首舒缓优雅的《小舞步曲》。除了宫廷舞会上使用,《小舞步曲》时常也作为非正式的迎宾曲。

一切准备就绪时,拉法耶特的脸上浮出一丝难看的笑容,他开始以中央军团司令官的身份,为远道而来的安德鲁特派员逐一介绍身边的高级军官。

按照穿越者的想法,除了3位将军算作比较熟悉或相对熟知外,对于其他军官安德鲁基本上都没什么印象,也不打算去加深印象。他们会在大革-命的大浪淘沙中,迅速沦为路人甲,或是路人乙,甚至是断头台上没有头颅的尸骨。

相貌英俊,举止优雅的博尔博纳将军是安德鲁的老熟人,作为前内阁战争大臣,两人曾联手坑过倒霉的迪穆里埃。等到上一届内阁解散时,这位传说中路易十五的私生子索性投奔立宪派好友拉法耶特身边,跑到中央军团里任职;

另一位是面容严肃,性格刚毅的凯勒曼将军。安德鲁对他的熟知源自穿越之前,教科书上记载的那场改写法兰西命运的关键战役,那天之前是君主制,之后就属于共和国。在战场的那个山丘上还竖起了一尊克勒曼指挥若定的塑像;

最后一位是居斯蒂纳将军,拥有一副修剪得体的大络腮胡,头发花白但身体硬朗的老将军,差不多快50岁了。穿越者对这位战功卓著,为法兰西赤胆忠心的将军的了解,源自后者登上断头台时的死前遗言。

有几位高级军官在与安德鲁握手时不仅神情怠慢,而且语气轻蔑,不过是在例行公事的敷衍这年轻的有些过分的巴黎特派员。一旁的拉法耶特看到之后皱了着眉头,身为司令官的他不方便出言制止,随即以目光怒视之,这才好了一点。

见此情景,博尔博纳暗自摇了摇头,心想这群傻瓜同僚是不是吃错了药,明里暗地塞给对方制造发飙的机会。有关这位特派员的巨大能量,前战争大臣在巴黎见识过太多。好在安德鲁表情依旧平淡无奇,既然没上位者的漠视高冷、不屑一顾,但也绝对不会以自己的笑脸迎接对方的冷面,心里也有个记仇的小本本。

“与一群死人、活死人生气什么?”这是安德鲁内心的真实想法。

等到军乐团的军号吹起节奏明快的《骠骑兵进行曲》时,中央军团的司令官诚挚邀请国民议会的特派员一同阅兵。至于接受检阅的部队来自巴黎北郊,是博尔博纳将军麾下的蒙马特高地步兵团。

教堂广场中央,两千名士兵身穿蓝色阅兵服,排列成整齐方阵。他们外表整洁,衬衣干净,精神饱满,就连身上的纽扣和每条武装带都显得光亮。

在大批将校军官的陪同下,拉法耶特司令官与安德鲁特派员,一路有说有笑的走下教堂台阶。

不一会,军乐声骤停,步兵团长随即大吼一声,发出口令:“全体-――立正!”士兵们屏住了呼吸,自觉地的将队形调整到最佳位置,挺起胸膛,高昂头颅。

两位长官即将走到首派上校团长面前时,手中的闪亮军刀挥舞出一个刀花,然后立刀礼、托刀礼、举刀礼至前胸。上校再度高喊了一声口令:“向长官致敬!”

“向长官致敬!”全团士兵“刷”的一声举枪致敬。

响彻云霄的呐喊声后,整个广场上变得一片寂静。等到两位长官原本停下的脚步,再度迈向前时,军乐团一遍又一遍的演奏起激昂的战争进行曲,《胜利一定属于我们》。(说明一下,这首军乐有不同的版本,从路易十五到拿破仑时代)

安德鲁笑容满脸的从队列中缓慢走过,偶尔的,他也停下脚步,会与其中熟识的官兵交谈上一两句,聊一聊目前巴黎的情况,军旅生活的趣闻等。因为这个蒙马特高地步兵团曾在巴库尔军营修整过几日,安德鲁也邀请该团大部分军官共进晚餐。拉法耶特今天能拉出这支部队做检阅,也算是煞费苦心。

阅兵结束后,拉法耶特领着特派员来到教堂后殿二楼的会客室做片刻的休息,而高级军官们则集体留在隔壁的会议室里,等候命令。

军需官在不停面对同僚的抱怨,说自己的事务太忙,没有时间陪同特派员瞎耽搁功夫。此人外形厚实,肥头大耳,凹陷的脸上,横着两条浓密的眉毛。每次军需官说到激动时,他的眉毛就随着声调有节奏上下抖动。

“闭嘴!格朗上校!”博尔博纳忍不住出声呵斥道。“安德鲁就在隔壁的司令官办公室里,你有意见可以当面去提,别在这里瞎嚷嚷!”

格朗军需官不服气的暗自嘀咕了一两句,却不敢再大声说话。博尔博纳伯爵是拉法耶特将军的挚友,军需官虽说也有后台,但没必要与其爆发直接冲突。

凯勒曼将军纳似乎很喜欢看到军需官吃亏的样子,对着朝博尔博纳问道:“听说你之前和安德鲁特派员很熟悉,说说他的情况。”

说着,这位将军以鄙夷的眼神盯了矮胖的军需官一眼,那个混蛋也曾经克扣过自己师团的不少军需。但格朗上校背景不小,自己是本地雅各宾派俱乐部的会员,又与布里索保持着密切往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安德鲁来之前,格朗军需官就是雅各宾派安插在军团的特派员,负责监视高级军官的言行举止。

对于凯勒曼将军的小举动,博尔博纳心领神会的微微一笑,说道:“是啊,非常熟悉!3年前,安德鲁还是个刚来巴黎,专为司法宫送公文的小律师;1790年的那场巴贝夫案,作为辩护律师的他几乎是以一人之力挑战整个夏特莱刑事法院。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居然翻盘成功,大获全胜;随后,他受命税务检察官,在波尔多与巴黎两地追缴关税,惩处那些大发国难财的包税商人,当年就为国敛财3千万里弗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届议员们的生活补助以及这次参与北方战争15万大军的军饷,都是安德鲁担当税务检察官时期筹措而来的。

当然这不是最厉害的,当年内阁成员中,内政大臣德-圣-普里克斯伯爵,战争大臣德-拉图尔-杜宾伯爵,以及司法大臣德-钱丕恩子爵都收到了安德鲁的弹劾指控,而不得不向国王递交了辞呈;就在去年,我的朋友,外交大臣德莱萨尔同样吃过大亏,三天之内不仅损失了多名得力助手,还不得不将四位重要驻外使节的任命权拱手相让;对了,就在前不久海峡省与摩泽尔省的省长和检察长主动辞职,起因也是安德鲁特派员的弹劾。总之言之一句话,这位香槟年轻人的能耐极大,据说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专挑刺头下手,而且屡次不爽。”

博尔博纳将“刺头”一次故意拔高了声调,赢得会议室里哄堂大笑,其中就属居斯蒂纳老将军的笑声最洪亮,这自然惹得胖军需官怀恨在心,他发誓从明天开始把博尔博纳师团,凯勒曼师团与居斯蒂纳旅团的部队军需供应减半发放。

会议室里军官们的勾心斗角,并没有影响隔壁房间两位长官的愉悦交谈。安德鲁拒绝了法拉耶特的香槟酒,他向门外的值班军官要了一壶热咖啡,指示务必多加糖和鲜奶。3月份,梅斯的天气阴暗而潮湿,安德鲁习惯于喝点热饮料。

“咖啡和蔗糖价格又涨了,而且经常缺货。”拉法耶特没好气的嘟哝了一句。

安德鲁不以为然的笑道:“没关系,我的朋友,很快就要跌价了。咖啡、可可、蔗糖,甚至是靛蓝,一切都会有的。”

圣多明各殖民地的战事,远比安德鲁当初最坏的打算要好得多。“冷枭”圣西尔上校果然不负穿越者的厚望,居然凭借仅有的8千国民自卫军(民兵),拼死顶住15万黑奴军长达5个月年的轮番攻击,稳稳守住了法兰西角的防线。今年1月下旬,他还指挥部队顺势发动了一系列反击,歼灭军2万多暴民。

在东南方向,原本命悬一线的太子港最终等到从法兰西角海渡而来紧急援助,那是布耶侯爵亲自率领的3千殖民地军队。他们与当地的国民自卫军联合起来,同样成功保住了这座重要的海港城市,以免受10多万暴-民的蹂躏。

如无意外,等到迪穆里埃的远征大军抵达圣多明各的时候,殖民地当局就会转守为攻,向躲藏山区的40万黑奴暴动者发动进攻。力争在今年年底之前结束所有战事,将剩余的数十万黑奴重新赶回种植园,或是贩卖到北美大陆。

就在“布里索的朋友内阁”成立一周之后,3月17日,时隔半年之后,五艘来自法兰西角港,满载着咖啡、蔗糖与可可的贸易商船停靠于塞纳河口的勒阿弗尔港,等候大陆海关的检验通关。

而第二天,在巴黎的大宗商品期货交易市场上,长期居高不下的咖啡与蔗糖的价格狂跌近一半。那些早已被天价咖啡折磨死去活来的巴黎小资分子居然走上街,狂欢着高呼“咖啡万岁”与“蔗糖万岁”的荒诞口号。至于远在圣多明各殖民地受苦受难的50万黑奴,没有谁还记得,也许是没有谁还愿意记得。

《费加罗报》很是适时的发表了一片社论,讴歌伟大、光荣、正义的安德鲁议员高瞻远瞩,他是第一个察觉圣多明各殖民地存在的重大危机;并第一个呼吁、且身体力行的向圣多明各派去各种军援的政治家。数艘商船除了满载军援物资外,还包括上百名军事教官,其中就有守卫法兰西角的英雄,圣西尔上校。

《费加罗报》的这篇报道为安德鲁在巴黎市民,尤其是小资分子那里赢得了无与伦比的巨大声望。一句发乎内心的“安德鲁万岁”,就很快就那些云集着众多知识分子的咖啡馆里,一遍又一遍的高喊起来。事后,布里索不得不承认,尽管用尽了全力,他始终无法超越安德鲁在巴黎的影响力。

从1790年7月开始,安德鲁那长达21个月的心血与努力,终于得到了丰厚回报。这不仅仅是涉及到每年几千万,上亿里弗尔的商业利益;更多的是在把控人心,尤其是在巴黎知识分子中的崇高声望和巨大号召力,通常是金钱难以办到的。必须说明的,人心这种东西看似虚无,时常还屈服于强-权和暴-政。可一旦达到某个阶段,就是一种浩浩荡荡,不可阻挡的强大推动力。

……

视野再回到中央军团司令官的会客室里,安德鲁将英国制造的骨瓷金边咖啡杯小心翼翼的放到茶几,因为这是第一任美国驻法国大使本杰明-富兰克林赠送拉法耶特将军的精美餐具中的一件。放到21世纪,这一整套玩意就是天价。哪怕要川普用纽约曼哈顿岛上的豪华公寓来交换,这位骨瓷爱好者也非常乐意。

“说吧,安德鲁,你的视察工作,到底想怎么进行,我会派人全力配合你和你的人!”毫无耐心的拉法耶特司令官很是直接的问道。

安德鲁笑了笑,说:“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我只需办完一件事情,而且是给你帮个大忙。然而就会离开你的军营,转身回巴黎报道。另外,你也别把我想象的那么独-裁与专-制。要知道,立法议会可是有745名代表,我只是其中一个。即便是结党营私,也不可能让744个身披三色绶带的家伙,时刻紧跟随我的脚步。”

“但是你会诱惑他们!”拉法耶特反驳道,而后一句“你就是撒旦!”最终没能说出口。

“诱惑?!”安德鲁哈哈大笑起来。

很快,笑声戛然而止,他死死盯着拉法耶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司令官先生,无论是诱惑的金钱或是权势,都是人们所向往追求的美好东西。

我们不一样,

你天生高贵,可以终日锦衣玉食,享受人生;

而我,必须为自己所需要的一切努力奋斗,常常身边就是地狱。

你只需振臂高呼,就有无数人愿意跟随着到北美作战;

而我,第一件事情总是先填饱肚皮,为了得到一片黑面包,必须将诸多愿望放之脑后。

对你来说,机会多的是,没了这一个,可以选择下一个;

而我,通常只会遭遇人生中的唯一一次机遇。一旦错过了,就什么都没有。所以,侯爵先生,你没资格指责我!因为我拥有的一起,都是自己双手奋斗得来的,不是依靠施舍,不是依靠头衔,不是依靠所谓的贵族血统!”

……

第184章 能量极大的安德鲁特派员(上)

第184章能量极大的安德鲁特派员(上)

期初,拉法耶特听得是两眼怒视,双拳紧握,气得浑身发抖的他几乎要拔剑与之决斗。但到后来,军团司令官忽然变得安静与沉默了,他回想安德鲁在巴黎的每一步的确如履薄冰,毫无根基的他终日周旋于不同政治派别之间,只为寻求向上攀登的道路。就好像踩着悬崖上的高空吊绳,两旁就是地狱深渊。

在米拉波去世前,曾私下派人传话给拉法耶特。如果不能干净而彻底的除掉安德鲁以及他的私人武装力量(香槟混成旅),那么请拉法耶特主动接受安德鲁,将其纳入自己的朋友圈。尽管安德鲁为人卑劣狡诈,但他对恩人和朋友还是相当友善的,至少不会落井下石。

米拉波还向拉法耶特反复强调:一旦有危险真正降临时,可以选择信任安德鲁。所以在去年,法拉耶特想招揽安德鲁做自己的副手,许诺等到一段时间之后,安德鲁还可以接替国民自卫军全国司令官的位置。只可惜安德鲁压根就不愿意接受,准确的说,应该是他看不起这个鸡肋般的职务。

等到立法议会成立之后的某一天,拉法耶特忽然发现安德鲁的权势地位尤在自己之上。昔日的小律师已经成长为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不仅能深刻影响着国民议会,还能改变巴黎市政厅的选举,甚至可以挑战内阁政-府的诸多行政权。

在“战神广场悲剧”发生之前,安德鲁与拉法耶特的关系一直还算融洽。而双方裂痕的出现,也是在拉法耶特率领军队镇压激进共和派之后,从而沦为众矢之的。事实上,安德鲁的初衷是支持拉法耶特针对激进分子的残酷镇压,他还在暗地里鼓动这位掌握巴黎市郊所有武装力量的自卫军总司令,甚至列出了一份必须除掉的政-治-犯名单,务必将所有激进分子以及一切反抗者斩草除根,决不留后患。

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拉法耶特还可以再进一步,直接将碍手碍脚的路易十六和玛丽王后统统赶出杜伊勒里宫,把国王夫妇软禁于当普尔堡,继而扶持年幼的路易十七登台即位,促使拉法耶特成为首相,真正的“法兰西第一人”。

然而,刻板而固执的拉法耶特骑士态度坚决的拒绝了安德鲁的荒唐建议,继续依照历史的轨迹奔向死亡陷阱。所以,穿越者也在那时彻底抛弃了对浪漫立宪派的种种幻想,转而立场坚定的站在共和派这一边,至少在表面上,安德鲁依然属于革-命温和派,主张并不过分的民-主诉求,但反对任何形式的激进。

一句话概括,安德鲁在默默等待着,看那方高楼塌,等这方高楼起。

安德鲁此时来中央军团的目的,并非与拉法耶特摊牌,延续的主题依然是谋权。他故意激怒对方,不过是考验这位军团司令官的忍耐力与承受力,继而决定采用哪种方式来实施下一步行动。

因为到了下个月中旬,拉法耶特的中央军团驻地必须要搬迁到阿登省的色当,也就是安德鲁的视力范围内。只要穿越者愿意,他可以用12种不同方式玩残眼前这个高傲孤独的理想主义者。

然而回到现在,安德鲁只是想在军团内部安插一个人,并带走一个人。

会客室里,司令官与特派员之间的不和谐气氛没能持续太久,外面已响起敲门声,那是卫兵报告说一个自称安德鲁特派员的秘书,乌弗拉尔先生来访。

“请让他进来!”坐回沙发上的安德鲁随口嘱咐道。

卫兵没有吭声,他看了看司令官的表情,见到没有反对的意味后,这才从门外闪开一条通道,放任乌弗拉尔进去。

“都准备好了?”安德鲁问。

乌弗拉尔点点头,从随行的公文包掏出一份文件,原本是向递给安德鲁,但后者手一挥,目光指向侧面的拉法耶特,说:“别给我,拿给你的司令官看看!”

似乎没能感觉到特派员的话中有话,拉法耶特顺手接过文件浏览起来。但很快,他便从沙发上蹦起来,面色喜悦的对着安德鲁问道:“这都是真的吗?”

安德鲁没有说话,他手指乌弗拉尔,后者站在拉法耶特的面前,毕恭毕敬的回答道:“都是真的,尊敬的司令官阁下!”

“哦,我有一个,不,是两个条件!才能协助你铲除这个家伙。”说着,安德鲁的竖起的手指从一变成二,一如常态的同拉法耶特讨价还价。

10分钟后,聚在会议室的高级军官们发现,通向司令官办公室的房门忽然打开,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站起来,以注目礼迎接拉法耶特总司令和安德鲁特派员的到来。两位长官身后还跟着一个拎着棕色皮包的家伙。

“先生们,请稍息!”拉法耶特挥挥手,并邀请特派员坐于自己身旁。在大革-命之后,大部分的会议室都流行简约风格,一般是由标准长条桌的拼装而成的“几”字形。立法议会中的所有工作委员会均为如此办公。

拉法耶特继续说道:“原本,我是想代表中央军团先邀请安德鲁特派员与在座的先生们一同共进午餐。但特派员忽然告诉我,他必须首先处理由立法议会委托的一件紧急公务。请吧,安德鲁先生!”

“谢谢,感谢司令官阁下,以及各位先生们的耐心。”安德鲁从座位上站起来说,聚焦的目光在军官们面前扫射,打得几乎所有人都胆战心惊。现在,众人才想起博尔博纳将军之前玩笑式的那句话。

“……据说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专挑刺头下手,而且屡次不爽。”

谁是“刺头”?或许除了两位长官,在座的人谁也不清楚,但谁也不想充当这个主角。但很快,博尔博纳那张英俊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因为他从拎包的陌生人递交给安德鲁特派员的公文中,瞥到一个熟悉但又可憎的名字。

“皮埃尔-格朗上校!”安德鲁大声的叫到军需官的名字。

“是的,特派员先生!”胖军需官本能从座位上弹起来,高昂头颅,挺起胸膛,忐忑不安的等候着长官的下一句。在人后,他敢于抱怨一两句,但当面,他连呼吸声在小心翼翼的加以控制,深怕吵闹到特派员,沦为“刺头”。

安德鲁望了胖子一样,继而问道:“皮埃尔-格朗上校,有人举报你在中央军团任职军需事务官期间,贪污军饷,中饱私囊21万里弗尔;克扣军粮,并以土豆充当面包当主粮,情况是否属实?你承认上述指控吗?”

“不,不可能,我绝对没有!都是诬告,是某些心怀异心的保王党人,是那些在美因茨,在科布伦茨阴谋者策划的,尊敬的特派员先生!”胖军需官非常愤怒的挥舞着双臂,他在竭力为自己辩解,将一切罪名往流亡贵族身上泼。

安德鲁懒得听取对方的辩解,他仅仅轻蔑的哼了一声“死胖子,自己看看!”接着,扬起手中一叠文件扔到左下首的家伙脸上,打得啪啪直响。

见此场景,在座的高级军官一时都懵逼了。在之前的记忆中,司令部的会议室里因相互争论变成面红耳赤都是经常发生,但是一言不合的就开打却极为少见,至少大家都闻所未闻。

不过,从散落桌面的文件上看,特派员的指控并非虚言,不仅罗列着格朗上校半年以来的各种犯罪事实,就连交易时间、交货地点、受贿金额,以及相关责任人都用表格方式排列的一清二楚。其中一页文件上面,甚至附属了被黑色粗线笔涂抹掉具体姓名的10多位证人的证词。

别人坐着都瞧得见,站着的格朗上校自然看得更清楚,陈述的事件至少半数都是自己亲自主导的,其他的也大都沾过手,分享过利益。胖军需官心下一沉,一种绝望之心油然而生。

“我不能承认,跟不会认输!”格朗上校不停的给自己打气。随即,他再度昂起已经垂下的头,冲着在座的所有人,大声疾呼起来。

“我是本地雅各宾派会员,上个月还是分部的轮值主席。另外,布里索议员和战争大臣格拉夫将军都知道我的名字。我每周都定期向他们汇报军务!所以,一定有人想嫁祸于我,一定是,我知道,我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是博尔博纳,是凯勒曼,是居斯蒂纳,一定是他们!……”

军需官搬出后台的威胁之词,对安德鲁而言,一点效果都没有。特派员轻笑一声,“呵呵,皮埃尔-格朗先生,我可是雅各宾派巴黎俱乐部通讯委员会的联络秘书,三天前,我代表中央俱乐部向梅斯分部提出撤销你会员的资格,该提议已获得通过;至于你所说的那两位大人物,布里索议员和战争大臣格拉夫二人都已先后至信于我,表示不会干涉中央军团的内部事务,但希望能严惩一切贪污腐化分子;其他的,都是属于我做为特派员的职责,不必向你通报什么。”

说着,安德鲁不想听去胖军需官那语无伦次的辩解,直接摇响了手中的小铃铛,把守在会议室外面的絮歇上尉与两位宪兵叫了进来,让他们将有些发疯癫狂迹象的军需官控制住。

等到宪兵想把犯罪者拖走时,安德鲁再度叫住了执法者,他望了望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拉法耶特,转而又对着其他人问道:“既然犯罪事实聚在,司令官与我本人也都在场,那么,军法官在哪里?”

“我,我在,在这里,我是贝尔-雷克,尊敬的特派员先生!”一名面容消瘦的上校军官怯生生的举起了手,几乎是以一种投降的方式,惹得一旁的拉法耶特司令官怒目相识。

“那好,既然军法官都在,我要求立刻组建一个由拉法耶特司令官,安德鲁特派员,以及雷克军法官为首的三人军事法庭,审判犯罪嫌疑人格朗上校的罪行,并当庭给予裁决,其他在座诸位出任陪审团成员,而宪兵上尉絮歇先生担当法庭的公诉人。请问,有什么反对意见吗?”安德鲁微笑着征询其他军官的意见,但无人敢与之目光直视。

倒是格朗上校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他拼命的叫嚷着,最初是反对这类军事法庭的成立,到最后申诉自己需要一名辩护律师,向延长一下庭审期。不过,安德鲁却以临战时期的军事法庭不接受辩护律师为由,驳回了犯罪嫌疑人的所有要求。总而言之,安德鲁只有一个目的,必须在这个会议室里将所有法律程序走完,他需要借用胖军需官的人头在中央军团,尤其是高级军官中间内部立威。

皮埃尔-格朗军需官过度贪婪导致他在军团中高层几乎没有同盟者,每个将军,包括司令官拉法耶特自己都厌恶这个胖子,也真心希望他早点滚蛋,但很少有人敢把这个意见当众提出来。这不仅仅是格朗上校同雅各宾派俱乐部的密切关系,还涉及立法议会和内阁陆军部高官与军团军需官之间秘密交往。一旦出现问题,后勤补给会被立刻切断,中央军团也将土崩瓦解,沦为德意志军团第二。

“看来,我的提议通过!”见到无人反对,安德鲁很是满意点点头,他示意宪兵上尉絮歇宣读早已草拟好的军事法庭起诉书。

“法兰西王国中央军团第一军事法庭,起诉书xxx号。被告人皮埃尔-格朗,男,现年39岁,就职于中央军团军需供应处,军衔上校。……经缜密侦查,上述罪行事实清楚,宪兵处建议第一军事法庭给予犯罪者严惩!”

安德鲁再度来征询陪审团成员的意见,军官们很是配合的纷纷表示支持。别说大家很是讨厌军需官,希望胖子倒霉;即便是有心反对的,也不在敢在特派员立威之际,充当铁定会倒霉的刺头。因为从拉法耶特司令官的言行举止上看,显然是两位最高长官业已达成了一致意见,现在只是走个过场。

所以,安德鲁以简短语言同司令官,军法官做了三两句交流,随即当众宣布:

“陪审团认为皮埃尔-格朗罪有应得,而军事法庭三位审判员也一致裁决皮埃尔-格朗,死刑!1小时后,由军法官雷克上校在教堂广场上监督执行枪决!”

说完,安德鲁使了个眼色,让絮歇上尉将在座位上瘫成一团烂肉,又胡言乱语的胖子,带出会议室,丢在禁闭室里饱餐他人生的最后一顿饭。

……

第185章 能量极大的安德鲁特派员(下)

第185章能量极大的安德鲁特派员(下)

依照安德鲁最初的方案,只是将军需官皮埃尔-格朗免职,再丢到军法处算了,没打算将这个家伙来祭旗。然而,在亲眼目睹中央军团的糟糕境况:因为军饷缺乏,食物不佳等缘故,导致半数以上的士兵明里暗地拒绝服从指挥官的命令;而军官的警惕性尤为松懈,彼此之间时常勾心斗角,对士兵漠不关心。

很快,安德鲁纠正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他想要在中央军团竖立特派员的崇高威信,又要趁机鼓舞萎靡不振的军心士气,就必须借助一颗带着鲜血的人头,这一不二的治军法宝。于是在拉法耶特司令官的通力配合下,那个人神共愤的胖军需官就非常不幸的,沦为安德鲁特派员祭坛上的牺牲品。

毫无疑问的,安德鲁此举意震慑在中央军团全体官兵,使其对特派员产生敬畏之心。当然,仅有这一点就想收买人心,当然是远远不够,也不牢靠和持久的。对此,安德鲁早已预备了第二步,第三步的行动计划。

对于“老朋友”的种种伎俩,作为军团司令官的拉法耶特自然也看得明明白白,却纠结于心中的各种顾虑而无力加以阻止。当拉法耶特质问安德鲁,为何蒙塞上校的步兵团和奥什上校骑兵团迟迟不来梅斯大本营里报道时,安德鲁却以一句,“抱歉,我已不是香槟混成旅的最高指挥官!所以针对这个问题,你要么找两位当事人问个究竟,要么责问代理旅长找贝尔蒂埃将军!”

对此,拉法耶特顿时变得哑口无言,尽管后者内心非常清楚,无论是阿登省,还是马恩省,两省的武装力量统统掌管在安德鲁的手中。穿越者记得有一种说法叫做“性格决定命运”。而拉法耶特的头脑里,就有一种糅合了自由和平等内涵启蒙思想的骑士精神。这能够促使他成为一个伟大的爱国者,一个有良知的军人;但做不好一个优秀的管理者,或许连合格都谈不上。

区区一个芝麻大的军需官,就能让手握重兵的军团司令官束手无策,这简直就是个大笑话。也难怪在另一个时空里,当拉法耶特“叛逃”敌国时,数万人的中央军团中仅20多位贵族军官愿意誓死跟随。此举,也将亲人们送上了断头台。

基于此,安德鲁才敢以势压人,“欺负”这位好好先生,肆无忌惮的在中央军团司令官面前,向众多高级指挥官示威;并在他们的心目中烙印安德鲁特派员那至高无上的威严。如今,将军们在注视安德鲁的目光时,少了一份倨傲和不屑,多了一份的顺从,或许还夹杂了少许敬畏。

当前任军需官杀猪式的嚎叫被隔绝在会议室大门之后,司令官掏出了怀表,确定已是下午2点10分。拉法耶特随即邀请安德鲁特派员与在座的高级军官一同吃顿工作便餐,而餐厅所在地,这就是这间充当过临时军事法庭的会议室。

即便是中央军团的高级军官,他们日常食物依然是千变一律的黑面包、烤土豆、肉菜汤,以及一小盘青豆和橄榄菜(通常被制成咸菜)。作为军官当然还能享受有红葡萄酒,但规定两人分享1瓶(担心醉酒误事),而且是自斟自饮,身边都没有侍从服务。对着摆在面前的“糟糠之食”,习惯于白面包和法国大餐的安德鲁肯定是没了胃口,于是他嘱咐乌弗拉尔去自己的车厢里拿一些罐头上来。

……

莫罗坐在拱廊遗迹的台阶下,他眼前的这一片院子曾是修道院里高级教士的居住之地,只是经过悠长的岁月侵蚀之后,墙壁上的颜色已是苍黑且布满裂痕,房间里又冷又潮湿,还长满了青苔,缝隙里有时还能冒出碧绿的野草。

一周前,莫罗中校和他的布列塔尼第一志愿营的5百多名弟兄,被分配在此安营扎寨。由于是长期间的行军,极大消磨了官兵们的爱国热情,加之该死军需官每天供应的难以下咽的土豆泥,使得第一志愿营的兄弟们士气不高,开始有了抱怨声。尽管大家都是私下小声的嘀咕,但莫罗听得非常清楚。

如果再不能解决部队的士气,莫罗相信逃兵也很有可能会在布列塔尼第一志愿营中出现。所以,这位29岁的军官鼓起勇气,准备决定向军团军需官讨个说话,让情绪不高的兄弟们分配更多的面包做主食,而不是土豆泥。

交涉的结果,显而易见是失败了,但这不是最糟糕的。那是莫罗中校招惹了一个自己绝不该招惹的大人物,中央军团的军团特派员安德鲁少将。更加苦恼的是,安德鲁特派员居然盯上了莫罗,宣称会有时间要来找莫罗的麻烦。

所以,当一头金发的德康上尉将盛有几片黑面包和一碗菜汤的托盘放在营长面前时,莫罗却毫无兴趣进食,连看上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去给拿给伤病员!”莫罗淡淡嘱咐说。

这位帮派出身的中校营长对自己的部属非常讲义气,伤病员通常会享受全营最好的待遇。也正是这样,使得布列塔尼第一志愿营在长途跋涉的枯燥行军中,居然没有出现一例逃兵,伤病导致的减员仅为个位数,这简直堪称奇迹。

“他们都已吃过了,而且都是军官的待遇。”身为副手的德康上尉将面包递给自己的指挥官,看着他咽下一整片之后,继续说道:“刚才司务长告诉我,大部分土豆都已经发芽了,只能当种子,所以不能再作为食物。”

莫罗茫然的点了点头,但没有吭声。

德康犹豫了一下,但后果的严重性还是促使他决定说出事实。他说:“所以最迟从后天下午开始,我们营的伙房恐怕就连土豆泥都无法保证供应了。”

对此,莫罗依然无动于衷。而就在此时,院子里忽然传来士兵们的吵闹的喧哗声。康德看了面无表情的长官一眼,转声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不多时,这名上尉兴冲冲的重新跑了回来,他手里还拿了一个大玻璃瓶,瓶口上面的盖子已被打开,里面装着疑似肉类的东西,但闻起来非常香。

德康上尉嚷嚷的说道:“中校,特派员让宪兵给兄弟们送来了面包,还有这个,叫,叫做军官罐头!哦,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那个该死的胖军需官已被特别军事法庭判定有罪,已经在教堂广场上当众执行枪决。”

德康上尉所说的军官罐头,当然是联合罐头厂出品的午餐肉,也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斯帕姆午餐肉的简化版。它的主要成分依然是火腿、猪肉、糖、盐、水和马铃薯淀粉制成,罐头里面也不可避免的加入了少量食物保鲜剂(亚硝酸钠)。从成本上说,仅为梅斯本地新鲜肉的二分之一,两磅装的罐头对外售价仅为2里弗尔。不仅如此,这种罐头肉质的外表还能保持漂亮的粉色,且保值期限更长。

需要说的是,上述斯帕姆罐头目前是专供中下级军官食用的。对于数量庞大的普通士兵,他们享受所能的午餐肉罐头显得更低廉。准确的说,根本就是把无人问津的动物内脏和肮脏下水,以及河里到处泛滥的虾鱼肉,都统统绞碎了,再辅助各类廉价香料,还有更多的添加剂,蒸煮再翻炒制成的大杂烩。

至于作为食物保鲜剂主要成分的亚硝酸钠的毒性,安德鲁刻意选择了忽视。因为即将走上战场的士兵,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压根就活不到亚硝酸钠严重影响其身体机能的那一天。

除了这两种内涵不同的玻璃制品罐头,还有一种更为高端的铁皮罐头,不仅有正宗而并非大量淀粉来注水的猪肉罐头与牛肉罐头,还有沙丁鱼罐头和鱼子酱罐头。这种高端铁皮罐头的每半磅的最低售价已高达5里弗尔,自然是专供高级军官们享用。

现在,司令部会议室的长条桌上就摆放了大大小小数十个不同类型的罐头,高中低档的都有,而身为特派员秘书的乌弗拉尔此时也化身为联合公司的推销员,趁机向军团司令官,以及在座的指挥官们推销这三类不同价位的肉食罐头。

为增强说服力,在拉法耶特的允许下,乌弗拉尔还选择了3个营做试点。他将两种内涵不同的玻璃制品罐头分发官兵们品尝,立刻好评不断。那些严重缺乏肉食的士兵纷纷认为罐头的味道简直于美味至极,称赞它是人世间最美味的肉制品。来自马恩省的宪兵还向中央军团的同僚传授经验:将鲜红的午餐肉烧成糊状,直接涂抹在黑面包上或是与土豆混合,再要洒上盐和生葱头,简直就是绝品。

不知是确实看中罐头的实用性,还是畏惧安德鲁特派员的权威,左右的将校军官们纷纷表示:希望罐头能早日进入到中央军团的军需供应名目中。

等到推销罐头目的接近完成时,偌大的会议室仅留下4人,拉法耶特、安德鲁,乌弗拉尔,以及临时充当军团军需官的博尔博纳将军。

“即便是两磅一瓶的士兵罐头,也需要1个里弗尔,如果按照每人一周一瓶的配发量,整个军团5万多名士兵每个月也要消耗25万里弗尔。再算上军官的那份,恐怕不下35万里弗尔。”前任战争大臣的博尔博纳将军计算了一笔经济账。因为中央军团每月的食物补给,仅有40万里弗尔,不可能都拿来购买罐头。

乌弗拉尔顺着对方的话题,继续说:“那就减半吧。我认为在非战事或非紧急行军的状况下,每半月分发一次罐头,所以,每月15万里弗尔就足够了。我可以保证,这已经是全欧洲范围内士兵肉食供应的最廉价方式……我强烈建议将军把土豆的输入全部改为能替代面粉功能的马铃薯全粉,不仅价格更低廉,尤其是口感好……至于香烟的供应,依然分为高中低三个等级,我建议……

当然,我知道,各类经费严重短缺,很多都不足。但这没问题,我知道对弗雷斯特选帝侯国(今卢森堡)的已在2月份解散了流亡贵族的非法聚会,并同意赔偿法国一笔50万里弗尔款子。这笔钱目前已运到梅斯,目前就保存在银行金库里。只要司令官和特派员同意,中央军团可以提前坐支这比开销。”

“司令官阁下,你怎么看?”等到乌弗拉尔将全部方案叙述完之后,安德鲁的手指也开始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这是他在施加压力,准备逼宫了。

弗雷斯特选帝侯国(今卢森堡)的赔偿款,安德鲁势在必得,相信立法议会与内阁也不会抱怨太多。有时候,安德鲁非常认同拿破仑的说法,“拉法耶特就是一个十足的笨蛋”,大把的金钱就放在脚下,他就是不愿意弯腰去拿。

另一方面,安德鲁已让罐头厂将“士兵专用罐头”的售价压低到极致,当然成本也是极致,几乎是不要钱的边角料。就是如此,士兵罐头也保留了至少25%的利润(其他两种罐头利润高达35%)。这种1磅“疑是肉罐头”也不过10个苏,仅是面包价格的两到三倍,却能让士兵恢复足够的士气与体力进行战斗准备。

巴黎准备了两千万里弗尔来筹备对外战争,其中武器装备、弹药储备、崭新制服以及官兵军饷就占去了大部分,余下的8百万里弗尔是供应15万大军未来6到7个月年的粮食消耗。此外为应对可能糟糕状况,布里索的朋友内阁计划再筹措两千万里弗尔的紧急军费,并希望立法议会能在4月上旬予以批准。

作为联合公司幕后大老板的安德鲁即便不用其他人提醒,自己也能看到其中的巨大商机。单单那每月一百二十万的里弗尔的军粮消耗,其中的30%用于购买肉食罐头,就是一笔非常客观的数字。何况战事一开,各种战争消耗量更是水涨船高。

萨伊做过粗略的计算,如果三大军团采购联合公司的罐头,香烟与马铃薯全粉,和平时期每月的利润会在30万里弗尔。而一旦进入欧洲战争模式后,这一数字可以增长到100万里弗尔,甚至更高。

实际上,利润只是萨伊追求的一个方面,更为重要的是,上述大规模的军购会带动马恩省的相关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大发展,吸引至少10到15万个就业机会。巴西勒省长会高兴,不用再担心周边邻省每周数以千计的流民涌入问题。

数天前,萨伊已派其他人到北方军团和右路军官推销罐头、香烟以及马铃薯全粉,中央军团这边则交给了安德鲁与乌弗拉尔。

“我没什么意见,具体的方案,博尔博纳将军会与你的秘书谈清楚。”拉法耶特没有太多的犹豫,便最终点头同意了。

事实上,他本人也看的出来,博尔博纳已被安德鲁暗中收买。恐怕大部分的将军都会收到来自特派员的“特殊礼物”。所以,只要身为特派员的安德鲁不越过红线,直接干涉军团司令部的指挥作战,拉法耶特几乎都能容忍。

然而,乌弗拉尔与临时军需官的博尔博纳之间谈判进行到细节处时,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障碍。因为陆军部下发各个军团的军饷,很多是以实物方式来替代,诸如马恩省的土豆,还有摩泽尔省负责的肉食供应。

前者,乌弗拉尔建议以马铃薯全粉替代三分之二的新鲜土豆,不仅保质期长达10年,而且味道也不错,尤其是便于长途运输,减少损耗;至于后者,摩泽尔省一直以各种理由没按规定向中央军团后勤部提供足额的新鲜肉食。于是,这个皮球就提到特派员安德鲁这边。

对于自己分内的工作,安德鲁没有任何推辞,他承诺道:“没问题,我会命令絮歇上尉带上手令跑一趟梅斯城,让摩泽尔省政务厅在24小时内做出回应。”

事实上,摩泽尔省政务厅和梅斯市政厅在接收到军团特派员的手令,不到两小时之后便迅速做出了回应:表示愿意在3日内全额退还给由内阁下发的相关肉食采购经费,也包括直接已经配送军营的新鲜肉食,以作为对中央军团的补偿。

……

第186章 收获意外惊喜的莫罗中校

博尔博纳望着安德鲁消失在楼梯间的年轻背影,心中很是羡慕。心想自己即便做过内阁大臣,但也没如此真正的风光过,享受官兵发至内心的爱戴与拥护。

在窗外,反复回响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是成千上万名士兵自发来到在教堂广场,表示对特派员到来最热情的欢迎。因为安德鲁已命令宪兵队宣传了他的庄严承诺:将面包作为所有士兵70%的主粮,保证每天都会有肉香飘荡在菜汤里;此外,作为对过去错误的弥补,贪污腐化的军需官已被当众枪决,所有的同谋犯也将绳之以法。

于是在广场上空,无数次热情洋溢着“安德鲁万岁!”“特派员万岁!”那激动人心的口号。当然,几乎所有的官兵都不太清楚,所谓的百余名同谋犯,半数以上都是听命于马拉派的反战宣传员。依照与马拉的协议,这些人第一次会在执行鞭笞后驱除军营;倘若第二次被抓获,他们将以叛国罪名就地枪决。

此时,博尔博纳可以肯定,安德鲁在官兵之中里获得的“万岁”次数,比司令官在军团上任两个月的总和要多得多。通常状况下,拉法耶特只会在广场阅兵时,或是司令部高高的露天之上,姿态倨傲的与普通官兵进行沟通。

而安德鲁不一样。当他在司令部听到呼喊时,仅仅在露天上挥了挥手,喊了一句“你们等着我!”就丢下拉法耶特,义无反顾的独自走到官兵们中间。

他能和蔼可亲的接受所有人握手与拥抱,从不介意军官是否穿着得体的阅兵服,或是士兵的制服是否肮脏不堪;他面带微笑且耐心的解答官兵们对军饷,对食物,对晋升,对战争,对军团诸多事务的一切疑问……

安德鲁在宪兵的帮助下,爬上教堂广场上摆放的一辆12磅炮车架上,对着身边的官兵,大声说道:“士兵们,我代表2500万法兰西人民感谢你们!正是你们的存在与奉献,令昏庸懦弱的德意志诸侯放弃了对反叛贵族的支持,让法国北部边境保持了安静。而有功必赏的祖国将以它的繁荣昌盛来感激你们……

有人曾向国民议会抱怨,说你们在军营里吃不好,也睡不好。所以,安德鲁就从巴黎赶来了。因为你们的要求与主张就是特派员的职责所在。而现在,我可以非常明确的告诉大家:

面包会有的!

肉菜汤会有的!

军毛毯会有的!

相信我,一起都会有的!”

特派员的话音刚落,广场上再度响起响彻云霄的“安德鲁万岁!”与“特派员万岁!”的口号声。很快,两个身材高大的掷弹兵走过来,他们将特派员扛在肩膀上,举着在军营里来回游走,继而接受中央军团全体官兵的呼声与爱戴。

一听到教堂广场出传来的喧闹声,凯勒曼与居斯蒂纳两位将军赶紧丢下手中军务赶了过来。当他们发现聚集于司令部的士兵个个赤手空拳,这才放心不少。很快,将军们又看到被黑压压人群簇拥着的安德鲁特派员。

“尽管我依然不太喜欢他,但我不得不承认,安德鲁的确善意煽动与把控人心。我相信,他现在命令士兵们将枪口瞄准司令部,半数以上的官兵都会坚决执行这项命令!”

斯蒂纳刻意压低了声音,对着凯勒曼耳边说道。两人都是传统的贵族军官,严格执行军校里学习到的步兵操典,从不在战场之外煽动士兵们的狂热情绪。

着凯勒曼点了点,尽管没说话,但脸上也显露忧虑之色。的确,安德鲁的霸道作风已经令众多高级军官们非常忌惮,等到特派员再把控基层官兵之后,整个军团都有可能拒绝服从司令官拉法耶特的任何命令。忽然,凯勒曼感觉自己应该接受吕克内元帅的邀请,改职到左路莱茵军团效力。那是他知道当部队从梅斯移防至色当时,整个中央军团或许将落入安德鲁的魔掌。

在布列塔尼第一志愿营驻地,士兵们也闻讯出动,纷纷聚集于道路两旁,异口同声的振臂高呼“安德鲁万岁!”与“特派员万岁!”的口号。

德康上尉注意到长官莫罗的表情有些怪异,尤其是在注视特派员时,目光中透露出一丝隐忧,他本想上前过问一句。却不想情况忽然发现了变化。

坐在掷弹兵肩膀上的安德鲁,显然也留意到路旁的莫罗中校。于是,特派员四下挥了挥手,示意官兵们立刻停止了喧闹;接着,他又拍了拍身下两位掷弹兵的肩膀,让他们将自己放下来。通过人群自动闪出的一条通道,安德鲁径直走到第一营志愿营的指挥官的面前。

很是突然的,安德鲁有力拍打有着身材魁梧的莫罗中校,手指对方的心脏位置,大声笑道:“哈哈,你应该得到了惩戒,至少它已经持续有4个小时的忐忑不安。所以,以后要小心点,如果再次冲撞长官,又没能在第一时间道歉,我会关你4个小时的禁闭!”

莫罗显然被特派员这句玩笑式的“威胁”语句,搞得不知所措,但军官的本能促使他向上位者致敬,高喊了一句“特派员万岁!”和“安德鲁万岁!”

安德鲁双手插着腰,得意洋洋的环顾四周,不停的接受来自官兵们的亲切问候。继而,他又粗里粗气的对着莫罗中校嚷嚷起来,叫骂道:“该死的混蛋!听说你已经是这里的老大,还不给我介绍布列塔尼营第一的勇士们!”

安德鲁初到中央军团会议室时,曾交给自己一项任务:在军团内部安插一个人,并带走一个人。安插的人自然是乌弗拉尔,后者将作为安德鲁与中央军团的联络代表,常驻于司令部,履行安德鲁交代他的工作事务。为了乌弗拉尔顺利开展工作,安德鲁甚至将絮歇上尉的宪兵连交给他。

至于带着的那个人,就是莫罗中校。安德鲁的借口是回巴黎需要一支护卫队,而从未发生过逃兵事件的布列塔尼第一志愿营,就成为安德鲁特派员的不二首选。对此,司令官拉法耶特当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区区一个步兵营,就能让安德鲁早日回归巴黎,自然是一件赏心悦目的大好事。

在高级教士的生活大院里,莫罗中校收到特派员的邀请时,没等他出言表态,就听到围在身边的军官与士兵们就是好一阵的欢呼雀跃。所有人都明白,一旦成为军团特派员的警卫营,他们的地位、身份与待遇就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特派员阁下,这是我本人,以及布列塔尼第一志愿营的莫大荣幸!”身为律师之子的莫罗,谨慎选用着自己的措词,并没被到来的喜悦冲昏头脑。

说实话,“布列塔尼第一志愿营”,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响亮。可实际情况是,它就是一支仓促组建的民兵队伍,官兵们在新兵营里待得时间不足1个礼拜,大部分士兵燧发枪的发射要领都没记熟,更别说实弹演练,或是进行复杂队列队形的变化。不过值得夸耀的是,第一营的军纪倒是执行非常到位。在军法处的记录中,该营不仅没有一名逃兵,也不曾袭扰周边的农户,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第二天,安德鲁就凭借特派员的特权,就将崭新的蓝白制服以及梅斯兵工厂生产的武器,下发至布列塔尼第一志愿营的每一位官兵。不仅食物是充足供应,还以斯帕姆罐头来替代鲜肉,就连平日喝不到的葡萄酒也会隔天供应一次。

此外,一小队老资历的宪兵也作为训练教官来到驻地。未来的三周里,包括第一志愿营在返回巴黎的行军途中,所有人都必须在教官们的严格教导下进行各种基础性的训练,包括队列队形的操练,各种军乐旗帜的敌我识别,武器的保养与燧发枪射击要领,内务整理与卫生常识,等等。至于实弹演练,为了节约不多的军费,整个军团都没进行过。司令官要求在部队开拔的前一天才分发弹药。

……

4月上旬,安德鲁在中央军团驻地的第四个礼拜,一封来自立法议会的紧急公文交到了特派员的手中。他随即拆开一看,那是议会轮值主席布里索写来的,告知法国与奥地利的谈判进展的非常不顺。

奥皇弗朗茨二世态度表现的异常强硬,他拒绝驱除聚集在科布伦茨的法国逃亡贵族,也不会解散强行流亡者组建的反革-命军队。对此,国王路易十六已决定接受立法议会和内阁大臣们的战争主张,表示自己会在2周之内来议会辩论大厅,当众对奥宣战……所以,布里索也希望安德鲁能早日返回巴黎,一同促使国民议会通过针对奥地利的宣战法案。

与此同时,司令官拉法耶特也收了内阁战争大臣的格拉夫的命令。后者要求中央军团加紧做好战前的一切准备,并在4月20日之前,在完成移防色当的同时,也必须将本军团的作战计划提交到内阁陆军部。

“你怎么看?”拉法耶特找来特派员的安德鲁一同商议。

“4月下旬前后,战争爆发!”安德鲁异常肯定的说道。

拉法耶特点点头,在他身后的桌案上摆满了中央军团的各种进攻方略。司令官心中很是苦恼,因为那都是参谋部依照内阁战争大臣拟定的作战计划,很多方面都不切合实际。到现在,拉法耶特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并不看好。所以,他想从安德鲁这边得到一些帮助,或是找人分担一下职责。

对此,安德鲁并没有推脱,他很是露骨的说了一句。“东方的军事家曾有一句著名的格言:将军在外应该随机应战,在某些情况下,依据实际状况可以不需要遵守君王下达的命令。所以,你才是本军团的最高指挥官。另外,我也收到议会的召唤,会在明天离开梅斯回巴黎。所以……”

安德鲁用力拥抱着拉法耶特,还拍打了对方后背,继续说道:“祝你好运,我的朋友!”

可一转身回到特派员的办公室时,安德鲁对着乌弗拉尔与絮歇二人反复叮嘱道:“密切监视拉法耶特以及高级将领的一举一动,加大对中下级军官的拉拢,保障普通士兵的粮秣供应。等中央军团的大本营移防到色当之后,会有人来接替你们的工作!”

第187章 一座坚不可摧的凡尔登要塞?

安德鲁竭力鼓动拉法耶特不听从巴黎方面的号令,并希望中央军团在阿登森林里消磨时间,继而退守色当或省会沙梅的缘由,是基于某种顾虑。那是安德鲁严重怀疑,包括中央军团在内的军事进攻计划都已原原本本的泄密给奥地利人。

身为外交特使的塔列朗曾在布鲁塞尔与鹿特丹两地发来的大量情报,显示奥属尼德兰总督切申公爵阿尔贝特卡西米尔(这个家伙可以忽略不计,但他却是著名的卡尔大公的姨夫兼养父)正在积极调整兵力部署:将重点防御放在北方军团的进攻方向;对于拉法耶特中央军团的防御,奥军则依据地势地形坚壁清野,拖延其行军步伐;针对法军的左路军团,凭借莱茵河的天险相互对峙。

至于何人泄露,安德鲁心中非常明确,答案就在杜伊勒里宫。军情局从收买的宫廷线人那里得知,玛丽王后每周一次同维也纳温泉宫进行联络,通信内容都沿用了维也纳外交使节常用的加密文,而且加密方式每两月更换一次。

一周前,军情局成功破译了玛丽王后写给奥地利皇帝弗朗兹二世书信的两篇副本。信中告知:法军尚未更改原定的军事进攻方案,且盼望联军早日来到巴黎,帮助路易十六恢复专-制王权,并绞死激进的雅各宾派,流放以拉法耶特为首的斐扬派(立宪派),云云。

基于此,安德鲁暗中指示马恩省、阿登省,以及香槟混成旅上报给巴黎方面的各项数据都是掺杂了大量水分,有多报的,少报的,虚报的,瞒报的……总而言之,真真假假难以区分。

内阁陆军部那边至今认为,安德鲁控制的两省军队不过是5千人的香槟混成旅,以及人数1万不到,且没有多少战斗力的国民自卫军。但真实的情况却是,香槟混成旅已膨胀到实际为两个旅级的步兵团,一个山地来复枪团,一个刚拐来的布列塔尼第一志愿营,一个轻骑兵旅,拥有12个炮兵连的庞大炮兵部队,以及作为战略预备队宪兵旅,如果再加上非战斗部门的工兵营、辎重队与战地医院等,总兵力(人数)已达两万。

此外,阿登与马恩两省的国民自卫军总数量是1万6千人,一旦进行总动员两天可以激增到3万。而且,这些人都曾在巴库尔军营接受了为期4到6周的新兵的正规化训练。需要说明的是,各地自卫军和预备役都将定期与香槟混成旅的各支军队做联合军演,与正规军协同训练,并肩作战。

不仅如此,两省还在邻省流入的数万难民中招募兵源。在经过新兵营的训练之后,优秀的选入香槟混成旅,其次作为本地自卫军,或是民兵预备役的候选,上述三项者分别享受当年、第二年,第三年享受马恩省的市民待遇。

兵源不是难事,土豆的广泛种植后使得粮秣也不会有大的短缺,而方兴未艾的兰斯兵工厂也能满足后续部队的武器装备。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钱!是军费!

从1792年4月开始,挂着香槟混成旅头衔的正规军已高达2万人马,再算上4万的国民自卫军和其他预备役性质部队,其军费开销每月平均都在150万里弗尔。其中两省的财政只能帮驻军解决掉60多万里弗尔,这已是保障经济健康持续发展为前提的最大限度。

至于其他的近90万里弗尔军费,目前只能依靠安德鲁的私人腰包来输血,包括从联合集团公司的股份收益,圣多明各的蔗糖和咖啡收入,以及圣母像的黄金勉强维持着,当然还有为数不多的地产变卖。

乌弗拉尔曾向老雇主发出警告:到今年上半年结束时,这6万部队从安德鲁个人金库里欠下的军费将高达400万里弗尔,而年底将突破千万里弗尔。对此,安德鲁却不以为然,因为一支忠心耿耿的军队才是穿越者的最大倚靠。要是没了它,安德鲁第一时间就会卷走所有钱财,跑到英国的乡间田园当一名富家翁。

所以,安德鲁只是淡淡的对着乌弗拉尔问了一句:“老伙计,别忘了,我们当初创下家业的第一桶金来自何方?”

何方,当然指的不是地点,而是方式方法。拉起金融杠杆,在波尔多侵吞国有教会资产。单单在波尔多一地,安德鲁就大捞特捞了上千万里弗尔。不得不说,这类强取豪夺的致富方式来钱特别快,而且还能在一定程度上繁荣地方经济。只可惜“打土豪,分田地”的劫掠游戏,一个地方绝对只能玩一次。

如今,安德鲁已经目光打在奥属尼德兰地区(比利时与卢森堡);再远一点,就是联合省(荷兰)与原汉莎同盟,这些低地国家都是传统的富庶之地。针对塔列朗等人陆续送来各种情报,再结合军情局收集的各类线索,宪兵部已整理并罗列了一份打家劫舍的大名单,上面的“大肥羊”林林总总多达两千余人(家族)。

至于何时宰杀,以及如何宰杀,那就是方式、方法与技巧的问题了。对于拥有着五千年丰富斗地主经验的华夏后裔而言,其手段简直多的不要不要的啦。

……

从梅斯到兰斯,不到2百公里路程,步兵的正常行军为5到6天,可安德鲁特派员和他的新警卫营却耗费了差不多10天。在行军路途中,教官们除了承袭香槟混成旅传统的训练科目之外,还应长官安德鲁的要求,增加了一些新项目,比如说爬山……

在凡尔登西面,森林覆盖的阿尔贡丘陵,全副武装的莫罗中校正倚靠在一颗山毛榉树的巨大树干,大口大口的喘气。而在他身后的山坡下,全营5百多名弟兄也个个唉声叹气的瘫坐于半山坡的草地间。如今,他们已彻底无视那些充当训练教官宪兵发出的任何威胁,表示自己宁愿被当即枪决,也发誓不愿意再多行一步。

的确,中间不做任何休息的上下翻越三座山头,20度公里路程,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干得活。尽管这些山头的垂直高度也不过5、6百米,也不陡峭(但坡度拉长了),哪怕全营体力最好的莫罗与德康,也不得不止步于最后一座半山坡。可即便如此,依然有人成功登顶第三座山峰。而他,就是最高长官,安德鲁-弗兰克将军。

德康上尉瘫坐在莫罗身边,他随手拉住一名从自己身边经过的宪兵上士,气喘吁吁的问道:“那个,上士,长官为何能跑上去?他,他真是神眷者吗?”

宪兵上士行了个军礼,抬起头,很是自豪的问答道:“当然,长官不仅是神眷者,还每天坚持锻炼身体,别说爬上几座小山,他现在还能在默滋河里游上好几个小时。”

莫罗一听,顿时心中没了脾气。期初,他还有点不太服气,认为养尊处优的安德鲁将军也不过如此,不过是读书多一点,运气好一点罢了。可现在看来,单单每天坚持四小时(早晚各两小时)的高强度锻炼的这一点,就是自己难以企及的。

或许莫罗永远不会知道,安德鲁曾经对于这个革-命时代的莫名恐惧。除了不留余力的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拉扯一支效忠他本人的军队之外,坚持不断的练习逃生本领也是穿越者每天必做的重要课程。

20分钟之后,莫罗和德康总算连滚带爬的来到山岗上。此时,安德鲁正站在面对凡尔登要塞的一侧眺望着。

1552年,法兰西国王亨利二世从神圣罗马帝国手中收复了凡尔登,并使得凡尔登教区与图尔教区和梅斯教区组成“三主教区”。在经过长达30年残酷战争之后,1648年,时任法国首先红衣主教的黎塞留公爵与神圣罗马帝国签署了《威斯特伐利亚和约》,凡尔登也正式从国际关系法上归属法兰西王国。随后的百余年间,法国在凡尔登周围险要处陆续修建一系列炮台,遂成为东北部重要的军事要塞。

安德鲁下令在凡尔登附近驻留两日,就是来实地观察凡尔登要塞。在之前的半年里,依照安德鲁的命令,军情局、参谋部与工兵营派遣了多名勘测官兵,借着支援灾区的名义,分期分批的进行实地考察:维隆-凡尔登-瓦尔米和泰昂维-梅斯-南锡,这两条线路的地形、地势、地貌以及各种天气状况,包括对道路与桥梁最大运输负荷力的测试,沿途村落城镇人口数量,还有粮食储备状况……

安德鲁身后,已经爬上来的两位军官挣扎着想挺直了胸膛,准备向长官行军礼。上位者见状,摆了摆手,笑道,“稍息,你们可以坐着,听我来说。”

安德鲁手指凡尔登要塞的方向,回头问道:“如果给你们5万人,以及足够的火炮和弹药,能否在4天内攻克眼前3千人把守的这座要塞。”

“绝无可能!”莫罗和德康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暂且不说凡尔登周围险要处陆续修建一系列炮台,光那座堡垒城市就易守难攻。宽阔而弯曲的默兹河与其周边的沼泽、湖泊将这座城市要塞紧紧围绕着,仅有一座桥梁连接城区与西部丘陵。凡尔登看似不大,但确是一座修筑了一百多年的军事堡垒群。等到洛林王国被法国吞并,这才结束了凡尔登要塞的1百多年的扩建。

可即便如此,莫罗和德康看来,即便是3千人把守的凡尔登要塞,哪怕在长时间孤立无援的状况下,依然是坚不可摧的象征。倘若5万敌军来犯,不耗时一年半载,不付出三分之一的伤亡作代价,就别想登上要塞城头。

对此,安德鲁笑而无语。

就在昨天傍晚时分,安德鲁曾以中央军团特派员的身份拜访了凡尔登要塞指挥官,博派尔将军,一位立宪派贵族。在晚餐期间,这位多管闲事的国民议会代表忍不住明示了几句,说凡尔登城里活跃着流亡贵族的密探,希望要塞指挥官能多加留意,防范于未然。

可实际情况下,博派尔将军却对此置若罔闻。安德鲁也不再坚持,静静的等候历史的重演,想看看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是如何从内部被攻克的!

……

第188章 莫罗的所见所闻与“安德鲁大炮”

第188章莫罗的所见所闻与“安德鲁大炮”

莫罗可以发誓,马恩地区是他所见过的最美丽,最安逸,也最富饶的北方省份。当然,有这种想法的还包括布列塔尼第一志愿营的兄弟们。那是这个志愿营原本是配属给北方军团的迪龙将军,但高傲的贵族将军厌恶莫罗中校那桀骜不驯的黑帮背景,便以一纸调令将布列塔尼第一志愿营踢到了位于梅斯的中央军团。所以,莫罗和他的兄弟们只是从阿登省自卫军嘴里得知马恩省的繁华与美丽,今日倒是得偿所愿。

说道美丽不仅仅沿途风光之美,而是人之美。那些在摩泽尔省常见的面黄肌瘦,满目疮痍的绝望流民在眼前是看不到的。

无论是乡间,还是城镇,人们都大大方方的走出来,沐浴在4月的和暖阳光下,随意的谈笑风生。遇到穿制服的军队路过时,男人们振臂高呼万岁,市长会以对君王之礼迎接安德鲁长官,女人们则尖叫着抛洒鲜花,至于行事大胆的香槟少女,她们还会悄悄尾随俊俏的军哥哥至军营驻地……

好兄弟德康曾不止一次的私下告诉莫罗,等到战争结束了,他就想留在这一片安逸祥和的土地上,寻找那个叫“玛莉亚”的黑发女子,与她结婚生子。对此,莫罗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事实上,有这种想法的弟兄们很多。

尤其是在饮食方面,一入马恩地界,士兵们每顿都能享受到新鲜肉食,而不是单调的罐头或肉菜汤,此外还有一瓶正宗的香槟酒。当然这些不是免费的,村民委员会与随行宪兵做现金结算。倘若在市镇,将有税务官参与核销,其经费会用于冲抵税赋。显然,政-府信誉在马恩省非常好,没人担心会收不到钱。

很多时候,公路上那些清纯可人,嘴巴甜甜的农家女会一个劲的往士兵们怀中乱塞面包、水果和酒水,然而乐呵呵的转身去找宪兵报销。以至于宪兵不得不通告第一志愿营的全体士兵,今后不准再接受来自民间的私人财物,违者一律自掏腰包。这些啼笑皆非的事情发生过好多次,直到省会香槟沙隆时,情况才有所好转。

从沙隆开始,布列塔尼人发现了很多新奇的事物:其中就有通向兰斯的黑色沥青公路。这种以天然沥青、矿渣和碎石为建筑原料的新型公路,极其方便快捷。莫罗实地测试过,士兵们在这种平坦的硬化公路上,每天能徒步负重行军50公里,且风雨无阻。但在普通的砾石公路则为35公里,然而一到下雨天,尤其是暴雨天,道路极易受损,很多状况下无法行军作战。

莫罗从宪兵那里得知,由于这条沥青公路的原料成本太高,目前主要用于城市内部道路建设,唯一一条城市之间的沥青公路,就是脚下的这一条兰斯-沙隆公路。

第二种新鲜玩意,就是屹立于丘陵或山坡之上的臂板信号机。好吧,莫罗也不太清楚这东西的拗口叫法,只知道它是法兰西科学院在兰斯分院的又一种高科技产品。为此,安德鲁长官下令成立了一个电报传输局,隶属于宪兵部。从去年11月开始,电报局专职负责在马恩省与阿登省两地的军营、城镇、以及边境哨卡之间,架设这些类似风车的机械手臂一般的信号基站。

晚宴中,心情不错的安德鲁长官为众人讲述了臂板信号机的意义所在。通过山岗基站安装的高大臂板信号机,以操控的机械臂力取代人体胳膊的旗语,收发各地军情民意。白天以臂板的不同位置,夜间用不同颜色的灯光显示信号。由于当下的技术某种缺陷,目前仍是以原始灯闪方式作为夜间传输信号。

一旦阿登省边境发生的战况,最多两小时之内,位于兰斯北郊的巴库尔军营的安德鲁指挥官就能清晰准确的掌握全局,并在1小时内向马恩省各地驻军发布作战命令,迅速加以集结军队,继而开赴前线,进行对敌反攻。

安德鲁不无得意的告诉莫罗,由于臂板信号机从而产生了高效率。从边境爆发战争,到马恩省的后援部队以急行军方式赶赴一百公里外的战场,只需要12到15个小时。而在之前,这一时间过程至少会在30个小时以上。

此外,还有一点是安德鲁没直言,却是莫罗自己领悟到了。但凡在安德鲁的辖区里,面对众多来犯之敌时,因为这种信号机的快捷信息,指挥官可以随时随地将松散的部队迅速集结起来,在预定战场上形成以多打少的优势局面。

事实上,莫罗等人的行军途中,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大小玩意。比如说在抵达兰斯近郊时,很多人看到和听到维勒河船厂内,两艘船艇里面传出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船厂周围有宪兵负责把守,拒绝没有携带通行证的人靠近。

不多时,一名人高马大的美国佬从船厂跑到安德鲁的马车上。为什么说是美国佬,那是莫罗从衣冠楚楚的对方嘴里居然冒出英国的乡间俚语,心中就非常清楚(布列塔尼有很多海港,不乏美国商人)。直到1小时之后,华灯初上时,美国人才一脸兴奋的下车离开,回到戒备森严的船厂里。

而莫罗中校的第一志愿营也护送安德鲁将军继续北上。一路之上,来自“布列塔尼的乡巴佬们”(兰斯人语)几乎都长大了嘴巴,异常惊讶的张望着兰斯城内,道路两旁,一盏盏高大而明亮的煤气路灯,指引着他们一路抵达到此行的终点站,位于兰斯北郊的巴库尔军营。

在这座专业化军营里,布列塔尼第一志愿营的全体军官和士兵,将再度接受香槟混成旅的临战训练模式,主要以战场环境下的实弹射击,以排、班为单位的集体刺刀刺杀,还有步兵防御骑兵的空心方阵演练,等等。

临走前,安德鲁告诉莫罗以及第一志愿营的军官,一旦在为期两周的集训中,教官组给予“优等”评定,那么第一志愿营将扩编到两千人的步兵团,即布列塔尼-香槟独立团。自然而然的,所有军官的职务与军衔都将随之水涨船高……

当晚,安德鲁写信给远在色当主持大局的贝尔蒂埃将军,告诉他:可以派人加强色当至那慕尔一带的马斯河(默滋河)的水文地质勘测。

那是富尔顿宣称已成功将蒸汽机搬到了河船上,还经过了10多次的下水实验,并取得了预想之外的好效果。蒸汽船能在依靠自身提供的动力,无障碍行驶30公里,半小时维护后的航程为50公里。对于这一点,安德鲁提出了更高目标,无障碍行驶距离必须到50公里,而简单维护后,可以行驶80到100公里……

和所有法国河流一样,马斯河也是一位羞涩而安静的姑娘(法国人习惯于把河流比喻为姑娘,而非母亲),大部分时间里流速很慢。尤其是在水量不大的秋冬两季,整条河流看起来压根就不会流动。在色当以下的河段,尽管拥有适合通航的地理条件,但由于马斯河的河道狭小,不适合风帆船左右游动借势风势前行;而河滩两侧尽是崎岖的原始森林,难以使用骡马或人力拉纤。

在梅斯军营,安德鲁建议拉法耶特不要主动进攻烈日公国和弗雷斯特选帝侯国(今卢森堡)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军队途中的补给不便。现如今,有了富尔顿发明的蒸汽船(螺旋桨驱动的,非明轮方式),军需运送就不再成为制约军队进攻阿登森林方向的巨大障碍,只需要军队不远离马斯河。不过,穿越者的这项跨时代的神兵利器,却不打算分享给中央军团的最高指挥官,必须留给自己专用。

好消息还不止这一项,巴库尔军营的炮兵上校塞纳蒙告诉安德鲁,兰斯兵工厂已试制成功了安德鲁曾在1790年提及的一种全新的12磅野战火炮。现如今,该12磅火炮代号为“安德鲁大炮”。

12磅野战炮“安德鲁大炮”炮管长1676米,143倍口径,口径117mm,炮身重55657公斤左右,车轮直145米,全重(含炮身、炮架加上车轮)重1109公斤。全炮组合,包括全炮加上前拖车上和附带弹药箱,总重约合1750公斤。这种12磅火炮可发射实心炮弹、爆破弹、霰弹和榴霰弹。由于“安德鲁大炮”的炮身主要采用青铜来制造,所以能够进行双倍弹药的填装。

此外,兵工厂在安德鲁的要求下,也尝试过使用优质钢材来制造炮身,以期减轻炮身重量,便于机动作战。事实上,上述效果的确达到了,一门12磅钢制“安德鲁炮”炮身重量不到300公斤,再算上炮架和车轮全重少于600公斤。

然而眼下,优质的钢材不仅数量稀少,而且成本远远高于青铜,显然在大规模工业化炼钢之前,钢材很难取代青铜作为火炮的主要原料。

戒备森严的炮兵训练场上,塞纳蒙上校正陪同安德鲁将军检验以最高长官名字命令的12磅野战炮的实战效果。随着一声令下,炮兵们掀开两门12磅“安德鲁大炮”的所有伪装,高昂起黑黝黝的炮口,等候着最终发射指令。

一名炮兵上尉在两个炮位之间来回传达指令,他走到一门12磅火炮附近,对着炮长说道:“正前方1000米,b2方位,填装实弹,先插三分之一引线。”

收到命令的炮手将任务下发给各个炮手,最后一次矫正仰角与标尺后,炮兵上尉随即下达了射击命令,一名炮手拾起准备好的火镰触击点火管。

两秒钟后,炮弹在火药的推动下,冲出炮膛,呼啸着掠过蔚蓝的天空,像一颗火球,划出一道道优美的白色弧线飞向预定目标,1千米外的b2方位。

“火炮复位!”炮手们集体跑过来,费力地将偏移的12磅火炮推向原来的发射位。

“清洗炮膛!”随着炮长又一声口令,一名炮刷手手持长长的覆盖有羊毛刷的推弹杆,在水里蘸一下,随即用它来清理12磅炮膛,以确保炮膛内没有火星存在。

此时在另一边,游走的炮兵上尉给第二位炮长下达着指令。“矫正仰角与标尺,目标300米外的d4方位!填装霰弹,插五分之一引线!”

……

不得不说,在训练场的发射效果出奇的好,一门12磅的“安德鲁大炮”在优秀炮组的操作下,打击精度方面大为提升,估计是所有滑膛炮中命中率最高的火炮,还能实现1分钟内发射6到7次(青铜炮身足以承受)。但在实战中因为诸多方面的制约因素(烟雾,紧张,减员等),实际发射效率估计要减半。

不过,安德鲁看完之后依然不怎么满意,当然不是针对“安德鲁大炮”本身,而是弹药的爆炸效果。因为他发现炮兵发射的炮弹依然是针对中远距离的实心弹,以及杀伤近距离步骑兵的霰弹(非葡萄弹)。

至于传说中的大杀器,开花弹,压根就没有出现于火炮的弹药箱里。好吧,这怨不得塞纳蒙上校,那是穿越者的记忆出了一点点小问题。所谓真正意义上的开花弹是英国炮兵军官,亨利拖拉普耐发明的,时间是在1803年,距离如今的1792年还有11年的时间等待。

此外,尽管传说中的开花弹威力惊人,除了成本高昂外,依然存在一项致命缺陷:就是内部填装众多弹丸的圆形炮弹,在其发射过程中,由于弹丸之间不断的剧烈摩擦,使得炮弹极易提前爆炸,因为炸膛而误伤己方炮手。

所以在1804年之后,英军、法军,与其他欧洲各国炮兵虽说陆续装备了这类威力巨大的开花弹,可很多炮手与部分指挥官出于自身安危考虑,仍旧拒绝这类危险的武器。为解决炸膛的难题,欧洲的军械工程师走了一条崎岖弯路,那是他们首先考虑的不是如何改良开花弹的弹体结构,而是研制一种专门发射榴弹并拥有坚固炮身的火炮,来解决开花弹提前炸膛的问题。直到1840年,圆锥形炮弹的问世,而大规模使用圆锥形炮弹又是在数十年后。

……

第189章 罗兰夫人眼中的众生相

第189章罗兰夫人眼中的众生相

“开花弹?延迟引线?采用木质弹托实现火药与弹丸填装的一体化炮弹?”塞纳蒙上校忍住不皱着眉头。他赶紧拿出随身的记事本,在不停记载的同时,炮兵上校心里琢磨安德鲁长官嘴里冒出的一连串新名词。

单从字面上说,穿越者提及的开花弹就是利用带有引线的弹丸爆炸后产生的破片和冲击波来杀伤或爆破的弹药,也就是后世常说的榴霰弹。简单的说,就是将火药封装在一个单独的木质容器(一般为桶装,之后演变成为圆锥形)中,这不仅能有效避免弹丸间的摩擦导致炮弹过早爆炸,误伤己方炮手,而且还能兼容原有的12磅火炮,没必要去铸造专用的开花弹火炮。

这些开花弹(榴霰弹)发射之后,会带着一阵夺人心魄的呼啸声,奔向既定目标的头顶上空。此时,开花弹的导火引线恰好燃烧殆尽,继而触发炮弹内部封装的火药。一阵阵沉闷的爆炸声后,无数小铁球从桶装弹体中纷纷爆裂开来,这些小铁球保持弹体外壳的致命速度,毫不留情的扫射方圆20米之内的一切生物。

其间,延迟引线的技术最为关键。最初的开花弹时代,需要有经验的炮手预先估算一下发射距离,然而从火炮手册里查出距离和炮弹种类对应的飞行时间,再决定在弹药里插入多长的延迟引信。等到美国内战时期,一种带有精确刻度的木管引信的出现,解决了炮手快速确定延迟引线爆炸时间的技术难题。

不过上述这一切,安德鲁叙述的并不太清楚,一些内容和数据甚至存在着自相矛盾。所以,只能依靠塞纳蒙上校将自己的领会,分解转化成一些列的专业技术指标,然而传递给军工厂的工程师们,让技术专家慢慢的研制摸索。

……

巴黎,萨姆街,内政大臣官邸。

这座建筑隶属于法兰西办公厅,是太阳王时代建造的豪华而精美的宫殿,毗邻一步之遥的旺多姆广场,外墙装饰着巴洛克晚期风格的雕像和浮雕图案。两年前,这栋独门独户的豪华官邸隶属于当时的内阁首相,财政大臣内克尔;而如今,它的新主人名叫罗兰,哦不,新主人应该称呼为罗兰先生与罗兰夫人。

玛侬-罗兰此刻正沿着富丽堂皇的大理石台阶而下,从高大明亮的威尼斯玻璃墙里,她看到自己那丰韵美丽的倩影,柔顺丝绸制成的漂亮连衣裙刻意遮住了双肩,那是自己的锁骨显得突兀,令罗兰夫人感觉不太舒服。女主人皱了皱眉头,但马上又微笑起来,她用手指轻轻按摩几下额头上和眼角微微有点发皱的皮肤。

走廊通向会客室里的门紧闭着,两名佩剑侍从守卫在大门处,那应该是丈夫罗兰正与内阁同僚们商议公务,这几天的主要议题大都与奥地利宫廷的外交谈判有关。处于政治上的敏感,玛侬-罗兰从不在中途打搅内阁大臣们的聚会,也不渴望在此接受众人的朝拜。尽管作为内政大臣妻子的她拥有这个特权。

玛侬-罗兰在丈夫担当内政大臣之后,曾充满自豪的宣称:“作为大臣之妻,我绝不接受任何社交拜访,也不会邀请任何一位女性来官邸共进晚餐……我每周三次邀请与我丈夫工作有关的大臣、议员及其他人士聚餐。在他们的谈话时,我有时会静静的守在会议现场,但绝不会主动发言,更不打扰大家的讨论,身边也没有不值得信任的朋友。我绝不需要策划任何阴谋,或是某种不得体的想法与行为……”

不过,话虽如此,玛侬-罗兰依然在丈夫办公室的隔壁,暗地里修建了一间优雅低调的小书房,它与大臣们的聚会之地仅有一墙之隔。通常状况下,官邸的女主人会安静的倚靠在长椅上,裸露着双脚随意放于波斯地毯,品味着波尔多红酒或是极品香槟,认真倾听隔壁房间传来的消息……

今天,外交大臣西皮翁-商波纳的声音显得尤为洪亮。他愤愤不平的发泄了自己对奥地利宫廷的严重不满,尤其是对方在谈判中的骄横的言辞和拖延的态度。从今年3月初到现在,在历时6周时间内的5次双边与多边外交磋商会议之后,奥地利方面依然顽固的反对法国的革-命而组织的同盟,公开庇护在科布伦茨的逃亡分子集团,更不曾下令解散流亡贵族军(返乡团)……

“就在我准备启程回巴黎的前一天,温泉宫居然提出一系列的无耻要求,其中就包括恢复法国的君主制度;发还教会财产;把阿尔萨斯的土地交还德意志王侯,同时恢复他们的一切封建权利;把阿维尼翁和沃克吕兹的领地还给教皇,等等,并宣称这就是奥地利方面的最后通牒。那位奥地利亲王毫无遮掩的告诉我,如果法国不这样照办,今后任何协商的可能性都不存在了,再不能指望维持和平了……

所以,先生们,法国正在受到极大的威胁,它将遭受最近荷兰所遭受的命运,甚至可能遭到波兰的命运。现在的问题是等待应战还是先发制人,是抓住激昂的民气加以利用,还是置之不理让它冷却下去。我们必须记住,真正发动战争的人并不是宣战的人,而是强迫人们不得不奋起作战的人!”

曾作为立宪派贵族的商波纳伯爵,一直致力于法奥两国之间的外交和解,应该说他是“好战内阁”(也成爱国者内阁)中为数不多的鸽派人士,一直以来都不主张对外战争。但现在,谦谦君子般的外交大臣在温泉宫似乎遭遇了极大屈辱,促使这位和平主义者改变了原有立场,继而在内阁同僚间鼓动宣战。

“毫无新意的笨拙表演!”罗兰夫人嘟嘟着嘴,内心评价着那位见风使舵的外交大臣。因为有消息称,是杜伊勒里宫暗中指示商波纳伯爵中断了与奥地利方面的外交谈判。后者的行为举止不过是在迎合国王、内阁与议会三方的共同要求。

谈及议会,罗兰夫人不由得想起了议员布里索。那是一位受人尊重的老朋友,老战友。没有他,就没有罗兰夫妇如今的一切,当初是布里索竭力邀请夫妇二人回巴黎。今天是立法议会的内部集会日,身为轮值议长的布里索已派人给罗兰夫妇传来话,说自己与维尼奥等人估计要到晚上点8之后来内阁大臣官邸聚会。

如果平日有时间,玛侬-罗兰也会陪丈夫到旺多姆广场五号公寓里,拜访维尼奥。那栋大房子属于一位已逝银行家的遗孀。很多人传言,这位富有的美貌寡妇已成为41岁维尼奥的情妇,但玛侬不怎么在意他人的私事。

公平的说,维尼奥并非人们传说中的英俊形象,他那苍白沉重的脸上因为天花有了一些斑点,大鼻梁、大脸庞与小眼睛之间显得不够匀称。不过,当他站在讲坛时,就变了另外一个人,举止优雅如世家贵族,嗓音洪亮震撼会场,举手投足间都令人肃然起敬。

想起讲演,或许雅各宾派俱乐部里最喜欢登台演说的会员,就非罗伯斯庇尔莫属。有时,为了一个毫无意义或是毫无争议的话题,那个戴着绿色眼睛,脸色苍白的阿拉斯人能待在讲坛上,侃侃而谈2,3个小时,全然不顾及他人感受。

在1792年之前,罗兰夫妇与罗伯斯庇尔的关系非常密切。战神广场事件那天,罗兰夫妇曾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在混乱的人群中搜救罗伯斯庇尔。当晚,罗兰本人甚至还贿赂两个监狱里的看守,打探罗伯斯庇尔是否被军警逮捕。

一周前,玛侬从一位英国作曲家那里听到这样一段评价罗伯斯庇尔的话:

“他是个严肃的人,严守着他的原则和骄傲;他相貌平凡,举止不带任何感情,穿着不带任何纨绔之气,绝不贪腐,憎恶财富。说实话,从他身上,任何人都看不出法国男人固有的好色本质……我曾在俱乐部近距离观察过他。罗伯斯庇尔的性格确实值得引人深思,他会利用分分秒秒追求自己向往的结果。”

但现在,因为罗伯斯庇尔坚持反对布里索的对外战争,加之他那政治上天生的多疑性格,以及对政见不同者的极度敌意,导致大家的关系渐行渐远。事实上,罗伯斯庇尔在1792年的巴黎政治生活中几乎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能跟随这位不可腐朽者的人变得寥寥无几。就连脾气最好的挚友,佩蒂翁也疏远了阿拉斯人。

玛侬-罗兰确信,还有一个导致罗伯斯庇尔陷入政治孤立的原因,就是他的房东,杜普莱一家人。在搬家之后,罗伯斯庇尔的野心开始膨胀起来。之前在之前的圣通日大街的住所,他和他的朋友们是可以经常见面。等到搬进杜普莱家后,他就慢慢的消失在众人之中。杜普莱一家将罗伯斯庇尔与现实社会隔绝起来,热爱他,崇敬他,让他每天沉浸于崇拜之中,让他的骄傲与自负日益膨胀……

唯一值得罗伯斯庇尔感到庆幸的是,身为巴黎检察长的乔治-丹东居然在巴黎市政厅以及雅各宾派俱乐部的数次会议上,发言支持了罗伯斯庇尔那似是而非的观点与主张。这令躺在病床上多日的不可腐朽者心中多少感觉有些安慰。不过,大部分人都明白,丹东此举是在发泄他对布里索议员的不满情绪,那是丹东没能从3月内阁中获得司法大臣一职。

从回到巴黎的那一天开始,玛侬就不曾喜欢过丹东,他举止鲁莽,说话粗俗,喜欢不分场合的讲述一些低级趣味的小笑话,那张令人作呕的带有难看刀疤的丑陋大脸,以及香槟农民的简陋习气,都令罗兰夫人每每退避三舍。

“除了自甘堕落的人才愿意同丹东成为朋友!”玛侬-罗兰如是评论说。

然而,布里索曾微笑着加以反驳说,“那安德鲁呢,他与丹东关系非常好,两个人都还是香槟老乡。不过,你似乎对那位兰斯孤儿很是看中。”

“看中?也许吧!”玛侬笑道。

自从“里昂事件”之后,她与安德鲁那一点点情丝就被大家斩断。所谓的看中,更多是在强调安德鲁在法国政坛的巨大影响力。从去年11月到今年的4月,安德鲁远离巴黎的5个度月的时间里,他的一举一动依然牵动着巴黎政客们的敏感神经。没人再敢忽视安德鲁,那是忽视他的人都已受到了惩戒,其中就包括罗兰夫妇。

想到这里,玛侬-罗兰内心有些坐立不安,她放下酒杯,准备去后花园里散散心,却发现门缝里面塞进来了一封密函。这是罗兰夫妇的要求,在内阁大臣们召集会议期间,任何信件必须先通过罗兰夫人的小书房进行传递。

玛侬-罗兰从地毯上拾起信件,拆开一看,立刻面色突变。她转身急行几步,双手奋力推开了小书房连接内阁会议室的房门。

罗兰夫人并对着满脸惊愕的丈夫,以及面色不悦的大臣们说了一句。

“安德鲁回巴黎了!”

此时,玛侬-罗兰语调哀愁,面容苍白。

……

安德鲁是4月18日下午抵达巴黎的,与往常一般,这位大人物入城时没有大张旗鼓的,只是悄悄的来到圣路易岛别墅。一番洗漱打扮,并享受了丰盛晚餐过后,安德鲁一直等到傍晚时分,这才驱车赶往马术学校,准备向立法议会报道与述职。

刚入议会大厅,安德鲁便望见半数以上的议员已纷纷起立,众人齐声鼓掌,继而高呼“安德鲁万岁!”“蔗糖万岁!”“咖啡万岁!”的口号。

很显然,高贵的议员们同样囊中羞涩,曾被天价的咖啡和蔗糖折磨的死去活来,如今遇到成功解救自己于困难的大恩人,自然要好好感谢一番,不过是多吆喝几声而已。此外,以安德鲁在立法议会的诸多成就,也值得受到如此的尊重。

对此,安德鲁很是洋洋自得,他频频的向欢呼自己的议员们挥手致意,满脸笑容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5分钟之后,掌声与欢呼声才逐渐平息。

……

第190章 对奥地利正式宣战!

第190章对奥地利正式宣战!

丹东与佩蒂翁也同样收到有关安德鲁返回巴黎的消息,于是巴黎市长希望身为巴黎检察长的丹东能去邀请半年不见的安德鲁议员来巴黎市政厅里做客。

不过,丹东却当即拒绝了,他宣称安德鲁太忙,无暇“三巨头”的再度聚会。对此,佩蒂翁无奈耸了耸肩,心中不由得一阵苦笑。他明白丹东的嫉妒心又开始泛滥了,那是因为在昨晚,大半数的国会议员都在集体欢呼“安德鲁万岁!”

嫉妒的不仅仅是丹东一人。躺在病床上的罗伯斯庇尔,得知安德鲁在议会大受欢迎的消息时,不无讥讽的说道:“当一名公众人物被无数人高呼万岁的时候,可依然保持洋洋自得的姿态,那么他距离独-裁与专-制也仅仅是一步之遥了。”

只是罗伯斯庇尔似乎忘记了,去年他在阿拉斯城里也享受过无数爱国市民的“万岁”欢呼。以至于不可腐朽者那晚回到家中,躺在床上之后,因为心情激荡而彻夜辗转反侧,久久未能如入眠。

布里索内心同样嫉妒过安德鲁,但更多的却是暗自羡慕。毕竟,在对外战争方面,安德鲁与布里索的立场保持一致,双方依然是利益关联的坚实盟友。安德鲁不仅通过马铃薯的推广,消除了北方诸省的粮食恐慌状况;还以中央军团特派员身份稳定了军心,极大的提升了士气;更为重要的是,安德鲁对于权势的把控保持着相当理智与克制的态度。简单的说,他从不吃独食,有好处大家分享。

所以当安德鲁起身离开大厅时,身为轮值议长的布里索也提前离开了会场,并将自己的职权临时交付一位年长的大会秘书(议员)。并由后者来使劲的摇动铃铛,或是无奈的拍打桌面,或是高声叫嚷“秩序”,或是以捶足顿胸的“残暴”方式来维系立法议会会场的发言纪律。

数分钟,布里索在内政委员会的办公室找到了安德鲁。此时,整个大办公室里仅有执行秘书一人,而且他也已提前斟好了两杯香槟酒。在安德鲁的眼中,布里索依然是一副清教徒的打扮,衣裳整洁,举止一丝不苟。

“干杯!”两人高举酒杯之后,一饮而尽。

“说吧,布里索,你和你的朋友们准备何时劝说路易十六对奥宣战?”安德鲁放下空酒杯,很是随意的问了一句。他话语中的朋友们,自然是布里索支持的“爱国者内阁”的鹰派,这其中包括内政大臣罗兰,财政大臣克拉维埃尔,以及新任战争大臣塞尔旺(前任格拉夫已下台);其他三位内阁中外交大臣西皮翁-商波纳与司法大臣迪朗敦为立场不太坚定的立宪派,与布里索派的关系还不错;而海军大臣拉科斯特属于性格软弱的保王党。

面对安德鲁质询,布里索也不做任何隐瞒的表示道:“明天下午,内阁全体成员将集体赶赴杜伊勒里宫,向国王汇报内阁政-府商议后的最终结果。如无意外的话,后天,也就是4月20日上午10时,国王与内阁将会驾临立法议会大厅,当着745名议员,三百多名嘉宾以及众多旁听者的面,正式发布对奥宣战。”

说道这里,布里索一脸的兴奋之情,他快步来到露台,直面杜伊勒里宫的方向,转头对着安德鲁说道:“等到欧洲战争胜利之后,我们会在王宫里开大会!”

安德鲁紧跟着上前走到大露天上,随即又笑了,问道:“你想废除君主制吗?”

“或许吧!”布里索脸上的犹豫之色一闪而过,他继而又笑道:“呵呵,君主与共和,但未来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呢,是不是,安德鲁?”

安德鲁没有吭声,两人沉默了一阵儿,随即将话题转到即将到来的战争。

“你觉得要是这次战争失败了,待在巴黎的我们会遭遇什么?”布里索忽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事实上,他在之前的所有场合中从未谈及失败的字眼。

安德鲁斩钉截铁的说:“如果那样,我一定已经战死于兰斯或是香槟沙隆,但绝不是巴黎,所以很抱歉,我压根就看不到你和你的朋友们的悲惨结局!”

布里索听后,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安德鲁也皮笑肉不笑的附和了两声“呵呵”。大家都是聪明人,成熟的政客,知道彼此间的政治利益所在。就目前而言,无论是布里索,还是安德鲁都不允许战争失败,对外宣传最多是进攻不利,遇到了暂时的挫折,属于波浪式的前进,螺旋式的上升;好吧,退一万步,即便到了战争形势出现了反转,战火烧到法国境内,提前找个无法辩驳的替罪羊就行了。

至于谁是那倒霉的替罪羔羊,首先绝不是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们,现在革-命形势一片大好,远不是杀身成仁的最后时刻;替罪羊自然也不会轮到安德鲁,因为这样只会导致盟友间的内讧,让其他人有机可乘;至于反战的罗伯斯庇尔与马拉他们同样也算了,这些人的肩膀太小,实在承担不起这份滔天罪责。

显然,布里索与安德鲁都准备将责任推到杜伊勒里宫。在王宫内,除了呆萌的国王,还有一个天然叛徒,那个生长于温泉宫的奥地利女人。如果想要证据,那就去杜伊勒里王宫里去找,相信总会有的。实在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伪造几份不得了。无论是布里索,还是安德鲁,对此都是驾轻就熟。

……

布里索走出立法议会时,已是深夜11点,他原本打算直接回家,却看到身披黑色大氅的罗兰夫人和她的侍从正站在议会大厅外等候自己。

10分钟后,依然是在内政大臣的会客室里,此时的房间仅有五人:布里索,内政大臣罗兰,财政大臣克拉维埃尔,战争大臣塞尔旺,以及罗兰夫人(玛侬-罗兰)。身为领袖的布里索给他的朋友们叙述了之前自己与安德鲁的谈话内容,随即引发了大家的争论,其中反对声音最大的就是战争大臣塞尔旺。

工程师出身的塞尔旺将军很是气愤的站起来嚷嚷,他说:“为什么?安德鲁想要我们把敦刻尔克到梅斯的战区防线,包括诺尔省、埃纳省、阿登省、默兹省以及摩泽尔省的五省防御力量统统交到他的手上?抱歉,这绝不可能!绝不!”

内政大臣罗兰和财政大臣克拉维埃尔对此保持了缄默,但从二人那无动于衷的表情上看,似乎已默认了布里索与安德鲁之间业已达成的政治交易。

平心而论的说,安德鲁要求并不算太过分,他希望得到的并非是拥有10万兵力的左路北方军团与中央摩泽尔军团的最高指挥权,仅仅是边境5个省份的城市自卫军的防御调动权。即便内阁不允许,但事实上,安德鲁也利用不久前爆发的粮食危机,成功渗透了上述省份的国民自卫军。如今的做法或交易,仅仅是讨个光明正大的名头。

内政大臣罗兰自然不愿意同安德鲁直接产生矛盾,事实上,后者依然是立法议会内政工作委员会的执行秘书,想要给罗兰找茬,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而财政大臣克拉维埃尔是一位入了法国国籍的瑞士银行家,他的金融业务与安德鲁的联合商业银行关系密切,同样不会冒然得罪大客户。

至于塞尔旺,他的担心更多是安德鲁对陆军部的指手画脚,因为从下个月开始,安德鲁将专职到军事工作委员会担当执行秘书。

罗兰夫人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中,于是心中就有了决断,她轻盈的站起身来,笑着对陆军部长塞尔旺将军说道:“事实上,我们让安德鲁常驻北方前线不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吗?至少我们不再看到他和他的工作委员会对内阁政-府的种种刁难。此外,这也是对即将爆发战争的一种自我保护性措施。

在我们中间,曾有人怀疑过罗尚博元帅,拉法耶特侯爵和吕克内元帅对革-命,对宪法,以及对国家的忠诚度,但从来没人为此质疑过安德鲁。你可以说他举止无耻、做事独-裁、贪婪金钱,甚至是残暴血腥,但绝对没人指责过他背叛革-命,背叛议会,因为他在巴黎的奋斗史就是由革-命引发的人间奇迹。

同样的,等到奥地利人、普鲁士人、西班牙人和瑞典人威胁到法国的国家安全时,安德鲁也将成为第一个顶在前线的勇士,那是他不得不必须如此。因为外国干涉军不会放过他,国王夫妇不会放过他,流亡的贵族也不会放过他。”

说完,罗兰夫人已将斟满香槟的酒杯递到塞尔旺将军面前……

第二天上午,出于曾经同志般的亲密友谊,安德鲁赶去圣奥诺雷街的杜普莱家中,探望病床上的罗伯斯庇尔,那是一场不期而遇的春寒严重损害了不可腐蚀者的肺部。似乎从1790年开始,每每一到3月与4月间的春季,罗伯斯庇尔都会大病一场。这种情况一致持续到1794年。

安德鲁一进入院子里,满眼看到的尽是五大三粗的木匠工人。这些人不约而同的望了老板杜普莱一眼,接着又继续认认真真的干活,没有再发出一丝声响。于是,安德鲁示意两位西班牙保镖留在院子里,独自一人上到二楼。

罗伯斯庇尔房间与安德鲁半年前看到的一样的简陋,所有陈设都是老的,是旧的,屋内唯一的新家具或许只有那个特别宽大的书柜。

“这是莫里斯(杜普莱)专门帮我打造的!”咳嗽间隙,半躺于床头的罗伯斯庇尔很是高兴的说,他宽阔额头上的头发变得越发稀疏,脸色苍白,眼眶凹陷的厉害。安德鲁相信罗伯斯庇尔已将房东杜普莱一家人视为知己和家人。

摆在书架上的书籍几乎都是让-雅克卢梭的著作,包括《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社会契约论》、《爱弥儿》、《忏悔录》、《山中书简》、《新爱洛漪丝》、《植物学通信》,等等。其他人的著作不多,主要是西塞罗和塔西特斯那几本,但大多已经翻旧了,有点破烂不堪。

病人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再度响起时,安德鲁关切问候了罗伯斯庇尔几句,他表示希望能在雅各宾俱乐部里尽早看到健健康康的老朋友。在临走时,安德鲁还在房间的书桌上刻意放置了一罐玻璃瓶装的红色药水,并宣称是拉雷军医官专门配制的,对肺部很有好处。

等到客人走下楼,杜普莱的大女儿爱兰诺儿走了进来,对着病床上的租客,轻声问了一句:“需要我扔掉吗?”因为罗伯斯庇尔通常不接受任何人的礼物。

爱兰诺儿是一个有着黑色长发,相貌严肃的年轻女孩。单从容貌上,谈不及漂亮,清秀罢了。如今,看护罗伯斯庇尔的起居饮食已成为爱兰诺儿的职责所在,就如同妻子照顾病重的丈夫那般天经地义。

罗伯斯庇尔摇了摇头,等到这一阵咳嗽平息过后,他气喘吁吁的补充道:“尽管我与安德鲁意见不合,但他绝对不会害我,至少不是现在。另外,这种红色药水的确有效。那一次,你弟弟的肺炎就是安德鲁带来的特制药水治好的。”

……

正如布里索设想的那样,内阁大臣们在4月19日下午在杜伊勒里宫里说服了路易十六下令对外宣战,但很多人都清楚,是王后玛丽促使国王选择了战争。

4月20日,路易十六由全体内阁大臣的陪同下来至议会。会场主席台中央依然摆着一张金碧辉煌的国王座椅,铺着绫罗绸缎,绣着代表波旁王族的白百合花。等到国王进入议会大厅时,全场肃然起立,身为轮值议长的布里索代表全体议员法兰西君主的驾临。

身穿宝蓝色外套的国王一路小心翼翼的登上主席台,路易十六站在自己的专属宝座面前,他战战巍巍的从怀中掏出早已背熟的稿件,面向全体议员,到场嘉宾,以及国民参会者发表讲演。

他说:“先生们,我到国民议会来,是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这个问题应当引起国民代表们注意……”

在冗长的发言中,路易十六根据匈牙利和波希米亚王(当时佛朗茨二世还未当上神圣罗马皇帝)的敌对行动;根据法国国民所处的严重环境;根据法国国民所表示的不容许自身的权利受任何侵犯和破坏的真实愿望;根据法国的尊严和安全的路易十六的荣誉和忠诚,申述了一系列理由,决定作出对奥国宣战的结论。

这时,路易十六稍为改变了的声音。可怜的国王,此时他的眼睛里噙着泪水的说:“先生们,你们方才听到了我同维也纳宫廷谈判的结果。报告中的结论是我的国务大臣们的一致意见,我本人也已同意。这些决定符合国民议会曾经多次向我表示过的愿望,符合王国各地多数公民的感情,他们每个人都是宁愿挺身一战而不愿见到法国人民的尊严和国家的安全再受到侵犯和威胁。我事先已经尽了维持和平的一切努力。今天,我根据宪法来向国民议会提出对匈牙利和波希米亚王宣战。”

国王的讲话一结束,会场里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这样庄严肃穆的气氛,这样影响全欧洲的重大决定,使得每个现场之人都感到无比的激动和紧张。很快,逐渐平息的掌声演变成歇斯底里般的呐喊声,“法兰西万岁!”自然而然的成为其中最响亮的口号。

国王和他大臣们离开之后,立法议会决定在晚间召开特别会议。在这次会议上,差不多一致地通过了宣战的决定。而表决结果,是745名国民议会代表中仅有7票反对宣战。

于是1792年4月20日这天,担负欧洲大革-命使命的法兰西民族主动开启了一场对欧洲大陆主要君主制国家的“自由解放战争”……

第191章 北方军团进攻失败

第191章北方军团进攻失败

“战争,绝不是伴随着军乐队伴奏下的游园会!”出自1792年3月中旬,罗伯斯庇尔在雅各宾派俱乐部的发言。

不得不说,在这个躁动纷扰,迷雾漫天的大革-命年代,罗伯斯庇尔的眼光的确老辣。即便穿越者对其也是由衷佩服,难怪会有不少杰出人物心甘心愿的跟随这位身材瘦小,长着一双猫绿色眼睛的阿拉斯人一头走到黑,直至深渊地狱。

4月下旬,从国王走进议会大厅的那一天开始,整个马术学校从早到晚都被充满期待的巴黎民众围得水泄不通,当人们听到宣战的消息后,男男女女便如释重负地欢欣革-命舞蹈-卡马尼奥拉舞,带着欢笑唱起了《一切都会好的》。

那感觉,就好像是奥地利人已溃不成军,革-命的法国赢得了伟大胜利,不仅攻克布鲁塞尔,还拿下整个奥属尼德兰(比利时)、列日主教区(公国),以及弗雷斯特选帝侯国(卢森堡)。而这,就是北方军团与中央军团的终极目标所在。

对奥宣战的消息以闪电般的速度传到整个法国,所有人都非常振奋。战争使已经躁动不安的2500万民众显得更加活跃了。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各省、各市镇、各民众团体纷纷写了请愿书:有的人召募军队,有的人自愿捐献,有的人制造长矛,全法兰西好象一致站起来,迎接欧洲的进攻或者进攻欧洲。然而,狂热的激情也许可以导致一些胜利,却不能在最初替代有组织的军队。

4月26日,在对奥宣战一周后,应立法议会军事工作委员会的请求,内阁战争大臣塞尔旺将军来到马术学校二楼的军委会的大办公室里,为10多位委员介绍法军三大军团的进攻状况。按道理说,此次通报会陆军部只需派出一位高参就能得体应付,或许是军委会的下一任执行秘书安德鲁将到场旁听的缘故,战争大臣塞尔旺将军决定亲自出马,以示对立法议会,对安德鲁议员的敬意。

会议仅过了15分钟,安德鲁就眉头紧锁,他原本以为新任的战争大臣势必将纠正前前任博尔博纳伯爵某些错误做法,但事实上,塞尔旺几乎就是搬运了前两任的军事计划。唯一不同的是,是把军事预算从2千万提高5千万里弗尔,这是塞尔旺在向三位军团司令官示好。至于能否筹集到如此庞大的战争经费,那是内政大臣罗兰与财政总监克拉维埃尔考虑的事情。

在塞尔旺那枯燥无味的叙述中,法军北部的野战部队的左路,依然是罗尚博元帅负责指挥的右路军团(北方军团)。军团大本营位于里尔,其防线是从敦刻尔克到菲利普维尔,约有步兵四万名,骑兵八千名;

中央军团(摩泽尔军团)属拉法耶特元帅指挥,防线从菲利普维尔到魏森堡,该军团有步兵四万五千名,骑兵七千名,目前已将大本营从梅斯移至色当;

左路军团(莱茵军团)仍旧由吕内克元帅在指挥,军团司令部驻地位于法德边境,莱茵河畔的斯特拉斯堡。该军团防线从魏森堡到巴塞尔之间,这支军队由三万五千名步兵和八千名骑兵组成;

在南方,孟德斯鸠将军负责比利牛斯山方面的边防,他的军队不足2万人,但是这方面的危险也还不大,因为半数以上西班牙内阁大臣反对提前介入到法德(奥地利和普鲁士为主)之间的战争,拒绝在伊比利时半岛动员军队参战。

瑞士和意大利方面与法国之间有险峻的阿尔卑斯山做阻隔,无论是法国人,还是奥地利人,或是撒丁人,大家压根就不愿意在此进行战争,至少现在不会。

“……综上所述,我们的前期进攻方案中,将会以北方军团和中央军团为核心,莱茵军团、瑞士与阿尔卑斯军团,以及比利牛斯军团就地保持防御态势……其中,中央军团的作战计划是从色当大本营出发,沿着梅济埃尔和吉维等地,以强行军方式穿越阿登山脉(森林)向烈日主教区的那慕尔城下推进;此时的北方军团,迪龙将军于今天上午率领他的步兵旅,大约四千人从里尔向图尔奈(法兰克的旧首都)挺进;与此同时,比隆将军的师团,会从瓦朗西安向蒙斯挺进……”

对着巨幅地图侃侃而谈的塞尔旺很是自负,他天真的以为提高了军饷,就提升了官兵士气与战斗力。更为可悲的是,战争大臣乐观估计了“爱国的布拉班人”(比利时人),以为这些抵抗着会把法军进攻看作解放自己的途径而予以支持。

穿越者确信,按照这个愚蠢之极的老套方案,两个军团的前线部队不知道会遭遇多大的损失。此外,安德鲁清楚的知道,上述军事进攻计划的副本早在两周前,玛丽王后通过奥地利驻巴黎使馆的秘密外交通道,成功送到驻防尼德兰地区的奥军司令官萨克斯-科堡元帅的桌案上。

“尊敬的大臣先生!”安德鲁忍不住出言打断了战争大臣的讲解,继而质问道:“请恕我直言,一旦前方出现某种危机,导致进攻受挫,甚至是遭遇失败,陆军部是否有任何补救方案,以防止战争蔓延到国境线之内?”

尽管心中装着1百个不高兴,但这位头戴假发,衣冠楚楚的塞尔旺将军依然耐心性子予以了解答。他语气坚定的回复道:

“陆军部以及前线两个军团的指挥官一致认为,在10万强大法军的压迫之下,尼德兰地区仅有35到4万的奥地利军队不可能实施任何行事的反攻,另外,低地国家的民众也会在自由平等旗帜的号召下,积极参与反对哈布斯堡家族统治的战争,令奥地利占领军防不胜防,疲以奔命。所以,战火不可能烧到法国!”

安德鲁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抱歉,大臣先生,我不这样认为。”

接着,他从座位上站起身,径直走到军事地图前,手指布鲁塞尔东南一侧,说:“在这里,3万参加过土耳其战争的波西米亚军团已在此修整了两个多月,日日枕戈待战,只要法军在边境严重受挫,波西米亚军团就会加入到反击战;至于你所说的向往自由平等的尼德兰民众,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他们绝大部的人会选择作壁上观,不会在战争明朗之前冒冒失失的加入任何一方。1790年的那场起义,已经给予了爱国的布拉班人一次刻骨铭心的血泪教训。所以现在,我非常担忧北方军团的战事结局,并希望陆军部能尽早拟出应对方案。”

安德鲁这一番话,令军委会的委员们大惊失色。他们原以为占领奥属尼德兰,不过是一场轻轻松松的军队游行,只需要高喊几句革-命口号,挥舞着象征自由、平等、博爱的三色旗,再种下几颗自由之树,就能迫使一切反对势力土崩瓦解。

很快,会场上的委员们纷纷交头接耳,还不停的向战争大臣表述心中的忧虑,仿佛前线战事已到了不可挽回的严重局面,战火即将烧到巴黎。

“我支持安德鲁委员的意见,陆军部必须拿出应对方案。”

“不仅如此,内阁与议会还要追究前线指挥官的战败罪责。”

“我建议,干脆让安德鲁委员来拟定这项计划吧!”

“支持!”

……

安德鲁听到这里心里也烦了,眼前的家伙们尽是一群不靠谱的战友,战斗刚打响就乱糟糟的慌成一团,数天前对奥宣战时的慷慨激昂情绪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悲观主义。所以,安德鲁很是强势的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统统闭嘴,务必保持会场安静,他继而将军委会的控制权把持在自己手中,而那位即将卸任军事工作委员会执行秘书的议员没有吭声,默许了安德鲁的霸道作风。

一旁的战争大臣同样被气得直打哆嗦,好在安德鲁震撼住会场后,没有继续刁难可怜的塞尔旺将军,便直接宣布本次汇报会到此结束,并亲自送战争大臣走出立法议会大楼。

30分钟过后,布里索怒气冲冲的跑内政委员会的办公室,对着安德鲁就是猛一阵的愤怒指责。与政治智商不高的塞尔旺将军不同,身为老大的布里索非常清楚安德鲁在军委会会场,故意刁难战争大臣的意义何在:要么选择塞尔旺作为战败的替罪羊,要么将北方军团的主导权交付到安德鲁主导的军委会手中。

显然,安德鲁并不满足以拿到北方五省国民自卫军的防御权,他需要的更多,因为自己的野心也变得更大!倘若现在是罗伯斯庇尔当权,穿越者或许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争权夺利,而如今面对的对象却是以软弱著称的布里索派,安德鲁就毫无忌惮的为所欲为了。

面对布里索的指责与抱怨,安德鲁表现的无动于衷,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他在等待,等待前线进攻失礼的消息传来。到那时,不由得布里索和塞尔旺等人不低头妥协。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们因为成功挑起对外战争而得掌握了内阁政-府,他们要能保持它,只有一个条件:迅速而带决定性地战胜敌人,否则……

正式宣战之后的第六天,4月26日,尽管罗尚博元帅心中一千个不情愿,但他依然下令北方军团各部越过国境线,向奥地利人发动进攻。出于谨慎,罗尚博元帅下发给各师旅指挥官的命令反复提及三点:不要远离国境线30公里之外;遭遇敌军后不做大规模交战;此战以练兵为目的,不关乎胜利大小。

从敦刻尔克出发的左路军到弗尔纳尔,并未发现奥地利人。尽管侦察部队宣称敌军已弃守弗尔纳尔,在30公里外的组织防御,但左路法军依然不敢进城。磨磨蹭蹭1小时后,法军从弗尔纳尔城下返回敦刻尔克军营。尽管无功而返,但好歹是全师而退,自身也没有什么损失;

从里尔出发的中路军前锋,是迪龙将军指挥的步兵旅,目的在夺取(进驻)20公里外的图尔奈城。一名叛逃到法军阵营的尼德兰籍军官向迪龙将军报告说,奥地利军队已在25日夜里悄悄的撤离了该城,正在退守六十公里外的根特,等候布鲁塞尔方面派来的援军。

然而,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当迪龙率领他的步兵旅刚刚越出国境线,距离据说是空城的图尔奈不到5公里的一片茂密树林时,就遭遇到奥地利军队的突然袭击。一个被称为叫卡尔大公的奥地利亲王指挥一个胸甲骑兵团和一个骠骑兵团做大胆出击,仅用时12分钟就彻底冲垮了法国-军队仓促组织的步兵防御阵型(三列纵队)。迪龙步兵旅溃不成军,活着的人都狼狈不堪的逃离奥方一侧的国境线。唯独唯有巴黎自卫军第二营表现得好。他们掩护着交替退却,而且拖回一尊夺自敌人的大炮。

或许对失败感到愤怒,或是受到了指挥官的斥责,或是针对之前的仇怨(迪龙长期克扣官兵军饷),或是其他什么原因,逃兵们一面慌不择路的撤退,一面又在嘴里不停的嚷嚷着:“有奸细,是该死的奸细出卖了我们!”

等到返回里尔军营时,30多个逃兵相互串联起来,继而被人怂恿着,绑架了迪龙将军。傍晚时分,在一座废弃的谷仓里,这一群叛徒杀死了他们的指挥官,以及另外4名被怀疑为间谍的可疑分子。

在北方军团的右路,比隆将军所统率的主力军于4月28日顺利占领蒙斯西南面的一个小市镇。但在第二天,这名少将指挥官借口蒙斯城里的布拉班人不曾而响应法国-军队而打开城门,不顾蒙斯仅有一千奥地利军队把守的可笑事实,所以决定实行撤退。然而在后撤过程中,官兵们惊慌失措,那是有人在队伍中大喊“赶快各自逃命!于是,秩序变得大乱,比隆和他师团不得不狼狈退回原地。

值得庆幸的是,奥地利指挥官也被法国-军队的滑稽表演搞懵逼了,最初还以为是法国人引诱自己出城,所以拒绝部下出城追击的请求。

在阿登森林方向,拉法耶特统帅的中央军团3万主力部队,本该从色当军营出发,在沙梅市方向越境,北上占领那慕尔城,继而威胁到布鲁塞尔的侧翼。但实际的状况是,中央军团拖拖拉拉在阿登森林里漫无边际的搞起了武装散步,等到北方军团的一连串失败的消息传过来后,拉法耶特也下令全家终止了前进,就地防御。数日后,辎重车上的食物消耗的七七八八时,整个中央军团便无惊无险的从阿登森林里转了出来,并在沙梅附近重建了军团大本营,做重新修整。

整个中央军团,唯有作为偏军的屈斯蒂纳将军,在阿尔萨斯方向达到了预定的目的。他占领并守住了兰道,随后还夺取了斯派克和沃尔姆斯两地。

至于莱茵军团,他们只是与对岸的普奥联军进行相互叫骂,而密集的枪声每天最多只响个20到30分钟,敌我两军的大炮都对准了空无的旷野或是宽阔的河面,相互约定着只能放空炮,节约弹药;进攻,那是不可能的,只有傻子才做。

……

第192章 为罗伯斯庇尔的辩护

第192章为罗伯斯庇尔的辩护

由前任内阁财政大臣博利厄借口经费不足,一直拒绝给建造臂板信号机拨款。等到今年3月,布里索的新内阁上台后,巴黎方面才决心效仿马恩省筹备电报局,并邀请军事工程专家着手臂板信号机基站的前期地理勘测。

等到战争爆发时,首都巴黎到北方重镇里尔的基站建设才刚刚启动,预计半年之后才会陆续完工。所以,来自北方前线部队的各种情报,依然通过传统的军事驿站(马匹)进行传递。等到北方军团三路中两路无功而返,而前锋迪龙步兵旅几乎全军覆没的可怕消息传到巴黎时,已是1792年5月初。

前线的失败,尤其是北方军团的惨败,引发全国一片哗然。一名持中立立场的报社记者如实描述了混乱的巴黎政治场景。他写道:“所有地方,你都能听到这样的说法:说国王背叛了我们,说将军背叛了我们,已经没有人可以信赖的。藏匿于杜伊勒里宫的奥地利委员会即将被逮捕,而巴黎也即将遭遇到普奥联军的疯狂围攻。此时此刻,我感觉自己已深处在一座马上就要喷发的火山口。”

病愈复出的罗伯斯庇尔每天都泡在雅各宾派俱乐部里,他不停的宣称自己预言的伟大,接着又义愤填膺的高呼起来,“不!我不相信前线的将领们,而且,除了少数值得尊敬的例外以外,我认为几乎所有的将领都在惋惜旧统治,惋惜宫廷所施他们的恩泽……所以,我只依靠人民,只有人民是可靠的。”

与此同时,马拉和他的支持者聚集在科德利埃俱乐部,他们嚷嚷着是杜伊勒里宫有叛徒,马拉毫不掩饰的宣称,是玛丽王后连同那个臭名昭著的奥地利委员会,把作战计划泄漏给奥地利军队,他说:“所以,我可以断定,现在杜伊勒里王宫里的阴谋者们正高举香槟,为庆祝法兰西的失败而干杯!”

平心而论,迪龙将军的不幸惨死,以及一个步兵旅的重大损失,全旅官兵4千多人,其中阵亡和被俘获者就高达2千5百人,但对整个战局而言无关紧要。毕竟,三个军团的15万大军依然健全,每周都还有各省的志愿军做补充。

不过,战事失利由此引发的后果是有许多贵族军官对战争失去信心,继而纷纷脱离军队。更令人气愤与不安的是,三个骑兵团先后投向敌人,加入流亡贵族的阵营,包括:萨克斯骑兵团、贝什内轻骑兵团,以及王家日尔曼骑兵团。

而三个军团的司令官们公然把一切责任归之于军队无纪律,士兵无素质。5月中旬,罗尚博元帅,拉法耶特将军与吕内克元帅,3人聚集于中央军团的大本营(沙梅市)进行秘密商议。会后,他们都决定三个军团协调行动,实行停止一切越过国境线的军事行动。此外,举止鲁莽的司令官们还起草一份备忘录,并派人呈送内阁各部部长,以及立法议会的军事工作委员会,说明“在当前状况下,发动进攻已不可能。”希望改变为防御作战态势。

……

“该死的,这不是报告,是最后通牒,是动摇人心的背叛,是赤裸裸的挑衅!”

军事委员会的大办公室里,愤怒的安德鲁抡起拳头,将桌子敲得砰砰直响,而来自沙梅市的备忘录报告早已被他扔到在地上,肆意践踏。而闻讯匆忙赶来的布里索,也看到了安德鲁严重失态的这一幕。

布里索先是示意军委会的其他成员先退出去一会儿,他静静的关上房门,默默的拾起散落四周且布满鞋印的备忘录文件。事实上,如今的布里索日子更不好好过,由于前线的失败,以及指挥官们的失职(反叛)举动,比起安德鲁越发羞愤与不安。布里索和他的内阁朋友们竭力去安定及敷衍将领们,可是毫无效果。

不久,布里索派决定祸水东流,选择在报刊上及议会中竭力攻击罗伯斯庇尔及其同党,称他们为无政府主义者,将失败的罪责推卸到反战的罗伯斯庇尔派,认为前线官兵表现不佳,都是罗伯斯庇尔和他的盟友马拉趁机发泄个人恩怨的结果。然而,布里索派的此举又遭到以丹东为首的巴黎市政厅的强烈反对。

于是乎在雅各宾派俱乐部内部,开始了无休止的内讧,到处充斥着极度恐惧的表情,无端愤怒的指责,以及歇斯底里的谩骂,整个俱乐部大厅因为会员们“自相残杀”的表演而一片嘘声,那感觉就像是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此时,布里索想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那是军委会的执行秘书,安德鲁,他是雅各宾派各个山头中(布里索派、罗伯斯庇尔派,安德鲁派),因前线战败而最少受到攻击的一位。原因很简单,安德鲁一如反顾的支持对外战争,又成功预见到战争中的“不确定因素”,并要求内阁战争大臣加以解决。只是塞尔旺将军太大意了,没能引起足够的关注,所以各种罪名难以安插到安德鲁的身上。

“安德鲁,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布里索很是沮丧的问道,他那瘦削的面庞显得极其憔悴,由于长期以来睡眠的严重不足,使得双眼布满了血丝。

安德鲁面容严肃的说:“首先要拆散三大军团的司令官联盟,我不希望边境上的15万大军调转枪口,带着奥地利人打到巴黎。尽管这种可能性不大;其次,尽快稳定前线的军心士气,而最好的良药,就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北方军团必须继续进攻,不能坚持防御态势;第三,为保证上述方略的实施效果,我要求议会和内阁联合授予一位全权特派员,监督北方军团及其今后的军事进攻。特派员的职责范围,除了民政事务、部队军纪与后勤保障方面之外,还必须授予其任免高级军官的权力;必要时,可以绕过军团司令直接向部队下达作战命令。”

基本上,安德鲁每说一句,布里索就点一次头,认可其决定。但到了最后,针对军团特派员的职责方面,布里索提出了异议:“这位特派员的是不是权力太大了,未来不太好去约束!”

于是安德鲁笑了笑,他调转手指并指向了自己,说道:“所以,这个特派员必须是国民议会的代表,军事委员会的执行秘书,当然,也就是我本人!”

权力最大,责任也最大,未来的荣誉或是罪责也是最大的!

这一点,毋容置疑。布里索对此非常清楚,既然安德鲁愿意主动跳下火坑,就意味着他愿意同政治声望已摇摇欲坠的布里索派同进退,将未来反对派的所有压力与火力都扛在安德鲁自己身上。至于这位手握大权的特派员是否会为此将走上军事独-裁的道路,布里索要已无从分辨了,也没时间瞎琢磨了。

两小时之后,布里索便指示以维尼奥、加代、让索内、葛瓦代、巴巴鲁为核心的吉伦特省的代表们在立法议会大厅提交了一项北方军团特派员的议案。当晚,布里索再度来到内政大臣官邸,向他的朋友们罗兰(内政大臣)、克拉维埃尔(财政大臣)、塞尔旺(战争大臣)说明了安德鲁的建议和要求。

令人意想不到的,塞尔旺将军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还建议以内阁陆军部的名义授予安德鲁中将军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议会和民众针对内阁的谴责中,战争大臣承受的压力最大,甚至有狂徒向塞尔旺及家人发出了死亡威胁,以至于可怜的战争大臣每天外出都必须有武装侍从跟随,防范暴民的攻击。

财政大臣克拉维埃尔也同样支持。尽管罗兰未曾反对,但这位内政大臣依然谨慎的保留了自己的意见。他说:“必须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安德鲁的权力。”

布里索对此早有安排,他解释说,“安德鲁将该任诺尔省方向的北方军团特派员,而不是位于阿登省的中央军团。此外,作为北方军团司令官的罗尚博元帅,他在军队中的崇高声望,足以压制安德鲁特派员的一切不合理举动。”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布里索的如意算盘不久就落空了。就在安德鲁特派员抵达北方军团大本营的前一天,罗尚博元帅突然宣布自己辞去军团司令官的职务,并将军权暂时委托于自己的副手,亚历山大-拉梅特将军。而后者的弟弟,曾经的税务检察官,小拉梅特(查尔斯-拉梅特)目前也在北方军团效力。

真实的情况却是,贝尔蒂埃将军以朋友的身份,私下拜访了罗尚博元帅,劝说其辞职,交出军权,不要参与到政治纠纷中,以保全个人名誉和家族安危。

在经过一系列的台前幕后的政治交易过后,5月20日,议会与内阁联合下发了一份公告:任命军事委员会的执行秘书安德鲁-弗兰克,为北方军团的全权特派员,监督并促使北方军团实施对奥战争的下一步打击;与此同时,陆军部还授予安德鲁陆军中将军衔,并赋予其军事方面的指挥权,以及中高级军官的任免权,但军团司令官除外。

在收到任命的当天,安德鲁就以北方军团特派员的身份,发布了一系列的军衔晋升令和多支部队的紧急调遣令:命令蒙塞准将的步兵旅(4千5百人),奥什准将的骑兵旅(2千人马),布律纳上校的宪兵1团(8百人),以及那拉克洛上校(原奥尔良公爵的秘书,炮兵学校总监)的6个炮兵连队含辎重队(1千6百人)组成一个9千人马的西进支队,将由北方军团的新任参谋长贝尔蒂埃将军率领,向西从色当军营移防到两百公里外的里尔城。

军令抵达色当军营的时间是5月22日傍晚,安德鲁要求贝尔蒂埃和自己的嫡系部队,务必于5月28日之前赶赴里尔军营,并接管一切城防要塞。

对此,留守沙梅军营的拉法耶特将军表现得很不高兴,因为安德鲁调遣的部队名义上都属于中央军团的战斗序列,而且官兵齐全,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然而上述反对统统无效,上到内阁和议会,下至西进军团的官兵,没有人在意这位性格孤傲司令官的反对意见。

5月25日,身为北方军团特派员的安德鲁离开巴黎的前一天夜里,他参加了雅各宾派的一场例行会议。这是罗伯斯庇尔的弟弟奥古斯都写信请求安德鲁的,小罗伯斯庇尔希望后者能以朋友的身份,帮助罗伯斯庇尔化解众多雅各宾派会员的无端指责。

在布里索派的刻意引导下,那些支持对外战争的俱乐部成员的大多数,因为前线的失利,而将各种愤怒情绪统统倾斜于一直持反战立场的罗伯斯庇尔身上。有人公开指责罗伯斯庇尔,说:“正是你的独-裁野心,以及对当权者的嫉妒仇恨,触发你对正义战争的恶意诋毁……如今,你最终如愿以偿了,可以和奥地利人一起尽情的欢悦喝彩了。”

罗伯斯庇尔听到这话时,气得吐血,当即辞去了年薪8千里弗尔的公诉人职务,以表明自己并无野心,更不会与叛乱分子合谋。但依然没人相信他,有人讥讽道,“这恰恰证明了他充满了难以估量的政治野心!”

那晚7时,当安德鲁进入俱乐部时,里面已经乱成了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中不断传来针对罗伯斯庇尔的叫骂声。因为前线将军们再度发表了一份公开信,指责罗伯斯庇尔在雅各宾派俱乐部里玷污了拉法耶特将军与吕内克元帅的名誉。顺便说明一点,罗伯斯庇尔与卡尔诺都非常尊敬罗尚博元帅,所以后者在恐怖时代过得有惊无险,与家人得以善终。

罗伯斯庇尔满腔愤怒的冲到讲演台上,从宣读着的手中夺过了那份公开信,并将它当众撕得粉碎,于是台下变得越发混乱起来,各种嘘声与叫骂声响成一片。几个性格冲动的会员想要跑到讲台上,想着将罗伯斯庇尔拽下来,再揍一顿。

大厅里,一个响亮的声音制止了这场骚乱。

“先生们,先生们!”安德鲁让人找来一张高大的木桌,将它抬到人群中间,而自己爬了上去,对着全场会员高声说道:“请大家听我说一句!”

当成百上千的目光寻声望过来时,安德鲁接着说道:“罗伯斯庇尔先生从来没有在此地实施过独-裁统治,如果有的话,也只是对理性的独-裁,来自前方指挥官的这种指责绝不是爱国主义,只是卑劣的嫉妒和可怕的激情,此举将引发对罗伯斯庇尔先生的恶意攻击。做为朋友和同志,我愿意为罗伯斯庇尔担保,担保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人民和国家的利益,绝无私心。”

等到安德鲁话音落地,整个俱乐部的会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俄顷,有人开始鼓掌,继而掌声响遍到了会场上空,响彻云霄。

不久,“安德鲁万岁!”“罗伯斯庇尔万岁!”的口号声也再度响起来。原本要痛殴罗伯斯庇尔的会员们双眼里喊着泪水,开始热情拥抱与亲吻这位伟大的爱国者,一个被坏军人诋毁的不可腐蚀者。

过了好一阵,等到安德鲁离开俱乐部时,他发现罗伯斯庇尔正在自己的马车前等候着自己。

“谢谢!”罗伯斯庇尔发自内心的感激说。此时,他的双眼都已通红。如果不是安德鲁赶来仗义执言,或许自己的政治生涯就将中断于今晚。

安德鲁笑了,他轻轻拍打了朋友的胳膊,关切的问了一句,“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罗伯斯庇尔抬起头,望着安德鲁说道:“不,谢谢了,俱乐部的通讯委员会刚刚恢复了我执行秘书一职,所以,今晚必须是通宵达旦的工作了。”

安德鲁也不勉强,在与罗伯斯庇尔道别之后,便坐着马车离开了俱乐部。

不一会儿,卡尔诺走了过来,他对着罗伯斯庇尔轻声问道:“现在,你还在质疑安德鲁的政治野心吗?”

罗伯斯庇尔语气坚定的回答道:“是的,对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哪怕他今天挽救了我的政治生命,但出于对法兰西祖国的责任,我必须时刻警惕着安德鲁的一举一动。不过,我会在他堕入深渊之前,给予善意的警告。”

……

第193章 卡尔大公的野望

第193章卡尔大公的野望

即便让安德鲁听到罗伯斯庇尔对自己的那段评述,他也不会大惊小怪,更不会恼羞成怒。自打对方从阿拉斯返回巴黎之后,安德鲁与其关系就已经变得貌合神离。开了外挂的穿越者深知罗伯斯庇尔那缺乏包容心的性格缺陷,压根也没打算与他恢复到1790年的革-命友情,大家不过是利益之间的相互交换。

之所以帮助罗伯斯庇尔在雅各宾派俱乐部脱困,无非是安德鲁想在离开巴黎之前,给布里索等人制造一些麻烦。近期,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们在立法议会以及内阁政-府中的权势膨胀的太厉害了;而更加难以容忍的是,内政大臣罗兰居然想减少巴黎警官学校的财政补贴,并着手整顿巴黎警察局的内部事务。

此举在安德鲁看来,就非常过分了。3年多来,安德鲁一直想方设法的在巴黎警察局里扶持亲信,安插耳目,培植帮手。作为与立宪派的妥协,安德鲁先后放弃了包括警察总局长在内的大部分中高层职务,仅保留了沙威警长对巴黎警官学校的控制权(两年制学期,也接受外省的速成班),以及塞纳河两岸的千余名的基层警官(巡警)半数以上都属己方势力的事实。为了安抚人心,并保障警察们(相对的)廉洁高效,安德鲁每年都会自掏腰包,补助“燕尾服们”(普通巴黎民众对巡警们的非恶意称呼)60多万里弗尔。

正是安德鲁间接控制了巴黎警察总局及其下属多个分局(含骑警队,警官学校),所以一贯惜命的穿越者才敢只带两名西班牙随从(马车夫),每天往返于肮脏不堪,暴力频发的巴黎大街。而这,也是反安德鲁势力的畏惧所在。

按照安德鲁在1791年对立法议会和巴黎市政厅的建议,巴黎居民与治安警察比例应不低于1:500。1792年之后,巴黎实际人口已多达70万(政治口号依然是60万),所以巴黎警察的总数量上升到1千4百多名。此外,在巴黎警官学校,常年还有五百多名警官学员,其半数以上属代外省培训。

如今,安德鲁出手把罗伯斯庇尔从政治悬崖边拉回来,就是好让这位不可腐蚀者继续与布里索派相爱相杀。出于平衡派系之间势力的考虑,安德鲁坐视,甚至纵容了丹东、马拉领导的科德利埃俱乐部与罗伯斯庇尔派暗地结盟的事实。

安德鲁暗地里插布里索派一刀,还有一个考量,就是经济领域。属于罗马拉丁区的南方各省习惯于排挤来自北方日耳曼人区的大宗商品,尤其是新教胡格诺派(即加尔文派)势力横行的地中海沿岸,针对北方联合公司有强大竞争优势的棉纺织品、罐头、香烟、药品、麦乳精和奶粉等商品,明里暗地的施加关税和人为的非关税壁垒。

打破这种壁垒的最简单,最有效的手段,就是战争。就如同另一个时空,罗伯斯庇尔派分子在1793年所在的事情,其中就包括摧毁里昂,三屠马赛,血洗图卢兹。当然这类太过血腥的脏活,安德鲁也能派人去干,但穿越者异常爱惜自己的羽毛,既不愿意沾满民众之血,更不被史书刻上刽子手的名号,那就只能让替罪羊来代劳了。

在安德鲁离开巴黎的前一个月,也就是4月25,作为执行死刑之器具的断头台在巴黎真正启动了。第一个登上断头台的倒霉蛋,是个恶贯满盈的公路劫匪,行刑地就在维勒酒店(巴黎市政厅所在地)的广场上。在当时,无论是立法议会,还是巴黎市政厅都一致认为,断头台这是一种民主科学的死刑方法。

1791年,时任制宪议会代表,医学专家的吉约坦医生建议改用新的刑具,免去受刑人的痛苦。他很快寻求到了德国工匠施密特的帮助,制作了一台快速斩首机,在绵羊身上试验过效果很好。但这种斩首机也遇到了新的问题,就是斩刀很容易卷刃。而路易十六闻讯后,将吉约坦医生召集杜伊勒里宫,建议把斩刀改成三角形,还亲自在图纸上进行了修改(真实的史料)。

今年2月,吉约坦医生提交给巴黎市政厅的断头台项目预算高达5200里弗尔,包括制作的台阶,含备用的刀片,轴承和铜制的凹槽,安装刀刃的铁质落砣,绳索与传动装置,外加建造的人工费,以及各种意外损耗。不过吉约坦医生保证:等到了后期,一套断头台的总成本会降低到2千里弗尔左右。

在得知断头台正式启动的那天,安德鲁还兴致勃勃的跑去市政厅广场观摩了对公路劫匪的行刑过场。行刑者们动作迅速的把罪犯包围起来,绑到一块板子上面;再把板子慢慢的向前滑行,将人头卡于无法活动的金属凹槽内;然后首席刽子手桑松拉动机关,高悬的刀锋快速下坠,很快就是听到一声轻轻的咔嚓声;最后头颅落入柳条框中,地上也布满了鲜血。

正如吉约坦医生在议会大厅所宣称的那样,“有了这台机器,我可以在一刹那让你的人头不见,而你去没有经历丝毫的痛苦。”众人对此哄堂大笑,先知先觉的安德鲁则对此不寒而栗。

围观者纷纷感慨“这玩意真厉害,快得简直难以置信。”不过,台下有好事者宣称自己看不清楚死刑犯是否真的死了。于是,行刑者在征求监斩法警的同意后,从柳条框里取出血淋淋的头颅,对着人群,缓缓的向广场每个方向做展示。

人们先是一阵惊呼,几乎不敢直视。但很快,围观者又变得心平气和的了,看着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死人脸,感觉很不错,不少男人或是强壮妇女甚至将他们的孩子高举过头顶,好让一无所知的娃娃们看得更清楚……

也就是从这一天,4月25日开始,巴黎官方正式将断头台作为唯一的行刑工具之后;到8月中下旬,丹东与罗伯斯庇尔等人建立所谓的革-命法庭之前,整个大巴黎地区仅有28人走上断头台的不归路,沦为刀下亡魂。必须加以说明的是,这28人都被证明是罪有应得的普通刑事犯,还进行了有刑事法官、国家公诉人、陪审团,以及辩护律师参与的三道庭审程序,而且没有一名政-治-犯。

……

5月28日上午,一辆风尘仆仆的四轮马车在大队胸甲骑兵的前呼后拥之下,缓慢而又坚定的朝着北面数公里外的布鲁塞尔驶去。这是一辆外观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轿式马车,表面涂有长途旅行惯用的黑漆,也不带任何贵族纹章与身份徽记。

一路上,田地里的尼德兰农夫以及公路上的商旅纷纷停住脚步或退立一旁,小心翼翼的摘下黑色宽檐帽和大礼帽,以表示敬意。因为他们知道,马车上的家伙一定是个身份显赫的大人物,只需要看看那些紧紧跟随马车,骑着高头大马,盔甲鲜明的骑兵就明白了。这些耀武扬威的骑兵,坐垫下方是一整张熊皮,身穿绣着金线的崭新白色制服,头戴插有漂亮孔雀翎的明晃晃头盔。

好吧,不用继续再看了,这些军人都是奥地利宫廷里的王家禁卫军。至于马车里未能露面的人,至少也属于神圣罗马帝国里的贵族。有路人在大胆猜测,马车里的大人物或许还是个亲王、大公,或是其他什么高级的玩意儿。

不多时,一名侍从军官骑马从前方跑过来,勒马至车厢的车窗一侧,他在向车厢里的长官汇报说:此处距离布鲁塞尔已不足5公里,是否需要停下了修整片刻,整理仪容,然而进城。

车厢里出来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声音,“上尉,继续向前,我们已经迟到了。”于是,上尉行了个礼,立刻调转马头离去。

透过洁净的车窗,向车厢里面望去,那是一个头发金黄,相貌英俊的军人。他的年纪不大,估摸着20岁左右,有着白皙的前额,清秀的额角,严肃的神情里似乎还带着一丝忧郁。此外,在他的手上还拿着一副尼德兰地区的军事专用地图,估计一直在车厢里研究地图,所以使得四轮马车的速度并不快。至于制服肩章上的军衔标志,已经显示马车的主人,是一位年少得志的将军。

毫无疑问,这位年轻的奥地利将军,属于尊贵的哈布斯家族,是已逝的神圣罗马帝国利奥波德二世皇帝的第三个儿子,现任帝国皇帝弗朗茨二世的亲弟弟,卡尔路德维希约翰洛伦茨,也就是卡尔大公(有时也翻译为查理大公)。

卡尔大公一出生便饱受疾病(癫痫病,一种被神施加诅咒的名人病)的折磨,这也使利奥波德皇帝在为卡尔大公的未来考虑时,曾希望让他进入教会发展。不过之后,卡尔大公被他无子的姨母玛丽克里斯汀与她的丈夫萨克斯-切欣的阿尔伯特(即切申公爵)收养,他的命运也因此而改变。

这对慈祥的夫妇把年幼的卡尔大公带到了奥属尼德兰(今比利时),这使他在那里经历了1790年的布拉班特起义,以及1792年欧洲革-命战争的爆发。也是在这一年,卡尔大公开始他的军事生涯。

身为哈布斯堡的皇室成员,卡尔大公从军以后便拥有了参与组织指挥作战的权力,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作为奥属尼德兰总指挥官,55岁的萨克斯科堡元帅断然拒绝了年轻皇族的出征请求,将卡尔上校指挥的胸甲骑兵团(皇家禁卫军编制)放置于远离奥法前线的大后方,布鲁塞尔。最后,还是在奥属尼德兰总督切申公爵的坚持下,卡尔上校和他的胸甲骑兵团这才被派往南部前线,最后归属到阿尔文齐将军的师团下效力。

战争爆发前,得益于杜伊勒里宫的暗地帮助,法国的军事入侵计划已被奥地利军方知晓,但出于天生的谨慎,以及敌众我寡(3万奥地利军队对阵两个法国-军团的10万人)的不利局面,科堡元帅决定坚守后方城池,打一场旷日持久的防守反击战。4月,奥军主力从奥法边境后撤至根特、布鲁塞尔与那慕尔一线,前线仅留下阿尔文齐将军的师团,以及若干当地民团性质的部队。

谁能料到,法国人的首演居然如此的不堪一击。在数周前的图尔奈战役中,卡尔上校指挥的王家胸甲骑兵团与一队匈牙利骠骑兵相互配合,轻轻松松的就击垮了法国人的一个步兵旅,而相邻战场不到3公里的一个法国骑兵旅居然见死不救,率先落荒而逃。若不是阿尔文齐将军在战前反复强调“不得越境追击”,恐怕那个法国步兵旅的损失就不只是2500人,而是整整全旅的4千2百人。

图尔奈伏击战之后,卡尔大公很快得到来自司令部嘉奖令,并由上校晋升为准将。然而年轻的卡尔将军并不满足这些荣誉,他渴望着战斗;渴望着下一场更加辉煌的胜利;渴望着能骑着战马,第一个冲进巴黎的城门,将可怜的姑母(玛丽王后)和无辜的姑父(路易十六),从无耻暴-民的手中解救出来。

或许是法军的素质太差,以至于奥地利骑兵仅损失10多人(半数是跌马摔伤)就赢得了一场辉煌的胜利;或许是叛逃奥属尼德兰的众多法国贵族军官的怂恿;或许……年轻的哈布斯堡皇子决定上书布鲁塞尔的司令官科堡元帅,希望能继续改变之前的防御军事策略,继而主动进攻,将战火烧到法国的国境线之内。

但很快,科堡元帅拒绝了卡尔将军的请求,还写信斥责了多管闲事的年轻人,并指示阿尔文齐将军严加看管这位哈布斯堡家族的尊贵皇子。那是奥地利统帅刚刚收到来自维也纳的命令,将驻防于布鲁塞尔附近的波西米亚军团秘密调往烈日主教区与弗雷斯特选帝侯国(今卢森堡)边界一带。

因为普鲁士国王已在5月21日对法国正式宣战,并责令法国外交使节在72小时之内离开普鲁士的领地。按照奥地利与普鲁士在去年8月,已经达成的军事同盟协议,普奥两国将联合一些参战的德意志诸侯国,于6月中下旬组建一支数量庞大且战斗力惊人的德意志远征军。

这支远征军会在旅德支队(法国贵族还乡团)的引导下,大举入侵法国本土,彻底的摧毁法军反抗,最终占领巴黎,恢复旧法国秩序,扶持路易十六重新执政。而该军团的指挥官就是普鲁士亲王,布伦瑞克元帅。

基于此,科堡元帅手中的3万精锐后备军一下子没了,心情很是不好的他自然不会批准卡尔大公的所谓反击计划。但年轻的卡尔坚决对此并不接受,所以,他决定返回布鲁塞尔,准备积极游说自己的养父,奥属尼德兰总督切申公爵,以支持自己的军事进攻方案。

……

第194章 我话讲完,谁赞同,谁反对?(上)

第194章我话讲完,谁赞同,谁反对?(上)

在穿越者之前的21世纪,人们对1805年之前的卡尔大公的评价是:

他擅长的不是进攻而是防御,他过分拘泥于传统战略,他的目标不是歼灭敌人,而是要攻城略地。更为严重的是他为人优柔寡断,缺乏指挥官所具有的那种钢铁般的意志……

但在1792年6月,年轻气盛的卡尔大公却成为布鲁塞尔司令部里,少数提倡大胆攻势的高级军官。在一场临时的军事会议上,卡尔将军对着自己面前的司令官科堡元帅,尼德兰总督切申公爵,以及其他高级将领们慷慨激昂的说道:

“正如我们遭遇到那样,法国人根本不堪一击,他们的指挥官畏手畏脚,没有锐意进取的骑士精神;此外,贵族身份的军官纷纷外逃,普通士兵没有经过训练,缺乏粮饷,士气低下,他们手中的武器已经变成腐烂不堪的烧火棍!”

说着,在卡尔将军的请求得到上位者的同意之后,前者的上尉副官在外面抱来一堆从战场上缴获的法军各类制式武器,并小心翼翼的平行置于在会议室的地板中央,副官随即转身退了出去。

卡尔将军上前两步,他指着那批法军武器,继续说道:“这把军刀已经锈迹斑斑,至少半年以上没做任何保养;而这把曾经名扬欧洲的1777式步枪,滑膛内部与发药舱同样腐蚀的厉害,我的士兵曾对缴获法军的20支滑膛枪做过实地测试,每10次填装弹药仅有4到5成的发射成功率,远远低于我军;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我在图尔奈战场上缴获的近3千支1777式步枪中,8成以上根本就没填装过弹药……”

“谢谢您,卡尔将军!”满脸威严之色的科堡元帅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眼前的年轻部下打发到门外守着。

但对于身旁的尼德兰总督切申公爵,司令官却表现的异常恭敬,因为后者不仅属于哈布斯堡家族王室成员,更是奥属尼德兰驻军的副统帅,兼后勤大总管。

“您的意见呢,公爵殿下?”科堡元帅问。

年近五旬的切申公爵脸色蜡黄,终日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自从五年前的那场大病之后,这位尼德兰总督的身体状况便一直这般,有时连着说两句话就气喘吁吁,接不上劲。可即便是如此,虚弱的切申公爵也必须走出病房来到司令部里,只为小卡尔在人才济济的哈布斯堡家族中,争取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

10多分钟后,卡尔将军陪同养父乘坐奢华的大马车离开了司令部。

“为什么,只给我两个骑兵团?”年轻人很是不满的问道,之前他要求的是一个骑兵旅,一个步兵师,外加5个炮兵连配合作战,作战目标是夺取里尔城,摧毁那里的法军防御要塞。

切申公爵忍受着摇晃车厢带来的身体不适,耐心解释说:“这已经是科堡元帅做出的最大让步了,未来的主战场不在尼德兰的国境线上。而且,法国人的奸细正在尼德兰民众中煽动不满各种情绪。

……咳咳……

从5月中下旬开始,根特、那慕尔、安德卫普、蒙斯与列日等地就先后爆发了一系列的市民暴-动,死伤1百多人,上述市区已被奥地利军队接管,并实施了为期五周的宵禁。

……咳咳…………咳咳……

所以,包括阿尔文齐将军指挥的师团在内,我方军队的主要职责已从抵御法国人的进攻,转变为防范1790年的布拉班大暴-动……而你的骑兵旅的打击目标,不是攻城略地,而是袭扰法国人边境重镇里尔附近的市镇,牵引法国北方军团的兵力,但要控制好节奏,战场上无需做太多纠缠……”

奥属尼德兰总督那絮絮叨叨的话中,也保留着一丝隐瞒。就在养子卡尔回到总督府的前一天夜里,叛逃奥方的原法军萨克斯骑兵团指挥官,戈迪萨尔上校在逛完妓-院准备返回军营的途中遭遇了绑架,目前依然下落不明。

不久,城市宪兵队在勘测失踪现场之后,推测此举应该是潜伏于布鲁塞尔的法国间谍所为。尽管奥地利军队赢得了对法军的首战胜利,但整个奥属尼德兰并不安全,因为法国人的真正实力依然没有显现出来。

来自前线的情报显示,北方军团原司令官罗尚博元帅已将军权暂交给拉梅特将军。但实际的最高指挥官却是一名不到30岁的年轻人,律师出身,名叫安德鲁-弗兰克,军衔为陆军中将,正式的职务是由法国议会和内阁联合任命的驻北方军团全权代表。也难怪卡尔在得知此事后,与其有了争强好胜之心。

……

按照原定计划,安德鲁中将于5月底,抵达北方军团的驻地,里尔军营。而在两天之前,西进支队在贝尔蒂埃将军的率领下,提前来大本营。

由于得到罗尚博元帅的协助,蒙塞步兵旅很快控制了里尔城及其周边的城防要塞,奥什的骑兵部队也开始配合布律纳上校的宪兵1团,执行军营内外的军纪与安保事务。

5月27日,罗尚博元帅上述内阁陆军部,将所有战败罪名包揽于身,宣布立刻辞去北方军团司令官一职,并返回巴黎,接受内阁与议会的听证会质询;

28日,依照军团特派员在途中签发的命令,所有参与谋杀迪龙将军的13名叛乱士兵在经过军事法庭确认其犯罪事实之后,被当众执行枪决;

5月29日下午,安德鲁将军在一队宪兵的护送下,从巴黎来到2百多公里外的里尔城市郊。在摇晃不定的车厢里,安德鲁关心更多得到并非前线战事,而是来自后方巴黎的动态。

军情局传来的情报显示,3万精锐的波西米亚军团已在布鲁塞尔城下集结。不过,他们的打击目标不再是法奥防线以南的北方军团,而是准备转而向东,撤往德意志境内。有消息称,波西米亚军团将被派往参与第二次瓜分波兰的战争。

然而,远在鹿特丹做外交特使的塔列朗伯爵的一份情报,纠正了军情局的判断失误。这位品行不端的浪荡前主教从联合省(荷兰)的一名普鲁士亲王情妇那里获知,普奥两国将组成一支包括波西米亚军团在内的强大远征军,并由布伦瑞克公爵统帅,流亡科布伦茨的法国贵族担当带-路-党。至于详细的进攻时间与确切的目标区域暂且不详,两国君主已交由联军司令官自行决定。

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安德鲁立刻放心不少,因为历史再度回到原来的轨迹。

必须说明的是,出征前的穿越者,其内心非常忐忑不安,他生怕奥地利人吃错了药,不顾一切的将打击重点放在敦刻尔克至里尔的法军防线上。倘若北方军团都是自己的嫡系部队,倒也好办了,安德鲁有着充分的信心打赢这场卫国战役。可惜,他最多只能调遣不足万人的西进支队来支援。

先行抵达里尔军营的贝尔蒂埃将军写给安德鲁特派员的信中称,这里军心涣散,士气低落,萎靡不振的军官终日泡在酒馆里鬼混,而匪徒一般的士兵则到处劫掠乡民,扰乱市民……单单两天力,宪兵团已抓获不守军纪的官兵两百余名,其中枪决23人。

按照安德鲁的要求,战事状态下的军事法庭不设苦役,轻者禁闭数日,重则当天执行枪决,余下的一律撤职降军衔。即便是这样,也不过是让军队的军纪稍稍恢复正常了一些。至于官兵士气与战斗信心,目前看来已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了。

种种迹象表明,针对中下级军官与普通士兵的高压态势已接近极致,安德鲁自然不希望引发北方军团的一场大规模兵变,所以他指示贝尔蒂埃可以暂时放缓对官兵的弹压,同时加大军饷粮草的发放力度,保障官兵和马匹的食料供应。

必要时,可以借用安德鲁那全权特派员的头衔,带兵向里尔市政当局或是诺尔省政务厅强行征收。当然,最后的这一段话,是写给宪兵1团的布律纳上校。那是身为参谋长的贝尔蒂埃胆子太小,专横跋扈的事情压根不敢去做。

在安德鲁离开之后的巴黎,立法议会通过了一条新的法令,将所有拒绝发誓遵守公民宪法的教士驱逐出境。而这,等于正式批准了一场合法追捕与审判不宣誓教士的正义行动。尽管一周之后,良心不安的路易十六否决了这项杀人法律,但已无法阻止疯狂民众对不宣誓教士和修女歇斯底里般的迫害。不到数天里,大巴黎地区就有20多位教士或修女遇害,3百多人被关进监狱。

为抗议国王的对议会提交法案的否决,立法议会再度出台了新法令,并与巴黎市政厅通力合作,解散了守卫杜伊勒里宫的宫廷卫队(合计两千多人,是1791年巴纳夫提议建立的),将保护王宫和国王一家人的职责交给不足八百人的瑞士雇佣兵,以及不怎么靠谱的巴黎国民自卫军手中。

不久之后,爱国内阁政-府也行动起来,战争大臣塞尔旺提出在83省内的国民自卫军中以自愿方式招募一支5万人的志愿军。不过在第二天,在财政大臣的抗议下,军队人数便降到2万。塞尔旺将军计划每个乡挑选5人,交由内政大臣罗兰负责,这支军队将于6月中下旬在巴黎市郊集结,防御国内外的敌人。

这项头脑发热时想出来的主张,立刻导致立宪派与布里索派之间的大混战。掌握巴黎卫戍部队的立宪派贵族坚决反对任何外省军队驻扎于巴黎,甚至还组织了8千国民自卫军参与的武装示威游行,甚至一度包围了立法议会……

“该死!”安德鲁愤怒的将手中情报揉成一团。依照他的冲动想法,恨不得跑回巴黎将那群相互抨击的政客们统统扔到塞纳河里清醒清醒。

不过,冷静下来的安德鲁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三大军团还没落入自己的掌握。所以,不能冲动,必须慢慢的等待时机。

在距离军营还有两公里时,安德鲁换上了笔挺的蓝色将军制服,头戴插有红白蓝三色花翎的软角帽,继而下了马车后,又跳上侍从牵来的一匹枣红色战马,并在卫兵们的簇拥下,朝着里尔军营的方向骑去。

……

第195章 我话讲完,谁赞同,谁反对?(中)

第195章我话讲完,谁赞同,谁反对?(中)

5月29日下午4时,晴,微风。作为北方军团司令部的所在地,里尔军营就位于里尔城的东北方向,距离城墙不到1千米,倚靠着静静的里斯河。

此时,北方军团的指挥官们已在代理司令官拉梅特将军的率领下,集体列队站立于军营校场的入口处,等候特派员的到来。在将官们左侧是制服整洁,精神抖擞的军乐队;右面是参与检阅的志愿团,如果仔细看,后几排的士兵大都衣衫褴褛,很多人赤脚连鞋子都没有。不过,该团的所有官兵依然挺直胸膛,高昂头颅,表现得异常兴奋,因为他们知道特派员刻意指定志愿团为被检阅部队。

因为在1个月前的战斗中,这支原为巴黎志愿军2营不仅毫发无损的回到军营,还顺手缴获了敌军一门火炮,俘虏了几名掉队的奥地利士兵。鉴于此,军团新任参谋长贝尔蒂埃将军依照安德鲁特派员签发的命令,将巴黎志愿军2营与其他表现尚可的两个地方志愿营进行合并,组成法兰西第一志愿团。而原巴黎志愿军2营营长,25岁的尼古拉-夏尔乌迪诺中校,被任命为法兰西第一志愿团团长,同时晋升为上校军衔。

安德鲁在签署这份任命书前,曾派人调查好一阵,直到确认这个乌迪诺就是出生于默兹省的,被誉为最勇敢掷弹兵的“帝国元帅”。与历史不同的是,乌迪诺在巴黎北郊经营家族的啤酒生意时,意外加入到巴黎的圣母山郊区国民自卫军,还花钱买到(赞助,正常手段)一个自卫军中校的头衔。1792年2月,当巴黎在国民自卫军中应征北方参战部队时,乌迪诺和他的战友们纷纷报了名……

回到将官队列里,身材不高,满脸忧愁的法雷尔将军推了推自己身旁,那位人高马大的博阿尔内子爵。接着,贵族将军又朝被检阅部队的方向努了努嘴,小声抱怨道:“亚历山大,好好看看,你的新部下居然连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了,你就不担心特派员的责骂?”

博阿尔内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的说:“这可怪不了我,当司令部的传令官通知大家集合时,我才知道法兰西第一志愿团才是今天的参阅部队。你应该知道,我已经向后勤军需官申请过两次,但都没有下文。”

“先生们,这可不能怪查理斯-皮切谷将军,在购买食物和发放军饷之后,北方军团的钱袋里没有一个里弗尔。”前排,一名叫奥斯特的将军转过头来,替身为军需官的朋友做着辩解。奥斯特与博阿尔内、法雷尔一样,三人都是传统贵族出身的军人,且年纪相仿。

博阿尔内的弟弟,位于后排的奥古斯丁凑上前,神神秘秘的冒出一句:“大哥,我听说那个安德鲁特派员,每到一处,都会大开杀戒,最喜欢拿人头祭旗,波尔多是个倒霉的包税商,还有当地的海关关长;兰斯是一位可怜的伯爵,以及50多位官员;在中央军团时,后勤军需官被枪决;现在到了北方军团……”

“闭嘴,奥古斯丁!”博阿尔内、法雷尔和奥斯特三人异口同声的叫喊起来,由于动静太大,这也引得其他将军们纷纷投来关注目光。

身为代理司令官的亚历山大-拉梅特将军皱了皱眉头,他转过头本想斥责同僚们几句,但话涌到嘴边,却又放弃了。正如奥古斯丁-博阿尔内所说的那样,杀伐果断的安德鲁特派员习惯于拿人头立威,不知道今天会是哪个倒霉蛋。

正在胡思乱想中,站在他身旁的亲弟弟,曾经的税务检察官,如今步兵旅指挥官,查尔斯-拉梅特拉了拉自己的衣袖,示意兄长赶紧朝军营入口观望。

伴随着尘土飞扬中的一阵马蹄声,在贝尔蒂埃的陪同下,安德鲁特派员一行人骑马赶到校场。在拉梅特的示意下,节奏欢快的军乐声随即响起。

等到马蹄挺稳,一身戎装的安德鲁特派员这才翻身跳下马背,他面带笑容的对着上前迎接自己的拉梅特等人,很是热情的打起了招呼,继而又是大力拥抱。

“亚历山大,我的朋友,好久不见了!哈哈,还有你,查尔斯兄弟。”

直到此时,亚历山大-拉梅特那颗悬于半空中,很是躁动不安的心脏,这才缓缓落下来。处于对这位老朋友的了解,他知道安德鲁不会对身后的将军们大动干戈。嗯,修正一下,是暂时不会大动干戈,至少不会搞出血案。

今日不同往昔,安德鲁不仅仅是国民议会的议员,更是议会与内阁双重授权的特派员,权势滔天。除了军团司令官之外,他可以任命包括师团级别的各级指挥官,也可以罢免不称职的将军,包括将其送上军事法庭。

如果安德鲁是光杆司令倒也罢了,估计说话做事也会有所顾忌,但他还事先带来了一个9千人的嫡系部队,并在前任司令官罗尚博元帅的配合下,顺利接管了北方军团大本营及其周边的一切内外防务。一个叫布律纳的家伙也替代了查尔斯(后者该任步兵旅长,准将),成为军团的宪兵指挥官,下辖两个轻骑兵团。

所以,身为代理司令官的拉梅特,对位高权重的安德鲁特派员谦恭一点,尊重一些,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至少不会感到丢人。看看那些曾经轻视、敌视和仇视安德鲁的家伙,他们大都已躺在地狱的深渊里,忍受着炼狱般的折磨。

在拉梅特为特派员介绍军团的高级军官时,与往常一样,安德鲁刻意关注的都是在历史留下名字的,诸如亚历山大德博阿尔内与皮尔尼茨德法雷尔。

博阿尔内将军是一个出生于西印度群岛的法属殖民地的贵族,曾作为三级议会与制宪议会的议员,如今的少将,曾是北方军团的参谋长,不过,等着贝尔蒂埃到来之后,按照代理司令官的建议,博阿尔内主动辞去军团参谋长一职,即将接替了因失职而遭罢免的比隆将军,担当北方军团的右路指挥官。

如果是本意,安德鲁并不想认可这项任命,因为奥什才是自己心目中最佳人选(蒙塞已被安德鲁内定为中路的指挥官)。然而,处于平衡内部派系,以及稳定部下情绪的考虑,安德鲁还是同意了军团参谋长贝尔蒂埃的建议请求。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博阿尔内带兵的本事,不要比找老婆(约瑟芬)的眼光更差。

38岁的法雷尔将军,军衔少将,原是驻防里尔大本营的一位步兵师师长,他的最新任命是北方军团的左路指挥官。这位来自斯特拉斯堡的贵族,身材矮小,其貌不扬,却是一名才华出众的指挥官。在另一个时空里,屡立战功的法雷尔与屈斯蒂纳将军一样,仅仅因为一场战斗的失败(反攻美因茨),而被送上断头台。

在那个全民狂躁不安的特殊历史时期,很多效忠法国,但贵族出身的将军不允许一次的失败,否则就会被视为背叛法兰西祖国,他们回到巴黎受审的唯一结局就是走上断头台;而众多的平民将军,诸如奥什和莫罗等人,则可以享受某些特权。只需有国民议员愿意做担保,就能轻易的躲过来自断头台的威胁。

如今,安德鲁倒是愿意给这些能征善战,且忠于职守的贵族将军做背书,给予他们更多的机会与庇护,但有一个大前提,必须听从于安德鲁的指挥;否则,穿越者会翻脸不认,并在第一时间亲自送他们上断头台。

在安德鲁看来:所谓的领导者,就是要善于分析,果断决定,善用人才,征服手下人。当他们犹豫不决时,就激励他们,引导他们,把他们培养成一部经过精心设计、有效率、听话服从的政治机器。但这需要惊人的毅力和不间断的努力工作,每时每刻都要谨慎小心,需要永久强烈的意愿才做得到。

与将军们欢快交谈的方式不同,在安德鲁特派员面对乌迪诺上校指挥的阅兵部队时,他笔挺身躯,满脸严肃,整个校场的气氛一下子庄严肃穆起来。

此时此刻,安德鲁感觉感到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无穷无尽。在士兵们那渴望的眼神中,他觉得处处都弥漫着战斗的气息。伟大征服者,就应该制造一系列战争,寻求过程中带来的快乐,哪怕打着各种各样的政治幌子,或是佯装衣冠楚楚的绅士风度。这一切,会让穿越者充满活力,忘却前途中的种种艰辛。

很快,安德鲁开始他在北方军团的第一次演说。

“我英勇的士兵们,你们缺吃少穿,没有鞋穿,处在艰苦悲惨的境况下,每天都要付出牺牲、抵抗、忍耐,得到的却是饥寒交迫,一无所有的贫困。这是法兰西亏欠你们的。所以今天,国民议会与内阁陆军部派遣安德鲁来到北方军团。一是,来感谢你们对祖国和人民的无私奉献,并带给你们足够的食物酒水,崭新的制服以及漂亮的军靴;二是,来带领你们打进欧洲最富庶的低地国家去。那里有丰饶的省区、富裕的城镇,以及漂亮的女人,全都任凭你们处置。

士兵们,请告诉我,面临这样的前景,你们能不鼓起勇气坚持下去?”

法兰西第一志愿团的全体官兵听了这位年轻无畏的带头人的一番演说后,无不满怀希望和信心。于是,广场之上,赞成之声汇成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惊涛浪涛,士兵们不约而同的出自肺腑喊出:“是的,特派员阁下!”

但在背后,安德鲁的将军们却聚在一旁,小声的窃窃私语,显然不太满意,安德鲁那赤-裸-裸的掠夺理论,至少也要冠冕堂皇一点,文雅一点。

“该死,我们可不是征服者,根不是血腥的强盗!”博阿尔内在低声抱怨。

法雷尔将军也不想失去贵族的风范,他接过博阿尔内将军的话,说道:“的确,我们是种下自由之树的和平解放者,必须对欧洲的兄弟姐妹们讲究自由、平等与博爱!”

将军们纷纷点头,并随声附和,身为代理司令官的拉梅特将军却对此充耳不闻,那是他深知上位者的恩威并施之道。从特派员进驻军营开始,从将军们再到普通士兵,安德鲁都是在做人心安抚与士气鼓舞。但其中还差一环,就是竖立威严。拉梅特相信,等到这番施恩过来,就要轮到……

第196章 我话讲完,谁赞同,谁反对?(下)

第196章我话讲完,谁赞同,谁反对?(下)

背后一干将军的窃窃私语,安德鲁下意识的听到一些,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心想这些立宪派贵族永远都是那般天真烂漫,无论是对内搞政治,还是对外发动战争。若是和平时代倒也罢了,相互之间可以和气生财。但在大变革的时代,一旦法兰西被赋予惩戒全欧洲封建君主的历史使命,那就是血与火的考验,生与死的较量,不是依靠激动人心的演说,或是多数派的集体表决。

回到眼前,安德鲁给予士兵们从来都不是虚无缥缈的允诺,而是货真价实的兑现。随着特派员的承诺声落地,一辆接一辆的辎重大车满载着面粉、鲜肉、蔬果、葡萄酒和罐头等军需品,其中也少不了崭新的制服、漂亮的军靴以及精致的武装带,所有车辆整齐有序的依次停靠于校场一侧,总共是15辆挂有白帆布的大车。

“士兵们,记住了,这是法兰西祖国对勇敢者的奖赏!”安德鲁的这句话,立刻引发法兰西第一志愿团的欢呼声,很多人将军帽子顶在枪口和刺刀上,左右摇晃,高呼“安德鲁万岁!”之类的口号,整个阅兵仪式似乎走了样。

安德鲁对此并不介意,对大部分士兵而言,不需要懂得高深道理,平日里吃饱喝足,穿着漂亮制服,勾搭性感妹纸才是当下的美好追求,至于战斗性质与战争使命感,与他们无关。

回归到真实的法国大革-命历史,法国人鼓吹的自由、平等与博爱精神,在最初并不受到欧洲人民的广泛欢迎。直到法军在战场上赢得一系列决定性的胜利,并成功吞并了奥属尼德兰、联合省与意大利之后,所谓的自由之树才种遍了整个欧罗巴,彻底的改变了欧洲的政治面貌。

所以,当安德鲁看到因士兵的过度兴奋而显露不安表情的乌迪诺团长时,他微笑的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这位掷弹兵上校无需紧张。毕竟有的时候,无知才是最幸福的。

等着喧闹声逐渐停止,士兵又恢复平静状态后,安德鲁这才接着说道:“

我知道在过去的一月时间里,你们在布拉班特(对今比利时的另一种称呼)浴血奋战所遭遇到的挫折,换来的不是胜利和嘉奖,而是无端的职责与谩骂。为此,我深感歉意。但这不是失败,至少不是你们的失败。

由于某些阴谋分子的存在,他们误导和欺骗了北方军团的善良官兵,使得你们失去了触手可得的功劳和财富,让原本的荣誉沦为无尽的耻辱,

他们是谁?!

是那些在边界线上畏缩不前,不敢大胆进攻的胆小鬼!

是那些看见友军遭遇敌人围攻,却见死不救的逃跑主义者!

是在那些军营里进行煽动破坏,在战场上的投降敌人的无耻背叛者!

……”

安德鲁伸出双手,然而缓缓下压,很快平息了士兵乱成一团的吵闹声。他朝着布律纳上校的方向微微点头。后者立刻会意,于是挥了挥手。很快,两名宪兵将一位手脚束缚,嘴巴被堵的军官带至法兰西第一志愿团全体官兵的面前。

包括将官们在内,众人纷纷伸头张望,发现此刻正双膝跪地,五花大绑的那位军官,是原北方军团萨克斯骑兵团指挥官,已经叛逃奥地利方军队的戈迪萨尔上校。原本英俊潇洒的骑兵上校,衣衫不整,头发蓬乱,脸色苍白,绝望的目光中也透露着惊恐、无助以及懊悔的表情。

军情局为了抓捕这个叛逃者,动用了隐藏于布鲁塞尔的多名秘密特工,才将叛逃者戈迪萨尔从妓-女的肚皮上拽下来,塞进事先准备好的四轮大马车里,并赶在奥地利人反应过来之前,将其带进了法国的国境线内。

正如拉梅特将军所预料的那样,安德鲁在给将军们解脱了战败的罪责,又奖励了忠于职守的士兵,就要轮到替罪羊了。之前,包括北方军团司令官罗尚博元帅在内,三路的指挥官都已主动辞职或被撤职;而绑架与枪杀迪龙将军的13名叛兵也同样伏法。如今,成为安德鲁祭旗对象的就是眼前的可怜虫,戈迪萨尔上校。

所有高级军官中,奥斯特将军与戈迪萨尔的关系最好,看着对方的凄惨可怜的模样,就想着向前为老朋友向安德鲁特派员求个情。等到这位将军刚前迈出一步,就被身边的博阿尔内与法雷尔一同拉了回来。

“该死的,不要命了!”代理司令官拉梅特同样走了过来,低声呵斥道。

所有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作为叛逃者的戈迪萨尔上校已经没救了。如果奥斯特真的走上前,为其辩解一两句,愤怒的士兵们就会用锋利的刺刀去迎接他。战争状况下,任何在战场上叛逃敌方的指挥官都得不到任何宽恕,这是铁律。

拉梅特同样清楚,安德鲁不仅仅是在给士兵鼓舞士气,更多的,是在向将军们示威,意在告诫大家:他,安德鲁才是北方军团独一无二的最高统帅,特派员的意志不容违背,其中就包括继续进攻奥属尼德兰的军事计划。

事实上,安德鲁的此举已经彻底瓦解了三位军团司令官(罗尚博元帅,拉法耶特将军与吕内克元帅)在沙梅军营内达成的军事同盟。不难看出,安德鲁肩负着内阁、议会与巴黎的三方意愿。除非是遭遇了战败解职,北方军团内部全体官兵都不得违抗特派员的命令,否则,安德鲁有权将其在第一时间里送上军事法庭。

就在数天前,拉法耶特至信曾经的政治盟友兼竞争者的拉梅特,希望这位代理司令官能提前防范安德鲁在其到任之后对北方军团的控制。但非常不幸的是,当拉法耶特的书信仍在路途中时,安德鲁的嫡系部队就已控制了里尔大本营的防务。所有不安分的可疑因素,早在安德鲁上任之前,已被剔除干净。

不仅如此,安德鲁还密令将贝尔蒂埃参谋长,将左路军与右路军的新任指挥官法雷尔将军与博阿尔内与法雷尔将军强留至大本营,并任命布律纳上校监管了宪兵部队(旅级),安德鲁还将派遣自己的嫡系于左右两路军中整顿秩序,借口鼓舞军心,振奋士气,实为清除异己,趁机架空各地指挥官的权力。

等到拉梅特接到拉法耶特的书信时,为时已太晚,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说服将身边的校军官们,尽量配合安德鲁特派员的工作,而不是加以阻扰。

安德鲁对那位奥斯特将军的冒失举动,并不怎么在意。事实上,只要没有公然违抗军令或是叛逃敌方之举,手握生杀大权的特派员都会给予宽宏大量。

在得知波西米亚军团不再参与针对北方军官反击战之后,安德鲁便心中大定,那是他知道10公里之外的奥地利军队仅留下万余人,而骑兵部队仅有两团一旅。有可靠情报显示,整个奥属尼德兰境内不过3万兵力,由于军情局已成功挑起布拉班加民众对奥地利统治的不满情绪,使得奥军的大部分兵力都被牵制于布鲁塞尔、根特、那慕尔、安德卫普、蒙斯与列日等北方的大中城市里,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无法外调南方作战。

而在北方军团一侧,账面总兵力高达6万(包括西进支队的9千援军),但实际兵力在4万左右。因为战争开始一个月之后,很多地方上的志愿军(营)因为军饷未发,武器不全,或是制服未领等诸多理由,依然磨磨蹭蹭的没能来大本营报道。其间,北方军团的骑兵部队共计8千,目前4千的骑兵被奥什将军拉到5公里外的罗姆村重新整编,另外两千则属于宪兵旅的编制,余下的才分属左右两路军……

回归眼前,安德鲁信步走到法兰西第一志愿团的指挥官,乌迪诺上校面前,并从身旁的宪兵那里接过一把上过膛的手枪,直接递给对方,继而命令道:“而现在,上校先生,请遵从特派员的指令,执行对叛徒的处决!”

今年25岁的乌迪诺中等身材,褐色头发,胸部轮廓分明,他在得到长官的命令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的他点了点头,绕到戈迪萨尔上校的身后,缓缓的举起了手枪,瞄准着叛徒的后脑勺与脊椎骨的第一根与第二根链接处,果断开枪。这是处决犯人的最佳位置,往往是一枪毙命,且流血不多。

在士兵们的欢呼声与军乐声中,安德鲁结束了这个非常寻常的阅兵仪式。接下来的军官会议上,安德鲁特派员从参谋长贝尔蒂埃手中接过了一份公文,亲自宣读了来到北方军团之后,签署的第一道军令:

任命贝尔蒂埃将军为北方军团的参谋长;

任命布律纳上校为宪兵旅指挥官兼总军法官,负责北方军团的官兵军纪;

任命拉克洛上校为炮兵总指挥,下辖全军团的11个炮兵连;

任命蒙塞将军为中路军指挥官,奥什将军为骑兵指挥官,中路军拥有2万步兵(包括奥斯特将军与小拉梅特将军的部队),4千骑兵,以及7个炮兵连;

任命博阿尔内将军(少将)为右路军指挥官,包括6千步兵和8百骑兵,以及2个炮兵连;

任命法雷尔将军(少将)为右路军指挥官,包括8千步兵和1千名骑兵,以及3个炮兵连。

“……另外,陆军部已同意我的请求,让拉梅特将军继续代理军团司令官一职。正如我之前当众宣称的那样,北方军团将必须保持进攻态势。至于具体的作战部署,待会儿将由参谋长贝尔蒂埃将军进行宣读。”

说着这里,安德鲁顿了顿,他环顾四周的将校军官们。而众人纷纷避开其锐利目光,却听见特派员问了最后一句:“我话讲完,谁赞同,谁反对?”

……

第197章 一场不期而遇的战役(上)

第197章一场不期而遇的战役(上)

反对?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些倾向于立宪君主派的将军们只是一个个孤独的理想主义者,而不是笨到家的一群傻子。没有人忘记从中央军团流传到北方军团的“清理刺头”一词,还有被悬挂于军营入口路灯上的叛徒上校戈迪萨尔的遗骸。按惯例,“它”将会悬吊十天左右,直到成为一具干尸。

所以,必须赞同,而且还是毫不迟疑,并异口同声的赞同。

看着会议室里这一幕和谐友善的场景,安德鲁显得很高兴,原本一副冷峻威严的面孔立刻变成如沐春风的和蔼可亲,他微笑着,频频同将军们颔首致意,安抚部属们的可怜心脏,心中猜想着之前杀鸡骇猴的效果还算不错。

当然,安德鲁不会认为这些家伙真正的听命于自己,他们不过是暂时向强权低头而已。很多人心中或许正琢磨:什么时候能看特派员倒霉,最好是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败仗。等到损兵折将之后,安德鲁被议会与陆军部免职,继而送到军事法庭接受审判。

基于此,安德鲁将北方军团的65%的步兵、骑兵和炮兵集中在中路军,并由蒙塞和奥什掌握,也就是自己的嫡系部队。同样的,中路军也必须承担整个北方军团的主攻任务,还要获取最重要的战场胜利。

安德鲁给予中路军的最低目标,是占领法兰克王国的首都,图尔奈城,将战线推进到斯海尔德河的北岸;如战机出现,蒙塞与奥什可趁机围歼或重创奥军的防御部队,也就是阿尔文齐将军指挥的步兵师。

至于两个奥军骑兵团,尤其那个胸甲骑兵团(重骑兵)根本就属于哈布斯堡的王家禁卫军序列,曾在巴尔干半岛与奥斯曼帝国战争中,屡立战功,实力强大。由于在佛兰德伦平原上地势平坦,使得骑兵的机动性太强,而且奥军战斗力远高于奥什指挥的法军骑兵部队,这不是简单依靠骑兵数量就能压制对方的;

更主要一点,北方军团的唯有的两个胸甲骑兵(重骑兵部队),萨克斯骑兵团与贝什内轻骑兵团都已先后投敌叛国,而让轻骑兵正面对阵重骑兵,显然是一场愚蠢之极的自杀行动。所以,贝尔蒂埃参谋长的作战部署中仅要求中路军的指挥官们防范奥军骑兵的突袭,并不将其列为重点打击任务。

不久,贝尔蒂埃又继续宣读作战左路军的作战方略。

“法雷尔将军所部,在中路军发动进攻的第二天,依然是沿着海岸线,继续向北做试探性的进攻,伺机占领福尔纳与科克塞得两城。此外,经安德鲁特派员的协调,海军大臣拉科斯特已下令驻防敦刻尔克军港的法国海军,将6月上中旬派出三艘战舰协助左路军作战。明天下午之前,刻尔克军舰队北上分舰队的指挥官,叙尔库夫中校会在北路军军营里待命,等候法雷尔将军传达作战指令。”

参谋长话音未落,会场里响起了一片掌声,法雷尔将军与众人第一次将感激的目光投向安德鲁特派员。所有人都知道,即便是德高望重的罗尚博元帅坐镇北方军团时,老元帅也没能说服傲慢的法国海军来支援陆军作战。而如今,特派员来到里尔大本营的第一天,就能促使敦刻尔克军港的舰队司令协助作战,显然其自身拥有的实力和展示的手腕,已不是不容小视那般简单的来形容了。

除了安德鲁自己和贝尔蒂埃参谋长之外,没人知道压根就是敦刻尔克舰队派出3艘军舰压根就属于安德鲁的私人海军舰队,也就是阿勒芒德准将(已晋升)指挥的私掠舰队中的“奥古斯都号”、“鲨鱼号”与“比斯开人号”。这三艘战舰前两个是法国海军建造的小型战列舰和巡洋舰,目前它们只是在名义上归属法国海军的作战序列。在安德鲁安排下,刚刚晋升为海军中校的罗贝尔夏尔叙尔库夫(老叙尔库夫船长之子,目前任职法国海军),担当了该分舰队的指挥官。

掌声过后,参谋长贝尔蒂埃的声音再度响起。“右路的博阿尔内将军所部,主要作战任务时坚守巴韦与南奥之间山隘,防范奥地利军队的进攻。等到左路军成功拿下图尔奈,并重创了奥军阿尔文齐步兵师团之后,博阿尔内将军所部可在中路军奥什将军的配合下,冲下山隘,伺机进攻并占领蒙斯。”

总体说来,左路军与右路军的作战目标简单而明确,甚至说是非常容易。安德鲁没有让参谋长安排他们承担无法执行的任务,相反的却将主要压力放在嫡系的蒙塞与奥什两位将军身上。至少就这一点来说,将军们认为安德鲁特派员表现的相当公平。事实上,多疑性格的特派员根本就不信任博阿尔内与法雷尔二人,他宁可自己的嫡系部队来肩负战场的主要作战任务,即便为此会承受一些损失,也在所不惜。

毕竟,此战输不得,更输不起。当然,还有一句话压在安德鲁心里,即将到来的战斗也不能赢得太厉害,必须适可而止。那是穿越者担心把奥地利人惹毛了,继而调动奥普联军,将全部的火力都对准北方军团,如此一来麻烦就更大了。

说得更加明确一点,安德鲁自告奋勇的出任北方军团特派员的最终目的,不是率领法军吞并奥属尼德兰,并与奥地利军队拼的你死我活,而是收编该军团为自己所用。

等到军团参谋长宣读各路军的作战部署之后,师旅级的指挥官们纷纷表示毫无意见,将坚决执行特派员与参谋长的命令。至于拉梅特代理司令官,没人在乎他的表态。事实上,拉梅特将军早已自觉将自己定义为傀儡。

就在军事会议行将结束时,身为后勤军需官的皮切谷将军却发出了一些抱怨,他解释说,从5月下旬开始,陆军部下发给北方军团的军饷全部变成了指劵,而不是之前的里弗尔金属货币,这就意味着购买军需的军饷将无形中被缩减了三分之一,甚至更多。随着三个战场不利局面的消息纷至沓来,巴黎金融市场对指劵的实际评估价值,仅为指劵票面价值的60%到65%。而在伦敦金融中心,这个比例已接近40%。如果再没有战场上的好消息传来,指劵的实际购买力很有可能在今年9月之前,跌至票价的30%。

安德鲁对此早有准备,他说:“我已经要求陆军部取消所有地方志愿军向北方军团集结,换句话说,就是我们再不可能有援军了。皮切谷将军,这样一来节约下来的军饷可以支撑军团多少时间?”

“90到100天,特派员先生。但如果作战频繁的话,这个数字我只能保证到60天。”军团的军需官立刻给出了答案。

特派员将垂询的目光放在参谋长那里,后者轻轻的点了点头,于是安德鲁说道:“没问题,两个月的时间,足够我们打进富饶的佛兰德伦平原,获取军团所要的军需粮饷。皮切谷将军,好客的布拉班人愿意款待解放他们的法国-军队。”

到会议结束时,安德鲁最后宣布:新一轮的进攻时间会定在6月中旬,8月之前完成作战目标。此外,北方军团各路军的作战方略由军团参谋部统一上报给内阁陆军部,各级指挥官一律不得私下与巴黎方面汇报军务。违者,严惩不贷!

……

卡尔将军是在6月11号从布鲁塞尔回到图尔奈城。从两个月前开始,这里就是禁卫骑兵团(胸甲骑兵)与骠骑兵团的临时驻地。在入城之前,这位骑兵指挥官确认了法军一方的消息:一个比自己更年轻的家伙已正式接管了北方军团,并以特派员的身份成为该法国-军团的最高指挥官;其次,投诚奥地利一方的戈迪萨尔上校的确是法国奸细从布鲁塞尔掳掠的,戈迪萨尔本人也被安德鲁下令当众处死,尸体悬挂于路灯上,直到变成干尸后才草草安葬。

入城时,卡尔大公发现自己的禁卫胸甲骑兵军纪尚可,平时都待在驻地,极少主动的惹是生非。然而,原本驻防西郊的骠骑兵个个都是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他们三五城群的拿着酒瓶,在市区里四处游荡,严重滋扰当地民众。

有些兵痞子对着过往的妇女,打着响亮的口哨,大声讲起粗俗不堪的黄色笑话,并使劲的朝地板上吐痰;有人挥舞着军刀,追赶附近居民饲养的大白鹅,用军刀将呱呱乱叫的鹅脖子砍断,鹅毛也不扯拉干净,内脏也不清理掉,就把死鹅架在篝火上炙烤。

在一栋原主人因战争爆发而提前逃走的空屋子里,缺乏教养的骠骑兵们将主人家的肖像画撕得粉碎,一名喝得醉醺醺又在胡言乱语的骑兵军官,将从卧室搜寻到的女人白色漂亮长裙胡乱套在自己身上,他神态倨傲的对着兄弟们宣布:这是要寄给自己两年没见面的老婆。原来,那个可怜的骠骑兵少尉居然在今年5月喜当爹了。

身为旅长的卡尔将军一贯反感这种不守军纪的混蛋,最初,一脸铁青的他跳下马背,军靴气呼呼的踩在一片瓷器活玻璃碎片上,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响。不过,等到年轻的指挥官听到那位骠骑兵少尉的抱怨之后,继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卡尔将军认识那位骑兵少尉,名叫马库斯,脸上有一道可怕的刀疤,据说是在贝尔格莱德郊外的遭遇战中与土耳其人搏斗后留下的纪念,凭借其功劳,马库斯早在两年前就该可以晋升为军官,但直到卡尔大公接受这个骑兵旅之后,军衔才变成事实。那是马库斯作为骠骑兵团的先锋,第一个冲进法国步兵旅的防线,还夺取了一面步兵团的军旗。

作为骠骑兵(轻骑兵的一种),奥地利军队里多的是,波西米亚与匈牙利那边大把大把的存在。对于他们的军饷补给,比起禁卫骑兵要少很多,所以,大部分奥军指挥官对于这群不服管教的骠骑兵没有太多的军纪要求,只需他们在战场上一往无前的勇敢冲锋就行了。通常不是作恶太甚(搞人命官司之类的),少许的滋扰居民,也无关大雅。

等到卡尔将军走远,那位褐色皮肤的刀疤脸少尉长舒了一口气,原本醉醺醺的状态一下子变得异常清醒。他奋力扯开套在自己身上的女人长裙,继而又冲着身边的部下们呵斥起来。

“该死的混蛋,你们差点就害得我上军事法庭。维尔罗,之前是你提议撬开这栋房屋大门的,所以,下周兄弟们的葡萄酒由你来负责;还有你,罗尔夫,你的笑声最大,是你引来了卡尔将军,所以未来三天的肉食,归你来提供!另外……”

第198章 一场不期而遇的战役(下)

第198章一场不期而遇的战役(下)

在策马进入一处带喷水池的小广场之后,卡尔大公一行人来到禁卫骑兵团的驻地,也是骑兵旅的指挥部,一座闲置已久的文艺复兴时代的修道院。

此时,在喷水池广场上的一家露天咖啡馆里,一小队头戴钢盔的皇家重骑兵正悠闲自在的聚在一起,他们正大口大口嚼着熟牛肉,脸上显现出得意洋洋的表情,手的另一边是拿着上等的法国红葡萄酒。

在这些活灵活现的胸甲骑兵面前,是打着绑腿的一个连队步兵,他们一个个正挎着步枪,将一件接着一件的啤酒桶劳神费劲的推进作为骑兵驻地的修道院里。由于战争导致奥属尼德兰与法国的边境贸易几乎断绝,而来自法国优良葡萄酒价格的也翻了好几倍。不得已,军需官只能将骑兵们的酒精饮料改为更廉价的本地产黑啤酒。

至于搬运啤酒桶的士兵,他们都隶属于图尔奈城防部队,是由说荷兰语的弗拉芒人(仆从军)组成,主要从与荷兰交界的北部地区招募而来。弗拉芒人是奥属尼德兰(今比利时)的两大主体民族之一,另外一个主体民族是讲法语的瓦隆人,他们主要居住于与法国交界的边境地区,这其中就包括图尔奈、蒙斯、那慕尔以及布鲁塞尔等地。

当躺在长椅上的禁卫骑兵远远望见卡尔将军时,一个个好似弹簧一般,从座椅上飞快弹起来,至于手中的酒瓶与嘴里牛肉块纷纷掉到地上。每个人重新戴好头盔,整理起制服仪容,笔直着身体,并在一名最高军衔军官的号令声中,表情郑重的举手行军礼,向高贵的骑兵指挥官致敬!

“请稍息,先生们!”卡尔将军微笑着向部下回礼。他心中高兴极了,这才是神圣罗马帝国最忠勇的骑兵部队,不是骠骑兵那些瘪三无赖,更不是连军礼都不会,只是傻乎乎看着高贵王室在自己面前经过的尼德兰仆从军。

等到卡尔将军一行人离开广场,气呼呼的禁卫骑兵们便对着不知所谓的尼德兰仆从军,就是猛一顿的拳打脚踢。眼前这一幕滑稽戏,到是让咖啡馆的老板与其他客人开怀大笑起来,那是因为北方来的弗拉芒士兵最喜欢劫掠说法语的瓦隆人,至少在图尔奈,本地居民没有谁会喜欢弗拉芒人。

……

奥军骑兵旅指挥部,霍克上校正不厌其烦的向重新回归军营的卡尔将军汇报军中事务,以及自己对为未来战局的担忧,自然惹得年轻的指挥官很不高兴。

霍克上校是一位波西米亚人(今捷克),也是骠骑兵团的指挥官。这位40出头,面容瘦削的骑兵上校早已是头发花白,因为久经沙场使得浑身上下都是伤疤。他曾在哈布斯堡家族的旗帜下,同普鲁士人、波兰人,撒丁人,以及土耳其人打过战,哦,现在的敌人名目中还要添加上一个法国。

作为奥属尼德兰总督切申公爵阿尔贝特卡西米尔的忠实奴仆,一介平民出身的霍克能成为骑兵上校,担当骠骑兵团团长一职,离不开切申公爵的大力支持。事实上,早年的霍克就曾是公爵府邸的一名仆役之子,而且还是私生子。

在卡尔大公率部南下之前,霍克上校和他的骠骑兵被司令官科堡元帅一同调往南部前线,自然是奉命暗中保护哈布斯堡皇室成员,兼切申公爵的唯一继承人。

或许是年纪偏大,加之沙场征战太久的缘故,霍克上校行为处事一贯小心谨慎,从不当众反驳年轻气盛的卡尔大公。就即便如此,他仍然希望这位地位高贵的骑兵指挥官能够放弃越过奥法之间的国境线,实施战术袭扰的念头。

因为他派往里尔的一名探子曾向其报告称,法军的军营里调来了一支步兵旅和轻骑兵旅,人数在万人左右。此刻,里尔方面的法军总兵力估计已接近3万;而此时,己方仅有两个骑兵团参与进攻,参战部队总兵力仅有2千余人。

不这仅仅是双方兵力上的悬殊,法国人还在不停演练着新的步兵阵型,探子回报说是类似西班牙大方阵或是马其顿方阵,据说是能够有效抵抗骑兵的突袭。

“哈哈,西班牙大方阵?马其顿方阵?这些古老的,过时的,且毫无用处的玩意,法国人也敢捡起来摆弄!”卡尔大公显得一脸的不屑,他高声说道:

“必须给予法国人一点厉害看看,让他们懂得知道,暗地煽动尼德兰人闹事,反抗伟大奥地利军队的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而这个代价,必须由我本人去收取。”

卡尔大公伸手制止了霍顿上校的继续谏言,他命令传令兵召集全旅的校级军官开会。这次军事会议上,卡尔将军直接宣布:“骑兵旅的军事反击计划已获得司令部科堡元帅的批准,全旅将于3天之后,也就是6月14日上午8时在图尔奈南郊空地上集结,9时30分前后越过奥法国境线,随即正式展开对敌攻击……”

必须说明一点的,空心方阵事实上早在20多年前,也就是1769年的奥地利步兵操典中曾经提及过。然而长期以来,很少有步兵军官去研究这种使劲了反复折腾士兵的无聊新玩意,更别说卡尔大公与霍顿上校这样的骑兵指挥官了。

……

无独有偶,就在卡尔大公拟定攻击计划时,在里尔军营,身为中路军指挥官的蒙塞将军同样拟定了北上讨伐奥地利人的最终时间,也是6月14日。

按照计划,进攻日的清晨,蒙塞将亲自带领一支整编步兵旅,以及掩护步兵侧翼的一个轻骑兵旅(两个骑兵团,南苏蒂上校指挥),外加两个炮兵连队作为前锋,扫清通向图尔奈的障碍;余下的骑兵、步兵与炮兵,除了驻防军营的少量留守部队外,都将交由奥什将军与麦克唐纳上校指挥,并作为中路军的主力完成对图尔奈城的包围……

听完蒙塞的报告,安德鲁不由得皱起了,他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上一次,也就是4月26日,迪龙将军作为前锋进攻图尔奈的计划翻本。”

“是的,长官!”蒙塞将军毫无掩饰这份看似糟糕之极的进攻方案,出自他本人之手。但凡安德鲁的嫡系部属,通常不会称呼其为特派员,而是统一以“长官”来替代。这是在波尔多成立香槟混成团时,蒙塞、奥什等人一直保留的习惯。

“好吧,说说你的理由!”

安德鲁也不相信精明干练的蒙塞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尤其是在听到、看到部下语气坚定,气定神闲时,他相信另一时空里,拿破仑皇帝麾下元帅的真正实力,曾率领一个残缺不全的比利牛斯军团,打得西班牙军队毫无招架之功,不得不签署城下之盟,继而结束了与法国长达3年的战争。如不是拿破仑在意大利半岛上的表现太过辉煌(包括从意大利盘剥到的黄金贿赂了督政-府和巴拉斯),蒙塞将军才是当时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督政-府时期)最耀眼的军团级指挥官。

所以,穿越者相信蒙塞会有一些能够说服自己的重大理由。尽管安德鲁在之前的军事会议上强调过,不将机动性强,作战勇猛的奥地利骑兵列为第一打击对象,但他更相信前敌指挥官的自我判断,毕竟很多时候,计划是永远赶不上变化。

蒙塞说:“我想诱惑奥地利骑兵来主动攻击!”

安德鲁听后,不由得笑了,他问:“你指望对方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蒙塞毫不迟疑的点点头,说:“当然,必须要有足够的好处和利益,让那位哈布斯堡王子无法弃舍。由参谋部转来的军情局情报显示,在经过4月26日的胜利之后,那位卡尔上校已晋升为骑兵准将。但真实情况是,前一次的图尔奈伏击战,根本就是卡尔大公的抗命之举。4月中上旬时,阿尔文齐将军早已命令卡尔的禁卫骑兵团弃守图尔奈,后撤至根特等一带的防线。

然而,事情的结果却变成了另外一种状况。如果卡尔大公不是利奥波德二世皇帝的第三个儿子,哈布斯堡家族的重要成员,奥属尼德兰总督切申公爵的唯一继承人,即便他赢得了对法国的第一站胜利,单单屡次违抗司令部军令的这一条罪名,早可以被科堡元帅或是阿尔文齐将军解除其一切军职,然后踢回维也纳的庄园里养老;或是干脆送到军事法庭接受审判。”

蒙塞陈述的这些,安德鲁都清楚。不过,他是处于穿越者的谨小慎微的态度,对于那些耳闻能详的敌方名将,保持着足够的警惕之心。然而,安德鲁却未曾意识到,如今的卡尔大公不过20出头,显得太年轻了,缺乏足够稳重与隐忍之心,一场胜利就可以令其飘飘然,远远还没有成长为3年之后,那个使得无数法国将军在瑞士和意大利战场上吃尽苦头,还曾于多瑙河战役中一度打败过拿破仑皇帝的反法同盟名将。

想到这里,安德鲁问道:“你不会拿步兵的空心方阵硬抗奥地利骑兵的反复冲杀吧?”

自从两年前,香槟混成团创建一开始,蒙塞领导的步兵就与奥什指挥的骑兵做相互对抗,老兵们早已熟知了骑兵袭击的各种细节与防守要领。当然,这些经验都是无数次实战演习中得到的,其中就包括以数十名官兵的伤亡,两百多匹战马的损失做为代价。

蒙塞笑道:“当然不会,所以我会让南苏蒂上校带着1个轻骑兵旅,尾随步兵旅以逸待劳,等到我下令突击命令时,再发动攻击……此外,除了骑兵部队,我的步兵旅还需要两个带有6门4磅火炮的骑炮连。既然属于诱敌,两个炮兵连将作为杀手锏,会被改装成辎重大车,掩人耳目。”

……

第199章 步兵与骑兵的正面对抗(上)

清晨,古老的佛兰德伦平原上笼罩着一袭薄雾。等到太阳出现,温度持续升高之后,所有薄雾已经变成透明的气体缭绕着升到空中,一丝微风都没有。田间里的小麦就像一个个恪守军令的卫兵,纹丝不动的屹立着。

蒙塞骑着一匹阿拉伯血统的纯白色马,身穿将官制服的他正驼着背,眯着眼,密切注视着这一片寂静的原野。在指挥官身旁,一位少校军官也骑在马上一动不动,脚上的军靴用蜡打得蹭蹭发亮,骑下战马四蹄挺立,只是轻轻的摆动着鬃毛。

军官们眼前这条蜿蜒曲折的砾石大道,左侧是充当牧场的草地,右边是一波波的麦浪,偶尔掠过几只飞奔远处树林里的飞鸟,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了。

在蒙塞将军身后,4千多名官兵获准在原地修整1小时,并被允许动用背囊里的紧急干粮:压缩饼干和小袋葡萄干,以及腰壶里过滤烧开后的净水。全军之中,唯有随行步兵旅担任侦查任务的骠骑兵连队,被频频派出,只为搜寻周边敌军的一切动向。

此时在中路军指挥官的左侧,絮歇少校正是以参谋官的身份并排于蒙塞将军身边,他收起手中的单筒镜,转头对着长官汇报说:“侦察骑兵在树林的另一边,也就是3到4公里范围内没发现奥军活动的迹象。”

蒙塞点点头,但沉默着没有吭声。

遵从安德鲁长官的调令,絮歇是跟随乌弗拉尔在5天前来到北方军团的,随行的还有负责组建北方军团总医院的军医官拉雷中校,以及他的医师团队和护士团体。之前,佩尔西医生(上校军衔)则继续留在色当,组建了中央军团的战地医院。当天下午,絮歇少校作为军团参谋部的作战参谋,分配给中路军的蒙塞将军,而乌弗拉尔被安德鲁任命为北方军团的军需总监,授予临时上校军衔。

之前的查理斯-皮切谷将军被下派到左路军,担当一个步兵旅的旅长。当然,这是皮切谷将军自己的请求,早在罗尚博元帅时期,他就申请过,但一直没被批准。等到安德鲁掌握军团时,反而成全了皮切谷的最初愿望。

此外,乌弗拉尔还给安德鲁带来了中央军团的消息。在军情局与宪兵队的相互配合下,目前已成功拉拢数量过半的中下级军官,甚至包括有3名高级将领。至于那位孤傲的拉法耶特司令官,似乎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与内阁战争大臣大打口水战,或是不停的指责立法议会违背了宪法精神,毫无心情去关注军中事务,更不会出击阿登森林。另外,安德鲁特别关注的那位凯勒曼将军,已在6月上旬申请调往东部的莱茵军团,重新归为吕克内元帅的麾下……

不一会儿,从远处树林方向,几个身披红色斗篷,头戴羽饰,军服亮丽的骠骑兵打着响亮的口哨,朝这边飞奔而来。这些人刚刚执行完前方的侦查任务,等到骑马路过蒙塞将军身边时,红色骠骑兵们没有减速的意愿,仅是潇洒的挥舞军帽以示对指挥官的敬意,便急速的一闪而过,继而卷起一大片飞扬的尘土。

“这群疯子调教的痞子骑兵!”少校参谋官绷着脸,低声骂道。但在内心,这位闷骚的年轻军官很是羡慕那些身着红色绣花制服,金色排扣的披风、威风八面的骠骑兵,至少比起他之前指挥的宪兵连队,在外表上要光鲜、拉风一些。

对于絮歇的抱怨,蒙塞显得无动于衷,他依然心境沉寂,表情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作为中路军前锋的北上支队,是今天清晨6时,离开军营北上。但两个小时之后,北上支队在即将跨越边境线时,遭遇到一场不期而遇的漫天浓雾。

很快,有负责侦查的骠骑兵汇报说,在前方5公里处,有大队奥地利骑兵出没迹象。于是,蒙塞果断命令步兵旅退守附近的一座村落,并在那里组织起了防御。另一头,奥地利指挥官似乎也在担心浓雾对骑兵作战的不利影响,仅仅派了一小队轻骑兵上前。等着试探到一阵排枪,丢下了两具尸体,感觉没机会便放弃了攻击。两小时过后,浓雾逐渐散去,奥军始终未能再发动任何攻势。

上午10时,蒙塞下令全军弃守作为掩体的村落,继续北上。其间,侦查骑兵不断回传的报告显示,敌方骑兵部队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退守国境线之外,坚守图尔奈城;或是转移到东面的蒙斯,与阿尔文齐将军的步兵师团汇合一处。

“你认为他们观察哨会在哪里?”指挥官忽然转头,对着作战参谋问了一句。

絮歇双眼凝视着前方,说道:“一定是在我们忽视的地方,静静的观察着我们。比如说,左前方2公里外,那座废弃已久的教堂钟楼顶。只需要在阳光充足状况下,利用一面能反光的镜子,并借助塔顶与地面那近20米的垂直高度,向8公里以内,隐藏某处的奥地利骑兵指明我军的确切方位。”

“很好!”蒙塞显得非常高兴,继而赞扬起面前的年轻少校。显然,絮歇待在贝尔蒂埃参谋长身边的学习期间里,成长很快,也收益良多。等到这次战斗结束之后,蒙斯想打个申请,希望将絮歇从军团参谋部调职到自己麾下,年轻军官的能力足以胜任一个营长,团长,或许更高的职务。

于是指挥官继续问道:“你说那位奥地利王子会将伏击圈设置在哪里?”

絮歇毫不迟疑的答道:“前方5到6公里外,我记得有公路两边都是大片大片的玉米地,现在已是6月中旬,玉米杆的平均高度超过了2米,足以隐藏人与战马的行踪。”

出征之前,絮歇曾跟随一队骠骑兵越过边境线,两度实地勘测过行军途中的地势、地形、植被与建筑标志,各种情况早已了然于胸,无需翻出地图来查阅。

蒙塞再问:“我们需要在哪里组织防御?”

“距离玉米地15到2公里外,有一处很大的缓坡开阔地。嗯,具体面积,我无法做实地测量,估计有在巴库尔军营的足球场两个那么大,或许更大一些,长度与宽度适合步兵旅的组织防御作战。”絮歇接着解释说。

“我建议全旅以团为单位,组织起品字形的3个空心方阵。计算敌方骑兵从上马、出阵、慢跑、加速以及最后冲刺到我军所需的时间,骠骑兵一般需要6、7分钟,而重骑兵通常需要10到12分钟。而这这一时间内,足以让我军组织好防御队形,并赶在第一波进攻之前,架起12门火炮,以霰弹迎头痛击。”

“不!”指挥官摇了摇头。

“按照骑兵惯例,第一波攻击只是骠骑兵的试探,所以,火炮先不要暴露出来,除非是那位哈布斯堡王子派出他们的胸甲骑兵团。我曾听长官说过,奥地利禁卫骑兵的头盔都是银制的。哈哈,总算有件像样的战利品了……

少校,现在将我的命令传达给各团营的长官,让他们督促士兵检查武器装备与随身的弹药箱;并顺便告诉大家,临战前的休息已经结束,通知军乐队鼓舞所有人都大声唱起歌来,和我一起迈向胜利的战场……还有一点,在战斗开始之前,让骠骑兵先清除掉废弃教堂钟塔上的敌方探子。”

“将军,唱什么?”参谋官在调转马头前,又追问了一句。

“当然是我们北方军团的战歌,《出征曲》!”蒙塞微笑着说。

《出征曲》与两个月前于斯特拉斯堡诞生的《莱茵军团战歌》同为姊妹篇。总体来说,前者更适合出征在外,尤其是对外战争的法兰西军人。《出征曲》也是那位拿破仑皇帝的最爱,以至于成为法兰西第一帝国的国歌。不过如今,安德鲁赋予了《出征曲》另外一个响亮的名字,《北方军团战歌》;

而《莱茵军团战歌》从问世以来,一直就是外省长裤汉与地方志愿军的最爱,以至于这首进行曲在一个月后,被5百马赛义勇军第一次传到巴黎时,就莫名其妙就改变了歌名,并最终演变成了法兰西共和国的第一国歌,《马赛曲》。

数分钟后,在欢快笛声与节奏鼓点的伴奏下,4千5百名法国-军人在奥属尼德兰的土地上唱起了那首雄壮激昂,鼓舞斗志的战斗曲,《出征曲》:

“唱着歌,胜利在向我们招手,

自由引导我们,勇往直前!

从北到南,军号嘹亮,

奏响《出征曲》,战争时刻已经到来。

颤抖吧,法国的敌人……”

官兵们很需要这团结一致的士气,每当唱到迭句时,喊声更为激昂:

“……法兰西祖国在鼓舞着我们,

我们能战胜或者能牺牲。

法国-军人必须为它的荣誉而活,

为了它,法国-军人必须要牺牲!”

……

在另一头,奥地利骑兵已困在闷热且潮湿的玉米地里,苦苦煎熬等待了近3个小时,直到法国佬那响彻云霄的歌唱传来。

“该死的法国佬,总算是来了!”卡尔将军愤愤的骂了一句,他的后背早已汗湿,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全身汇入军靴里,继而变成小水洼……而且所有的骑兵都是如此,无一例外。在开战之前,士兵们的第一件事不是翻身上马,抽出军刀,而是先倒空靴子里的臭水。

听到法国人的歌声,骠骑兵团的指挥官霍顿上校不由得皱起了眉头,20多年的军旅生涯,使其对于不寻常的事物有着本能的反应,他察觉到某个地方出了问题,感觉有些不对劲。事实上,这种不正常的警惕之心数小时前就有了。

那是对面的这支法国步兵旅表现的太奇怪。之前在边境线上,遭遇到浓雾围困和己方骑兵袭扰时,法国人在部署防御时号令清晰,行动敏捷,简直无可挑剔;现在却是冒冒失失的迎上前,显然不符合之前的上佳表现,除非……

一想到这里,霍顿上校本能想去劝说卡尔将军放弃这次突袭行动,但没走两步,就放弃了。那是他忽然想起年轻的指挥官曾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再来反对进攻计划,否则,卡尔将军会解除他本人对骠骑兵团的指挥权。

……

第200章 步兵与骑兵的正面对抗(中)

第200章步兵与骑兵的正面对抗(中)

在七年战争期间,欧洲陆军的步兵团为每分钟平均走72步,而腓特烈大帝为应付欧洲列强奥、法、俄、瑞等国的围攻,强行把普鲁士人的行军速度提升到了每分钟95到100步。数十年后的法国大革-命与拿破仑战争时期,法国皇帝继续增加到120步。这样,就使得师旅级的行军速度每小时5到55公里,在天气允许的情况下,通常一天走到三十公里无压力;对于炮兵而言,当然会慢一点,每分钟大概走85米;但如果是骑炮兵的话,行军地处平原,且路况还行的话,时速在每小时5公里左右,大致也能跟得上步兵的速度。

至于骑兵,通常的极限速度是每小时20公里。正常的行军规定保持在10到12公里之间。骑兵作战时,常常依据常步、速步、跑步、快跑步和袭步的不同,速度分别是:一分钟100米、220米、320米、420米,而袭步的要求更快,以战马的全速来跑。袭步主要用于急行军和快速袭击。等遇到战斗紧急情况时,就需要严重透支骑兵与战马体力了。

……

等到卡尔大公再度举起单筒镜时,他已收到废弃钟楼不再发来情报的事实。毫无疑问,安插在那里的几个己方探子被法军的骠骑兵察觉,估计已是凶多吉少。不过,这也无关紧要了。此时在另一头,法国步兵的歌声越来越近,连他们的脚步声也已经清晰可闻了。计算着相距伏击圈不足半里格(约2公里),只要他们再走个几百上千步,就可以重演上一次图尔奈伏击战的辉煌胜利。

“该死的!就差这一点点距离了。”奥军指挥官气呼呼的收起单筒镜,那是他看到废弃教堂屋顶居然挂出了一连串彩旗,这显然不是奥地利军队专属的,而是法国人的侦查骑兵,应该是居高临下的法国人发现了玉米地里的异常,继而向大路上的步兵旅挂出的战斗警报旗。

那边,得到警报的法国-军队随即停止前行。等到军号吹起时,数千名士兵正在各自军官的号令下,有条不紊的转换之前的行军纵队,准备就地组织防御战。

卡尔大公很是遗憾的猜想,倘若法国步兵再继续前行1千米,那就是骑兵攻击的最佳伏击距离了。不过,现在的冲刺距离稍稍远了一点而已,事实上倒也能接受,而且地势开阔,非常适合骑兵冲锋。唯一不太有利的,是冲击路线形成了小角度的缓坡,骑兵属于向上仰攻,马匹消耗气力会比较大,尤其是对重骑兵。

“去通知霍顿上校,让他的骠骑兵先行试探。”卡尔将军一边让传令官下达自己的作战指令,一边戴好头盔,骑上战马,领着身后的千余名禁卫骑兵鱼贯而出,离开了在此藏匿3个小时的玉米地。而在不远处,行动迅速的骠骑兵团也已整装列队完毕,霍顿上校也随即向一名骑兵少校下达了攻击命令。

另一边,依照蒙塞将军预先的作战指令,在空旷的原野上,三个步兵团以倒品字形做出依次排列。从此时开始,旅长的战场指挥权暂时移交到各团团长手中。蒙塞和他的少校参谋官,观测员以及军号手等一行人,全部至到后一方阵之中。

军号声结束之前,各团的指挥官首先骑马立于选定的方阵中央,在他的左侧是掌旗官,巍峨不动的护卫着军旗;右面是两个精锐的掷弹兵连,他们从各营抽调出来,作为本团的后备突击力量,随时填补方阵空隙;数名军鼓手位于团长马首下端,依照身后团指挥官的指令,敲打出不同节奏的鼓点声,时而悠长,时而急促。

在营连级军官的口哨声与不同鼓点的指引下,每一个士兵面无表情的进行着犹如死寂一般的机械运动,做出过程复杂但又井然有序的阵型排列。

在正前方8百米处,一支身穿绿色军服的奥地利骠骑兵飞快的冲了过来。奥军的轻骑兵们先是一阵慢跑,然后便呐喊,接着开始加速、猛冲,这些人手握马刀且刀背朝上,刀尖直指数百米外的蓝色海洋,发誓要将法军步兵就地赶尽杀绝。

战马奔腾,大地为之颤抖;军号嘹亮,是在为敌人的骠骑兵加油助威。两个方阵的前排,刚刚排好阵型的法国步兵们被敌人的巨大动静吓了一跳,有人本能的想要向后退缩,有人不听号令的已经举枪瞄准,还有人端起带刺刀的步枪提前下蹲……于是,整个队形开始变得有点混乱。

“先生们,别着急向前看,给我排列整齐了,现在还看不到赶来送死的奥地利人。”一个头发金黄,个子高大的中尉军官快步走到方阵前面,他抽出军刀,继而双手张开左右平举,对着情绪紧张的几名部下大声叫嚷起来:

“嘿,嘿,嘿,又是你,该死的伯尔尼,我知道你迫不及待的想用刺刀刺穿奥地利母马的丰满腹部,但拜托你先站起来,因为你那不停晃动的刀尖快要挑走我的军帽了!波克兰,你-他-妈的又站错位置了。记住了,你是第三排,立刻给我退回去;还有你,科勒,别笑了,赶紧核实自己的弹药盒,一共36发弹药。现在打开让你身边的下士检查,只要少一发,我就用军刀刺穿你的屁-眼!至于你,荷兰佬,你表现的非常镇定,如果你能活到战斗结束,我会好好奖励你的表现。呵呵,我知道来自列日公国,可那有怎么样?我就是喜欢这样称呼你……”

听着长官的俏皮话,士兵们轰然大笑起来,稍稍驱散了心中的紧张情绪,脚步也依照着鼓点,遵从长官们的要求重新调整好。

和以前的演练一样,蒙塞把步兵旅的每一个团都组成一个空心方阵,三个团呈倒品字形配置,每个空心方阵六列纵深(前三、后三、左三、右三),方阵之间的相互间距最初会保持在5到6米,随后战场指挥官会依然战斗状况,进行相应的距离调整。

3个方阵的对外角落,一共有8个点,每个点(炮位)都配备2到3火炮,方阵前端总共部署了12门火炮。不过现在,火炮依然伪装在辎重车上,炮手们在军官的要求下,在各自选定的炮位上用铁板、木块以及开挖的泥土在使劲的加高高度。依照以往的效率看,等到炮台高度与缓冲坡建好,一旦长官命令下达,炮手们能在两分钟内解除伪装,完成发射前的准备……

等到最后一个方阵完全合拢,絮歇手中的怀表便啪的一声合上。

“4分26秒!比起之前最好的记录3分23秒要上差一些!”但立刻,絮歇又自我解释说:“当然,现在可是真实的战场,事实上五分钟之内都属于优秀水平,只希望我们的方阵能够经受住下一轮重骑兵的冲击。”

“别忘了,我们还有火炮,身后3公里外的树林里,还有南苏蒂上校的两个轻骑兵团。”不远处的弗里昂中校也凑过来补充一句,他的团负责组建后方阵,压力自然没有前两个方阵那么大。

“哈哈,你希望让骑兵来分享你的功劳吗?”絮歇出言挑逗着这位步兵团长。

然而,30多岁的弗里昂压根就不上当,他狠狠的斜了参谋官一眼,说:“我首先是希望我们中路军获得胜利,至于别的什么的,都不是重要。”

身为总指挥的蒙塞没心情听着两位部下斗嘴,他的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始终对着奥地利人的进攻方向。或许是感觉视野不够好,他跳下战马,干脆爬到一辆两米高的辎重车。身为参谋官的絮歇与也赶紧跟随着,弗里昂则得意洋洋的回归自己的岗位。

“奥地利那边没有火炮,嗯,也没有步兵,只有骠骑兵和胸甲骑兵各一个团。”絮歇少校在为指挥官解读教堂塔楼观察哨发来各种消息。

“距离!”蒙塞大声问了一句。

一名负责观察敌方动态的中尉观察员,大声报道:“敌方骠骑兵,人数约3百,距离6百米!……4百米!……3百米……”

在接近3百米时,军鼓声如雨点般再度响起,每个方阵的前排士兵已经下蹲着,枪口与刺刀对外,并用身体死死抵住枪托;

两百米时,第二排士兵已经举枪瞄准;

骑兵进入一百米,所有士兵都能看到奥地利骠骑兵那种凶神恶煞的夸张表情,情绪上再度紧张起来,好在身边都是可信赖的战友;

等到只有80米,军官一声令下:“第二排开火!”士兵们同时扣动扳机;

未等到硝烟散去,第二排开始继续填弹,第三排士兵举起了步枪……

奥地利轻骑兵的第一波攻击,仅有3个中队大约3百人马,他们以其娴熟的策马能力,向前想试探法军的方阵,结果发现到处都是法军的枪刺森林。进入1百米时,不怕死的骠骑兵们开始冲锋,但立即遇到了两轮排枪的迎头痛击。

敌人反复冲杀未果,因为战马嘶鸣着,恐惧而又愤怒的腾空抬起前蹄,拒绝冲向枪刺森林。于是,骑兵们想着从侧翼包抄,始终未能找到攻破法军方阵的漏洞,反倒是一波接一波的滑膛枪弹像割草一样,前排的队友,以及他们的战马成片地扫倒。短短三分钟不到,奥地利轻骑兵已在方阵前丢下上百具尸体,以及数十匹的战马尸骸。而法国士兵仅仅倒下数人,那还是被对方的手枪不幸击中的。

不久,奥地利后方的军号响起,徘徊于方阵周围的骑兵纷纷调转马头回撤,法军阵地上顷刻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几名手持长矛的军士长(上士)从方阵中走了出来,他们在阵地前线来回游走,举起锋利的矛头,毫无怜悯的处死敌方重伤员,以及倒在血泊中悲惨凄鸣的马匹。

“真可怜!”不知道伯尔尼是在可怜敌人,还是敌人的战马。

“如果我们失败了,会比他们更可怜!”波克兰没头没脑的补上一句。

“闭嘴!”科勒紧张的呵斥着,他发现自己刚才开了空枪,那是忘记填装引药了。他暗地的安慰自己:“幸好,没像上一次把通条打出去。”

荷兰佬依然镇定自若,他看了中尉一眼,那是在提醒长官履行承诺,战后给自己一个晋升士官的机会。

……

第201章 步兵与骑兵的正面对抗(下)

第一次进攻失败,显然是在卡尔大公意料之中。从法国-军队那镇定自若的方阵严密态势上看,3百轻骑兵不可能撼动数千步兵的防御体系。然而,一次试探性的攻击就损失掉近三分之一的兵力,就不得不引起奥军指挥官的高度重视了。

负责指挥此次行动的骠骑兵少校汉斯还不来清洗伤口,就为卡尔将军和霍顿上校做了上一次的战斗简报:

“不得不说,法国人的防御毫无破绽,每个步兵团形成了互为犄角的三个空心方阵,包括辎重车在内的非战斗部队位于方阵中间……进攻时,无论我们从哪个方向进攻,都会面对法国人同样的火力扫射……我们伤亡很大,91名兄弟没能回来……”说道最后,少校眼里已噙着泪水,喉咙里几乎发不出任何声来。

卡尔将军最初是冷漠了望了一眼,直到他留意到部下的胳膊与大腿都都有斑斑血迹,而且左侧肩章与流苏也被子弹打掉,脸上才放缓了表情,示意少校下去修整。

“等等,汉斯。”霍顿上校问道:“你确定法国人没有携带火炮?”

少校摇摇头,他语气坚定的说:“没有,如果法国人开炮了话,估计我也回不来了。尽管我们没法接近方阵去观察,但确定没有火炮阵地。不过,有点蹊跷的是法国人的辎重车好像多了一点。而且大多分散于方阵的各个角落。”

“赶紧去医生那里接受治疗吧,谢谢你,少校!”卡尔指挥官点了点头,那是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法国人居然没有携带火炮。

单单这一点,就扫除了下一轮进攻中的最大隐患。法国步兵的枪刺丛林虽然看似坚固,但那只是对毫无防范能力的轻骑兵有效。而就胸甲骑兵的战马而言,半数以上都接受过冲击障碍的训练,只需要重骑兵撞开步兵方阵的几个缺口,法国人就溃败了(此外,枪骑兵也具备同样的作战效能)。当然,损失是不可避免的。不可能每次战斗都会轻轻松松的。

很快,卡尔大公叫来胸甲骑兵团的所有中队长开会,布置攻击任务。在骠骑兵团那边,霍顿上校找来褐色皮肤的刀疤脸少尉,询问他刚才收复教堂塔楼的战斗过程。

“没什么,很顺利,胆小的法国佬一看到我们杀过来,简单放了两枪就跑了,根本不给我们拼刀法的机会!”马库斯满不在乎说道。

“没有在周围发现异常?”上校依然不放心。

少尉回答道:“没有!不过,我把维尔罗和罗尔夫留在塔楼里了,一有情况会挂出警报旗。长官,顺便说一句,如果敌人太多而无法突围时,我允许他们两个选择投降。”

霍顿上校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上校,攻击行动会在两分钟后开始,将军命令你的骑兵团跟在禁卫军后面,等到重骑兵撞开枪刺形成通道,你和你的骑兵必须毫无保留的杀进去。明白吗?”一名传令官跑过来,传述卡尔指挥官刚刚下达的命令。

骠骑兵上校看了传令官一眼,没有理会这个狗仗人势的家伙,只是派人将马库斯少尉重新叫过来,并给了后者布置了一项极为特殊的任务。

“长官,没必要这样吧?我会被将军砍死的!”马库斯很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实在想不出上校给予自己这样一个荒唐的任务。

“别管这些,执行命令!不然,我现在就枪毙你。制服、武器以及头盔我都放在玉米地里。快去,中尉!”霍顿上校顺带给他晋升了一级军衔。

……

另一头,各方阵汇总了的简报,蒙塞打量了一眼,便扔到一旁。他对着絮歇问:“炮兵们准备了吗?”

参谋官说:“都已经部署到位了,按照长官的要求,取消了第一轮的实心弹,炮膛里面填装的,以及后备的都是近距离霰弹。等到敌人骑兵进攻,只需要撤掉覆盖炮身上的绿色伪装网,即可点火发射。”

“南苏蒂上校呢?”指挥官再问。

“不知道,自从战斗爆发后,他和他骑兵部队就从树林里消失的无影无踪。最后一次传来信息,说他会在最适合的时机发动进攻。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教堂塔楼的奥地利探子也无法发现他们的踪影。”絮歇解释说。

蒙塞将军简单的哼了一声,便不再追问下去。接着,他要赶在下一波战斗开始前,到前两个方阵做个简单视察。尽管蒙塞的妻族与南苏蒂有亲缘关系,但他始终不认可那个纨绔子弟。这一次,若不是安德鲁长官指定了让南苏蒂上校担当骑兵指挥官,蒙塞一定会把那个喜欢炫耀的骠骑兵踢到阿登高原上爬山。

好吧,必须承认,这只是个气话。

事实上,蒙塞内心也是比较认可南苏蒂驾驭骑兵的能力,否则在上次军官团的会议中,蒙塞率先投票支持南苏蒂晋升骑兵上校军衔。当然,其他人也都投了赞同票,谁让他是长官情妇的弟弟。一年前,南苏蒂的姐姐,那位女伯爵还给安德鲁生了个儿子。为此,长官将波尔多的好几处庄园都划归那个私生子名下。

……

在距离上一次进攻大约10分钟之后,在卡尔将军决定亲自率领胸甲骑兵和轻骑兵,发动一场强大攻势,从而一举击垮法国人的步兵方阵。

马库斯身上的这套重骑兵制服,已经在太阳下晒了3个多小时。如今的他褪下了骠骑兵的装束,变成身穿胸甲且头戴钢盔,这可把热的够呛,浑身湿漉漉的每一处干爽。他翻了翻马袋里的水壶,却发现早已干瘪,气得他立刻扔到地上。

他身下的那匹红色母马,似乎很对重骑兵的威武坐骑很感兴趣,时不时的用前蹄叩打着草地,继而与旁边的公马相互蹭着脖子。偶尔的,母马也会不耐烦的吟声嘶鸣,感觉在抱怨现在的主人似乎变胖了许多,有些负担不起了。

没办法,当初霍顿上校考虑了胸甲骑兵的专属装备,却忘记给马库斯换一匹胸甲骑兵专用战马。等到醒悟过来时,为时已晚了。一名负责检查装备与队列的军官,留意到马库斯坐下的战马,本想训斥一两句,但看到中尉脸上的那道难看的刀疤,最终又一声不吭的闪到一旁。

身为中尉的马库斯被安排到胸甲骑兵队伍的第五排,而接下来的战斗,总算可以避免法军的第一轮子弹扫射。不久,前两排开始了一阵骚动。马库斯站起马背上向前张望,原来是卡尔将军在一队侍从陪伴下,策马来到禁卫骑兵团的最前列。高贵者与军旗并列,面对禁卫骑兵团的全体官兵,做了最后的临战动员。

卡尔大公激进的说道:“先生们,在一个月前,我们一同扫清了入侵圣神罗马帝国的无耻法国佬;而今,我们又将延续之前的辉煌,你们是否愿意跟随我的脚步,去获得伟大的胜利,还有那无上的荣耀吗?”

“愿意!”“我们愿意!”“将军万岁!”“大公万岁!”

于是,四周八方都是扑向年轻王子的欢呼声。

呐喊声逐渐平息,卡尔将军举起了指挥军刀,军号立刻吹响,军官们一声接一声的传达向前进攻的命令。在长约1公里长的战线上,奥地利骑兵发动了潮水般的攻势。哈布斯堡家族的年轻王子一马当先,1200名胸甲骑兵奋勇向前,8百名骠骑兵也尾随其后。

从一开始马库斯就被裹挟着向前冲去,沉重的盔甲也跟着身体上下颠簸,令这位轻骑兵军官感觉很不舒服,感觉肩胛骨都要压碎一般。不知道是过了1分钟,还是2分钟,最后冲击的军号令响起,马库斯本能的使用军靴上的马刺碰了碰坐骑的两肋,痛得战马发狂似的向前冲去,很快,他就超越原有的几排队列,冲到了第一列,与卡尔将军并排骑行。

此时,蓝色海洋那边也已重新调整阵型,法军的前两排士兵下蹲并高举枪刺,后排举起瞄准。前排方阵的一个角落里,一辆看似辎重车之上覆盖的一层绿网忽然被人蹭出一个边角,露出一门黑洞洞的炮口,狞笑着对准了越来越近的白衣骑兵。

“该死的,上当了!法国人在方阵里面至少部署10门火炮!”冲着前排的马库斯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来不及多想,立刻依照霍顿上校事先的嘱咐,小心翼翼向卡尔将军靠拢与挤压,并迫使指挥官为避免相互碰撞而不得不降低了速度。

很快,马库斯与卡尔将军都从第一列掉到了胸甲骑兵的最后一排。不多时,就连后面的骠骑兵也超越了他们两个。当霍顿上校飞奔经过马库斯与卡尔王子面前时,给他们留下了最后一个永恒的微笑。

“马库斯,你在干什么!想上军事法庭吗?”最终,卡尔大公勒住缰绳,战马也随之停了下来,他继而又愤怒的举起了军刀,准备向中尉冲杀。

马库斯跳下马背,他奋力的掀开头盔,并去掉原本就不牢固的胸甲,接着伸手指着法军方阵那一侧,正在褪去伪装网的火炮阵地,嘴巴里吐露一个可怕的事实,“将军,那里是陷阱!有霰弹炮!”

话音未落,法军那头,一团团硝烟在方阵前沿腾起,沉闷的炮声也随之传来,距离方阵不足3百米的第一列奥地利重骑兵迎面受到了法军10门排炮的重创,犹如恶魔之卵的霰弹一下子打到许多人,于是血肉横飞,残尸成堆。

由于冲刺速度已到极限,无法拐弯或勒马,后排的重骑兵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猛冲。唯一的希望,就是祈祷法国炮手的填装速度慢一点,好让自己得以冲出那两百多米的霰弹覆盖区,继而碾压掉步兵,然后砍掉该死炮兵们的头颅,一个不剩!

不过,这一回的祈祷是徒劳的,上帝最终没有站到奥地利人的那一边。法军的优秀炮手们凭借无可挑剔的高效率,一分两发,抢在重骑兵撞击步兵枪刺之前,完成了3次霰弹发射。毫无防范的胸甲骑兵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前三排的骑兵死伤大半,幸存的骑士们则要小心翼翼的跳过障碍,那是有由人和马肚肠以及各种骨头的混合成的一类血糊糊的“烂泥”。一不小心,这摊烂泥就会绊倒马蹄或是干脆把马滑倒,让骑兵跌落草地。

……

第202章 步兵与骑兵的正面对抗(续)

第202章步兵与骑兵的正面对抗(续)

重骑兵们在躲过了火炮霰弹的三重洗礼之后,再度迎接他们的是一排排铅弹。硝烟尚未散去,波克兰就看到自己打中了一个胸甲骑兵的脖子,对方大叫一声便随即栽下马背,又被另外一匹失控的战马踏碎了胸膛,死得不能再死了。还有一个奥地利骑兵的眼窝被子弹击中,嗷叫着跌落草地,但可怜人的脚踝还挂在坐骑的马镫上,战马一路狂奔,将这位骑兵拖得血肉模糊。直到……

距离重骑兵1百米的距离时,身处方阵第二排的波克兰在打出第一发子弹之后,就不再往枪膛里填装弹药。在军士长的命令下,方阵的前两排士兵纷纷下蹲,将枪托插进预先挖好的小土洞里,然而双手握住枪身,肩膀和头弯下来。他的两个肩膀与另外两个战友相互依靠,从而构成了一道“枪刺与血肉的壁垒”。

忽然,前排的伯尔尼扭过头来,他微笑着安慰略显紧张的波克兰,说道:“别紧张,伙计!放心吧,我会和你一起下地狱的。”

波克兰想着回怼上一句,但他的话刚刚爬到嗓子眼却发不出声来,因为他看到奥地利人重骑兵已经狠狠的朝自己这一边撞过来。

在经历三轮火炮和两轮滑膛枪的枪林弹雨洗礼之后,所有幸存下来的7百多奥地利重甲骑兵已被彻底打乱了密集冲击阵型。现在,他们忘却了曾经对胜利的渴望,以及对不幸战友的悲伤,心中唯一保留的是对法国人满腔怒火的仇恨。

他们相互呐喊者,疯狂的挥舞军刀,死死拽紧着缰绳,不顾一切猛冲上前,恶狠狠的朝着枪刺丛林里撞去,重骑兵的战马中至少有3百名匹忠诚于主人的最后召唤,一同奔向死亡的蓝色海洋。

就在奥地利人驱使战马即将越过自己头顶的那一瞬间,波克兰不由得闭上了双眼,但他清楚的感受到前排的伯尔尼和自己一样受到了一道凶猛的撞击力,高举的刺刀等到划破战马柔软的肚皮之后,也随之脱离了双手,掉落到草地。

不一会,波克兰睁开眼时,发现虎口已震裂,还流着血。10秒前,还与自己说着俏皮话的伯尔尼正蜷缩在面前的草丛里,一动不动。他忍着痛,爬过去一看,发现伯尔尼的脑袋被铁马蹄踢了一个大窟窿,脑浆什么的都溅落一地。

还来不及为朋友的遇难而悲伤,科勒已经将波克兰遗失的滑膛枪放置于后者怀里,后排的荷兰佬同样走了上前,他们一左一右蹲在波克兰身边,紧紧的相互依靠着在一起,原本被重骑兵冲散的方阵防线再度密不可分的链接起来。在军士长(上士)的号令声中,所有士兵又一次将步枪上的刺刀,高高的竖立起来。短短的几秒钟过后,枪刺丛林已经做好了迎接奥地利骑兵的下一轮冲击。

在狂暴重骑兵冲击下。方阵的第一排与第二排士兵,承受了难以名状的惨重损失。波克兰所在的那个连队,近乎一半的士兵在那一刻丧失了战斗力,两个方阵的正面也被重骑兵冲开了好几个豁口。不过,步兵们的巨大伤亡也是值得的。

尽管有百余名胸甲骑兵成功冲进去了两个空心方阵的内部,而与此同时,他们的战马也受到了极大伤害或是因重重阻拦,最终因失去冲击力而不得不停了下来。几个蓄势已久的法国掷弹兵连队纷纷冲了过来,一部分去填补方阵的空隙,一部分去围困突入方阵的重骑兵,与敌人混战在一起。

体格健壮的掷弹兵奋力挥舞着锋利的枪刺,以此来招呼马背上的敌人骑兵,并在胸甲骑兵的胳膊、大腿、脸上以及后背,制造出一个个刺刀捅过的血窟窿。很快,两个空心方阵内部的草地上布满了百余名奥地利骑兵以及他们战马的遗骸,而大地正贪婪吸食着战争牺牲品的鲜血。

由于法军方阵上的枪刺丛林得以迅速恢复,重骑兵那以死相搏的进攻,并没有为骠骑兵开创更多的进攻机会。尽管骑手们奋力的拍打着驱使战马,但没有受过冲撞训练的战马依然拒绝冲向那一片明晃晃的刺刀森林。它们要么嘶鸣声,将主人摔下马背,沦为法军的活靶子;要么不顾骑手的指令,本能的绕道别走,从而避开可怕的枪刺。

那些想着从侧翼包抄法军的奥地利骑兵,这也许是他们最大的不幸。正如蒙塞将军所期待的那样,奥地利的骑兵一下子冲进两方阵之间的死亡夹道里。在这里,他们也被方阵侧面纵列的猛烈炮火和后面阵列的射击大量杀伤。尽管奥地利骑兵作战勇敢而且骑术高明,但一番奋战之后,最终力竭败退,并在3个方阵的刺刀丛中,以及法国士兵面前的草地上,留下了一堆堆的尸体和伤兵。

霍顿上校是为数不多冲进方阵内部的骠骑兵,他那高超的马术和无限忠诚的战马使的这名骠骑兵战士绕开了掷弹兵的围堵。在奋勇冲到法国人的一座炮位时,骠骑兵上校狂怒的脸都变得扭曲了,他挥舞着手中军刀,成功砍掉两名火炮发射手,还将把一名搬运炮弹的炮手踩踏在地。

不过,霍顿上校的好运也就此终结。在他准备冲击第二座炮位时,一颗子弹准确击中了奥地利骑兵副指挥官的左下腹部,鲜血从被撕裂的杭口中咕咕流了出来,流到了大腿,很快,他的胳膊与后背也同时受到法军掷弹兵刺刀的伤害,身体和军刀同时跌落到草地上。

“停下来!”一名军官制止了几名掷弹兵的继续刺杀行为。他赶紧跑过去,并在奄奄一息的上校面前俯下身子,详细查看对方的伤势。但很快,法国-军官摇了摇头,放弃了努力,那是刺刀在后背造成的伤害直接捅到了心脏。

“您有什么遗言吗?”法国军官用德语对着即将昏迷的奥地利老骑兵问了一句。

“谢谢!我家住在布鲁塞尔帝国街43号,请……”还没说完,失血过多的霍顿已彻底失去了知觉,生命从他身上飞快的流逝。

两分钟,法国-军官在奥地利骑兵上校那血淋淋右手紧紧捏着的衣襟口袋里面,找了一枚精美的镀金怀表,打开一看,表壳里面还有一副漂亮年轻女子怀抱婴儿的肖像画。好心肠的法国-军官叹了口气,他掏出洁白的手帕将那枚带血的怀表包好,并用铅笔在一张纸条上写明了“送往布鲁塞尔城的帝国大街43号”的字样,还特意标注这是一名勇敢的骠骑兵上校在临终前的最后遗物。

事实上,就在霍顿上校冲进空心方阵的那一瞬间,一直隐藏于战场附近的两个法国骑兵团也在南苏蒂上校的指挥下,从左右两侧,猛杀了过来。五分钟后,3千名法国骑兵成功截断奥地利骑兵的前进方面,以及回撤之路。

早在冲击法国步兵的方阵时,就已伤亡惨重的奥地利重骑兵最终放弃了豪无意义的抵抗,在幸存军官的命令下,纷纷缴械投降。事实上,胸甲骑兵的战马已经疲惫不堪,无法再支撑跑上哪怕10秒。倒是骠骑兵灵活轻巧的多,或许有三分之一的骑手借助他们过人的骑术,从法国骑兵的重重包围中,勇敢的拼杀出去。

在目睹重骑兵冲击步兵方阵失败,死伤无数之后,马库斯中尉冷不防的将再度发狂的卡尔将军打到在地,并在诸多留守骠骑兵的帮助下,带着昏迷中的哈布斯堡王子,赶在法军大队骑兵的包围圈形成之前,钻进茂密的玉米地,隐蔽了踪迹。

事实上,这一幕都被法军骑兵指挥官看在眼里。此外,南苏蒂上校也阻止了部下们的追赶。至于缘由,那是来自安德鲁长官兼便宜姐夫亲自下达的命令,严禁追击或伤害奥地利军队的指挥官,必须给卡尔大公放开一条生路。

倒不是穿越者担心会破坏历史走向,事实上,现在的北方军团战史就已被他搞得面目全非。处于“捉放曹”的考量,是安德鲁担心卡尔大公一旦被法军俘获,这位哈布斯堡王子很有可能被押解到巴黎,并最终死在共和派的断头台上。

此外,安德鲁也不希望因为卡尔大公被俘,导致奥属尼德兰军队,以及普法联军将全部的愤怒统统集中于北方军团这边,从而改变了穿越者苦心经营的未来战场。当然,这一点才是事实的关键,只是他无法向任何人明言。

……

就在南苏蒂上校的骑兵旅吹响冲锋号时,对于步兵方阵里面的法国士兵而言,他们的战斗差不多已告一段落。等到马背上在也看不到奥地利人的身影时,士兵们立刻欢呼起来,不仅仅是为这场胜利呐喊,也是在感慨自己活了下来。

波克兰软弱无力的躺在一匹带着体温战马尸体的腹部一侧,他呆呆的看着伯尔尼与荷兰佬的遗体被救护员抬走。荷兰佬是被一名骑兵短枪里射出的子弹击中心脏,一声不吭的倒下了,反而是科勒这混蛋在一场战斗之后,居然毫发无损。

此时,这个快乐的混蛋正兴致勃勃的四处搜刮敌方阵亡者的遗物。一会儿,科勒已经把8个奥地利王家禁卫军骑兵的头盔,5把短枪,3把军刀,以及2个马鞍,统统搬到波克兰面前,让不能动弹的朋友代为看管。

……

“恭喜您,指挥官先生!您赢得了一场伟大的胜利!”

一旁,絮歇异常兴奋的恭维着面前的蒙塞将军。后者只是简单的笑了笑,他想竭力保持上位者的矜持,但将军那拽进制服衣襟,还在不停颤抖的胳膊,已彻底暴露了这位指挥官内心的真实想法。

第203章 北方军团的6月大捷

在第二次图尔奈战斗(战役)中,奥军以两个骑兵团突袭法军步兵旅,然而等到战斗开始后不久,去发现被伏击的反而是最初的猎人。蒙塞将军指挥的步兵旅在两个骑炮兵连队的协助下,以团为单位的3个空心方阵成功守住了奥地利骑兵的两波进攻。尤其是最后一次,步兵们凭借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抵住了禁卫胸甲骑兵那极度疯狂的撞墙式冲击。等到南苏蒂上校的两个轻骑兵团进入战场时,这场战斗也随即宣告终结,法军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是役,法军以5千步兵(含两个伪装辎重队的骑炮连),以及2千5百骑兵,压倒性的兵力对阵奥军的2千3百名骑兵。最终,法军损失了(阵亡及重伤)近4百人,其中包括骑兵35人,军官11人,但无人被俘;

而奥军除了3百多名逃出包围圈的骑兵外(大部分为行动灵活的骠骑兵),尽数被歼。其中,奥军阵亡则高达800名,俘虏1200人,缴获奥地利王家禁卫骑兵团的军旗1面,此外,还有战马1100匹,各种短枪、马枪、军刀与盔甲等武器装备若干。由于战场上外科医生奇缺,加之药品珍贵,所以按照惯例,法军战后在清扫战场时,会处死无法正常行走的奥军重伤士兵,不过军官例外。

事实证明,训练有素的步兵空心方阵对抗骑兵非常有效,但胜利的一个关键是对火炮的灵活运用,如果没有那10多门霰弹炮的强大火力支援,步兵们即便堪堪守住方阵,其损失也将是现在的两到三倍,甚至更高。而将步兵对抗骑兵的防御战,变成一场伟大的胜利,就必须己方骑兵的加入。步兵方阵、火炮与骑兵三者缺一不可。

战斗结束40分钟之后,15公里外的里尔军营变成了欢乐的海洋,很快,这种胜利的喜悦声也传到里尔城里。于是,省政务厅与市政厅的官员们纷纷前来军营内打探消息,搞得安德鲁特派员烦不甚烦,他索性让梅特代司令官与贝尔蒂埃参谋长出面,打发省市两级的地方官员。

尽管在当时,具体的战果尚未统计出来,不过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是绝对错不了的,尤其是奥地利最精锐的王家禁卫骑兵团几乎全军覆灭(除了指挥官卡尔将军侥幸逃脱),就连军旗也都落入法军手中。

此时,这面左上角绣有蓝冠红狮的军旗,已由中路军的参谋官絮歇少校从战场上带来,大致无损的摆放于安德鲁特派员的桌案上,任由观赏。而军旗上那个张牙舞爪的蓝冠红狮,恰好就是哈布斯堡家族最重要的标志之一。

安德鲁的双手轻轻抚摸着带有数个弹孔的奥地利骑兵军旗,那是用昂贵的东方丝绸制作而成的,摸起来感觉很舒服,比起女人的身体还要柔顺光滑。

等到玩耍够了,安德鲁手指着这面绣有蓝冠红狮的奥地利军旗,对着担当信使的絮歇少校说道:“现在,你就那着这面军旗到里尔城里巡游两个小时,让大家也开心一下。等到具体战报出来之后,连同这面军旗一起,由你亲自护送到立法议会,相信60万巴黎民众对于胜利的渴望,已经期待很久了。”

如今,安德鲁也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那是从昨晚开始,彻夜未眠的特派员便一直纠结于这场战斗的胜负结局。虽说,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是:7千5对2千3,法军多于奥军的人马3倍有余;而且,蒙塞步兵旅的士兵都是接受了半年到1年珍贵军事训练的香槟籍老兵,大部分军官和士官也经历过对空心方阵长达2年的反复熏陶。

安德鲁甚至肯定,蒙塞指挥的这个步兵方阵比起拿破仑在金字塔战役中的布置的空心方阵,都要规范、娴熟的多。此外,穿越者更相信两个拿破仑皇帝的元帅(蒙塞与絮歇),外加四位法兰西第一帝国时代的优秀将军(南苏蒂、莫兰德、古丁上与弗里昂等),去对付一个乳臭未干,且傲慢自满的卡尔大公,获胜应该是在铁板钉钉的事情。

然而,战场之上总是会有这样活那样的意外发生。好在安德鲁这种乱担心的意外最终没有发生。不过,他还是坚持等到了蒙塞将军亲笔所述的战报。但在5分钟后,安德鲁大幅度提升(篡改了)这份战报上的法军伤亡数字,将其提交给国民立法议会以及内阁陆军部。

是役,我军参战部队共计7千5百人,损失了(包括阵亡及重伤)2千余人,其中包括骑兵300名,军官62名,所幸无人被俘;奥军阵亡800名,俘虏1200人,缴获奥地利王家禁卫骑兵团的军旗1面,此外,还有战马1100匹,各种短枪、马枪、军刀与盔甲等武器装备……

第二次图尔奈战斗之后,奥军留守尼德兰南部的机动骑兵旅几乎被围歼,导致整个斯海尔德河以西以南的大部分区域内,仅有驻守蒙斯的阿尔文齐将军的步兵师团,以及几支由北方尼德兰人(弗拉芒人)组成的若干城防部队。

傍晚时分,在蒙塞将军指挥的数千步骑兵,来到图尔奈城下。未等到法军包围圈正式展开,负责城防要塞的弗拉芒人步兵旅指挥官已经下定决心派出使者,同法军展开和谈。那是他已经知道数小时前的那场步骑大战,两个奥军骑兵团差不多全军覆没,而自身难保的阿尔文齐将军也不可能给予图尔奈提供任何支援。

面对图尔奈的求和使者,蒙塞以法军指挥官的身份亲口保证,他将会以骑士精神善待一切投诚者,并保证不把弗拉芒人交给法语的瓦隆人看守,但被联合法庭指控的刑事犯罪分子除外。

使者重返城内的半小时后,图尔奈城头降下了象征神圣罗马帝国的双头鹰旗,换上了一面异常刺眼的白旗。不久,2千多名弗拉芒步兵旅士兵鱼贯而出,放弃了武器,走进法国人为他们准备好的战俘营。赶在入夜之前,法军顺利接管图尔奈的城防要塞,从而成功收复了这座1500年前法兰克王国的首都。

第二天上午,187名弗拉芒官兵从战俘营里挑选出来,集体押送至城中监狱,接受由法国宪兵与瓦隆人代表组成的普通刑事法庭的审判,这些士兵的罪名包括谋杀、伤害、强-奸、劫掠、纵火等等。当晚的审判结果,是35名刑事重犯被立即枪决,72名轻罪犯服苦役1年到5年不等,余下的士兵宣布无罪释放。

6月15日夜里,蒙塞将弗里昂叫到中路军指挥所,而将军开头的一句话,就让中校团长感觉一脸懵逼,那是指挥官满脸笑容的对他说:“恭喜你,弗里昂中校,你和你的步兵团在昨天的战斗中英勇无比的阵亡了,可以回归兰斯修整待命。”

将军接下来的解释,弗里昂这才明白,自己的步兵团已在北方军团除名,回归马恩省接受新的任务。不出意外的话,步兵三团将会重新换装,并接受全新作战模式的训练,继而加入到勒费弗尔上校指挥的山地来步枪旅。

“此外,你还有一项任务。”蒙塞接着说道:“那些被俘获的弗拉芒步兵旅将由你的团押送到兰斯,交给宪兵司令部的夏塞上校处置。”

由于奥地利人的长期挑拨,加之的地域矛盾和民族冲突,使得说荷兰语的弗拉芒人与说法语的图尔奈居民关系异常紧张。即便公开审判了军队中的犯罪士兵,但宪兵队在战俘营周边已经捕获了数十名想要报复弗拉芒战俘的本地军民。基于此,蒙塞在向安德鲁长官请示之后,决定由原步兵三团押送战俘们到两百公里外的兰斯。

早在蒙塞率部收复图尔奈的当天,奥什指挥的后续主力部队转而进攻45公里外的蒙斯,准备与负责指挥右路军的博阿尔内将军相互配合。按照计划,奥什将军会率领的4千骑兵部队,从背后快速截断阿尔文齐步兵师团的退路,左路军则迅速冲下山隘,向驻防的奥军发动进攻,两军计划于蒙斯城下胜利会师。

然而一切计划都似乎赶不上变化。

在得知卡尔大公的骑兵旅全军覆没后,奥军指挥官阿尔文齐将军毫不犹豫的再度弃守了蒙斯,他借口向西支援危难中的图尔纳城,却下令步兵师团放弃所有辎重大车,行动不便的火炮,以及超过10公斤的个人物品,轻装上阵,以夜间急行军的方式,向北赶往60公里外,布鲁塞尔外围防线的哈勒镇。

尽管奥什指挥的骑兵部队一路狂奔,试图围堵缺乏机动骑兵支援的奥地利步兵师团,依然被奥地利将军沿途留下的小股阻击部队死死拖住。最终,士气高涨的法军骑兵部队还是在哈勒镇以南30公里的旷野上,截住负责殿后的半个奥地利步兵旅,并以自身百余人的伤亡为代价歼灭了两千余名步兵。

与此同时,姗姗来迟的博阿尔内将军指挥的右路军,于6月16日下午“成功收复”已经没有一名奥地利士兵防守的蒙斯城。18日,右路军一部奉命接管了奥什的骑兵部队攻下的尼维斯。

法雷尔将军所在的左路军,于6月14日再度越过奥法国境线。由于得到了叙尔库夫中校指挥的三艘法国战舰的协助,毫不费劲的攻占了福尔纳与科克塞得两城。三天之后,左路军统帅在得知中路军的辉煌胜利之后,决定继续北上,连续攻占了数座城池,但围歼的奥军数量不过千人。

其间,左路军曾一度将战线推进到布鲁日南面20公里外的托尔豪特市。后在奥军持续的猛烈反击下,法雷尔将军主动放弃该城,20日退守罗斯勒市,与25公里外,中路军刚刚拿下的瓦勒海姆城遥相呼应,互为犄角。

截止6月21日,法军北方军团已将防线拓展到尼维斯-瓦勒海姆-托尔豪特-尼乌波特(大西洋),占领了东弗兰德与西弗兰德的中南部区域。

与此同时,身为北方军团实际统帅的安德鲁,拒绝了博阿尔内将军和法雷尔将军继续出兵请求。特派员命令左路军与右路军的指挥官务必固守已有的防线,不得擅自出兵,违令者,一律军法从事!

就在北方军团裹足不前之际,6下旬,作为安德鲁私人特使的塔列朗从鹿特丹一路驱车南下,日夜兼程的赶往150公里外的布鲁塞尔。这那里,这位瘸子贵族将与奥属尼德兰总督举行一次不做任何备忘录的秘密外交会晤。

……

第204章 巴黎的六月风波 (上)

丹东发誓,他和法布尔在内政大臣家里吃的这顿长达两个小时的晚餐,是他一生中最难过,最痛苦不堪的经历。晚宴的菜品还算丰富,就是分量太小,根本不够吃。此外,女主人解释说今天是什么该死的宗教节日,餐桌上仅提供一杯香槟。这倒也罢了,毕竟巴黎检察长和他的助理也不是来大臣官邸混吃混喝的。

最郁闷的是那位清教徒一样的罗兰部长,性格刻板而固执,似乎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做幽默感。晚餐过程中,丹东仅讲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黄色笑话,就被内阁大臣的那双“浮肿的死金鱼眼”(丹东语)恶狠狠瞪了近两个小时。

至于那位女主人,丹东更是深恶痛绝。因为在晚宴上,罗兰夫人的目光都时不时的盯在巴黎检察长那道已蜕变成白色线的伤疤上,偶尔还会露出一丝微笑。但丹东分得很清楚,这不是大臣夫人的什么情挑举止,而一种轻蔑的微笑。

这场内阁大臣举办的晚宴中,维尼奥、让-索内与巴巴鲁等国民议员代表也在场,他们在不停的抨击聚集街头的各种暴-民,认为长裤汉的肆无忌惮的攻击导致巴黎治安每况愈下。对此,科德利埃俱乐部,及其煽动者马拉、德穆兰和埃贝尔等人要负上主要责任。

丹东听得火冒三丈,如不是法布尔暗中规劝,或许泰坦巨人就要当场发飙了。尽管巴黎检察长与众多支持者(法布尔、德穆兰、弗雷隆、塞舌尔等人),大大减少了在科德利埃俱乐部的活动次数,但丹东永远都是这个平民俱乐部最伟大的领导者,没有之一,所以绝不允许任何人对科德利埃俱乐部加以污蔑。尽管宽容的丹东有时也很厌烦马拉那肆无忌惮的疯狂煽动。

在回商业大院(丹东官邸)的马车上,丹东当着法布尔的面大肆评论晚宴上的宾主,他将内阁大臣形容成“一个可怜的老阳痿患者”,罗兰夫人则是个“装腔作势的政治婊-子”,至于其他嘉宾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应声虫”。

“安德鲁呢?”法布尔忽然插上一句。

丹东先是一愣,然后大手一挥,转而笑道:“你什么也勾搭上了露西尔?”

表情放荡的法布尔说道:“大约两周前,她去找你未果,却意外遇到了我。”

“该死的家伙,露西尔还挺着大肚子。哎,可怜的卡米尔(德穆兰),不知道他妻子肚子里怀的是谁的种?”丹东很是懊恼的将头上那顶假发扯了下来。

接着,丹东一脸严肃的告诉自己助理,“你不要再受露西尔与卡米尔(德穆兰)的挑拨,明里暗地诋毁布里索和安德鲁。另外,你代我转告卡米尔,《老科德利埃报》与布里索派,与《费加罗报》的论战,必须告一段落。”

法布尔感觉很是奇怪,问道:“德穆兰不是说,北方军团的数万军队依然在国境线上按兵不动,每周都在浪费十多万里弗尔的军饷。他在《老科德利埃报》上强烈呼吁,要求更换或增加立法议会的特派员,并追究鼓动对外战争的布里索等人的责任。哦,对了,今天下午,德穆兰还在雅各宾派俱乐部的大会上,公开谴责安德鲁凭借其特派员的身份,在北方军团实施军事独-裁。”

对此,丹东不置可否的闭上眼,他说:“这些我都知道。你记住了,永远不要小看了安德鲁!事实上,我心中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那位香槟老乡早已布置好了一切,就等反对他的人跳进坑里。法布尔,你明天派人把《老科德利埃报》查封了,不,就是现在!立刻!马上!查封报社。”

“那样德穆兰会发狂的,而且马拉和埃贝尔他们都会跳起来指责你!”检察长助理异常惊讶的问道。因为德穆兰长期以来都是丹东的挚友兼支持者,而《老科德利埃报》不仅是马拉的宣传阵地,也可以算作丹东一派的政治喉舌。

“你不懂,我是在挽救他们!”丹东淡淡的回应道。继而,他将自己助手打发下马车,立刻执行巴黎检察长刚刚下达的针对《老科德利埃报》的查封令。

不得不承认,丹东的政治嗅觉非常灵敏。就在《老科德利埃报》被突然查封的那天夜里,絮歇少校已带着北方军团的首份捷报抵达巴黎……

第二天上午,在议会大厅上空再度响起了久违的欢乐笑声。作为战场亲临者的絮歇少校第一次站在议会大厅的发言台上,面对向700名国民议会代表,以及上千名巴黎市民以及特邀嘉宾们,情深并茂的叙述了第二次图尔奈战役的全过程。

“……当奥地利人驱动两千名匹战马向我们疾驰而来时,我所看到所有的士兵没有一个惊慌失措或是不停号令的,他们个个都是好汉,一声不吭的死死把握住枪托,以枪刺和血肉之驱去迎接凶残的骑兵。因为他们深知,背后就是战友,是自己的家乡父老,是我们所有人都深爱着法兰西祖国!

……是役,蒙塞将军指挥的中路军洗刷了北方军团曾经的耻辱,尽管付出了惨重代价,但最终歼灭了两个奥地利骑兵团,其中就包括打死800人,俘虏1200人,还缴获了一面重骑兵团的军旗。”

说道这里,絮歇少校猛地举起奥地利王家禁卫军骑兵团的军旗,整个场面立刻沸腾起来,毫不疑问,一名骑兵价值远高于步兵,更何况是奥地利最精锐的禁卫重骑兵。很快,几乎所有人都站起来,大家热烈的鼓掌,继而又振臂高呼:

“士兵万岁!”

“蒙塞将军万岁!”

“北方军团万岁!”

这种振奋人心的喧闹声整整持续了十多分钟,直到轮值议长摇破了铃铛,各种欢乐合唱才逐渐平息。等到絮歇少校退下讲演台后,立法议会迅速通过了轮值议长让-索内的两项提议(事实上,这些都是布里索派预先设计好的环节):

首先是全体起立,所有人低头默哀三分钟,只向第二次图尔奈战役中为国捐躯的两千多名法兰西好男儿,致以崇高的敬意和深深的缅怀;

接下来,立法议会一致决定:五天后,也就是6月20日在战神广场上举行盛大的游-行集-会,与60万巴黎民众一起欢庆法国军队赢得的这场伟大胜利。

随后,就属于对反对派的反清倒算的时间了。

布里索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他不顾感冒尚未痊愈的事实,以嘶哑的嗓音愤怒指责存在于巴黎城内的种种敌人。“……然而,总有那么一小撮人,是极度阴险的,非常邪恶的人,他们躲在暗处不断诋毁我们的军团,我们的士兵,以及我们的特派员!希望法国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以满足他们那种变态的,无可救药的卑劣愿望。他们是谁?……没错,他们就是《老科德利埃报》的撰稿人与支持者。”

两小时之后,当一队全副武装的国民自卫军赶到《老科德利埃报》报社时,发现该报已在昨晚被巴黎检察长下令捣毁并查封,该报的主要撰稿人德穆兰、马拉与埃贝尔等人与被丹东检察长驱除出巴黎,流放到外省。上述丹东的密友兼同志,也避免了一场牢狱之灾。

必须澄清的是,睚眦必报一贯都不是布里索和他那个小团队的鲜明个性。与立宪派一样,布里索向来是提倡宽容对待政敌,而且几乎不干涉新闻-自由。然而这一次,德穆兰与马拉等人做得实在过分了,他们每天都在《老科德利埃报》刊登各种庸俗不堪的文章和低级下流的漫画,大肆攻击布里索派宣扬的欧洲解放战争,嘲讽那些牺牲战场的法国士兵,以及所有支持战争的爱国人士。

不过丹东知道,这是罗伯斯庇尔在暗中鼓动德穆兰与马拉的行为。如果不是安德鲁及时送来北方军团的捷报,或许布里索的战争内阁就会倒台。尽管丹东不怎么喜欢布里索,但他也厌恶罗伯斯庇尔,居然怂恿德穆兰反对他自己“曾经的父亲”。“父亲”一词,这是德穆兰在1790年对布里索最亲切的称呼,后者在德穆兰记者生涯最艰难的起步阶段,给予了他亲人般的无私援助。

然而丹东所不知道的,即便有了第二次图尔奈战役的辉煌以及后续的胜利消息,布里索的朋友内阁依然不可避免的遭到杜伊勒里宫的责难。

早在6月初,王室与内阁的不合作状况便越发公开化。路易十六在玛丽王后的怂恿下,先后否决了内阁战争部长塞尔旺要求征召从各省2万同盟军来巴黎的请求,以及由布里索派提出的,立法议会通过的,针对不宣誓教士的驱逐案。

6月中旬,罗兰夫人以丈夫内政大臣的名义,给杜伊勒里宫写了一份公开信。在信中,他(她)指责路易十六在批准那些得到议会大多数代表赞成的议案时,表现的过于拖沓,因为国王的这种行径会令法国各界感觉忐忑不安。

内政大臣或是他的妻子,向路易十六发出严正警告:“如果再拖延下去,人民将认为他们的国王变成了阴谋家的朋友和从犯。”

在杜伊勒里宫,立场强硬的玛丽王后替代软弱的路易十六做出了最终答复:免除罗兰及其友党的职务。而作为对国王的报复,战争大臣塞尔旺与内政大臣罗兰,财政大臣克拉维埃尔三人赶在国王签署罢免令的前一天,联合签署了最后一道内阁行政令:将北方军团的军饷提升到三大军团总开销的50%,还一次性划拨里尔大本营高达2千万里弗尔(指劵,实际价值仅为1千4百万里弗尔)。

6月18日,玛丽王后为路易十六精心挑选的立宪派内阁出炉,其中就包括北方军团司令官的拉梅特将军荣升战争大臣。拉梅特在与安德鲁一番协商过后,决定接受来自杜伊勒里宫的内阁任命。尽管曾有规定,前任国民议会的代表不能再担当国王的内阁大臣,然而《1791年宪法》的解释条款没有对此做具体确认。

临行前,拉梅特依照安德鲁的要求,命令参谋长贝尔蒂埃将军接替自己,出任北方军团的代司令官。等到两天后,安德鲁也随即下令北方军团各路军停止进攻,就地固守尼维斯-瓦勒海姆-托尔豪特-尼乌波特(大西洋)一线。

而在这一天夜里,前制宪议会的右派领袖,立场坚定的保王党人,前王家骑兵上尉,卡扎莱斯扮装潜入北方军团的大军营,请求与安德鲁的会晤。

一见面,安德鲁就热情拥抱了这位早已叛逃国外的“老朋友”。

“我的朋友,你胆子真大,宣称自己是巴黎特使,就不怕我将你抓起来,并以叛国罪名处决吗?”安德鲁笑着问。

卡扎莱斯摇摇头,一本正经的回道:“当然不会,如果你真想那样,1年前你的宪兵队早在国境线上抓住我了。此次前来,我还代表着莫里神甫,以及其他的一些,我暂时还不能说出他们真实姓名的友好人士。”

安德鲁随手为客人递来一杯红葡萄酒,耐心等着卡扎莱斯把话说完。事实上,对方来意,基于军情局收集的各种情报,加之穿越者对各种历史的了解,差不多也知道个大概。

卡扎莱斯与莫里神甫等人在逃出法国之后,曾来到流亡贵族的大本营,科布伦茨。在那里,他们拜会了法国流亡军的实际统帅,路易十六的弟弟,阿图瓦伯爵。不过,双方的会晤从一开始就变得不欢而散。卡扎莱斯希望王弟和流亡贵族不要协助奥普联军攻击法兰西祖国,但被严词拒绝。不久之后,这一群有爱国心的保王党贵族在科布伦茨遭遇到无情的冷落与刁难。

“……所以,我们都希望能加入到抗击入侵者的法国-军队中!”卡扎莱斯如是说道,然而现实是残酷的,无论是吕克内元帅的莱茵军团,还是拉法耶特指挥的中央军团,都不敢收留这些曾经的叛逃者。到最后,卡扎莱斯便想来安德鲁领导的北方军团去试试运气。

安德鲁摇摇头,笑道:“哈哈,我的朋友,你来错地方了。对于奥属尼德兰而言,北方军团才是真正的入侵者。”

看着卡扎莱斯那极度失落的表情,安德鲁的话锋一转,说道:“去鹿特丹吧,我相信在联合省那边,需要大批流亡贵族军官来帮助他们抵御北方军团的军事危险。”

安德鲁不等对方插话,继续说:“没错,北方军团的征途是继续向前,向着波罗的海方向……你面前的两个文件包装有总共100万里弗尔的指劵,足以你和你的同伴们安排好家事。等到了联合省那边,会有人来主动联系你们的。”

……

第205章 巴黎的六月风波 (中)

第205章巴黎的六月风波(中)

“长官,你相信这些曾经背叛过法国的家伙?”

等到安德鲁送走卡扎莱斯回来时,彭杜瓦斯也从隔壁房间里走了出来。这位军情局的外事主管刚从布鲁塞尔赶过来,就在前天,彭杜瓦斯作为塔列朗的一位副手,参加了与奥属尼德兰总督切申公爵的秘密和谈。

对于部下的疑问,安德鲁面带微笑的答道:“呵呵,你还是不太懂政治,无论是古老的骑士精神,还是现如今流行的爱国主义,在政治家看来,都不过是一件容易唬人且非常称手的工具罢了。至于背叛?这要看站在谁的立场上分辨。”

接着,上位者的话题一转,说:“嗯,答复你之前的那句话。不错,我相信卡扎莱斯,但不要问为什么。所以,让你的人给予流亡者在荷兰适当的帮助。别忘记了,从黎塞留时代开始,几乎每一个法国人,无论国王、贵族,或是商人,以及现如今鼓吹革-命输出的狂热民众,他们都梦想着吞并这个美丽富饶的低地国家。你还记得那位红衣大主教怎么说的吗?‘要将法国的边界不知不觉地扩展到莱茵河’。”

法国大革-命的扩张政策在观念上跟旧制度时代是一脉相承的,这个观念就是地理因素决定法兰西民族的欧洲扩张政策。从16世纪以来,法国的历代统治君主就持续向大西洋、莱茵河、阿尔卑斯山和比利牛斯山拓展,以战争、外交和联姻(洛林与阿尔萨斯)的方式,其中战争最直接,也最有效。

如今的安德鲁,只不过是在重复黎塞留在好几个世纪前的论点罢了。从绝对君主制的奠基者到国民议会的共和派代表,这个观念一直是法国对外政策中的指导性原则,是标志着法国作为一个政治和地域实体存在的核心术语;

同样,竭力鼓吹向欧洲发动“正义的合法战争”的布里索等左派革-命者,只是“给自然边界这一君主制政策戴上了一顶象征革-命的红帽子”,即便这个观念不总是明确地被当权者表达出来。

欧洲地理政治的问题太过复杂,安德鲁作为所谓的神眷者,也不过是剽窃了后世主流历史学家的某些观点。至于现在,真正国际关系学的大师是考尼茨(奥地利亲王,促成了奥法联姻),是塔列朗,以及未来的梅特涅,这也是安德鲁让彭杜瓦斯跟随塔列朗的道理所在。当然也不乏监视“瘸子伯爵”的意味。

此外,近两年来,军情局扩张的步子太大也太快,人员素质也参差不齐,隐患很多,需要适时的整顿一下。所以在1月前,安德鲁让德马雷神甫以军情局副局长的身份,参与到情报部门的具体事务中,并主管法国境内的一切事务,而彭杜瓦斯则主要负责欧洲各国的情报收集、信息分析、外勤任务等等。

回到布鲁塞尔外交和谈方面,按照彭杜瓦斯的话说,过程与结果都非常顺利。事实上,切申公爵与安德鲁的想法非常相似,大家都希望能保持目前的休战状态。那位奥属尼德兰总督期待着布伦瑞克公爵率领组建中的13万普奥联军(外加6千流亡贵族军),能在8月份对法国的战斗中,取得一锤定音的伟大胜利。

所以,切申公爵在与塔列朗的外交会晤,在一番充斥着贵族礼仪与虚假笑容的讨价还价过后,双方很快就达成了为期60天的停火协议,保持目前的实际控制线不变,军队各自后撤10公里,开放边境关卡,不禁民间的商物往来……

此外,双方还需交换阵亡将士遗骸,并互赎被俘官兵的和平行动也正大光明的进行中,显然是奥地利人吃了暗亏。从4月战争开始,加上之后被俘虏的法军官兵,一共才有2千8百名,其中轻骑兵不过2百;与此同时,北方军团总共俘获了6千2百名奥地利官兵,其中有骑兵2500,还包括8百多名胸甲骑兵。

按照一名轻骑兵的价值3倍于步兵,一名重骑兵又3倍轻骑兵的开销计算:切申公爵需要向北方军团支付价值近两百万里弗尔的硬通货。

安德鲁原本以为尼德兰总督会扭扭捏捏的拖延好几个星期,谁知在双方协议达成的第二天,彭杜瓦斯就在一队奥地利骑兵的陪同下,从布鲁塞尔押送了半车黄金来到里尔军营。

对此,安德鲁自然也不会食言自肥,随即下令各路军中负责看押俘虏的宪兵指挥官,一周之内完成与奥军的战俘交换。而英勇阵亡的霍顿上校,法军也给予崇高敬意,那辆收敛上校遗骸及随身物品的灵车,在一阵哀乐声中,被送到来访的奥地利骑兵身边。

经过半车黄金事件后,安德鲁越发的渴望着能吞并富有的尼德兰(含荷兰)。法军占领下的图尔奈,蒙斯等地,宪兵队依照情报局提供的信息,按图索骥,专找到那些不友好的主教和反抗派的贵族,继而查封他们名下的动产(含现金)与不动产,其总价值已多达两千万里弗尔。再加上已经倒台的“爱国者内阁”在最后一刻发来的那笔巨额军饷,如今的北方军团已富得流油,足以承担10万军队两到三次的大规模军事行动。

当然,安德鲁很是感激爱国者内阁的那三位大臣的慷慨,但这种感激是廉价的,最多10分钟就会消失殆尽了。安德鲁非常明白,那是布里索与罗兰他们包藏祸心的行为,意在挑拨是否,让北方军团与中央军团、莱茵军团之间出现政治纷斗,从而促使被孤立的安德鲁,不得不加强与布里索等同盟关系。

想到这些头疼的政治话题,安德鲁决定先抛之脑后,盘算着等到回巴黎再计较,眼下还是两个尼德兰的问题:奥属尼德兰(比利时)与北尼德兰(荷兰)。

“谈谈你对塔列朗的看法。”安德鲁对着彭杜瓦斯问了一句。

“他是一名衣着华丽,举止优雅的贵族,所展现的上流社会礼仪简直无可挑剔。”中校情报官如实叙述说:“不过,他为人非常贪婪,接受敌人的贿赂毫不手软。尽管我承认他卖给对方的尽是一些后无意义或价值不大的情报,但我依然怀疑这名立宪派贵族对长官的忠诚。”

安德鲁听后哈哈大笑,他说道:“在塔列朗的心中,或许就从来没有所谓的忠诚一说。所以,你和你的人都要好好看紧他,我虽然在利用塔列朗办事,但我从不曾信任过这个衣着华丽的瘸子。”

由于立宪派的拉梅特将军正式出任内阁战争大臣,继而扫清了前任国会议员不能在国家行政与外交事务中担当重要职务的限制。所以,就在布里索的朋友内阁倒台第二周,塔列朗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段,动用了哪里的关系,他居然让路易十六同意了外交大臣商波纳(原内阁留任的立宪派贵族)的提议,塔列朗伯爵将正式出任法兰西王国驻联合省(荷兰)大使。

顺便说明一点,法国大革-命的真实历史中,无论是拉梅特还是塔列朗,身为制宪议会议员的他们在1792年到1796年之间,都没能担任行政与外交方面的重要官职。

……

“爱国者内阁”的意外倒台,并没有让丹东表露出丝毫高兴或是开心的模样。事实上,巴黎的检察长对此表现的非常困惑和有些吃惊,他甚至在公众场合批评杜伊勒里宫的不理智行为,声援已被罢免的罗兰、拉维埃尔,以及塞尔旺等前内阁成员。尽管这位泰塔巨人时不时会在自家卧室里哈哈大笑。

不过很快,就轮到丹东倒霉了。

或许是对拉法耶特的愤怒,在一次巴黎公社总委员会上,丹东和他支持者强烈要求将前国民自卫军司令拉法耶特,以及前巴黎市长巴伊,上述两人的头像从大厅里挪走,但遭遇了大部分与会者的强烈反对,他们都是立宪派贵族或支持者。

于是,控辩双方便开始了无休止的争论;继而成为市井之徒一般的诋毁和谩骂;到最后,已经发展到了场面混乱的全武行,总委员会的委员与旁观者都厮打在一起,直到国民自卫军端着明晃晃的刺刀赶来平息这场动乱。

丹东这一派势单力薄,明显吃了亏。气得面红耳赤,双眼冒火,最后丹东推开站在过道的人,夺门而出。由于他关门的声音太大,以至于把墙灰都震下来。第二天,新内政大臣秉承王室的意见,给巴黎检察长发来一道训斥函。

怒火燃烧的丹东自然不甘心被羞辱,他在一番考量之后,决定来到旺多姆广场5号。在这里,他与布里索、维尼奥等人举行了一次秘密会晤。会上,巴黎检察长主动请求“在雅各宾派内部采取一项联合行动,恐吓一下荒淫无道的杜伊勒里宫。波旁王室和斐扬派(君主立宪派)之所以如此放肆、猖獗的欺压民众,就是因为至今还未受到最坚决的反击。”

布里索与维尼奥对视一眼后,等着丹东继续往下说……两小时之后,巴黎检察长的那番口述之言,经过布里索等人的加工润色之后,在雅各宾派俱乐部大厅上空再度高声响起:

“……必须时刻牢记,我们绝不宽恕背叛革-命的敌人,尤其是那些在科布伦茨煽动国内暴-乱和外军干涉的流亡贵族。我提议,每一位公民都可以效仿古罗马时代那样,打死破坏自由民-主和人民福祉的坏分子。而要做的这一点,首先要清洗掉躲在杜伊勒里宫里的阴谋者。我们都知道玛丽王后可是一名奥地利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姑姑,是她迫使法国国王对其惟命是从。所以,必须要路易十六与这个邪恶成性的奥地利女人离婚,把她送回到维也纳。

……要取得这场斗争的胜利,我必须依靠巴黎各区的人民。如果我们不到各区去宣传、鼓舞和发动人民,我们势必会一事无成,因为我们的敌人将继续武断的说我们只是一群可怜的叛乱分子。所以,我们应该作为革-命群众出现在国民议会中。在俱乐部里,我们必须确认:我们所有人都是一股密不可分的,团结一致的政治力量。如果不按贵族的法律说,那我们就按革-命的法律说,我们坚不可摧!我们不可战胜!”

丹东话音未落,布里索等人已率先鼓掌起来。

维尼奥也跳上讲台,表情夸张的他对着众人怒吼道:“如果没有平等,没有自由,没有民众的支持,我们都等着进坟墓里去死吧!”

巴巴鲁接着上台发言,他饱含热泪,大声疾呼道:“自由的马赛将为革-命的巴黎贡献最优秀的6百名勇士。”(马赛曲由来的故事)

于是,大部分雅各宾派会员都开始欢呼雀跃,为革-命者的精彩讲演而呐喊助威。那一夜,罗伯斯庇尔也在现场,尽管不太同意丹东与布里索派的激进做法,但他也知道自己已无法干涉其中,只能听之任之。

次日中午,丹东回到科德利埃俱乐部,并促使两个俱乐部首次联合起来。他们组织了一个临时行动委员会,不断的向巴黎48个区派出代表,要求全巴黎联合起来。此外,这个委员会还鼓动巴黎各选区民众派出代表到立法议会里“游说”(实质为恐吓)立宪派议员。

最后,那场革-命大游-行,依然定在6月20日。

6月20日这天,不仅是“网球场宣誓”三周年的纪念日,也是巴黎民众庆祝北方军团6月大捷的集会日。雅各宾派俱乐部和科德利埃俱乐部,巴黎市政厅以及巴黎48个选区的代表都要参加当天的纪念与庆祝活动。

有民众代表给市长佩蒂翁写了一份公开信,希望那天能在杜伊勒里宫外花园里,种植一颗自由之树。这当然没有什么问题,尽管王宫四周早就种了好些株永远都活不了的橡木。但是下一项要求,让巴黎市长吓了一跳,那是48选区的32名代表希望市政厅能允许他们携带武器上街游-行。

显然,阻碍游-行是有愧于巴黎民众的爱戴,而允许民众携带武器又担心引发一场流血事件。就在佩蒂翁左右为难之际,作为巴黎省总检察长的勒德雷尔急匆匆的跑到市政厅,毫无理由的高声训斥了巴黎市长一顿,要求佩蒂翁和巴黎市政厅取缔明天的庆祝活动,并禁止民众武装上街游-行。

在被总检察长一番劈头盖脸的批了一顿过后,好脾气的佩蒂翁也动了真怒,他跑到巴黎市政厅里公开宣称,“自己无权阻止自由民众的正当行为”;此外,巴黎市长还要求国民自卫军分散于游行队列两侧,努力维持秩序,不得以任何借口来武力镇压民众。

……

第206章 巴黎的六月风波 (下)

第206章巴黎的六月风波(下)

巴黎市政厅首脑与巴黎省政务厅主官之间的矛盾冲突,直接导致了6月20日的混乱秩序。以至于美国大使在他的日记中写道,“明天,会有一场骚乱!”作为北方军团的代表,被陆军部晋升为中校的絮歇也同样感同身受。

6月20日那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如果不是被该死的维尼奥议员一大清早的喊起床,絮歇认为这是个陪同某位伯爵夫人到布洛涅森林里郊游、打野战的好日子。尽管心有不甘,但身为北方军团的吉祥物不得不服从议会的命令。

多年以后,絮歇在他的回忆录中如实描述了巴黎在6月20日那天发生的事情:

……第一项的环节,是纪念网球场宣言发表三周年。纪念的地点当然不是回归到数十公里外的凡尔赛,而是在马术学校前的一片空地上,举行了简单的纪念仪式。这是身披三色绶带的国会议员们最喜爱的保留节目,与普通市民无关,而且国王和王后肯定不会来。我也看的相当费劲,以至于哈欠连连,几乎都要睡着了。

接下来,维尼奥议员邀请我同坐一辆马车赶往战神广场,参加庆祝北方军团六月大捷。好吧,这也是挺无聊的,但我必须履行这份职责。按照安德鲁长官的话说,我是北方军团的吉祥物,自然要满足议会和民众的各种要求。尽管我在巴黎的不同公众场合,背诵的那份讲演稿已经10多次了,好吧,也不差这一回。

必须承认,10万巴黎市民聚在一起,欢呼呐喊的宏伟场面真令人心潮澎拜,其中曾有人居然也喊出了“絮歇万岁!”的口号,这让我有些面红耳赤。

一名来自莱茵军团的军官,皮什格鲁上校看出了我的局促不安,他上前来安慰我说:“不要太在意这些毫无益处的虚名。嗯,怎么说呢,长裤汉们今天能喊你万岁,明天就希望送你上绞刑架。哦不,现在变成了断头台。”

说着,皮什格鲁上校还以极度轻蔑的目光扫视着广场上的十多万民众,低声告诉我,“长裤汉都是一群性格狂躁,毫无理性的残忍动物。”

对于这个太过敏感的政治话题,我只能呵呵的干笑几声,但随后,我就深刻体验到了皮什格鲁上校所说的那句话。

临近中午,庆祝活动已宣告结束,但盛大的巡城游-行才刚刚拉开帷幕。

必须指出的,群众游-行的起点并非战争广场,而是在巴士底狱旧址那边。马雅尔领导塞纳河右岸的无业游民抬起了一大颗自由之树(橡树),准备种到杜伊勒里宫门前。然而,他们这伙人却在途中偶遇了勒让德尔指挥的科德利埃俱乐部的群众,后者也挖出来了一颗象征自由之树的白杨。

就在塞纳河两岸的不同政治势力剑拔弩张之际,却有好事者提出一个可行性建议:双方各自派出代表,徒手空拳的在大街上打上一架,再视结果而定。然而,这场并不精彩的斗殴结果却是不分胜负。很快,组织游-行的两位领导者,马雅尔与谢顶的勒让德尔进行了一番紧急磋商,塞纳河两岸的长裤汉们一致决定携手同进,先将橡树种到马术学校里,再把白杨树移栽到杜伊勒里宫门前。

等到这时,巴黎的胜利巡游就变成了一场诙谐幽默的政治滑稽戏。好在民众都还克制,尽管个个手持长矛和大镰刀,但没闹出什么乱子。至少我与皮什格鲁上校在杜伊勒里大街上的那家咖啡馆里吃午饭,喝咖啡时,没有看到大家有任何粗鲁的举动。当然,水桶大妈被人袭-胸摸-臀的事件可以被忽略不计。

事情的变化是在巴黎省总检察长勒德雷尔(罗德雷)来到立法议会,他希望议员们下令制止群众的武装游-行。然而,由于雅各宾派的坚决反对,立宪派的提案未能获得通过。就在双方议员依然扯皮拉筋的争论时,3万手持长矛、镰刀与斧头,举着各种横幅与旗帜的民众已经来到了马术学校的大院里,并嚷嚷着要进去。

毫无意外的,群众要求被议会轮值主席断然拒绝。于是还没来得及给自由之树(橡树)浇水,塞纳河两岸的长裤汉纷纷挥舞手中的武器,继而齐声高声唱到:

“把贵族吊到路灯上去!

将他们统统绞死的日子已经到来!”……

据说在那时,议员里的贵族议员们个个吓得要死,那位轮值议长,贵为侯爵的他几乎是哀求着布里索等人,务必将这些革-命群众请出马术学校,不要再来骚扰83省的人民代表。

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示威群众请出了议会所在地。议员们本以为事情已到此为止,不想却捅出一个更大的篓子。

我与皮什格鲁上校目睹了,那些被赶出立法议会的长裤汉们在杜伊勒里宫门前,匆匆种下一颗充当自由之树的大白杨。

就在围观者以为游-行队伍准备解散之际,忽然人群中有人对着杜伊勒里宫高呼:“让否决者和他老婆去死吧!”于是,原本恢复平静的人群再度躁动起来。大家围着王宫一边周而复始的游-行示-威,一边还载歌载舞,唱着《一切都会好的》。整整3万人,把杜伊勒里宫围得水泄不通,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显然,游行的组织者马雅尔与勒让德尔没有太过冲动,他们留意到杜伊勒里宫里面已紧急部署了25个国民自卫军连队(包括若干禁卫军连队,同属于国民自卫军),而且大都是立宪派的同情者;再加上国王的雇佣12个瑞士卫队连,差不多有5千名的士兵,其中包括30多门火炮。

3万手持大刀长矛的长裤汉,显然不是5千荷枪实弹军队的对手。无论是马雅尔,还是勒让德尔,谁也不希望去年在战神广场的那一幕血案再度上演。

下午四、五点,临近黄昏时分。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时,西门的宫门不知为什么被忽然打开,民众欢呼着一拥而上,如洪水般的冲进了杜伊勒里宫,他们上到楼梯,猛烈敲打着每个楼层里紧闭的房间。20多个人高马大的长裤汉不知从哪里搞来的两门火炮,还一口气把它们抬到了国王的大书房外……

事后我才知道,那天下午是国民自卫军的桑泰尔中校命令手下士兵打开了西面大门,放任长裤汉进来,当然火炮也是国民自卫军暗中提供的。

当时看到这一幕时,皮什格鲁上校痛苦的摇了摇头,继而失望的转身离去。事实上,好奇的我想进去王宫里看看情况,然而安德鲁长官早已严令我在任何时候都不得靠近王宫的铁栅栏一步。所以,6月20日的高潮部分,我是无法亲眼目睹了,现在回想起来,感觉真是很可惜。

……

尽管当日,絮歇遗憾自己未能目睹王宫的场景,但身为王家禁卫军苏格兰连连长的德格鲁希上尉,却有幸亲身见证了长裤汉们在杜伊勒里宫里,针对国王夫妇的种种不耻行为。

作为巴黎近郊,维莱特侯爵次子的格鲁希,今年27岁(未到),毕业于斯特拉斯堡的炮兵学校,被授予炮兵中尉军衔。1791年7月,作为贵族后裔的他晋升为上尉,继而加入刚组建的王家禁卫军苏格兰连(骑兵)。

6月20日那天,格鲁希上尉被获准进入王宫的主建筑楼层内,负责近距离保护国王夫妇的安全。在格鲁希的日记中,他如实描述了当天发生的情景:

早在数天前,国王下令将内政大臣等人剔除内阁政-府时,我们就已经预料到巴黎即将会发生一场可怕的骚动。为此,杜伊勒里宫内外都将强防卫,总共部署了5千士兵和30门火炮,以至于那天,院子里和花园里都是驻守的军士。

中午过后,我在军官食堂里等到一则消息,那些由被辞退的原国民自卫军、伤残军人、长裤汉和妇女组成的游-行队伍,已经抵达了国民议会所在地,并将一份陈情书递交给立法议会的轮值主-席,没听说想来王宫捣乱。

可等到我下到连队查看时,情况发生了变化。两万,三万,也许更多的民众包围了杜伊勒里宫,通向花园的前廊挤满了人,他们与王宫的距离,只是一道雕花的铁栅栏。于是,我赶紧向司令官芒达将军报告,说游-行队伍有冲击王宫的可能性。

然而,指挥官却示意我宽心,宣称拿着简陋武器的地痞流氓汉不敢越雷池一步,因为他们面对的是5千名武装到牙齿,且拥有30门火炮的军队。

可惜,将军的话没有任何效果,宫门还是被人打开了。很快,前后花园里人山人海。暴-民们举着长毛和镰刀上下挥舞。当我想赶回骑兵连时,但被纷涌而至的人流所阻止。

一名衣冠不整,头发谢顶的长裤汉冷漠的打量了我一眼,但没采取任何举动。很快,他又对着身后的暴-民嚷嚷道:“让我们一起把否决先生和他的妻子都抓出来。”

我很想上前阻止,可无济于事,被这些疯狂的家伙裹挟着来到二楼。前面的暴-民很快就撞开了国王书房的大门。但事后证明是国王命令侍卫打开的。

毫无征兆的,路易十六出现在长裤汉们的面前,他让侍卫站在自己身后,一个人守在书房门口,沉着冷静的问了一句:“你们想要干什么?”

冲着最面前的几个无赖汉一脸的畏惧,下意识的退后两步,但在后面人群的推动下,再度冲了回来。此时,一个自卫军军官打扮的家伙(桑泰尔中校)对着国王大声喊叫着:“取消否决权,重新召回爱国大臣!”

路易十六无所畏惧,他勇敢的进行了反驳。“先生们,实施否决与内阁任命,都是宪法赋予我的权力。国王不是大家的敌人,而是朋友。我的存在无论是对法国,还是对人民,都是有利的。”

必须提及,当国王说出这番大义凛然的话时,我感受到了他那崇高的勇气和完美的道德。然而,他面对毕竟只是一群无赖汉,这些人懒得与国王理论,挥舞手中武器,恐吓国王要求他放弃否决权,但依然遭到了不容置疑的否决。

几个国民自卫军的掷弹兵保护者路易十六且走且退,一直退守到通向躲藏着王后、公主与王储的房间外。为了保护家人,路易十六示意身边的两名掷弹兵松开手,因为国王拒绝再退后一步。

在长裤汉的冲撞和尖叫声中,国王泰然处之的上前一步,他从容不迫的面对着准备刺向自己胸膛的锋利矛头。到最后,流氓们首先退缩了,纷纷收起长矛。这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场面,在目睹这一幕时,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

“收回否决权!”暴-民们的几个头领继续在咆哮。

国王依然是冷静对待,他从容而又坚定的表明着态度,宣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宪法赋予国王的神圣职责,自己的存在有助于法兰西民族。

“你的死亡,才是对法国的最大贡献!”一个歪瓜裂枣模样的家伙嗤笑起来。

国王挺直了胸膛,勇敢的上前一步说:“如果法国需要这样,我愿意!”

整个场面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暴-民们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心中震惊于国王那种大无畏的勇气,并非是传说中胆小懦弱的路易十六。

很快,一个谢顶的家伙打破了沉默,他拿来一定红色的自由帽,递给国王,问道:“如果你真认为自己能够帮助国家,就请你带上它!”

国王表情淡然的接过那顶肮脏不堪的小红帽,丝毫不犹豫的戴在自己头上。

过了不多时,被长裤汉包围的国王感觉又热又渴、透不过气来,他向围观者请求,希望能到一杯水。一个半醉的无赖看到我腰间有一个军用水壶,就一把夺了过来。那个无赖汉径直走到国王面前,从我的水壶里倒给他一杯水,路易十六毫不迟疑地一饮而尽,顷刻间群众开始向国王热烈鼓掌、欢呼。

一伙暴-民在马雅尔的指挥下,从另外一侧冲到了躲藏王后、公主和王储的房间,并把他们都逼了出来。我看到王后护着公主和王储躲在国王与掷弹兵的身后,她神色哀伤,顺从,但显得不卑不亢。

一名妇女走了过来,递给王后一顶和国王一模一样的小红帽。她看了丈夫一眼,默默的接了过来,戴在王储的头上,并抱起来,与国王肩并肩站着。

马雅尔呵呵笑道:“夫人,你要明白人民比您想象都要爱您!”

不知道什么时候,韦尼奥、伊斯纳尔和几个立法议会的议员急忙赶来保护国王,他们向群众讲话,以便结束这个尴尬局面。夜幕降临时,佩蒂翁市长也亲身赶来,他站到一把椅子上向群众讲话,要求所有人安静撤退,群众照他的话做了。

这些粗鲁、激烈的长裤汉原是来要求批准法令和恢复大臣们的职位的,他们把国王侮辱和威胁了一通,可是也没有使他屈服。即便国王被挤在墙角,戴着红帽子,按照群众要求去饮水,但仍坚持不肯批准法令及召回他已不信任的部长。

6月20日,算作是有惊无险的一天,国王没有屈服,王后有没有屈服,王宫更没有流血。不过,我却倒霉了。因为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揭发说,是我向无赖汉提供了军用水壶,并迫使国王极度羞辱的喝下暴-民递来的水。

于是在两天后,我被芒达将军解除了一切职务,所有辩解都毫无意义。好在我妹妹的情人,那位孔多塞侯爵在了解我的窘境之后,给了我一份介绍信,让我赶赴两百公里外的里尔军营,向北方军团找安德鲁特派员报到。

……

第207章 来自拉法耶特的反击(上)

第207章来自拉法耶特的反击(上)

20日事件,激起了保卫党人和立宪派对巴黎暴-民以及幕后指使者的各种愤怒。由于长裤汉大军侵犯了杜伊勒里宫(已经不止一次),并对国王夫妇加以侮辱,在激烈的非法行动中呈递请愿书和武装游-行,都使雅各宾派受到强烈的责难。于是,立宪派联合王室发动了反击。

不久,鼓动民众武装游-行的维尼奥和伊斯纳尔遭遇高等法院的指控,法官宣称他们犯下煽-动暴-乱罪。尽管国民议员拥有政治豁免权(除非80%的议员同意免除上述议员的资格,法院才能追究刑事罪),但也令二人灰头灰脸了好一阵;而救援不力的巴黎市长佩蒂翁,以及代理检察长马努埃尔也被解除了职务。至于教皇的丹东,他早在三天前就辞去巴黎检察长一职。在不利情况之下,布里索、罗兰等人不得不暂时采取守势,谨慎应对即将到来的重大危局。

在旺多姆5号,一位银行家遗孀的豪宅里,布里索、孔多塞、维尼奥、杜科、伊斯纳尔、加代、让索内、葛瓦代、巴巴鲁,以及倒台的前财政大臣克拉维埃尔和前战争大臣塞尔旺等人正聚在一起举行紧急会议,商讨未来的应对策略。

缺席的布里索派中,搬出内政大臣官邸的罗兰夫妇是回到里昂探望半年未见的女儿,并准备将孩子带到巴黎抚养;而没心没肺的佩蒂翁接受了一位貌美贵妇的邀请,一同乘船到鲁昂的郊外庄园内避暑度假;至于丹东和马努埃尔,他们与屋子里的人明显不属于一个派系。只是因为大家拥有共同的敌人,这才勉强同在一个阵营里。

“我们是被丹东出卖了!”伊斯纳尔很是气愤的拍打着桌面。他说:“按照原定方案,丹东的科德利埃俱乐部必须向王室展现出人民的强悍力量!”

听到这里,维尼奥颇为不满的望了伊斯纳尔一眼,当他看见所有人都不吭声时,他也只能闭上了嘴,心中忽略了朋友的这番措词。

所谓“人民的强悍力量”这是一种委婉的修辞语,简单的说就是在王宫里杀几个人流血血,好让路易十六屈服,并促使立宪派内阁下台。只可惜事与愿违,国王在面对暴-徒时展现了无上的勇敢,相反还博得了不少民众的欢呼,加之保王党与立宪派的反扑,令布里索等人在雅各宾派俱乐部与立法议会里失分不少。

“无论是丹东,德穆兰,马拉,还是科德利埃俱乐部的其他人,统统不可信!”孔多塞随即下了一个基调。作为风格优雅的贵族,他一向看不惯那个粗俗不堪的香槟农夫之子,尤其是丹东盯望孔多塞漂亮妻子时的淫-欲眼神。

长椅上的布里索依然没有说话,他静静的在等着朋友们把话说完,哪怕是莫名其妙的发发牢骚也行。6月20日事件,对雅各宾派而言,的确是了一次真正的失败。不仅立宪派恢复了往日的优势,得以重新组阁政-府;保王党和军队也蠢蠢欲动起来,试图将国王、王后、公主与王储从民众看管的杜伊勒里宫带走。

在鲁昂指挥军队的拉罗什富科—利昂库尔公爵想迎奉国王到自己的部队中去(第五骑兵团),因为这支军队是忠诚可靠的;拉法耶特则提议把国王带到贡比涅森林,由他指挥的中央军团去保卫国王一家人;此外,莱茵军团的吕内克元帅也公然宣称赞同拉法耶特的建议,他和斯特拉斯堡的市长一同致信杜伊勒里宫,希望能给予国王路易十六足够的庇护。

让布里索感到庆幸的是,在动乱日当天曾勇敢了3、4个小时的路易十六居然又一次变得愚蠢起来。国王不假思索的拒绝了上述所有的这些建议。那是由于他在玛丽王后的干涉下,认为这些军事强人的真实想法,不过是想绑架作为法国国王的自己,以达到其军事独-裁的目的。

尤其是卑鄙的拉法耶特,最是不可靠。

现如今,摆在布里索面前的棘手问题是:在本团队政治声望大减,实力大不如从前的状况下,如何尽快摆脱当下的窘境,早日恢复民众、议会与王室的信任,并最终夺回中央政-府的组阁权。

一直保持沉默的孔多塞忽然说道:“1个月前,有人曾在我家说过这样一句话,我觉得是一则至理名言:‘所谓革-命的第一步,就是分清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

布里索心下一动,他当然知道那句格言出自何人,孔多塞侯爵举办的那次宴会沙龙,他也是应邀参加了。事实上,房间里的参与会几乎那时都在现场。

热情洋溢,性格直率的杜科接过科学院院士的话题,说道:“毫无疑问,我们的敌人就是反革-命的保王党人和立宪派;至于朋友,雅各宾派的会员都应该是我们的盟友。”

布里索把目光投向维尼奥,后者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杜科,我的朋友。政治没这么简单,杜伊勒里宫支持的保王党,同斐扬俱乐部为核心的立宪派之间矛盾重重,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相互敌视;至于我们的雅各宾派内部,也是山头林立,互不统属。其中就包括我们、罗伯斯庇尔派,丹东与马拉领导的科德利埃派,还有安德鲁自成一系的军权派。”

等到话音刚落,布里索就忽然插上一句。“那么,让我们回到安德鲁所说的第二句话,谁是我们当前的最主要敌人,谁是我们可以争取和团结的对象!”

加代、让索内、葛瓦代、巴巴鲁一致认为以斐扬俱乐部为核心的立宪派才是当前的最大敌人,他们不仅获得了政-府组阁,还在立法议会中占据了多数,更为重要的是拉法耶特与吕内克控制了北方边境的两个主力军团,近10万大军;所谓的保王党人,他们中的大部分已在去年纷纷逃亡国外或是隐居田园。如今留在国内的政治实力少得可怜,即便有了杜伊勒里宫的支持,依然不成政治气候。

至于可以团结的对象,布里索等人首先排除了罗伯斯庇尔派。因为对外战争的事情,在长达数月的论战中,双方早已扯下脸皮,进行了彻底决裂。而且,在那场失败的6月20日事件中,布里索怀疑是罗伯斯庇尔说动丹东在暗中使坏,让凶残成性的马雅尔居然不再杀人,放过了手无寸铁的国王夫妇。

“虽然我不反对科德利埃俱乐部成为政治盟友,以便提升我们在巴黎长裤汉心中的形象,但过往的经验和教训告诉我们,那些地痞流氓与城市无赖或许可以利用一二,但绝不可信,”贵族出身的孔多塞侯爵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众人纷纷点头,6月20日事件中,布里索派向马雅尔、桑泰尔和勒让德尔等人提供了15万的政治资金,还在立法议会和巴黎市政厅那边为长裤汉创造了各种便利。但是到头来,却是被躲在一旁的流氓丹东暗地坑了一把。

至于同安德鲁合作,之前的种种还算是愉快。那位索菲亚修女调教的兰斯孤儿,比起狡猾的农夫之子(丹东)要诚信可靠多。在讲条件、做交易时,他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可一旦协议达成,安德鲁就会认真遵守执行双方的盟约。

即便双方私下或许有点小摩擦,也不会影响大局。就如同安德鲁反击前内阁减少巴黎警察学校补贴一事上,等到罗兰收回之前下发的政府令后,安德鲁也随即停止了对已投靠布里索派的警察副总监的贪污调查。

“与安德鲁合作,付出的代价太高了!”这是克拉维埃尔和塞尔旺的隐约担忧。尤其是前任战争大臣,他非常担心安德鲁准备染指另外两个边境部队(中央军团和莱茵军团),继而控制法兰西王国三分之二的主力部队,形成事实上的军事独-裁者。

5月上旬,安德鲁被派往北方军团担当特派员,原本以为德高望重的罗尚博元帅会限制安德鲁在军中的权势扩张。但万万没想到老元帅一转眼就辞职不干了,任由安德鲁控制北方军团的大小事务。一周不到,整个军团内部差不多沦为特派员的一言堂。

当时,很多人跑来对布里索投诉,认为安德鲁权势太大,势必会对自由、民-主的政坛产生不利的影响。但其间,布里索依然表达了对安德鲁的坚定支持,便有了北方军团的6月北方大捷。也正是这场对奥地利军队的胜利,让布里索派安然渡过了对外战争之后的第一场重大政治危机。

不过,政客之间相互道友谊是假,谈及自身利益才算真。

6月捷报抵达巴黎的第二天,布里索便说服了议会,建议向北方军团再派出了两名特派员,名义是协助安德鲁分担军务,实则削弱后者在北方军团的巨大影响力。谁知道,两个新特派员一到前方军营,两小时之后就被安德鲁踢回里尔城里“享福”,无法插手大小军务,美其名曰是协助北方军团筹办粮草后勤,且责任重大。

当然,想要限制特派员的权势不仅仅是布里索派,立法议会中妒忌安德鲁的大有人在。曾有国会代表写信给左路军与右路军的两位指挥官,法雷尔将军和博阿尔内将军,希望他们能警惕安德鲁特派员正在北方军团实施的军事独-裁。

然而数天之后,博阿尔内将军忽然遭遇到军事法庭的调查,据说是被控指挥不利,延缓了左路军进攻蒙斯的步伐,导致一个奥地利步兵师逃脱大部……最后的结果,是博阿尔内将军主动承认了自己延误战机的事实,继而被特派员解除了军职。不久之后,博阿尔内获得陆军部再度任命,被派往莱茵军团中效力。在安德鲁的提议下,其嫡系奥什将军继任了右路军的指挥官。

至于法雷尔将军,却意外得到了来自军团司令部的一份特别嘉奖。有传闻是他把议会议员写给自己的书信交给了安德鲁特派员。于是,法雷尔将军不仅获得赦免,还被继续委以信任,成为下一届北方军团司令官的有力竞争者。

……

布里索政治考量也正是如此,差不多每一次与人合作,安德鲁无论在哪种环境之下,总能“在好几个鸡蛋上优雅灵活的跳着华尔兹舞”(罗兰夫人语),促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在不知不觉间,安德鲁的势力已膨胀到令盟友与对手都难以置信的程度。即便曾与安德鲁关系密切的吉伦特省的议员们,也在开始抱怨安德鲁的种种不是,犹如吸血鬼一般的贪婪可怕。

想到这里时,布里索不禁感到脑袋里有了一种剧烈的疼痛感。当他用手指缓缓拿捏自己眉间和太阳穴,作为放松时,房间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身为别墅半个主人的维尼奥快步过去,打开门一看,原来是一名信使,后者递给维尼奥一份来自沙梅市的信函。

“该死!”维尼奥拆开一看,立刻脸色大变,他急忙关上门,扬起手中的函件,对着众人说道:“两天前,拉法耶特擅离职守,正从中央军团的大本营驻地往巴黎!”

……

同样关注拉法耶特一举一动的,还有远在里尔军营里的安德鲁。事实上,比起维尼奥收到那份密信,安德鲁早在两天前就得知这条消息。当然,这要归功于法兰西科学院的大神器,臂板信号机。从阿登省省会沙梅到里尔大约两百公里距离,臂板信号机发送的电报仅仅用了4、5个小时就传到了北方军团的大本营。

对于拉法耶特的离职出走,安德鲁早有预料。他甚至指示阿登省与马恩省的两地军政官员,不要对此加以阻拦,即便是拉法耶特率领中央军团南下巴黎。事实上,法拉耶特差不多属于孤身离开军营,仅带有一名副官和几位巴黎籍的侍卫。

对此,安德鲁反而显得非常失望。

那个白马将军终究是勇气有佳但魄力不足,内心装载的各种旧的、老式的坛坛罐罐太多,迫使他不敢放手一搏。可以说如今的巴黎,大半政权已回归立宪派的掌握之中,只需要拉法耶特能带领两万人南下巴黎,就能控制首都的一切。

可惜,拉法耶特依然固执的选择了他那可笑的骑士品质,带着清白之身回到了巴黎,同样也将历史给予立宪派的最后一次宝贵机会白白浪费掉。

……

第208章 来自拉法耶特的反击(中)

直到6月28日夜里,安德鲁才在途中收到孔多塞侯爵发来的一封信。显然,布里索等人在得知拉法耶特几乎是孤身一人,没有带兵南下巴黎后,随即拒绝了孔多塞侯爵的建议,放弃与安德鲁进行代价昂贵的交易;转而是改弦更张,放弃前嫌,出人意料的同罗伯斯庇尔一派达成相互妥协。

作为政治方面的回应,罗伯斯庇尔在雅各宾派的一期刊物上发表了一篇文章,隐晦的承认了自己在战争问题上的错误,以至于误会了真正的革-命导师,布里索。在文中,罗伯斯庇尔第一次承认了布里索在雅各宾派中的领导地位。

“当一个强大的国家发起自由之战时,整个国家和民族都必须不分彼此的团结一致,人民将在他们选出来的领袖的指引下战斗,他们才是平等和公众利益最卓越的捍卫者。从宣布自由之战的那一刻开始,一切便已准备就绪,以保证战争的胜利,战争得目的是关荣的,出战者是无往不利的,进攻是卓越而伟大的。就如同北方军团的6月大捷,已成功收复图尔奈和蒙斯……至于那些保守的,按兵不动的坏军人,就必须受到人民的责难!尽早把他们送到军事法庭之上受审!”

于是,在罗伯斯庇尔无限讴歌自由之战的伟大声中,雅各宾派内部也重新团结起来,多数派与少数派会员都变成一团和气,开始积极应对拉法耶特的反击。

12个小时之后,北方军团的实际指挥官安德鲁中将乘坐的长途专用马车,已在晌午时分抵达巴黎北郊的法兰西亚德(今圣但尼市,法国大革-命时期喜欢乱改城市名),距离巴黎城门仅有15公里的路程。

作为安德鲁第n任侍从官的格里泽尔上尉来到马车窗前,询问长官是否需要在小镇上休息片刻,等到午餐过后再到巴黎。安德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回头望了一眼,看见跟在马车后的宪兵们,一个个都干巴巴的盯望着不远处的一家酒馆,看来大家也厌倦了连日来的风餐露宿,想着在入城前好好饱餐一顿。

“不要清场,低调点!”安德鲁嘱咐着面前的侍从官。作为首都的巴黎不同于外省,即便是权势滔天的他也不想闹出不友好的动静,以免授政敌于把柄。

或许是巴黎的2月饥荒尚未完全消退,使得公路酒馆的餐饮生意很是一般。正值用餐时间,但在一楼大厅里可以容纳两百余人的的大长条桌上,稀稀拉拉坐着不到三十位的顾客,尽是些南来北往的商旅,他们的食物非常简单,大多是黑面包、土豆泥、玉米羹和肉菜汤,仅有一半的食客面前放着小瓶葡萄酒。

当50多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一同拥挤酒馆时,客人们立刻紧张起来,一个个拿起随身的包裹,像胆小的鹌鹑一般缩到角落里,双眼无助的盯望着未知命运。慌了神的酒店老板赶紧叮嘱一名伙计到市镇自卫军那边求助。但很快,老板娘又将报警的伙计给叫了回来。

“别紧张,公民们!”身材高大,相貌威仪的格里泽尔上尉声音在大厅里响起,“我们和我们的长官只是想在这里吃顿饭罢了。咦,老板在不在?”

那名身材矮小,肚皮高耸的酒馆老板立刻滚上前来,他一边点头哈腰的询问军人们想吃点什么,一边又时不时的说店子里的食材储备不多,怕招待不周。

刚进门的安德鲁从怀中拿出一袋里弗尔,扔给酒馆老板,笑着说:“这里有两百里弗尔,店里有什么吃的,喝的,都统统拿过来。吃完了,若是不够会再给。”

老板很是满意的打开钱袋,在笑眯眯的粗略清点后,又把这群小可爱交给身边的妻子,让她放到钱柜里收好。老板自己则转身到厨房里,嘱咐厨娘给军人们筹办食物,还叫伙计先送去酒水。钱袋的银币,可不是那些每天都在不断贬值的指劵,而是货真价实的硬通货,而且是店子里两个月来的最大一笔生意。

此时,安德鲁又将目光扫视在躲在墙角的客人们,满脸歉意的说:“真是对不起,我诚挚的邀请大家重新入席。哦,老板娘,再给每个人桌上送上一瓶勃艮第红酒,嗯,这是作为本人的赔礼,统统算在我的账单上。”18世纪时,勃艮第红酒才是巴黎民众最爱的葡萄酒;至于香槟,那是上流社会装逼的产物。

有了两百里弗尔餐费和一瓶红酒的道歉,大厅里立刻恢复了平静。之前还紧张万分的商旅民众中,有人高声喝彩,有人起身摘帽,有人遥举酒杯(瓶),向那位一副律师打扮的上位者表示感谢,安德鲁微笑着逐一回礼。

安德鲁不由得皱着眉头,他发现盛装香槟酒瓶的木桶里浸泡的是井水,并非冰块。于是他找来老板问:“怎么没有制冰?是我给的钱不够吗?”

对此,老板赶紧摇头,并对客人解释说:“从两周前开始,整个市面上都已全面禁止了硝石的销售。此外,镇上的好几个废弃的修道院被改造成了硝田。”

安德鲁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哦,谁在主持制硝?市镇当局,还是军队?”

“不知道,好像是巴黎城里的人,说是娇嫩的首都居民十分厌恶硝田散发的难闻气味,于是制硝场就搬到我们这边。该死的,难道我们乡下人就该闻那臭味!”说道最后,老板的表情显得愤愤不平。

将老板打发走后,安德鲁漫不经心的品尝着香槟,脑海里却在盘算着这件事。安德鲁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是巴黎省政务厅,还是维勒酒店的市政厅都没下达过在废弃修道院里种植硝田的命令。(历史上的巴黎曾经干过此事)

由于穿越者的提前介入,北方诸省已在去年下半年开始储备包括硝石在内的军火物资,除了加大海外购买量外,北方所有的边境省份也已种植了大量硝田。在法兰西科学院的指导下,硝田硝石的提纯效率也大大加强,每月的产量足以应付北部三大军团边境的常规战争,根本不需要巴黎市民来支援硝田。

而在巴黎市及其周边(巴黎省),硝石作为战略物资,的确被禁止随意销售,但也保留了药店与餐馆依然能购买少量的硝石做自用。这是在立法议会上,布里索,曾经的客栈老板之子,他据理力争为酒馆老板们争取到的一种福利。

如今,巴黎北郊的小镇上,居然有人以巴黎市政-府的名义在此秘密种植硝田,就令安德鲁不由得闻出一丝阴谋的味道。

“格里泽尔,你立刻带几个人,都换上便装,到周边打探一下,了解老板的话是否属实;再去修道院里的硝田看看,查探是谁在那边负责此事。记住,不要打草惊蛇!”安德鲁对着格里泽尔下达了命令。

安德鲁面前的这位侍从官,源自沙威校长为数不多的举荐人选,25岁的上尉也是来自大香槟地区。早年,格里泽尔的父亲与沙威颇有交情,前者曾为还是狱警的沙威挨过几刀,为此丢了性命。等到沙威发迹时,便让格里泽尔在自己手下办差,成为一名街头巡警。一年之后,格里泽尔又被推荐到巴黎警察学校做深造,并以第一名的身份毕业,授予了中尉军衔(警衔)。今年6月,格里泽尔结束在宪兵队的训练,后被派往里尔军营,担当安德鲁将军的侍从官兼情报官。

半小时之后,格里泽尔回到酒馆里,他向安德鲁长官汇报了事情调查的结果。

“酒馆老板所说的基本属实,所有3座硝田都是一个叫巴贝夫的外省人在此负责,时间是从今年6月中旬开始的,而本地市镇官员对此听之任之。”

“巴贝夫?!”一个熟悉的而又陌生的名字,安德鲁确定自己应该很长时间没能见到这个人,并听到这个人的事情。于是他又确认了一遍,问道:“全名是格拉古巴贝夫?是一个中等身材,窄额头高颧骨,脸庞保持着异常严竣的男子?”

格里泽尔上尉给予了肯定的回答:“是的,毫无疑问。我看到的巴贝夫正如长官描述的那样。长官,需要派人留下来监视他吗?”

安德鲁摇摇头,“算了,还是让你的老师,沙威校长来负责此事。”

按照的分工,巴黎及其周边的情报工作,属于沙威的管辖范畴;除巴黎之外的国内各省事务已交由德马雷神甫具体负责;国外归属彭杜瓦斯的专业领域。

另外,一个外人肯定不能在此逗留太久,否则,势必会惊动到对方。对于巴贝夫在此的种植与征收硝石的事实,安德鲁也不难猜出是马拉或丹东在幕后指使,估计是科德利埃俱乐部已经在为自己的军队筹备弹药。

至于打击目标,毫无疑问,就是杜伊勒里王宫。6月20日的事件中,丹东不仅仅暗地里坑了布里索派一把,也是他指挥下一次进攻王宫战役前的彩排预演。由于拉法耶特的各种不配合,使得奉行利益至上的安德鲁也不准备对丹东、马拉和巴贝夫筹划的阴谋事件加以破坏,而是决定冷眼旁观。

……

拉法耶特大约是6月29日傍晚回到巴黎。这位习惯于头脑发热,政治智商严重堪忧的军团司令官,回来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顾礼仪的赶赴杜伊勒里宫。在王宫里私下拜会了国王夫妇,而不是与盟友们商讨对策,引发了立宪派巴纳夫与拉梅特等人的强烈不满,以为拉法耶特是在向国王夫妇炫耀着什么。事实上,除了自豪的确信那在现实中已经不存在的声望之外,拉法耶特认为仅仅以自己的名号就足以摧毁那些不利于他本人和宪法的敌人。

然而,杜伊勒里宫对拉法耶特依然保持不信任态度,尽管他向国王和王后提出了一揽子镇压暴乱的有力措施,但路易十六对于白马将军的建议反应冷淡。

国王在得到王后几次暗示之后,对着拉法耶特说道:“将军,宪法就是我的安全保障,而目前,身为国王的我也是唯一在遵守宪法的人。”言下之意,就是告诫拉法耶特不要插手宫廷同民众之间的冲突。

等到白马将军无可奈何的转身离去后,玛丽王后在答复一位常年陪伴自己的宫廷夫人的质疑时,解释说:“我知道拉法耶特想要来拯救我们,但是谁又能把我们从拉法耶特先生手中拯救出来呢?”

第二天上午,加代在立法议会上发起了一项提案,他指出:“正在大敌当前的时候,身为中央军团司令官的拉法耶特将军居然未得国家军令,而脱擅离前线,私下回到巴黎。”他强烈要求惩戒拉法耶特的无耻行径,将其送往一个特别的军事法庭,接受进一步审判。

好在拉梅特等人已经事先沟通联络了大批立宪派和中立派议员,使得加代提出弹劾拉法耶特的议案,最后以三百三十九票对二百三十四票被否决。此外,立宪派主导的轮值议长还不顾雅各宾派议员的强烈反对,当众发出一份倡议,邀请尊敬的拉法耶特将军在议会大厅的嘉宾席上就坐,列席今日的常规会议。

当拉法耶特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议会大厅时,会场上空的欢呼声与谩骂声响成一片,乱糟糟的闹腾了一阵。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后,拉法耶特的第一句话,居然就是要求议会:“立刻解散煽动暴-乱的雅各宾派俱乐部,严厉惩治6月20日羞辱国王的阴谋者,并坚决防止类似事件的再度发生!”

于是乎,旁听席上再度爆发了山呼海啸般的咆哮声。布里索脸色阴沉的死死盯望着拉法耶特;而习惯于慷慨激昂的维尼奥也一时间变得语无伦次,张口结舌。

回归巴黎的安德鲁事后得知,国民议会整个上午长达6个小时的会议中,居然有5个小时在各种欢呼、鼓掌、谩骂与指责声中勉强进行的。

《费加罗报》报道说:“尽管擅离职守的拉法耶特将军没有遭到立法议会的弹劾,但接受了巴黎民众的无情唾弃,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估计也没有下一次!”

……

第209章 来自拉法耶特的反击(下)

回到巴黎的安德鲁,在向当日轮值议长的办公室递交了一份自己的述职报告之后,他便借口旅途劳累,回到圣路易岛别墅里做修养。接下来的数天里,安德鲁指示管家以主人养病为由,拒绝了一切拜访者的接见请求。不过,来自“安德鲁集团”(罗伯斯庇尔对安德鲁派系的称呼)的内部成员却是例外。

在书房里,安德鲁首先听取了佩里埃对联合商业银行接手工作的汇报。这位面容消瘦的犹太人是两周前从波尔多调回巴黎,按照安德鲁的吩咐,佩里埃从西班牙卡巴鲁斯伯爵那里,接管了对联合银行巴黎总行的掌控权。

就在法国对奥地利正式宣战的第二个月,普鲁士王国与众多德意志邦国纷纷对法宣战。此外,西班牙和撒丁王国也与法国断交,分别向比利牛斯山脉,以及意大利北部调遣大量军队。法国的西南与东南两侧,战争同样一触即发。

可以这样说,从1792年6月下旬开始,法国周边地区,除了隔着湍急的英吉利海峡,站在一旁看着欧洲大陆热闹的大不列颠王国之外,全都是法兰西的敌对国。其中也包括瑞士。

为应对战争危局,防范于未然,立法议会要求巴黎市政厅出台了一项外国人管理法。该法律要求旅法的所有外国人必须定期按时的,向居住地所在的警察局报道,无条件接受安全审查。否则,巡警们有权视其为外国奸细而予以逮捕。

基于此,处于人身方面的考虑,卡巴鲁斯伯爵和一干西班牙籍的金融家离开了巴黎。不过,两位平民出身的剑客保镖,冈萨雷斯和费尔南多或许是迷恋在法国无拘无束的生活,最终选择了留在巴黎。在安德鲁的安排下,冈萨雷斯和费尔南多,及其他们那些志愿来到法国的亲人,也都加入法国国籍。

至于那位合作伙伴,安德鲁并没有利用战争之机低价夺人资产,而是重金收购。此外,他还许诺等到法国与西班牙两国重新恢复和平时,卡巴鲁斯伯爵有权回购联合商业银行的45%股权。那是穿越者知道,法国与西班牙之间的战争持续不了多久。而且18世纪以来,每一个精明的法国政治家都清楚,由于英国的存在,使得维护同西班牙的盟友伙伴关系,才符合法兰西的根本利益。

对此,卡巴鲁斯伯爵自然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他反而很是感激安德鲁。两人的合作,不仅局限于法国的金融银行业务,同样也拓展到政治领域。从两国同在加勒比地区殖民地的守望相助,再到介入西班牙政坛的内阁首相更迭。

得益于穿越者的善意提醒,卡巴鲁斯伯爵早在两年前就提前布局,与西班牙王后特雷莎的宠臣,戈多伊成功搭上线。等到1792年3月,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受不了王后特雷莎的不断怂恿,最终任命了戈多伊为内阁首相,且晋升陆军元帅,并封为阿尔库迪亚公爵。

作为回报,卡巴鲁斯伯爵通过佩里埃传话给安德鲁,宣称戈多伊首相内心压根就不愿意与法国作战,只是迫于波旁王室(西班牙王室属于法王路易十四的嫡系子孙)以及激进派军队将领的种种压力,不得已而为之。

那位西班牙首相甚至向安德鲁暗示,只要等到法军在边境上消灭一些激进派将领指挥的军队,那么马德里方面就会重新审视与革-命法国的关系。

安德鲁听后,却是哈哈大笑。他说:“政客的话,永远只能相信一半。那个西班牙首相根本就是个机会主义者,习惯于双头卖好。”

另一个时空的1793年9月,如果没有西班牙海陆军(含撒丁王国军队)的全力协助,英国的地中海舰队是绝对不敢在法国南部国土上进行登陆,继而接管法国叛军占领下的土伦军港。

“小维克多怎么样了,”安德鲁问了一句,小维克多是他与女伯爵的私生子。

“很健康!”佩里埃回应着,还赶紧递给安德鲁一枚纯金珐琅肖像怀表。

圆形金质表壳是用华丽珐琅和红蓝绿宝石串来装饰,怀表里面的肖像是怀抱幼儿的年轻母亲,那位母亲就是波尔多女伯爵,幼子是安德鲁与女伯爵的私生子,小维克多。画像中的女伯爵尽管已年过30,可依然那般貌美如花;而小家伙则淘气十足,不停的抓扯母亲的衣襟,似乎想着挣脱束缚。

“女伯爵希望她们母子希望能来巴黎,只是见见您!”佩里埃忐忑不安的担当了一回信使。所有法国人都知道,安德鲁在就任北方军团特派员时,曾发誓在将奥地利军队赶出尼德兰(包括比利时与荷兰)之前,绝不考虑结婚,

安德鲁犹豫了一会儿,平静的说,“你可以派人通知她们到兰斯等我,另外,建议女伯爵变卖她在波尔多的家业。另外,巴黎也已经变得不太安全了。”

说着,他话题一转,指示道:“未来的商业银行重点放在北方诸省,继续削减中南部的业务,将南特、图尔、奥尔良、波尔多、图卢兹、尼姆、马赛与里昂各地分行减低为分理间或办事处。至于设在巴黎的总部,也同样需要迁往兰斯。上述工作,务必在年底之前完成。

当然,这些事情,你没必要亲力亲为,可以让手下的团队去做,你只是负责从旁监督即可。你未来的工作重心,是准备重返尼德兰,我知道你们犹太人联合会在低地国家的金融市场上很有地位。在那里,军情局的人会配合你的工作。

呵呵,我知道你很羡慕瑞士银行家,希望能效仿内克尔或是克拉维埃尔出任政-府的财政高官。没关系,我非常欣赏你的志向。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未来尼德兰王国的财政大臣或是副部长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身为安德鲁集团的成员,或许最开心的一件事,就是等着上位者给他们自己画饼打气。原因很简单,那是安德鲁的承诺几乎都一一兑现了,即便是短期内无法履行的,他也会给予失意者足够的补偿。最典型的就属奥什,还是小律师身份的安德鲁承诺3年内提拔奥什当上将军,结果仅仅两年就兑现了诺言。

送走了因内心狂喜而一路走过漂浮在空的犹太人佩里埃,安德鲁准备回到卧室休息时,听到别墅外面传来管家与访客的争吵声。显然是恪尽职守的老管家秉承主人的意愿,拒绝任何已表明或未表明身份的访客进入别墅大院里。

于是,安德鲁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微笑,他随即嘱咐守在门外的格里泽尔上尉,让后者通知管家把客人们带到大会客室,并准备好茶点。那是他听到访客中的好几个熟悉声音。

……

为抗议拉法耶特在立法议会对雅各宾派的种种污蔑之词,一伙不知姓名的左派激进分子跑到对面的斐扬派俱乐部门口,并赶在天黑之前,焚烧了拉法耶特的一尊模拟人像。这种手法卑劣的挑衅,立刻激起了立宪派的极大愤怒。

第二天中午,一大群身穿蓝制服的掷弹兵、炮兵和现役军官,前呼后拥的跟随拉法耶特的马车缓缓来到雅各宾派俱乐部,并在大门前停了下来。很快,这些支持立宪派的国民自卫军,开始不停抖动军帽上的漂亮羽翎,神态凶恶的他们挥舞着拳头,继而高声叫嚷着:“打到雅各宾派!惩治不法的肇事者!”

幸运的是,这些军人狂徒没有收到进攻雅各宾派俱乐部的命令,所有武器自始至终挂在肩膀上,既没有填装弹药,也没有给枪口套上刺刀。仅仅是喊了几声口号,所有人又跟随拉法耶特的马车继续前行,据说是准备给杜伊勒里宫换防。

雅各宾派俱乐部门口,布里索、罗伯斯庇尔与丹东等人,个个面色阴沉的盯望着拉法耶特的马车远去,却不敢站出来反抗一句。敌人的行动意图非常显然,拉法耶特不仅仅在恫吓左派,他更想鼓动巴黎的国民卫军反对左派激进分子。在迫胁的危险面前,雅各宾派即放弃他们内部的分裂而只考虑革-命的安全。

“我们也需要军队的支持,而不是一群软脚虾!”布里索立场坚定的说道。

事实早已证明,那些长裤汉组成的所谓民兵,在与真正的军队相互对峙时,通常表现的一钱不值。然而,私下打开宫门的桑泰尔中校遭遇巴黎自卫军参谋部的解职,其所在的步兵营被解散,几个同情革-命的自卫营也相继遭此厄运。

丹东接过话题说:“一周之后的巴黎会举行第三届结盟节,而各省的结盟军会在7月14日之前抵达巴黎!另外,我与科德利埃俱乐部的朋友们,正在暗中鼓动并策反几个自卫军营。只是严重缺乏武器,更急需步枪弹药。”

国王虽否决了前任战争大臣招募两万志愿军的法令,但立法议会却于7月初另外通过新的法令,命令各省的国民自卫军赶赴巴黎来参加7月14日的结盟节,并且供应其旅行费用,及住宿便利。

罗伯斯庇尔摇头说:“先生们,等待的时间太久了。我担心下一次,拉法耶特会直接命令让他的效忠军攻打雅各宾派俱乐部,而不是今天的恐吓示威。”

孔多塞上前一步,问道:“怎么不求助安德鲁呢?他也是我们雅各宾派的一员。如果说到王室对平民派的痛恨程度,安德鲁远远排在你们之上。”

布里索、罗伯斯庇尔与丹东等人彼此间互望一眼,没有吱声。如果还有其他的选择,三人绝不会在军队问题上再度向安德鲁让步。不过眼下……

孔多塞继续说:“我知道,你们都在非常忌惮安德鲁在军中的权势,我也是,同样看过英国议员写的那本书。可是先生们,如果没有安德鲁来对抗拉法耶特,我们是否准备凭借长裤汉的长矛和镰刀,来对抗立宪派军队的火枪与大炮。”

权衡利弊得失之后,孔多塞、布里索、罗伯斯庇尔与丹东就达成了一致意见,决定一同拜访在家休养的安德鲁。此外,丹东还拉上了佩蒂翁。这家伙在得知拉法耶特回到巴黎,也最终舍得离开伯爵夫人的温柔怀抱,归位于雅各宾派的战斗岗位;由于涉及军队事务,布里索带上了前战争大臣塞尔旺将军;至于罗伯斯庇尔,同样叫上了自己的朋友,立法议会议员卡尔诺,一位优秀的工兵上尉。

……

在安德鲁接手维诺法官的别墅时,几乎没有变更原有的内饰,除了一楼的大会客厅。别墅的新主人曾要求设计师将室内陈设得简朴但趣味高雅,既没有任何无用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奢华之物。家具也都是胡桃木制品,不带任何装饰。

穿越者之所以喜欢这间大会客室,那是从这里可以直接通向别墅的后花园。大落地窗外直接展现的是园中的绿油油草坪,点缀着几株绿树、无数蔷薇及各色鲜花。围绕窗体两侧的立柱以及栏杆之上盘踞着茉莉花、金银藤、葡萄藤和铁线莲所遮掩,至于屋前则是爬满葡萄藤的一道拱形台阶。远远看去,圣路易岛上的这栋别墅就屹立在五颜六色的植物花丛中,

老管家在将装有各种冰镇的红酒和香槟,以及各种糕点、水果的小推车送到会客室,并给每人斟满一杯香槟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守在门外的格里泽尔上尉轻轻掩上房门,与两位西班牙保镖一同在外面负责警戒。

会客厅里,孔多塞、布里索、佩蒂翁与塞尔旺坐在冰冷壁炉的左侧,而罗伯斯庇尔、丹东与卡尔诺位于他们的对面,所有访客都保持着缄默。而身为别墅主人的安德鲁则在他们中间的空地上来回踱步,露出一筹莫展的模样。

数分钟前,孔多塞直言不讳的要求安德鲁加入到反对拉法耶特的行列中。但安德鲁仅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便在大厅中央来回转悠。

“安德鲁,说吧,你需要什么样的条件?”心直口快的佩蒂翁问道。这是布里索给了前巴黎市长一个眼色。

安德鲁长叹一口气,他忧心忡忡的解释说:“先生们,我不是需要所谓的政治利益。事实上,比起拉法耶特与立宪派引发的政治危机,我的内心更为担忧正在弗雷斯特选帝侯国内集结的13万奥普联军,以及上万名流亡贵族军。由于拉法耶特本人的不作为,会导致中央军团的防线变得不堪一击。”

布里索一听,心中暗骂,“想着中央军团的指挥权就直截了当的提出来,还他妈的拐弯抹角叙述了一大段连篇鬼话。”

然而回到交易过场中,布里索又示意塞尔旺将军做进一步的诚意表态。

于是,前战争大臣说:“我们一致确认,拉法耶特将军目前已无法继续胜任中央军团司令官的职务,所以,希望未来将中央军团与北方军团合并,继续由贝尔蒂埃将军来担当司令官。”

安德鲁喝了一口冰爽之极的香槟酒,心中洋洋自得,但没有立刻表态。

“当然!”卡尔诺接过话题,说道:“基于北方军团战线过长的考虑,我认为应该对北方防线进行适当的调整:建议北方军团防线应该从阿登森林(高原)开始,一路向西延续到大西洋;其他的防线,应该交由莱茵军团,以及原中央军团留在默滋和摩泽尔两省军队去接管,他们将组成新的东北军团,即莱茵与摩泽尔军团。”

“不,默滋省归属于北方军团的防区。”安德鲁立刻加以反驳。作为安德鲁集团的经济核心的马恩省,及其周边必须掌控在自己手中,这是他的底线。至于更为富饶的摩泽尔省和梅斯,安德鲁知道自己不能再吃独食了。

在罗伯斯庇尔、与丹东、布里索对视一眼后,雅各宾派的三个山头的领袖一致接受了安德鲁的要求。而现在,就轮到安德鲁来表态了。

“先生们,不要担心拉法耶特。他不过是个挂出一幅冷傲面孔的十足笨蛋,一个保留着中世纪思维的唐吉坷德式的可笑骑士。他总以为自己是君主制的救世主,然而怕他甚于我们雅各宾派还厉害的杜伊勒里宫,已经出卖了那位白马将军……”

就在雅各宾派的各大巨头们齐聚圣路易岛别墅时,安德鲁已经收到了线报,国王路易十六与玛丽王后取消了在花园广场前,检阅换岗的国民自卫军王宫卫队。这令支持立宪派的官兵深受打击,纷纷指责王室背叛了自己。

身为巴黎自卫军的参谋长的梅努将军婉言拒绝了拉法耶特的建议,表示不再在杜伊勒里宫内外增加任何的防御力量,语气中表达了对王室的轻蔑。

气急败坏的拉法耶特离开了自卫军营地,他决定连夜写信给自己的朋友兼曾经的得力部属,目前驻防于凡尔赛军营里的克洛格将军,希望后者能将他指挥的那个步兵师团调到杜伊勒里宫附近。

非常不走运的,拉法耶特派出的那名信使早已被军情局收买。所以,半个小时不到,这封信的原本被直接送到安德鲁的手中。

……

第210章 别了,白马将军!(上)

42岁的弗朗索瓦-梅努,出生于卢瓦尔省的一个军人世家,其叔父曾是路易十五时代的一位将军。18岁时,梅努加入军队,大革-命爆发之前他已经升到了上校,还收获了一枚圣路易骑士勋章。不过,梅努那矮胖秃顶的尊容与英姿挺拔的军人似乎毫不搭边,外形更像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资深政客。

于是乎,梅努就在米拉波伯爵的怂恿下决心参政,并以贵族阶层的身份出席三级会议,随后他跟随米拉波决心支持政治改革,转变成为国民议会的代表。但等到制宪议会自动解散时,梅努也丧失了对肮脏政治的兴趣,想着重新回到军界。

1791年9月,梅努接受了一项新的任命,成为拉法耶特将军的副手,担当巴黎国民自卫军的副司令。等到11月,拉法耶特离职离开巴黎时,梅努就与芒达、克洛格等人成为巴黎国民自卫军的轮值司令(类似承担司令官职责的大参谋部),并于第二年正式晋升准将军衔。需要说明的是,梅努的这份晋升令。来自立法议会代表安德鲁给予时任战争大臣博尔博纳伯爵的提议。

如今,在梅努将军的官邸,一身便服的安德鲁就站在他的面前。房间的主人表情显得很紧张,不停的拿着白手帕擦拭额头的汗珠。这不仅仅是安德鲁的军衔高于自己,更多的是这位连续担任过中央军团与北方军团的特派员的声威太盛,无论安德鲁走到哪里,哪里就会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反客为主的安德鲁随手将一杯冰镇过的香槟递给梅努,慢悠悠的说:“将军,我的要求很简单,无论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无论巴黎发生什么事情,你和你的部下都不要介入,继续保持法国-军人应该持有的中立立场。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不会有太多的流血事件。”

安德鲁的单手在空中虚晃一下,制止了梅努的准备辩解,语气不爽的说:“我知道,你担心其他人,比如说那位已暗中投靠王室的芒达将军。放心,他的妻子非常不巧的就生病了,正在赶往兰斯的求医路上;而克洛格将军,他和他的步兵师团绝不会靠近巴黎城门一步。至于您,将军,无论未来如何,北方军团都欢迎您的到来。所以,请在我转身之前赶紧做出决定吧。”

最后一句,安德鲁已是赤-裸裸的语出威胁。即便对方不同意,他也决心会采取第二套、第三套的备选方案,自从1791年以来,安德鲁就不断指派沙威等人,甚至是亲自出马,明里暗地拉拢和腐蚀巴黎自卫军的中高层将领,如今他手中掌握的筹码远不止梅努一人。

“长官,您,您确定能保证巴黎不会有太多流血?”梅努语音发颤的问道。和另个时空一样,这位将军最是见不到血光,往好的说是心慈手软,向不好的讲属于妇人之仁。

安德鲁脸上立刻浮现狼外婆式的微笑着,继而回复说:“没错,这是我的保证!”说着,他还从怀中掏出一大叠指劵,放在房间的桌案上,右手指尖也在橡木桌面上有节奏的轻轻敲打着。

“我听说你部下的军官补贴,又被巴黎市政厅延迟了发放。没关系,这些钱拿着先应付,其他的等到佩蒂翁市长恢复职务后,会在第一时间内补发。”

……

几乎正当安德鲁说服梅努将军的同时,在凡尔赛,克洛格将军刚从军营里走出来散步,这是他晚餐之后的保留节日。自从他16岁入伍以来,20年中几乎天天如此。与往常一样,克洛格的散步线路就是围绕着凡尔赛宫花园的大水池,走了一小段,然而折返回归军营驻地。

与拉法耶特的一样,这位相貌威仪,恪尽职守的克洛格将军也出身于贵族世家,只是身为次子的他没能拥有家族的继承权,故而不得不选择参军。16年前,克洛格跟随拉法耶特远赴北美,加入到华盛顿将军指挥的大陆军,同英国殖民军作战。也是在那里,克洛格接受了启蒙运动思想的影响,被民-主、平等、自由等理想感染。

1790年,在拉法耶特着手改造巴黎自卫军时,曾作为其副官的克洛格上校被任命为一个志愿军步兵旅的准将指挥官。两年后,克洛格再度提升为一个步兵师团的师长。然而驻防地却改在20公里外,位于巴黎西南郊的凡尔赛军营。

那是按照国民立法议会的最新规定,巴黎市区(城墙之内)不得驻扎职业军队。当然,身为国王的路易十六,被允许在杜伊勒里宫里保留少量私人武装,也就是身穿红色制度的瑞士雇佣兵,人数不得超过1千(实际8百左右)。

作为职业军人,克洛格一贯坚持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理念;不过政治立场倾向于立宪派的他,却只遵从来自老长官拉法耶特将军的命令。克洛格固然反感那些背叛国家的流亡贵族,也同样厌恶煽动城市暴-乱的雅各宾派激进分子。

就在拉法耶特因为6月20日事件重返巴黎之际,士气大振的克洛格写信给老长官,希望拉法耶特将军能调遣自己的军队进驻巴黎,威逼立法议会,并血洗雅各宾派。显而易见,缺乏行事果断的白马将军拒绝了这一太过激进的方案。

一想到这里,克洛格心中就不由得哀叹起来。他抬头望着眼前这座遍地杂草丛生,处处满目疮痍的凡尔赛王宫,很难想象它是以其奢华富丽和充满想象力的建筑设计闻名于世,代表法兰西最强盛国力的辉煌宫殿。

克洛格摇了摇头,那是他本人一不小心又走了神。按照平日的路程习惯,克洛格只是抵达花园大水池前折返回军营,而不是继续走到树林与花圃之间。虽说平日里克洛格也会多走一段路,但身后的两位侍卫就会来提醒自己。

“咦,不对!”身为军人的克洛格立刻警觉起来。

他猛地回头一望,却没有了两名贴身卫兵的踪影。紧接着,从树林里和花圃园中出现了七、八个孔武有力的陌生壮汉,他们一步步朝着克洛格这边,围了上来,很快就封堵了后者的逃跑线路。单从对方摆出的姿态以及行动步伐上看,克洛格可以断定这些家伙都是职业军人出身,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

于是,克洛格将军长叹一口气,既没携带手枪又无佩剑在身的他只能束手就缚,放弃无意义的抵抗。继而又镇定的问了一句。“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

只是没人回答这名立宪派将军的问题,军汉们手脚麻利的将克洛格捆绑起来,并用布条堵住了他的嘴巴,蒙上双眼,最后塞进一辆黑色四轮马车里。

马车上有一名军官,他正是安德鲁的情报侍从官。格里泽尔上尉对着面前的克洛格说:“非常抱歉,克洛格将军!我只是奉安德鲁长官的命令,邀请您到国民议会,参加军事委员会组织的一场听证会。至于您的凡尔赛步兵师团,请不用担心。您的副将,那位特雷盖将军正在履行师团指挥官的职责。”

……

即将到来的革-命,不仅仅是“安德鲁集团”在卖命的忙活着,布里索在与罗伯斯庇尔、丹东重新团结于雅各宾派旗帜下之后,也纷纷行动起来。

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们,每天都沉迷于雅各宾派俱乐部里的演讲,竭力鼓吹下一次伟大革-命。孔多塞走到讲坛上,作为议员的他高声斥责拉法耶特是一个“伟大的骗子”;布里索也称白马将军为“法兰西祖国最邪恶的敌人”,各种骂人脏话不停的堆砌到那位两个世界的英雄身上。

自从斐扬派俱乐部的烧火事件后,很多雅各宾派会员也认为把绘有拉法耶特的人像进行当众焚烧,是一件赏心悦目的快乐事情;另外,对着这个穿着蓝色制服的玩偶身上吐痰,践踏,再来一顿噼里啪啦的殴打,同样有利于身心健康。

维尼奥等吉伦特省的议会代表们,分头煽动来巴黎的各省结盟军,鼓舞着那些手持简陋武器的“长矛大军”(由于制式步枪变得不多了),要求他们于7月14日前,务必抵达巴黎城内,以期加强雅各宾派的军事实力。

7月8日,维尼奥在雅各宾派的支持下,于议会大厅里发动了一场古罗马式的雄辩,并对杜伊勒里宫施以各种言语间的威吓,他公然宣称:

“法国的流亡贵族挑拨欧洲各个封建宫廷来反对法国,用的是国王的名义;依照所谓的《庇尔尼茨条约》缔结的普奥两国之间的军事同盟,也是替国王的尊严来图谋报复;各种叛逃到科布伦茨并依附阿图瓦伯爵的叛军官兵,据说是要去保卫国王;那些亡命之徒哀求国外势力,妄想着借助干涉军的力量来危害祖国,为的是援救国王;……而如今,攻击自由所用的,也是以国王的名义。

……现在,让我们来翻阅宪法第二章第一节第六条的规定:‘如果国王率领军队,指挥或指派其他将领以武力来反对国家时,即视为已放弃王位。’”

最后,维尼奥以疑问口气向立法议会提出:路易十六是否要受这个宪法条文的制裁。在布里索等人的努力下,立法议会最终通过决议,把雅各宾派废黜国王的主张散布出去,很快,这篇产生巨大影响力的维尼奥演说词被分发到各省。

也是在这段时期,罗伯斯庇尔与丹东之间的关系,变得不同以往的密切起来,很多时候,安德鲁的密探报告说总是能看到丹东带着德穆兰,现身于罗伯斯庇尔的出租屋里,就是木匠房东杜普莱家的二楼公寓。时不时的,库东、卡尔诺与奥古斯都(罗伯斯庇尔的亲弟弟)也会加入到他们的讨论之中。

通常状况下,罗伯斯庇尔主要分工行动方案的思考和设计,德穆兰负责写文章在报刊发表,而丹东则注重于上述的付诸实施。为配合安德鲁与布里索等人的行动,罗伯斯庇尔起草了致立法议会的请-愿书,要求废黜路易十六(注意,仅仅是要求换个君主),逮捕反革-命的拉法耶特和撤换各级行政官员;丹东则领导他的科德利埃俱乐部的成员,在巴黎各区,各个自卫营,在街头巷尾进行宣传鼓动,进行同样的号召。此时,马拉、肖梅特与埃贝尔等人已结束了他们的短期流亡生活,已重新回归巴黎,投入到对长裤汉的鼓动宣传。

7月10日,吕内克元帅指挥的莱茵军团在一场战斗中再度失利,一个步兵师团被数量明显少于自己的奥地利军队,从莱茵河东岸重新撵回了西岸(法国境内)。尽管损失不大,但这一失败行动又一次激起巴黎民众的恐慌与愤怒。

两天之后的巴黎,国民议会宣布全城处于紧急状况。巴黎圣母院的钟楼上响起了警铃,维尼奥在议会高呼:“公民们,祖国处于危机之中!”他再度宣称,那些不听指挥的将军必须受到制裁,巴黎市政-府必须采取强有力的行动。

与此同时,国王在全城高呼的“打到暴君”声中,抛弃拉法耶特,选择了妥协,并宣称自己支持结盟军,还将亲自出席在战神广场上的集-会。

很快,整个首都变成了一个大军营,无数征兵帐篷上插满了三色小旗子,据说有3万巴黎市民想要报名义勇军。但据安德鲁事后了解,所谓的3万人实际不足两万,而且很多人都是先期抵达的结盟军在充数。

这是丹东和科德利埃俱乐部宣传的结果,居然吓坏了倾向于立宪派立场的国民自卫军的军官,逼得他们要么辞职离开,要么支持下一次的伟大革-命。

面对雅各宾派的疯狂反击时,缺乏政治智慧的拉法耶特依然在孤军奋战,并没有首先团结自身的立宪派(斐扬派)。巴纳夫与拉梅特都希望拉法耶特能主动与安德鲁、布里索等人进行秘密和谈,弥补两派之间的意见分歧,但性情孤傲的白马将军选择了漠视。

于是,立宪派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巴黎的局势一天天在恶化,自己却无能为力。最终,内阁中的拉梅特等大臣选择了辞职。从7月中旬开始,整个内阁人员不整,残缺不齐,巴黎的中央政-府几乎处于半瘫痪状态。

拉法耶特始终将努力放在王室那边,他再度孤身一人进入杜伊勒里宫,希望劝说国王一家人能接受立宪派(主要是拉法耶特自己和吕内克元帅)的保护。然而,由于玛丽王后的不懈努力,促使路易十六拒绝了白马将军的最后努力。

被王室拒绝的那天,拉法耶特垂头丧气的回到官邸。可没等他喘口气,喝杯水,将军的一名侍从再度跑来报告了一则不幸的消息。

那是今天上午,安德鲁以国家议员的身份,向西岱岛上的司法宫提起诉讼,他指控高等刑事法庭的法官拉里维,无视《人-权宣言》与神圣宪法的约定,向雅各宾派的50多位会员发出了逮捕令,其中还包括3名立法议会的代表。

在司法宫内部长达两个小时的激烈辩论后,杜兰顿法官代表12人委员会认定:拉里维法官各种违宪事实成立,从即刻起,解除拉里维高等刑事法院法官的职务,并将其看押于司法宫拘留所,接受进一步的审查。

……

第211章 别了,白马将军!(中)

拉里维法官不仅是拉法耶特学生时代的法学老师,更是支持立宪派的“和平法官”。正是由于拉里维法官的各种背书,使得拉法耶特认为自己过去、现在以及将来,采取的所有行为都是合法的,正义的,且符合大部分民众利益的。

如今,拉里维被解除法官职务,就意味着拉法耶特为首的立宪派与激进的雅各宾派在法律层面上的斗争处于绝对下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安德鲁代表的左派只要掌握到拉法耶特指示拉里维法官的犯罪证据,随时能在立法议会,或向司法宫起诉离职的中央军团司令官,甚至宣布其为不受宪法保护的“国家公敌”。

“不可能,拉里维绝不可能如此鲁莽!这一定是阴谋,是阴谋!”拉法耶特愤怒的咆哮起来,他的军靴把二楼的地板踢得咚咚直响。

如果说拉里维签署针对雅各宾派激进分子的逮捕令,拉法耶特可以理解,但下令抓捕国会议员就是明显越权,作为上一届国会代表的拉里维自己当然清楚。除非国会投票免除了该名代表的资格,否则,在任议员将享受着司法豁免权。

头戴银丝假发的管家寻声过来,却被主人一顿骂走。当他转身回到一楼大厅时,却发现一伙全副武装的蓝制服不经通报的闯进了拉法耶特侯爵公馆。

“你们是,是谁?”管家战战兢兢问道。他看到主人的侍从们还没来得及举起短枪或挥舞佩刀,每个人就被五六把步枪刺刀抵住前胸后背,老老实实的缴了械。

情报官格里泽尔跟随安德鲁跳下马车,一同从院子里来到大厅里。上尉挥了挥手,让士兵们将20多个已被解除武装的俘虏押到一个空房间里做集中看管。在向管家问清侯爵的具体位置后,格里泽尔上尉带了两名掷弹兵,陪同安德鲁长官来到二楼,拉法耶特的书房。

一推开门,拉法耶特已镇定自若的站在书房中央,他以平静的语气对着一群不速之客问道:“安德鲁,你是来逮捕我的吗?”在将军身后的桌案上,平放着两把短枪和一柄佩剑。显然他不想做一场毫无意义的抵抗。

安德鲁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司令官先生,我只是亲自来通知你,参加议会军事委员会的听证会。不过在此之前,只是想和你在私下多聊几句。”

一旁,格里泽尔上尉毫不客气的上前给拉法耶特上下搜身,其他两名士兵则仔细搜查书房里的武器或其他危险物,离开时书桌上的短枪和佩剑都被拿走。

“你也在外面等着!”安德鲁对着自己的情报官嘱咐道。

等到房门被重新关上时,安德鲁又开口向拉法耶特致歉,“这是工作上的正常程序,相信你会理解的,我的朋友!”

“不,”主人傲慢的拒绝了恶客的歉意,“没有一个正常的人会接受刺刀的道歉!而且,当你带兵闯进我的家里,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不是!”

安德鲁很是潇洒的耸耸肩,脸上流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他径直来到书房角落边的小酒吧台前,倒上一杯啤酒,自斟自饮。

“你可能不知道,我今天上午一直待在司法宫里,为了说服那几个顽固成性的大法官,费劲了口舌,到现在4、5个小时才喝上一杯酒水。”

“继续用步枪刺刀威逼的吗?”拉法耶特一脸的不屑。

安德鲁不以为然的哈哈大笑,“那怎么可能,在所有法国的将军中,没有谁比我更尊重法律,当然,那必须是我认可的法律条文。我只是告诉那几位法院大人。嗯,应该说是陈述一个事实,如果不能尽早安抚民心,国民自卫军和巴黎警察将无法约束想要加入义勇军的长裤汉们在香榭丽舍区与旺多姆广场区的各种示-威-游-行。”

香榭丽舍区与旺多姆广场区都位于巴黎城西面,属于众多达官贵人的聚集地,那些高等法院大法官们的官邸也在这一片环境优雅之地。

原本心中怒火焚烧的拉法耶特听后,却不再反唇相讥,反而变得平静下来。没别的,安德鲁的这番话,早在3年前的今天,也就是1789年的7月,拉法耶特也曾说过。那是后者站在三级议会的大厅内,联合了米拉波、巴伊、巴纳夫、迪波尔和拉梅特等人,对保守派贵族与不妥协教士的种种恐吓之词。

安德鲁不再留意主人的苦涩面容,他放下空酒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曾经不止一次听米拉波的告诫,说发动一场革-命很容易,难得的是如何结束革-命。正是基于这种考虑,我劝说过你在想要结束革-命的时候,就必须坚决的,毫不留情的除掉所有的阴谋者和鼓动家。然而,你的子弹都是未能击中目标,浪费了无数次机会。所以现在,轮到我站在革-命者一边,来发难了。”

说道这里,安德鲁隔着房门,大声叫了情报副官的名字。很快,格里泽尔上尉进到书房,他撩起了链接露台的绿色天鹅绒窗帘。于是,透过书房的玻璃窗,可以一清二楚的看到官邸院子里的情景。

在那里,拉法耶特看到自己最得力部下兼忠诚的朋友,克洛格正坐在马车上。不过,可怜的将军带着脚镣与手铐,还有两个掷弹兵在他身边,动弹不得。

后知后觉的拉法耶特此时才恍然大悟,难怪自己3天前写给克洛格的密函,但后者却迟迟未能回复自己,最初以为是克洛格是在左右为难,原来是被安德鲁暗中派人绑架了。

“绑架?!别说的这么难听!我也只是邀请克洛格将军出席立法议会军事工作委员会举行一场的听证会。”说着,安德鲁示意格里泽尔上尉在出门前先合上窗帘,将不愉快的事情先隔绝掉。

看到对方脸上不停表露的讥讽之色,安德鲁也懒得再兜圈子,决定直接摊牌了。他说道:“三天前,你曾指示克洛格将军,要求他调兵到巴黎的信函;以及一个月前,克洛格鼓动你血腥镇压带兵雅各宾派的建议书,非常不幸的都已落入我的手中。你知道,单单一封信不能说明什么,意义不大。但如果两封信聚在一起,再供人观赏,其结果不言而喻了。我可以保证,一旦立法议会得知上述情况,极度愤怒的数百名国会议员,足以会将你们二人撕成粉碎。”

听到这里时,拉法耶特已瘫坐在书桌后的座椅上,浑身无力。事实上,在安德鲁一行人闯进来时,他已知道自己已经的输了,只能没想到会输的如此之惨。因为听从安德鲁副官指挥的国民自卫军连队,根本就是梅努将军的直属部下;至于那位芒达将军,早已投靠王室,与拉法耶特分道扬镳;而唯一忠诚的朋友,却落入安德鲁设下的可怕陷阱,不可自拔。

“说吧,只要您能保证我的朋友们和家人的安全,我愿意全力配合你,包括拿去我的生命!”最终,法拉耶特在安德鲁低下他那天生高贵的头颅。

与往常不同,获胜的安德鲁心中却没有一丝的喜悦,更多的也许是对历史走向的无奈感。从感情上说,安德鲁更愿意同遵守宪法,讲究秩序的立宪派合作;而非挑选不可信赖的,信奉暴力就能解决一切的雅各宾派做同志。

然而,屁股最终决定头脑。处于安德鲁的平民身份,是得不到大部分贵族们的认可与支持。穿越者想要在历史的绚丽舞台上自由施展才华,就必须营造出有利于自己的大环境。首要的一点,就是获得绝大多数国民的支持和拥护。

在下令士兵带走拉法耶特之前,安德鲁告诉这位白马将军,他说:“你可以选择相信我,如同米拉波生前告诉你的那样。我在打到政治对手后,只要对方主动认输,就不会再补上一枪。当然,那些妄想从肉体上消灭我的敌人,不再此列。”

平心而论,安德鲁对拉法耶特等人的软禁也是一种保护。一旦诉诸法律,这些人就少不了一个可以被送上断头台的叛国罪名;如今,在安德鲁职权范围内的官方程序调查,其结果可以随意控制,最多以玩忽职守的罪名来看待。而流放到海外殖民地,或许就是对拉法耶特等人最重的处罚力度。

随着,拉梅特等内阁大臣的纷纷辞职,加之拉里维被司法宫剥夺法官资格,以及拉法耶特被军事工作委员会以调查为名的加以软禁,立宪派在巴黎建立的庞大势力也随之土崩瓦解。如同纸牌折叠的房屋,经受不起革-命的暴风骤雨。

很快,百余名支持立宪派的贵族议员辞去了国会代表的职务,就如同当初失势的保王党人一样,要么流亡海外,要么隐居田园,不再过问政事。

等到雅各宾派成功驱赶立宪派,开始赢得立法议会的多数席位,并不断的公众公众场合煽动暴力革-命。不久,立法议会通过一项决议案,即时恢复佩蒂翁和丹东,作为巴黎市长以及检察长的公职。然而,丹东却出人意料的拒绝了这项任命,由代理检察长马努埃尔继续履行职责。

直到此时,杜伊勒里宫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就在拉法耶特被囚禁的第二天,一伙人跑到杜伊勒里宫门前,竖起了一面旗帜,上面标注着一句格外引人注目的口号:“颤抖吧,暴君!你的末日即将到来!”

被吓得半死的路易十六,竭力想着改变与平民党人的关系,但为时太晚。这位猪一般的对手,在毅然决然的抛弃了立宪派之后,也将王室自己放置于雅各宾派的革-命祭坛之上,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

第212章 别了,白马将军!(下)

就在雅各宾派的各座山头联合起来,对立宪派进行大反攻的同时,第三届结盟节的周年庆典活动也在法国各地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等到7月14日时,各路结盟军已大半汇聚于巴黎。不过,等到仪式开始之后,各省的长矛大军依然源源不断的开进首都。

必须说明的,最晚一支结盟军会在7月30日抵达巴黎市郊,这就是马赛义勇军。一共是517名来自地中海的“罗马好汉”(属于罗马人种,与北日耳曼人种不同),他们黑头发黑眼睛,皮肤黝黑但内心火热,衣衫褴褛却斗志高昂。

不久之后,勇敢的马赛人将给革-命的巴黎带去一件最伟大的礼物--《马赛曲》。这首由一名工兵上尉(鲁日)创作的慷锵有力的战斗旋律与革-命诗篇,也将成为法兰西,一度也是全欧洲最伟大的音乐作品,并持续演唱两个多世纪。

作为立法议会最新任命的结盟节保安司令,安德鲁-弗兰克中将被授权在整个7月份与8月上旬的这一期间(实际上只有30天左右),统领巴黎城内包括民兵在内的一切武装力量,巴黎自卫军的芒达将军与梅努将军会作为其副手。

安保司令官,名字听起来挺吓唬人的,但没实际什么太大用途,反而各种乱七八糟的事都被推过来,要求解决。唯一的好处,就是安德鲁可以名正言顺的,为几乎是光杆司令的自己,配置一支五百骑兵的宪兵队。当然,巴黎那些不听号令的歪瓜裂枣,穿越者是绝对看不上眼。所以,头戴显目的高筒有檐军帽,右臂缠有一道红袖章,气势如虹的轻骑兵部队只能来自兰斯的宪兵司令部。

从7月中旬开始,如往常一样,战神广场周边种植了83颗估计半数都活不过下个月的自由之树;在广场中央还有用木板、硬纸、胶水和钉子搭建的一个巨大的自由树,树枝上面还挂满了象征各种不平等的贵族纹章、世袭徽章,以及家族图谱之类的玩意,属于篝火晚会的保留内容,到时候会统统付之一炬。

战胜广场上还竖立了很多整齐划一的漂亮帐篷,一改原来破烂不堪的败兴作风。这是源自安德鲁司令官的良好祝愿,并由云集巴黎的达官贵人们纷纷捐款自助,反馈给各省结盟军的礼物,并事后允许他们自由带回家。

作为对捐助者的回报,这位首都保安司令在上台的第一天,就着手治理巴黎的街头巷尾,强化城区的社会治安。在安德鲁的命令下,巡警与自卫军的相互配合,将那些欺行霸市,横行已久的流氓无产者,成百成百的送到采石场服苦役。

很快,整个巴黎治安状况得到明显好转。要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肯定是谈不上的,但市区的犯罪率确实是降低到大革-命爆发以来的最低水平,就连那些饱受迫害的不宣誓教士也能喘口气。最嚣张的鼓动家马拉,以及他的疯狂追随者肖梅特和埃贝尔等人纷纷偃旗息鼓,不敢主动挑战安德鲁将军的权威。

不久,市井谣言又四起传开,很多是在指责安德鲁在巴黎排斥异己,明里暗地打击报复那些不同政见者,妄图实施独-裁统治;此外,有谣言说安德鲁暗地里投靠了波旁王室,因为逃亡的伊丽莎白公主就是安德鲁暗中释放的;很快,有人公开宣称:他看到了北方军团正在调兵南下,即将抵达巴黎,明后天会对巴黎人实施大屠杀;更有甚者已经在各种场合,公开宣读未来军事独-裁者早已草拟好的清洗名单,其中就包括布里索、维尼奥、丹东、罗伯斯庇尔、马拉……

面对各种扑面而来的谣传与诋毁,安德鲁却一反常态的保持缄默,没有任何的反击。等到议会派人来询问谣言之事,他很是果断的向立法议会递交了辞呈,宣布不再担当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城防指挥官。然而1小时后,安德鲁的辞职被在议会大厅遭到驳回,他告知必须履行保安司令官的职责到8月5日深夜结束。

在圣路易岛的别墅里,图里奥(立法议会代表)、布朗-德约(费加罗报的总编),佩里埃(联合银行总裁)以及的沙威(巴黎警察总局的副总监)等人正举杯庆祝安德鲁摆脱了这场不大不小的政治危机。

安德鲁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笑着说:“先生们,现在知道我为何不主动留在巴黎了吧。早在3年前,我就曾说过,这是一座急躁、放荡,缺乏耐心,不遵守秩序的城市。我仅仅调来五百宪兵到巴黎,便立刻谣言四起。从支持的王室的保王党人,到已经失势的立宪派贵族,以及我在雅各宾派阵营里,那些看似亲密无间的革-命同志,差不多每个人都盼望着我安德鲁倒霉。”

可惜,穿越者和他的心腹们对此早有预案。每当一个“真实的谎言”到来时,市井上便有更多荒诞离奇的谣言纷纷出炉,让人们无从判断真伪,直到谎言与谣言越传越多,变得越来越虚假不可信,使得那些谎言的制造者无计可施时,安德鲁这才釜底抽薪,迫使立法议会和雅各宾派再度修复了安德鲁的良好名誉。

图里奥点点头,他接着自己学生的话题继续说:“只要看看立法议会在你的职务上重新设定了最后期限,就说明你已经失去了布里索等人的信任。”

安德鲁笑了,说:“不仅仅是布里索,我曾经的两位朋友,丹东和罗伯斯庇尔,恐怕也参与了这次谣言大集-会。至于马拉他们,反而传播的最少。”

沙威上前汇报说:“那位梅努将军这几天也在频频出没于罗兰夫人的沙龙宴会。不过,市政厅的佩蒂翁市长与马努埃尔检察长绝对没有参与。”

安德鲁将目光投向布朗-德约那边,他告诉犹太人说:“等我再度离开巴黎时,建议《费加罗报》适当缩减在巴黎的规模,准备迎接未来的两年寒冬。另外,你个人也要保护好自己,感觉时机不对,便离开逃亡兰斯,或是北方军团的辖区。”

说着,他对着佩里埃说:“总行的搬迁工作,越早完成越好。一旦失去我和军队的庇护,报社和银行都将成为暴-民们的开心乐园。”

……

7月14日的战场广场,阳光明媚,游人如织,到处熙熙攘攘。只是所谓的联盟庆典,至少在安德鲁看来,缺乏可圈可点的场景。安德鲁与其他六百多名议员,一直到下午茶快结束的时间,才看见国王路易十六一人孤身赶来。至于玛丽王后、公主和小王储都被留在王宫里,据说是她们身体不适。可谁会信呢?

斯塔尔夫人从王室的专用帐篷里钻了出来,东张西望的寻找着自己的情夫,那位从中央军团离职的博尔博纳将军。

一副忧心忡忡,带着绝望表情的她眼中噙着泪水,对着情夫说:“伯爵,我真担心国王会被欢迎他的暴-民们裹挟而去,而无法生还。就在刚才,我居然看到国王的背心里居然穿着一件护胸甲,里面还藏着一把或许已上过膛的手枪。上帝啊,法国怎么会变成这样!”

博尔博纳将军习以为常的轻拍女人肩膀,他手指议员席那边,低声安慰说:“亲爱的,别怕,安德鲁曾向我保证过国王的绝对安全!你看,他把5百宪兵都部署在国王的身边,防止任何人过度接近。”

“但他也是雅各宾派的人!”斯塔尔夫人小声提醒着好心肠的博尔博纳。

伯爵则一脸的满不在乎,他说:“记住,安德鲁是最守承诺的雅各宾派。至少在8月5日,也就是他正式离职之前,暴民绝不会再去冲击杜伊勒里宫。”

“但之后呢?”斯塔尔夫人追问起来。

“没有什么之后了,亲爱的!在8月5日之前,我们就要远离巴黎和法国。嗯,是去英国。”博尔博纳伯爵抓紧了斯塔尔夫人的一只手,很是激动的说。

等到国王、议员与结盟军代表的轮流走到祖国祭坛,进行完国家誓言后,轮到另外一个庄严的仪式登场:宣布法兰西祖国处于危急关头。

佩蒂翁市长、马努埃尔检察长以及巴黎市政厅的全体官员,个个身披三色绶带,在国王与议会的共同鉴证下,开始一场轰轰烈烈的政治大游-行。为响应这场运动,战神广场上空的隆隆炮声或时不时的排枪声,居然响了整整一天。

在不断鸣响的枪炮声中,宪兵队骑着马,官员们身披绶带,后面是各省结盟军的代表,他们非常卖力挥舞着各式各样的长条旗,其中巴黎义勇军高举的一面大旗上,很是悲壮的写道:“披头杨(法语,公民们),祖国处于危机之中!”

这些人从战神广场出发,在沿途的悲哀音乐中通过新桥,穿行于巴黎的大街小巷间。通常每隔两个小时,安德鲁下派的传令官就会选择一处歇脚点,让队伍稍作休整,15分钟后继续前行,等着他们传递的革-命信息,给到每一位巴黎人。

身为巴黎的安保司令,安德鲁中将拥有在四轮马车上发号施令的权利。但被烈日已经炙烤好几个小时的他,显露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懒散模样。好在,机敏的上尉副官为长官送来一瓶冰镇过的香槟酒。等着半瓶下肚,最终让安德鲁指挥官重新恢复到满血状态。

在一波接着一波的悲情渲染中,巴黎人再度激发了狂躁的爱国热情,他们不约而同的奔向市区的各个征兵点。那是一顶露天的大帐篷,顶端插着长矛和红帽子,里面摆放了一张用于签名的长木桌,以及书-记员手边的一本厚厚的登记簿。这些爱国者们你争我夺的一拥而上,纷纷在征兵簿上,神圣而庄严的写下自己名字。不会写字的就用拇指和食指按出两个小红印,再由书-记员代劳签字。

一个刚被批准入伍的年轻人,心情彭拜的表示:“我的名字凝聚着鲜血和生命,它们都将跟随着我,奉献给法兰西祖国!但我希望能贡献更多。”

那些因为年纪太小(太大),身材不够,或是体格不佳等原因而被拒绝入伍的人们,无不在失声痛哭。安德鲁看到一位父亲领着自己的五个儿子赶来报名参军,而母亲则含着泪水,一言不发的紧紧跟在父子们身后。

忽然,安德鲁对着情报官说:“以我的名义,向巴黎征兵部下传一道命令,但凡家中独子的,一律不得参军入伍;而兄弟中的幼子,无论成年与否,都必须留在家中。嗯,拿给我签字。对,就这样,立刻下发出去。”

直到夜幕降临,征兵帐篷外依然排着一条条看不见尽头的长龙。按照征兵司令官安德鲁将军的命令,所有入伍者将被配发三天的军粮,以连队行军方式,赶赴130公里外的苏瓦松新兵营。逾期未到者,即被淘汰。

等到新兵们毫无保留的忍受教官长达3个月的严格训练或是折磨,才会分配到前线的各个营团。等到这些新兵适应了团队作战之后才能赶赴战场。至于他们中的优秀分子,会被教官挑出来,送往巴库尔军营,接受预备士官的集训。

尽管上述规定,遭遇了极大的反对,但北方军团的代司令,贝尔蒂埃将军秉承安德鲁长官意愿,依然坚持己见。贝尔蒂埃甚至公然宣称:重新组建的北方军团只接受符合条件的入伍者,他们是为胜利而战。那些行为不端,拒绝服从长官命令,或是自由思想泛滥的家伙都被会被教官剔除出来。

好在扩编中的莱茵军团,以及刚刚成立的阿尔卑斯军团正需要大量新兵,所有被北方军团淘汰掉的倒霉蛋也不愁没去处。

……

7月29日那天,国民立法议会的军事工作委员会,在经过两周多的缜密调查与严格取证之后,最终投票确认:拉法耶特将军与克洛格将军二人的阴谋煽动叛乱罪名不成立,没必要移送到军事法庭受审。不过,他们二人存在玩忽职守,未经通报而私下远离军营的违纪现象。随后,作为执行秘书的安德鲁建议将拉法耶特与克洛格流放到北美殖民地新奥尔良,或是法属加勒比殖民地……如果携带家族成员同行的话,他们的流放期可从15年降到7年。

8月1日上午,517名胆识过人的马赛义勇军,在历经25天的长途跋涉,行程超过1千公里,最终于进入了巴黎城。事实上,马赛的好汉们是在30号下午抵达巴黎郊外。以巴巴鲁、桑泰尔为首的爱国者都纷纷跑出城外,迎接这些风尘仆仆的地中海兄弟,他们相互拥抱,吃饭喝酒,更换新的蓝色制服和三色绶带。最后,付账的桑泰尔上校收集了一大叠票据,准备明天去找安德鲁老板报销。

在安德鲁看来,马赛义勇军的入城仪式,并没有后世传说中的那般热闹和威严,已被各省结盟军吵闹近一个月的巴黎市民对此也是兴趣缺缺。至于马赛人高唱的莱茵战歌居然结结巴巴的,毫无节奏感,也亏得他们在路上演练了差不多1周的时间,反倒是欢迎他们的兰斯宪兵队唱得最好听。不过第二天,《费加罗报》还是将这首大部分巴黎人不怎么熟悉的《莱茵战歌》,称之为《马赛曲》。

按照规定,作为雅各宾派俱乐部的代表,维尼奥在巴士底狱旧址上热情拥抱了马赛分部的兄弟们;佩蒂翁市长与马努埃尔检察长则在巴黎市政厅招待了来自南方城市的勇士;安德鲁将军为517名马赛官兵准备的军营位于巴黎北面,从而避免了另一时空的当日,马赛人与杜伊勒里宫卫兵爆发的那一场流血冲突。

也是在这一天,拉法耶特、克洛格、拉里维(被解职的法官)、巴纳夫、拉梅特兄弟,以及博尔博纳(后几位属于自愿流放)等一干立宪君主派的中坚分子,以及他们的家人或情人,被兰斯宪兵押送上一艘开往塞纳河口勒阿弗尔港的商船,在那里,他们将换成改装过的远洋客船,驶向大西洋尽头的另一个世界。

三天之后,就在远洋商船准备离开勒阿弗尔港时,拉法耶特回到自己的船舱。他打开了一名宪兵军官在下船前,私下递给自己的一份包裹。包裹里面放有安德鲁承诺归还他的两份密函(罪证),以及数张由联合商业银行签发的现金支票,总价值多达三百多万里弗尔。

此时,拉法耶特的妻子走到丈夫身边,随意瞟了一眼,继而,她很是惊讶,又絮絮叨叨的叫嚷起来:“108万里弗尔,这是那个贪得无厌的安德鲁当初勒索我们家,说是给你恢复自由的代价……没有错,克洛格家的是45万里弗尔,还有拉里维法官家的38万里弗尔,以及……”

面对安德鲁这一系列的恶作剧,流放中的拉法耶特简直哭笑不得。不过,他内心非常清楚,这是那位雅各宾派朋友所能给予自己和家人的最大帮助了。

在包裹的最下面,还夹杂着一张白纸,白纸上写着一行很熟悉字迹:

“别了,白马将军!”

拉法耶特笑着哭了,自己离开巴黎的那一天,安德鲁肯定也站在某个地方,默默的向自己道别。

第213章 纸牌屋(上)

的确,拉法耶特等人离开的那一天,安德鲁就是一个人站在卢浮宫的屋顶上,远远目送那位“两个世界的英雄”乘坐内河商船离开巴黎。

平心而论,对待安德鲁在巴黎的成长与发展过程中,施于援手的诸多“朋友”中,性格孤傲的拉法耶特即便不是第一,至少也位列前三。若非他的支持,安德鲁无法建立第一支效忠自己的部队,香槟混成团;若非他的纵容,安德鲁将难以独-裁兰斯,更不会利用国王外逃这一“特殊事件”,将手中的权势迅速拓展到马恩省与阿登省的全部。

反之,安德鲁却在两周前,给予曾经的恩人与朋友最致命的一击,令立宪君主派彻底失去了最后了依靠。但穿越者绝不是忘恩负义。一年以来,安德鲁明里暗地给予了拉法耶特数次绝佳的反击机会,可惜不擅政治,不辨人性的白马将军都白白浪费掉。

而这,这就是政治,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彼此利用,相互出卖的肮脏政治,但可笑的是,政治却是人类千百年来最强大的智慧结晶(最伟大的是科技)。

但用不了多久,拉法耶特等人应该感到庆幸,安德鲁施于嫌疑犯的流放政策正是对这些人的保护,使得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免于登上断头台,还顺便保护了大家的私产。即便家产在变卖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会缩水一截,但总比无偿没收要强的很多。

人的一生,不是演员就是看客。

上辈子,安德鲁做了太久的看客,结果还被“自己人”活活坑死。现在,他要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上演自己编导的伟大剧目,要赢得全法国,乃至全欧洲的欢呼。所以,一切不合时宜的人和事物。都应该统统的让路。

安德鲁知道在雅各宾派内部,有些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抱怨自己对待政敌的方式,似乎太过于仁慈,居然还玩笑似的说“允许投降算输一半”。但事实上,安德鲁早已设下政治游戏的前提,就是所有人都别越过红线。如果真有人想从肉体上铲除自己,以及自己的部属,那安德鲁就会变本加厉的送他和他的战友,甚至他的家人统统去见卢梭,雅各宾派信奉的那位上帝。

送别了拉法耶特,下楼时,安德鲁意外发现了一脸沮丧的拉瓦锡院士正站在二楼楼梯入口处,感觉是在等着自己。于是,安德鲁的脚步随之停了下来,身后的格里泽尔上尉也会意的站在一旁充当耳目,为长官警戒。

拉瓦锡开口就对着安德鲁说:“波尔兹和玛丽都去了巴塞罗那,那里一年四季都阳光明媚,没有寒冷,对岳父的断腿有好处,但我想继续留在法国。”

安德鲁显然留意到化学家所说的最后一词,这是法国,而并非巴黎。立刻,他就咧嘴笑了,笑的很开心。接着,安德鲁伸出双手,紧握着拉瓦锡的胳膊,动容的说道:“我与兰斯理工学院欢迎您的到来,尊敬的拉瓦锡院士!”

这一刻,安德鲁心中感觉自己变得很高尚,很伟大,不再是那个勾心斗角,为阴谋而生的政客。单凭自己能保护“法兰西国宝”这一点,也不枉自己在大革-命时代走了一遭。毫无疑问,无论是君主制,还是共和国,都需要拉瓦锡这样的优秀科学家,他们研究、发明与创造才真正体现了人类的伟大。

……

斯特拉斯堡,莱茵军团驻地。

已年过70的吕克内元帅独自坐在司令部的一个小房间里,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显露出无尽的愁容。在他眼前的桌面上,摆放着两份书封。

第一封是二周前,自己写给立法议会的。那时,吕克内已得知好友法拉耶特被安德鲁加以逮捕(对外宣称是隔离审查),以及中央军团即将被裁撤的消息,而大感震惊。最初,这位普鲁士军队出身的法国元帅还想着抵抗一二,鼓动自己指挥的莱茵军团去威胁巴黎的雅各宾派。

但非常不幸的,老元帅在军团内部那一番反对雅各宾派的煽动性言论,意外招来了大部分军官的反感与抵制,甚至有下级军官号召所属连队起来暴-动,武力反抗吕克内元帅的叛国之举。尽管及时得到消息的克勒曼将军等人,顺利平息了尚未开始的兵变。然而,鼓动暴-乱的军官以及他的连队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却在雅各宾派斯特拉斯堡分部那里得到了英雄般的礼遇。

也是从那一刻起,整个莱茵军团的士兵不再爱戴这个“普鲁士人”(革-命官兵对吕克内元帅的蔑称);军官们也在阳奉阴违的无视军团司令官的各项命令,包括以各种理由拒绝率领部队向外出征;不过最气人的,就是那个工兵上尉鲁日,他公然在雅各宾派俱乐部里宣称:要将曾经创作的那首《献给吕克内元帅的军歌》的歌曲名重重划掉,只保留《莱茵军团战歌》这一个名字。

好在吕克内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但头脑并不愚蠢。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以法拉耶特为首的立宪君主派已经彻底失势,远离了控制国家的权力核心;而自己这边,莱茵军团正在明里暗地不再服从立宪派司令官的指挥调度。

基于此,吕克内给国民立法议会的军委会,写了一份态度诚恳的道歉信。在信中,他还为自己的鲁莽之举向安德鲁议员做了一番解释和说明,表明他本人一直拥护着自由和民-主,身为军人的吕克内正在接受雅各宾派的政治主张。

安德鲁对此自然不屑一顾,这个老普鲁士家伙根本就是个胆小怕事,见风使舵的小人物。之前在普鲁士军队中锻造出来的忠诚、勇猛与果敢,或许早被可口的法国香槟以及漂亮女人的肚皮消耗的一干二净。

作为军委会执行秘书的安德鲁,直截了当的向莱茵军团发去一份公文,要求吕克内效仿罗尚博元帅,辞去包括莱茵军团司令官在内一切军职,然后回归庄园里养老,不再过问军务。

对此,普鲁士人当然不愿接受,好不容易从普鲁士叛逃到法国,又刚刚混到一个元帅军衔,自己还没把元帅帽戴上一年,就要归隐安静的田园,自然心有不甘。

忽然,窗台外再度传来士兵们传唱《莱茵战歌》的嘹亮歌声,闹得吕克内心烦意乱,他猛地站起身,大声咆哮着,将立法议会的那份公函撕成碎末。

屋外,身为军团副司令的克勒曼将军恰好领着一群中高级军官,他们紧随着莱茵军团新任特派员让索内议员的脚步。与此同时,一名得到特派员授意的宪兵冲上前,抡起拳头猛然敲响了吕克内司令官的房门。

……

当巴黎进入1792年8月后,整座城市变成了革-命的圣地。在雅各宾派内部,无论是温和的布里索派,还是激进的罗丹派(罗伯斯庇尔与丹东),或是军权之上的安德鲁派,都认为收获革-命丰硕果实的日子即将到来。

至于躲在王宫里的国王,尽管他在结盟节上神圣庄严的向宪法做了宣誓效忠,但绝大部分人都清楚,路易十六“虽然看上去不错,但他没有一颗爱国的心。”如今,街头巷尾的爱国者都在肆无忌惮的谈论着攻打杜伊勒里宫的方案细节,就好像攻占巴士底狱的前一夜,很多人都希望能建立一个法兰西共和国。

不过,上述行动必须要等到8月5日后,这是雅各宾派各个山头大佬们对巴黎治安司令官的承诺。律师出身的安德鲁将军也劝告那些跃跃欲试想要推翻暴君的结盟军,他不止一次的公开宣称:为了确保未来起义的胜利,就不要对杜伊勒里宫发动准备不充分的攻击,而是必须充分利用好,组织好,运用好革-命者的全部力量,然后实施最致命的一击。

在罗伯斯庇尔的指示下,丹东改造了法兰西剧院区,将这个原本的临时选区改为常设行政权力机构。两周时间内,巴黎48个区就有三分之一响应了丹东和法兰西剧院区的号召,建立了各个区的区议会(政-府)。

到7月下旬,得知拉法耶特被拘押的消息后,巴黎省公社委员会妥协了,宣布承认了巴黎各区议会长期存在的合法性,并拥护该区的部分行政权。数天之后,巴黎48个区的区代表组成了一个中央执行委员会。丹东将其成为起义公社,而罗伯斯庇尔赋予了它一个更为神圣的名号:巴黎公社。

在另一面,投靠雅各宾派的国民自卫军的人数,越来越多;而自愿留在巴黎,准备随时向暴君复仇的各省结盟军(义勇军)数量,同样也越来越多。安德鲁干脆也将这些不安分的军头联合起来,改造出一个联合军事行动委员会,与布里索派一同分享权力。

“我已经向指指挥们提出了起义的最后日期,初步定在8月9号或是10号,最迟不会超过12日!”在结束行动委员会的会议后,安德鲁对着布里索说道。

“为什么选择这一日期。”未等老大发话,急性子的加代抢先问了一句。

安德鲁笑着解释道:“我们需要花好几天的功夫,与丹东等人领导的巴黎公社进行协调。只有将革命步伐调整一致了,才能发动进攻。从某种程度上讲,我也和你们一样,都希望路易十六能明智的摘下他头顶上的那座王冠,并让路易十七上台,以避免不幸的流血事件的发生。”

听到这里,维尼奥与加代朝着布里索那边望了一眼,后者微微的点了点头。于是第二天夜里,维尼奥与加代两人在梅努将军的安排下,以换防的自卫军军官身份混入到杜伊勒里宫内部,很是顺利的见到了国王、王后以及年幼的王储。

15分钟的短暂会晤,但其结果却是令所有人不欢而散。那是因为国王与王后态度强硬的拒绝了布里索派的最后努力。其间,路易十六甚至发誓:他宁愿坐在王位上看着自己被暴-民们杀死,也不会屈辱的选择让位。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带着秘密使命的丹东与某位宫廷内侍的会谈同样没能取得任何进展。路易十六不仅拒绝放弃王位,也反对在自己宝座旁边再增加一个摄政王的位置。这是一旁虎视眈眈的奥尔良公爵的如意算盘。

就在所有人纳闷于懦弱王室迫在眉睫的危机关头,为何变得如此强硬的疑问时。7月下旬,与法国东北边境接壤的弗雷斯特选帝侯国(今卢森堡)那里,反法联盟军(以普奥两国-军队为主)的总指挥官,布伦瑞克亲王给巴黎写来的一份公开的宣言,并于8月3日,通过一名不着急赶路的外交信使传递至巴黎。

与其说这是一则公开宣言,还不如表达成一封对革-命民众的恐吓信。该信是法国侨民支队的一个流亡伯爵代为草拟的,目的在与威胁造反波旁王室的法国人。那位性格粗俗的普鲁士亲王俨然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并以奥地利皇帝和普鲁士国王的双重名义,发誓会让巴黎为欺辱国王而付出应有的代价。

布伦瑞克亲王说:“……如果杜伊勒里宫受到任何侵扰或是武力威胁;如果国王、王后和王储,以及其他王室成员受到了一丝一毫的伤害,那么巴黎将受到让人永世难以忘记的惩戒与复仇……甚至不惜将反叛的巴黎夷为平地,而反叛者会被统统绞死。”

显然,杜伊勒里宫犯了以往的老毛病,足不出户的两位陛下竟然将身家性命和所有期望,全部寄托于相隔他们4百公里之遥的外国干涉军那边,却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有意无意的视而不见。

布伦瑞克亲王的这封恐吓信非但没有吓到巴黎,反而激起了民众的极大愤怒。就在《布伦瑞克宣言》抵达巴黎的第二天,一直对再度革-命犹豫不决的佩蒂翁市长同意了来自巴黎公社代表的请求,将市政厅库存的两千支枪械下发给义勇军,另外还决定在三天后,再给每个步枪配给20到30发子弹。

……

第214章 纸牌屋(中)

先是猛地一声“哐当”,然后在铁门滑轮摩擦生锈凹槽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怪叫声中,杜伊勒里宫的南院大门终于打开了。自从6月20日事件之后,这个用铸铁浇筑的沉重雕花栅栏门,已经被封闭了整整45天。

不多时,负责守卫王宫南门的一个国民自卫营士兵在军官的号令下,以纵队方式,整齐排于大门两侧,他们准备用隆重的军礼来欢迎安德鲁将军的视察。

作为巴黎的安保司令官,安德鲁显然失职于一件事,那就是视察杜伊勒里宫内外的安全保卫工作;此外在结束视察后,身为立法议员的他还要向国王和王后带去来自国民议会的问候。所以,等到轮值议长的第三次催促时,安德鲁随即定下了视察王宫安保的日期,却是自己离职前的最后一天,也就是8月5日。

上午9时许,身穿漂亮的蓝色将官制服与白色马裤的安德鲁在百余名宪兵的陪同下,乘坐一辆漂亮的敞篷四轮马车,缓缓驶进这座金碧辉煌的波旁宫殿。

前世的安德鲁根本没机会欣赏这座历史悠久的法国王宫(众所周知的缘故,杜伊勒里宫后来焚毁于1871年的那场内战),所以借助这个时机,他要坐在马车上好好游览一番。

马车环游之处,自卫军们纷纷列队欢迎。由于王宫里不允许喧哗,于是兴高采烈的士兵们就挥舞着手中的军帽。守护王宫的自卫军对城防司令官的热情欢迎,并非完全源自安德鲁所拥有的的权势和如今身处的地位。

所有人发乎内心的高兴,多半是因为安德鲁将军在上台伊始,就下令筹措款项,五天内补齐了官兵们被拖欠长达半年之久的军饷。

而在宫廷建筑内部,那些身穿红制服的国王私人卫兵(著名的瑞士雇佣兵),以及华丽着装,携带佩剑的少量廷臣(为王宫服务的传统贵族子弟),则纷纷怒目相视,恨不得冲上前,一把将马车上得意洋洋的恶徒头目碎尸万段。

若非安德鲁,逃亡的国王一家人就不会从马恩省边境被抓回巴黎,在杜伊勒里宫里继续受辱;现如今,负责全城安保的安德鲁,居然还公开的组织、筹划与领导各省叛军(结盟军),支持雅各宾派与长裤汉们围攻王宫,占领巴黎。

当然,这不是保王党人的意淫罢了。如果他们真得如此鲁莽,无异于宣布将他们想要保护的两位陛下,王储和公主统统置于死地。成千上万的国民自卫军会立刻自发的围攻王宫,愤怒的他们会使用大炮和排枪做还击,最终片瓦无存。

事实上,杜伊勒里宫的外观很是一般,这座由北向的长条形宫殿,没能提起穿越者的太多兴趣。毕竟,富丽堂皇的装饰与各种精美艺术品都在宫廷建筑物内部。其中,一层为举行礼仪活动的公用空间;二层布置国王及王后的卧室和起居室等私人空间;二层之上有阁楼屋顶,建筑正立面中央为圆穹顶。

此时此刻,安德鲁显然没有进入王宫内部游览兴趣。只是出于程序上的礼仪,安德鲁在向国王近侍递交觐见申请之后,便准备转身离去。

“弗兰克将军!”一名刚从楼梯下来的中年近侍急忙叫住了安德鲁,他走过来说:“国王陛下刚刚嘱咐,他与王后陛下会在大书房里等候您的到来!”

“哦!”安德鲁先是楞了一下,但在下一秒,还是决定冒险进入。他先是将随身携带配枪与配剑交给自己的副官保管,又对格里泽尔上尉嘱咐几句之后,便跟随那位中年侍从进入到杜伊勒里宫的二楼,继而来到大书房门前。一路上,安德鲁留意到两侧的壁纸上都印着是金光闪闪的百合花徽与国王名字缩写的符号。

中年近侍刚一敲房门,尚未说话,里面已传来路易十六所特有的嗓音。“让将军进来吧。”

安德鲁深深的长吸一口气,他越过推开房门的中年近侍,走进了大书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墙上悬挂着一大幅路易十六登基时的庄严画像。房间的窗帘都是金色的丝织品,还有饰有昂贵红锦缎的帷幔;所有的座椅和软垫长榻都铺上一层有绿玫瑰和白玫瑰的华丽绒毯;地毯也是高级货,踩在上面感觉有着棉花糖那般的酥软。在6月20日事件之后,大书房重新更换了内饰。

路易十六和他的玛丽王后双双站在一座钢琴的旁边,小王储夏尔与他的姐姐玛丽-特蕾莎公主一同坐在地毯上玩耍。他们头顶就是国王的专用大书桌,桌面摆满了西洋棋、双六棋或跳棋。显然在几分钟前,国王一家人正在享受天伦之乐。

“日安,尊敬的国王陛下;日安,尊敬的王后陛下!”尽管安德鲁在平日对波旁王室充满了不屑和敌视,但作为文明人,他还是对即将下台的法国君主和他的妻子,给予了足够的尊敬,不仅在低头问候,言语间还是使用了一连串的敬语。

路易十六木讷点点头,他挤出一丝笑容的说道:“弗兰克将军,请随意座,我和王后只是想再见见您。毕竟,我们曾在3年前见过,不是吗?”

说着,他又望了妻子一眼,一言不发的转回到大桌案后的座位上,继续琢磨那盘西洋棋的之前残局。玛丽王后则上前一步,她上下打量了身穿将军制服的安德鲁,对着客人挑衅的问了一句:“弗兰克将军,您觉得身上将官制服好看吗?”王后的言下之意,是在讥讽年轻过分的安德鲁不配担当一名将军。

对此,安德鲁肆无忌惮的笑起来,他说:“当然好看,我就是穿着这套制服,指挥北方军团赢得了6月大捷,不仅占领了图尔奈和蒙斯等地,还缴获了奥地利王家禁卫军的一面团旗,还差一点俘获了敌人的骑兵指挥官,卡尔将军。据我所知,那位青年的哈布斯堡王子,应该是王后陛下您的侄儿。呵呵,这个世界可真小。”

美丽的玛丽王后依然是个胸大无脑的笨蛋。在法国,连傻子都知道,永远不要与出庭律师去斗嘴皮,那属于自取其辱。更何况,安德鲁还是两世为人的律师,他一贯信奉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但要是你不尊重我,那么我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

在听到这番火药味极浓的对话后,路易十六忍痛放弃了他的棋艺研究,起身转到王后的身旁,以其笨拙的言辞,对着安德鲁说道:“事实上,是这样的,我们都希望我们的王室与国民议会,同人民保持继续友好的态势。你知道,我是热爱法国人民的君主,也深深体会过人民的困难。”

安德鲁的嘴角显露出一丝微笑,他说:“如果您真的热爱这个国家的人民,就请您公开发文谴责奥地利皇帝和普鲁士国王,号召法兰西的爱国民众反抗奥普联军,并宣布任何勾结外国干涉军的奸细,一经确认其罪行必须立刻处死。”

“弗兰克将军,不准以这种语气同法国的国王说话!”玛丽王后一把抓着丈夫那支不停颤抖的右手,语出严厉的训斥起桀骜不驯的雅各宾派分子。

安德鲁不以为然耸耸肩,他一字一句的回复说:“我是国民选举的代表,履行着人民赋予我的神圣职责。而这其中,就包括可以按照大多数民众的意愿,将那些不称职的官吏,甚至是无能的国王赶下台。如果王后陛下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现场演示一把。只要我站在大露台上挥一挥手,外面的两千自卫军和无数的长裤汉就会进入王宫内。”

路易十六与玛丽王后显然被安德鲁恐吓之词吓倒了,两人的表情就像生死离别那般沉重,他们的手紧紧握着,掌心里都是汗珠。当然,安德鲁这番话也绝非虚言,只是他不愿意去做而已。

“你是无赖,是坏蛋,不准你欺负我的父王和母后!”14岁的小公主玛丽-特蕾莎气嘟嘟站了起来,她很是气愤的大声警告这个不受欢迎的将军。

作为一个年轻的女孩,即便生气时的玛丽-特蕾莎也是很有魅力的,她有着美丽的蓝眼睛,并继承了母亲和外祖母的美貌。至于她的名字“玛丽-特蕾莎”来源于她的外祖母,当时在位的匈牙利和克罗地亚女王玛丽娅-特蕾莎(奥地利历史上最受人尊敬的国母)。

安德鲁努力促使自己不要去想象特蕾莎公主的未来遭遇,但他那四下游走的目光却看到正在兴致勃勃摆弄积木的王储殿下,路易-夏尔。小家伙对于大人们的争论根本不为所动,只是时不时的咳嗽一两声,小脸蛋上也会随之绯红。

“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安德鲁以怜悯的眼神看着坐在地毯上小王储。

穿越者知道,小王子得了哈布斯堡家族的遗传病,肺结核,而且还是传男不传女。在这个医学不发达的时代,肺结核基本属于无药可治的绝症,哪怕没有大革-命带来的影响和伤害,小家伙也没可能活到成年。而在另一时空中,拿破仑皇帝的嫡子罗马王(同样是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的生母),那位拿破仑二世就是死于家族式肺结核病。

或许是感觉安德鲁盯望弟弟太久的缘故,小公主玛丽-特蕾莎气的再度跑过来,她站在不速之客的面前,奋力张开双臂,像一支守护幼崽的母鸡,勇敢阻拦了安德鲁那不怀好意的目光,最后还大声警告说:“谁都别想带走夏尔!不允许!”

安德鲁不禁哑然,他将目光投向小姑娘那边,打趣的问了一句:“如果你同意跟着我走,那我就不带夏尔了,怎么样?”

“你想带我去哪里?伊丽莎白姑姑那里吗?她上个月还从鹿特丹那边,给我寄来了一份生日礼物,就是夏尔在玩的积木,我非常喜欢。不过,我还是想着与父亲、母亲一起等着伊丽莎白姑姑重新回家。”玛丽-特蕾莎睁大了眼睛,说道最后时,她还“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安德鲁心下一软,在国王与王后的紧张注视下,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平常无奇的小胸针,俯下身子,将胸针别在小女孩的衣襟右侧,郑重其事的叮嘱道:“如果你哪天想伊丽莎白姑姑了,愿意去见她,就把这枚胸针托人交给沙威警长,他会满足你的愿望。记住了,这只是一张单程车票,而且只允许你一个人。”

说完,安德鲁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在他走到房门的那一刻,耳边传来国王和王后的一句若隐若现的声音。“谢谢!愿主保佑您!”

所有巴黎人都知道安德鲁的承诺,比其金路易还要珍贵。他说了会将玛丽-特蕾莎完好无损的送到伊丽莎白公主身边,就一定会履行自己的诺言。

从离开杜伊勒里宫,到抵达圣路易岛上的别墅,安德鲁都是一言不发的双目紧闭。穿越者清楚的知道,自己刚才的一时冲动会给他本人与沙威带来多大的麻烦,其中就包括各种政治隐患。

然而,穿越者对此并不后悔,反而是在庆幸自己依然守住了作为一个文明人的最后底线,那就是成人之间的野蛮厮杀,都永远不要牵连无辜的孩子。

由于小夏尔的王储身份,使得其目标太大,安德鲁没有丝毫的把握,而且即便救了他也活不了太久。不过,营救小公主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毕竟,延续了上千年的法国君主制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位女性的国王。无论雅各宾派中的哪个当权者上台,都不会刻意为难她,但巴黎的流氓无产者除外。

安德鲁之所以主动营救小公主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则是来自伊丽莎白公主的请求。后者在一月内写了3封书,都是通过军情局传递到安德鲁手中。在信中,伊丽莎白万分恳求安德鲁,希望能给哥哥和嫂子留下血脉,哪怕一个也行。波旁公主知道,巴黎的雅各宾派绝不会放过国王和王后,甚至是小王储。

……

第215章 纸牌屋(下)

8月5日深夜,就在安德鲁派人将象征着巴黎关防的“钥匙”,交还给巴黎市政厅之后,他的首都安保司令的短暂任期也随之终结。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巴黎民众的下一次武装起义,已正式进入倒计时。

当晚,再度“旷工”安德鲁议员从马术学校那边得到一则消息,立法议会目前在任的518名国民代表,一致表决通过了一项议案:任命安德鲁-弗兰克为国民立法议会的下一个轮值议长,任期是从8月6日到8月15日,整整10天。如有必要,在全体议员半数不反对或是安德鲁自己不辞职的状况下,他的轮值任期可以再延续5到6天。

“我去年买个了表!”听到这里,穿越者忍不住飚出一句国骂,搞得那位年轻的议会信使一头雾水。安德鲁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随后又扔出一枚5里弗尔的银币,将那个不知所谓的信使打发走。

自从成为国会议员之后,安德鲁反而厌烦于议会大厅那种闹哄哄的菜市场氛围,尤其是在夏季,空气不通风的状态下,时常还能闻到一股浓郁的汗臭。即便在他不得不留在马术学校办公期间,也是尽量躲在二楼的各个工作委员会。很多时候,安德鲁还会故意迟到与提前溜号,甚至干脆的以各种由头搞旷工。

早在数天前,图里奥就曾告诉自己,议会的右派与不少中立派议员们被巴黎即将到来的第二次革-命浪潮吓得半死。很多人要么逃亡国外,要么避世田园,或是干脆投靠雅各宾派寻求保护。到8月上旬,成立仅有10个月的745名立法议会代表,就一下子减少了30%,损失了2百多名的国会议员。

必须提及的是,立法议员的大量流失,很多人怀疑是“罗丹派”的政治阴谋。有证据显示,罗伯斯庇尔、丹东与马拉在达成同盟后,为改变他们在议会中不占优势的窘境,“不可腐朽者”随即向丹东提出一个很是阴险的方案:

怂恿科德利埃俱乐部和马拉等人领导的长矛支队(大部分为长裤汉组成),在通向国民议会的各条道路上,恐吓胆小怕事的立法议会代表,迫使议员们不得不离开马术学校去外地避难,以期让议会议员减到法律所规定的最低代表数,也就是3百人以下,迫使立法议会自动解散,继而重新进行国民投票选举,召开新一届的国民议会。

不过,由于安德鲁的意外介入,使得罗丹派的图谋没能最终得逞,立法议会依然在8月上旬保留了5百多位议员代表。大都归属于身为安保司令官的安德鲁的功劳,他以危害治安为由,强令自卫军驱散了好几个区的长矛支队。但凡不服从命令的民兵,连同他们的首领,都在被自卫军解除武装后,驱除出巴黎。一旦有伤人事件发生,受到国民自卫军支持的巴黎法院会追求长裤汉的刑事责任。

似乎看到了这一点,现存的不少贵族以及中间保守派的议员都希望能攀上安德鲁的大腿,为其遮风避雨。所以,这些不甘寂寞的家伙们很快拉帮结派,继而在议会大厅的轮值议长选举中大造舆论,最终将安德鲁推了前台。鉴于后者对革-命巴黎和国民议会的贡献,也使得5百多名议员绝大部分都投了赞成票。

可事实上,新鲜出炉的安德鲁议长一点都不开心,所谓的工作环境不过是自己的一句托词。那些一心将自己推上位的家伙们,估摸半数也没安什么好心,有的甚至是王室支持的保王党人安插的奸细。这些人幻想着制造雅各宾派的内部分裂,促使各山头大佬争权夺利,通过内讧来消耗巴黎平民党的实力,以此来达到保障杜伊勒里宫的安全。

投了赞同票的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们,不过是在顺水推舟,希望立法议会能将安德鲁继续留在巴黎,而不是亲自整合出一支更为强大的北方军团。就在数天前,在克勒曼将军的配合下,身为特派员的让索内议员成功控制了莱茵-摩泽尔军团,并以屡战屡败和玩忽职守的罪名,将年迈无能的吕内克元帅一脚踢回了自家的庄园里养老。与安德鲁一样,布里索派也不喜欢滥杀前线的指挥官。

此刻,安德鲁不禁为布里索等人的幼稚做法感到好笑,他们总以为拉拢了几个将军就能控制整个军团。如果这种简单方式真的有效,安德鲁也不会在波尔多、兰斯与阿维尼翁疯狂的吞噬天主教会资产‘’在马恩省与阿登省等地开办重工业,扶持轻工业;还联合法兰西的院士们建立研究院,攀登科技树,大种实验田。

从1790年到如今短短3年不到时间里,安德鲁耗费了上亿里弗尔,动用了无数人力物力,搞出一个空前庞大的军民产业联合体(康采恩集团)。而目的只有一个,将之前的香槟混成团(旅),以及现在的北方军团绝大部分军官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实现一荣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

即便如此这般,先知先觉的穿越者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即便任命的高级军官已被后世证明属忠心之人,但安德鲁还是会利用宪兵部、军情局,或是无法明言的特务机构,明里暗地考察军官们的效忠,竭力将隐藏其中的害群之马剔除。

所以说,在得知让索内控制了莱茵军团时,安德鲁一点也不担心。而且他还知道那个已被任命为莱茵-摩泽尔军团司令的克勒曼将军,根本就是一个极有主见老滑头,就连后世的拿破仑皇帝也难以驾驭克勒曼父子的忠心。

8月6日上午,身为立法议员的安德鲁难得一次准时抵达议会大厅。在代表们的一片掌声中,他随即登上主席台,坐在轮值议长的专用宝座上。安德鲁环视了一遍会场,发现视野所及的议员席上空出不少位置(减少了30%),不像以前挤成乱糟糟的一片,就连大厅里空气质量都好了不少。

“议长阁下!”台下的一名老资历秘书转过头来,小声提醒着安德鲁。

按照游戏规则,必须等到轮值议长发话之后,其他代表能举手发言,所以大家都盯望着新任轮值议长要么赶紧先致辞,要么摇起小铜铃也行。

“好吧,公民们!”安德鲁从座位上起身,在议员们的注视下,他右手指着国王宝座,说道:“我想要说的,就是这玩意距离我的实在太近,我担心哪天自己会坐错了位置,然后灰头灰脸的被你们轰下台。所以,我提出今天的第一个议案,先把国王的宝座搬到储物室里放着。请反对的举手!哦不,是请支持的举手!”

在众人善意的哄笑声中,习惯于作为霸道总裁的安德鲁及时纠正了自己的语病。此外,这位轮值议长的提案也毫无意外的得以通过。接下来的时间,属于议会的自由发言,包括议案的提交,辩论与表决。

总之,大家伙都在吵吵闹闹,安德鲁无精打采的摆弄起小铜铃,至于代表们爱听不听,他也懒得去管。偶尔的,台下的四位议会秘书会轮流上递各个工作委员会或是议会大厅里刚通过的议案,请求轮值议长来做最终审阅。

现在,安德鲁手中拿着一份文件,内政与财务两个委员会提交的议案,要求议会拨款给国民自卫军中的志愿军(正规军)制作统一军服,文件最后还附录了新制服的图案样式,以及相关预算费用。

蓝色上衣,白色衬衣,猩红色的修饰和卷边,金黄色肩章,衣袖开三颗纽扣,三角形的口袋,白色外套和套裤,翻边用金黄色文字印着“法律”,另外一处翻边印着“自由”……这套华丽而昂贵的上衣制服就需要5个里弗尔,再算上三色徽和漂亮羽翎的军帽,牛皮制作的军靴和武装带,等等。巴黎一家制服厂给出的最终报价是15个里弗尔,而且是一年4套。

半小时前,安德鲁刚刚看了国库经费的使用状况,具体数额就不提了。估计到了8月末,印刷厂又要开足马力,加印10亿里弗尔指劵。

安德鲁随之大笔一挥,先是将4套削减到2套。随后他还建议取消军靴,改为兰斯鞋厂出产的更为便宜耐用的户外鞋(效仿后世某品牌的棕色登山靴);此外,安德鲁要求给士兵们配发一套针线包,让他们自行修补破损的制服和裤子。

等到稀里糊涂熬过了上半场,到了中午休会时间,总算可以出来透口气,安德鲁去意外碰到了一位“老熟人”,拿破仑-波拿巴。那个穿着深暗制服的瘦小军官,带点发黄的脸色,但走路昂首挺胸,眼神里充满挑战欲望的家伙。

事实上,拿破仑早在两月前就已抵达巴黎。在来首都之前,拿破仑于阿雅克肖自卫军指挥官的选举中,败给了一个家族仇敌,仅获得自卫营副营长的位置。然而不久,支持科西嘉独立的阿雅克肖城居民,与当地驻军爆发的一场流血冲突,很不走运的拿破仑就背上了黑锅,而且被阿雅克肖议会解除了自卫军军职。

一开始,拿破仑住在靠近杜伊勒里宫的荷兰饭店,那是立法议会的科西嘉代表的下榻之地。他希望能寻求老乡们的帮助,恢复自己在王家正规军的中尉军衔。当然,拿破仑本最初的想法,是竭力寻求自己熟悉的安德鲁将军(议员)的帮助。

不过,非常不巧的是安德鲁那时已离开巴黎,远赴两百公里外的里尔军营,开始以特派员的身份掌管北方军团对奥作战。所以,拿破仑不得不在科西嘉代表居住的荷兰饭点碰碰运气,寻找一个好心人。

然而,一个叫波佐的中年议员拒绝了拿破仑的请求,议员公然宣称:拿破仑是阿雅克肖流血事件的主谋者之一,根本不可能得到人民代表的任何援助。由于这位波佐议员与时任战争大臣塞尔旺将军的关系不错,所以,拿破仑的军职恢复申请被无情的驳回。

不久,遭遇两次挫折之后的拿破仑又碰到一个难题,钱不够花了,他必须搬离昂贵的荷兰饭点,去寻找一家比较便宜的住所。最后,他得到了布里埃纳军校的同学布鲁恩的帮助,在窄小的槌球街上找到了一家外墙看来很灰暗的梅兹饭店。由于这里过于偏僻,很少有外省人来这里住,所以房间的价格很便宜。

在这一期间,拿破仑在杜伊勒里宫附近,亲眼目睹了6月20日事件。他看见国王、王后和王子戴着红帽子。国王还在暴民的胁迫下,举杯敬酒(不知是水是酒)。

在回饭店的路上,拿破仑对布鲁恩说:“国王卑躬屈膝,遭人轻视,而在政治舞台上,如果一次受人轻视就再也无法站起来了。”此外,他还非常赞同拉法耶特将军对雅各宾派的批判之言:“雅各宾党人都是没有教养与学识的疯子。”

作为正规军校毕业的现役军官,拿破仑是一个崇尚法纪与秩序的军人。在他看来“自由与平等”固然很好,可是不能让政-府处于混乱状态,社会需要有等级间的互相尊重与权力,必须要有领袖。如果要想让行动有效率,必须要有一个人领导、有一个领袖,由他做出决定,命令及指挥如何执行。

在雅各宾派的内阁倒台后,拿破仑再度来到陆军部办公室去办理手续,争取恢复他在军中的职务。他呈上了科西嘉指挥官罗西将军所开立的证明,也同时附上阿雅克肖政-府及科西嘉省政-府开出的凭据。他解释了自己为什么在1792年1月的核查期间缺席,那是因为自己担任国民自卫军的中校副指挥……

显然,作为立宪派的陆军部官员很是喜欢从正规军校毕业的军官来恢复军职,何况此时,三分之二的炮兵军官都已经离开了原有岗位,部队正严重缺乏有才干的军官。拿破仑在巴黎军校的众多同学中,包括佩卡都克、菲力普、马兹斯、贝勒库和德弗,以及还有很多军校同学,他们全都移居或是流亡到国外。

可惜好景不长,就在拿破仑相信陆军部应该很快会让他复职的时候,安德鲁回归巴黎,雅各宾派也随之展开了对立宪派的凌厉攻势,一记组合拳就轻而易举的把反对者打得落花流水。结果是拉法耶特等人被流放,立宪派内阁也随之垮台。

原本,陆军部的审核委员会已答应在8月上旬,走完批复拿破仑复职的全部流程。但波佐议员却再度跳出来从中作梗。这位科西嘉代表写了很多信给陆军部的官员,控告拿破仑在阿雅克肖的暴-动事件里的所作所为,这让拿破仑恢复原职的希望蒙上一层阴影。所以,拿破仑又来立法议会,想找安德鲁碰运气。

不得不说,今天是拿破仑的幸运日。对于矮个子军官的请求,安德鲁满口的答应下来,让让自己上尉副官跑了一趟陆军部。40分钟后,在地中海餐厅的餐桌上,拿破仑收到了来自陆军部的最终复函。

函件内容是在通知拿破仑,陆军部已决定让他复职。他被重新安排到“驻防马赛与土伦之间第六炮兵团的职务……并晋升为炮兵上尉”。此外,这个军衔职位的恢复日期,从1792年2月6日算起,并且全额照发薪金。每年的职务军饷是1600里弗尔,至于军官补助与战时津贴则另外计算。

欣喜之余,拿破仑又在心中涌起一种若有如无的失落感。那是大权在握的安德鲁将军居然没有出言邀请自己,加入到大名鼎鼎的北方军团。

……

第216章 凋落的百合花(上)

第216章凋落的百合花(上)

对于炮兵上尉心中的失落感,这是穿越者故意为之。如今的北方军团人才济济,将星云集,其中包括:蒙塞、奥什、莫罗、马塞纳、达武、奥热罗、勒费弗尔、贝尔蒂埃、仲马、絮歇、麦克唐纳、塞纳蒙、拉克洛、南苏蒂、夏塞、布律纳、乌迪诺、莫兰德、圣西尔(海地)、古丁、弗里昂等。这些人不是共和国最优秀的指挥官,就是另一时空中的帝国元帅不二人选。

所以,安德鲁不需要未来的拿破仑一世来撑门面。此外,负责巴黎情报的沙威总监给予炮兵上尉的评论是:拿破仑虽然才华出众,意志坚定,且志向远大;但他性格孤傲,蔑视权威,不喜欢听从上级的号令,不可长久屈居他人之下……

所以,最终安德鲁放弃了对拿破仑的再度招揽。另一方面,穿越者也在担心缺少了科西嘉炮兵上尉的存在,未来的土伦港是否能被顺利夺回;而且比起穿越者苦心经营的北方战线,法国的南部与东部战区更需要优秀的指挥官。

等到午餐结束之际,安德鲁递给拿破仑一封介绍信,那是他以立法议会军事会执行秘书,兼理会轮值议长的双重身份,写给阿尔卑斯军团司令孟德斯鸠将军的,信中希望孟德斯鸠将军能善待这位才华横溢的年轻军官。

“我建议在明晚之前,你赶紧带着你的妹妹离开巴黎。这段时期的首都会不太平静。如有今后你有什么要求,大可以直接向北方军团的驻地写信。”

临别前,安德鲁再三叮嘱着拿破仑,与其挥手道别。除了常例赠与的两千里弗尔外,他还送给喜好阅读的拿破仑几本书,这些都是众多欧洲探险家们在北非、埃及、中东与印度等地的旅行游记。

……

在熬过几天的轮值议长后,安德鲁在8月9日向议会请了1天的病假。对此,议会辩论大厅里的四位秘书早已见怪不怪,所有轮值议长都会经历这一“可怕而不幸的”过程。

选择在家修整,一方面是安德鲁想着让自己已被吵昏的头脑,在安静环境下重新恢复清醒;另一方面,他在等候与布里索等人,以及“罗丹派”的最后会晤,协商如何控制巴黎,并攻占杜伊勒里宫的军事计划。

事实上,参与会晤的人都是雅各宾派各山头的助手或副官。为掩人耳目,布里索、罗伯斯庇尔与安德鲁都没亲自参与。至于丹东,他在三天前跑回自己的家乡阿尔西,并在那里待到8月8日的凌晨。

与历史一样,起义的日期最终定在8月9日深夜。为弥补各区无套裤汉长矛支队的武装不足,安德鲁暗地签署了一道命令,由各省结盟军组成的联合军事行动委员会派出携带制式步枪,配有30发子弹的两千名正规军,做为巴黎民兵的火力支援。这其中就包括来自马赛的517名好汉,以及12门火炮。

至于安德鲁麾下的那群精锐宪兵队,两百余名负责守卫圣路易岛上的别墅,以及安德鲁在塞纳河上的秘密逃生通道;其余3百则早已部署于马术学校内外。对此,立法议会代表们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情绪,反而给予轮值议长极大的感激之情。哪怕明天山崩地裂,海啸而至,至少在议会内部是绝对安全的,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暴-民敢于袭扰安德鲁将军划定的绝对安全防区。

截止8月9日上午,受雅各宾派等各个激进团体的不断鼓动,巴黎48个区中已经有47区的代表,公开要求废黜国王,不再承认路易十六。从阿尔西回到巴黎的丹东,在妥善安置好妻儿之后,便立刻赶赴巴黎公社(中央委员会)。这位体格雄壮的香槟壮汉在集-会上大声宣布:革-命起义的钟声将会于今晚响起。

从8月9日下午开始,整个巴黎就像一个被捅了的马蜂窝,到处乱糟糟的。在结束完与罗伯斯庇尔的交谈后,丹东领着德穆兰、弗雷隆等人赶往圣安东郊区,与已被国民自卫军解职的桑泰尔将军会晤。后者已明确表示会派出两千正规军和12门火炮,支援科德利埃派的2万长矛大军围攻杜伊勒里宫。

昨天下午,在安德鲁将军的提名之下,由各省结盟军组成的联合军事行动委员会任命桑泰尔上校为两千义勇军的指挥官,还顺带提升其军衔为旅级准将。准确说,桑泰尔如今的这个将军很不正规,只有立法议会或内阁陆军部才能签署晋升令。但安德鲁已向其保证,自己将会在8月10日的立法议会里做背书。

与此同时,杜伊勒里宫也在进行着最后的防御准备。一批效忠王室的军队陆续集结于卡鲁赛尔广场上(今凯旋门广场),这其中就包括3千多名巴黎自卫军,近千名瑞士雇佣兵,和5百多名武装廷臣,以及少量的警察与宪兵部队,合计4千8百人。应巴黎自卫军司令芒达将军的要求,卫兵们还在各个宫墙入口,以及连接花园的栈桥边配置了10多门火炮。

此时的丹东像一只不辞劳苦的大蜜蜂,不停的在塞纳河两岸奔波与游说。等到夜幕降临之际,这位新巴黎公社的实际领导人,又辗转来到安德鲁位于圣路易岛上的居所。

在别墅的小餐厅里,安德鲁让管家立刻送刚出炉的烤全鸡,当然香飘飘的面包与可口的香槟酒是少不了的。与往常一般,小餐厅里没有留下从旁服侍,端茶送水的仆人。

“咦,你怎么不吃?”丹东猛然抬起头来问上一句。他嘴里还叼着着半截鸡腿,导致说话时言语很是含糊不清。

主人呵呵一笑,说:“1小时前,我在罗兰家里喝了下午茶。不得不说,玛侬(罗兰夫人)亲手做得小甜点很好吃,我又很不巧多吃了一些,到现在肚子还在发胀。”看到对方盘子里快空了,安德鲁便将自己那份烤鸡推到香槟老乡的面前。

丹东笑了笑,他将嘴里的鸡骨头滤出来,再用他那油腻腻的手抓起一杯斟满香槟的酒杯,大口喝下。

“你知道吗?今天白天里,罗伯斯庇尔曾3次派人来询问我起义准备事宜,估计他从昨晚开始,就一直躲在木匠师傅家的地窖里,接下来的48小时之内压根就不敢出门;而布里索,同样紧张的要命,准备在有重重保护的立法议会里通宵工作;唯独你,安德鲁,和我一样,总是保留着沉着冷静的表情,丝毫不曾显露出对今晚起义的担忧。”

面对丹东的问话,安德鲁始终笑而不语。而丹东自己,也没期望对方一开始就说实话,于是他继续说道:

“事实上,我们都非常清楚。单靠你目前拥有的实力,就足以拿下杜伊勒里宫,继而占领整个巴黎。留在巴黎的各省结盟军中六成以上,已被你的人拿里弗尔银币成功收买,所谓的联合军委会也都是在服从你的指挥;在国民自卫军方面,我确信所谓投靠布里索派的梅努将军,事实上也只听你的命令,这样你就控制了近半数的巴黎自卫军;至于各区的长裤汉支队,只要那位警察副总监(沙威)挥舞一下钱袋或米袋,他们就不知道东南西北,继而倒戈相向。

当然上述武装力量,这还没算上你的北方军团,那近10万的精锐部队。罗伯斯庇尔曾经告诉我,只要安德鲁自己愿意,他随时可以成为法国的‘克伦威尔’,拥有比拉法耶特在巴黎更大的权势。现如今,我只是想大胆的问上一句,安德鲁,你到底需要从起义后的巴黎得到什么?”

安德鲁微笑着拿起酒瓶为客人斟满香槟,他手指丹东又一次抓起盘中的烤鸡,答非所问的说:“今天的烤鸡,是我新聘请的土耳其大师傅秘制的,味道很不错。待会你离开时,我会让管家给你包裹几只带回家,我相信加布里埃尔和小安托万都会非常喜欢的。”

说着,安德鲁看了丹东一眼,接着又说:“所有人都应该知道,安德鲁一贯喜好分享,与朋友们分享食物、酒水和快乐,当然还有胜利,以及胜利之后的喜悦感;另外,就我个人而言,很是厌恶法兰西各派之间的内战,哪怕是推翻众矢之的的王室;至于我和我的北方军团,会继续保持枪口对外,一直将战线向北推进,南尼德兰、荷兰、德意志邦国、丹麦,直至波罗的海。当然,还有一个前提……”

“哦,什么前提?”丹东把身子前倾,表情凝重的追问道。

安德鲁继续笑着解释说:“我不希望有人在闲得无聊时,跑来找我的麻烦。我刚刚得知,埃贝尔和弗雷他们想在明天想给好朋友西蒙复仇,策划恐吓一下立法议会,给我来一个下马威。丹东,你去警告一声:如果明天凌晨开始,立法议会上空有一颗子弹袭来,或是一名议员为此受到任何程度的伤害,我就会悬赏1百万里弗尔,让全巴黎的人都充当猎犬去捕杀他们,以及他们的支持者,直到最后一个混蛋被绞死在路灯上。”

说道这里,安德鲁缓和了之前威胁的语气,又淡淡说了一句:“另外,在今晚帮我除掉芒达,那家伙居然阴奉阳违,出尔反尔,今天一早就给王宫增加了两千守卫。不仅如此,我还希望你领导的巴黎公社在明天的立法议会上,提名桑泰尔将军担当巴黎自卫军的司令;而作为回报,我也会向布里索推荐你进入12人决策委员会。不出意外的话,你将会出任内阁司法大臣。”

……

12点整,科德利埃俱乐部的塔楼敲响了急促的警钟,响了很久;五分钟之后,圣安东区的起义钟声也开始遥相呼应。

8月10日的凌晨1时,丹东领着35个区的代表,于市政厅广场上集合。大约在凌晨3时,丹东等人冲击了巴黎市政厅大楼,武力驱散了在此开会的众多官员。很快,丹东就宣布巴黎革-命公社正式成立,他任命埃贝尔为临时检察长,这是马拉的要求;勒让德尔为副检察长,来自安德鲁的主张;塔里安为革-命公社的公共发言人,属于德穆兰的建议;至于巴黎市长佩蒂翁,巴黎公社听从了丹东的建议,只是将其暂时停职,并没有免去佩蒂翁的市长职务。

期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丹东借用佩蒂翁的亲笔书信,诱使不知情的芒达将军来到巴黎市政厅。这位巴黎自卫军司令官居然没带上任何卫兵,就独自走进维勒酒店的大厅里,身为临时政-府发言人的塔里安走了过来,冷静的告诉芒达将军,他已被巴黎公社解除一切军职。就在惊慌失措的前自卫军司令官退回台阶时,一伙来自科德利埃俱乐部的骁勇干将们,一拥而上,将芒达撕成了碎片。

可怜的芒达将军,他唯一的失误就是不该欺骗安德鲁,前者曾信誓旦旦保证过不给王宫增加一名守卫,但身为保王党人的芒达最终食言了;而为之付出的代价,就是他自己的性命。

等到塞纳河两岸的警钟纷纷敲响之际,路易十六最终失去了他作为法国国王所能享受最后一刻的宁静与睡眠。当国王和王后紧张兮兮的出现在王宫侍卫面前时,王后的侍女发现路易十六居然没有戴假发,也没有扑香粉。

在宫殿大厅里,年过80的德-马耶元帅领导的5百廷臣显得情绪很高涨。尽管身患眼疾,老元帅的眼镜仍显得炯炯有神。他大声告诉国王:

“陛下的侍卫们忠心耿耿的,愿誓死为国效力;不远处,有1千名如阿尔卑斯花岗岩一般坚硬的瑞士卫队;而守在王宫外围的3千名国民自卫军,至少能保证中立,防止暴-民冲击……”

一旁的廷臣也纷纷上前向国王表示:“那警钟玩意的根本没用,敲一阵子,累了就会停下。到现在为止,杜伊勒里宫门前还没有一个暴-民的身影出现。”

……

此时此刻,在距离王宫差不多一墙之隔的马术学校,国民立法议会驻地。

4百名国民代表们心惊胆战的聚在议会大厅里,准备相互取暖,以期度过这个不眠之夜。至于少了的1百多名议员,大都是未经请示就逃离了巴黎。好在议会的总人数依然保持在300人以上,所以,国民议会仍旧可以合法的继续存在。

偶尔的,明亮的大厅里,还会有几个雅各宾派代表壮起胆来,想起身做一番辩论,或是口如悬河发布一通宣言什么的,但他们磕磕绊绊没几句便放弃了。

不久,整个议会大厅重新陷入了死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安德鲁轮值议长的宪兵队依然驻扎在马术学校,一丝不苟的为议员们站岗放哨。

……

第217章 凋落的百合花(中)

8月10日,黎明时分。

只穿着一件蓝色短裤的安德鲁站在卧室的窗台前,他忽然发现驱走了灰蒙蒙晨曦的朝阳显得无比的鲜红。事实上,穿越者几乎一宿未眠,他一直待在书房里接收来自起义公社、杜伊勒里宫、立法议会与军情局等不同途径的情报。

等到凌晨4点,巴黎的48个街区的长矛支队已全部参与起义行列,警察总局也随之宣布中立,义勇军更是顺利控制了巴黎市政厅和其他政-府要害部门。此时此刻,除了杜伊勒里王宫作为波旁王朝的最后堡垒尚未被攻克外(已被3万名武装民众团团围困),整个巴黎已完全落入起义部队的手中。

听到这里,安德鲁这才长舒一口气,继而回到卧室补了两、三个小时的瞌睡。直到早上7点,宪兵队的集结军号声再度响起,安德鲁也被门外的副官叫醒。作为轮值议长,他必须在早上8点之前赶到议会大厅。

尤其是在今天这个极为特殊的日子里,安德鲁必须要耐心安抚那些心神不宁的国会议员,防止他们一听到隔壁王宫传来的枪炮声就被吓得落荒而逃。等到议会人数下降到3百以下,那样就麻烦大了。

作为安德鲁在巴黎的最重要的筹码之一,国民立法议会将承担着制衡,甚至是压制巴黎公社,以及雅各宾派的政治职责。一旦议会自动解散,或是任由雅各宾派和科德利埃派来摆布,那么安德鲁会在巴黎的权势榜上严重失分。即便穿越者不打算将立法议会的大旗竖立太久,但也要向“罗丹派”卖个好价钱才行。

……

从早上6点开始,塞纳河上的旧桥、新桥与竣工不久的旺多姆桥(自由之桥),都被北上的长裤汉支队堵得水泄不通。等到安德鲁乘坐的划桨艇穿越各个桥洞时,每个桥面上依然是熙熙攘攘,相互吵闹的人群。很多人还一遍又一遍高唱着吊死贵族的革-命歌曲,他们高举的长矛与刺刀在太阳照射下,闪闪发光。

当安德鲁进入议会大厅时,现场的所有议员都不约而同的起立、脱帽、鼓掌,继而欢呼,那热闹的场面就如同路易十四驾临朝会。穿越者心中知道,现在的立法议会的代表们,已将自己视为他们唯一的保护神。不然,国王的廷臣卫队,或是不守规则的暴民,都想干掉几个看不顺的国民议会议员。

安德鲁一边走着,一边暗中观察,突然留意到待在大厅的议会代表大部分属于籍籍无名之辈,除了胆子小,习惯使然之外,更多的原因是,这些留守之人希望天天来议会里签字打卡,以期获得每日18里弗尔的高额议员补助。

登上主席台,安德鲁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以轮值议长的身份,宣布今天8月10日为立法议会的“特殊议事日”。

按照相关规定:当“特殊议事日”时,国民议会大厅将对外封闭,不再允许旁听记者与购票民众入内,但保留司法宫、巴黎公社(市政厅)、外省公社(政务厅)与国民自卫军的若干观察员席位。需要说明的是,安德鲁议长拒绝给杜伊勒里宫的保留任何席位。

对于议长的提议,没有议会代表表示反对。所有人都知道,数以万计的巴黎武装民众已抢在日出之前,包围了几乎是一墙之隔的杜伊勒里宫。各种迹象表明:一场血战已在所难免。

不久,当轮值议长手中的小铜铃再度摇起时,宣布了第二件事,安德鲁示意靠近王宫一侧的议员代表全部转移到对面座位席上。过了一会儿,在两名“燕尾服”(警察)的引导下,十多个装修师傅抬着大块大块的铁板,从坐席顶端的廊桥那边走过来。这些工匠叮叮梆梆忙活了好一阵,只是为东面的玻璃窗上再加盖一层防弹铁板。

第三件事情,安德鲁建议全体议员在今日事件平息之前,不要随意外出。如遇紧急公务,可以委托门外宪兵协调处理。至于午餐、晚餐和下午茶,轮值议长已为大家准备妥当。理所当然的,费用开销会从议员们的丰厚补贴中扣除。

“……

第四项,我提议恢复桑泰尔上校的军衔与职务,并晋升他自卫军准将,替代不幸遇难的芒达将军,出任巴黎自卫军新一任的指挥官……嗯,通过!

第五项,巴黎公社已派出代表向国民议会提出一项申请,要求承认其中央委员会的合法性……嗯,通过!

第六项,巴黎公社要求国民议会即日起,暂停路易十六(路易-卡佩)作为法国国王,所拥有的一切权力和地位……嗯,通过!

第七项,巴黎公社要求国民议会通过一项立法,通缉与逮捕一切不宣誓教士,以及所有危害革-命的贵族和不合作分子……哦,没能通过!

第八项,……”

主席台上,安德鲁议长从台下秘书那边接过一份接一份的议案,继而漫不经心的吆喝着。而此时,辩论大厅里变得出奇的安静,所有嘈杂声都是从隔壁的杜伊勒里宫那边传来。

每一位议员都像是被魔鬼,或是巫师什么的施加了可怕魔法,已经沦为毫无主见,类似木偶一般的投票机器。每当,安德鲁议长对一件议案做出倾向性的咨询时,会场就将呈现一边倒的附和之声;反之,则立刻加以否决。以至于本次会议的表决效率之高,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们对此,面面相觑,且忧心忡忡。心直口快的加代甚至还想着跳出来,大声对主席台抗辩一两句,或是干脆指责轮值议长的独-裁和专-制作风,但被布里索和维尼奥死死拽住。

“非常时期,别冲动了!”朋友们纷纷过来低声告诫加代。

的确是非常时期,一旦和安德鲁扯下脸皮,后者完全可以让驻防马术学校的宪兵干掉一批议员,继而将全部责任推到暴-民支队或是王宫卫队的头上。

想到这里,布里索他们感觉有点后悔了,反思将安德鲁滞留于巴黎的种种举动是否明智。再说了,身为特派员的让索内已成功控制了莱茵-摩泽尔军团(包括原中央军团的半数部队),没必要过于担心安德鲁去独-裁北方军团。

……

当8月10日的第一缕晨光洒在杜伊勒里宫时,宫墙之外已被黑压压的长裤汉团团包围。所有的男男女女们都上下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包括带刺刀的步枪、长矛、马刀、镰刀、斧头,还有一排接着一排的神圣钉耙与被熏黑的棍棒。

后排是刚刚赶到革-命群众,他们都在一窝蜂的向前涌。见状,前排之人吓得要死,纷纷向后传话,但这根本不管用。他们只能继续摇晃地那个该死的铸铁大门,并冲着王宫的大露台高喊:“国王去死!”“国家万岁!”“让我们进去杀暴君!”的口号。

不久,马赛的义勇军赶了增援,领头的黑皮肤壮汉高唱了《马赛》。

感谢上帝,那家伙最终于记全了歌词。

也是这一刻起,围困杜伊勒里宫的长裤汉们主动维持起自己周边的秩序,不再彼此间的推攘,或是相互谩骂,所有人的声音都汇合到那首慷慨激昂的革-命旋律之中。

到上午8时,曾经发誓要解救国王夫妇出火坑的廷臣们,一个个龟缩于宫殿里不敢露面,甚至还有人在乔装打扮,准备从国民议会方向的小门逃出来;瑞士雇佣兵大都是好样子,对于宫廷之外的威胁与谩骂,他们紧握步枪,视而不见。也许,是瑞士人身上那威严有些过分的红制服,掩盖了阿尔卑斯山地人心中的恐慌。

当3万,4万,或是更多的暴-民开始围住王宫时,马耶元帅命令最外层的3千国民自卫军立刻实施反击,用大炮、排枪和刺刀,将所有流氓无赖驱赶出杜伊勒里大街之外。

然而这项命令,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由于离开王宫的芒达将军一直没有任何消息,所以,负责指挥自卫军的好几位上校与中校便聚在一起,相互间开了一个短会,随后便拒绝了老元帅的作战指令。

“抱歉,元帅阁下。除非是芒达司令官亲自下达命令,否则,我们不能向同是蓝制服的法国士兵开枪!”这是来自宫廷自卫军的正式答复。

事实上,在半小时前,从巴黎北郊赶来的两千多名义勇军已使用12门火炮,成功封堵了来自卡鲁赛尔广场的进攻线路。

就在被老元帅几乎要气得吐血时,在一小队宫廷卫兵的策应下,身为巴黎省总检察长的罗德雷(勒德雷尔)总算从长裤汉的刀光剑影,以及猛烈的咆哮声中摆脱出来,并通过西南方向的一扇侧门,进入到杜伊勒里宫。

在宫殿大厅里,一名宫廷侍从走过来告诉总检察长先生,说他的假发已经歪了,胸前的大领结与皮鞋的纽扣也松了,需要重新仪容之后,才能觐见国王陛下。

“该死的!再不让我进去,就不是整理我的仪容了,而是两位陛下的遗容!”罗德雷厉声呵斥起来,吓得侍从急忙回退两步,最后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二楼的大书房里,国王和他的王后,将两个孩子紧紧的抱在一起,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灾难。两分钟前,总检察长刚刚过来报告说,芒达将军已经死了,是被丹东领导的起义公社杀害于市政厅台阶上……总之,唯一的后援没有了。

最初,罗德雷总检察长还建议路易十六检阅部队,借此提升宫廷守军的士气。但很快,他们发现忠心耿耿的5百名廷臣已减少不足三分之一,剩下的一个个都在借酒消愁;瑞士人倒是尽职尽责,但9百人太少,面对数万名暴徒根本起不来什么作用。

而最后的3千名国民自卫军在得知芒达将军的死讯之后,变得患得患失起来,没有一点化悲痛为力量的愿望。等到国王和罗德雷总检察长经过他们身边时,一个炮兵营和一个掷弹兵营率先反水。无论军官,还是士兵,大家都拒绝向国王致敬,更不会高喊一句“国王万岁!”,而是变成了“国家万岁!”。

甚至还有一名大胆的军官持剑冲上前,对着路易十六大声威胁道:“暴君,我们绝不会向自己的兄弟姐们开枪开炮!”

说完,炮兵军官还命令炮手们调转炮头,将炮口瞄准了王宫建筑物,并与宫墙外的民众遥相呼应,一遍又一遍的高唱起《马赛曲》。

……

“陛下,我们应立刻撤离王宫!对于这一点,请不要丝毫的犹豫!”在狼狈逃回王宫内部后,罗德雷低垂着头,向着国王和王后恳求道。

但玛丽王后表示反对,她坚持认为:“我们在王宫里还有防守的士兵,也还有实力与暴-民们决一死战!”

罗德雷小声的提醒王后,说:“陛下,现在整个巴黎都在朝着王宫杀过来。我们不仅仅在与面前的3万名暴-民作战,还有他们身后的60万巴黎市民。如果继续抵抗,那将是一场必输无疑的大屠杀。我希望王后陛下您,能对国王,对您自己,以及对王储和公主的安全负责!”

“上帝救救我!”玛丽王后已跪下来祈祷。

罗德雷把目光转向国王那边,劝说道:“陛下,时间紧迫,我们必须转移到马术学校,去寻求议会的庇护!”

可没等巴黎省总检察长把说全部说完,他之前派往立法议会寻求援的一位助手,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还将手中的信函递给罗德雷。

“总检察长先生,安德鲁议长刚刚拒绝了我们避难申请!”年轻的助手不停的擦拭额头上冒出的汗水。

“为什么?他不是最守承诺的安德鲁吗?!”罗德雷先是赶紧很诧异,继而变得异常气愤。因为就在数天前,安德鲁还亲口同意自己的请求,表示愿在危机时刻,为国王一家人提供政治庇护。

助手急红了脸,赶紧解释说:“总检察长先生,安德鲁议长没有食言,他只是不满意您对国王和王后的称谓。就在一刻钟之前,国民议会已同意了巴黎公社提交的请求,从即日起,暂停路易十六作为法国国王,所拥有的一切权力和地位……所以,现在只能有路易-卡佩和玛丽-安托瓦内特这样的名字。”

……

第218章 凋落的百合花(下)

在18世纪的欧洲,别说是针对地位尊崇的国王和王后,哪怕是面对贵族中最低阶的骑士,倘若直呼其名,而不是冠以爵位或封地做称谓,那就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和打脸,接下来肯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荣誉之战。

如今,路易十六沦为千夫所指的落水狗,或许除了身旁的9百名瑞士雇佣兵和少量忠心廷臣外,没人再愿意为这个已注定下台的法兰西国王的荣誉而战。

在得知安德鲁以议长身份强令王室接受屈辱的称谓后,路易十六和他的玛丽王后居然选择了沉默。或许他们心中有些懊悔了,不该利用安德鲁曾经施加于小公主身上的仁慈,在暗地里兴风作浪,并试图挑起雅各宾派各山头间的矛盾。

就在数天前,杜伊勒里宫外向散布了一条谣言,宣称安德鲁看上了小公主,希望能代表雅各宾派与王室达成政治和解。理所当然的,王室的卑鄙做法成功的惹怒了穿越者。此次,安德鲁没有再利用其它谣言来混淆视听,而是以自己的行动去做解答。

事实上在8月7日之前,安德鲁对9日起义的看法,一直徘徊于积极参与者,还是无聊旁观者的角色选择中。理性中,他一直赞同体面的让国王和王后退位。但如今的事实告诉穿越者,反对派一定甘心他们的灭亡,会千方百计进行反扑。

最终,愚蠢的王室帮助安德鲁做出了最不利于他们的抉择:利用各种手段来主导这场起义,等到狠狠的羞辱国王路易十六与玛丽王后之后,再将波旁王朝从法兰西的历史上彻底铲除掉。一旦决定报复,那么安德鲁的攻势就属于暴风骤雨般的毫不留情。至于现在的羞辱,不过是才刚刚开始。

从马术学校的东门,到连接杜伊勒里宫西门的廊桥,一共有265步。不用怀疑,这是安德鲁亲自体验过的。当巴黎总检察长的信使通过这条安全通道,再度向立法议会递交两位公民及其家人的避难申请后,安德鲁很是爽快的签字背书。

不过,年轻的轮值议长也认真听取了来自库东议员和卡尔诺议员的建议,继而宣布:“路易-卡佩和玛丽-安托瓦内特必须得到巴黎人民的谅解。”

换句话说,国王一行人必须从王宫的正南门出来,并在数万暴民挥舞的刺刀和长矛的见证下,以步行方式,走到立法议会大厅,寻求政治庇护。

对此,马耶元帅与少数廷臣坚决反对,他们希望路易十六能够振奋起来,效仿波旁王朝历代的勇敢君主,宁可战死于王宫,也不选择屈服和逃避。曾经有那么十几秒钟,老元帅的肺腑之言的确说得胖乎乎的国王极为心动,可等到路易十六再望见自己的漂亮妻子与两个可爱孩子之后,他那心软的老毛病又犯了,最终拒绝了保王党人抵抗到底的请求。

可怜的马耶元帅在宫廷侍从们的劝说下,总算松开了死死拽拉国王衣襟的双手。这个对波旁王室忠心耿耿的老军人,此时此刻,就像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瘫坐在沙发上痛哭流涕。直到数分钟后,10多个已彻底绝望的波旁廷臣集体抬起老元帅,从西侧门一方逃出了被暴民围困下的杜伊勒里宫。

按照安德鲁的规定,在义勇军的大炮开火之前,所有朝马术学校方向撤离的王宫之人,无论是义勇军,还是长矛支队,都不得加以阻拦(但国王一家人除外)。哪怕事后,逃亡者也可以不被法律追究8月9日与10日之间的相关罪责。

……

上午9时许,巴黎省总检察长罗德雷领着国王一家人,哦,应该说是公民路易-卡佩、公民玛丽-安托瓦内特,还有他们的两个孩子,特蕾莎和夏尔,以及孩子们的两个保姆,一同离开了出杜伊勒里宫的宫殿群。

走到南大门时,罗德雷暗地里猛吸一口气,随即命令两个蓝制服卫兵打开铁门。当大门咯吱嘎吱的转动时,总检察长回过头,示意路易十六一行人先退后两步,而他本人,则毫无畏惧的迎上前,越过已敞开的铁门,独自面对刺刀寒光与长矛丛林。

勇敢的人高声说道:“我是巴黎省总检察长罗德雷,我是奉国民立法议会议长安德鲁-弗兰克的命令,领着公民路易-卡佩、公民玛丽-安托瓦内特,以及他们的两个孩子,特蕾莎和夏尔离开杜伊勒里宫,去接受国民议会代表的质询。”

无论是长裤汉,还是马赛义勇军,大家都是面面相觑。对他们而言,巴黎省总检察长算个屁啊,巴黎公社才是老大;不过安德鲁-弗兰克的名号,所有人倒是如雷贯耳,对于义勇军而言,安德鲁更是大老板。然而现在,那家伙空口无凭的想要自己闪出通道给暴君让路,那就有点强人所难的。

好在,总检察长的助手及时递来了安德鲁议长刚刚签署完的一道公文,已是自卫军司令的桑泰尔将军在反复确认后,最终挥了挥手,他让自己身后的武装民众让开一条通向马术学校的道路。

就这样,在数万巴黎民众的目光中,路易十六和他的家人们走向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而身后的杜伊勒里宫也如同凡尔赛宫那样,永远的失去了波旁家族。

8月10日,还没进入巴黎的深秋,但杜伊勒里花园的的树木已经开始落叶了。刚刚摆脱长裤汉纠缠的国王一家人,总算为自己的性命得以保全而松了一口气。自始至终,唯有玛丽-安托瓦内特表情安详,她在竭力保住王后的威仪。即便在法律意义上,她已经不是法兰西王国的王后,她丈夫也不再是国王。

只是小王储全然没有大人们的烦恼,他奋力的摆脱父亲大手,独自跑到一旁的落叶丛中,调皮的用脚踢得好玩,直到姐姐特蕾莎公主过来将他带走。

路易十六默然的望了一眼地面已经枯黄的叶片,心中感叹的说:“居然有这么多的落叶,今天的叶子落得也太早了吧。”

事实上,这位已被废黜的国王很清楚,《费加罗报》7月以来就一直宣称:腐朽堕落的波旁王室挨不到巴黎的深秋时节。至于安德鲁施加的种种羞辱已证实了这一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一家人都还在一起,而且都还活着。

来到还算熟悉的议会大厅,路易十六的第一句话,就是想议员们救助。曾经的国王在大厅中央空地上,不停的高呼着:“先生们,先生们,我需要得到你们的帮助,希望你们帮我去阻止一场罪行!我想这里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的。”

然而,没有谁主动搭理落难者,即便是那些心中同情路易十六的立宪派议员,此时也不敢站出来说话。这一切,必须等着主席台上的轮值议长安德鲁进行裁决。

“作为自由国度的公民,你们有权得到国民代表的庇护!”安德鲁冠冕堂皇的冒出一句话来。说话时,他甚至都懒得望一眼正站在自己脚下的那群难民。

不过,被废黜的国王没有资格与人民代表坐在一起,哪怕是嘉宾席也不行。所以,在大会秘书的安排下,路易十六一行人不得不挤在主席台下方,一个低矮、闷热的小房子里。这是原本是作为议长休息室而存在,但没有哪位轮值议长愿意在这地方睡觉(因为没法睡),所以不久,小房子就被改为记者的休息室。

现在,路易十六他们只能通过一道木栅栏来观看议会代表的讨论。事实上,这个小房间已经成为路易十六一家人的第一座真正的监狱。为此,两名携带佩剑的燕尾服(警察),被安排守在低矮狭小的“监狱”入口处。

忽然,巴黎省总检察长罗德雷记得一件重要的事情,那是前国王的私人卫队,9百名瑞士雇佣军还留在王宫里,没收到雇主要求其撤离杜伊勒里宫的决议。

路易十六一听,也慌了神,赶紧请求罗德雷向轮值议长求情,希望能释放自己的私人卫队走出王宫。但两分钟,罗德雷垂头丧气的走回来。他叹着气,告诉路易十六,“安德鲁议长说了,这将是对你们的第二项惩罚。”

话音未落,杜伊勒里宫那边已传来一阵密集的枪炮声。在马赛义勇军的领导下,3万多长裤汉正向王宫发动进攻。汹涌的长矛大军看似不可阻挡,也没法阻挡,到处都是他们的喊杀声,只是一个个都好像躲在南方人(马赛)的身后。

最初,拥有地中海阳光热情的马赛人用普鲁旺斯方言的法语(类似粤语),在与红衣瑞士人对话,希望他们放下武器,然而军民一起联欢,跳舞,打豆豆……

可无论南方佬如何劝说,但那些说德语的瑞士人都像花岗岩一般显得无动于衷,即便他们的指挥官懂得法语,但普鲁旺斯方言实在难以理解,双方交流了老半天依然是鸡同鸭说。于是,长裤汉们变得很不耐烦了,一个鲁莽的家伙干脆把手中长矛当标枪,奋力的投向外国人。虽然没中,但着实把瑞士人吓了一跳。

于是,随着一声哨音响起,守在宫殿台阶上的红衣士兵的手指扣动了火枪扳。一阵排枪过后,好几个马赛人一声不吭的倒在花园广场上,闯下大祸的长裤汉们却一个没死的跑出宫墙外。一路上,他们到处呼喊着“瑞士佬在屠杀法国人!”

“报仇!胜利,或是死亡!”悲痛欲绝的的马赛义勇军呐喊者,他们高举着武器,准备向着残害自家兄弟的刽子手复仇。

等到战斗一开始,在花园广场里排好队列的蓝制服国民自卫军就变得别无选择了。他们必须义无反顾的支持自己同胞,将枪口和炮口对准了外国人。至于其他什么的,等到战斗结束之后再来详细讨论。

与义勇军联合起来的自卫军迅速推出来十多门火炮,顷刻间,这些炮弹呼啸着狠狠的砸向王宫。爆炸过后,将宫墙打出好几个大窟窿。每一次爆炸声响起,远远围攻的男男女女们就会高声叫好,并报以热烈的鼓掌。

就当自卫军凭借火炮的强大威力,成功突破瑞士人的防线时,勇敢的长矛支队再度卷土重来了。巴黎的男女爱国者们就像疯子一般,从实弹炮弹制造的巨大窟窿里,冲进王宫建筑物的内部;那些没有武器的围观者也纷纷行动起来,有人捡了一个不太靠谱短木棍,同样跟了上去杀敌;而更多的人却是赤手空拳的边乱跑,边瞎嚷嚷,发誓要干掉所有的“红制服”,为马赛的兄弟们复仇。

失去王宫建筑作为依托防御的瑞士人很快也害怕了,他们纷纷向后退却,但几分钟后就像一个个无头苍蝇四处逃窜。这些都是徒劳的,各个出口都有自卫军或义勇军的防守,一旦发现不主动投降的红制服,都是排枪和刺刀去迎接。

“至少要杀光三分之二,以儆效尤!”这是安德鲁给予桑泰尔司令官的命令。话句话说,自卫军与义勇军最多只接受3百名瑞士战俘。而其他的……

宫墙之外,一伙长裤汉从建筑物里拽出30多个半死不活的瑞士士兵,准备当众行刑。围观的人群中不乏对外国雇佣兵的同情者,有人建议长裤汉们释放其中的受伤俘虏,但发言者不敢站出来。因为众多行刑者手中紧握着马刀、长矛和斧头,还在不停的滴着鲜血。

随着战地指挥官马雅尔的一声令下,各种武器一起高举起来,行刑者们个个如同受到刺激的疯狂野兽,朝着准备好死亡降临的瑞士人身上招呼过去,一刀接着一道刀,血肉横飞,直到曾经的抵抗者都被砍成碎片。

德穆兰原本也在人群之中,他奋力的想要冲上前,以法律的名义,制止这场毫无意义的暴行,但却被身旁的弗雷隆死死地抱住,继而拖了出来。

“你不要命了!那些杀红眼的家伙才不管你是谁!”弗雷隆大声的训斥道。

“有一个瑞士人是我的朋友,他曾在罗亚尔宫附近帮我赶走了一个无赖抢劫犯!我只是想……”说道这里,善良而软弱的德穆兰蹲在地上呜呜哭泣起来。

这位浪漫的理想主义者开始在心里高声疾呼:“不,这不是我想要的革-命,革-命应该是理解、宽容和自由,不需要鲜血、尸体与刽子手!”

……

到下午三、四点钟时,来自王宫一侧的枪炮声逐渐平息下来。有人跑来报告说,成千上万的暴-民们冲进了杜伊勒里宫里,正在大肆打劫。此时,宫殿里的所有能搬走的东西,诸如餐具、茶具、油画、座椅、烛台、被褥、枕头、马桶,甚至是饼干盒等,差不多都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连笨拙大书桌的桌面也被人用小刀刮走了表层金粉,至于难以搬走的大床垫被马刀砍断,空中到处飘着填充的羽毛。曾经王后的卧室里,几名来自罗亚尔宫的妓-女不知羞耻的公然在此接客做生意,说是非常有纪念意义。

包括安德鲁在内,大部分的议员都对此熟视无睹。依照丛林法则,胜利者当然拥有随意劫掠失败者的权利;再说了,王宫内部看似金碧辉煌,但各种陈设与饰物根本就不值钱。那些黄金珠宝,珍贵油画和历史悠久的工艺品什么的,早就在6月20日事件之后,已被王室藏匿妥当。

这是路易十六曾接受了拉梅特的建议,下令将王室所有的全部奇珍异宝,统统集中堆放于西侧的一处庭院的地下室里。等到义勇军与自卫军攻占杜伊勒里宫之后,安德鲁派出的百余名宪兵以保卫议会为由,接管了西侧庭院的周边防务。

一些议会代表感觉很是心疼,他们看着辉煌的王宫先是被大炮轰了好多次,接着承受了上万发铅弹的袭扰,如今又被无数不懂鉴赏的暴-民糟蹋的不成样子,于是纷纷希望轮值议长能下令加以劝阻。然而,安德鲁仅仅摇了摇头便拒绝了,从他嘴里吐出一个异常清晰的词语:“没有破坏,就没有新生!”

安德鲁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寒酸且不透气的记者包厢里,王室的两个孩子都安静的睡着了;曾经的玛丽王后支撑不住睡意来袭,也最终抱着小王储昏昏入睡;反倒是没心没肺的路易十六,依然在啃食剩下的一支鸡腿。时不时的,这位被停职的国王脸上还会显露一丝伤心的表情,并将油腻腻的手指在紫色衣襟上反复擦拭,最后鸡腿变没了。

在主席台的左侧一区,布里索与赶来的前内政大臣罗兰在一起低声讨论。现在是休会期间,没有法律规定要求嘉宾必须待在嘉宾席里,而不能走动。

罗兰的气色很难看,时不时还轻声咳嗽一两句。他告诉布里索:“立法议会必须解散,他已经成为安德鲁肆意打击政敌的绝佳武器。之前是立宪派,现在是国王,未来又会是谁在倒霉?”

布里索警惕向四周望了望,低声说:“目前留有401名代表,还不到法定解散的最低数字3百。而且,我们的轮值议长已让自卫军和巡警加强对议员的安保工作。除非安德鲁自己愿意,没人能将他从议会独-裁者的位置上拉下来。”

“那就给他一个不可拒绝的诱惑!”罗兰笑道。他接着还告诉布里索,罗布斯比尔刚刚派人,也就是他的房东,那个木匠师傅递给前内阁大臣的一封信函。在信中,罗布斯比尔明确表示,他同意在“劝说安德鲁离开巴黎”的过程中出上一把力。

“这个虚伪的家伙!”布里索打心眼里看不起假惺惺的不可腐蚀者。不过,政客的他还是接受了罗伯斯庇尔递过来的所谓友谊。

“丹东呢?他对此的态度又如何?”布里索想到关键一点,如今巴黎政权的另一半掌握在巴黎公社手中,而丹东就是巴黎公社最主要的领导者,而且与安德鲁的关系据说也不错。

“给他一个部长的职务吧,内政大臣或是司法大臣!”罗兰对此早有安排,尽管她的妻子玛侬对此很是反感,但最终屈从于先“赶走独-裁者”的首要任务。

“必须事先说明的,丹东是一个十足的骗子!好吧,既然如此,那就给他所擅长的司法大臣一职,”布里索说。

……

凌晨两点,夜宵过后的安德鲁议长向现场的4百名议员与30多位嘉宾,宣布了本次会议的最后一项提案,那就是将已被终止国王权力与地位的路易-卡佩公民,及其他的家人,安置于何处。

或许是太过疲惫了,议员们已懒得到跑到讲演台上发言,一个个没精打采的保持着沉默,等待着轮值议长提出最终的解决方案。

“那就当普尔城堡!”

随着安德鲁议长的一锤定音,该项提案立刻获得全体议会的集体通过。不久,他命令宪兵队将路易十六一家送往当普尔城堡暂居,那是一座中世纪时代的法国宫殿。自从1307年10月,法王腓力四世在此,以卑劣的手段绞杀了圣殿骑士团的总团长雅克德莫莱,以及其他1百多名骑士首领之后,这座塔楼高耸的王宫便废弃了近五百年。很快,当普尔城堡将成为法国的国王监狱。

在会议结束后,安德鲁从主席台跳下来,并在秘书处那里给晚上已通过的各项议案,签字背书。无意间,他看到自己的皮鞋踩踏了一条漂亮的紫色绶带,那应该是路易十六走离开议会时不慎遗落的。绶带上面绣着百合花已被议员们乱七八糟的脚印涂抹着变了色,而原本娇艳的百合花也似乎凋谢了。

安德鲁笑了笑,他兴奋的挥舞着双臂,冲着迎面走过来的图里奥议员与卡尔诺议员,高喊了一句:“共和万岁!”

……

第219章 国民议会的独裁者

在另一个没有穿越者的时空,作为最高权力机关的国民立法议会在8月10日的表现相当糟糕。那些被枪炮与喊杀声,以及王宫内外横七竖八的可怕尸骸,吓得魂不附体的议员们,不仅同意了以丹东为首的巴黎公社的所有政治诉求,甚至还主动将国家的大部分权力一度交到巴黎公社的手中。

但如今,由于穿越者的存在,使得国民议会的代表们空前团结在以安德鲁轮值议长为核心的身边,加之被收买的2千义勇军,还有倒戈的3千国民自卫军,以及马术学校的数百名宪兵,足以将一切危及立法议会的暴徒拒之门外。

临近黄昏时分,似乎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埃贝尔居然以巴黎公社临时检察长的身份,召集了一支万余名长矛支队,趾高气扬的来到马术学校。他大言不惭的要求立法议会立刻交出“已被人民指控的那些背叛祖国的贵族议员”。

然而,安德鲁议长给予的答复是:坚决镇压。他下令义勇军和自卫军配合宪兵队,抓捕一切胆敢冒犯神圣国民议会的不法之徒;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等到军令下达之后仅仅五分钟,一阵密集的排枪过后,上万名长裤汉大军便土崩瓦解,个个作鸟兽散,就连埃贝尔等人被宪兵队当场擒获。倘若不是丹东与马拉及时赶到,宪兵上校已奉命在马术学校外组织一个临时军事法庭,将那些冒犯国民代表的狂妄之徒,驱赶到学校的墙壁,继而实施集体枪决。

马拉就算了,安德鲁早就不用卖这个革-命疯子的任何情面。若不是想到自己与人民之友曾经的革-命友情,轮值议长或许会命令宪兵将其抓捕。然而,来自丹东的请求,安德鲁却不能不听。除非穿越者想在此时此刻,与巴黎公社正式宣战。并在推翻国王的那一天,进行一场更加残酷,越发血腥的内战。

安德鲁相信,借助半数巴黎国民自卫军,以及大部分义勇军的支持,继而控制整个巴黎并不太难。但被控制不等同就顺从,已被革-命激情燃烧的近70万巴黎民众犹如一座巨大的活火山,随时都可能喷发出吞噬一切的炙热熔岩。除非,安德鲁将北方军团的数万精锐南调巴黎,或许能扑灭即将爆发的烈焰。

然而,大陆上的法国不是不列颠岛国,没有英吉利海峡保护免受欧洲列强的侵扰。13万普法联军的已枕戈待旦,随时会或是已经在攻击法国东北部的边境城市。一旦缺少北方军团的坚守,以及巴黎作为大后方的支援,作为安德鲁安家立命之根本的马恩与阿登两省,注定会沦陷于普奥联军和流亡贵族军(还乡团)。

种种内忧外患之下,安德鲁只能选择一个主要打击方向。毕竟,国战相对于内战要更受欢迎的多。

“巴黎公社必须立刻解除埃贝尔的一切职务,后者还需在凡尔赛砂石厂里服苦役两个月;作为这次围攻国民立法议会的最主要责任人,弗雷等人5人会被临时军事法庭处以死刑(枪决)!此外,立法议会保证不再追究其他暴-乱参与者的责任。”这是一番讨价还价过后,身为国民议会保护者的安德鲁,给予丹东、马拉等人最后的答复。

马拉听后很是气愤,他跑到议会大厅里高声指责安德鲁的独-裁专-制,并发誓要号召巴黎民众打到新一任暴君。此话一出,便立刻招致全体代表的长久嘘声。议员们纷纷起身呐喊,呼吁轮值议长安德鲁,“以法律和国家的名义,处死这个叫嚣极端暴力的瑞士佬!这样才能恢复巴黎的秩序与宁静。”

丹东一看局面大乱,急忙示意勒让德尔等人将马拉拽出马术学校,自己则对面主席台上高高在座的安德鲁,低下了他一贯高昂着的巨大头颅。

他说:“议长公民,巴黎公社无条件的接受国民议会这项决议!”

在4百名议员不停的欢呼声中,丹东等人黯然退场,不过,安德鲁心中全然没有胜利的喜悦。他知道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已经将成为革-命激进派的众矢之的。

但安德鲁绝不后悔,身为轮值议长的他承诺了对国民议会代表的保护,就必须认真履行自己的诺言。哪怕其中有贵族议员曾经反对并敌视过他自己。

很多时候,革-命的确需要极端的暴力来砸乱一切陈旧的、腐朽的、不合时宜的东西,但革-命更需要秩序和良知,去坚守人类的最后道德底线。

在当晚闭会之前,安德鲁还以国民议会轮值议长的身份,给那些被巴黎公社指控的35名保王党或立宪派的贵族议员,集体签发了因公出国的外交护照,允许他们携带家人到英国、西班牙、荷兰与美国等国做政治避难。

在马术学校之外,遭遇沉重打击的巴黎公社领导者,则个个如丧考妣。此时,他们正抬着弗雷等人的三十多具遗骸,准备找个好地方埋葬。包括丹东在内,原本以为埃贝尔等人的试探,会令立法议会主动寻求彼此间的妥协;但谁能料到,安德鲁进行了坚决反击,公然下令自卫军,义勇军和宪兵队向白天还是“亲密战友”的长裤汉们开枪。

“对不起,这一切是我的失误!”一回到公社驻地,丹东就在委员会中当众致歉,是他忘记或是故意忽略了昨晚在圣路易岛别墅时,安德鲁曾对巴黎公社的严重警告。

“现在说这样的话,已毫无意义!”恢复理智的马拉摇摇头,制止了丹东的深深自责。他说:“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如何挽救巴黎公社的士气,再去检讨未来对国民议会的防范措施。”

一时间,委员会的10名成员都集体陷入了沉思(其余2人中埃贝尔被流放,弗雷被枪杀)。的确,长裤汉组成的长矛大军看起来甚是壮观,实则却是不堪一击。1小时前,只要那位国民议会的独-裁者愿一声令下,自卫军和义勇军像追撵小兔子一般,将他们赶尽杀绝。

在所有人都变得沉默无语时,还不是公社委员的肖梅特很是大胆的从外面闯进来,他对着委员们说道:“嘿,公民们,我们刚刚赢得了一场胜利,还得到了国民立法议会的支持。我们将发动民众,决不宽恕那些穿花边衬衫、丝袜,已经投靠国外势力的贵族、伯爵和侯爵。可以革-命的名义,将这些人迅速处决,先给肚子上一刀,再在额头上一枪,然后抛到窗外,或是丢进塞纳河!到最后,补上一句:‘该死的出卖法兰西祖国的败类们,下地狱里去问候奥地利人吧!’”

马拉等人眼前一亮,纷纷表示支持,有人还提议吸收肖梅特作为公社委员会成员。当所有人将目光集中于丹东主席身上时,他稍加犹豫了一下,补充说了一句:“嗯,可以,但大家千万要注意,务必远离马术学校,也不要以任何理由恐吓与威胁议会代表。嗯,还有那个会被囚禁于当普尔城堡的国王一家人!”

夜幕降临之前,在巴黎公社的号召之下,长裤汉的长矛大军第三次卷土重来,他们到处追杀四下逃窜的长袜贵族和红衣士兵。一伙暴徒将七、八个来不及逃走的贵族赶入一座封闭的地下室,然后朝里面放水,把这些人全部淹死。

而在杜伊勒里宫花园的高大栗树下,堆满了守卫士兵的尸体,大约有600人。他们或被刺死,或被石头棍棒打死,死状惨不忍睹。妇女们扒光了死者的衣服,一些凶残的人将死者阉割、分尸,并将头颅挑在长矛上,四处炫耀。

一些保王党贵族在得知马术学校能保证他们的安全时,纷纷抛弃家产,携带家小赶来投奔。对此,安德鲁也下令自卫军和宪兵队予以放行,并给予所有避难者食物、清水与帐篷,但所有人都不得擅自闯入议会大厅内部。

直到8月12日,起义之后的第三天,巴黎市区才得以恢复秩序。各个分局的巡警与国民自卫军走到街头重新巡逻,各省的义勇军回到了北郊或南郊的军营里做修整,而收起了长矛的长裤汉们又一次为家人的日常生计忙碌起来。

因为巴黎街头持续的动乱,使得转移路易十六一家人的行动,被迫向后被推迟了36小时,直到8月12日上午6时,巴黎自卫军才开始履行国民议会议长下达的决议。

礼拜天的清晨,被废黜的国王路易十六一家人,还有两个孩子的保姆,启程前往他们的“新家”。被国民议会官复原位的市长佩蒂翁与巴黎公社检察长马努埃尔,率领着一支由6百官兵组织的国民自卫营,负责提供沿途的安保和守卫。

作为安德鲁施加于路易十六夫妇的第三次羞辱,他下令在前往当普尔城堡的路上,两位马车夫必须将车厢内的窗帘全部取下来,把车子赶得非常慢,还特意要求在塞纳河以北(右岸)的巴黎城区绕上一大圈,以便让数十万巴黎市民观看到国王路易十六和玛丽王后狼狈不堪的各种窘状。

四轮马车一行在经过旺多姆广场时,围观者还特意的指指点点,他们拼命的吆喝着,反复提醒马车上的路易十六,以及他的奥地利女人,一定细致观看路易十四的雕像残骸,这座可怜的雕像,已经与王权一样,被巴黎的民众砸得四分五裂,再也不能恢复以前的模样了。

心肠极好又怜香惜玉的“佩蒂翁国王”非常担心王后的脸上会显露蔑视的表情,而引发与长裤汉们的新一轮冲突。好在玛丽-安托瓦内特只是目光低垂,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马车走了足足两个半小时,才来到当普尔城堡。一路之上,虽然道路两旁的围观者人山人海,但总体来说,秩序还算安静,仅仅是在旺多姆广场喧闹了一小会儿。期间,长裤汉们呼喊最多的不是“打到国王!”,那是因为马车上的国王已经被打到,而是“国家万岁!”的新口号。

不过,大部分的民众却始终保持着沉默,他们以各种复杂的表情,注视着自己曾经为之祝福(国王大婚)、欢呼(国王登基)、痛恨(国王救灾不利,王室奢靡做派)与怜悯(国王遭遇的不幸)的路易-卡佩和玛丽-安托瓦内特,消失于当普尔城堡大门后面。

打开18世纪的巴黎地图,可以发现当普尔城堡(也称为当普尔宫)位于杜伊勒里宫和巴黎市政厅的交叉角上,城堡那宽大的主楼有五层,五十多米高,墙的厚度有足足三米。主楼旁边有小花园,四周围绕着四座碉堡一样的古老尖塔。

这座城堡原属于路易十六的弟弟,阿图瓦伯爵所有。但事实上,后者几乎不在此居住过,全家都定居于凡尔登宫。等大革命爆发后,阿图瓦伯爵一家人逃出了法国,就再也没有在巴黎露过面。1791年10月,在当普尔城堡被国民立法议会下令没收时,这座昔日的法王宫殿成了无人光顾的破烂凶宅。

安德鲁在羞辱了国王一家3次之后,便不再继续。他命令桑泰尔将军的国民自卫军去担当城堡的守卫(狱警),而不是任由巴黎公社的长裤汉们胡来。此外,被罢黜的国王一家居住于宽敞明亮的主楼,也不是一座阴暗狭窄的塔楼里。

不过,为了防止有人劫狱,桑泰尔将军在城堡的每个入口都设置了岗亭,平日里的城堡大门永远是关闭的,由一个营的卫兵们在此日夜把守。此外,国民自卫军还拆掉了当普尔城堡附近的房屋,因此,从远处一有人靠近,守卫人员就能发现。院子里的树木也被一砍而空,以确保任何人都无法在那里藏身……

所谓的当普尔城堡,如今已变成一所戒备森严的国王监狱。

……

就在路易十六一家人搬进他们的“新居所”时,罗伯斯庇尔也终于从木匠师傅的地窖里钻了出来,继续以伟大革-命者的姿态向世人显露着他的漂亮假发。很快,罗伯斯庇尔向库东和卡尔诺询问了发生于国民议会和杜伊勒里宫的事情。

在听到杜伊勒里宫被自卫军、义勇军和长裤汉攻陷时,海绿脸的罗伯斯庇尔兴奋的摩拳擦掌,恨不得也举起一根小木棍,效仿长裤汉们的威武作风。

当库东讲述安德鲁领导的国民议会成功压制住丹东、马拉指挥的巴黎公社的嚣张气焰时,不可腐蚀者居然脸色突变,

“安德鲁,已经蜕变成为反国民的议会独-裁者!我们必须要坚决的,毫不留情的打倒他!”罗伯斯庇尔愤愤不平的骂道。

一旁的残疾人在连连点头,而卡尔诺则眉头一皱,显然不太满意罗伯斯庇尔那太过武断的做派。尽管卡尔诺同样不太喜欢独-裁者。但是在8月10日那天,如果没有轮值议长的机敏、果断与强硬,国民议会也许就会被长裤汉肆意羞辱和践踏,甚至还有会十几名,数十名,甚至上百名议会代表死于暴徒之手。

“马克西姆,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与安德鲁做抗衡的实力吗?”卡尔诺冷冰冰的问了一句,并在心中表示了不满。

“我们会联合巴黎公社!丹东和马拉会支持我们的。”罗伯斯庇尔满不在乎的说。

但卡尔诺也指出,“巴黎公社的长裤汉们,他们现在像一只哈巴狗一样,一遇到巡警、自卫军、义勇军和宪兵队都避之不及,没有敢于上前挑衅的念头。”

面对战友的质疑,罗伯斯庇尔也不生气,他耐心的解释说:“布里索派,或者是那个吉伦特派已经接受了我的和平提议。就在今天晚上,我、丹东、马拉,还有布里索和维尼奥,将会相聚于孔雀街的一家酒吧里,讨论如何解决掉议会独-裁者的麻烦问题。”

“我的朋友,你们会来吗?”罗伯斯庇尔将目光投向两位议员。

然而,卡尔诺却毫不客气的一口回绝,他说:“8月10日那天,安德鲁或许独-裁了,但他的主席任职也将到任。除非安德鲁在8月20日之后,继续霸占轮值议长的位置。否则,我以法律的名义起誓,绝不会站出来反对他。”

说完,刻板固执的工兵上尉头也不会的从房间里走了出去,留下面面相觑的库东和罗伯斯庇尔。

……

差不多同时,在孔多塞侯爵的官邸里,这位科学院院士也因为安德鲁的事情,几乎与布里索、维尼奥等人闹翻了。尽管8月10日那天,孔多塞与妻子跑到郊区避难,没有参加这两天的会议,但他绝对支持安德鲁的做法。尤其是自卫军和宪兵队保护下的马术学校收留了孔多塞侯爵的好几位亲属和朋友。

布里索急忙向老朋友解释说:“我们不是对安德鲁采取不利的行动,只是想着让安德鲁在成为独-裁者凯撒之前,促使他远离巴黎,以避免其进一步的专-制倾向。”

维尼奥也适时地插上一句,说:“的确,安德鲁之前也希望能尽早返回他的北方军团,继续攻击奥地利军队,最终解放整个南尼德兰地区!”

孔多塞保留了自己的观点,“除非安德鲁自己愿意,谁也不能驱赶他出巴黎!”

……

第220章 十二人委员会

第220章十二人委员会

8月15日上午,在国民自卫军的配合下,两百名宪兵从上千名伶仃大醉的长裤汉手中成功“收复了”杜伊勒里宫。在经过20多门火炮与排枪的反复攻击,加之暴民们五天五夜的疯狂劫掠与破坏之后,昔日辉煌的波旁王宫早已变得面目全非。

一楼宫殿的墙壁上留有多个实心弹造成的巨大窟窿,所有套房与阁楼的窗户都被打碎,无数王室饰品、家具、镀金镜子、丝质窗帘、天鹅绒床单都被打包带走,或撕成粉碎。在酒窖里,无数酒瓶子和酒桶不是被打碎,就是被人喝光,

王宫内外,杀戮战场上遗留的尸体遍地都是,大约两千具。革-命进攻方、王宫防守方与无辜围观者(仆役、侍女,宫廷乐者与纯粹看热闹的市民等)差不多各占三分之一。从8月11日中午开始,巴黎公社派出的收尸人花了4天时间,才把所有遗骸拖到郊外的公墓里,等候遇难者亲人逐一辨认后,加以安葬。

此外,按照立法议会在8月15日的最新决议,作为路易时代国王宫殿的杜伊勒里宫将被长久的封闭起来,并处于巴黎国民自卫军的军管之下。

下午,已升职位巴黎警察副总监的沙威接受到安德鲁的一项特殊使命:在圣奥雷诺大街暗地寻找一个叫加曼的锁匠,此人是前国王的私人工匠(锁匠),在革-命前时常出入杜伊勒里宫,为路易十六干活。沙威需要亲自将锁匠加曼秘密带入杜伊勒里宫,打开隐藏于国王寝宫里的一个秘密橱柜,并取出里面的所有文件物品,并恢复到原装。

其间,安德鲁反复强调,整个行动过程务必高度保密。为掩人耳目,沙威等人将装扮成执勤宪兵的模样。此外,橱柜中的所有文件与物品必须由沙威本人亲自打包带走,并一件不剩的送到圣路易岛别墅。

“他就是加曼?”沙威双眼盯着缩在马车厢角落里,始终一声不吭的可怜虫,感觉那套笔挺的宪兵制服穿在这种猥琐之人身上实在太浪费了。

“是的,而且毫无疑问!”车厢对面的格里泽尔上尉笑着解释道。

“我刚一表明了身份,他就表示愿意跟随我走,唯一的要求,就是将他的妻子以及3个孩子一同带出巴黎,而且越远越好。如今,巴黎公社的人个个都像疯子一样,每天都在大肆搜捕与王室相关的人,就连服务过路易十六的工匠、乐师和普通杂役都会遭遇长矛支队的逮捕,投入到监狱里受折磨,或是被屠杀。”

沙威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十分钟后,在宪兵队的掩护下,运送三人的四轮马车从西门悄无声息的驶入王室,并在一个运送货物的宫殿后门停了下来。

所有人戴好军帽刚下马车,一名执勤的宪兵少校走了过来。他警惕的望了很是陌生的锁匠加曼一眼,在得到格里泽尔上尉示意后,少校这才低声说:“我的士兵目前已列队去吃午餐。现在,你们只有25分钟的时间,够不够?”

得到格里泽尔上尉的授意后,加曼急忙点点头,于是沙威补充道:“足够了!”

宪兵少校继续说:“我在王宫二楼放着一个中空的大木箱,等到你们密封过后,就把它推到楼梯间。我的人就会在下午两点一刻,以转运垃圾的名义,将木箱完好无损的送到安德鲁长官的别墅里。”

沙威摇摇头,不容分说的命令道:“不,少校!我和格里泽尔上尉会在广场西面出口等候你的运箱车,这批货物必须由我亲自押解到圣路易岛。”

一旁,格里泽尔上尉也点头表示同意警察副总监的话。

对此,宪兵少校耸了耸肩的同意了。他心中很是八卦的猜想着,估计那位警察副总监沙威与上尉副官是想替安德鲁长官办事期间,一同在这座被毁掉的王宫里面搞个捡漏什么的。可经历了长裤汉两天两夜的大肆劫掠后,一栋破破烂烂的宫殿里哪里还能留下什么好东西,尽是一堆无用的垃圾。

三人径直来到在二楼,拐角不远就是国王的寝宫里。格里泽尔上尉留在入口处放着哨,沙威着盯着加曼的一举一动。只见锁匠直接朝壁炉走去,将壁炉里的被暴徒们烧毁的杂物统统扒开,随后自己弯腰钻了进去。

此时,一旁的沙威点燃了事先已经准备好的一盏油灯,让灯光照向黑暗的壁炉内部。

只听见加曼似乎在自言自语的说:“橱柜的机关位于壁炉右侧数起的第六块耐火转的内部,里面有一个圆形拉环。”

说着,当他摸到这块砖头时,用力将其向上推动半截,露出一个小洞,他随即将手伸了进去,接着一拉,只听见咔哒一声,靠近壁炉右侧的墙壁自动翻转开,显露出一个高约2米,宽1米,深半米的大铁柜。

铁柜是紧闭着的,上面有两个钥匙孔,加曼从身上套出两把铜钥匙,分别插入不同的锁孔里,并同时转动两把钥匙一圈半,最后哐当一声,铁门打开了。整个铁柜内部分为上下三层,堆满了各类文件与信件。

加曼很是自觉的闪到一旁,将自己的视野避之一旁。此时,格里泽尔上尉已把那个大木箱推上前。他与沙威二人将铁柜里的所有物件统统放入布袋子里,袋口贴有封条,置于大木箱之中,最后加曼再用榔头和铁钉将盖板彻底封死。

完事之后,沙威命令加曼将铁柜锁好,并钻入壁炉,拉动机关,让墙壁还原为最初状况,当然,锁匠打开铁柜的那两把钥匙也已交到沙威手中。

在离开王宫时,格里泽尔上尉告诉加曼:“48小时之后,你和你的家人将启程离开巴黎,前往兰斯军营,北方军团需要像你这样的手艺人。你大可以放心,这是安德鲁的承诺。”

锁匠感激的急忙点头,连连说道:“是的,安德鲁的承诺比黄金还珍贵!”

此外,上尉还依照之前的承诺,递给锁匠加曼一张填有两千里弗尔的现金支票。从今年8月开始,马恩省与阿登两省已限制指劵的使用范围,改为联合商业银行签发的支票。而年底之前,这项规定也将在北方诸省商业圈内逐步推广。

作为上述新政的配合,身为轮值议长的安德鲁已在昨天上午,支持了波尔多、马赛与里昂三地议员联合提出的一项经济议案,将原内阁政-府规定指劵(国家法定纸币)的强制使用政策,改为商业自愿原则,并呼吁恢复交易中的金属货币。

已转到内政工作委员会委员的兰代议员虽说是律师出身,但他也了解经济、金融与货币政策,知道在此时动摇指劵作为国家法定货币的地位,势必会对国民经济所造成难以估量的巨大伤害。然而,兰代的反对之声实在太过微弱,尤其是在轮值议长安德鲁举手表示支持“非强制使用指劵提案”时,百分之八十的现场议员相继投出赞同票。

立法会议的间隙,兰代跑去二楼找布里索议员和前内政大臣罗兰商议此事,要求二度否决上一轮的“非强制使用指劵提案”,但遭到两人的婉言拒绝。此时此刻,布里索和他的爱国者内阁们,前内政大臣罗兰、前战争大臣塞尔旺,以及前财政大臣克拉维埃尔正处于焦头烂额状态,无暇顾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由于安德鲁明里暗地的拖延或是反对,使得布里索等人向国民立法议会提交的组阁名单,迟迟未能在大会上做集体表决。因为依照宪法规定,在国王路易十六倒台之后,国民议会的轮值议长开始履行国家元首的重要职责。

当然,布里索与罗兰等人都知道,这是安德鲁对吉伦特派的报复。就在数天前,布里索等人与罗丹派的罗伯斯庇尔、丹东和马拉,在肮脏不堪的孔雀街举行了一次秘密会晤。但由于各自阵营里的内讧(勒让德尔、卡尔诺、孔多塞等人),使得雅各宾派内部的反“安德鲁集团”势力,最终也没能出台一个针对议会独-裁者的具体反制措施。

8月10日之后,安德鲁在众人的不经意间,就控制了这个残缺补齐的国民议会。尽管议会代表人数目前已下降到362人,可依然是法兰西王国合法的最高权力机构;另外,安德鲁还利用丹东与马拉等人在8月10日的一次决策失误,等到科德利埃俱乐部围攻国民议会时,成功反制了巴黎公社的嚣张气焰;由于布里索的朋友们无法组阁政-府,最后也导致国家行政权暂时落入立法议会的手中。

加之同司法宫长久以来的良好关系,如今的安德鲁-弗兰克可以说是集立法、地方、行政、军事与司法等各种权力于一身的凯撒王,虽说他的轮值议长任期最多只能维持到8月20日,也就是五天之后。然而,谁又能保证权势膨胀之后的独-裁者不使用其他合法的或不合法的手段,来保证其专制统治的延续。

“不能再继续对抗下去了,雅克!”罗兰在对布里索发出严正警告,他说:“我知道,你和罗伯斯庇尔,还有马拉和丹东他们达成了默契,图谋着将国民议会代表人数,减少到自动解散的地步。但是,这将是一种毁灭性的灾难。除非我们情愿眼睁睁的看着伟大的法兰西毁于这场内耗之中。所以,妥协吧!”

“可是,罗伯斯庇尔,马拉和丹东会认为我们放弃了盟友!”布里索心中依然很是犹豫。

“盟友?哈哈,我的朋友,我宁可视信守承诺的安德鲁为朋友,也不会将疯子马拉,骗子丹东,以及虚伪的罗伯斯庇尔充当自己的朋友!”

说着,罗兰脸上显露了鄙夷之色。8月10日那天,巴黎公社领导的长裤汉大军对众多无辜者的野蛮屠杀,使得这位前内阁大臣心中充满了厌恶。

最终,布里索还是接受了罗兰的建议,他说:“好吧,晚上我会带着使命去一趟圣路易岛别墅。”

……

在连续5天加班到凌晨两、三点之后,即便是体力不错的安德鲁也宣称熬不住了。在15日黄昏时分,这位年轻的轮值议长就将主持议会大厅的权力,暂时委托给一名大会秘书,自己则在宪兵队的护送下回家休息。

事实上,所谓休息不过是个借口,安德鲁迫不及待的想要查阅王宫秘密橱柜里隐藏的文件、信函。

一回到家中书房,安德鲁在查询摆在桌案上公文信函时,果不其然的发现了一封米拉波请求路易十六收买安德鲁的那份密函。米拉波在信中还指出了安德鲁内心隐藏着的政治野心,还称其为一个身披自由、平等外衣的独-裁者。更为甚者,信函附录了安德鲁在波尔多一地的贪墨数据,详细到葡萄园面积与酒庄数量,教会资产的每一笔股份出让带来的收益,等等。

见状,安德鲁自然是气得火冒三丈。心想,那个死胖子临死之前,要念念不忘的用暗藏的内奸去坑上自己一把。幸好安德鲁是个穿越者,能预先知道路易十六秘密橱柜的隐藏之地。若非如此,等到这份密函被扒出来公之于众,安德鲁不知道要消耗多大的人力物力,多少金钱,还有鲜血与尸体,才能平息此事。

安德鲁将该米拉波的信函交给刚从兰斯赶来巴黎的德马雷神甫,命令说:“由你的人负责处理此事,但我相信,泄密者只可能存在于波尔多酒业联合会之中。”

“佩里埃?他可是在波尔多待了近两年。”这位军情局的国内负责人问道。

“一视同仁!也包括那位即将来兰斯的女伯爵。”安德鲁回应道。他原本还想补充几句,但在门外,上尉副官报告说布里索议员来访,正在小会客室等候。

安德鲁开心的笑了,看来吉伦特派首先忍不住了,还没到8月20日那天,就高举白旗,准备与重启自己和谈了。

出门之前,安德鲁对着神甫说:“待会我会让格里泽尔上尉协助你来处理这批公文函件。对了,先把涉足我、贝尔蒂埃、维诺法官、勒戈夫、孔多塞、佩蒂翁、马努埃尔、普利欧、图里奥……等人的内容销毁掉,此外,再派人伪造一批新文件塞进去,具体方案,你需要同沙威总监另行商议,再报与我。”

……

除了极少的人才知道,在8月15日晚上,圣路易岛别墅里发生了什么样事情。不过,人们在三天之后,从国民立法议会那里得知了事情进展的最终结果。

8月18日清晨,丹东最亲密的两位战友,法布尔和德穆兰一同跑到丹东家里,他们抡起拳头将主人的卧室房门,敲得砰砰直响。

当加布里埃尔小心翼翼的开门时,两个家伙一同而上,将睡梦中的丹东从床上拽了下来,并齐声喊着:“乔治,快醒一醒,你当大臣了!”

法布尔干脆冲着丹东耳朵大声怒吼起来:“该死的,你一定要任命我做你的掌玺秘书!”

德穆兰也冲着刚刚醒来的丹东笑嘻嘻的说:“我必须是司法大臣的私人秘书。”

就在今天上午,在安德鲁轮值议长的主持下,立法议会的350名议员(代表数量又少好些个)进行了6名内阁大臣的选举,其中选举产生了内政大臣罗兰、战争大臣塞尔旺、财政大臣克拉维埃尔、司法大臣丹东、外交大臣勒布伦(著名的记者与编辑,曾在外交机构待过一段时间)、以及海军大臣蒙日(科学院院士,大牛牛,也是著名数学家)。

为在国事艰难的非常时期,加强内阁政-府与国民议会之间的亲密合作,6位内阁大臣,将于国民议会中的6个工作委员会的执行秘书,这其中就包括布里索、安德鲁、卡尔诺、图里奥、维尼奥和加代,他们将组成一个12人的国务委员会,联合处理国家的重要事务。

……

第221章 神圣的战争(上)

这份由内阁政-府大臣与国民议会工作委员会执行秘书所组成的十二人委员会,显然是布里索派与“安德鲁集团”达成的妥协结果。

所谓的“安德鲁集团”,这是今年6月开始,罗伯斯庇尔对于安德鲁和他的利益合作者们的一种新式称呼。即便是安德鲁本人也感觉形容的非常贴切,法国人那种自由奔放的天性,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建立高度组织性与纪律性的政党。

在内阁政-府中,内政大臣罗兰、战争大臣塞尔旺、财政大臣克拉维埃尔依然是布里索的亲密战友;为了酬谢巴黎公社参与进攻杜伊勒里宫的功劳,其实际领导人乔治-丹东成为司法大臣;至于外交大臣勒布伦和海军大臣蒙日则是依照安德鲁的建议而被推荐上位的。

事实上,安德鲁原本中意前驻普鲁士大使巴斯维尔(已被柏林驱除),或是驻丹麦大使巴泰勒米。然而在一周前,巴斯维尔作为议会的外交特使兼安德鲁的私人代表,被紧急派往奥属尼德兰(比利时)与荷兰,替代之前已被国民议会免职的前任大使塔列朗。那是安德鲁以议会轮值议长的身份,指控原驻荷兰大使塔列朗勾结倒台的王室与外国干涉军,试图侵犯和出卖伟大法兰西的利益。

巴泰勒米在哥本哈根的外交使命是卓有成效的,至少保证了丹麦不会在1792年10月之前,加入到普奥两国的反法同盟中。即便有几句对革-命法国不满的话,但起外交辞令也显得不疼不痒。但安德鲁清楚,丹麦的中立状况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就在前国王路易十六夫妇被关押到当普尔城堡之后的第二天,历来水火不容的英国与丹麦两国大使居然联袂赶到国民议会,向已是代理国家元首的安德鲁议长,当面提交了一份抗议书:指责法国纵容暴-民的极端行为,还羞辱了法兰西的真正君主……

好在,曾在英国游过学的记者兼编辑勒布伦,自告奋勇去安抚了英国大使与丹麦大使,勉强阻止了这场外交危机。作为回报,安德鲁也推荐了勒布伦作为外交大臣。还有一个原因,也许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那是勒布伦曾在《费加罗报》编辑部任职半年,是总编布朗-德约向大老板推荐的“自己人”。

促使蒙日担当海军大臣,同样是安德鲁在投桃报李。身为法兰西科学院院士的蒙日不仅给予了年轻的傅里叶极大帮助,还借助自己的重要影响力,使得法国海军部一直对安德鲁暗中扶持的私掠舰队大放绿灯。

就在今年,法国海军又将刚刚保养完的2艘战列舰和4艘巡洋舰划归阿勒芒德将军的私掠舰队,以加强这支编外的法国舰队对北非海盗的围剿行动。而实际状况是,海军军官急剧流失,已不足1789年的六分之一,使得大量的军舰趴窝在各个军港里,等着慢慢的腐烂。

此外,安德鲁也利用其职权,促使国民立法议会晋升阿勒芒德为海军准将,以及晋升圣多明各殖民地的战斗英雄,圣西尔为陆军准将。

在立法议会的6个工作委员会的执行秘书,之前的立宪派贵族被统统剔除干净,布里索派与安德鲁集团再度分包了名额。其间,表现大公无私的安德鲁还提名了卡尔诺作为军械管理委员会的执行秘书。名义上,他似乎在安抚罗伯斯庇尔派,而事实上,性格直率的卡尔诺同罗伯斯庇尔的关系在慢慢变的疏远。那些鼓吹无政-府主义的夏博等人,都没能进入到政-府与议会的权力核心。

8月10日革-命之后的政治分账大会,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们继续了保持了在内阁与议会的政治优势,成为雅各宾派的第一领导阶层;与此同时,安德鲁集团也实力大增,其势力范围从地方和军界迅猛扩张到议会与政-府的核心部门。

另外,自居为平民党的“罗丹派”吃亏最大。尽管丹东担当了司法大臣,卡尔诺也成为执行秘书之一,但他们两人与罗伯斯庇尔的关系反而变得越发僵硬。也许是出于嫉妒等其他原因,罗伯斯庇尔命令丹东和卡尔诺不要上当,应该辞去一切公职,回到雅各宾派俱乐部里工作,但却遭到丹东与卡尔诺的一致拒绝。

……

在圣路易岛别墅里,除去一身黑袍,换上燕尾服的德马雷神甫感觉神清气爽极了。此时,他正在绘声绘色的向安德鲁描述孔雀街那个小酒馆里,曾经发生过的精彩故事。好吧,先申明一点,巴黎主教已接受德马雷神甫的还俗请求,后者从8月18日起,不再担当任何神职工作。

“……我看到罗伯斯庇尔的那张海绿一般的猫脸拉得老长,但丹东和卡尔诺对于领袖的命令显得视而不见,拒绝执行。等到罗伯斯庇尔起身破口大骂时,恼怒的丹东居然将伸手将海绿脸的假发打落在地上……三人最终不欢而散。”

听完德马雷的叙述,安德鲁淡淡一笑,说道:“我的朋友,政治没这么简单。无论是分与和,都会依照现实利益而定。不过,卡尔诺是个纯粹的技术军人,他只是想有个施展才华的舞台;但丹东不同,不久他会要求的更多,努力成为革-命政-府的领袖。呵呵呵,律师都是一群贪得无厌的家伙,其中也包括我在内;恐怕这一次,安德鲁的名字也将列入罗伯斯庇尔的报复名单之上。不过,我相信我的名字估计会排在路易十六、布里索,也许还有在丹东等人之后。”

“为什么不先发制人?”原本在一旁安静坐着的沙威忽然问道。安德鲁曾两次怂恿拉法耶特出手干掉(或流放)激进派的事,只有沙威知道一些。

安德鲁犹豫了片刻,随即说道:“这就是政治的艺术!永远都不要在冲动之下,以干掉政治对手为荣,而是要权衡利弊得失,借力打力。”

或许是感觉自己的描述不太清晰,安德鲁换了个表述方式,继而又解释道:

“打个比方吧,某个大贵族拥有100万里弗尔的家产,我曾经向他借钱5万,但他不乐意,还出言羞辱了我。不久,一伙强盗打劫了这个高傲的贵族,让他变得一无所有。而我,派兵围剿了这货强盗,将缴获的100万里弗尔收归自家腰包,仅仅归还贵族家眷5万里弗尔,最后还赢得对方的感恩之情。”

无论是执掌首都巴黎的情报与大半个警察部门的沙威,还是军情局国内情报主官的德马雷,安德鲁在这些心腹兼老乡面前,没有太多的隐瞒。

“哈哈哈,这就是信守承诺的安德鲁的真相!”

德马雷肆无忌惮笑了起来,却听得沙威眉头一皱。他不安望了安德鲁一眼,发现上位者神态依旧,这才稍稍放心。谨慎的老警官决定事后去找个时间,劝说年轻的同僚德马雷一两句,希望后者不要再以儿时玩伴的身份去对待未来君主,那绝对属于自取灭亡之道。

很快,沙威又想起一件事情,他对安德鲁说:“我前天受巴黎市政厅委托,代表巴黎警察局巡视当普尔宫时,发现特蕾莎公主的衣襟上依然保留着那一枚胸针。”

安德鲁点点头,“这是我对伊丽莎白的承诺。胸针只是小家伙的单程车票,对其他任何人无效。还有一件事情,我今天签发了作为轮值议长的最后一次流放令。明天黎明之前,你的巡警与宪兵队配合,将这些人和他们的亲眷,一共205人,必须安全无误的送到停泊于塞纳河边的两艘双桅货船上。”

算起来,这是安德鲁以流放国内罪犯填充海外殖民地的名义,公然将大批立宪派贵族从巴黎各个监狱里释放出来,已经是第五批了。

刚刚被巴黎公社任命为监察委员会的马拉等人,对此表达了强烈的反对。他甚至在科德利埃俱乐部猛烈抨击安德鲁背叛革-命的无耻行径,宣布不再承认安德鲁集团和布里索派联合操控下的立法议会,不再具备作为2500万国民代表的真正资格,并号召巴黎民众起来推翻这个庇护反革-命分子的“肮脏之地”。

作为回应,安德鲁直接下令宪兵队在巴黎公社的会议现场公然逮捕马拉,还以辱骂神圣议会的罪名,将其下发到凡尔赛的采石场服苦役两周。而自始至终,作为曾经的科德利埃俱乐部主席,新任内阁大臣的丹东却始终保持着缄默。

在司法部的豪华官邸内,乔治-丹东全然没有刚被任命为内阁司法部长时的兴奋感。而一天之前,丹东还在他的第一篇对外公文中,自诩为“这个世界上最自由、最强大、最民-主的2500万人的革-命部长”。

此时,丹东在面对德穆兰、法布尔、弗雷隆、塞舌尔、塔利安、俾约-瓦伦、罗伯特、帕雷、巴雷尔、勒让德尔和肖梅特等巴黎公社的委员与科德利埃俱乐部的同志质询时,表现得勃然大怒。他那巨大的拳头不停的敲打着书房里的大桌案,整个房间里,都是司法部长那野兽般的咆哮。令人不寒而栗。

“该死的,你们要我怎么去做?以司法部长的名义签发一道无法执行,且令人耻笑的命令,能将马拉从宪兵队看管的监狱里提出来?还是让科德利埃俱乐部和巴黎公社筹办发动下一次起义,推翻以安德鲁和布里索为首的联合统治?

……你们都请记住了,那是马拉在公开煽动暴-乱,试图颠覆国民立法议会。身为轮值议长的安德鲁已经非常克制了,他没有拿煽动暴-乱重罪来去逮捕马拉,否则,即便是最轻徒刑也会被流放到6千公里之外的北美殖民地!”

说完,丹东挥了挥手,很不礼貌的众人赶出大臣官邸。很快,生性腼腆的迷人妻子从另一个房间里悄悄的走到书房。

“乔治,我又在无数客厅与卧室之间迷失了方向,还在一面镀金的威尼斯大镜子前吓得直打哆嗦。”加布里埃尔双手很是自然的搭在丈夫腰间,娇嗔的说。

每次听到妻子那甜美的声音,丹东那满腔怒火就会异常神奇的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把加布里埃尔揽入胸中,两人就像热恋中的情侣一般,亲吻与抚摸。

但好景不长,书房又传来两个该死家伙的声音,是丹东的掌玺秘书法布尔和私人秘书德穆兰又辗转回来了。于是,加布里埃尔拿出手帕,将丈夫脸上和脖子上的口红轻轻擦拭。然后,她自己就从通向小餐厅的房门里,悄然离去。

正如安德鲁所指出的那样,丹东任命部下和助手的水平很是一般。

为人轻浮的德穆兰对待司法部的公务,就像孩子摆弄自己的玩具一般,甚是随意。除了煽动与挑衅性的文章写的还不错,德穆兰一贯爱慕虚荣,为人过于理想化,既不会出谋划策,执行任务时也极不认真负责,将所有重大事务都推到掌玺秘书法布尔那里,并任由对方瞎胡闹。

至于法布尔,之前不过是一个平庸的剧作家,还当过流浪汉,被很多人视为鼠窃狗盗之徒。当成为司法大臣的掌玺秘书之后,法布尔便获取了自家老板的签字权力,而且是肆意滥用,只是为金钱美女和奢华享乐。短短两天,法布尔就从司法部的金库里提取了5千里弗尔为他的新家增添一些豪华的家具和漂亮靴子。其中不乏在黑市里,连哄带骗的买回暴民们劫掠杜伊勒里宫的王家财产。

作为司法大臣的丹东,非常清楚两位亲信的为人,但丹东喜欢感情用事,为人过于宽容与大度。尤其是对自己的朋友,即便对方欺骗,甚至背叛了自己,他也不主动去伤害朋友,即便是心中的痛恨也难以做到。

而这,也是安德鲁支持丹东出任司法大臣的原因所在。至于罗伯斯庇尔,穿越者越来越感觉他太小家子气了,厚厚的笔记本里居然写满了他所仇恨的人,哪怕有些人曾是罗伯斯庇尔的恩人、同志、同学、战友和亲人。

丹东的两位秘书之所以辗转回来,那是他们给司法大臣带来了一则惊天动地的消息……

雅各宾派俱乐部,罗伯斯庇尔几乎每天都泡在这里,在这个似乎被布里索和安德鲁遗忘的战斗岗位,加紧固化自己的政治阵营。他不停的向俱乐部的会员们,发表自己对8月10日革命的看法、见解与主张。之后,他又将自己的讲演稿全文刊印发布,并通过执掌的通讯委员会扩散到全法各地的雅各宾派分部。

其中一篇通讯文中,写道:

“1789年,巴黎人民揭竿而起,对抗王室的压迫,将自己从旧秩序中解放出来,但当时的人们对自由的想法依然模糊,对自由的原则也知之甚少,一切只处于起义的热情。接过却是一群看似伟大的人接过了人民取得的权力,而一无所有的人民却依然一无所获……

1792年,巴黎人民变得冷静而镇定,他们不仅要向冒犯他们自由的法律复仇,向在此置他们权利不顾的所有不忠的发令者复仇。他们将三年前,他们的代表(指罗伯斯庇尔自己)提出的原则付诸实践,他们行使了自己的主权,利用自己的权力来保证自身的安全与幸福……”

罗布斯比尔不停的游说台下听众,并努力促使他们相信,自己才是捍卫人民利益的保民官,是他组织、策划与领导了比起攻占巴士底狱,更加伟大、明智与纯粹的8月10日革-命。

此外,罗伯斯庇尔在反复的强调一点,需要“尽快实施意义重大的普选权”,让所有消极公民都享有积极公民的权力,“这是革-命带来伟大福利之一”。换句话说,由于所谓的立法议会不是普选产生,所以必须在今年9月末提前解散,重新进行国民议会代表的选举。

8月19日夜里,罗伯斯庇尔刚刚结束在俱乐部的演说,刚回到台下的他从库东那里得知了东北边境的战事:13万奥普联军在1万法国侨民支队的领带下,已在8月18日清晨,从弗雷斯特选帝侯国一侧进入了法国境内,干涉军兵分两路,一路即将攻打边境要塞维隆(默滋省),另一路准备朝东北重镇梅斯(摩泽尔省)袭来。

……

第222章 神圣的战争(下)

事实上,早在6月下旬开始,安德鲁就一直在国民立法议会和雅各宾派俱乐部里,反反复复的阐明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已获普奥两国君主授权的布伦瑞克公爵(普鲁士亲王)正在组建一个数量庞大的德意志联合干涉军,预计德国人会在大批法奸指引下,从东北的洛林与阿尔萨斯方向,对法国境内发动突然进攻。

可惜,无论是布里索派,还是罗丹派,或是普通的巴黎民众,可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安德鲁,前两者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不过由是安德鲁惯用的政治恐吓伎俩,意在通过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实,向国民议会索取更多的军权和粮饷,试图在北方诸省建立他的独-裁专-制。于是,在雅各宾派内部反“安德鲁集团”势力的影响下,国民代表们曾两度否决安德鲁要求在北方诸省建立军事、行政与司法,三为一体的大统帅部的请求。

巴黎民众也认为安德鲁将军在危言耸听,即便是法国的欧洲霸主地位持续衰退了很多年,可她依然是欧洲屈指可数的陆权强国,没有谁胆敢入侵神圣的法兰西。至于两、三周之前,所谓“布伦瑞克宣言”导致“国家处于危机中”的警示,以及随后巴黎地区的大肆征兵举动,在很多人看来不过是一场国家之间的外交惊扰。民众与政治家都非常自信,同床异梦的普奥两国君主,绝不会为愚不可及的路易十六和他那丑陋大脑袋上的漂亮王冠,而与强大的法兰西大动干戈。

然而,如今发生的事实却是神眷者当初预料的那般。在1万贵族叛军的带路下,13万穷凶极恶的德国人犹如蝗虫一般铺天盖地的杀了过来。据说维隆和梅斯两座边境要塞已处于敌军的围困之中,随时都可能陷落。而色当与凡尔登将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攻击目标。接下来,还会有沙隆、兰斯……最后将轮到巴黎。

从20日清晨6时开始,巴黎城内无数塔楼上的警钟长鸣,人们纷纷跑上街头询问发生了何事。在得知法国遭遇普奥联军入侵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全然没有数周前,反击“布伦瑞克宣言”时的高昂士气。

其间,会有少数的勇敢者挥舞起拳头,还向众人高呼“国家万岁!”“打到德国佬!”“绞死流亡贵族!”的漂亮口号,但并没能赢得多少掌声,更没人去响应他们,大部分围观者在驻留片刻后纷纷散去,垂头丧气的各回各家。

上午7时三刻,一声戎装的安德鲁在他的副官格里泽尔上尉陪同下,登上立法议会的台阶。而他身后,是留在马术学校广场的5百宪兵与3千义勇军,士兵们全部武装,并以检阅横队排列着,大部分人脸上还流露奔赴战场的兴奋笑容。

当安德鲁步入议会过厅时,在此做短暂逗留的议员、记者和尚未入会场的民众一看见轮值议长身上的将官制服时,纷纷闪开一条通道,并鼓掌致意。

就在昨晚,得知干涉军大举入侵法国本土时,身为国民议会轮值议长的安德鲁果断终止了议会大厅里的所有议程。他当即下令:20日那天开始,所有进入议会大厅的议员代表、新闻记者、特邀嘉宾或围观民众,但凡曾有军职在身的,无论现役还是已退役,都务必身穿军装步入会场,以显示尚武精神。

深夜11点,安德鲁还派人将“十二人委员会”的其他成员,集体邀请到会议大厦的二楼。在经过两个小时的紧急磋商,到第二日凌晨1时,该决策委员会拿出了一份应对方案:

授予安德鲁中将成立北方战区统帅部,下辖两个军团,拥有北方军团与莱茵军团的最高指挥权。在普奥联军被赶出法国国土之前,北方诸省的国民自卫军和民兵、行政与司法官员,都必须毫无保留的听命于安德鲁中将为首的北方统帅部。

北方统帅部一共六人,除了担当最高指挥官的安德鲁,还有两个军团的司令官,贝尔蒂埃将军与克勒曼将军,国会议员图里奥、让索内与卡尔诺也位列其中。这显然是一个顾及到雅各宾派各山头利益的妥协方案。此外,作为军事统帅的安德鲁一人拥有两票,加之贝尔蒂埃与图里奥的支持,也足以压制一切反对意见。

等到安德鲁进入议会大厅时,他发现上千人的议员、嘉宾、记者与民众都已起身站起,没有欢呼,没有掌声,也没有口号。所有人都将自己目光投射在安德鲁身上。而穿越者也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出了恐惧、无助、悲愤与渴望的表情。

安德鲁的脚步在主席台与讲演台之间的空地停了下来,作为尚未卸任的轮值议长,他应该登上主席台。而此时此刻,安德鲁是以北方统帅部最高指挥官的身份步入国会现场。于是,一名年长的大会秘书随即起身,他取代安德鲁,以代理议长的身份,邀请安德鲁将军第一个到讲演台上发表演说。

当掌声与欢呼从四周八方响起时,安德鲁迈着自信的步伐登上讲台的高处。等到各种欢呼声慢慢平息时,他摘下戴有革-命徽章的软角军帽,很是从容地放在讲台上。此时的安德鲁,庄重而冷峻,沉着而内敛,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自信与从容。哪怕面对气势汹汹的14万奥普联军,也显得无所畏惧。

坐在嘉宾席上,作为雅各宾派俱乐部代表的罗伯斯庇尔很是羡慕,此时的他心中对安德鲁少了之前的猜疑和嫉妒。正如今天凌晨,丹东在巴黎公社的临时集会中所说的那样:放眼整个巴黎,唯一能挽救革-命危局的,唯有,也只能是安德鲁一人。

12人委员会中,仅有安德鲁、塞尔旺与卡尔诺有从军经验。但塞尔旺将军从没指挥过战斗,而卡尔诺上尉的军衔太低难以服从。反之,安德鲁的军衔是跟随其功劳或战绩,一步步爬升而来。北方军团更是安德鲁精心打造的嫡系部队,不仅拥有6万多的主力部队,还有整编中的各省义勇军、国民自卫军,以及地方预备役部队。作为即将成为战场的马恩省和阿登省,更是安德鲁的核心基本盘。

罗伯斯庇尔从丹东那里得知,是安德鲁以团结雅各宾派和国民议会中的各派别名义,主动邀请让索内与卡尔诺两名议员加入到北方统帅部。

曾经有那么一小会儿,不可腐蚀者想着要检讨自己对昔日朋友的恶劣态度。但很快,罗伯斯庇尔便将这种想法置之脑后,唯一的改变,他将安德鲁从自己罗列的黑名单中,排名下滑了后几位。毕竟,如今的法国需要勇于承担责任的高级指挥官来保卫她,反击国外干涉军。至于其他什么的,等着第三届国民议会正式成立之后再说。

……

讲台上的安德鲁一言不发的环视着现场所有人。大约过了半分钟,他猛得打出“v”型手势向观众致意,议会大厅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大家知道这是安德鲁独创的代表胜利的手势。在法语中,胜利单词与英国一样,都有v字母开头。

接着,安德鲁就以一种平静淡然的语气,陈述一个可怕的事实。

“现在,我要借此机会向大家发表演说,因为我们已经来到了战争的关键时刻。就在三天前,普鲁士人、奥地利人,德意志诸多邦国的士兵,还有投靠国外干涉军的保王党人组成的14万大军,已沿着摩泽尔河向上,并跨越过了洛林与萨尔萨斯一带的国境线。

就在1小时前,我收到了来自前线的最新战报:维隆要塞遭遇普奥联军上百门重炮的狂轰乱炸,死伤惨重,已危在旦夕;而梅斯城在法奸的破坏下,不幸陷落。我可以肯定,敌人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巴黎的门户,凡尔登。”

听到这里,现场众人一片哗然,不曾想到局势会变得如此糟糕,纷纷议论起来。安德鲁对此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略微提高了嗓音,继续着自己的讲演。

“或许有人会说,这太可怕了,我们能不能与德国佬先进行和谈,满足他们的某些条件,努力恢复和平。但我要说的是,那些侵略者都是十恶不赦、杀人如麻、欲望难填的魔鬼。他们横暴凶悍,野蛮侵略,为人类一切形式的卑劣行径所不及。在已经陷落的城镇与乡间,那里的民众穿衣吃饭都依靠土地,生活虽然十分艰辛,那儿依然有着人类的基本乐趣,少女在欢笑,儿童在玩耍。

但我看见,德国人的战争机器向他们碾压过去,穷凶极恶地展开了屠杀;我看见全副戎装,佩剑、马刀和鞋钉叮当作响的普鲁士与奥地利军官,以及大批愚笨迟钝,受过训练,唯命是从,凶残暴忍的德国士兵,像一大群爬行的蝗虫正在蹒跚行进,其残酷行为和凶暴侵略所造成的恶果,远远超过了各式各样的人类罪行。”

忽然,安德鲁又身体前倾,继而怒吼起来,他大声问道:“现在,还有人想要去和谈,或是投降吗?以便于将年迈的父母、可爱的妻儿与敬重的朋友,交给无耻而残忍的德国-军人去欺辱、蹂躏与屠杀吗?”

“不,不,绝不!”

“没有和谈,绝不投降!战斗到底!”

“杀死一切侵略者,直到最后一个!”

……

这是上千人的议员、嘉宾、记者与民众的共同呼声。安德鲁很是满意点点头,等着民众将心中愤怒统统表达出来之后,他这才挥了挥手,示意会场安静下来。

“就在昨天,我接到国民议会和政-府内阁的联合任命,组建北方统帅部,去领导抗击入侵者的战斗。这将是一场伟大是战争,神圣的战争!

让那高贵的愤怒,像波浪翻滚,回击暴虐的掠夺者和吃人的野兽!

不错,尽管我们失利,但我们决不投降,决不屈服,我们将战斗到底,

我们将继续在洛林与阿尔萨斯战斗,

我们将在莱茵河与摩泽尔河战斗,

我们将充满信心在每一个城市、每一个乡镇,每一片国土上战斗!

我们将在阿登山区与洛林高原作战!

我们将不惜任何代价保卫法兰西,

我们任何时候都不会投降,绝不!

……

此时此刻,作为最高指挥官的我没有别的,只有热血、辛劳、眼泪和汗水献给大家。你们问: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我可以用一个词来答复:胜利!

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胜利!

无论多么恐怖也要争取胜利!

无论道路多么遥远艰难,也要争取胜利。

因为没有胜利,我们就无法生存!

我发誓,驱除一切入侵者并不是这场战争的终结,而是神圣战争的开始!

我发誓,一定要让革-命的三色旗在卢森堡、在布鲁塞尔、在科隆、在美因茨、在科布伦茨、在柏林,以及在维也纳上空,高高的飘扬!

我发誓,会让自由之树种遍欧洲大陆!”

……

说完,安德鲁戴上军帽,疾步走下讲坛。在身后无数欢呼、喝彩与掌声之中,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议会大厅。

这一刻开始,安德鲁将正式履行北方统帅部的最高司令官的神圣使命。

当安德鲁再度回到议会广场时,圣母大教堂的悲壮钟声被再度敲响。这位最高统帅静静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等到悠远的钟声慢慢平息,他面对现场数千名的官兵,还有闻讯赶来的数以万计的巴黎民众,进行着大声疾呼:

“公民们,士兵们!

已经敲响的警钟不再是警报,而是袭击国家敌人的号令!

要战胜他们,我们必须大胆、大胆、大胆,老是大胆,法国就得救了!

作为一个自由国度的最高战争统帅,我现在命令你们,紧握手中的武器,跟着我的脚步,干掉入侵这片神圣国土的德国佬,将一切法兰西的叛徒都送上断头台。

如果我在向前冲,请紧紧跟随我;

如果我转身逃跑,请开枪打死我;

如果我不幸阵亡,请务必我报仇!

……”

说完,安德鲁接过上尉副官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朝着巴黎东北方向的城门驶去。在他身后,是数千名骑兵和步兵,以及浩浩荡荡的各界巴黎民众。

第223章 北方统帅部大本营(上)

8月23日,普法联军围攻下的法国东北边境,隆维。

那面象征着法兰西国家主权的三色旗在经过战斗洗礼之后,早已残缺不齐,但它依然高高飘扬在这座坚固要塞的上空,与坚守它的指挥官一样,忠贞不屈。

算上今天,位于山岗之上的隆维要塞已承受了敌军1百多门火炮,连续5天的狂轰乱炸。炮轰过后,就是整营整连的如蝗虫一般普鲁士人的冲锋。现在,城中坚守的9百名官兵已死伤大半,能够站起来拿起武器的士兵不足两百,而原本要塞中的38门防御火炮,也仅剩下4门还可以正常发射。

最为糟糕的是,一名投靠干涉军的保王党人在开战之前破坏了要塞的军火库。所以,等到今天上午又一次将普鲁士人逐出山岗之后,要塞里储存的弹药都已接近枯竭,或许在明天,残存的士兵唯有依靠刺刀、石块、木棒,甚至是牙齿去反击普鲁士军队的疯狂进攻。

想到这里,身为这座要塞指挥官的居维埃中校就好一阵后悔。半个月前,他没能听从北方军团司令官贝尔蒂埃将军的劝告,在要塞里囤积弹药、食物与药品。此外,他也忽略了军团司令官发来的第二次警告,隆维要塞的防御构造与炮位部署已被流亡贵族泄密给普鲁士军队,所以要务必强化各个炮台的抗打击力,还要及时绞杀内部的投敌分子。

等到普奥联军兵临城下时,在第一轮大规模炮击过后,整个要塞的就损失了三分之一的火力点,以及三分之二的弹药储备量。可即便是这样,处于数万敌军团团围困中的居维埃中校和他的部下,拒绝了流亡贵族的投降信,他带领着要塞守军,五天里持续打退了普鲁士人的10多次进攻。

如今,弹尽粮绝已到绝境。居维埃中校看着弹痕累累,遍地狼藉的要塞堡垒,在露天救护所里不停哀嚎的重伤员,以及眼神充满绝望的年轻士兵,这位宁死不屈的指挥官知道自己履行最后使命的时刻,已经到来了。

居维埃中校朝断了一个胳膊的副手,挥了挥手,悄悄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接着便独自转身离开。15分钟之后,一名断臂上尉打出一面白旗,走出要塞。

8月23日,当夜幕降临时,隆维要塞已经焚烧三色旗,打开城门,放弃抵抗。就这普奥联军欢呼胜利的这一刻,居维埃中校奋力的挥舞军刀,砍断了捆绑十多个大木桶的绳索。顷刻间,那13个散发恶臭味的大橡木桶迅速滚下山坡,坠入悬崖,最后掉进山岗之下的河流中,随之沉入水底。

直到第二天清晨,普鲁士人在要塞悬崖边的草丛中,发现了指挥官居维埃中校的遗体,后者是吞枪自杀的。数周之后,等到法国-军队再度收复隆维要塞时,居维埃中校被北方统帅部追授上校军衔,成为万众传颂的法兰西民族英雄。官方确认这位要塞指挥官是在抵抗中不幸阵亡的。

至于在要塞陷落前,那些神秘消失的大橡木桶,从来都不曾出现于北方统帅部的文件记录中。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在进法国境内之后,普奥联军中病患者陡然上升,其中是以肠炎痢疾为主。

……

当摩泽尔省首府梅斯意外陷落时,莱茵军团的司令官克勒曼将军正准备将他的指挥部从莱茵河畔的斯特拉斯堡搬迁到摩泽尔省境内。

得知梅斯失守后,克勒曼司令官立刻命令居斯蒂纳将军率领由两个步兵师,3个骑兵团,以及数个义勇军(营),合计3万人的部队,采取急行军的方式进驻距离梅斯60公里外的南锡城(默特尔省省会)。居斯蒂纳将军被告知要依托森林,河流与山丘的有利地形,组织层层防御,竭力阻碍普奥联军的南下步伐。

而右路的博阿尔内将军,他和他的1万5千名官兵,被莱茵军团司令官克勒曼留在斯特拉斯堡,防御莱茵河对岸的奥地利军队。

至于克勒曼本人,刚刚来到南锡指挥部的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人去找寻找不知踪影的军团特派员让索内,准备商讨如何向北方统帅部的最高指挥官,安德鲁将军,解释梅斯失守的缘由,以减轻自身的罪责。

说实话,这几个月以来,法国政治的风云变幻,搞得以军界老狐狸自居的克勒曼将军一脸懵逼。最初他是投靠了立宪派的拉法耶特,可面对雅各宾派的咄咄逼人,掌握大量资源的立宪派居然输的一败涂地,一枪未发,北方三大主力军团的主帅都被陆续换人。

值得庆幸的是,克勒曼早在5月跳槽到莱茵军团,不会受拉法耶特罪责的牵连。然而,立宪贵族派在国民议会中的惨败,多少令克勒曼心有余悸。但不久之后,而克勒曼中将也在此时赢得了他人生的一个巅峰,担当起一个军团的最高司令官。

至于那个掌握生杀大权的军团特派员让索内,与另一个北方军团特派员安德鲁相比,前者的本事差得太多。克勒曼将军曾私下形容自己军团的特派员:除了会在雅各宾派斯特拉斯堡分部里耍弄一下嘴皮子,高呼几句口号之外,其他的几乎一无是处。身为军团特派员的让索内每天最开心,最喜爱的工作,就是乘坐一辆漂亮的四轮敞篷马车,再带上一两位漂亮妇人,借巡视防务为由,在两名宪兵的护送下,到处耀武扬威的乱晃悠。

当小克勒曼少校(克勒曼将军之子,也是他自己父亲的副官)最终找到让索内议员时,那家伙正脱得光溜溜的,与一位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在南锡郊外的一片树林中“打野战”,两名侍卫也嘻嘻哈哈的躲在草丛里,偷偷的观摩着。

20分钟后,当衣冠不整的让索内重新回到司令部时,克勒曼将军告诉这位不务正业的军团特派员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1小时前,我刚刚收到来自巴黎的通报,本月20日,也就是3天前,国会与内阁已联合任命安德鲁中将担当大北方战区的最高统帅!”

“什么?!是安,安,安,德鲁!”让索内特派员一听,便立刻慌了神,立刻瘫坐在沙发上,全然没了刚进房间时满不在乎的嚣张气焰。

“将军,这怎么办,我,我,我会被枪毙的!”让索内急得都快哭出声来了。

如果追究梅斯陷落的根源,那一定是与特派员的好色恶行有关。两周前,让索内在斯特拉斯堡勾搭了一位男爵夫人。按照法国和巴黎的生活惯例,这原本也算不上什么,仅仅属于达官贵人之间的香艳花边新闻罢了。

然而,非常不巧的是,那位生性放荡的男爵夫人的丈夫却是一名现役陆军上校,最近还被克勒曼将军任命为梅斯要塞的城防司令。在得知军团特派员给自己戴上一顶大绿帽子之后,上校气得怒火冲天,发誓要向无耻的雅各宾派复仇。

不久,这位梅斯城防司令就在几个混入城的流亡贵族的挑唆下,于梅斯城里发动一场兵变。等到控制了抵抗派军官之后,叛军打开城门,将一座完好无损的梅斯要塞,以及东北边境最大城市与军火供应基地,拱手送给了普奥联军。

若是别人担当那个所谓的最高统帅,让索内压根不担心什么,没人敢去问责这位担当军团特派员的国会议员。但安德鲁就不同了,他有权让立法议会免除让索内的议员资格,使其失去司法豁免权。而后是送军事法庭,或是直接枪决,都由独-裁者安德鲁说了算。依照后者上任之初,喜好拿人头立威的惯例,让索内感觉自己这次肯定凶多吉少,自然吓得浑身发抖,说话也语无伦次。

作为有产阶级收税官之子的克勒曼,一看让索内的那副熊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嘛,你们都是国会议员,为什么安德鲁那么优秀,眼前这个家伙却如此的窝囊。好在军团司令官内心也清楚,自己的政治前途与这位胆小懦弱的特派员已绑在一起,可以说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再说了,身为布里索派中坚分子的让索内,除了贪财好色一点之外,其他都是很令克勒曼满意的,从不爱独-裁专-权,也不喜欢收买军心,更不会强行干涉莱茵军团的人事任命与军令调动。与霸道作风的安德鲁特派员,形成了鲜明对比。

因为事先早已定数,克勒曼安慰让索内说,“我的朋友,别担心,我相信安德鲁做事极有分寸。大敌当前时,他上任之初所做的一切,就是令统帅部下的两个军团变得更团结,一致对外,而不是离心离德,相互猜疑。”

让索内一听,感觉很有道理,毕竟自己与安德鲁在波尔多曾有过香火情,关系也不坏,所以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于是,特派员变得眉开眼笑,原本郁闷的心情也舒展开来。

“不过,现在!”克勒曼将军的声音又再度响起,“我们必须因为梅斯城的意外陷落,给予北方统帅部和巴黎一个能够说得通的解释。”

这一刻,让索内特派员再度愁眉苦脸起来。

……

作为北方战区的最高统帅,安德鲁出巴黎之后的第一站,是位于苏尔松的新军营,并在那里待了一个晚上。此外,最高长官还将自己身后的3千义勇军,以及一路之上,各地乡镇城市慕名赶来参军的上万名长裤汉,统统丢进了新兵营。最高指挥官始终认为,唯有经历了长达3个月的魔鬼训练,才能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士兵。等到他们分配到各自团营再度锤炼90天,这些硬汉才能走向战场,去为国家,为自己赢得胜利和荣耀,而不是让长官们给他们的家人写唁函。

等到安德鲁重回兰斯时,他收到了隆维要塞陷落的消息,其间要塞指挥官的居维埃中校自杀殉国。但是在正式的军报中,安德鲁下令篡改为居维埃中校英勇战死,那是基督徒在任何时候都不能选择自杀,否则会堕入地狱。不过,军情局那边也传来的好消息,居维埃中校在最后一刻履行了身为法国-军人的神圣职责。

8月24日,安德鲁进入马恩省,并将他的统帅部大本营,安置到兰斯北郊的巴库尔军营里。随后,他命令两个军团的司令官,贝尔蒂埃将军和克勒曼将军,以及莱茵军团特派员让索内来兰斯大本营报到,商议对敌军务。

事实上,早在8月20日凌晨,安德鲁刚被任命为北方战区最高指挥官时,他就准备签发第一道命令,要求洛林与阿尔萨斯地区的官员组织民众坚壁清野,坚决不让德国士兵得到一片面包和一个土豆,并号召在敌军后方进行有组织的游击袭扰战。

然而15分钟后,安德鲁撕毁了副官刚刚草拟好的这份通告。他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战争的灾难不应该让沦陷区的民众承担,这是军人的耻辱!”

……

第224章 北方统帅部大本营(中,普奥联军方向)

之后,身为北方最高统帅的安德鲁,他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只是要求各省官员与国民自卫军救助逃亡的难民,并呼吁民众不要主动给侵略者提供帮助,仅此而已。至于他曾在立法议会发誓,要将所有背叛法国的坏分子送上断头台的承诺,不知不觉间,所谓的叛国者变成了仅限于参加法侨支队的叛军。

其后,安德鲁也对《费加罗报》随军记者的解释说:“依照人-权宣言,自由国家不能剥夺民众的基本生存权……我们也不能强迫与鼓励这些毫无战斗经验的人将自己家园开辟为血腥战场,以简陋的长矛、大刀作为武器,甚至赤手空拳的对付武装到牙齿的外国侵略军。”

此外,安德鲁还断然拒绝了巴黎公社与雅各宾派俱乐部的联名倡议,那些激进分子居然要求以死刑作为唯一的刑罚,去对待战场上的投敌军官,并血腥镇压一切胆小懦弱者与惊慌失措者。

倘若说穿越者没有之前3年的苦心经营,或许他会为了战争的胜利,实施血腥而残酷的战场法则。如今,安德鲁对胜利早已在成竹在胸,没必要让无辜者流血流泪。再狠多时候,宽容的力量比起野蛮残酷,更具有强大的号召力。

最高司令官公开宣称:那些处于敌强我弱的不利状况之下,已经拼尽全力,并捍卫过国家与民众利益的城防司令或是战场指挥官,他们在履行军人职责义务之后,可以自行选择弃守城池或是主动撤离。即便最终选择了投降,国家也不应该被视为叛国分子,更不能让民众怒火与仇恨迁徙到他们在后方的家人。

安德鲁的这一番带有极强政治性目的谈话,自然令巴黎的激进派颇为不满,但后者拿握军政大权的北方统帅无可奈何。至少在安德鲁失败之前,没人胆敢直怼“革-命法兰西的唯一救星”。说明一点,这是《费加罗报》对自家大老板的无底线吹捧。

很快,在洛林与阿尔萨斯的广大地区,那些因前期战事不利,而受到牵连的军官们总算可以长舒一口气,至少北方战区的最高统帅没将他们视为逃兵或懦夫。对于那些被流亡贵族裹挟利用,不得不加入到法侨支队(法国叛军)的被俘军人,也开始盼望法国-军队能早日展开全线反攻,让他们自己得以救赎。

8月24日,布伦瑞克公爵和他的幕僚随从们,一同登上已被联军占领下的隆维要塞。除了例行的激励参战官兵外,这位普鲁士亲王还以一名普通军人的身份,参加了要塞法军司令,居维埃中校的葬礼。

期间,布伦瑞克公爵的私人秘书隆巴德,以及幕僚官歌德,还各自以法语创造了一首十六行诗(18世纪的欧洲大陆,各种公众场合的诗歌大都是以法语来表达的),缅怀在隆维要塞攻防战中不幸阵亡的746名法国守军(另外被俘173人),以及2千6百名普奥联军士兵。

回到司令部之后,普奥联军总司令的布伦瑞克公爵元帅针对参谋部的统计数据,重新评估了隆维要塞攻防战中,普鲁士军队的糟糕表现。在普鲁士亲王卡那里,当下的普鲁士军队中,骑兵依然是极为优良的,步兵还算马马虎虎,但炮兵却远为落后,而军需制度更是颇为陈腐。

围攻一座没有友军支援的边境要塞,联军动用了百余门重型火炮(包括攻城臼炮),差不多5天的狂轰乱炸,但给予要塞的致命打击却少有奏效。事实上,这个坚固要塞的最终陷落,大半数都属于侨法支队(法国叛军)的功劳,包括引爆弹药库,标注要塞的具体炮位等等。

虽说那些受法国流亡贵族指挥的叛军,其“友好行为”极大增强了普奥干涉军的攻击效果,成功策反重镇梅斯的城防司令,则令普奥联军获得了一场意想不到的重大胜利。然而,这位性格随和,喜好文学艺术,言行举止都极有教养的普鲁士亲王却打心眼里厌恶法国的逃亡分子,始终也不相信他们。

与此相反的,身为普鲁士王储的腓特烈-威廉却对于法国流亡贵族,颇表信任。在这些法奸的影响下,普鲁士王储认为法国人民是无限同情受迫害的路易十六和他波旁王室,他甚至相信一位叛逃到科布伦茨的法国将军的描述;“我可以负责攻下所有法国的边境要塞,因为它们的全部钥匙都在我的口袋里。”

正是被那些流亡分子的狂言所忽悠,使得腓特烈-威廉越发确信:只要自己的叔父,那位还在隆维要塞附近,磨磨蹭蹭不肯南下的普奥联军统帅,下令干涉军长驱直入,即可以在极端的时间内直捣巴黎,继而受到效忠王室的法国人民的最热烈欢迎。

按照普奥联军统帅部在8月上旬的最后决定,进攻法国的计划将被分为右、中、左三路军团,具体作战任务如下:

右路军团,是3万人的奥地利军队(波西米亚军团),将由克里法特将军指挥,他们将以奥属尼德兰的那慕尔一点为基地,沿着马斯河逆流而上,穿越原始的阿登森林,在联军主力部队的右翼向南前进。该军团的首要目标是攻占阿登省会沙梅市,以及色当要塞。

中路军团,也是奥普联军的主力部队,是拥有8万人的大军,由布伦瑞克元帅亲自率领。其中包括6万普鲁士部队人,1万多德意志邦国军队(黑森雇佣军为主),以及6千侨法支队(叛军)。主力军团在攻占维隆要塞后,直接入侵洛林。

左路军团,由霍恩洛厄—基希贝格亲王率领,由于这位老亲王年事过高,加之老眼昏花,使得该军团的军务大都是由担当其上校副官的普鲁士王储负责打理。左路军团为辅助军团,麾下仅有2万德意志各邦国的杂牌军,外加4千侨法支队(叛军)。左路军团会以巴拉庭为基地,在主力部队左翼方面,向梅斯、斯特拉斯堡与南锡一带发动佯攻,意在引诱与牵制法国莱茵军团的主力,令其无法向西派兵支援。

按照上述计划,三个军团将在洛林会合一起之后,即应渡过马斯河(默滋河),直向巴黎进发。至于三路大军的具体汇合点则要视各军团的战况而定。

从大军南下,开战一周以来的战果来看,右路的波西米亚军团,表现最为糟糕,差不多属于被动挨打的状态。

显然,指挥3万奥地利军队的克里法特将军,没有吸取拉法耶特的教训,竟然也效仿之前的法国中央军团,在莽莽群山的阿登森林里胡乱兜圈子。早在8月之前,法国人的北方军团就已经提前破坏了阿登森林通向沙梅市的所有交通要道。如今,各条河流上没有一座完好的桥梁,石灰石大道不是被参天大树拦腰截断,就是被人挖出无数个陷阱与沟壑,导致辎重车无法通行。

更为可恶的是,一群数量不详,身穿绿夹克制服的无耻之徒,居然终日潜伏于茂密的森林里打冷枪,进行毫无底线的骚扰战、游击战。在当地说法语的森林猎人(瓦隆人)的带领下,仅仅3天的时间里,身穿绿夹克的数支小股法军连续8次成功伏击了奥军的后勤补给车队,造成了重大的军需物资损失。

作为奥普联军的主力部队,整整五天时间里,在消耗了大量弹药,还付出3倍于法国守军的伤亡代价,这才勉强拿下这座满目疮痍的隆维要塞。

按照布伦瑞克公爵的作战部署,左路军团和中路军团的第一个战役仅限于攻占隆维、蒙梅迪、色当等边境要塞,其次则在这些地方建立补给基地,对于任何来援的法军,均应以迂回的方式将其击退,最后即宿营过冬,并准备明年的关键性战役。

然而,现实的状况是,左路军团慢吞吞的止步于阿登森林;

主力军团仅仅攻占一个隆维要塞,而负责围困蒙梅迪要塞的德意志邦国军队,在中途遭遇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失败。法国人在一处山隘口伏击了这支黑森雇佣军,两个步兵团损失大半,就连指挥官瑞德尔将军也不幸阵亡。

而当布伦瑞克公爵准备向蒙梅迪要塞方向,再度增加2万兵力时,担当牵制与掩护任务的鱼腩军团,居然赢得了一场意想不到的重大胜利。德意志人和侨法支队几乎是兵不血刃的进驻了完好无损的梅斯城,不仅补充了大量的急需军资,将顺势战线继续向南,推进到距离南锡仅有20公里的位置。

按照那位普鲁士王储在信函中的话表述,说:“如今,整个法国莱茵军团,5万多大军都在我手中的马鞭之下,战战发抖。霍恩洛厄—基希贝格亲王和我一致认为:法国士兵已经无心恋战了,他们的军官也开始怀念在君主时代的种种好处,至于民众,更是无条件的服从了我们的补给要求

……所以,我们必须放弃之前的保守做法,不要想着来年再进行决战,而是要改变策略,在洛林与香槟地区进行一、两次彻底摧毁法军士气的重大战役,就能赶在入冬前,收复巴黎,戡乱复国。”

……

“该死的,是谁让一个挂着上校军衔的年轻人,来干涉最高司令官的既定决策!还有,这个叫腓特烈-威廉的家伙,可不是普鲁士士兵所敬仰的威廉大帝!”

司令部里,刚刚收到普鲁士王储信函的布伦瑞克公爵,看过之后显得勃然大怒,这位好脾性的普鲁士亲王居然在一干高级军官面前,怒气冲冲的将普鲁士王储的信函揉成一团,丢弃在地,就差重重的踏上一脚。

见状,站在一旁联军副统帅兼参谋长的奥地利元帅科堡伯爵,急忙将参谋室里,那些站立原地,一副目瞪口呆模样,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奥普两国的将官们,统统请了出去。而他自己,则把普鲁士王储的那封信拾起来,放置桌面的平展铺好。

奥地利元帅笑着对怒气难消的联军统帅说:“亲王殿下,年轻人永远都是这般冲动任性。在他们没遇到真正的挫折之前,我们这些老家伙是很难说服他们的。所以,按照我们的之前既定方案实施就行了,没必要顾忌小家伙们的狂妄想法。”

如果放在三个月前,这位还在奥属尼德兰担当司令官的奥地利元帅,绝不会说出上述这些话。然而,由于自己一时没能坚持己见,从而导致年轻冲动的卡尔大公在今年6月的第二次图尔奈战役中,落入了法军指挥官精心布置的陷阱。

骠骑兵团遭遇重创,而最精锐的禁卫骑兵团几乎全军覆灭,由于该团的军旗不幸被法军缴获,使得禁卫骑兵团随即被维也纳军部除名,这一切都让科堡元帅招致奥地利国内的极大责难。好在本身就是皇族身份的奥属尼德兰总督切申公爵事后站了出来,为科堡司令官挡住了来自哈布斯堡家族的熊熊怒火。

“谢谢,伯爵!”稍稍平复了心情的布伦瑞克公爵,依然轻蔑的望了一眼搁置在桌案上王储信函,随即将其弃之脑后。

联军统帅继续说道:“参谋长先生,请继续完成我们呈给奥普两位君主的信件。嗯,刚才说到哪里呢……我认为在法国境内,遍地都是抱有深深敌意的人民,他们不过是惧怕入侵者手中的武器和报复,而不得不暂时选择了屈从。之前在进攻阿登森林与蒙梅迪要塞的失利,就足以说明这个问题的严重性,那些外表看似憨厚的法国农民,以及只会说法语的瓦隆森林猎人,居然数次将我军骗到法国人的伏击圈。

……无论我本人,还是科堡元帅,我们都相信:想要在雨雾众多,气温湿寒的法国秋季,于洛林或是香槟地区,进行一次一锤定音的关键性战役,彻底摧毁法国人的抵抗力量,继而进驻巴黎,是难以实现的……毫无疑问,补给的问题也是其中的一个关键,就好像是一个死重量,无时不刻的挂在我们的腿上。”

……

第225章 北方统帅部大本营(下,马斯军团)

25日,巴库尔军营,北方统帅部。

会议室内,一身戎装的卡尔诺端坐于并不多见的椭圆形会议桌前,有些心神不宁。不经意间,他扯动了自己身上那套崭新的蓝色校官制服,这是立法议会在卡尔诺离开巴黎前临时授予的。按照不成文的规则,国民议员的起点应该是准将,但作为工兵上尉退役的卡尔诺,也仅仅接受了陆军上校的军衔。

数天前,卡尔诺不断收到来自前线军报,有诸多迹象表明普奥联军主力会选择放弃在北方边境建立大本营越冬,继而继续南下,进攻凡尔登要塞。在占领这座交通要道之后,准备穿越阿尔贡森林(丘陵),从距离省会沙隆最近的一道山隘,进入一马平川的大香槟地区。而令人费解的是,安德鲁却不闻不问,他依然将原中央军团的主力部队置于阿登省的沙梅市、色当要塞与蒙梅迪要塞三地。

虽说两天前,奥热罗将军(晋升)指挥的两个步兵旅,在蒙梅迪要塞的附近,成功伏击了毫无戒备之心的黑森雇佣军,还击毙了一名德意志邦国的将军,但只是延缓了普奥联军对阿登省的进犯,没能改变马恩省方向即将面临的重大危机。

卡尔诺肯定不会相信那些市井流言,宣称安德鲁会投靠奥普干涉军。事实上,在侨法支队(叛军)的必杀名单上,安德鲁绝对位列前茅。至于其他缘由,卡尔诺也逐一否定,最后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位年轻统帅在故意为之……

此时,卡尔诺的左侧是北方军团的贝尔蒂埃将军,一个曾介于保卫党与立宪派之间的军人。然而,等到路易十六外逃未遂事件时,贝尔蒂埃便彻底投靠时任马恩省检察长兼香槟混成旅最高指挥官的安德鲁。

从那以后,就没人再敢提及保王党将军的黑暗历史了。或许大家是技术兵种出身的缘故,话语不多的贝尔蒂埃与沉默寡言的卡尔诺反而私下交流的最多,甚至还一度将话题延伸到巴黎政治和家族朋友那边。

卡尔诺右手边是同为立法议会代表的让索内,莱茵军团的特派员。此时,这个言辞尖刻的国会议员正满脸谄笑的,面对坐在椭圆形主席位置的安德鲁。每当年轻统帅对一项议题提出自己的看法或意见时,无耻的让索内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并高声叫好,只是为了博得安德鲁统帅的一两声赞许。

“估计是一个被人掐住致命要害的哈巴狗。”卡尔诺在内心很不客气的评述这位出身布里索派的议会特派员。

让索内对面与安德鲁右侧就坐的是克勒曼将军,莱茵军团的司令官,相比起该军团那厚颜无耻的特派员来说,军团司令官本人也好不了太多。整个会议中,克勒曼一直双眼低垂,摆出一副依来顺受的好好先生模样,未曾反对过安德鲁的任何一项提议。至于将军身边的图里奥议员,安德鲁的法学教授,就更不用说了。

承袭安德鲁做轮值议长时的惯例,早已在会议之前,他已命令自己的副官将各项提案交给统帅部的其他5位委员过目。

第一项议题,是任命贝尔蒂埃将军为统帅部的总参谋长的决议。

第二项议案,是接受贝尔蒂埃将军提出的辞去北方军司令官一职,并任命法尔雷将军为北方军团的新任司令官,奥什将军出任副司令官,布律纳准将(晋升)担当参谋长。

第三项议案,则恢复原中央军团,准确的说,是新建马斯军团(马斯就是默滋,无论是河流名还是省会名)。其辖区就是原中央军团,原北方军团的中路军指挥官,蒙塞将军将出任马斯军团司令官,现任莱茵军团的居斯蒂纳将军担当副司令,未来1周内,居斯蒂纳会率领3万军队赶赴马恩省,加入到马斯军团。

上述三项毫无意外的获全票通过。

贝尔蒂埃将军个人能力的确非常出众,但性格缺陷也多,他那优柔寡断的作风只适合担当安德鲁的参谋长或谋臣;曾亲自指挥北方军团中路军,获得了第二次图尔奈战役胜利的蒙塞将军,名至实归的应该获得一个军团司令官的职位。

至于法雷尔将军上位北方军团司令官,居斯蒂纳担当马斯军团副司令官,那是年轻的统帅在给所有军官立标杆,做榜样:即便是非嫡系的将军,只要肯听话,且服从安德鲁长官的各项命令,也能出任军团的高级指挥官。

第四项议案,就是在北方统帅部下辖一个宪兵司令部。将北方军团、马斯军团与莱茵军团的宪兵部队统统归属于宪兵司令部管理。从今往后,各路军团司令再也无权干涉本军团的宪兵事务。在人事任命方面,出生于尼德兰的夏塞将军(晋升)将出任宪兵司令官,兼北方统帅部的总军法官。

安德鲁此举,只是强化统帅部对各个军团的内部控制。之前,简单而粗暴的特派员制度已经不能满足年轻统帅对北方战区16万大军的军务、军纪的有效掌控。而新成立的宪兵司令部将拥有近2万的骑步兵,可以担当统帅部的战略预备队。

卡尔诺留意到对面的克勒曼将军的嘴角边抽搐了好几次,估计是想鼓起勇气提出异议,但最终莱茵军团的司令官放弃了努力,那是克勒曼听到军团特派员让索内居然又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了安德鲁统帅建立宪兵司令部的提案。

安德鲁不仅仅是让宪兵来控制军团,更多是让宪兵执行情报收集与反间谍任务,尤其是要深挖隐藏于军团内部的奸细叛徒。在高级指挥官的审核方面,莱茵军团做得非常差,居然让一个保王党倾向的上校军官担当了要塞司令。等到梅斯城陷落之后,克莱曼将军与让索内特派员自然也丧失了反抗此项决议的勇气。

作为曾经的职业军人,卡尔诺知道设立宪兵司令部的双刃性,有监控各军团高层,实施独-裁的倾向,但在国事艰难之际,卡尔诺最终保持了缄默。事实上,当让索内与克勒曼二人也站到安德鲁这边时,卡尔诺一人的任何反对之声都已变得毫无意义了。

另外,安德鲁还在军团特派员的人事任命上,进行了大范围的变动。期间,卡尔诺将出任北方军团的第一特派员,图里奥为莱茵军团第一特派员,让索内改任马斯军团第一特派员。之所以在特派员名称前冠以“第一”,那是军团特派员数量被要求为3到5人。只是当下的立法议会人数已下降到3百左右,当前难以填充剩余的名额。只能等到下一届(第三届)的国民议会再说。

与之配合的,三大的军团司令官与宪兵司令夏塞,都将被进入北方统帅部,整个北方统帅部成员将扩容到9人,包括安德鲁统帅、贝尔蒂埃总参谋长、北方军团特派员卡尔诺、马斯军团特派员让索内、莱茵军团特派员图里奥、北方军团司令法德尔、马斯军团司令蒙塞、莱茵军团司令克勒曼、宪兵司令夏塞等。

此时,法德尔、蒙塞与夏塞3位新晋司令官已在昨夜,被安德鲁召集到巴库尔军营,目前就在隔壁的休息室里等候着。在接到格里泽尔上尉的通知后,3人一同步入会场,分别就坐于椭圆形会议桌前,正式加入北方统帅部。

下一个议题,才是今日会议的核心所在。

得到安德鲁授意后,身为总参谋长的贝尔蒂埃将军随即站起身,他拾起一根指挥棒,信步走到一处会议室内前端,将覆盖墙体的幕布左右扯开,一面巨大的北方战区军事地图显露出来。

立刻,贝尔蒂埃将军的低沉声音在会议厅内响起。

“……当前,我北方统帅部下辖北方军团、马斯军团与莱茵军团三大主力部队,拥有16万大军。除此之外,北方各省还有5万国民自卫军,3万义勇军,以及3万预备役部队,合计11万军队可以随时调用……”

16万加11万,共计27万。这个数字看似庞大,但可用的兵力并不多。

北方军团的5万人,都被限制于尼维斯-瓦勒海姆-托尔豪特-尼乌波特(大西洋),即东弗兰德与西弗兰德的中南部区域,防御奥属尼德兰军队的南下偷袭,以及波西米亚军团的右路攻击。在两周内,两路奥军已试探性进攻了好几次,但都被法军成功的击退。所以,整个北方军团在战争期间,将很难向东部的马恩省提供支援。

马斯军团6万人,目前在阿登森林(勒费弗尔将军指挥)与蒙梅迪要塞(奥热罗将军指挥)两地,正抵御来自奥普联军的北面(波西米亚军团)与东面(普鲁士军团)的进攻。能抽调南下马恩省的部队最多4万,目前都集结于色当军营。此外,在一周之内,已经接到命令的居斯蒂纳将军和他的3万部队,也将从默滋省南部迂回到马恩省省会。

等到那时,莱茵军团的兵力将下降到2万人。在作为北方统帅部主力部队的马斯军团获胜之前,莱茵军团只能苦苦支撑现有的南锡-斯特拉斯堡防线。好在奥普联军的左路军团据称有停止南下,转而向西进犯的迹象。

换句话说,一旦普鲁士人改变了入侵策略,大举南下。那时,安德鲁将拿7万人,在马恩省的平原丘陵地区,应战布伦瑞克亲王的主力军团(8万),以及普鲁士王储麾下即将西调的部分左路军团(约1万),合计9万。

7万对9万,法军在数量上处于明显的劣势;而官兵素质方面,法军的野战军团,同样比不上威名远播的普鲁士军团。之前的两场胜利,都是森林里游击战和事先设定的伏击战。至于面对面的正面对决,或许,身为统帅的安德鲁也没有这份底气敢说。所以,必须要想方设法的减少干涉军的数量,并努力扩大己方兵力。

然而,贝尔蒂埃参谋长所说的5万国民自卫军,3万义勇军,以及3万预备役部队,做组成的11万战略后备军。在经历今年4月,开战之初的一系列失败之后,大家很难相信国民自卫军的所谓战斗力,平日里维持社会治安就算了。战争期间,最多只是在战后清扫战场,救助伤兵,看押俘虏等简单事务。

而各省的3万义勇军,尽管缺乏训练,其兵源素质倒是很不错,士气也很高昂。只可惜从6月开始,都被安德鲁强令待在苏尔松军新兵营,必须接受变态教官们长达90天的残酷训练。好在两周之内,苏尔松军营里陆续会有1万新兵补充到马斯军团。

至于阿登与马恩两地的3万预备役部队,除了安德鲁和他的嫡系军官外,作为外来势力的卡尔诺、克勒曼、让索内与法德尔等人并不相信其战斗力。对此,贝尔蒂埃将军依照安德鲁的要求,并没有过多的解释。

事实上,那3万预备部队的战斗力,比起两周内即将走出苏尔松兵营的1万新兵,要高得多。其中,半数以上预备役士兵都经历过10个月以上的正规训练,达到半年训练时间的士兵也都在80%。平日里,马恩与阿登两省的预备役部队还时常与正规军进行各种形式的军事演练,提升其战斗力与团队配合力。

总体说来,两周之内,蒙塞的马斯军团的南下部队将扩充至少10万人。至于布伦瑞克公爵和他普鲁士军团,此时此刻,正面临一个极大的选择难题。

显然,普鲁士王储抢先一步,成功说服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二世和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二世。上述两位君主联袂写信给普法联军的统帅,布伦瑞克公爵,要求他立刻率军南下,与鲁士王储的部队会师一处。必须向西,向巴黎的方向发动进攻,务必在1792年的圣诞节之前,结束全部法国战事。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俄国人又在大举入侵波兰,奥地利与普鲁士必须赶在俄国彻底攻占华沙,签署合约之前,先行吞并一部分的波兰领土。

……

第226章 北方统帅部大本营(续,新三王之战)

波兰问题由来已久,原本一个国土面积比法国大的多(70多万平方公里,法国55万平方公里),拥有1200万人口的欧洲大国,地区性强国,迅速沦落到被邻国任肆意宰割的地步,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那种奇葩的贵族共和与自由国王选举制。

依照“自由否决权”制度,议会决议只要有一人反对便不能通过。这就是使波兰无法实行有效统治,从17世纪中叶起约100年间召开的55次议会上,有48次未作出任何决议。政局混乱使的波兰国力衰弱,成为强邻争夺的对象。

历史上,法兰西与波兰两国间有着难以割舍的特殊感情。不仅仅是因为波兰军团的勇猛、华沙大公国的建立,以及侨居巴黎的伟大音乐家肖邦、两度诺贝尔奖的居里夫人;更重要的是,法国历史学家中,无论左派与右派,大家都一直认为:波兰末期对俄普奥三国的拼死抵抗,在一定程度上挽救了法国大革-命。

所以,基于这种考虑。从去年立法议会开始,安德鲁一直在凭借自己的影响力在说服内阁大臣,以走私方式向波兰出售数千支旧步枪和50门火炮,还暗中派遣一支人数在百余人的军事代表团,秘密帮助波兰人训练士兵。当然,无论是出售的武器装备,还是派驻的军事人员,都是以黄金或是粮食做交易结算。

今年8月10日到20日,由于路易十六被停职,加之新的内阁政-府迟迟没有建立,于是,安德鲁曾以轮值议长身份担当了10天的法兰西国家元首。

期间,安德鲁在立法议会接见了老朋友,新任的波兰大使格拉波斯基伯爵,他也是波兰国王斯坦尼斯瓦夫二世的独子。随后,安德鲁还以国家元首的身份接受了波兰大使的国书。只是令穿越者感觉可惜的是,那位叫茱莉亚加别洛的漂亮波兰女伯爵未能与丈夫通行,据说是生病了,目前留在华沙近郊的庄园里修养。

这一时期,波兰大使念念不忘游说法国对波兰的支援。因为在数周前,俄国大军已成功突破布格拉防线,逼近首都华沙。只可惜,随着普奥联军14万的进攻法国本土,安德鲁和立法议会已无暇顾及遥远的波兰战事。

8月下旬,就在安德鲁以北方统帅身份,赶赴兰斯大本营时,格拉波斯基伯爵也收到波兰国王斯坦尼斯瓦夫二世的信件。第二天,这位波兰大使便请求撤回已递交的波兰国书,准备返回华沙。那是国王斯坦尼斯瓦夫二世已正式宣布战败,下令波军放弃抵抗,就地接受俄国人的审查与整编。

不过,波兰大使在领走前,却将自己的私人秘书,枪骑兵上尉,约瑟夫-维比茨基留在巴黎。在数天之后,那位波兰骑兵军官主动放弃了巴黎的优渥生活,与3位正流亡法国的波兰军人雅辛斯基、苏尔考斯基、科辛斯基一道,4人结伴来到北方统帅部的所在地,兰斯巴库尔军营。

凭借格拉波斯基伯爵的介绍信,维比茨基等人得以顺利见到北方战区的最高统帅。不过,安德鲁断然拒绝了这些波兰现役军官的参战请求,却允许他们以中立国观察员的身份继续待在统帅部,观摩即将到来的辉煌战役。

……

8月25日的军事会议结束之后,卡尔诺与法德尔,图里奥与克勒曼,分别返回各自军团的驻地。在马斯军团击溃奥普联军的中央军团(大普鲁士军团)之前,北方军团和莱茵军团的任务只有一个,就地组织防御,不得主动进攻。

此时的蒙塞将军,已作为司令官前往色当军营里接管马斯军团。按照计划,蒙塞将在9月2日前,率领4万大军南下1百公里,行军至叙普,并与从南锡迂回过来的居斯蒂纳将军指挥的3万部队会师。

至于马斯军团的特派员让索内,在25日的会议结束之后,就被安德鲁踢到60公里外的苏尔松新兵营,负责督查新兵们的训练情况。

随后,汇合后的马斯军团主力将携带1百多门火炮,向东推进30公里,在圣默努尔德一带(阿尔贡纳丘陵)组织防御。

洛林地区与阿登、马恩两省的交界处,均为森林、高原,丘陵,峡谷与河流,仅有北面的蒙梅迪与中南部的圣默努尔德两处低矮山隘便于大军通行。由于穿越者的准确预见力,使得蒙梅迪要塞早在战争爆发前就获得了足够的重视。

蒙梅迪要塞不仅在今年4月开始,进行了大规模的加固翻修。作为要塞指挥官的奥热罗将军,其拥有的防御力量也从最初的1个步兵团,激增至8月初的近万兵力的步兵师,其中还包括60余门火炮。到8月下旬时,普奥联军曾向蒙梅迪要塞先后发动了三次进攻,但结局都是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而在圣默努尔德地区,阿尔贡纳森林向西有四个出口:左边是谢纳—波浦勒,中间是克罗瓦—奥—布瓦和格兰普雷,右边是伊斯莱特,也是主干道。由于从蒙梅迪要塞通向阿登方向的山区道路已经被法军堵死,所以,圣默努尔德地区的这4条森林通道,将是布伦瑞克公爵指挥的普鲁士军团打通兰斯与香槟,进军巴黎的必经之路。

由于叙普距离南面的香槟沙隆仅23公里,按照统帅部的最新计划,当大马斯军团形成时,安德鲁将亲自率领4万人的战略总预备队,将北方统帅部的大本营从兰斯迁往45公里外的叙普,而不是原定的香槟沙隆。

……

在巴黎,留守的立法议会、内阁政-府与巴黎公社看到了他们不想看到的一幕,奥普联军继续南下,据说会有10万,甚至更多的普鲁士人与德意志人组成的庞大军团正在向凡尔登进发。

但与此同时,以安德鲁为首的北方统帅部或许是被敌人吓怕了,居然一门心思的扑在马恩省与阿登省得到东部地区,组织着消极防御。

所以,巴黎必须有所行动!

“祖国处于危急关头”的大幅旗帜,依然在市政厅大楼与巴黎圣母院的上空飘扬。很快,旌旗又拓展到塞纳河上的每一座桥梁的雕像前。而几乎是在一夜之间,由立法议会与巴黎公社策动的征兵标语,占领了市区大街小巷的墙壁。

激昂的《马赛曲》一边又一遍的被众人传唱,令围观者无不动容。如今巴黎的70万市民几乎人人会唱,在歌剧院,在林荫大道,在街头巷尾,在市区的每一个角落,都出都有“公民们,拿起武器,向前、向前!”的号召声。

备受压力的战争部长塞尔旺将军终于同意了巴黎公社的建议,准备在市区组织起来的一支3万人的长矛大军,向马恩省方向做紧急增援,但被安德鲁得知后喊了叫停。

这位北方最高统帅在《费加罗报》上公开宣称:前线部队绝不接受未经过3个月以上正规军事训练的人。若有违者,他已经授权宪兵队直接予以驱除出境(马恩省与阿登省);但凡反抗者,会被视为叛军处理。

既然那个自大而傲慢的议会独-裁者不喜欢长矛大军,巴黎公社就将这些长裤汉组织起来,在北郊与东北方向构筑要塞与防御工事。可正如安德鲁所预料的那样,这些没有组织性、纪律性的家伙,每天拿了40苏的报酬却是出工不出力,10多天里居然连一座环绕要塞周边的壕沟就没能挖好。

而这一切,又被前来视察的塞尔旺将军看到眼里,气得的这位内阁大臣当即写信给巴黎公社,措词强硬的要求他们约束长裤汉支队的无赖行为。否则,战争大臣将联合内政大臣罗兰,大幅度减少拨给巴黎公社的“救国费用”开销。

黄昏时分,身为巴黎公社委员之一的肖梅特来到位于杜伊勒里宫西侧的内阁行政楼,并在司法大臣办公室见到了丹东,以及后者的掌玺秘书法布尔。

此时的丹东穿着一套猩红色的长襟礼服,舒舒服服的安坐于大书桌后面的长椅上,大口的大口的喝着香槟酒。10分钟之前,这位勇敢的司法大臣刚刚赢得了对内阁成员的一场辩论胜利。丹东挥舞双臂时的高声喊叫,以及捶打桌面的暴戾之气,都令五位同僚们心惊胆寒。

“放心吧,内阁不会削减长矛支队的爱国经费。”丹东笑着说,他还示意这位平民医生随意在吧台里拿酒,自斟自饮。

肖梅特解释说:“我只是想询问部长公民,能够让马拉与埃贝尔两位爱国者,从苦役场里提前假释?”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公社委员会的一致希望。”如今,巴黎公社的决议是不敢给予立法议会和内阁政-府的。

丹东听后哈哈大笑,他示意一旁的法布尔从自己的办公抽屉里,取出一份由司法大臣亲自签署的一道公文,他直接递给肖梅特,说道:

“这份特赦令,我已在两小时前签署完毕。你明天一早,就可以去凡尔赛采石场,接马拉与埃贝尔回巴黎。”

“兰斯方面知道吗?”肖梅特很是谨慎的问了一句,在自家老大连续数次吃亏于安德鲁之手,年轻医生的倨傲性格也收敛了很多,不再狂妄。

丹东笑了笑没吭声,但得到司法大臣授意的掌玺秘书关上了房门,继而反问:“采石场监狱的人都是沙威的手下,你说安德鲁是否会知道?当然,作为利益的交换,巴黎公社必须完成两件事情。”

“哪两件事?”肖梅特立刻追问起来。

法布尔秉承自家老板丹东的意愿,继续解释说:

“第一,将路易-卡佩一家,从当普尔城堡的主楼转移到相邻的一座塔楼。记住,这一迁徙过程必须大张旗鼓的进行,要让巴黎的贵族们都知道。至于理由,就说有人在策划劫狱阴谋,必须保证监狱囚犯的绝对安全。没错,是监狱!从明天开始,所有的官方文件都已经把囚禁国王的当普尔城堡,称之为当普尔监狱。也是从明天开始,这座国王监狱会转交给国民自卫军与巴黎公社联合看管。

第二,等到马拉和埃贝尔回归之后,巴黎公社的监察委员会必须重新开始工作,拿出起义公社时期的工作热忱,摧毁隐藏于巴黎的保王党势力,抓住他们,审判他们,处死他们,以巩固8月10日革-命的伟大成果。

上述两件事情,不用顾忌北方统帅部的意见。唯一记住的一点,就是不要触碰安德鲁和他手下在巴黎的亲眷与朋友。实在无法辨认,你可以向警察副总监沙威请求救助,他会派有经验的巡警来从旁监管。”

司法部掌玺秘书法布尔的后一句,就差直接告诉肖梅特,巴黎公社的清洗行动都是安德鲁点头同意的,或是说其暗中策划的阴谋。

至于安德鲁此举的原因,谁也没有明言。以肖梅特如今的地位与眼界很难分析出结果,于是他决定来到木匠师傅的那栋出租屋里,向罗伯斯庇尔求助。

听完公社委员的叙述,罗伯斯庇尔在沉默半个多小时之后,他睁开了眼,望着一脸疑惑表情的肖梅特,似笑非笑的说:“不得不承认,安德鲁最擅长的就是玩弄各种政治阴谋。尽管放心吧,安德鲁和他北方统帅部,不会有针对巴黎公社的任何恶意,至少是在这两件事情上。处于某种保密的目的,我现在对你唯一能说的一句话:一切都是为了胜利,为了赢得战争的胜利!”

……

在兰斯大本营,安德鲁向宪兵司令夏塞,国内军情处的负责人德马雷二人道出了实情。他说:“先生们,我现在所做的一起,都是期待着一场新三王之战在214年后,于圣默努尔德一带重新上演。”

所谓的三王之战,就是马哈赞河之战,也称“葡摩战争”。为征服摩洛哥,葡萄牙国王塞巴斯蒂昂一世以讨伐异教徒为名,率军25万雇佣兵于1578年6月在丹吉尔登陆。摩洛哥被废国王穆泰瓦基勒率部投降葡萄牙军队,而现任国王马利克率步、骑兵5万人迎战。

在战斗过程中,马利克采取诱敌深入、以逸待劳的策略,主动向内地撤退。缺乏战斗经验的葡萄牙君主塞巴斯蒂昂轻敌冒进,向克比尔堡推进,深入干燥的山区。炎热的天气、长期的行军消耗了葡军的战斗力。8月4日,马利克乘葡军疲惫不堪之际,率领5万大军突然发起攻击……

此役,马利克大获全胜,葡军亡8千人、被俘15万人,落荒而逃的葡萄牙国王塞巴斯蒂昂淹死在了马哈赞河之中。这一战不仅让摩洛哥从四面楚歌的危险境地中挣脱出来,也让葡萄牙这个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远海帝国葬送了自己近百年积累起来的国运,并为两年后的葡萄牙王位继承战争埋下伏笔。

“……如今,战场的格局也如三王之战那般,联军的实力要强于我们,还有成千上万的叛国者在明里暗地协助他们。为了赢得最后的胜利,我们必须效仿摩洛哥国王诱敌深入、以逸待劳的策略,引诱普鲁士军团轻敌冒进,在设定的有利于我方的战场上进行最后的决战。此外,洛林森林的雨雾天气,湿滑不堪的道路,艰苦漫长的补给线,以及各种各样的军旅疾病,都将是我们最得力的援军。”

安德鲁顿了顿,继续又说:“当然,联军的统帅并不愚蠢,依照布伦瑞克公爵以往的战绩看,应该说一名非常优秀的战场指挥官,我丝毫不怀疑他可以看穿我的战略目的。然而,非常可惜的是,普鲁士亲王并不是这场战争的最后决策人。之前,那位天真可爱的普鲁士王储已经帮了我一个大忙。如今,我需要借助巴黎发生的一系列恶性事件,促使这位联军统帅无法承受来自各方势力的强大压力,继而不得不主动走进我所设计好的伏击圈。”

第227章 《腓特烈大帝颂》与《军队内务管理条例》

甩锅,原本就是律师的专业特殊技能,而两世为人的安德鲁更是此中高手。之前,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至少展示给公众的,都是有法可依,依法行事的行为。即便是最痛恨他的贵族,也无法在国家的法律层面指控安德鲁。

围剿包税商,那是身为税务检察官的职责所在;

独-裁兰斯,追捕外逃的国王,属于国民制宪议会授权的合法行为;

到了8月10日,轮值议长的安德鲁成为法兰西的国家元首(仅有10天的任期)。只要立法议会的过半代表不加以反对,他的一切行为都体现着国家意志。

至于那些会遭人非议的脏活,通常是由情报部们在暗中实施,事后会消除痕迹。然而欺辱波旁王室,屠杀保王党奸细(可疑)的活儿,肯定不能动用自己人,那就必须借刀杀人了。即便有人事后怀疑,也不足为虑。

因为但凡普通人都不会相信,以维护法纪为己任的安德鲁议员,会与其水火不容的激进派相勾结,绞杀贵族与教士。

所以,安德鲁在离开巴黎前,他曾与司法大臣丹东暗中做了一番交易,同意赦免马拉激进派,暗中鼓励巴黎长裤汉向有着投敌倾向的保守派贵族,以及不宣誓教士们复仇(屠杀)。对此,立法议会将保持一定程度的缄默。

此举,安德鲁是想要激怒奥普两国的君主,与联军中的法侨支队,从而迫使布伦瑞克公爵做出他不愿意做出的决定,最终让安德鲁自己获得这场反侵略战争的胜利;至于丹东,则需要巩固自己在内阁政-府中的革-命领袖地位。很多时候,长裤汉们抱怨司法部长对于反革-命的国家敌人,显得太过软弱。

早在9月之前,安德鲁,布里索与罗伯斯庇尔、丹东等人已将他们在贵族与教士中的朋友,从巴黎的数座恐怖监狱里提出来受审,并指示革-命法庭使用各种捏造好的罪名,将这些死不悔改的亲朋好友们统统逐出法国,继而流放到北美与加勒比海殖民地。事实上,很多流放者会被默许在英国定居。

所以,巴黎公社在9月3日开始的大搜捕过程中,虽说有近3千人入狱,但80%都是普通罪犯,这些人属于欠债不还者、偷摸拐骗犯、杀人盗窃犯与卖-淫的妓-女。依据巴黎公社的最新规定,街头夜莺属于中等性质的罪犯。

……

在对外战争爆发后,依照贝尔蒂埃参谋长的评估,大马斯军团想要赢得对联军的最终胜利,就是在己方设计的有利战场,形成22到25:1的围攻格局,此外,塞纳蒙将军(晋升)指挥的大炮兵团(旅级)将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下,奥普联军的中央军团为8万人(普军为主),然而,除开监视蒙梅迪要塞的留守部队,以及之前的战斗或非战斗损耗,普鲁士军团的南下部队应该不会超过65万。等到与普鲁士王储(未来的腓特烈威廉三世)的1万西进部队汇合之后,进攻一方的总兵力在75万人左右。

从弗雷斯特(卢森堡),穿越国境线,沿隆维要塞南下,再经过埃坦与凡尔登之后,转而西进,抵达马恩省的圣默努尔德地区,普鲁士人的最短行军距离为212公里。贝尔蒂埃和他的参谋官们曾做过精确的计量,沿途包括3个要塞(隆维、埃坦与凡尔登),7座重要桥梁,25个乡村市镇,人口2万左右。

今年年初的北方大饥荒爆发后,安德鲁便以粮食(土豆)援助邻省为由,有计划、有步骤的将上述25乡镇的大部分人口,迁徙到的洛林南部地区或东面的马恩省。现如今,这条普鲁士人的行军线路上,村落与市镇已经荒废了大半,仅保留有9个(包括3座要塞),沿途的和平居民仅5千不到(不含职业军人)。

基于上述的考虑,贝尔蒂埃将军认为普鲁士人必须一路携带大部分的粮食补给,除非他们的士兵乐意每天吃上连平民都难以忍受的土豆泥(俄国人除外)。依照数学家们帮助参谋部建立的数学模型,为守护三座要塞、7座桥梁,以及其他的交通要道,普鲁士人必须将在上述区域部署35%的兵力;此外,山区的糟糕路况,恶劣天气与流行疾病,也同样将令普鲁士人兵力减员20%-30%。

更为关键的是,战场设定在马恩省的东部边境,法军的粮草、弹药与军械物资都供给充足,而推广两年的医疗卫生体系令本地官兵的传染疾病(痢疾为主)爆发率很低,差不多千分之一。

换句话说,在整个防御作战期间,大马斯军团的11万人马,因为痢疾而减员的士兵不足120人,而德国干涉军的这是这一数字的十几倍,数十倍。由于是在法国本土作战,己方伤病员能得到战地医院及时而妥善的救治,丝毫不影响军心士气。

9月,身为最高统帅的安德鲁接受了参谋部的敌情判断:布伦瑞克公爵的干涉军部队在抵达战场时,总兵力不会超过4万。与此同时,大马斯军团已拥有7万人,算上统帅部后续的4万战略总预备队,合计11万大军,几乎3倍于敌军。

按照贝尔蒂埃将军的战争观点,当交战双方都不存在明显的指挥失误时,战争的胜利天平。无非是敌我之间的伤亡交换比。作为一个简单的数学应用题,只需消耗、拼光对方军力,自己就能赢得最终胜利。安德鲁对此也深以为然。

……

洛林西部山区,数以万计的身穿蓝色与黑色制服的普鲁士步兵、炮兵,以及着绿色或黄色军服的骑兵,以团营中队的行军纵队,在军鼓、旌旗与军士哨音的指引下,从雾蒙蒙的森林大道里钻了出来。

伴随这些勇敢士兵的脚步声,还有普鲁士人传唱了数十年的威武军歌,《腓特烈大帝颂》,或是《弗里德里希大帝颂》。

“腓特烈大帝,吾皇,我的主子,

动员了全国的士兵,

二百个营和几千个中队,

每个士兵配备了六十发子弹。

“硬汉们!”陛下说道,

“我期望你们与我并肩作战,

他们窥觊我得到的西里西亚和克沃兹科,

还有我的上百万的金库。

来!让他们知道我们可不是好惹的!”

……

我们的大炮口径最大,

普鲁士人是永远忠诚的,

瑞典人最差劲,战场上竟然逃跑;

奥地利人比他们还好一点;

法国国王用发油(奢侈品)作为军饷;

而我们每星期都能准时收到军饷。

谁能像我们普鲁士那样准时收钱呢!”

……

在行军道路的一侧,身为职业军人的布伦瑞克公爵,此时端坐于战马之上,身上也仅仅裹着一件与普通士兵一样的毡斗篷,用来抵御山林间秋风细雨的袭击。

作为普鲁士军团的总指挥,布伦瑞克公爵会时不时的微微颔首,那是他向从自己马前,如滚滚洪流般,不断穿行的王国勇士们致敬,鼓舞军心士气。

尤其是每当士兵们满怀激昂的齐声高唱到《腓特烈大帝颂》最后一段时,这个曾与腓特烈大帝、叔父斐迪南冯不伦瑞克(第一代布伦瑞克公爵)并肩战斗过的联军最高指挥官,也会大声附和着唱上一两句,借此来缅怀七年战争中惊心动魄的场景,还有附于身的各种荣耀光环。

“腓特烈大帝,顶着闪烁的桂冠,

只要你继续让我们横扫敌人,

腓特烈大帝,吾皇,我的英雄!

为了你我们敢打翻整个世界。”

……

在司令官不远处,几辆豪华的四轮马车停在砾石路旁的草地上,这些金色外表的大车厢是公爵幕僚们的移动办公室,联军的各种军令在这里起草、审核、定稿与誊抄,然后递交布伦瑞克公爵签字认可后,由各路传令兵发布给普奥联军的各级的指挥官。

山林间,时不时的会有细小雨点在公爵脸上滑过,山里的凉风愈刮愈猛。或许是厌倦了风雨的侵袭,总指挥官的战马连续打着响鼻,马尾不停的抖掉滴落的冰冷雨水。很快,布伦瑞克公爵就从马背跳下,示意身后的仆役与马夫将坐骑牵到一个能避雨的地方安置。此外,公爵还反复强调要擦干马背上的雨水,喂养战马的水必须是溪流里的清水。

金色马车那边,歌德从其中的一个大车厢里跳下下来,心急火燎模样的他手中拿着一张填满数字的表格,疾步小跑至布伦瑞克公爵的面前,低声说道:

“公爵,就在昨天,大普鲁士军团内部,五位军医官再度确诊了282人感染了痢疾等肠道疾病。此外,从8月23日至今的各项统计数据上来看,每天因痢疾等疾病而导致的减员数量,一直都在呈现急剧攀升的趋势。”

布伦瑞克公爵并没接过幕僚递来的文件,他不动声色的左右环顾一遍,继而沉声问道:“现在,请告诉我最糟糕的状况!”

“1周之后,每天痢疾感染者将超过6百人;而等到两周之后,每天的减员数字达到1千2百人!至于一月之后……”

未等幕僚官歌德说完,布伦瑞克公爵已抢先补上一句:“也就是说,等到9月下旬时,我的大普鲁士军团会损失至少三分之一的兵力。如果要避免这种糟糕的状况,我们必须在一周内与法国人决战,或是一事无成的原路返回。”

歌德点点头,他上前一步说:“尊敬的总司令阁下,我建议您立刻下令停止向凡尔登进军!”通常状况,幕僚都已以公爵作为称呼,以体现对艺术资助者的尊敬。如今,歌德改已称布伦瑞克公爵为总司令,足见他对事情看法的严重性。

后世所知,歌德是这个时代的伟大的诗人、小说家、戏剧家和杰出的思想家。但在18世纪时,歌德还是一个科学研究者,而且涉猎的学科很多:他从事研究的有动植物形态学、解剖学、颜色学、光学、矿物学、地质学等,并在个别领域里取得了令人称道的成就。

在被布伦瑞克公爵征辟为远征法国的随行幕僚后,歌德专门研究了法国洛林的地势地形与天气状况。在开战前,歌德曾向这位普鲁士亲王发出过一份警告,宣称法国山区的秋雨季节不适合大军团作战,必须竭力避免这一点。

等到攻克普鲁士军团拿下维隆要塞后,别人都在欢庆胜利时,歌德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独自研究刚刚缴获的《1792年法兰西军队内务管理条例》。这是安德鲁在今年4月初,下令印制给北方战区各驻军的,属于原香槟混成旅《军队内务管理条例》的一个概要缩减版。其中还删除了太过繁琐的卫生与消毒条例。

一年前,歌德曾从一位法国到访的学者那里,了解过有关《傅里叶霍乱地图》的典故,他感觉法国人的这套做法或许有用。于是在第二天,歌德就建议布伦瑞克公爵在普鲁士军团内部推行法军的卫生条例,其中包括喝烧开过后的净水。

显然,在秋雨连绵的时节烧开水喝,即便是驻扎军营期间,实施起来就非常麻烦,何别说在行军途中,就越发不靠谱了。

此外,军官们都是拿酒水解渴,痢疾等都属于低级士兵的顽疾。所以,布伦瑞克公爵和他的普鲁士军官团在哄笑之后,便拒绝了该建议。直到痢疾导致的减员数量与日俱增时,总指挥官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将歌德重来招来询问对策。

烧开水不可能遍及整个军团,只能维持伤病员与军官。对于普通士兵,歌德建议喝清洁的溪水,而不是池塘,以及不曾流动的水源。

最初,此举还非常奏效。一段时间内,病患数字一度下降到个位。但好景不长,等到他们深入洛林山区内地之后,因痢疾等肠道疾病导致的减员,呈几何数字的与日俱增。

好多时候,歌德开始怀疑法国间谍在行军途中投毒。但随后派出了这一可能性。那是歌德在调查中发现,一模一样的水质,普鲁士人喝了就可能犯病,而本地的洛林农夫喝了就没事。

第228章 绝不饶恕 (上)

在伟大的巴斯德时代到来之前,欧洲人当然不明白痢疾是由痢疾杆菌传染人体而导致的发病。其主要传播方式,除了歌德所知的水媒传播方式之外,还包括蝇媒传播、食物媒介传播与接触传播等其他三种方式。

尤其是最后一种接触传播,属于菌痢传播的基本途径。通俗的讲,就是在日常生活中,直接接触病人与带菌者或间接接触被污染的饮食与生活用品等。这以军队居住集中,人员密切接触,更易造成大规模的传播。如果没有做好内务卫生,将接触传播控制住,普鲁士军队的菌痢传播将难以停止。

此外,普鲁士军人非常喜欢甜食,他们随身携带的葡萄干早在围困隆维要塞时都消耗光了。所以在洛林丘陵地区,那些一望无际,且无人打理的野生葡萄园,就成为普军士兵茶余饭后的甜食乐园。普鲁士军医官与歌德本人,当然不清楚痢疾杆菌也会在腐败食物与不洁瓜果上大量繁殖,加之丘陵山区连绵秋雨的神助攻,导致痢疾等肠道流行病在普鲁士军队中持续性的暴发。

上述这些基本常识,穿越者当然知道,但他仅对佩尔西、拉雷等少数军医官提及过,针对普通官兵的《内务管理条例》只字未提,仅有告诫官兵如何的遵守与服从。

……

对于幕僚的担忧,布伦瑞克公爵叹了口气,他示意歌德跟随自己来到一座马车厢。里面仅有三人,公爵的私人秘书隆巴德与两位誊抄员。一见到布伦瑞克公爵带着歌德过来,隆巴德赶紧示意部下们带拿好字板、墨水与笔,先行退下。

公爵背靠车厢,身心疲倦的对着自己的私人秘书说道:“隆巴德先生,把今天收到自巴黎的情报,给我们的朋友说一说。嗯,不要有任何隐瞒。”

隆巴德点点头,他默默摘下眼镜,一边用洁净的绒布小心翼翼擦拭着,一边开始叙述巴黎在9月1日那天发生的可怕事实……

8月末,丹东以司法部长的身份,在例行的内阁会议上宣称:“为了粉碎他们的阴谋和制止敌人的进攻,应该恐吓一下投敌叛国的保王党分子。”

在场的其他5位部长以及他们的助理们,深知这种恐吓说法的用意所在,顿时不知所措了。然而,丹东试图以微笑的方式来解释,他道:“是的,我可以向大家肯定,所谓恐吓,也只是挥舞一下拳头,这般的简单。”

然而,内阁同僚们不相信司法部长,他们用沉默和恐惧来反对这个可怕的方案。转身之后,丹东给巴黎公社中负责住宅搜查,逮捕疑嫌烦的监察委员会(马拉与埃贝尔都是监察委员),下达了“恐吓行动”的行动时间:9月1日凌晨;惩戒对象,那些因从事阴谋活动而逮捕入狱的保王派贵族和不宣誓教士。

8月31日深夜,埃贝尔等人又在巴黎市区散布谣言,说法军已彻底失败,安德鲁将军和他的20万大军被歼,普军已占领了兰斯与沙隆……一时间,各种谣言四起,闹得70万巴黎民众人心惶惶。

第二天清晨,巴黎市区各处的警钟纷纷敲响,市民们误以为为奥普联军已来到了家门口,而凶悍残忍的干涉军将会报复70万巴黎人。于是,埃贝尔、马雅尔等人便抓住这个时机来执行它那可怕的计划。

上午10时,巴黎各处城门关闭,咖啡馆和所有娱乐场所关了门,巡逻队四处巡逻,并将遍布市区的20个检查站栅门紧闭,警钟无休止的继续响着,9月大屠杀开始了:

24名被送往圣日耳曼德佩监狱的神职人员遭遇暴民的袭击,最终被杀害;

巴黎裁判所附属监狱,两百多名被俘的瑞士官兵被急于复仇的市民们杀害;

阿贝义监狱,这座一周前改造成监狱的修道院,里面关押的122普通囚犯刚被宣布死刑,他们就被充当行刑队的长裤汉带到教堂外,用长矛逐一刺死;

关押在圣衣会修道院,圣-弗明修道院和比赛特尔教养院里,包括阿尔勒大主教、桑特主教、博威主教在内的3百多名神职人员与被控保王党的贵族囚犯,被巴黎公社所支持的,屠夫马雅尔上校亲自指挥的长裤汉行刑队杀死,其中的43人属于18岁以下的未成年人;

在福尔斯监狱中,原外交大臣兼财政总监蒙莫兰伯爵被人碎尸万段,投入了塞纳河。对于这个家伙,安德鲁原本是想解救他的,毕竟帮过自己不少忙(属于权-钱交易)。然而,蒙莫兰伯爵在写给王室的1份密函中,居然要求路易十六派人暗杀安德鲁,称后者是对波旁王权的最大威胁。很不幸的,安德鲁得到了在国王寝宫里的秘密橱柜中存放的这封信函,所以,蒙莫兰伯爵必须去死!

此外,玛丽王后的挚友,德-朗巴勒公主因接受了王妹伊丽莎白公主的再三劝告,最终没有从伦敦再度返回巴黎,避免了另一时空中的悲惨命运。

有法律人如此描述巴黎“9月大屠杀”的行凶者,“这帮人肆意杀人,而神态自若。他们把神圣的法律制裁变成了一场屠杀,一会儿充当审判官,一会儿充当执刑人……他们不象是在施行复仇,而象是以杀人为职业。他们毫不动心、毫不内疚地屠杀着,既有狂热信徒的信念,又有刽子手的服从……”

至于囚禁在当普尔监狱的波旁王室一家人,虽然没有受到肉体上的伤害,但从宽敞明亮的城堡主楼搬迁到狭窄阴暗的塔楼过程中,大人与孩子们都不可避免的受到了精神上的惊吓。另外,孩子的保姆也被逐出城堡,好在桑泰尔将军命令一队国民自卫军保护她们离开巴黎,避免了来自暴民们的伤害。

“……还有,萨勒贝特监狱的35名被控妓-女的妇女,被人强暴并杀害。从9月1日那天,在雅各宾派激进分子的指示与煽动下,暴民到监狱里或在大路上公开处死犯人。犯人未经审判被处决,政-治犯和刑事犯也不加区别。等到3号傍晚,这场大屠杀逐渐平息时,估计在巴黎已有1000到1100人惨遭杀戮……”

未等隆巴德把话说完,歌德已恨恨的骂道:“这群不可饶恕的罪犯,我们真应该送他们下地狱!”但诗人随后想到普鲁士军队的糟糕经历,神情暗淡下来。

布伦瑞克公爵点点头,“约翰,我的朋友,但暴民的屠杀并不是重点。我相信我国君主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在得知此事后,一定会下令联军尽快攻占巴黎,解救法国王室和路易十六。一旦时间被拖延,我们的努力就将前功尽弃。而……”

说道这里,公爵停了一下,语气中充满了无奈的凄凉感,他说:“而一旦我拒绝大军南下与西进,准备转而北归驻防。那么,受到各国宫廷强大舆论压力的两位君主,极有可能会解除我的一切军职,继而任命年轻的普鲁士王储来担当大军团的统帅。到那时,先生们,各种结果我已不敢预料。”

在腓特烈-威廉三世率领鱼腩军团攻占梅斯重镇,缴获大量军需物资的消息传到柏林时,大为惊喜的普鲁士国王居然绕过内阁陆军部,亲自下令给王储晋升了将军衔,并任命他为大普鲁士军团的副司令官,以此来表彰王储的丰功伟绩。如今,整个普鲁士国内都在传颂英明神武的王储将成为腓特烈大帝第二。

唯独布伦瑞克公爵知道自家侄儿的底细,优柔寡断,志大才疏,作为一个王储他已是非常勉强;如果再担当一个大军团的最高统帅,将会是普鲁士王国的巨大灾难。就像科堡元帅讲述过的年轻卡尔大公经历的不幸遭遇。

车厢里,众人在郁闷的气氛中相互沉默了好一阵,歌德抬头对着布伦瑞克公爵说:“公爵,我想去一趟法军的统帅部,拜会那位安德鲁将军。”

布伦瑞克公爵眉头一皱,随即摇摇头,说:“没必要,其他人或许有可能,但安德鲁绝不会被你说服的,法侨支队的那些公爵、侯爵与伯爵们,恨不得将其撕成碎片,悬挂于法国的所有路灯上。”

然而,身为公爵私人秘书的隆巴德却是眼前一亮,他似乎明白了黑森人的意义,问道:“约翰,你不会是与安德鲁做交易,双方进行一场没有伤亡的静坐战争。”

听后,歌德笑而不语,默认了隆巴德的话。很快,布伦瑞克公爵也同样笑了,这位联军率领的最重要使命是保住普鲁士军团,至于其他什么的,都与他无关。

法国贵族?可,我是普鲁士军人!

天主教神甫?抱歉,但我信奉基督新教!

国王路易十六?该死的,普鲁士人不该为敌方君主去卖命!

“约翰,你需要一个向导,带你安全的通过阿尔贡纳森林,并见到法军统帅。”

忽然,公爵想到昨天意外抓获的一名叫“梅尔达”的法军战俘。从军衔上,年轻的法国佬还是一名刚毕业的炮兵少尉。据审问,梅尔达少尉是在暗中监测普鲁士军团的行军通向时,不慎从岩石摔伤了脚踝,继而被赶来的巡逻队抓捕。

依照欧洲强国之间的战俘管理惯例,但凡受伤的敌方军官都能享受足够的优待。沦落到法侨支队待遇就差了,除非发誓背叛国民议会,反对革-命的巴黎。所以,梅尔达少尉幸运的拥有了一个牛拉的白帆布大车去做代步工具。

二十分钟后,当布伦瑞克公爵、歌德与隆巴德三人从车厢下来时,原本应待在前方3公里外的埃坦城中,等候大军与普鲁王储的西进支队汇合一处的奥地利参谋长科堡伯爵,却是一路急匆匆的赶来。接着,科堡参谋长满脸愁容的拉着布伦瑞克公爵回到车厢,似乎在汇报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情。

期间,待在车厢外的歌德无意间听到了几个不寒而栗的单词:黑森雇佣兵、埃坦、屠杀、平民。

……

第229章 绝不饶恕 (下)

在残酷血腥的三十年战争期间,备受摧残的德意志各邦国大约被消灭了60%的人口,波美拉尼亚被消灭了65%的人口,西里西亚被消灭了25%的人口,其中男性更有将近一半死亡。基于无情屠杀导致人口锐减的严峻事实,等到战争结束,欧洲交战各国签署了《威斯特伐利亚和约》,近代意义上的国际社会得以形成的同时,也产生了一项影响后世的国际关系法。

在这项国家关系法中倡议(但不是约束),交战双方应避免无辜平民的伤亡。平民在向占领军履行了公共税赋和食物补给等各项义务之后,占领军不得借口再度侵害平民利益。不过,手持武器的反抗者或军人不受此条款的保护。

在之后进行的法荷战争、大同盟战争、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波兰王位继承战争、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七年战争中,欧洲诸国之间(包括俄罗斯)都大致遵守了《威斯特伐利亚和约》之后,业已形成的交战法则。

等到普奥联军入侵法国时,身为国家元首(临时)与北方最高统帅的安德鲁也决定遵守欧洲强国间的这份战争公约,他已独-裁方式否决了立法议会与巴黎公社的提案,拒绝在洛林与阿尔萨斯地区号召平民武装起来;另外,安德鲁也默许沦陷区里那些不愿离开家园的平民,承担普奥干涉军提出的各项税赋,而不视其为叛国行为。

之所以做出这份决定,安德鲁除了考虑武装平民对平民自身的伤亡代价太高外。主要是已提前3年未雨绸缪的穿越者非常的从容与自信,单凭现有的11万正规部队(马斯军团与战略预备队)就足以将孤军深入的大普鲁士军团聚而歼之;

此外,在结束这场反侵略战争之后,安德鲁随即会命令北方三大军团越过国境线,反攻奥属尼德兰、荷兰与德意志西部邦国,将北方战线推向敌方一侧。所以,将由保卫者变成侵略者的安德鲁最不希望法国-军队遭遇来自泛日耳曼民族的决死反抗。

普法联军入侵洛林与阿尔萨斯之后,14万德意志干涉军在布伦瑞克公爵的约束下,以对待强国民众的方式,同沿途城镇居民打交道。虽说法国平民也不喜欢这些德国佬,但也没给自己招惹无妄之灾。毕竟这批侵略者们还拥有军纪,没有亵渎天主教堂,征集的粮草与税赋还在容忍范围之内。

另外,那些小范围内伤害过平民,或是欺辱农妇的联军士兵,已被宪兵军法处施于绞刑与鞭挞,还或多或少的赔偿了不幸受害人的损失。

如果干涉军中有士兵因掉队而被遭遇绑架,通常情况下,宪兵会同被绑架者的部队包围案发附近村镇。先由向导与随军神父前往村镇上同居民进行交涉,如果被俘虏士兵身体无明显伤害,只需鞭挞绑架参与者数次,并投入地方监狱看管,再罚没一定数量的公产或私人财物,就算完事了。

倘若士兵已被杀害,则需要村镇长交出杀人凶手,给镇外守候的宪兵队审判。如果因镇长刻意隐瞒、纵容包庇而导致无法查寻真凶时,宪兵队就要从镇民中随机挑选5到6人,连同他们的村镇长一道,实施集体枪决。此外,宪兵还要罚没一定数量与价值的乡镇公产,其中半数事后会补偿给被害士兵的家属。

上述流程处理,基本上符合三十年战争之后,欧洲各国普遍认同的占领军法则,即便是偶有武装反抗的平民,只是遭遇宪兵队有限度的报复性惩罚。

倘若存在占领军对无辜平民的无理由屠杀,按规则,其指挥官与施虐参与者会被送上军事法庭受。但这通常都是小事化小,所谓的惩戒只是针对少数几个倒霉的士兵。但在被害国一方,则有权对屠杀者实施无限度的追杀令。

……

9月初,奥普联军的左路军团一分为二,年迈的霍恩洛厄—基希贝格老亲王率1万2千名德意志邦国军(含部分法侨支队)留守梅斯一带,保持对莱茵军团的压制;而普鲁斯王储率领8千德意志邦国军和2千法侨支队(叛军)组成的1万西进支队,从梅斯城发出,一路线西行径,并在9月5日围困了5百名法国士兵坚守的埃坦要塞。

在苦苦支撑三天后,埃坦要塞的中校指挥官随即下令焚毁所有机要文件与军旗,全体列队,向普鲁士王储缴械投降。按照安德鲁统帅的规定,但凡守军指挥官在敌强我弱时坚持72小时之后选择投降,也将不被视为叛国。

在收获又一场“伟大胜利”之后的腓特烈-威廉三世随即下令,在9月9日这天,西进支队全军狂欢一日,食物和酒水等开销都由王储个人自掏腰包。

威廉三世想着取悦部下,收买人心,这原本不是一件坏事。只然年轻的普鲁士王储没有统军经验,加之身边尽是一群阿谀奉承之徒,居然纵容一群缺少军纪的杂牌部队在胜负未明的状况下,于战场上搞狂欢活动,从而铸成一件不幸事件。

黑森雇佣兵,一般都是来自黑森—卡塞尔的公爵领,故名。通常来说,这些他们继承了德国人一贯的勇敢和忠诚,在战场上也能有绝佳的军事技巧。但与以前不一样的,普鲁士王储麾下的黑森雇佣兵很多是由罪犯、赌徒以及破产者组成,尽管战斗勇敢,但军纪与服从性不高。在进驻梅斯时,那些黑森雇佣兵就因为酒后闹事,打劫民宅,欺辱妇女而被联军宪兵队抓捕过好些人。

维恩-汉斯也是黑森雇佣兵的一员,和很多老乡一样,他从军的原因很简单,避免因盗窃罪走上绞刑架,所以汉斯军饷少的可怜。军官们宣称每天可得1先令(等值里弗尔的银币)的报酬,但实际发到列兵汉斯手中的,仅有一半左右。

9月9日那晚,喝得伶仃大醉的汉斯正躺在军营里睡觉。忽然,他的面部被人用凉水泼醒。耳边响起了大胡子士官那歇斯底里般的叫喊声,“懒汉们,醒来,快醒来,统统拿起武器,有法国奸细刚才偷袭了我们营地!”

直到1周之后,汉斯才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那是营指挥官的两个弟弟在进攻蒙梅迪要塞战斗中阵亡,而基于亲人不幸与过量酒精双重刺激下的巴赫中校变得无比暴虐。黑森指挥官让军士们召集全营士兵,并传达围剿法国奸细为借口,继而发狂式的冲出军营,包围了埃坦要塞附近,一个叫当卢的村子。

巴赫指挥官下令士兵给步枪装上刺刀,将神甫与村长带到教堂里审讯。最初,黑森中校不过是想几个折磨法国佬,给自己消消气,然后就回去继续睡觉。但事情的发展很快就超过了雇佣兵的预期,继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20分钟后,被巴赫中校折磨着不成人形的村长与老神甫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而村长老婆那撕心裂肺的哭喊着音也传到所有村民耳边。昔日圣女贞德的同乡们,一个接一个冲出屋子,每个人高喊着“拿起武器!拿起武器!杀死德国佬!”胸前涌起的复仇之心,就象烈火在强风劲吹的干燥树林中蔓延开来。

除了凭借少量的老式火绳枪、马刀、长木叉迎战德国人外,村民们纷纷从自己家或邻居家中,拿出一切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他们搬来大量的花盆、砖头、沙锅、钟摆等,站在阳台上打击刽子手。一些来不及找到武器的村民,干脆拾起短木棒扑上敌人的刺刀。

……

第二天拂晓,当汉斯从空无一人的地窖内走出来时,汗流浃背的他感觉全身气力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一般,软弱无力的瘫坐在墙头,急促的喘着粗气。

此时,回荡在村子上空的叫骂声与喊杀声逐渐平息下来,毫无疑问,黑森人已占据这座叛逆的法国洛林小村子。一些参与过反抗的平民房屋被陆续点燃大火,冒出一阵阵黑烟,时不时的,还会有几个浑身冒火的暴民从房间里窜出来,发出痛苦呻吟。

昨晚的行动中,武装到牙齿的黑森雇佣兵第二步兵营的士兵以铅弹和刺刀将这些英勇无知的反抗者,一个个送入天堂。法国佬的所谓勇武,如同螳臂当车,根本不堪一击。

借助散乱各地的火光,汉斯看到横竖堆叠的尸体混杂着男人、女人和孩童。因屠杀而更加残暴的雇佣兵沿街逐户的进行搜捕,实施进一步的屠杀和劫掠。在村子中心的广场空地上,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篝火四周,堆积着士兵们抢来的各类物品,从金银首饰到女人衣裙。

硝烟中的众多凌乱尸体混合在垃圾堆里,到处散发出一阵阵恶臭。然而,这并未妨碍胜利者的好心情,他们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大口的喝酒,相互间嬉戏打闹,高声讨论各自的功绩,或是再度闯进刚成为寡妇的家中,干点让自己下半身快乐的事。

很快,汉斯耳边似乎又听到法国女人的嘶喊声,夹杂在战友们的欢歌笑语中,但没有一名军士赶去制止这类暴行,所有人都装作什么也听不见,也看不见。在德国雇佣兵看来,强-暴妇女与抢劫民宅本来就是赋予胜利者的特权。

身为联军参谋长的科堡伯爵是在第二天赶赴西进支队时,才得知当卢大屠杀的消息。这位奥地利元帅来不及叫醒喝得不省人事的普鲁士王储,直接率领了两个宪兵连队赶往出事地点。

在当卢村的教堂门口,巴赫中校在面对高级长官时,依然在为自己的暴行不停辩解。他一再宣称:“……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实情,起因都是法国佬挑衅在前,他们偷袭了我的巡逻兵,所以士兵们才奋起反击,造成了眼前的一切……”

科堡伯爵面色凝重的告诉黑森指挥官,说道:“中校,你先去村子里将全营官兵带出来,接受宪兵队的逐一盘查;至于其他事宜,普鲁士王储会依据宪兵队的报告,做出最后的决断。另外,请告诉你的士兵,在经过村外教堂前,所有人必须卸下随身的步枪、刺刀与武装带,同一交由宪兵队保存。”

巴赫中校一听这里,紧张的心情反而轻松下来,他知道此事必然会大事化小,那个优柔寡断且心高气傲的普鲁士王储,腓特烈威廉三世一贯的做法,是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误。所以,巴赫中校和他的第二步兵营不会受到实质性的惩戒。

20分钟后,当黑森雇佣兵在指挥官的带领下列队而至,全体官兵在途径教堂前的空地上主动自卸武装,这令一旁做警戒任务的宪兵大松一口气。

行走在劫后余生的小村落,尽是满目疮痍的悲惨景象,所见之处残垣断壁,尸横遍野,一些房屋依然在燃烧,还不断升起一阵阵黑烟。剩下的房屋都被抢劫一空,所有值钱的物品都被堆积在中心广场。

宪兵奉命统计与辨认刚被不幸残杀的人数,他们惊奇的发现有的人尽管受了重伤,但仍未断气,拼命爬着喊人救命;有的则用令人心碎的声音呼叫着,哀求别人把他们打死;活着的人,大都是被强暴的妇女,她们大都已变得疯疯癫癫。

不远处,几个相貌较好的妇人居然赤身裸体,两条腿东摇西晃的跑在通向中心广场唯一的道路,高高挥舞起头巾,时不时还转身冲着宪兵一阵怪笑,嘴里总是在胡言乱语,令人毛骨悚然。其中一妇人的两支胳膊用衣布包裹着,似乎被子弹打断,不停的有鲜血滴落落地面。

见状,科堡元帅摇摇头,不禁愤然骂道:“这群无法无天的黑森混蛋。”

正为村民伤亡做统计数据的宪兵队长,走上前,低声问道:“元帅阁下,我是做如实记载,还是?”

奥地利元帅瞪了少校一眼,随后作出一番截然不同的指示。“如实记载,但把村民称呼为暴民,接受巴赫中校的理由。另外,收拢好所有的幸存者,回去后交给宪兵看管,至于重伤者,以人道方式了解他们的痛苦,让随军神父协助你们。”

大约两小时后,宪兵少校向奥地利参谋长提交了一份当卢村事件报告:

“……黑森第二步兵营在围剿躲藏于当卢村内反抗军的战斗中,共击毙暴民256人,剩下53人的大都为妇女,其中,三分之一的房屋被焚毁……在此次战斗中,我军也自身伤亡18人,包括阵亡2人,重伤5人,轻伤11人…依据宪兵队的事后统计,共有55名士兵在战斗中酗酒,23人私藏劫掠财物。依照王储殿下的批示,所有违反军纪者,将受到对应的军纪处罚。”

显然,宪兵队的报告是在避重就轻,将无辜村民描述为偷袭联军的暴民,还刻意忽略了黑森雇佣兵强-暴妇女的罪恶行径。当然,私藏财物的士兵数量也是大大缩水,但并非宪兵有意隐瞒,而是科堡元帅给宪兵少校做过警告。

事后,普鲁士王储腓特烈威廉三世全盘接受了联军参谋长的处理意见,联军高层试图将当卢村屠杀事件掩盖下去,但却是事宜愿为。尽管德国宪兵在当卢村附近大肆搜捕屠杀的幸存者(只是关押监狱),可依然有几名村民侥幸逃了出来,他们向西翻越崇山峻岭,并在马恩省的东部森林里得到法军巡逻队营救。

数天后,当卢村的屠杀消息传到北方统帅部时,安德鲁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亲自给马斯军团,以及所有法国-军队都下达了一道特别命令:但凡遇到奥普联军西路支队黑森雇佣兵的第1步兵团2营的任何官兵,必须就地枪毙,不接受他们的投降,决不饶恕一个刽子手!

……

第230章 博派尔将军

在另一时空里,1792年的大普鲁士军团入侵法国时,革-命之后的巴黎公社与国民议会曾派出大批特派员前去沦陷区或即将沦陷的战区,鼓舞洛林与阿尔萨斯的公民们血战到底,誓死保卫法国。

特派员们告诉所有指挥官们:那些投降或是逃跑的军人,统统会被视为叛国者,还将牵连家人一同受难。但事实上,除了国境线上的维隆要塞成功坚守3天外,之后的埃坦要塞,以及距离凡尔登要塞东北方向10公里外的沃堡与杜奥蒙堡等,几乎都是一枪不发的投降德意志干涉军。

如今,有了穿越者的时代,这位北方最高统帅给予各个要塞与堡垒指挥官的命令简单而清晰:只需坚持72小时,即便投降也不被视为叛国。遵照安德鲁长官的规定,那些蛇鼠两端,原本与法侨支队叛军勾结的要塞与堡垒指挥官纷纷改弦更张,拒绝立刻投降的条件。无论是被重重包围,劝降者晓之以理;还是狂轰乱炸,大军恐吓连连,反正在72小时之内,法国官兵必须死守防御要塞。

但凡72小时的时限一到,堡垒上空就会不加拖延一秒的准时悬挂出白旗。另外,要塞里的火炮都会接二连三的炸膛,并无法再行修复。此举,自然气得奥属联军的指挥官们们火冒三丈,却有无可奈何。

由于安德鲁将军的宽容之举,使得处于弱势的法国驻军在洛林山区实施了一系列的有效抵抗,极大拖延了德意志联军行军步伐长达半个多月之多。而另一时空,奥普联军从越过国境线到抵达凡尔登,仅仅1周左右的时间。

直到9月12日傍晚,一路跌跌撞撞德意志联军才抵达马斯右岸,隔着近百米宽的湍急河流,与群山环绕的凡尔登要塞标志性建筑-双子塔楼,瑶瑶相望。那座双子塔楼城门属于凡尔登城墙的一部分,两侧由二个巨型楼塔构成,顶上是一个露天平台,平台周围有封闭式炮台、城堞和堞眼,配有排水管……

总体来说,凡尔登要塞建在马斯山谷中间,前有宽阔的马斯河作为屏障天险,两翼是险峻的马斯(默滋)河谷,背后是一大片原始的阿尔贡纳森林,易守难攻。由于河对岸连接要塞双子塔楼的桥梁已被法国守军提前炸毁,桥面变得不可通行。即便凡尔登要塞的指挥官现在选择投降,而联军工兵也至少需要3到4天时间去重新恢复断裂的桥面。

前天下午,当外国干涉军开始围攻杜奥蒙堡与沃堡两座要塞时,凡尔登的指挥官博派尔将军,命令工兵部队在马斯河及其支流上的4座桥梁下方的各个桥洞里预设了炸药。当两座姊妹堡垒纷纷降下军旗时,得到博派尔将军指令的工兵上尉随即点燃了导火索。数分钟后,伴随着凡尔赛上空的几声巨响,等到硝烟陆续散去,马斯河上的所有桥梁都被炸断。

此时,潜伏于马斯河右岸,位于贝尔吕普高地上的达武上校长吁了一口气,随即收起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按照蒙塞将军的命令,达武和他的绿夹克来复枪尔团(一团由勒费弗尔将军亲自指挥,目前在阿等森林一带阻击奥地利的波西米亚军团),监视凡尔登工兵务必在沃堡与杜奥蒙堡陷落之际,炸断马斯河上的所有桥梁。否则,达武将会启动一个后备方案,由跟随来复枪团的一个工兵连队实施最后的定向-爆-破。

在凡尔登卫戍司令博派尔将军履行了北方统帅部的一项命令之后,负责秘密监视该地的来复枪团,其任务也暂时告以段落。至于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凡尔登要塞,其最终结局究竟如何,现在已不属于达武等人所要考虑的了。在战场之上,每一个军人都有自己需要履行的使命与职责。

依照原定计划,当普奥联军抵达并占领凡尔登要塞之后,达武和他身后那些身穿绿色夹克衫,蓝色长裤,脚蹬牛筋底山地靴的第二来复枪团,一共1800名官兵,将分散为15个连队(比普通步兵团多6个连队),潜伏于凡尔登-埃坦-一线的密林丘陵中。

他们的任务就是,伺机炸毁桥梁,破坏交通要道,最重要的任务是狙击联络兵,摧毁联军的粮食与军火补给车队,让位于最前线的大普鲁士军团得不到来自后方的任何支援,从士兵补给到面粉供应。此外,达武还接到一项秘密命令,强行驱散沿途洛林地区的居民。那是未来的战斗将会是非常的血腥与残酷。

当然,现在还没到执行破坏计划的时间点。一切要等到来自统帅部的命令,而这个命令的传达,就是达武面前,那根即将竖起来的信号杆。这是一座简易的臂板信号机,传达的信号也非常简单,紧急状况下甚至可以挂出旗语做替代。

在第二来复枪团用于隐身的各处营地里,充斥着各种弹药、食物罐头、药物绷带、晾晒与取暖设备、维修枪械与联络信号的工具,甚至还包括饮用水的消毒与过滤装置。上述这些,都是安德鲁早在今年2月份的时候,借口向爆发食物危机的默滋省输送救济粮食之际,命令工程兵部队在此秘密构筑了多个营地,每个营地里还储备了大量的战争物资。

……

9月15日早上10点,作为凡尔登卫戍司令官的博派尔将军,在巡视要塞防御之后,再度回到了自己的指挥部里。至于马斯河对岸外,数十门火炮的轰鸣声与爆炸声,都与其无关,卫戍司令把自己关在二楼办公室里,处理各种公务,并下达指令。

不久,博派尔将军抬起头来,他从窗户望着外面的大花园里,那是一颗飞来的实心弹恰巧把他亲手栽种的橡木苗砸烂,震得整个房间都颤动起来。至于玻璃窗的玻璃与陈列架上的瓷器早在几天前已变成支离破碎的垃圾。

“哎,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凡尔登的一切是如此平静、安详。”卫戍司令叹息一声,随即又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摇动自己全身,在放着地图的桌边来回走动,他暗自说着:“感谢上帝,我还是提前一周疏散了所有平民。除了留守的1千卫戍部队外,也只有那些一心想逼迫我投降的保王党混蛋。”

想到这里,要塞指挥官弯下身子,找了个矮凳让自己坐下。事实上,安德鲁曾指示博派尔将军在炸毁马斯河上的所有桥梁之后,可以率部向西撤退,穿越阿尔贡纳森林之后,在圣默努尔德地区,归于马斯军团司令,蒙塞将军的麾下作战。

不过,博派尔却拒绝了北方统帅部的命令,他希望自己能在凡尔登赢得一场令人刮目相看的“伟大”胜利。然而,等到安德鲁总司令第二次后撤令下达到凡尔登时,两千五百名守军与4千名平民,决定跟随传达命令的宪兵队,离开不再坚不可摧的凡尔登要塞,西撤到马恩省境内。

可即便是这样,博派尔和他那仅剩1千的守军,仍旧坚守凡尔登已达3天。尽管德意志联军的勇敢工兵不顾要塞火炮的危险,昼夜不停的抢修桥面,但数天过去了,也仅能勉强两名步兵并排通行。因为进攻队列无法在狭窄且受损的桥面上施展,所以针对要塞塔楼的攻击都已失败而告终。

此外,在凡尔登附近,马斯河上的所有船只都提前凿穿沉入河底或焚烧干净。而在丰水季节强行泅渡宽阔的马斯河,那只是对方指挥官送人头的愚蠢行为。不过,有情报显示,联军正在下游的的缓滩一带制造渡河用的木筏。显然,布伦瑞克公爵和他的数万德意志联军已不愿意等到卫戍司令的投降时刻。

战斗之初,博派尔还在告诉自己,可以让数万干涉军知难而退,而他本人可以英雄身份回归巴黎。或是作为默滋省的国民代表,或是成为阿尔卑斯或意大利方面军的指挥官。至于北方统帅部下属三个军团,博派尔从来不敢奢望染指。那是安德鲁的霸道作风令所有将军都在他的面前战战兢兢,更别说自己两度违背年轻的统帅的军令。

炮声间歇,指挥官站了起来,再度走到窗边。他看到一个传令兵朝这边跑过来,送来了一份急电。上面写着:皮蓬中校叛变,北面城墙被保王党人打开,凡尔赛即将落入联军手中。

看到这里,博派尔眼前一黑,几乎都要摔倒。对于凡尔登的陷落,指挥官并不意外。倘若别人投敌,自己也尚可理解,但皮蓬中校却是他妻子的亲弟弟。

尽管安德鲁统帅以极其强硬的态度,一再否决巴黎公社对战败指挥官的屠杀令,但这位北方统帅部却无法保护那些投敌卖国军官的亲眷。所以说,皮蓬中校的投敌之举,实质是将数个家族至于极度危险的地步。

想到这里,博派尔立刻签署了最后一道指令,让传令兵传达给所有军官:就地销毁所有火炮、枪械与弹药,将其投入马斯河中。20分钟后,凡尔登卫戍部队打开各自城门,在军官引导下,列队向联军投降。

等到传令兵出去之后,博派尔独自待在办公室里一会儿。他写信给妻子玛丽写了最后一封诀别信。

“亲爱的玛丽:

我可爱的妻子,我的知己,我的爱人!

永别了,请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我们的三个孩子。

务必告诉所有人,夏尔-博派尔是为法兰西祖国浴血奋战,而不幸阵亡的!

一心思念你的,夏尔。”

写道最后,卫戍司令瞬间感到厌倦,甚至有点筋疲力尽。他走进更衣室,换上一套崭新的将军制服、军帽与军靴。这是博派尔将军在两周前让凡尔登城里最好的裁缝制作的,原本是想等着胜利那一天拿出来穿戴,却不想是在今天。

20分钟后,得到要塞投降消息的联军随即停止了炮击。不久,一个奉命接管双子塔楼的普鲁士步兵团,小心翼翼的走过马斯河上勉强修补好的桥面,顺利接管了城池要塞,并将所俘虏的法军士兵关进双子塔楼里,等着联军宪兵队来接管。

就在普鲁士官兵对着城头悬挂的双头鹰军旗时,开始欢呼自己的又一个胜利时,在凡尔登中心广场上,悲壮的一幕出现了。

身穿将官制服的夏尔-博派尔将军,骑着战马,拔出军刀,高喊着,朝正在城门布防的千余名普鲁士人猛冲过来。尽管联军军官始终在大声疾呼,想着让发疯的法国将军放弃这种愚蠢的自杀行为,但单人单马的他依然不做任何停歇。

于是,普鲁士步兵们本能的举起步枪,瞄准,然后整个队列一同齐射……

第231章 拒绝任何形式的和谈

就在凡尔登陷落的第二天,由三匹阿尔登重型挽马牵引的一辆四轮马车在两名身穿绿色外套联军宪兵的护送下,从凡尔登要塞的西门出发,一路朝着森林密布的阿尔贡纳丘陵深处驶去。马车厢里仅有两个乘客,歌德与梅尔达。

按照歌德与布伦瑞克公爵的商议结果,德国诗人是以魏玛公国学者身份(魏玛公国当下尚未加入德意志联军,属中立国状况),拜访法军最高统帅安德鲁-弗兰克,以期寻求以一种友好的方式,妥善解决目前存在的“军事冲突”。

没错,措词是“军事冲突”。显然,布伦瑞克公爵和他的幕僚们心中依然感觉良好,认为法军统帅部之所以主动放弃洛林北部山区的主要原因,不过是想借助天时与地利来迟缓奥普干涉军的行进步伐。究其根源,是懦弱的法军无法在正面战场上抗衡强大的普鲁士军团。

由于联军情报的严重滞后与各种不实,加之香槟地区的对外信息封锁,使得联军统帅误判了法军的数量与质量,布伦瑞克公爵与他的参谋长科堡元帅一致认为,负责担当正面阻击任务的马斯军团总兵力不过6万,除去防御北方阿登森林里方向的波西米亚军团,以及坚守东面蒙梅迪要塞之外,最多能派出4万人南下。

至于北方统帅部调集的几万总预备队,不过是些鱼腩一般的国民自卫军、各省志愿军,或是手持长矛的暴民。按照布伦瑞克公爵与法侨支队的共同判断,对着这些暴-民,无需火炮支援,最多是两三次排枪射击,就能令这些从没接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平民武装分子掉头逃跑。

所以普鲁士军团的主要对手,就是蒙塞将军麾下的4万法军精锐,至于那位法国-军团司令官还曾以卑劣的手段,围歼过奥地利王家骑兵团,重创了一个骠骑兵团。。

尽管在占领凡尔登要塞之后,联军中路军团(8万普鲁士军团与1万西进支队)的前线总兵力,从最初的9万下降到现如今的4万。这是要除去监视蒙梅迪要塞方向的法军,以及驻扎隆维-埃坦-凡尔登一线的保障交通要道、桥梁与辎重车队的安全部队,还有数以千计的伤病员。

4万对4万,单凭这个数字,普鲁士总司令与他的奥地利总参谋长就能想到己方的胜利结局。经过七年战争之后,欧洲大陆的第一军事强国,已不再属于法兰西。大部分军事家,包括法国人自己(流亡贵族),也认同在同等数量的兵力下,普军的整体实力要高出法军一大截。何况,由于法国政局两年来一直不稳定,军饷缺乏,使得各军团的中高级军官外逃了大半,无法实施高效率的指挥作战。

此消彼长之下,布伦瑞克公爵和他的指挥官非常坚信,4万装备精良且训练有素的普鲁士军队可以在正面战场上,击溃6万甚至更多数量的法军。而这,也是那位安德鲁统帅在战争爆发之后的两周多时间里,一直拒绝给洛林各地要塞提供增援,还始终避而不战,妄想以漫长的补给线、糟糕的天气和传染性疾病,来迫使外国干涉军后撤的真实原因所在。

至于那位梅尔达少尉,如今不再属于普鲁士军团的战俘,其身份已变为驻魏玛公国(整个国家就是一座城市而已,可参考新加坡)的联络官。为此,布伦瑞克公爵甚至下令还归还梅尔达少尉的佩剑和手枪,这名法国军官每天任务就是陪同公国枢密顾问歌德先生,但其活动范围必须处于联军宪兵队的监管之下。

对于这样的好事,年轻的梅尔达当然不会拒绝,没人愿意待在位于埃坦要塞,那座肮脏不堪的战俘营。一次,梅尔达还向歌德表示,等到战争结束时,就去魏玛公国看看。因为在诗人的描述中,魏玛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城市,依偎在埃特斯山的怀抱中。伊尔姆河水静静流过绿色的城市,掩映在树木花丛中的建筑物沉静恬淡。可以说:“魏玛不是一座有公园的城市,而一座有城市的公园。”

等到梅尔达以向导身份,领着魏玛公国枢密顾问歌德进入法军控制权时,两人在马车里谈论更多的是,则是德国文学家在18年前创作的那部中篇小说《少年维特的烦恼》。

“嘿,歌德先生,你真的与认识那个叫绿蒂的德国姑娘吗?”

“哦,她漂亮吗?你和她约-炮了吗?真抱歉,这是一名巴黎律师的口头禅。那个坏律师还说,写这类书的作者都是喜欢把妹子的混蛋文青。”

“我听说很多教会组织,包括罗马教廷,都认为你的这部书是在鼓励与教唆青年人自杀,纷纷要求德意志各国加以封禁,并做彻底焚毁。是吗?”

……

于是很快,当车厢里只剩下梅尔达一个人的声音时,那就是轮到43岁的歌德先生开始烦恼于自己人生。

马车在进入阿尔贡纳森林之后,一直沿着通向45公里外的圣默努尔德方向前行。马斯河的一条支流就位于森林大道的左侧,湍急的河水在堆积着树枝、岩石与沙土的峡谷中翻滚。几个小时之后,马车已经从离开山岗,来到谷地。

此时,歌德的大鼻子俨然闻到了那个浸透着潮气,带着花草芬芳清新,绝无硝烟的泥土气息。透过玻璃窗外那灰蒙蒙的雾霭,他无法看清周围的情况,四周显得一片寂静,除了几只夜莺悠远而清晰的哨音传来。

“咦,怎么现有会有夜莺的叫声?”歌德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车厢的对面梅尔达少尉似笑非笑的望了德国诗人一样,他猛地打开玻璃窗,对着一直跟随马车后面,做警戒状的两位联军宪兵,说:

“先生们,从爱惜生命的角度出发,我强烈建议大家请收起手枪与放下马刀……呵呵,这样就对了。哦,忘了一句,欢迎大家进入马恩省。”

说完,梅尔达敲打车厢,示意马车夫立刻停车,自己则跳下马车,对着一片雾茫茫的森林大道,吹起了响亮的口哨,三长一短,且持续两次。

“谁在那里?”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浓雾那边传了过来,而且还有更多的脚步也从四面八方袭来,很显然马车被一群武装士兵包围了。

另一边,梅尔达辨别出低沉声音的主人,他急忙叫嚷道:“嘿,莫罗大哥!是我,梅尔达,炮兵勘测队的梅尔达少尉。”、

话音刚落,神情惊讶的莫罗上校已从茫茫浓雾里钻了出来,伴随这名上校指挥官身边的,还有手持武器的百余名法国步兵。

……

当安德鲁将统帅部大本营从兰斯迁移到叙普镇的第一个周末里,他收到了来自前线防御部队的一份军报,称布伦瑞克公爵派出了一名叫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的德国文学家、诗人作为其私人特使,想来拜访法军最高统帅安德鲁将军。此外,曾被联军俘虏的梅尔达少尉也作为向导,也一同跟随回归马恩省。

在统帅部里,安德鲁将手中的情报交给在座将军们传阅,还笑着问了一句:“怎么看?先生们,需要我们列队去欢迎那位德国诗人吗?”

“当然可以,但前提是歌德先生作为布伦瑞克公爵的投降使节而到来。”蒙塞将军立刻接了一句。这位大马斯军团的司令官似乎在担心什么。

对此,安德鲁笑而不语,贝尔蒂埃参谋长看了军团司令官一眼,说:“我估计,那位头脑清醒的普鲁士亲王想待在凡尔登要塞,不想继续西进了。”

身为宪兵司令的夏塞将军接着说:“我同意总参谋长的看法,宪兵已连续审问过百余名被俘的联军官兵,布伦瑞克公爵指挥的大普鲁士军团在抵达凡尔登之后,普通士兵的食物供给量仅是两周前,也就是攻打隆维要塞时的三分之二;而且在很多时候,军需补给官是在用难吃的土豆泥替代面包;至于肉食,据说5天才能供应一次。

此外,尽管布伦瑞克和他的指挥官们竭力隐瞒士兵中感染传染病的具体数字,但我确信,其实际数量绝对比他们汇报给普奥两国君主的5、6百人,要高出10倍,甚至更多;另外还有一点,在凡尔登,由于道路湿滑,运输不便等各种非战斗的损耗,普鲁士军队的火炮数量已下降到60门。为弥补远程火力的不足,布伦瑞克甚至下令工兵在马斯河里打捞守军抛弃于河中的法国火炮。”

依照安德鲁的命令,驻防要塞守军的军械、火炮与弹药都在失守前,必须交由宪兵或自行焚毁,绝不能留给外国干涉军。至于粮食允许保留马铃薯,但是经过雨水浸泡后的土豆只能在48小时之内制作成熟食,否则将彻底烂掉。

当听到普鲁士人在打捞法军的火炮时,时任统帅部炮兵司令的塞纳蒙将军哈哈大笑:“那些都是法军制式的火炮,与普鲁士炮兵的标准很不一样。哪怕是缴获了十几门,但我相信普鲁士的炮兵补给官会为此发疯。再说了,我的大炮兵团已全部列装了全新的机动性强、火力凶猛、使用极为简单的安德鲁大炮。更何况,为应付山区的连绵秋雨,所有新式火炮都使用了拉绳引线,取代老式的火镰作为点火装置,只要不是在倾盆大雨天里作战,成功点火率就不低于80%。”

当安德鲁将目光投向居斯蒂纳时,这位一脸大络腮胡的老将军(51岁,已晋升少将)急忙正襟危坐,他很是拘谨的回应道:“统帅阁下,我同意贝尔蒂埃与、夏塞与塞纳蒙,三位将军的看法。在胜利之前,不接受德国人的和谈请求。”

安德鲁点点头,他当即指示宪兵司令夏塞,“让宪兵队将歌德先生以及他的随从做秘密扣押,不能和任何人接触,然而送往巴库尔军营里看管。记住,那位德国诗人除了没有人身与通讯自由外,一切参照外交公使级的标准礼遇。”

说着,安德鲁又转头对着坐在墙角边,一身黑衣黑裤,自始至终都保持缄默的德马雷上校说:“48小时之内,我要让那位普鲁士王储相信,布伦瑞克公爵的密使正在与法军统帅举行和谈,以期达成结束战争的和平方案;还有,让军情局的人在法侨支队叛军中散布谣言,就说普奥联军已经背弃了之前诺言,不准备再向巴黎进军。由于安德鲁将杜伊勒里宫的国家宝藏都拿了出来,贿赂了这位入不敷支的普鲁士亲王。作为交换条件之一,布伦瑞克公爵已决定解除法侨支队的全部武装,并将这支法国叛军交给北方统帅部进行惩戒。”

等到例行的会议结束后,德马雷跟随安德鲁来到后者的办公室里。

“说吧,什么事?”安德鲁头也不回的问道。

德马雷上前解释说“昨天,普利欧省检察长受马恩省选举委员会的委托,希望你能留在马恩省,作为兰斯籍代表参选下一届的国民议会议员。”

安德鲁摇摇头,随即笑道:“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就在两小时前,巴黎的选举委员会那边传来消息,称北方统帅部中的四位原立法议会代表已在巴黎选区的选举中获得了足够多的票数。换句话说,我已经是国民公会的代表了。至于马恩、阿登、其他北方各省代表人选,依照我们之前讨论过的方案实施。”

今天上午,在回复给内阁陆军大臣塞尔旺的信件中,安德鲁-弗兰克,这位北方战区的最高统帅以一种百折不挠的豪迈语气书写道:“9月15日,凡尔登要塞已彻底失陷。我的部队正在马恩省东部积极备战,准备迎击布伦瑞克公爵和他的大普鲁士军团。

无论是格兰普雷,还是伊斯莱特,或是谢纳—波浦勒和克罗瓦—奥—布瓦,这些阵地都将是法兰西的德摩比利隘口(注:著名的温泉关,斯巴达国王李奥尼达和三百勇士牺牲处)。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作为神眷者的我会比李奥尼达更加幸运些。事实上,我和我的将军们都无比确信,我们将赢得一场比普拉提亚战役更加伟大的胜利。”需要说明的是,普拉提亚战役是第二次波希战争中,前479年以斯巴达为首的希腊联军和波斯军队进行的最后一场战争,此役结果,希腊军队大获全胜。

第232章 幸运的博马舍

到9月5日时,整个巴黎市区里有组织的大规模屠杀正在逐渐平息,不过,以“正义”之名开启的审判叛国者的监狱法庭,如今还没有正式谢幕。

60岁的加隆德博马舍就是在今天清晨被巴黎公社的“革命卫队”,长矛支队从巴黎西部的豪宅里抓到市中心的福尔斯监狱。因为有人揭发这位非常富有的剧作家,曾为波旁的专-制王朝(路易十五与路易十六)办理过秘密外交,从而成了革-命的对象。虽然博马舍选择自己曾在年初饥荒时期,捐献了大部分财产,但是他还以垄断军械与煽动反卖国言论的两项重罪被控。甚至在抓捕时,长裤汉故意不允许博马舍更换睡衣的请求。

一入监狱门口,年迈的剧作家就被堆积于广场之上的上百具尸体吓得魂飞魄散,他大喊一声,用双手手遮挡住自己眼睛。此时,一个满身污血,面目可憎的刽子手朝他走了过来,嘻嘻哈哈的对着博马舍说道:

“新来的,别担心,你与这些可怜虫不一样,至少身体不会被长矛戳上个几十个窟窿。”等到数小时之后的法庭审判时,剧作家这才明白张狂刽子手的话中含义,那是从即日起,所有死囚将被送到简单快捷的处境方式――断头台。

在肮脏不堪的牢房里,有个年长的狱警看中了博马舍身上披着的长袍睡衣。于是,狱警就从死人堆那里剥下一件破烂衬衫和带有大片血渍的黄色外套,以及一顶旧圆帽,全部扔到博马舍脚下。在一番命令式的交谈之后,年长狱警与新来的囚犯进行了公平的易货交换。

在同一个牢房里,还有三个被关押的犯人,年纪都不大,但博马舍并不认识他们,囚犯们也不愿意与新来的老家伙多交谈。黄昏之前,有两个人被宣布当即释放;而另外一个带眼镜,据说是保王派的记者,他被宣布在断头台上接受死刑。

向博马舍透露上述消息的,就是那个40多岁的狱警,后者很是满意剧作家的丝光睡袍,所以并不拒绝与博马舍交谈。或许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这位中年狱警曾在五年前的路易十五广场,哦不,现在应该叫做革命广场上,免费观赏过博马舍创作的那部经典舞台剧,令其终身难忘的《费加罗的婚礼》。

所以,在得知眼前的老头就是博马舍时,中年狱警就隔着铁栅栏,低声告诫说:“如果我是你,赶紧将脚上那双带有百合花图案的宫廷拖鞋扔掉。不然,待会法官十之-八-九会送你上断头台的……哎,你别给我,我也不敢拿回家,就直接塞进石缝里藏好。哦,对了,你现在最好打赤脚,别穿任何鞋子。千万记住了,在审判时称呼所有人都必须是公民,或是你、我、他。不要用其他的词汇,尤其不要使用贵族式的敬语。”

等到好心肠的狱警准备转身离开时,博马舍忽然叫住了对方,竭力请求狱警帮自己一个忙。他先是用力撕扯掉白衬衣的一处衣角,接着用咬破的食指尖,在扯下的衣角处写下自己的名字,还有1千里弗尔的字样,递给那位中年狱警。

这位剧作家极度哀求的语气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请交给《费加罗报》的总编布朗-约德先生,我相信,他只要如实讲述博马舍所面临的遭遇,那位总编先生将会立刻支付你一千里弗尔的酬金。”

必须说明的,博马舍与《费加罗报》的总编布朗-约德先生,事实上并没有什么交情。如果硬要牵连的话,也只有相互间的恶意。早在《费加罗报》创刊之初,博马舍就曾将布朗-约德告上民事法庭,宣称《费加罗报》实质上剽窃了《费加罗的婚礼》中的创意,要求《费加罗报》立刻更名,并向剧作家博马舍先生道歉,还要加以金钱的赔偿。

巴黎的民事法院尽管受理了此案,但一直拖延着,迟迟不肯开庭。因为本案的庭审法官从自己同僚那里得知,《费加罗报》的幕后大老板就是立法议会的安德鲁议员。今年早些时候,安德鲁得知了这桩民事诉讼案,自然不会在小事上仗势欺人,他指示布朗-约德主动与博马舍先生和解,同意支付1千里弗尔作为购买“费加罗”的补偿金。

然而,官司获胜的博马舍也被吓破了胆,当晚就从圣路易岛上老宅搬到巴黎西郊的庄园里隐居起来,至于那1千里弗尔的赔偿金,压根都没想去报社领取。但在今天的生死关头,博马舍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由于巴黎公社已将家人赶出豪宅,并没收自己在巴黎的所有资产与现金,所以想要贿赂中年狱警的经费,只能期望于那1千里弗尔。此外,博马舍更加希望代表北方战区最高统帅的布朗-约德总编,能处于善心,为自己在法庭之上说一句公道话。

福尔斯监狱针对博马舍的法庭审判是在下午进行的,四、五个手持长刀和棍棒的凶悍之徒,将60岁嫌疑犯,一路推推嚷嚷的押解到法庭上排队候审。

法官席上的主审法官身披三色绶带,长着一张瘦削而熟悉的脸庞,博马舍心下一沉,心中大叫不好。那个似笑非笑的庭审法官他认识,名叫皮埃罗,革-命之前只是一个蹩脚的三流律师,曾经还想着敲诈博马舍和他家人,但被精明的剧作家当众斥责一番,据说还丢了事务所的工作,沦为巴黎律师界里的笑柄。

在法官面前的长桌上,除了几张纸。一个墨水瓶外,还摆放了一把长刀,上面带有斑斑血迹。两名法庭书记员头也不抬的趴在左边的小书桌上,誊抄着之前的判决书。法庭周围还聚集着10几个的监狱警卫,他们很多人趴在长椅上呼呼大睡,或是找那些即将走上审判席上的嫌疑犯寻些开心,用粗俗至极的语言吓唬他们。很不幸,排在博马舍前五位的犯人都是死刑,于是就轮到剧作家了。

果不其然,整个案件庭审过程都是国家公诉人的独角戏,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被不断抛出来。期间,作为嫌疑人的博马舍仅仅被法官问话一句,“你是否认罪?”接受了中年狱警建议的剧作家的答案当然是竭力否定。因为一旦认罪,出法庭大门左拐的一处空地上,就是一座高耸着的断头台。对于博马舍提出想要请辩护律师或是自辩的请求,都被庭审法官以各种理由,加以驳回。

等到庭审结束之后又过了两个多小时,博马舍被重新带到法庭之上。此时已经夜里,博马舍注意到法官席上方那两个火把所发出的摇曳微光。

“或许,那就是自己的生命之火,已将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因为可怕的法庭将宣判对我的生死。”无尽的悲哀弥漫在博马舍的心头,他想到妻子和孩子们。

晚上8点左右,那名叫皮耶罗的主审法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准备宣读判决结果。“以正义人民的名义,我宣布判,处以罪犯加隆德博马舍……”

正当法官的“死刑”一词准备脱口而出时,却被法庭之外一个听似熟悉的声音所打断。“公民博马舍无罪,立刻释放!”,

紧接着,巴黎警察副总监沙威昂首走了进来。

“请沙威公民注意,这是神圣的正义法庭,不是你可以随意发号施令的巴黎警察局。”主审法官气急败坏敲打桌面,继而高声叫嚷起来。

最初,皮耶罗还想着让长裤汉与狱警们将沙威赶出法庭,但法官很快发现整个法庭之内除了无法逃离的两个书记员和一位颤颤发抖的公诉人,以及面露喜色的“死囚犯”之外,所有与审判无关者都在这位警察副总监到来之际,纷纷溜出法庭。

在巴黎的市井街头,没有几个人敢于直面这个神色严厉到几乎令人恐怖的人物,警察副总监的冷峻面容有一种使人一见心悸的可怕。作为法律与秩序的忠实维护者,沙威最是厌恶这种没有辩护律师与陪审团的私刑式审判,毫无公平和公正可言。很多时候,所谓的审判纯粹就是感受向仇人施展报复时的快-感。

所以,沙威才懒得与这个无赖之徒费口舌,他直接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警察将博马舍的从审判席上释放出来,大摇大摆的将其带去《费加罗报》报社。

“只有3分钟时间,我要拿到最后的审判结果!”临走前,沙威不容分说的掏出一把短枪,直接放皮耶罗刑事法官的长刀之上。他继而威胁道:

“我知道你们很不服气,一定会恨死我,而且会想方设法的来找我麻烦。没关系,如果你们觉得刀快过子弹,尽管放马过来一试。”

挑衅沙威,这显然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那位警察副总监的实际权势不比终日待在办公室里的巴黎总局长小,甚至更强。更别说,沙威背后还有一位统帅20万法国-军队的最高军事统帅,而且这位议会与军界大佬还特别喜欢护短。

今年3月,内阁大臣罗兰想着削减警察学校的经费,却被安德鲁议员下令调查内政部里的集体贪污腐败案,搞得灰头灰脸,最后不了了之。

7月,身为保王党人的马耶元帅想要除掉效忠安德鲁的这头猎犬,派人收集与散布沙威的黑历。等到8月10日时,可怜的老元帅刚从杜伊勒里宫里逃出来,就被一伙暴徒围住,继而绞死在路灯上,而他身边的其他贵族却无一被害。

就在数周前,马拉与埃贝尔还在巴黎公社里高声咒骂沙威,说他是一个“人脸生在那狼生的狗头上”的冷漠侩子手。结果第二天,巴黎公社与科德利埃俱乐部的两位实权人物,就被安德鲁下令关进了凡尔赛的采石场,服苦役。

区区一个皮耶罗法官,单凭沙威就能除掉;至于这位庭审法官背后的所谓大人物,也不敢与安德鲁公开扯下脸皮。

第二天一早,沙威将博马舍和他的家人送上前往兰斯的马车,还安排两名骑警做随车跟随。因为安德鲁统帅身边正好需要一名优秀的剧作家,为他记录与撰写未来辉煌战役的历史篇章。

而此时,皮耶罗也匆忙赶到木匠师傅的出租屋二楼,向罗伯斯庇尔和库东哭诉沙威横行霸道,公然放走正义法庭已经宣布死刑的囚犯。

事实上,一旁的库东议员也不喜欢眼前这个蹩脚法官。所以,整个过程中他一声不吭,等到皮耶罗法官离开之后,库东才对罗伯斯庇尔说:“马克西姆,监狱里的法庭不能继续存在了。几天之后,就是选举日,巴黎需要恢复正常的秩序。”

罗伯斯庇尔点点头,“把你的这番话带给马拉,他会明白的。”

9月8日,市区的六所监狱法庭被巴黎公社加以取缔,也意味着逮捕嫌疑犯的恐怖行动正式宣告结束,而类似皮耶罗这样的主审法官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

正当安德鲁在马恩省东部丘陵调集重兵,做好了迎击奥普联军的最后决战之际,远在巴黎,一场势必影响未来法国与欧洲政局的大变革正悄然降临。公民、共和与共和国眼下已成为巴黎街头巷尾最时髦的话题。

作为政治交换的代价,当国民立法议会签署解散制造恐怖的巴黎公社之时,9月10日那天,就将成为第三届国民议会,亦称国民工会在首都巴黎选举24名代表的神圣选举日。作为对前方浴血奋战的北方统帅部4位国民代表的回报,巴黎选举委员会的委员们一致举手同意:安德鲁、卡尔诺、图里奥与让索内将自动进入国民公会议员之列,是以巴黎代表的尊崇身份。

在巴黎的20位公会代表名单上,作为不可腐蚀者,罗伯斯庇尔如愿以偿的排在第一,重新恢复了他的议会席位;

而准备放弃司法部长一职,继而成为国会议员的乔治-丹东,选票名列第二;

在丹东的支持下,口吃而不擅长讲演的德穆兰出人意料的位居第三;

排在第七的是疯子马拉,这位服务于法兰西的瑞士医生最终以国家领导者的身份进入议会大厅;

在罗伯斯庇尔的影响下,他的弟弟奥古斯都的票数排在第十七位;

那个自称是革-命艺术家的画家大卫,在为罗伯斯庇尔制作了一尊精美的石膏像之后,获得了排在十九名的票数;

至于最后一位,竟然属于奥尔良公爵。不过,他现在已经改名叫做公民“路易-平等”,一个让人感觉奇怪而又滑稽的名字。

第233章 新左派三巨头

第三届国民议会代表的选举,是在及其复杂的环境下进行的。有关新法兰西的政体一直在激烈的讨论着。尽管巴黎公社,以及雅各宾派俱乐部与全国半数以上的分部会员都在呼吁法兰西共和国,但行将解散的立法议会总是议而不决。

在安德鲁担当法国最高军事统帅抵御外敌之际,布里索等人重新控制了立法议会的话语权。这些温和派一开始是反对推翻君主制的,他们坚持认为一个当傀儡的国王有利于国家团结和社会稳定,降低欧洲各国对革-命法国的戒心。为此,布里索派在他们自己发行的报纸上与激进的共和派(罗丹派与马拉等人)展开了激烈的论战,这令刚刚处决掉不少贵族教士的巴黎长裤汉们心存不满。

选举日的前两天,被煽动起来的民众在各区选举委员会门前不停的游行示威,他们振臂高呼“国民至上,不需要任何国王!”于是在随后,以罗布斯比尔、丹东、德穆兰与马拉等人为首的激进派分子在巴黎选区的选举中大获全胜。

这当然首要归功于普选的实施。巴黎地区的10万“消极公民”,即那些非仆役身份,并在巴黎定居一年以上的成年男性,也拥有了公平的投票权。而这些心中迸发出无限革-命热情的长裤汉兄弟,包括长期失业在家的工人,缺少生意的手艺人,毫无风险抵御能力的小商人和一无所有的学徒,他们几乎是将心中的领袖“一路抬进”马术学校的。说明一点,依照立法议会与已经解散的巴黎公社的妥协意见,原立法议会代表可以继续参选下一届的国会议员。

另外,巴黎9月初的大屠杀效应已显现,被长裤汉威胁的波旁时代的贵族与不宣誓教士,几乎都被排除在国民代表之外。等到9月下旬,国民公会召开大会时,整个议会大厅里7百多名代表中,仅有区区十多名贵族,这其中就包括:普罗旺斯地区的浪荡公子哥,巴拉斯(子爵);那个自称“路易-平等”,原封号为奥尔良公爵的家伙;以及早已忘记自身贵族身份的孔多塞院士(侯爵)。

有得意一方,则必须有失意者。

非常不幸的是,布里索与佩蒂翁落选于巴黎市区的代表选举。显然,大胆激进的巴黎人放弃了讲究费尔泼赖的温和派。在很多人看来,放弃君主专-制实现了共和国,就意味着人人都能当上法国国王。事实上,丹东在给好友德穆兰拉选票时,就是这样对长裤汉选民做出公开承诺的。

然而,巴黎竞选失利对于布里索和他的朋友而言,没有太多的遗憾,只是预料之中的小挫败而已。正如巴黎的大部分民众不喜欢温和派一样,而布里索他们也很厌恶野蛮而激进的长裤汉。但在法国中部与南部,包括南特、波尔多、里昂、图卢兹、尼姆、马赛等大城市工商界,还是有不少布里索派的忠实支持者。

曾经一段时间里,在14万外国干涉军大举入侵法国北方时,罗兰与布里索等人还提议迁都到法国中南部地区。此举受到罗伯斯庇尔、丹东与安德鲁得到坚决反对。尤其是安德鲁,甚至威胁要将妄议迁都者统统送上军事法庭受审。这位北方军事统帅非常清楚,首都迁都就意味着放弃东北沦陷区,会对前线部队的军心与士气造成难以估量的伤害,而且非常致命。

布里索和他朋友们的根基位于法国中南部,受到安德鲁于1791年独-裁马恩省与阿登省成功经验的影响,在孔多塞的反复倡议之下,于立法议会的最后一周,布里索派推动并出台了一项有利于农民的议案,宣布未来的法兰西将进行某种方式的土地制度改革。之前的法国大革-命,已成功将两千万农民从封建桎梏下解救出来,这些获得新生的自由民对土地的痴迷与疯狂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所谓的土改方案,就是通过原集体共有土地,拒绝回国的流亡贵族与叛国者土地,以及尚未分完的教会土地,划分成一个个小块,有偿的分给没有土地或缺少土地的农民。尽管这类政治宣传大于实际效果的国家法律,不可能被立刻实施(前后被拖延了近1年),但却令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们获得了中南部地区,广大农村选民的坚定支持。

不出意外的,布里索与佩蒂翁在卢瓦尔省的议会代表选举中轻松获胜,至于维尼奥、加代、葛瓦代、杜科、加代、格朗日纳夫与巴巴鲁等人,也在吉伦特省与南方各地纷纷获胜。为了与同志们保持一致,让索内拒绝了巴黎推选的国民议会的代表资格,他回到波尔多,重新参选成为吉伦特省的代表。

等到了9月20日那天,749名国会议员名单已完整的张贴于马术学校的对外公告栏中。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们,已经被罗伯斯庇尔重新冠名为“吉伦特派分子”的家伙们,居然一举拿下了国民公会中的两百多个席位,这些人已经形成国家议会与雅各宾派内部的右派势力。而之前,作为议会右派的保王党人与立宪派贵族大部分被清除出国民议会大厅。

而激进的山岳派(罗丹派)尽管在巴黎地区大获全胜,但在地方上的收获并不大,仅有百余名议员支持他们,其中包括罗伯斯庇尔、丹东、马拉、德穆兰、大卫、奥古斯都、俾约-瓦伦、勒让德尔、卡尔诺、路易-平等、弗雷隆、马尼埃尔、帕里斯等人。不过,罗伯斯庇尔私下认为,勒让德尔、卡尔诺与马尼埃尔3人非常可疑,是安德鲁安插在山岳派的通风报信者。然而,这种说法没有得到丹东的支持,结果变得不了了之。

至于议会势力最大的中间派,占据了议会代表中的5成多,包括改头换面的立宪派和少数贵族教士,还有以安德鲁为唯首是瞻的大部分北方各省议员。

……

司法部长的豪华办公室里,怒气冲冲的德穆兰直接闯了进来,他将手中的一份誊抄国民公会代表名单的花名册,放在丹东面前,还气急败坏的叫嚷起来:

“该死的安德鲁,他和他的安德鲁集团居然敢于窃据国民议会的半数席位。我们必须打倒这个无耻的独-裁者,这个专-制的兰斯暴君!”

丹东的目光冷冷扫视了一眼议员名册,接着他、猛然起身,走上前将房门关闭。他转过头来,表情极其严肃的对着德穆兰呵斥道:“卡米尔,请告诉我,是谁在教唆你反对安德鲁?是那些正在旺代等地煽动叛乱的保王党人、立宪派贵族或是不宣誓的教士?还是,你已经被国外干涉军的间谍们收买了?”

德穆兰一听就愣了,他睁大了眼睛,很是诧异的望着自己的朋友、导师兼上司。继而喃喃自语着:“乔治,你怎么能这样怀疑我?!”

丹东继续以严厉的语气训斥德穆兰,他说:“如果你现在走到外面,对任何一个人说出刚才的那句话,70万巴黎民众就有理由怀疑你就是革-命叛徒,是外国奸细!记住,我的朋友,我们之所以还能巴黎愉快的生活与工作,不担心保王党人的反攻倒算,那是安德鲁和他的统帅部正指挥的法国-军队,在阿尔萨斯、在洛林,在香槟,在南尼德兰拼死抵抗普奥联军的14万大军的进攻。在保证胜利的前提下,别说独-裁与专-制,就是牺牲我们的生命都是应该的。”

说道这里,尚未卸任的司法大臣瘫坐于自己的座位上,他静静沉默了好一阵,舒缓了之前的严厉语气,平静的说道:“记住了,大敌当前之际,我们雅各宾派内部爆发的任何一次内讧,都将是一场致命的灾难。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布里索、罗伯斯庇尔,或是马拉都与我持有相同的看法。如果你仍然不明白这些,我可以能推选你成为国民议会的代表,也能让你丧失坐到议员席的资格。至少,做一个纯粹的编辑记者,可以让你活着看到你和露西尔的孩子,长大成人。”

等到一脸铁青的德穆兰走出司法大臣的办公室后,丹东继续将自己锁在房间里。这一次,丹东有点懊悔自己没能听取罗伯斯庇尔的正确建议,后者曾坚决反对让天真浪漫,毫无心机又心直口快的德穆兰进入国民公会。

“因为这样会令卡米尔在不知不觉中竖立更多、更厉害的敌人!也许会有那么一天,你与我都不能再保护我们共同的朋友。”罗伯斯庇尔如是劝说道。对于暗中挑动德穆兰怼上安德鲁的幕后推手,身为司法大臣的丹东自然是心知肚明。

想到这里,丹东越发感觉罗伯斯庇尔目光敏锐,心思缜密。就连“人民之友”也对不可腐蚀者推崇备至,认为阿拉斯人是法兰西希望所在。而在这之前,马拉只对两个人表达过同样的赞叹,一个是丹东;另外一个就是安德鲁。

尽管手握大权的安德鲁,一次又一次的冠以国家或法律的名义,打击马拉以及他的簇拥者,而马拉也在不同场合公然抨击安德鲁的独-裁与专-制,但丹东非常清楚,双方依然保留了足够理智与某种信任,远没有达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无论是罗伯斯庇尔、丹东、马拉,还是安德鲁,大家都面对着共同的敌人,国内外的强大敌人。所以,曾为国家元首的安德鲁听任罗伯斯庇尔、丹东和马拉三人结成同盟,主导了巴黎地区的国民议会代表竞选。通常是罗伯斯庇尔口述,马拉进行发表,丹东负责实施。

对于布里索等人指控已经解散的叫做巴黎公社的幽灵,在此次巴黎代表的选举中,所玩弄的种种猫腻与不合法行为,远在抗德前线的安德鲁不做任何理会。因为马拉将所有候选人都刊登在自己的报纸上,他派出长裤汉支队好心提醒或是直接威胁选举人,不得将选票投给革-命的反对者。最终,得益于安德鲁的默许,甚至是纵容,布里索派成员中没有一个能从巴黎被选进国民公会,就连让索内也决定辞职重选。

丹东看了看左手边的大座钟,现在已是晚上7时二刻,他记得自己还有个饭局,那是与罗伯斯庇尔,还有马拉,三人约好了在孔雀街的小酒馆里吃晚饭。

孔雀街位于圣奥雷诺大道与国民议会之间,一个狭窄的背街小巷,这里有一家称作咖啡店的小酒馆。偶尔一次,罗伯斯庇尔发现这里的酒馆里有个非常隐蔽的后间,于是就将酒馆的后间作为自己与同志们商讨各种机密的好去处。

8月10日革-命之后,在后间的桌子旁边通常只坐着三个人。他们坐的椅子相互隔开,每人坐在桌子的一边,第四边是空着的。此刻大约是晚上八点钟,街上是亮的,这间房里已是黑夜了,只是天花板上挂着一盏带有油罐的油灯在为桌子照明。至于高科技的煤气灯,目前只在兰斯和香槟沙隆等地出现。

三人中的第一位面色苍白,神态严肃,他的脸颊习惯性的神经质地抽搐,这妨碍他微笑。他补了粉,戴着手套,衣服刷得笔挺,纽扣扣得整齐,浅蓝色上装上没有一丝褶痕;另外两位,一位是巨人,一位是侏儒。高个子那位不修边幅,穿着宽大的鲜红色呢上装,外衣敞开着,脚上是翻口长靴。他的头发胡乱竖着,嘴唇很厚,牙齿很大,拳头粗壮,眼睛明亮,笑容和善;小个子的那位面色发黄,坐在那里仿佛是畸形人。他朝后仰着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他穿着长裤、拖鞋和一件似曾是白缎子的坎肩,坎肩外面罩一件粗呢外套。(本段源自雨果《九三年》的三巨头外貌描述,节选并有改动)

第一个人叫罗伯斯比尔,第二位叫丹东,第三位叫马拉。

丹东抬起头,他那两只紧握的大拳头在相互敲打,仿佛在给自己鼓起勇气,他说:“我将在一个适当的时候,正式辞去内阁司法部长职务。与此同时,我会重申法律精神:国民议会代表不能在内阁政-府与军团统帅部中兼任主官超过半年。”

罗伯斯庇尔点点头,“我也会代表雅各宾俱乐部的全体会员,赞美乔治尊重宪法的崇高美德。记住,时间点必须是等到外国干涉军全部离开法国之后。”

马拉不屑一顾的嗤笑道:“啊哈,这就是你们这些法律维护者,想着在这场卫国战争之后,以法律的名义,逼迫安德鲁放弃20万军队的统帅权,以及大北方独-裁地位的合法手段?”

说着这里,人民之友脸色一正,他强调自己的观点,说:“这不可能!安德鲁绝不会接受这样的方案。”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前提是不能爆发一场内战。此外,安德鲁不能干涉自由新生法兰西的政治生活。”房间的其他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马拉笑了,他双手将面前的桌子一推,高声说道:“让他继续向北,向东,去布鲁塞尔,去科隆、去美因茨、去科布伦茨、去柏林,甚至是维也纳。这些都是他在立法议会里当众发出的誓言。”

罗伯斯庇尔与丹东相视一眼,继而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好了,进行下一议题,是否将布里索开除出雅各宾派俱乐部?”

……

第234章 瓦尔米战役(1,北上支队的遭遇)

大敌当前,雅各宾派内部依然保持着足够的团结力与凝聚力。北方统帅部申报前方急需的军需物资和兵源粮饷,巴黎方面从未加以拒绝或是斤斤计较,通常都是砸锅卖铁,按期按量的给予满足。在巴黎的内河码头,每天都有五艘满载军需物资的双桅商船,沿着塞纳河与马恩河,驶向香槟沙隆。

9月中旬,安德鲁曾指示军情局的间谍在洛林地区大肆散布谣言,说法军与联军正在举行停战和谈。为了尽早达成停火,北方统帅部动用了路易十六的财宝,去贿赂联军统帅布伦瑞克公爵。不久,巴黎方面也很快获悉此事。

为了配合安德鲁的演出,在内阁司法大臣丹东的倡议下,尚未解散的立法议会立刻就同意将没收来自杜伊勒里王宫,那价值5千万里弗尔的奇珍异宝打包后统统送到兰斯,交由北方统帅部自行处置。对此,议会和内阁对以安德鲁为首的北方统帅部只有一个要求:务必在9月末国民公会召开之前,将奥普联军全部逐出国境线之外。

对此,安德鲁欣然允诺。第二天,这位北方最高统帅安德鲁与总参谋长贝尔蒂埃签字批准了代号为“圣女贞德”的作战方案,并将作战权下放到马斯军团司令官蒙塞将军的手中,一场辉煌与荣耀的瓦尔米战役就此正式拉开了帷幕。

……

大雨过后,克里法特将军钻出师团级指挥官(少将)的那个专属帐篷。此时,灰白色的帐篷表面还在不停的滴着水。两个小时之前的那场暴风骤雨让帐篷里面也处处漏水,使得这位严格讲究军人仪表的普鲁士将军不得不将银白色假发戴着湿漉漉的头发上。

距离普鲁士指挥官不远处,一顶宽大的大行军帐篷里面传出4、5个军官激烈争论的声音,克里法特将军知道那是奥普联军的参谋们又在为某个鸡毛蒜皮的小事,相互之间进行着毫无意义的争吵。

“该死的,如果这种争执能冲破法国人设在瓦伦-梅隆库尔一线的防线,我会给这些混蛋晋升两级军衔!”克里法特将军一边忍受脑袋上的不适,一边愤愤不平的骂道。

那些夸夸其谈的随军参谋,都是奥地利总参谋长科堡元帅指派的。作为北上支队最高指挥官的克里法特将军,他有权不听取或是否决来自参谋官的意见,却不能将“这群呱呱乱叫的乌鸦”赶回20公里外的凡尔登大本营。

所以,指挥官选择了绕过坏鸟们,无视这些参谋的存在。

在前往前沿阵地的途中,克里法特将军拒绝了少校副官递来的羊毛大氅。按照腓特烈大帝的森严军令,战场上的普鲁士军队,无论上至国王元帅,还是下达普通一兵,一律不能穿戴除军队制服之外的任何衣物。尽管现如今很多普鲁士王国的指挥官已经不再遵守该项规定,但56岁的克里法特将军依然倔强的恪守着自己参军时对腓特烈大帝的诺言:服从军令,直到死亡。

连日来过度劳累,使得克里法特将军的脸色不再健康红润,很是苍白,但他目光深邃,神色刚毅,哪怕是在七年战争被打穿的左腿又开始隐隐作痛,这位以“勇敢、无畏和顽强”而著称的普鲁士将军的身躯,依然如标枪挺直。

“现在是那个团准备进攻?”站在坡顶的尽头,克里法特将军转身问着自己的年轻副官。

“将军,是马森-巴赫上校的第五团。”少校问道。

克里法特将军点点头,不再说话,他将副官递来的单筒望远镜举起来,对着前方3公里外的一处高地,其上空正飘扬着一面法国三色旗,从昨天中午开始,这面红黄蓝的三色旗帜就一直存在于眼前,这座不足两百米垂直高度的山岗上。

法国在防御主阵地设置于山岗半腰处,那是一道加厚墙体的胸墙,山岗之下还挖掘一道环绕整大半个山岗的护城沟,法军的半圆形炮台共有差不多二十门大口径火炮,构筑在胸墙之后的5到8米内,可以释放无数凶横的霰弹来近距离支援步兵的防御作战。在雨天的泥泞道路上,实心弹除了摧毁炮台与防御胸墙之外,意义并不大。

在昨天组织的三次进攻,以及今天上午的前两次进攻中,倒在法军阵地前沿上千名普鲁士步兵,其中近半数都阵亡于敌人的猛烈炮火之下。尽管在昨天傍晚,普鲁士炮兵以己方两倍于法军损失为代价,成功摧毁了一座半圆形炮台,令法军损失了数门火炮。但在第二天,狡猾的法国守军却启动了一直隐藏不露着的第三座炮台,这令参与攻击的法侨支队的一个步兵团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极大。

唯一的成效,就是那座被火炮摧毁的半圆形炮台以及炮台下面的步兵胸墙的发生倒塌时,各种废墟砖石,以及数以百计的阵亡者遗骸,掩埋了环绕大半个山岗的护城壕沟。现在,法森上校的第五步兵团,可以踩着已经填平的壕沟,直接冲向胸墙后面的法军。

远处,上千名身穿深蓝色制服的普鲁士步兵们正排列整齐的纵队队形,在军官们的带领下,踏着鼓点,听着短笛,挺起胸膛,鼓起勇气,朝着胸墙之后的法国佬发动今天的第三次冲击。很快,枪炮声与厮杀声不绝于耳。

然而,仅仅过去二十五分钟过后,克里法特将军就愤愤的收起了单筒镜,丢给身后跟来的少校副官,那是他看到曾经横扫欧洲大陆的普鲁士军队在法国守军与火炮的反击下,第六次极为狼狈的被赶回了出发点,而这次进攻,差不多损失了两百人。

“暂停进攻!”克里法特将军停下脚步,对着身后副官命令道。随后,他回到师团指挥所里,将那几个还在不停吵闹的德国乌鸦们赶了出来,克里法特自己在桌案前坐下。他顺手拿来墨水、鹅毛笔与空白纸张,决定亲自写一封信,给司令官布伦瑞克公爵相信汇报北上支队的战况,以及自己对战局的某些看法……

9月16日,克里法特将军奉命率领1万5千人,麾下还包括1千骑兵,并携带了18门火炮,从凡尔登要塞出发,沿着马斯河(默兹河)与艾尔河,两河之间的崎岖不平的丘陵道路,由南向北发动进攻,并在友军配合下,意在打通向武济耶、色当与蒙梅迪三地道路,并最终加以占领,继而完成布伦瑞克公爵战略目的:在色当、武济耶与蒙梅迪一带建立坚固的防御支点,准备迎接十多万联军在此越冬,为1793年春的大决战打下战略根基。

然而,克里法特将军的部队出发仅3天,就宣布北进计划事实上已流产。

由于天雨湿滑,道路泥泞,加之法军利用无数沟壑与巨大横木对沿途道路的彻底破坏,使得联军北上支队在48小时里仅仅行军了20公里。而这之后,整个部队就受阻于法国人坚守的瓦伦-梅隆库尔的防线,整整待了一天一夜。

期间,克里法特指挥的普奥联军,向驻扎梅隆库尔附近山岗的法国守军发动了6次进攻,但都是无功而返,先后损失了两千三百人,其中还包括4百名轻骑兵和10门火炮。说起骑兵的损失,克里法特将军就好一阵的心痛。由于参谋们的无能,以及指挥官本人的疏忽大意,没有完整探测到梅隆库尔山岗周边的地形地貌,从而铸下大错。

当得知法国守军没有在山岗北面构筑护城壕沟时,克里法特便命令一个轻骑兵团绕道守军的后面,发动突然攻击。可谁也没能料到,山岗北面是一大片沼泽地,阴险的法国佬还在泥泞之上,铺盖了一层青草和树叶……损失的4百普鲁士轻骑兵大都是人马深陷于泥潭无法动弹,最后沦为活靶子,被山岗上闻讯赶来增援的法国狙击手使用射程高达3百米的来复枪逐一射杀。

在瓦伦方向,由于艾尔河上桥梁被法国工兵提前爆破而断裂,导致原本要进攻此地的联军,不得不止步于两公里外,被湍急河流所阻隔的那座市镇。尽管进攻受阻,但至少没有出现战斗的减员损耗。不过,痢疾等肠道传染性疾病,以及因寒冷雨水引发的感冒和伤寒依然泛滥成灾,3天里的非战斗减员多达数百人。

“……此外,北上支队携带的粮食已经不够,即便侥幸突破了法军防线,我无法支撑到12里格(约60公里)外的武济耶或是色当。从凡尔登到梅隆库尔,沿途4里格(约20公里)范围内,我军没有任何补给点,沿途经过的3个村子里全部空无一人,法国农民自己炸毁的地窖里不仅没有留下面粉、土豆与香槟酒,就连森林里的猎物都被射杀一空,我军根本找不到可以吃的东西。士兵们都疲倦被面孔,长长的胡须,很多人在泥泞中失去了靴子,常常只能打赤脚……”

当然,糟糕的还不止这些。

自打北上支队从凡尔登出发之后,普鲁士人发现行军作战中的这三天,每一日都是滂沱大雨,道路肮脏泥泞,吃人的沼泽无处不在。毫无疑问,森林树木都湿透的,几乎无法生火,强行点燃之后尽是烟雾。普鲁士军医官机械性的告诫士兵们不要喝生水,但饥渴难耐的士兵却让葡萄园里无人看管的绿葡萄成为抢手货。但事实上,青涩而腐败的不结瓜果更容易引发痢疾等传染性疾病。

一名北上支队的奥地利军官如是描述这里的恶劣天气,他说:“可怕的天气,它让一切东西都沉入了无底的沼泽之中。大雨始终下个不停,我非常这种糟糕的感觉,就像是在为冒雨行军的人们提前举行一场葬礼。”

由于不能生篝火,这几天来普鲁士官兵的制服从里到外,都是湿漉漉的,没能干过。很多人为此患病,得了伤风感冒,却没有一座完整的房屋能充当伤病员的救护站。因为村子里的所有屋顶都被扒下,加以焚烧;光秃秃的墙壁也被法国农民推到。以至于联军在4里格范围内,居然找不到一处可以遮风避雨的建筑物。

尽管处于某种考虑,北方统帅部没有在洛林与阿尔萨斯等沦陷区发布坚壁清野的军令通报,但在属于安德鲁基本盘的香槟地区,农夫们则坚决服从来自大本营的迁徙令。该法令规定:但凡在凡尔登要塞以西、以北、以南的50到60公里的范围内,上述地区的城镇乡村的居民必须在9月10日之前,迁移到武济耶(北面)、沙隆(西面)或是圣迪济耶(南面)三地的临时安居点。安德鲁代表北方统帅部做出承诺:加倍补偿迁徙者的一切损失,并在这场卫国战争结束半年之内,帮助乡镇居民重建他们的家园。

“……司令官阁下,如今我非常确定,我所遇到的法军一定都是马斯军团的主力部队,他们作战冷静,枪法精准,残忍嗜杀。因为法军统帅部的一道命令,所有来自黑森公爵领的雇佣兵被俘之后都被当场处决,从无活口。

北上支队连日来的各种遭遇,促使我开始怀疑,法国人的统帅已经在凡尔登附近设下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而我们就恰好的钻了进来……

作为您的忠实部下,我觉得要么尽早的从原路返回,从凡尔登-埃坦-维隆,回到普鲁士。当然要是这样做的话,我们将不得不舍弃所有的伤病员,甚至还包括断后的部队;其次,要么主动出击,不计较任何伤亡,占领凡尔登以西的伊斯特勒山隘,快速穿过阿尔贡纳森林,继而打通兰斯和沙隆方向的道路,迫使法国的马斯军团不得不站出来,与我们决一死战。”

直到现在,克里法特将军依然坚持认为,以普鲁士军队为核心的普奥联军,能够在正面战场上击溃尽管数量众多,但缺少贵族军官指挥的法国-军队。而之前的若干挫折,不过是法国守军占据了天时与地利的有利条件。

……

第235章 瓦尔米战役(2,布伦瑞克公爵的无奈)

凡尔登,圣瓦讷修道院,联军总司令部。

在大革-命爆发前,靠近位于凡尔登城西面的圣瓦讷修道院已近乎荒废,里面仅有两名修行教士。之后,被革命情绪煽动的自由民众只是将愤怒的目光投在辉煌壮观的凡尔登大教堂那边,完全忽视了这座与世无争的古老修道院。等到奥普联军抵达马斯河(默滋河)对岸时,圣瓦讷修道院的两位修士居然也跟随城市逃难者一路向西,穿越阿尔贡纳森林与山隘,跑到马恩省躲避战乱。

说起来也奇怪,在德意志炮兵(18世纪的奥地利、普鲁士与其他邦国都属于德意志体系,所谓的圣神罗马帝国)对凡尔登狂轰乱炸的2、3天过程中,圣瓦讷修道院及其周边50米范围内,居然没能落下一颗炮弹。

然而,作为保王党庇护所的凡尔登大教堂,尽管联军炮兵指挥官竭力此区列为轰击禁区,可仍有两发实心弹非常不幸落在教堂里。一发击穿了大厅的玫瑰花窗,将摆设各种神龛的祭坛打得稀烂;另一发直接击中高级教士的一间宿舍,直接把躲在那里的1个保王党贵族砸死。可怜的老家伙,躲过了大革-命的审判,却丧命于友军炮口之下。

入城之后,那位从不信奉神秘主义的奥普联军统帅布伦瑞克公爵,居然毫不犹豫的将总司令部设置在有些衰败,但从未落下过炮弹的圣瓦讷修道院,而不是法侨支队推荐的凡尔登大教堂。毕竟,意外打死“自己人”,多少有些晦气。

上午9时,结束了例行的军营巡视之后的布伦瑞克公爵,回到圣瓦讷修道院。在台阶尽头,一名上校副官走过来,他在总司令耳边低语了几句。听完,面无表情的公爵直接朝会议室走去。他走进穹顶饰以壁画的那间大厅,总参谋长科堡元帅与普鲁士王储威廉三世正在里面等着。前者面带忧愁,后一个则是踌躇满志。

正是这两个人与布伦瑞克公爵共享联军统帅部的最高权力。毫无疑问,奥地利元帅是一个正直称职的勇敢军人,但他没有足够的勇气改变来自维也纳宫廷的命令;对于自己侄儿,那个靠着狗屎运担当了联军副司令的威廉三世,一个冲动而肤浅的家伙,总是喜好以“腓特烈大帝”第二继承者的身份来自居,这令普鲁士亲王对其行为充满了不屑和鄙夷。

作为一个饱学之士,布伦瑞克公爵一生谨慎,对于任何问题均爱做到极细密的研究;作为军事统帅,布伦瑞克公爵厌恶嗜杀,在博得“欧洲名帅”称号的1787年尼德兰(荷兰)战役中,他断然拒绝了普鲁士国王与荷兰亲王要求处死共和派领袖的命令,公然将关进监狱里的联合省的平民党人流放到法国或英国。

所以,在进攻法国的战争中,即便面临来自柏林无忧宫与维也纳温泉宫的双重压力,但布伦瑞克公爵依然坚持着联军统帅部在这之前的战争部署,宁愿保守,拒绝激进。只是刚在台阶上,自己副官的报告了一个坏消息。

在继克里法特将军的北上支队失败之后,赫斯将军南下进攻圣迪济耶的1万部队,在行军途中于蒂尼村,遭遇到两倍兵力优势法军的顽强阻击。双方在默兹河北岸河谷一带,冒着倾盆大雨,苦战了真正5个小时,不分胜负,各自后退。此战,法、普双方军队的损失合计与不足千人,但赫斯将军南下支队的使命也就此终结……

等到布伦瑞克公爵进门之后,作为总参谋长的科堡伯爵小心翼翼地确定已把门关好。而大大咧咧的王储威廉三世边坐下来边对说:“总司令官阁下,克里法特将军与赫斯将军的失败,已经充分说明了,无论是北上越冬,还是南下征粮,根本是画蛇添足的行为。我们应该全力向兰斯,向沙隆的方向发动进攻,那里是香槟地区最富饶的两座城市,有着无数的财富和粮食,更是通向巴黎的必经之路……”

自1791年6月的国王外逃事件之后,安德鲁借口防范外国干涉军与革-命敌人为由,将马恩省和阿登省处于信息封锁状况之下。强化的城乡户籍、严格的经商旅行登记制与无处不在的宪兵执法队,使得敌对势力派出的间谍,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在兰斯和沙隆等地的存活时间仅有24小时到36小时。

那位普鲁士王储当然不清楚,伴随马恩省富庶成长的,还有强大的军事实力。除了已经征召的4万战略预备队,以及苏尔松营地里正在训练的几万新兵之外,一旦形势恶化,北方统帅部还能在马恩省与阿登省两地再度动员5万大军。而这其中,就包括3万名纪律性与服从性极强的联合产业基地里的工人。

此时,兰斯与沙隆两地的军工厂已开足马力,将其产能已扩充到极限:只需五天时间,就能武装一个正规化的步兵团以及一个装配有6磅或12磅新式安德鲁炮的炮兵连;至于弹药储备量,能够满足20万主力部队在半年里进行中等强度的消耗量;另外,来自巴黎方面的军需补给,正源源不断的送达沙隆港。

毫不夸张的说,安德鲁把他从1789年穿越以来,3、4年间巧取豪夺的全部家当,那数以亿万里弗尔的资产统统都赌在这场战役上,而不是以往那种蛇鼠两端的做法。总而言之,不成功,便成仁,再无退路可言。

对于这些,普鲁士王储不知道,联军的总司令与参谋长当然也不清楚。

在联军统帅部的会议室内,布伦瑞克公爵在暗地观察科堡元帅,尽管奥地利参谋长默不做声,但仍无法掩饰他脸上的抽搐。布伦瑞克在中间的沙发坐定后,他没有理会性格轻率的普鲁士王储的意见,目光依然将盯望在参谋长身上。

短暂的沉默之后,心情复杂的科堡元帅告诉布伦瑞克公爵,他不得不服从维也纳宫廷的命令,而且大部分奥地利将军也厌恶了战争的相持阶段,非常赞同继续向西,占领沙隆或兰斯,继而将战场推进到巴黎盆地,以武力迫使当政的雅各宾派不得不释放国王路易十六与王后玛丽,以及法国王储和公主。

参谋长很是愧疚的继续解释说:“尊敬的亲王殿下,这次战争是一个彻底的政治性的行为,而不是战略性的军事行为。因为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行为正常的欧洲国家的军队,而是由一群雅各宾派疯子主宰思想的法国叛逆者。这些人大都集中于巴黎,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攻占巴黎,才能最终消灭他们。”

一旁的普鲁士王储急忙接着说:“的确,我们应该像洪水一样冲进香槟平原,在一次大会战中把法军完全淹没,由于普鲁士军队和奥地利军队拥有者优良的纪律与作战技能,在会战中可以稳操胜券。而且只有一个具有决定性的政治胜利,才能结束雅各宾派在巴黎的残暴统治,将法兰西的合法君主及其家人,成功解救出来。此外,法侨支队的公爵、侯爵与伯爵们已代表波旁王室成员表示,马恩省的全部财富都将属于解救法国国王于危难的德意志联军。”

对于那些充满奇异幻想的法国流亡贵族的所谓承诺,布伦瑞克公爵一句都不相信。战争之前,法侨支队说奥普联军会被当做解放者而受到欢迎。但事实恰恰相反,洛林、阿尔萨斯与香槟地区的民众对待德国人是怒目而视,充满了敌意。

此时,布伦瑞克公爵脸色阴沉,嘴唇颤抖,倔强的普鲁士老军人依然在努力,希望避免落入法军统帅精心设计的陷阱。但理智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徒劳,就连服从性极强的普鲁士军官也厌倦了无休止的丛林与丘陵作战,希望能在美丽富饶的香槟平原获得面包、美酒和金钱,当然还有不可缺少的女人。

正如克里法特将军所说的那样,现在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尽早的从原路返回,从凡尔登-埃坦-维隆,回到德意志邦国。其中,还要果断舍弃所有的伤病员以及负责断后的部队;要么主动出击,不计较任何伤亡,占领凡尔登以西的伊斯特勒山隘,快速穿过阿尔贡纳森林,继而打通兰斯和沙隆方向的道路,迫使法国的马斯军团不得不站出来,在香槟平原与普奥联军决一死战。

前一种选择已不可能,布伦瑞克公爵相信,只要自己一开口,科堡总参谋长就会拿出普奥两国君主联合署名的公告,宣布解除自己联军总司令的职务,而由年轻的普鲁士王储威廉三世继任联军统帅。

所以,联军统帅妥协了。布伦瑞克公爵表情淡然的说道:“我只打算讲一句,先生们。尽管很不情愿,但我同意下一批面包送到之后,军团主力将西出凡尔登要塞,穿越阿尔贡纳森林,夺取伊斯特勒山隘,朝着香槟沙隆方向进攻,继而占领它!”

听到这里,科堡元帅心中的那个巨石总算安全落地,至于揣在怀中的那份解职公文也没必须拿出来;反倒是普鲁士王储略有失望,对于即将到来的伟大胜利,他只能继续担当布伦瑞克公爵的助手,而不是作为联军的最高统帅。

……

马库斯必须承认,尽管他很不喜欢法国佬,但后者却给予自己三次晋升军衔的机会。第一次是在图尔奈战役中,获胜之后的他从普通士官晋升少尉军官;第二次图尔奈战役虽然失败(惨败),但由于马库斯拼死将卡尔大公从溃军中救回布鲁塞尔,科堡元帅随即认可了霍克上校临死前,对马库斯中尉的晋升令。

等到今年8月,科堡元帅被调职到奥普联军担当总参谋长时,原本闲赋在家的马库斯中尉再获晋升,作为参谋部的参谋官身份赴法国作战。那位科堡元帅之所以将这个褐色皮肤的刀疤脸调入参谋部,那是卡尔大公离开奥属尼德兰之前的一份推荐信。评语如下:骠骑兵上尉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有着敏感的预见性。

不过,在9月20日那天,联军主力继续西征80公里外的香槟沙隆时,这位骠骑兵上尉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危险即将到来。但在经过要塞护城河上的石桥时,马库斯却对联军宪兵那种糟糕透顶的交通疏通能力感到厌烦。

仅容一辆马车通行的桥面原本就显得非常拥挤,成千上万的士兵肩挨肩,刺刀碰刺刀,把这个唯一的西进桥梁挤得水泄不通。桥下是马斯河哗哗的激流在桥桩附近打着漩涡,向前奔流不息。

身为参谋官的马库斯上尉,当然不会与那些军帽下宽颧骨、深陷的两腮、死气沉沉的面孔和在桥面的稀泥上挪动的脚的大头兵同行,他是跟随联军司令部乘坐摆轮,轻轻松松的抵达马斯河西岸。

但这时,桥面上又传来一连串的高声叫骂,得到科堡元帅授意的马库斯上尉奉命上桥,赶去平息这场骚乱。原来,在两名宪兵的陪同下,马库斯发现是一辆坏掉车轴的民用四轮马车非常不幸的卡在桥面中央,继而阻碍了辎重大车的通道,惹得后面的马车夫与士兵们一个个破口大骂,但又无可奈何。

“这是谁的马车?”上尉参谋环顾四周问道,先是德语,后用法语再问。

“是我的!”一名衣着华丽的流亡贵族站了出来,他倨傲望了奥地利军官一眼,以命令式的口吻说道:“上尉,让你的人赶紧帮我修好车轴,等我回到兰斯的庄园里,或许会赏赐你1个金路易。”

“谢谢!”刀疤脸上尉很是夸张的做出一个法式甩帽礼,继而他又转过身,对着周边的联军士兵,用德语说道:“这位尊贵的法国绅士说了,谁能把他那阻碍桥面交通的马车扔到马斯河里,友好的法国绅士会立刻奖励他一个金路易!”

话音刚落,普鲁士军人或是奥地利士兵立刻疯狂起来,先是七手八脚的将四轮马车与两匹驮马的缰绳解套,继而在一阵吆喝声中,坏了车轴的马车厢被高高举起,最后掉进了湍急的马斯河中,引得众人一片欢笑声。

至于那个想要找奥地利军官算账的法国贵族,此时却脱不了身。那是20多个参与将马车厢扔进马斯河(默兹河)的德国大兵们,将中年法国贵族团团围困,漫天叫骂着,索要那价值一金路易的高额报酬。

……

第236章 瓦尔米战役(3,安德鲁的剧本)

得益于臂板信号机高效率的传递速度,当布伦瑞克公爵率领他的2万3千人的普奥联军主力,西出凡尔登要塞,深入阿尔贡纳森林仅仅过了两到三个小时,大马斯军团的前线指挥部与位于叙普的北方统帅部便先后获悉该消息。

总参谋部判断,奥普联军主力将在20公里外的克莱蒙,与克里法特将军的北上支队,以及赫斯将军南下支队的三军汇合,届时,普奥联军将拥有4万5千人,比起预先估计的参战数量要高出5千。尽管如此,前方总指挥蒙塞将军与贝尔蒂埃总参谋长一致认为,那多出的5千敌方部队,这对未来战局不会产生任何的影响。

毕竟,法军是11万部队对阵联军的45万人,己方25倍于敌军,决然没有输掉这场战役的可能性。对此,坐阵21公里外叙普大本营的安德鲁统帅也深以为然。

然而转身之后,依然在心中犯嘀咕的穿越者,却给宪兵司令夏塞将军下了一道密令,全力武装香槟沙隆附近联合产业基地的2万工人,以及在巴库尔军营集训的预备役士官,兰斯步兵学校、骑兵学校与炮兵学校的学员和他们的教员,上述的2万3千人将出现在战局最危急的关头的,并确保他们能在5到8小时内,直接赶赴东部战场。

133万对45万,依然保持着近乎敌军3倍的优势兵力。尽管参谋长贝尔蒂埃与前线指挥官信誓旦旦的保证,如果是己方事先预设好的丘陵阵地阻击战,法军在优势炮兵的配合下,能让同等数量普军在自己的阵地前沿损兵折将,却无法越雷池一步;此外,两倍的法军绝对能在正面战场抗击普军的疯狂进攻,蒂尼村的那场挫败普军南下支队的战斗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安德鲁也清楚,这场参与马斯河谷的遭遇战的部队甚至不属于自己的嫡系,仅仅是居斯蒂纳将军指挥的莱茵军团援军一部。不久,身为大马斯军团司令官的蒙塞将军在例行的高级军官会议上,在反反复复总结了梅隆库尔阻击战与蒂尼村遭遇战的利弊得失之后,这位天性谨慎的前敌指挥官大胆至信给北方战区的最高统帅,非常乐观的陈述道:

“如今的普鲁士军队早已不如七年战争中的那般天下无敌,在攻陷隆维要塞时,普鲁士人还能发挥八、九成的战斗力;等到他们走出凡尔登要塞后,最多只能保留五成。现在,没有任何因素会阻碍我们取得这一场伟大胜利。”

从战术方面来说,普鲁士军队完全是博物馆中陈列的古董。他们的组织和序列都是为了在平原上进行堂堂正正的会战,用方阵对抗方阵,决定性因素就是整齐地行进,直到距离敌人四五十步远时,全体发射排枪。这种接近射程的战斗具有可怕的毁灭力,是腓特烈大帝在七年战争中的成功之道。

其中,普鲁士人的最大的劣势就是他们的炮兵。腓特烈大帝创立的预备炮兵名存实亡,加之后勤制度一直没有加以改良,依然如故,笨重的普鲁士补给纵列与洛林山区与丘陵地形地势限制他们进行迅速的运动。

为保证成功围歼联军主力,炮兵司令塞纳蒙将军把兰斯军工厂研制的80门最新式安德鲁大炮(以12磅为主的拿破仑青铜炮),全部调往在大马斯军团的正面战场,还准备了5个基数(一个基数为30发炮弹)的充沛弹药量,其中就包括珍贵无比的榴炮弹。

毫无疑问,这些战争之神会在山区丘陵的阵地战中大放光彩。处于隐蔽实力的考虑,前敌总指挥官蒙塞在向南北两个方向,派出的阻击普军的法军部队,使用的依然是30多门老式火炮。可即便如此,那些训练有素,精准率高的法军炮手依然令普鲁士人叫苦不迭,吃尽了苦头。

大马斯军团的兵力部署上,在南北两翼方向,居斯蒂纳将军指挥的2万莱茵军团援军驻防南部的地区(援军中的另1万人已编入正面战场);而麦克唐纳将军指挥的1万5千人依然是坚守北面的沙拉德-瓦伦-梅隆库尔一线。

至于正面战场的阻击,是由马斯军团的司令官蒙塞将军亲自指挥,其中包括3万5千名步兵与骑兵,以及作为杀手锏,塞纳蒙将军麾下的80门新式火炮。

在距离瓦尔米高地21公里外的叙普,即北方统帅部所在地,宪兵司令夏塞将军带领4万战略预备队,在得知普鲁士军团西进之后,已做好了随时增援马斯军团的准备。现在,只等到安德鲁总司令与贝尔蒂埃总参谋长下达指令,这4万人的后备军团,可以在3到4小时内抵达战场。如果是强行军,则只需两个小时。

9月19日,等到贝尔蒂埃总参谋长和他的参谋部下到马斯军团的前敌指挥部之后,北方统帅安德鲁和负责总预备队的宪兵指挥官夏塞将军则继续留守于叙普大本营,等到瓦尔米战役正式打响的那一刻。

在统帅部的办公室里,无所事事的安德鲁翻阅了北方军团与莱茵军团的敌情汇报。这些都是半个小时前,情报官格里泽尔上尉送来的。

法尔雷与奥什指挥的北方军团,依然维持在尼维斯-瓦勒海姆-托尔豪特-尼乌波特(大西洋),即东弗兰德与西弗兰德的中南部区域,一面是防御奥属尼德兰军队的南下偷袭,其次是配合大马斯军团的勒费弗尔将军,保持对阿登高原(森林)一带的波西米亚军团的保持战略压力,迫使奥地利军队无法顺利穿越阿登森林。

由于居斯蒂纳将军带走了莱茵军团的3万主力部队,克勒曼将军和他的莱茵军团余留部队仅有2万人。除了在斯特拉斯堡防完善莱茵河防御体系外,还要继续监视驻防于梅斯一带的奥普联军左路军团。尽管在梅斯的普奥联军已不足8千兵力,但来自北方统帅部的最高命令,只是要求莱茵军团坚守阵地,在瓦尔米战役胜利之前,绝不能主动出击。

因为安德鲁和贝尔蒂埃都希望尽可能的将14万奥普联军(含1万法侨支队叛军)中的大部围歼于法国境内,为下一步的入侵南北尼德兰(比利时和荷兰)战役与西德意志战役(美因茨与科布伦茨等地)扫清前行的障碍。

“真tm的无聊啊!”看完战场汇报的安德鲁显得无所事事。

原本,他向跟随贝尔蒂埃一同下到前敌指挥官,但被总参谋长与马斯军团司令官蒙塞二人联手阻拦。尽管这位北方统帅信誓旦旦的保证,他绝不插手前线部队的指挥权,但蒙塞将军依然不同意,甚至直言不讳的说:“抱歉,长官!从现在,一直到战斗打响之前,你所能发挥的作用不会高于一名普通传令兵。”

虽说,作为神眷者的安德鲁长官对于战略层面的预见性与走向判断,精准到神乎其技的地步;但回归战术指挥方面,安德鲁的水平最多只能当个团长(恭维之词)。事实上,当初在波尔多成立的香槟混成团,其战地指挥官一直都是蒙塞与奥什。至于安德鲁一直都是军队的最高统帅,精神领袖与补给大队长。

……

在顺利通过北方统帅部的第三道检查站之后,博马舍依然表现的相当拘束。作为年过60岁的老剧作家,他站在过厅里一面大正衣镜前,手脚不停的打理自己的银色假发、棕色外套、白色衬衣、长筒袜与光亮皮鞋。

直到陪他而来的格里泽尔上尉脸上表现出极不耐烦神色时,整理好衣冠的博马舍先生这才站在总司令官的办公室门前,等候安德鲁统帅的接见。

“这个家伙就是博马舍?”安德鲁对着自己的情报副官轻声问道。

即便是格里泽尔上尉再三确认,穿越者还是难以相信,法国历史上著名的商人、发明家、政治家,富有天赋的情人和慈父、才华横溢的舞台剧作家,博马舍,就是眼前这个畏畏缩缩,满脸谄笑的干瘪老头。

历史上的博马舍,受到伏尔泰、孟德斯鸠等启蒙思想家的深刻影响,为了宣扬“人人生来就平等”的政治主张,维护生活在祔底层群众的利益,曾在巴黎法庭当众揭露法官的腐败。为此,他被路易十五的皇家卫队抓捕入狱。作为自由的条件,路易十五让博马舍远赴伦敦充当间谍,取回一份事关国家大事的机密文件……后世的人们还依据博马舍的奇遇故事,拍了一部电影,《傲慢的博马舍》。

如今,安德鲁面前这位,拥有传奇色彩的剧作家一点也不傲慢,至于说其他的话,也太伤害历史名人的脆弱心里了。毕竟,博马舍十天前刚在鬼门关口走了一遭,若非沙威及时赶到福尔斯监狱,或许这位著名的剧作家早已抛尸荒野了。

“请随便坐吧,博马舍先生!哦,对了,你想喝点什么?咖啡?香槟?还是热可可?”安德鲁一边起身欢迎,一边友好的问上一句。但很快,他不等木讷且迟疑的客人反应过来,直接示意情报官先送上两杯热咖啡。

安德鲁继续说道:“相信沙威先生已经告诉你了,我需要一位优秀的剧作家来为我,不,是为北方战区浴血奋战的20万法国-军人创作一个舞台音乐剧的剧本。准确的说,是描绘与刻画数十公里外,正在进行的1792年卫国战争的宏大场景。没错,伟大的法兰西必将赢得胜利,这里将是14万奥普联军与叛军的葬生之地。

嗯,正如我在议会大厅演讲的那样,这部剧本和音乐剧的名字就叫做《神圣的战争》。至于歌词和歌曲我都已经准备好。好吧,我先哼一遍给你听听:

伟大的国家,做决死斗争,

要消灭德意志恶势力,

消灭万恶叛军!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精通音乐剧,待会我的副官会带你去临时宿舍,那里有十几位作曲家与音乐家。嗯,你们遭遇和你差不多,可以相互交流一下。过几天,还会有一批演员赶过来。”

安德鲁此外还向剧作家强调,除了大背景属于卫国战争外,他还建议这个名叫《神圣的战争》舞台音乐剧,应该包容有多个主线,首先,是要站在历史的高度,全方位的反映北方最高统帅安德鲁将军的伟大光辉形象;其次,以兰斯附近农户的一名普通士兵,在伟大统帅的号召下,英勇战斗的成长经历;另外一个,就是担当反派势力的流亡贵族,在战斗的最后一刻大彻大悟,继而在战场上举旗反正,阻击联军的退路,直到献出生命,挽回了曾经的家族耻辱。

现如今的舞台剧多为内容较肤浅的悲剧和喜剧,即便是博马舍那大获成功的《塞维利亚的理发师》与《费加罗的婚礼》两部作品,讲述的内容也都相当简单。而安德鲁想要做的是一副气势宏大的历史战争画卷。

由于这个时代还没有电影,电视与照片,所以在安德鲁看来,舞台(音乐)剧就将是自己最好的宣传武器,比起永远不会说话的报纸,舞台(音乐)剧的渲染力与号召力要远胜一筹,尤其是里面的经典歌曲将会永世流传,即便是他的敌人也仍不住哼唱几句。

于是,安德鲁强行将博马舍安置到自己的位置上,令其奋笔疾书,而穿越者自己则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回想之前的某些情节与歌曲。

脍炙人口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已经改名为《兰斯郊外的夜晚》;而众人传唱的《喀秋莎》同样更名为《玛格丽特》(纪念安德鲁逝去的爱人);反倒是法国也有红莓花,所以《红莓花儿开》歌名不变,只是内容作了法兰西化处理。

那首《红军最强大》,原本安德鲁想改名为《蓝军最强大》,只可惜该死的普鲁士人也是深蓝制服,于是最终定稿为《马斯军团最强大》。

自然而然的,经典的《向斯拉夫女人告别》变成了《向法兰西女人告别》。

安德鲁最初还担心法语与俄国之间转换过后的违和感,但很快放心下来,那是前苏-联的进行曲,大都传承自法国的《马赛曲》等。

……

最后一首,是安德鲁将美国佬创作的苏式大国沙文主义歌曲《苏维埃进行曲》,改为《法兰西进行曲》,标志着赢得卫国战争的胜利之后,20万法军将转而向北向东继续进军,继而惩戒全德意志全境。

伟大的统帅将惩戒整个德意志

从波罗的海直抵地中海

大地上随处都将唱响:鲜花,美酒,法兰西大兵来了!

伟大的统帅将惩戒整个德意志

从波罗的海直抵地中海

大地上随处都将唱响:所有人在此都将面临这个事实

伟大的征服者已经成为现实

向欧洲大陆最最强大的征服者,充满敬意与感谢地深深鞠躬吧!

所有人在此都将面临这个事实

伟大的征服者已经成为现实

向欧洲大陆最最强大的征服者,充满敬意与感谢地深深鞠躬吧!

万岁!万~~~岁!”

……

第237章 瓦尔米战役(4,伊斯特勒山隘)

历史上的俄罗斯,自从彼得大帝之后,长期以来都是以极度羡慕和万分崇敬的心情,差不多抛弃了“野蛮人的可怜自尊”(彼得大帝语),痴迷而疯狂的在向欧洲列强学习。学习文化礼仪,学习工业制造,学习军事制度……

此外,直接体现于歌曲与诗词方面,俄国的作家基本上先是以法语创作,等到在上流社会广泛流传之后,最后才翻译成俄文。即便是在穿越者之前那个时代,重生的双头鹰俄罗斯,其国歌名还不忘加上一句法语,以示正宗。至于前苏-联时代,与欧洲的关系由爱生恨,不仅是政治意识,更多属于地理偏见……

在最高统帅的办公室里,年迈的博马舍明显跟不上安德鲁将军那近乎疯狂的“创作”节奏。此时此刻,这位著名的剧作家才深切体会到,为何之前巴黎的众多诗人要如此羡慕与嫉妒这位不务正业的军人,搞得大伙儿都要集体吃土。

安德鲁尤其招人恨的地方,是那些诗人或自以为诗人的家伙,同巴黎贵妇们的约-炮成本一度大大提升。毕竟,在这个时代(以后的时代也差不多),想要超越普希金诗歌水平的法国人或是欧洲人,还真没几个。

博马舍猜想着,或许过不了多久,羡慕嫉妒恨的人群中,还会加上词作家、曲作家与剧作家。

当安德鲁回过头时,察觉到博马舍死死拽住自己的咽喉,显出一副快窒息的模样。估计是剧作家的脑海里,已被穿越者传递的信息量严重塞满。于是,安德鲁急忙停了下来,示意老人家先放下笔和纸,喝点咖啡休息片刻。

“我们的音乐家朋友都在吗?”安德鲁问着留守在房间角落里的格里泽尔上尉。

情报官起身回道:“是的,长官,他们都在宿舍区的教堂大厅里排练节目。”

安德鲁望了博马舍一眼,又对着上尉命令道:“10分钟,不,30分钟之后,请他们到隔壁的会议室一聚,准备好铅笔和白纸。哦,对了,你也顺便叫上那个叫约瑟夫-维比茨基的波兰枪骑兵上尉,通知宪兵司令夏塞将军列席会议。”

几杯咖啡下肚之后,一旦进入工作状况的剧作家,便忘却了之前拘谨与担忧。他针对自己的任务,很不客气的向安德鲁提出诸多要求:

“统帅阁下,我需要五百名会唱歌,且身高一致,体格雄壮的军人参与合唱与和声;其次,需要重组一支以管弦乐器为主的大型军乐队。嗯,军鼓手和军号手非常重要;另外,男声与女声独唱、联唱至少要30个演员……”

安德鲁很是爽快的回复道:“没问题,三个军团的20万士兵,任由你们去选;军乐队嘛,每个团都有自己的军乐队。但凡你们看着顺眼的且技能不错的,就直接强征过来用,我会让宪兵队配合你的工作;独唱演员还是尽量先从军中里挑选,需要女声独唱的《玛格丽特》等几首歌,建议去找战地医院的女护士。放心吧,那些年轻女孩,或是老女孩都已经还俗,不再是侍奉上帝的修女了……”

必须说明的,18世纪的欧洲古典音乐大师几乎被德国人承包了,诸如海顿、莫扎特和贝多芬等。如今莫扎特早已仙逝,海顿是在伦敦,贝多芬在维也纳。好在8月10日革-命之后,安德鲁曾指示沙威在巴黎收拢了好一批落难的词曲作家、音乐家,演奏家,这些人之前在大都为宫廷表演,自然成为革-命群众的对象。

尽管穿越者没听说过这些人,但从博马舍的兴奋表情上看,坐在会议室里的那些音乐大师,应该不是滥竽充数的家伙。理所当然的,安德鲁还以其职权征召了《出征曲》(北方军团军歌)和《马赛曲》(莱茵军团军歌)的词曲作者。

“先生们,相信大家对于此行的目的已经非常清晰,我需要在这场卫国战争胜利之际,创作出一部大型音乐舞蹈史诗,在恢宏壮美的场面之上,讴歌为国浴血奋战的20万法兰西军人。当然,还有他们的家人,以及战场的指挥官……在我的邀请下,博马舍先生同意出任这部音乐舞蹈史诗的总指挥,而我的副官格里泽尔上尉将担当联络官。你们所需的经费、人员、场地、道具与物质,甚至一切都可以去找他提供。”

安德鲁之所以在音乐之后加上“舞蹈”二字,源自博马舍的建议,因为简单的话剧或是纯粹的音乐剧都不能深刻描述战士出征前与爱人依依惜别的铁骨柔情,以及战场上一如既往,无所畏惧的牺牲与奉献精神。不过,凭借舞蹈等形体动作,却能非常好的渲染出安德鲁统帅想要刻画的视觉效果。

会议前安德鲁与博马舍交谈过后,随即抛弃了第三条主线(叛军),将其减低为小支线。在剧作家的建议下,这场《神圣的战争》将总体分为五个章节:

第一场,和平与自由之地。描写在战争爆发前,阿尔萨斯、洛林与香槟地区人民幸福而美好生活,收录的歌曲中包括安德鲁将军“创作”的《兰斯郊外的夜晚》,《哎呦,妈妈》与《红莓花儿开》三首;

第二场,邪恶的入侵。讲述德意志联军向法国东北部发动进攻,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此时,身为国家元首的安德鲁亲自担当最高战争统帅,并在国民议会大厅发表了激动人心的演说,一场《神圣的战争》就此拉开帷幕。士兵们跟随最高指挥官赶赴战场,一路上唱起了《啊,朋友再见!》(原意大利游击队之歌);

第三场,保卫家乡。香槟地区的兰斯首先被动用起来,那些收到征召令的预备役士兵正在依依不舍《向法兰西女人告别》(原名:向斯拉夫女人告别),继而走向东部战场。家乡的亲人们一遍又一遍的传唱着《玛格丽特》(原名:喀秋莎),鼓励所爱之人为国而战,奋勇杀敌,胜利凯旋;

第四场,伟大的胜利。北方军团高唱《出征进行曲》,抗击奥属尼德兰的敌人;而莱茵军团在《马赛进行曲》鼓舞下,成功坚守了莱茵河与斯特拉斯堡;在香槟主战场这边,11万法军将士在《马斯军团最强大》(原名:红军最强大)的伴奏声中,围歼了奥普联军的主力部队,赢得了卫国战争的伟大胜利;

第五场,自由之树。卫国战争的胜利,只是这场欧洲解放战场一个新的起点。舞台上将重现安德鲁统帅在议会大厅里那段震撼人心的庄重誓言:“……

我发誓,驱除一切入侵者并不是这场战争的终结,而是神圣战争的开始!

我发誓,一定要让革-命的三色旗在卢森堡、在布鲁塞尔、在科隆、在美因茨、在科布伦茨、在柏林,以及在维也纳上空,高高的飘扬!

我发誓,会让自由之树种遍欧洲大陆!”

于是,在《法兰西进行曲》(原名:苏维埃进行曲)背景音乐下,带着强烈复仇思想的20多万法国士兵如洪水野兽一般,席卷着神圣罗马帝国(包括普鲁士、奥地利、德意志各邦国、南北尼德兰与意大利)的每一片土地。

此外,还有一些非常不错的前苏-联的战争歌曲,诸如《道路通向柏林》、《保卫者之歌》、《草原骑兵进行曲》、《小路》、《黑皮肤姑娘》、《青色的头巾》、《山楂树》等。然而,无论是这些歌曲的歌词,还是曲调,穿越者并不熟悉或是干脆遗忘了,只能提出自己的要求,让博马舍的团队们选择性的创作。

……

似乎是处于某种政治目的,安德鲁明里暗地要求博马舍竭力弱化首都巴黎和雅各宾派在战争中的一切贡献,严禁反映9月大屠杀相关的内容,反复强调香槟与大北方战区普通民众和广大指战员的奉献与牺牲精神。当然,安德鲁统帅的正面形象,必须是至高无上的,无以伦比的!

安德鲁最喜欢的那首《向法兰西女人告别》,前一段继承了沙俄式的婉约,后面继续采取前苏-联霸气与豪迈作风,安德鲁将其歌词写道:“8月,我们冲进了杜伊勒里宫;9月,我们消灭了14万德意志强盗;10月,我们像洪水席卷了整个神圣罗马帝国……”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在10月,当欧洲解放战争推向到德意志全境时,出征的20万法国士兵必须看到,或是听到一幕大型音乐舞蹈史诗!”

安德鲁大领导给一干专家们布置完总体任务,就与宪兵司令一道,拍了拍屁股闪人。会议室里留下30多位音乐剧与词作家们,等着总导演博马舍将工作细化,并重新分配之后,所有人开始投入到紧张而有序的工作之中。

……

9月,21日,伊斯特勒山隘。

布伦瑞克公爵和他指挥普奥联军,在阿尔贡纳森林的宽阔驿道上,一路磨磨蹭蹭了近两天,才抵达伊斯特勒隘口。前方的侦查骑兵回来报告说,法国人已在隘口构筑了两道防线,胸墙之内部署了至少两千名守军,以及20多门火炮。

昨天下午,布伦瑞克公爵与里法特将军的北上支队,还有赫斯将军南下支队在克莱蒙汇合。如今的普奥联军主力已恢复到4万5千人,其中还携带了45门火炮,只是弹药量有些不足,加之大雨连绵,导致火药严重受潮,需要及时晾晒。

当布伦瑞克公爵举起单筒望远镜时,在镜头里,半里格外的法国-军队在听闻联军来袭的消息之后,变得不知所措,顿时慌了起来,步兵们毫无目的的来回奔跑,阵地上显得一片混乱,士兵的叫喊声与军官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

与此同时,法军指挥所也同时接到报告,各个慌了神。几名军官赶紧冲了出来,挥舞着马鞭,猛烈抽打将四处乱窜的惊慌失措分子,试图将他们赶回胸墙一侧。不过,胸墙前沿的步兵阵型依然混乱不堪,一些因惊慌而被军官无情抽打而恼羞成怒的士兵甚至抓起了手中的武器,与自己的上级怒目相视……

一旁的普鲁士王储威廉三世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不多时,这个年轻人凑过来,走到布伦瑞克公爵面前,低声说道:“我亲爱的叔叔兼总司令阁下,这些勇敢的法国士兵,就是让您一直担心的大马斯军团的所谓精锐?请给我1个团,哦,不,只要一个步兵营,我就能拿下伊斯特勒隘口。”

老公爵懒得理会年轻王储的无礼挑衅,根本无视其存在。总司令官观察到尽管山隘口地势地平,轻骑兵也可以强行通过。然而,道路下方有很多大块碎石,强行冲上去的话,战马的损失会很大,这估计是法军故意为之。

如果是之前的洛林地区作战,老公爵估计还会考虑使用轻骑兵做突袭,但一连串长途行军之后,那些因疾病或劳累而损耗战马,其数量远远大于预期。更为关键是法国境内很难补充战马的损失,使得很多德国骑兵都成了拿马刀的步兵,继而补充到步兵团中。

所以,司令官和他参谋长一致同意使用步兵来夺取这两道隘口,这项任务交给了克里法特将军,后者则命令马森-巴赫上校率领已获得兵源补充的第五步兵团担当主攻任务。此外,还有3个炮兵连的近20门火炮配合作战。

15分钟后,马森-巴赫上校的第五步兵团已在山下集结完毕。此时,炮兵们还在后方老远,呼哧呼哧的拽拉着沉重的火炮往山上赶。和以往一样,法国人破坏了山下的通行公路,不是四处沟壑遍地,更有巨大树木阻碍。对于灵巧的步兵到也无所谓,不外乎多弯腰几次而已,但那些不会弯腰的火炮与不会听人话的驮马就非常吃亏了。

大约又过了5分钟,一名炮兵联络官跑过来报告说,20门火炮还需15分钟才能抵达战场,希望指挥官马森-巴赫上校再等等。

上校摇着脑袋,笑了笑,他回过头,冲着一旁排列整齐的士兵,大声问道:“弟兄们,法国人先在山岗上等着我们去博取战功与财富。请大神的告诉我,要不要等待三个炮兵连来分享你们的荣誉与骄傲!”

“让炮兵们去死吧!”

“是啊,是啊,给他们留20坨大便,一门火炮可以分上一个!”

步兵们纷纷呐喊起来,他们之前在梅隆库尔要塞面前吃了大亏。很多士兵就怀疑是该死的炮兵出工不出力,没能将法国佬的火力压制的结果(事实上是滂沱大雨之下,火炮的哑火率太高)。如今,法国人在第一道防线上仅有一个步兵营,以及5门火炮。加之今天是天晴,尤其适合步兵列队作战。

所以,马森-巴赫上校决定甩开该死的炮兵,独立赢得这场必定的胜利,以敌人的鲜血去洗刷数天前的那场耻辱。

……

第238章 瓦尔米战役(5,马塞纳的防线)

依照腓特烈大帝时代的战斗惯例,无论是元帅将军,还是团长营长,但凡是一线指挥官在战斗之前,都要骑着高头大马在战场上来回巡视,好让每一位士兵看清自己的长官是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前列。这需要极大勇气与牺牲精神。

这不同于一百多年后的战斗方式,中高级军官可以躲在掩体里发号施令,至少第一波的牺牲不会是他们。17与18世纪,那些欧陆的弱国与小国想要崛起于列强之林的代价,就是高级军官,甚至是他们的国王(古斯塔夫大帝、彼得大帝、腓特烈大帝)必须和士兵们迎着敌人的子弹与炮火,一起玩“枪毙游戏”。

在距离法军坚守的胸墙防线大约1千米开外(大口径火炮的有效射程),普鲁士步兵团的士兵们已经排列好进攻阵型,等候马森-巴赫上校来检阅。按照通常的作战部署,一营作为主力营,位列在中间位置,担当主攻重任。他们将直接冲杀到胸墙内消灭法国步兵,驱赶炮台上的火炮手,随后在原地坚守已经占领的前沿阵地。

因为是由下至上的山地作战,二营位于一营身后150到200米处,等到主力营成功深入敌方阵地并且站稳之后,它将继续上前进攻,并试探敌人的第二道防线;倘若一营进攻胸墙不利,二营可随时替代主力营。至于三营为团预备队。

马森-巴赫上校所到之处,士兵们的欢呼声响成一片,军乐队的高亢曲调也在一旁推波助澜。当指挥官跳下马,并排暂列于黑鹰军旗(单头鹰)下面时,军鼓的节奏简短而舒缓,这是在提醒士兵们准备好,战斗即将开始。

不久,巴赫上校点头示意等候多时的传令官,可以按计划行事。

“奏乐,忠诚士兵曲!”传令官向军乐队下达程序指令。与此同时,掌旗官将黑鹰军旗移到主力营的正前方,站位与乐队和鼓手平齐。

指挥官带头领唱着赞美腓特烈大帝的歌曲,官兵们也随之高声合唱:“

我要尽忠职守,

我的地位是您赐与,

我要快乐而勇敢的工作,

我这样工作,一定能成功!……”

进行曲的演奏与合唱进行两分钟后,上前攻击的命令最终到来了。

在指挥官的口令声中,掌旗官将手中的黑鹰旗高高举起,并向前倾斜;第一营的连长们纷纷抽出自己的军刀,随着鼓点阵阵响起,迈出第一步;队列中在各个士官卖力的吆喝着“枪上肩,起步走,左右左,左右左”号子,带着自己士兵逐次排开,形成武装人浪,迎上法国人设置的胸墙阵地。

在七年战争中威名大震的普鲁士军队如同一部精密的战争机器,机器一旦运转,就必须持续到底,胜利或者失败。军旗是团队的灵魂象征,而团长则是部队的中枢大脑。现在,这个大脑正走在营部最前沿位置的左侧,他眼睛直视,听着士官们的喊叫与鼓点声,一步一步向前,生存或是死亡。

此时,在第一步兵营的队列中,被提升为下士的维恩-汉斯不知道自己应该是高兴,还是沮丧。作为曾经黑森雇佣兵的一员,无赖者汉斯选入普鲁士正规军,还被授予下士军衔,这当然是这个27岁的德国佬人生中的两件大喜事。

然而,谈及汉斯在联军中的经历,那就不怎么美妙了。

由于西进支队中黑森雇佣兵的第1步兵团2营在洛林一山村实施了针对平民的大屠杀,因而被法军统帅部列为不可饶恕的战争罪犯。所以,法军在战场上不会接受来自黑森雇佣兵的投降,而是就地枪决。由于法国人的愤怒情绪,使得联军中参战的所有黑森雇佣兵,都被列上不受战争法保护的死亡黑名单。

一周前,梅隆库尔要塞攻防战中,黑森雇佣兵的两个团在进攻要塞失利之后,受到了法国守军的猛烈反攻。那是法国人得知这群德国佬是屠杀自己兄弟姐妹的刽子手时,群情激奋之下,纷纷拿起带刺刀步枪,跳出了胸墙,高喊着为“为当卢村同胞复仇”的口号,朝着溃败中的黑森雇佣军冲杀过去……

在这场血腥而残酷的肉搏战之后,两千黑森雇佣兵仅有3百人活着回到了联军兵营,而那位主导针对平民大屠杀的巴赫中校则战死于胸墙之下。与此同时,法国守军也同样伤亡惨重,近5百人阵亡或重伤。然而,所有的黑森战俘在甄别其真实身份之后,继而被押解到阵地前沿,集体实施枪决。

尽管事后,联军统帅部就战俘被屠杀一事,曾向法军最高指挥官提出了严正交涉,但被安德鲁一口回绝。他宣称:屠杀无辜平民的黑森雇佣兵只要还在法兰西的土地上,就不受任何法律的保护,战场之上亦无人道主义可言。

自知理亏的奥普联军统帅随即下令,解散黑森雇佣兵各个团营,将剩下的幸存者打散补充到各个普鲁士的步兵团中。在血腥肉搏战中活下来的汉斯,非常幸运的归属于另外一个叫巴赫(马森-巴赫上校)的步兵团中效力。

……

等到普鲁士军队距防御胸墙7百或是8百米时,随者法军炮兵指挥官的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就绪的炮台上,5门3磅、6磅与9磅火炮依次开火,一颗颗实心炮弹向天空呼啸而来,在阳光的映射下,划出一道道美轮美奂的夺命弧线,从天而降,恶狠狠的砸向普鲁士人的头顶。

一颗9磅的实心弹从汉斯下士的头顶堪堪掠过,炼狱般的风声呼啸而过,差点刮倒了他的军帽。黑森人摇摇头,嘀咕一句谁也听不懂的乡下俚语,感觉是在感谢圣母玛利亚。不过,在他后面的10米外,9磅实心弹砸烂了一个少尉军官的脑袋,余下的巨大动能,还将不幸少尉身后的两个倒霉蛋的小腿做了快速“截肢”。

尽管作为老兵,但此时汉斯下士的心情依然紧张起来。他发现敌人的来复枪子弹在零星发火,那是他知道在4百米的距离,已经属于法军线膛枪的有效射程(最佳射程是150米到2百米)。他没有回头张望,因为身后都是急促的喘息声,不能显露新晋士官的胆怯。

此时,在上校指挥官的授意之下,军乐队通过原地踏步的方式,落到整个队伍之尾。不过,有节奏的军鼓与明快的短笛之声依然不会停息。

三百米时,已有十多个散兵从普鲁士攻击队列中脱离出来,他们快步向前,意在试探法国守军的火力。事实上,散兵线可不是18世纪普鲁士军队的一贯做派,而是巴赫上校借鉴了法军的战场战术。尽管总司令官布伦瑞克公爵对此不置可否,但此举却得到总参谋长科堡元帅(奥地利)的大力支持。

法国守军那边似乎没有上当,依然是稀稀疏疏的来复枪的沉闷枪响,两个不走运的散兵被打翻在地,一个被击中头部当场毙命,一个伤在腹部,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痛苦呻吟,此时没人赶去救护,至少要等到第三营的士兵出发之后。

距离法军的胸墙防线两百多米时,普鲁士遭到了第一次敌人炮兵的齐射攻击(之前为零散炮击)。阵阵轰鸣声中,冲锋在前列的第一排步兵遭遇到5门火炮发射的霰弹的猛烈扫射。

顷刻间,数百颗铁丸在普鲁士人面前形成了一道金属弹幕,冲在前列的几位军官,以及他们身后的数十名士兵被威力巨大的霰弹齐齐打翻在地。

一时间,血肉横飞,残尸堆叠。

没有任何的犹豫与停顿,第二排士兵自动上前两、三步,补齐了前一排的好几个缺口处。现在距离胸墙还有150米,远远达不到滑膛枪的攻击范围。所以,普鲁士人必须再度忍受下一轮,第三轮霰弹的洗礼。

整整五分钟内,做着密集队列的普鲁士军队士兵如同死神镰刀之下被割断麦穗一般,纷纷倒地血泊之中。前三批的士兵早已换过好几茬,至少有1百人离开了队列,近半数已失去生命,其他的也奄奄一息。由于失血过多,很多伤员活不到己方救护队抬来担架。

直到接近法军80米时,法国人的枪声骤然密集起来,胸墙上涌出无数细长的枪管,阵阵白烟冒出,铅弹急促钻入前排士兵的身体里,发出沉闷且恐怖的扑哧声,十多名普鲁士人陆续倒在血泊之中。

担当主力任务的步兵一营依然继续前行,在没有得到对敌射击的命令前,所有士兵只能紧紧的抱住步枪,彼此间相互依靠,迈出几近相同幅度的步幅(大约65厘米,比拿破仑皇帝的规定少一点)。包括指挥官马森-巴赫上校在内,大家都在暗自鼓劲与祈祷,希望自己不是下一个要见上帝的倒霉蛋。

下士汉斯同样在给自己祈祷,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子弹从自己耳边、头顶呼啸而过,幸好绝大部分都被打空,倒有一发铅弹直接穿透了身前面一名中士的脖子,切断了大动脉,喷涌的血水溅洒到自己的前颈与脸上,热呼呼的令人作呕。幸运的是,汉斯升官了,从现在开始他就是代理班长。

尽管如此,汉斯仍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略微弯下腰,试图将头脖都压缩到身体里。内心的对上帝,对圣母的祈祷声连绵不绝,尽管每个士兵内心害怕的要命,恨不得迅速逃离,但他们脸上丝毫未曾显露惧怕与慌张的神情,保持漠然。

从800米到30米,短短的几分钟之内,被动挨打的局面已导致掌旗官更换了2个人,6位军官阵亡或负伤,全营6百人近乎减员五分之一,就连巴赫上校的手臂也被子弹擦伤,鲜血直流。倒是已经是最前排的下士汉斯到现在居然毫发无损,法国人的子弹好像个个拐着弯,只管射向别处。

“全体都有,立正,枪下肩!”

被法国人单方面欺负了七百多米的距离后,普鲁士人最终听到了军官的准备射击的命令,他们准备给敌人还以颜色,让法国佬好好尝尝自己的厉害。一营官兵在翻越胸墙前,仅有一次的开枪机会。

“一连,举枪,瞄准,射击!填装弹药”

“二连,举枪,瞄准,射击!填装弹药”

……

“五连,举枪,瞄准,射击!填装弹药”

不得不说,普鲁士军队的战斗素养明显要比借助胸墙抵御的法国守军要高出很多,五个连队,五百人不到(之前已减员百余人)的轮次齐射过后,有着胸墙掩护的敌人纷纷中弹倒地,估计有90到100人左右,几乎是法国守军总人数的五分之一,而进攻方在这一轮互射中,仅仅损失了15个人。

最后一个连队完成射击后,一连、二连已重新填装完毕。在军旗与军官的指引下,士兵们端举已经套好刺刀的步枪,高喊起“普鲁士万岁!”的口号,勇敢的向着胸墙背后的法国守军冲杀过去。

承受重大伤亡的法国人丧失了继续作战的勇气,在一名指挥官的许可下,士兵们纷纷放弃了抵抗,带上挂了彩的同伴,转身向2千米外的第二道防线跑去,准备接下来的狙击战。很快,畅通无阻的普鲁士步兵1营翻过胸墙,坚守已经获得阵地。

法国炮手们在普鲁士冲到胸墙50米时相继放弃了炮台,虽然他们来不及销毁所有火炮(仅有的1门9磅炮炮膛被炸),但有足够时间点燃弹药库。这令巴赫上校多少有些失望,如今的普鲁士军队里最缺的就是火药。这也是他指挥的步兵营只能在30米,而不是通常状态下50米外齐射的重要原因。

……

马塞纳中校把自己的指挥部,设置于伊斯特勒山隘的第二道防线,这里也是整个隘口的最高处。当前方枪炮声阵阵,这位不修边幅的战场指挥官依然安安稳稳的躺在行军床上呼呼大睡。那是马塞纳之前告诉过自己的传令官,在普鲁士人进攻自己的主阵地之前,不准任何人去打搅指挥官的休息。

正当普鲁士拿下第一道胸墙防线时,带着使命的絮歇中校也赶到山隘指挥部,守在长官休息室外的传令官留意到造访年轻中校马裤上的细长红线,那是参谋部军官的独特标准。于是起身行礼后,传令官放任絮歇中校进入指挥部。

“该死的尼斯老混蛋,起床了!”一进门,絮歇很不客气的大声嚷嚷起来,接着他还抡起一脚,踢歪了战场指挥官身下的那张行军床。

“难道你就不能小声一点,里昂的小苍蝇!”马塞纳头也不抬的回骂道。

但很快,这位脸肉乎乎,鹰钩鼻,头发漆黑浓密,却又不修边幅的坏家伙就从行军床上蹦到地面,热情的拥抱着自己多日未见的老朋友,路易-絮歇。自从今年5月,絮歇跟随贝尔蒂埃将军调往北方军团之后,两人都未曾蒙面。

马塞纳给参谋部的朋友倒了一杯红葡萄酒,自己则抱着酒瓶直接喝。“我听说你拒绝下到步兵师里当个团长。真是可惜,如果这样的话,你已经是个上校了。”

絮歇一脸不屑的嗤笑说:“就和你一样,一上战场就喝酒误事。让你带着部队驰援麦克唐纳将军,结果你居然跑错了方向。于是上校变成了中校,还是代理团长。倘若宪兵队将你睡觉的事情报告给蒙塞将军,估计你只能当代理营长了。”

“你不会出卖我的,小混蛋!”马塞纳那浑浊的眼球瞪了对方一眼,继而又哈哈大笑起来。

絮歇暗自猜想着,眼前的这位意大利人后裔,不仅声音宏大而且音质好,如果整理一下仪容,修去边幅,去巴黎歌剧院里卖唱肯定会大受欢迎的。

“嗯,让老混蛋去当骗子也不错。该死的,我之前就是被他骗到波尔多,变得一无所时才应征入伍到香槟混成团的!”

“嘿嘿,难道你也想把我卖到歌剧院?估计你要失望了,排在你前面的有贝尔蒂埃、蒙塞、夏塞、麦克唐纳与塞纳蒙。幸好,(安德鲁)长官只是想让使劲的踢我屁股。”马塞纳先是得意洋洋的笑道,继而恶狠狠的瞪了絮歇一眼。

很快这位指挥官又补问了一句:“传达你的指令吧,总参谋长阁下与好运气的蒙塞将军准备命令我几时弃守这座山隘?”

絮歇一听,心中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提前将房门关上。

“没有时间限制,司令官说,在你觉得必要的时候!唯一的要求,那就是9磅和9磅以上的火炮,以及所有弹药都不准留给普鲁士人。还有,别让你的士兵伤亡太多。”

马塞纳当下指挥的这个步兵团,并非安德鲁的嫡系部队,而是来自莱茵军团的援军一部。由于没能注重个人与军营里的卫生,包括团长在内的很多军官都不幸感染了痢疾,目前正在后方医院里疗养治病。

……

第239章 瓦尔米战役(6,再度请求和谈)

作为一个有才干的指挥官,马塞纳非常不喜欢自己麾下的原莱茵军团的补充兵。这些士兵仅有一腔热血与不怕死的精神,却严重缺乏战战斗经验和训练技巧。相比北方军团与马斯军团,克勒曼将军刻意降低了莱茵军团的入伍标准。

与此同时,马塞纳非常信奉安德鲁长官去年在兰斯军营,也就是香槟混成旅成立的那会儿,曾对包括马塞纳、絮歇等人在内的预备军官所说的那一段话。

安德鲁说:“

聪明又懒惰的人适合当将军,因为他善断;

聪明又勤奋的人适合当参谋,因为他多谋;

又懒又笨的人可做个下级军官,因为他能服从;

又勤奋又笨的人趁早让他滚蛋,因为他只会惹祸。”

马塞纳始终认为聪明又懒惰的自己,就是将军乃至元帅的最佳人选。只可惜没能早一点遇到“神眷者”的长官,却让各种好运气被蒙塞,被贝尔蒂埃,被奥什等人捷足先登了。

等到这场战争爆发之后,马塞纳一度认为自己会排在夏塞、麦克唐纳、奥热罗、塞纳蒙与勒费弗尔之后,成为第九位晋升将军(准将)的战场指挥官。可惜,这位未来的法国将军却被原莱茵军团的补充兵害得够惨,差一点就要二度解除军职。

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打湿了马塞纳上校签发给前方部队的指令,导致标注着行军线路的字样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原本,这个不大不小的失误是可以及时纠正的,然而担当全团前锋的那个步兵营长傻兮兮也不向传令兵确认指令信息,稀里糊涂的就将全团两千众带歪了路。从武济耶一路北上跑到了色当要塞,而不是东北方向60公里外的蒙梅迪要塞。

好在,蒙塞将军通过臂弯信号机得知马塞纳上校的援军没能及时赶到东北要塞布防,随即将下令附近的一个步兵团赶去增援奥热罗将军,总算没有误了大事。那是进攻蒙梅迪要塞的奥普联军,同样在崎岖不平的洛林山地间走错了路大,耽误了进攻时间。

事后,宪兵司令部一致裁定,作为全团最高指挥官的马塞纳上校必须承担全部罪责。好在安德鲁长官及时出面,否决了蒙塞等人要求解除马塞纳军职的申请,仅仅将意大利后裔的军衔从上校降到中校,职务由团长改为代理团长。

安德鲁知道这个吧不修边幅,嗓音嘹亮的家伙,是一位熟练的战略家和有才能的战术家,马塞纳性烈如火,这使得他在战斗中勇往直前、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胜利。与此同时,马塞纳又缺乏管理才能,也不关心军纪。所以,适当的给予其一些教训就可以了,没必要过于压制指挥官的天性。但不久,安德鲁接受了贝尔蒂埃将军的建议,派了服从性极强的格鲁希少校,去担当马塞纳的助手。

正当絮歇与马塞纳在团指挥部里密谈的时候,格鲁希少校带领第一道防线的溃败守军,灰头灰脸的撤到主阵地。仅仅是普鲁士步兵营的一个轮射,他那躲在胸墙里的步兵营就损失了95人,加上20多个就此不见了踪影的逃兵,格鲁希少校的步兵营就此损失了一个整编连队。

絮歇透过指挥所的窗户,看到了这一切,他转身对着马塞纳问道:“你怎么不去安抚你的部下?他们刚刚输了一场战斗,个个一筹莫展,沮丧着脸。”

马塞纳头也不抬的说:“没必要,格鲁希那家伙勇敢果断,服从性强。战前,该说的我已经在反复强调了两遍,只是他的一贯都缺乏魄力和信心。所以,(安德鲁)长官让我多锤炼一下这个贵族家的子弟。多一点挫折,对他的成长有利。”

絮歇相信,安德鲁长官的确有让马塞纳训练格鲁希的意思,但那最后一句,肯定是懒惰成性的马塞纳自己加上去的。他也不想当面戳穿指挥官兼老朋友的小把戏,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塞进马塞纳中校的手中。

“这是长官的命令,你把它背下来,而且必须是唱熟了。”絮歇解释说。长官自然指的是安德鲁统帅。

马塞纳眯着眼,展开一看,发现却是一首诗,诗歌名为《马斯军团最强大》,每一行之上还标注有谱曲的音符,这是音乐家依据安德鲁统帅的哼唱标注的曲调。歌词首段如下:“

嘿,普奥联军都是一群黑乌鸦,想把我们踏在脚底下;

从阿登森林到莱茵河畔,嘿,我们的马斯军团最强大;

安德鲁统帅的战士们,把刺刀擦亮,要紧紧握住手中枪;

我们都应当越战越顽强,和敌人决死在疆场。决死在疆场。”

……

这当然安德鲁翻版于前苏-联早期的《红军最强大》,歌词做了几处改动,而且第一次将安德鲁自己的名字加入到歌词之中,意在军中体现对统帅的崇敬之情。从根源上说,马斯军团才是三大军团中,安德鲁的真正嫡系部队,大部分指挥官都是以香槟混成旅为核心,与原中央军团融合而来的。

尤其在这次卫国战争中,11万大马斯军团担当正面战场与最后决战的重要职责。所以高唱一句《马斯军团最强大》,事实上并不为过。至于歌词内容,更加无所谓了,与时俱进的都会加以修改。

《马赛曲》作为法兰西的第一军歌和国歌,在其存在的两百多年里,改动了无数次;而俄国人那首经典的《向斯拉夫女人告别》至少有3个大版本:沙俄的巴尔干战场版和西线战场版,以及苏俄时代的革-命版,其歌词内容在1百年内变动了不下20次。另外说明一点,整个世界似乎除了朝鲜与日本,所有的人都厌恶乌鸦。

作为接近统帅部核心的参谋官,絮歇本人当然明白安德鲁长官的用意,之所以让马塞纳中校和他团队第一个高唱马斯军团的战歌,就是让给“老家伙”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早一点恢复他的上校军衔。

此外,马塞纳的嗓音的确非常不错,曾经就唱着歌剧院流行的咏叹调骗过不少富家妹子身心和钱财。加之马塞纳的心中不曾存在什么羞耻心,所以给安德鲁长官大拍马屁的事情,“老家伙”肯定是哭着、喊着、抢着去干。

果不其然,马塞纳随即将自己角色从指挥官转换为音乐家,独自待在指挥所一遍又一遍的练唱这首《马斯军团最强大》,之后他还要教会全团官兵唱会,唱熟,唱好。至于部队的指挥权,马塞纳已授权参谋部的絮歇中校替代自己。

聪明的絮歇可没有越殂代疱习惯,他出门找来格鲁希少校,将全团指挥权交还给前线指挥官,只是多说了两点:首先要保存实力,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其次9磅和9磅以上的火炮,以及所有弹药都不准留给普鲁士人。

“大口径的火炮太重了,战斗期间,炮手们很可能来不及做到安全撤离。”格鲁希少校问道。

絮歇笑道:“告诉炮手们,可以提前炸膛,反正战后都是要回炉的。兰斯军工厂又给马斯军团送来了20门新式火炮,都是9磅和12磅的安德鲁大炮,重量轻,射程远,威力大,精度高,填装弹药简单、方便且安全。”

……

在普鲁士人攻占了第一道隘口防线之后,马森-巴赫上校的第二步兵营试探的攻击了法国人的主力阵地。但仅仅十分钟左右,普鲁士人被法军阵地发射的铺天盖地的实心炮弹砸了回来,还损失了数十名官兵。

前方报告说,法军阵地一共15门火炮,9磅与12磅火炮至少占了三分之一。而这一次,指挥官马森-巴赫上校没有再妄自尊大的抛弃炮兵单干,而是在胸墙那边做修整的同时,非常有耐心的等待着己方10门重型火炮的到来。

50分钟之后,普军的火炮阵地部署完毕,并与法军炮兵进行了整整三个小时炮兵间的对轰战。非常凑巧的是,普鲁士炮兵的一发12磅炮弹意外击中了法国守军的弹药库,立刻引发了一场殉爆事故,造成了法军阵地的极度慌乱。

见状,马森-巴赫上校果断下令全团官兵再度进攻。20分钟之后,仅仅遇到零星抵抗的普鲁士步兵,仅以个位数的损失拿下了伊斯特勒隘口的主防线,因为法国人早已逃离了战场。欣喜若狂的普鲁士王储居然下令一名士兵爬到隘口的最高处,将代表普鲁士王室与霍亨索伦家族的皇冠黑鹰旗竖立于山峰之巅。

伊斯特勒隘口的占领,意味着普奥联军彻底打通了迈向富饶香槟平原的道路,可以向洪水猛兽一般,扑向兰斯或是沙隆。

就在联军上下因为这场胜利倍加鼓舞的时候,夜里,布伦瑞克公爵与他参谋长科堡元帅却找来了战场指挥官马森-巴赫上校,让这位“普鲁士英雄”详细汇报了战场过程中的某一个细节,不许有任何疏忽遗漏。

等到马森-巴赫上校离开之后,会议室内仅留下普鲁士总司令和奥地利参谋长二人。

“嘿嘿,殉爆?”公爵自嘲了一句,继而他又望着科堡元帅,忧心忡忡说道:“自从我们跨越法国的国境线之后,似乎每到关键时刻,都会有一些我们不想要的好运气突然降临,牵着我们从隆维要塞一路走到伊斯特勒山隘。”

科堡元帅颇有同感的点点头,法国人在这个重要隘口的防御力量太弱了,居然只有两千人,20门火炮。一个普鲁士步兵团仅仅耗费了五个小时,付出了两百多人的轻微代价,就一举拿下了法军的两道防御阵地,还准备摧毁了全部的火炮,缴获了其中的8门小口径火炮。战斗之顺利的令人难以置信。

而一周前,在梅隆库尔要塞的攻防战中,克里法特将军和他2万部队(含援军),围攻法军长达三天,前后损失了4千多人最终也没能拿下那座并不坚固的防御要塞,从而断绝了布伦瑞克公爵将联军主力北上修整的军事战略部署。

头脑清醒的两位元帅已经感受法军统帅的阴谋,那就不断的将奥普联军将香槟方向吸引,无限制的延伸拉长干涉军的补给路线,继而……

尽管公爵已汇合自己的参谋长详细考虑了军队补给线的问题,并将大批军队部署于交通要道和要塞桥梁,但这毕竟是法国境内,到处都是敌视入侵者的愤怒目光,尤其是在当卢村屠杀事件之后,就连法侨支队的法国流亡贵族和士兵也纷纷要求严惩屠杀凶手,自然遭遇科堡元帅的断然拒绝。

不久,一些法国贵族军在抵达凡尔登要塞之前,就开了小差。在一些长官的默许甚至纵容下,很多人乔装打扮成农夫的逃离了普奥联军。加之之前伤亡数字,剩下的已不足四千人的法侨支队的官兵,拒绝主动与联军配合作战。

……

在目前对己有利的状况下选择撤退,是绝对不可能。愤怒的普鲁士和奥地利两国君主与贵族们会把两位元帅活生生的撕成碎片;而停滞不前,更不可以。前线部队的4万多联军官兵与战马每天消耗的粮食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先和谈,继续试探法国人的最终想法。”左思右想之后,科堡元帅向公爵提出一个不是建议的建议。

如果这话由布伦瑞克公爵,估计会被那个桀骜不驯的侄儿加以反驳,但奥地利参谋长代表着中立,不由得威廉三世王储不敢不尊重自己的意见。

当下,和谈使节却成了问题,最初的幕僚官歌德一面都没见到安德鲁,却被扣押到兰斯软禁起来。法国人对此的解释是,歌德属于黑森公国的人(出生地),必须花费时间甄别这位诗人在当卢村屠杀事件中是否存在罪责。值得庆幸的是,在此期间,歌德依然享受外交使节的待遇,只是失去了书信通讯的自由。

联军第二位的使节,是为了抗议法军在阵地前沿公然枪决黑森战俘一事。但被安德鲁毫不客气的直接给予驱逐,仅带回一句话。法国统帅说:“和谈的前提,是交出所有黑森雇佣兵。”

好在现如今的4万多联军之中,已无黑森雇佣兵团的作战序列。勉强达到安德鲁事先设定好的条件。

正等两位元帅为第三位使节人选考虑时,那位普鲁士王储也赶了回来。这一次,联军副司令的威廉三世没有反对双边和谈,只是推荐了自己的秘书威廉冯洪堡担当正使;而王储的副官,格奥尔格少校作为武官副使。

……

第240章 瓦尔米战役(7,羞辱联军使节)

“17岁不到的格奥尔格少校”安德鲁抬起头,很是疑惑望着自己的宪兵司令官,那是后者刚刚把奥普联军的第三波使节名单提交上来。

按照腓特烈大帝的普鲁士军官养成,带有王室血统的子弟可以在17、18岁之前培养成为中下级军官。显然这个格奥尔格,感觉不是霍亨索伦家族的成员,而且它更像是名字却不是姓氏,就如同安德鲁-弗兰克,一直喜欢别人叫自己安德鲁,而不是称呼自己的姓氏,弗兰克。

夏塞将军解释说:“我的情报绝对没错,除了正使威廉冯洪堡,就属担当武官副使的格奥尔格少校地位最尊崇。”

安德鲁接着问:“普鲁士的谈判代表现在哪里?”

“按照统帅部的命令,在联军没有交出黑森雇佣军之前,不允许任何使节穿越我军防线,所以,普鲁士人的马车还停留在圣默努尔德镇之外两公里处。”

联军于21日拿下伊斯特勒山隘之后,又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将战线推行到10公里外的圣默努尔德镇(圣胡曼)郊外,埃拉河的对岸。在渡过埃纳河之前,布伦瑞克公爵还派出少量侦查性质的部队向北面的维恩尼村,以及南面的维里耶尔村进行了试探性攻击,结果都被两地法军轻松击溃。

来自前线侦察部队的报告说,23日,也就是今天,联军后勤辎重车带来等一批面包、酒水、药品与弹药补给。布伦瑞克公爵与他的奥普联军或许不知道,这将是他们从凡尔登要塞获得最后一批军需补给品。

于是,安德鲁挥了挥手,笑道:“封锁令暂且取消,放行吧,让你的宪兵队全场护送两位和谈代表到叙普东郊的索姆庄园,至于使团的其他随从让他们原路返回。在我进入庄园之前,除了你的宪兵队,不准任何人与普鲁士人接触。另外,通知军情局的人,尽快搞清楚那位格奥尔格少校的真实身份。我的直觉告诉自己,那家伙将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或许也可以加以利用。”

接到命令之后,宪兵司令行礼之后,准备转身离去,但被安德鲁叫住。

“还有一件事情,一周前,宪兵队在兰斯城扣留的5名国民公会代表,巴黎那边已发来电报(臂弯信号机),新国会在今天上午表决通过了我的提案,宣布正式取消了上述5人的国民代表资格,他们不再享受司法豁免权。所以,让你的军事法庭立刻走审判程序吧,苦役时间不得少于3个月。”

按照北方统帅部的规定,马恩省从8月下旬起,被列为对敌抗战的最前线。为防范投靠奥普联军的贵族叛军对大后方的破坏,安德鲁早已下令:未经宪兵司令部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闯入战区。违者,一律扣留于废弃修道院改造的拘留所里。等待真实身份甄别,排除间谍嫌疑之后,才会予以释放。其中很多人还会被处于一度额度罚款;至于反抗者,宪兵队有权当场将其击毙。

此举除了防范敌人的破坏,更多的考虑是属于针对联军的战略欺骗,尤其是要掩饰4万战略预备军的存在。长期以来,安德鲁都指示军情局和宪兵情报机构,明里暗地的通过包括法侨支队在内的各种途径,向布伦瑞克公爵的联军指挥部传递着干涉军喜闻乐见的虚假信息,其中就包括马斯军团的官兵数量严重不足,缺乏军官和预备队,兵员素质差,武器装备落后,尤其是军队士气不高,等等。

可总是有那么一些不怕死的家伙,喜欢蹦到安德鲁的枪口上。那5位新晋的国会代表,原本职责是受国民公会的委托,赶赴苏尔松,考察新兵营的状况。不知道是何缘由,这些人突然改道来到40公里外的兰斯。作为安德鲁的老巢,兰斯一带的防务自然森严无比,宪兵在城门将代表们的马车阻拦下来。

期初,在查明对方的真实身份后,宪兵还是以礼相待,好言好语的劝说代表们原路返回,因为整个马恩省已前线处于战场。不想这些议员们却宣称,一切都是安德鲁在背地里搞见不得光的独-裁阴谋,发誓要揭露出来。

听到有人当众污蔑自己的最高统帅,兰斯宪兵们也不再客气,强行将五名代表提及押解到宪兵司令部。几小时之后,叙普大本营传来安德鲁统帅的回复:以甄别真实身份为由,将所有人关进宪兵司令部下辖的看守所。但在下一步指示前,不得审问这些人。毕竟,身为国民议会的代表,他们拥有司法豁免权,

尽管沙威传递的信息证实,擅自闯入兰斯,不过是代表们头脑发热之举,并无其他目的。至于背后指示之人,无论是沙威本人,还是军情局都没能查出证据。不过,安德鲁的政治直觉告诉自己,极有可能是布里索派的新一轮试探。

于是,安德鲁指示以马恩省候选人身份入选国民公会代表的普利欧议员(原制宪议会代表和兰斯理工学院院长),提出一项议案,指控非法手段强行闯入战区的五名国会议员实为法侨支队叛军服务的奸细,意在为普奥联军通风报信,破坏后方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这些指控一旦成立,毫无疑问是将那五人往断头台上送。布里索、加代与维尼奥等人也竭力反驳,最后还是孔多塞侯爵出面,写信勉强说服了安德鲁。不久,北方统帅部方面同意撤销五名议员的间谍罪的指控;但作为惩戒,国民议会必须投票解除上述五人的参会代表的资格,以平民身份并接受宪兵司令部的审查。不过,安德鲁已经放言,会给予那些捣乱分子一点点教训,苦役3个月。

尽管安德鲁就是以国会特派员的尊崇身份,继而控制了北方军团和原中央军团(现马斯军团)。所以,等待他本人大获成功之后,很是厌恶其他的国会代表再走自己的道路,赶来分享穿越者的滔天权势。于是在一开始,安德鲁就以雷霆暴击的手段,先震慑住入驻新国民议会的野心家们,

这位最高统帅传递的信息非常明确:任何人都不要染指北方统帅部下辖的3大军团,以及北方诸省。没错,这些都是我安德鲁的势力范围。那些想搞风搞雨,不甘寂寞的国会代表,大可以去中部与南部各省,以及比利牛斯军团,或是阿尔卑斯军团(瑞士军团),还有正在组建中的北意大利军团。

很多时候,安德鲁有些厌倦了这种无聊的政治游戏。身为战争指挥官的他,除了应付前方的战事,还要无时不刻都要以警惕目光留意国民公会的扯后腿行为。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安德鲁就想着等到大马斯军团成功围歼普奥联军主力,继而占领奥属尼德兰与荷兰之后,自己就将上述各地与法国的北方诸省合并成为一个新的国家,直接脱离法兰西单干得了。(这曾是另一个时空,那位杜穆里埃将军的愿望。)

然而,这种不切实际的疯狂念头是不可能成为事实的。即便温顺的600多万(南北)尼德兰人,以及北方15省的近500万公民志愿成为安德鲁的忠实臣民,也不可能对抗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

所以与巴黎方面继续虚与委蛇,还是很有必要的。至少在大敌当前之际雅各宾派内部还不能分裂。哪怕是保持着表面的团结,一致对外。

基于此,尽管发生五位议员擅闯战场的事件,但安德鲁没有过多的借题发挥。当丹东写信来咨询,是否同意罗伯斯庇尔的主张,将布里索等人驱逐出雅各宾派俱乐部。对此,安德鲁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意见,他坚持认为在外国干涉军被围歼,或是撤离法国国土之前,雅各宾派内部不能承受严重的内耗。

……

26岁的威廉冯洪堡,是一个满头金发,身体魁梧的普鲁士学者。1787年,与之后成为知名科学家的兄弟亚历山大一起进入法兰克福大学,一年过后两人又一同转学至格丁根大学。一直到1790年兄弟两才分别展开自己的生涯。

半年前,洪堡(威廉)曾被普鲁士国王威廉二世列为通缉犯。因为今年早些时候,受法国大革-命思想影响的洪堡在《柏林月刊》上发布了一部长篇论文《论国家的作用》,文中谴责了美因兹王公,击冯达尔贝格提倡的所谓“最胆怯的和最咄咄逼人的专-制主义。”实质上,洪堡本人是在隐射时下普鲁士和奥地利的开明专-制,鼓吹康德概括的三条公论:人人自由;人人平等;人人自主。

好在洪堡曾在普鲁士王储未婚妻露易丝所在的梅克伦堡家族(德意志邦国)中,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家庭教师。所以,得益于露易丝公主的帮助,洪堡不仅摆脱了柏林的官司,还作为威廉三世的幕僚官进入奥普联军,可谓一步登天。

自然而然,洪堡对于露易丝公主是心存感激的,甚至说服了威廉三世,将露易丝公主乔装为王储的少校副官,一同来到法国巡游。没错,是巡游,至少在17岁,依然天真无邪的露易丝公主看来,所谓的战争就是如此。

然而,担当联军和谈使节的洪堡却很不希望,这位露易丝公主以少校武官身份的跟随自己。那他无法说服普鲁士王储,后者把自己的未婚妻宠上了天。以至于联军司令部很多人看到副司令终日与其少校副官拉扯于房间里,就纷纷议论这位威廉三世是否与那位腓特烈大帝一样,染上了什么令上帝厌恶的不良嗜好。

绝大部分人,全然不知道这个拥有“精致的健美肤色”和一双“蓝色的大眼睛”的格奥尔格少校,就是梅克伦堡家族的露易丝公主。

尽管洪堡最终同意了“格奥尔格少校”的随行要求,但他以命令式的口吻,要求露易丝公主不得擅自发言,尤其是不得顶撞法军统帅。只可惜这一切都是事与愿违。等到安德鲁来到索姆庄园时,就与其爆发了激烈冲突。

出身高贵的古老德意志邦国的美丽公主,非常瞧不起那个缺乏贵族教养的兰斯“野小子”。她希望自己能严厉训斥作恶多端的法国暴徒头领,让他带着法国叛军立刻投降,使得可怜的路易十六能恢复法兰西的王位。或许她还可以说服法国贵族,赦免安德鲁最终被绞死的命运,改为流放到荒凉的北美大陆。

自始至终,安德鲁都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位身体较弱,声音甜美的“格奥尔格少校”那滑稽可笑的小丑式表演。普鲁士副使似乎是感觉自己身高在面对1米8的法军统帅时显得过于矮小,缺乏气势。

于是,女扮男装者气鼓鼓爬到一面半个高点的石磨上,她显出非常气愤的样子,左手插着腰,一双纤细的手指对着安德鲁指指点点。

“记住了,暴民的头领,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你和你的军队必须立刻向奥普联军投降,

法国必须退出占领的奥属尼德兰领地,

阿尔萨斯与洛林必须割让给普鲁士王国,

法国必须如数归还已被吞并的天主教会的资产,

雅各宾派必须解散,路易十六应该恢复他与生俱来的王位……”

安德鲁微笑着制止了身边一干侍从官的拔出佩剑的举动。

不久,这位法军统帅转而对着愁眉苦脸,但又无所适从的普鲁士使节说:

“洪堡先生,在法国,最后一次当面向我撒野的家伙,曾被我关进了采石场服苦役二周。看来,格奥尔格少校也想尝试一下在法国服苦役的美妙滋味。”

洪堡一听急了,他上前哀求说:“统帅阁下,我们是谈判使节,理当受到《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的外交保护。”

安德鲁笑了,他手指磨盘上的露易丝公主,说道:“当他称呼我为暴民头领的时候,就不存在所谓的国家关系法了。所以现在,你们没有了使节身份,而是我的囚犯。上尉,把这位坏脾气的少校送到兰斯的采石场,苦役3个月。”

说完,他挥了挥手,身高马大的格里泽尔上尉一把将娇弱的“普鲁士军官”从石磨盘上拽了下来,并朝大门外一路推攘,丝毫不理会囚犯的尖叫与哀嚎。

“您不能这样,仁慈的统帅阁下!”洪堡拦在安德鲁的面前,苦苦哀求着,“这只是一个误会,我们可以用黄金来赎罪。”

“我不喜欢黄金,洪堡先生!”但很快,安德鲁的语气一转,接着说道:“但我希您的兄长亚历山大冯洪堡先生,能来法国帮我一个小忙。那是兰斯大学需要一位植物学方面权威专家。

至于您,我手上有一份《义务教育方案》,意在法国北方诸省的所有阶层的子女,都享有相同的机会接受教育。在我看来,该《义务教育方案》由您来主持与实施,将会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如果您同意的话,格奥尔格少校能免除苦役,并得到与您一致的良好待遇。最多一个月,我会释放他回国。当然,您和您的兄长,都必须我为服务10年。”

……

第241章 瓦尔米战役(8,突袭凡尔登)

作为政治家,安德鲁觉得人世间的矛盾冲突都可以谈判交易的和平方式来解决。哪怕之前,他在议会大厅里做出的那番圣神誓言,半数不过说给别人听听罢了,当不得真。

实际上,只要普鲁士人开出的价码适合,安德鲁对干涉军礼送出境也不是不可以。除了少数富得流油的德意志邦国外,穿越者对莱茵河以东的那一片土地,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还看不上眼。尤其是普鲁士,七年战争已经结束30多年了,这个国家当初欠下的外债还没能还清,柏林的国库穷得尽是死老鼠。幸亏腓特烈的余威尚在,不然普鲁士迟早也会与法兰西一样,爆发一场大革-命。

所以在安德鲁看来,与普鲁士人打生打死,即便是大获全胜,也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反倒是哈布斯堡家族,这个欧洲最富有的皇族,却是安德鲁心目中最好的宰割对象。奥属尼德兰和荷兰都是富庶之地,至于受奥地利控制的北意大利,更是打劫的好去处。所谓的北意大利军团,就是在安德鲁竭力倡议下,南方诸省在匆忙之间组建起来的。

与此同时,作为穿越者的安德鲁,与生俱来的就有一种无比的优越感。很多人在评价这位北方最高统帅时,说他“温和起来是位绅士,一旦傲慢的就像个国王!”当有人以嚣张、傲慢的语气与其对话时,安德鲁立刻将反馈给对方10倍的嚣张与傲慢。

所以很不幸的,露易丝公主就因此触雷,而且是一碰就炸的暴雷。若非安德鲁想借此要挟洪堡兄弟为自己效力,他丝毫不介意让普鲁士王储的准老婆多吃点苦头,即便是人间蒸发也未尝不可。从法德两国的政治地理的上看,这位“德意志帝国之母”的存在,非常不符合安德鲁遏制与打压德意志的政治野心。

此外,以扣押使节的方式来激怒普鲁士王储,令联军不顾一切的向西冒进,也是参谋部的既定策略。果不其然,当法军宪兵以联军使节羞辱安德鲁统帅为借口,将使团两位成员扣押至战后的消息,传到联军指挥部时,正在与总司令与参谋长一同进餐的威廉三世勃然大怒,气急败坏的他甚至掀翻了餐桌。

随即,普鲁士王储请求布伦瑞克公爵允许自己第一个率部渡过维纳河,攻击圣默努尔德镇(圣胡曼)的法军,从而迫使法国人接受两军之间的大会战,直到将自己未婚妻从卑劣无赖的法国佬手中营救过来。

虽然王储的这一命令把布伦瑞克的一切调度统统打乱了,但这位总司令与参谋长科堡元帅二人并未表示反对。那是他们知道,反对了也是白搭。现如今,也只能一门心思黑到底,希望能尽早在会中击溃法军,拿下沙隆或是兰斯。

而在维纳河的另一侧,在接到马斯军团司令官蒙塞将军的命令之后,驻守圣默努尔德镇(圣胡曼)的法军指挥官马塞纳率部且战且退,为了吸引奥普两军顺利渡河,他甚至命令炮手将仅有的数门火炮都朝着维纳河中胡乱射击,所有炮弹自然偏离了奥普联军正在架设的两座浮桥。

下午3时,奥普联军的两支密集的纵队从维纳河对岸的山坡顶下来,连绵不断的从浮桥上走过,就好像圣灵升天节的那天,浩浩荡荡的宗教游行队列,尖尖的刺刀闪闪发光,宛如蜡烛的火焰,龙骑兵的耀眼头盔和骠骑兵那鲜艳斗篷交相辉映。从远处看,浮桥上好像覆盖了一层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蚂蚁。

而在河对岸,可怜的法国守军在“苦苦支撑”了大约40分钟之后,感觉已无法对抗强大的奥普联军,继而再度全线溃败,圣默努尔德镇(圣胡曼)随即成为一座空城。和以往一样,胆小懦弱的法国佬临走之前带走了所有食物、酒水与牲畜,焚毁了镇上所能看得到屋顶,推到了四面墙壁,仅留下空无一人且一片狼藉的死城。

临近黄昏,就在联军士兵那声如雷鸣般的欢呼声中,刚刚走过浮桥的布伦瑞克公爵却受到了一则噩耗:今天中午时分,50公里外的凡尔登城遭遇法军突袭,下午1时许,要塞失守!

……

正当于贝尔从法侨支队的总部,凡尔登大教堂走出来时,在教堂广场的入口处,一名留着雪白八字胡,名叫曼斯坦的普鲁士上校,叫住了这位保王军的后勤总管。曼斯坦上校是奥普联军留守凡尔登要塞的城防司令官。

“嘿,我的兰斯朋友!”普鲁士上校使用着并不流利的法语,对着于贝尔问道:“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玩意,价值多少钱?”

于贝尔先是一愣,直到曼斯坦上校闪过身子,一台用金、银和纯铜制成的,半人高的座钟出现在自己眼前,座钟的顶部有一个敲锣打鼓的小胖天使塑像(看似纯金的),刻画的惟妙惟肖。

于贝尔围着镀金的座钟端详了好一阵,说道:“这种好玩意如果留在凡尔登,最多给你六百里弗尔;但送到兰斯,交易价格应该在2千到3千里弗尔之间;等到你去了巴黎,其价值至少不低于1万里弗尔,差不多有5百金路易的收益。”

“没错,我们的目标就是巴黎!”普鲁士上校听得眉开眼笑。他随即叫来一名仆役,命令他将价值1万里弗尔的宝贝收好了。仆人小心翼翼的把座钟从地上抱起来,气喘吁吁的模样显示那玩意分量很沉。

曼斯坦再度叫住了想要赶路的法国人,说:“对了,于贝尔先生,明天中午是否有空,想请你来圣瓦讷修道院(联军指挥所)一起共进午餐。”

于贝尔很是愉快了接受了邀请,他挥了挥手,“上校,我会带一瓶正宗的兰斯香槟酒。”

转过头时,于贝尔不禁加快了脚步,由于刚才被普鲁士城防司令一打搅,使得他与混入城中的莫罗上校约定的时间晚了一刻钟。

去年6月,于贝尔曾跟随普罗旺斯伯爵逃亡到布鲁塞尔,后辗转于维也纳与柏林之间。今年年初,于贝尔接到了军情局传达的来自安德鲁的指令,命他混入法侨支队。随后,凭借普罗旺斯伯爵私人秘书身份的掩护,这位原兰斯检察官的于贝尔很是容易的获得阿图瓦伯爵(普罗旺斯伯爵的弟弟)的信任。等到今年4月战争爆发后,于贝尔还被任命负责贵族叛军的后勤补给官。

在相隔凡尔登大教堂两个街区的一处仓库里,化妆成一名搬运工的莫罗上校正陷入了麻烦之中。那是几个普鲁士军官冲进了法侨支队的军需仓库里狂喝滥饮。原本,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尽管天气与道路等诸多因素的限制,使得物资补给有些困难,但针对军官的酒水供应并不缺乏。

然而,普鲁士人喝到最后,就不再遵守军营规则了。一名醉醺醺的上尉爬到桌子上,高声对眼前的同伴们说:“先生们,我们是娘们,还是什么鬼玩意?喝到了最后,居然连一点东西都没摔破?”

说完,上尉手中的一个杯子便腾空而起;接着,一大堆的酒杯在仓库里飞来飞去,玻璃瓷片的各种破碎声进而响成一片。紧接着,仓库里的桌椅板凳也四脚朝天掀翻在地,各种碗碟与酒瓶被醉鬼们砸得稀巴烂。那些装有面粉、土豆,或是各种调味品的袋子,从打碎的玻璃橱窗中扔到街头。等到普鲁士人发现库存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扔着玩时,随即把守卫仓库的法侨支队士兵也丢出去取乐。

保王党的士兵一个个尖叫着不敢还手,被普鲁士人一个、两个、三个……抬起来扔出橱柜外面,跌落在街道上,有的摔得头破血流,有的摔得伤筋动骨,七八个家伙都进了医院,其中一个倒霉蛋还重伤失明,那是他的眼睛被插进去了玻璃。等保王军人仍完了,普鲁士酒鬼们又看中了法国雇工,而莫罗和他的两个同伴就当其中。在上校的示意下,所有人放弃了抵抗,准备任由干涉军瞎胡闹。

好在最后一刻,于贝尔及时赶到仓库,陪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队联军宪兵。后者很不客气的将那群醉醺醺的普鲁士酒鬼逐一打翻在地,继而一个个的扔到白篷布牛车上,拖回到联军的指挥所里,等候城防司令曼斯坦上校的最终处置。

在指派辎重队雇工处理乱糟糟的仓库之后,于贝尔借口搬运酒桶为由,将莫罗等人带到一个极为隐蔽的仓库地窖里。上校的两个部下留在地面负责守卫。

“你们总共来了多少人?”于贝尔问道。

“你知道的,宪兵队查得很严,能混入城中的只有我们3个!但在阿尔贡纳森林那边,还潜伏着我的一个大步兵团,2千1百人,目前由我的助手德康中校负责指挥。放心吧,他们都是从兰斯军营出来的棒小伙,不是莱茵军团的补充兵。”莫罗一边说着,还从酒窖架子里抽出一瓶成色不错的香槟酒,准备自斟自饮。

一旁的于贝尔却冲上前来夺了过来,解释说:“抱歉,上校!这瓶是1777年的特制香槟,你我都不能喝,明天中午要送给城防司令官曼斯坦上校。”

说着,后勤官顺手将另外一匹红葡萄酒塞进法军上校的怀中,说,“上校,你的兵力太少了,普鲁士人不仅在凡尔登派驻了三千名守军。此外,10公里外的沃堡与杜奥蒙堡还驻扎着德意志邦国的两个步兵旅,两小时之内就能增援要塞。”

莫罗笑道:“你大可放心吧,两个堡垒里的德意志守军没法靠近默兹河,我与同来复枪团的达武上校取得了联系,他已经保证会阻击那些该死的德国佬,让他们在崎岖的山道上寸步难行,只能慢腾腾的爬过来。至于城中的守军,普鲁士人不过半数,另外1千5百人,应该还是你们法侨支队的士兵。”

于贝尔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却是摇了摇头,“这个有点麻烦,那些可信赖的,又能听我指挥的不足30人,估计帮不上什么忙。”

“没关系,你只需帮我准备几套保王军的白制服。明天中午,你找个机会先控制要塞司令官,让联军在接下里的时间里失去指挥;而我会暗中挑拨离间,利用军营里的午餐时间,怂恿普鲁士人与法侨支队的两派人马相互斗殴,继而引发凡尔登城中的长时间混乱,宪兵队也无暇顾及其他。到时候,你的人就可以乘机打开西城门,好让康德中校率领步兵团顺势杀进城中,最后成功收复凡尔登。”

说道最后,莫罗不禁回想到多年前,他与现如今的助手康德中校二人,在布列塔尼大区的首府雷恩“混黑帮”时的情景。那时的他就是成功挑拨两派贵族间的矛盾,进而让自己领导的平民党赢得了那场斗殴。

如法炮制。在第二天的中午,于贝尔利用与曼斯坦上校一同共进午餐的机会,将后者灌醉,继而绑架出圣瓦讷修道院(联军指挥所)。与此同时,在隔壁的联军军营内,莫罗和他伙伴们利用普鲁士人与保王党法军之间的深刻矛盾,直接引发了一场上千人的大骚乱,使得全城的宪兵闻讯赶来也难以弹压下去。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圣瓦讷修道院附近的联军军营时,于贝尔和他的人偷偷打开了西面城门,两千多名蓄势待发的法国士兵依照既定作战目标,扑向了城中炮台,各个城门,交通要道,联军指挥所,以及最后的联军兵营……整个过程,就如同演练好的一般,法军轻而易举的就接管了这座城市要塞。

……

第242章 瓦尔米战役(9,封丹纳的奇遇记)

在一干贵族的眼中,年轻的德封丹纳伯爵就是一个天生愚笨的家伙。看他那身形肥胖,个头比一般人高出一头,肩宽胸阔,有两只又大又红的手。伯爵说话习惯于吞吞吐吐,不过这并非口吃,而是封丹纳天性怯弱的缘故,也不擅长社交。

事实上,封丹纳伯爵不过是老家伙的私生子。富有的老封丹纳伯爵膝下有无数个侄儿,但仅有一个亲生子,却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原本作为非婚生子的他不可能获得伯爵头衔,从而继承苏尔松郊外的一座庄园,以及20万里弗尔的遗产。然而,大革-命之后的1789年8月法令,使得私生子从此与婚生子一样,拥有了合法的财产与地位继承权。

可以说,在内心深处,封丹纳是非常感激大革-命带来了社会变革,使得原本一个寂寞无名,年少丧母,一度就要去街头乞讨的穷小子能拥有令人羡慕的财富与崇高地位。不过依照老伯爵遗嘱的规定,年轻的封丹纳想要拥有贵族头衔,还必须在军中服役两年以上。

在巴黎军校速成班里混了半年的封丹纳于1790年3月正式入伍,他被派往斯特拉斯堡的边境步兵团里服役,并被授予步兵少尉军衔。1791年6月,路易十六外逃事件之后,贵族军官纷纷外逃国外,不懂得拒绝上级命令的封丹纳少尉也裹挟其中。一在番威逼利诱之后,这位年轻的伯爵与其所在团的10多位贵族现役军官一同放弃军职,在奥地利人的接应下,私渡莱茵河,继而投奔到科布伦茨,在王弟阿图瓦伯爵麾下的法侨支队中效力。

1792年4月,战争爆发时,封丹纳晋升中尉,在法侨支队负责军需辎重。在这期间,他结识自己的长官军需副总监于贝尔上校。后者曾是兰斯地区高级检察官,因为起兵反抗一个叫安德鲁的魔鬼,失败后不得不逃亡国外。据说于贝尔还是王弟普罗旺斯伯爵(阿图瓦伯爵的哥哥)的私人秘书,因而颇受重用。

很快,内向的封丹纳中尉就十分信赖于那位为人坦诚,乐善好施的于贝尔长官。此外,伯爵还与一个精力充沛,性格开朗的皮埃尔少尉结成好友,后者同样是个私生子,履历与封丹纳很是相似。还没能享受到贵族的优渥生活的他们,就必须为自己头上那顶并不想要的贵族头衔,以及国王路易十六的王冠而向自己的法兰西祖国宣战。

平心而论,封丹纳对大革-命并不怎么仇恨。曾在社会底层混迹多年的他知道贫民生活的苦楚,知道他们为何痛恨贵族,知道他们为什么渴望自由与平等,知道他们为什么极度疯狂的报复那些高高在在上的老爷们。如果不是老伯爵还在过世前还惦记着那位私生子,或许如今的封丹纳也就是激进雅各宾派中的一员。

与其他叛国者一样,封丹纳中尉很不喜欢普鲁士人,除了老伯爵的那条腿丢于七年战争之中的缘故外,普鲁士军人的性情粗俗和为人野蛮,军中体罚盛行,军营之外滋扰民生。当然现在再谈及这个,或许时间已晚。身为长官的于贝尔上校也警告封丹纳中尉与皮埃尔少尉不要将内心的想法表露出来,尤其是不能当着其他人的面。

然而不久之后,一场影响封丹纳中尉一生命运的大事件爆发了。几个醉醺醺的普鲁士军官在法侨支队的军需仓库中打劫,这倒也罢了,玩出火的普鲁士人居然还将皮埃尔少尉的眼睛弄伤,差一点就会双目失明。幸亏那一天,封丹纳被派去沃堡给战俘营的法国-军人送食物,从而免了一场灾难。

第二天,被联军宪兵抓走5名普鲁士军官,仅在宪兵禁闭室里待了一个晚上,就大摇大摆的跑来军官食堂用餐,引发了法侨支队军官们嘘声一片。此时此刻,可怜的皮埃尔少尉还躺在联军医院里,只为竭力保住他那双受伤的眼睛。

即便如此,生性懦弱的封丹纳和他其他保王党军官,依然不敢为受伤的同伴伸张正义。不过,一名来自布列塔尼大区的莫罗少校却大无畏的第一个站出来。与普鲁士人三言两语之后,话少人狠的少校直接将滚烫的肉菜汤泼在一名普鲁士军官的脸上,而莫罗的同伴顺手抡起铁盘子砸向一个普鲁士少校额头,令其鲜血直流。此举,博得了包括厨师、仆役在内的现场所有法国人的一片欢腾之声。

当更多的普鲁士军官围上来时,越来越多的法国-军官也自发的汇合在一起,他们挺起胸膛,在为勇敢的莫罗上尉呐喊助威。那一刻,头脑发昏的封丹纳居然站在布列塔尼少校的身边,老实人随手拿起一个空酒瓶,非常暴虐的打破了一个偷袭者的脑袋。那个普鲁士混蛋还在数分钟前,夸耀过他昨天在法侨支队的军需仓库里成功干掉了几个法国佬,把他们扔到大街上……

没过多久,军官食堂里面的全武斗场景,便很快传到联军军营里。由于当卢村屠杀事件的影响,法籍士兵很是厌恶一切德意志军人,加上现如今军官们的煽动,餐厅里的星星之火点燃了联军内部,两个仇恨民族之间的新一轮相互大厮打。

等到全要塞的3个宪兵中队全部赶来军营镇压时,这些执法者都在面面相觑,变得无所适从。因为两百多名宪兵无法控制近三千人相互殴打的宏大场面。军官想着请示要塞司令,然而却发现曼斯坦上校却在联军指挥所里离奇失踪。当事情转到凡尔登城中最高军衔的于贝尔上校那边时,军需官不过耸了耸肩,表现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回到武斗现场,有些性子急的宪兵挥舞刺刀和短枪,想着吓唬士兵们老老实实的回到军营里待着,却被联合起来的法普联军一起打翻在地。古今中外,宪兵(执法者)都是军中最不受欢迎的群体,没有例外。联军官兵们平日看着宪兵高高在上的那副模样就非常生气,更别说那些受过执法队惩戒的倒霉蛋。

所以借此良机,有聪明人建议先同法国佬(德意志佬)联合起来,大家先把这两百多个讨厌的家伙胖揍一顿,至于普法之间的矛盾,可以稍后再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全部力气都折腾光的联军官兵,一个个躺在地上哼哼唧唧时,数百名身穿蓝制服的法国-军队的包围了整个军营。无论是普鲁士人,还是法侨支队的士兵早,说哦有人都已筋疲力尽,手无寸铁的他们也不敢对抗荷枪实弹的法军,只能乖乖的束手就擒。

“上校,我会作为法兰西的叛徒而被枪决吗?”当封丹纳中尉得知,和自己一同殴打普鲁士军官的那位布列塔尼大哥,居然就是此次进攻凡尔登要塞的法军最高指挥官莫罗上校时,年轻伯爵很是惊恐不安的问了一句。

“哈哈哈,当然不会!”换上法军校官制服的莫罗上校拍了拍小老弟的肩膀,面容和蔼的笑道:“伯爵,我们可是比肩作战的亲密战友,刚刚还一起痛打了该死的普鲁士佬,现在还迫使他们投降,并成功收复了凡尔登要塞。另外再说一点,你不准再叫我上校,应该继续称呼莫罗大哥,不然我会很不高兴的。”

封丹纳一听眉开眼笑,他很不知足的手指茫然而不知所措的法侨支队的官兵,接着又问:“那他们呢?他们不会被送到战俘营里吗?”

此时,军需官于贝尔上校也走了过来,他站在两名掷弹兵的肩膀上,当众高声说:“伟大的安德鲁统帅已经签署法令:赦免战地起义的勇士之前犯下的一切罪行,并由衷欢迎所有法国人重新加入到法军,为法兰西祖国而战,为个人荣誉而战。”

尽管1小时前,安德鲁还是法侨支队痛恨的魔鬼,但如今,得到救赎的叛国者们的欢呼声响彻云霄。所有法国人都知道,但凡安德鲁许下的诺言就一定会兑现。即便一时间难以履行,事后也会回到得到更多的补偿。

此外,还令封丹纳开心的一件事,那是法军军医官使用了一种非常神奇的药水,控制了皮埃尔伤口上的炎症化脓,最终成功保住少尉的眼睛。

……

就在莫罗上校与于贝尔里应外合,几乎是兵不血刃的成功收复凡尔登要塞之际,达武上校的也指挥他的半个来复枪团,在工兵有力配合下,对距离凡尔登要塞东北方向10公里外沃堡与杜奥蒙堡等地赶来的援军,实施了精确打击。

当凡尔赛要塞城头再度挂出革-命法国的三色旗时,依然在联军控制之下的沃堡与杜奥蒙堡的指挥官们大惊失色,简短商议之后,德意志邦国的将军们联兵一处,派出一支多达5千人的部队,还携带了20门火炮,尝试着重新夺回凡尔赛要塞。

与此同时,达武上校已提前24小时通过简易信号机,临时召集了活跃于附近的第二来复枪团的7个连队(合计9百余人),其中就包括一个工兵排,一同去担当阻击任务。

联军的先头部队在走出杜奥蒙堡要塞,徒步经过第一座石桥时,就遭遇到沉重打击。由于法国工兵连卓有成效的工作,使得这座石桥桥墩早在战前被掏空,里面填满了数百公斤的高效火药。那是一种不同于普通黑火药的新式炸药,是提纯之后的动物油脂与gmsj的混合物。两者泾渭分明的放置一起时,非常安全,可以一旦剧烈的晃动起来,油脂与gmsj充分接触,就会释放出五倍于黑火药的强大威力。

顷刻之间,连续几个极度沉闷的爆炸声后,来自两座堡垒援军的一个整编步兵营,6百名官兵就在这一瞬间近乎团灭。等到硝烟散去,河面与河滩之上遍布了无数残体碎片,劫后余生者的眼前与耳边尽是重伤同伴在临死前的痛苦哀嚎。

30分钟之后,重新整顿好的联军再度派出1千多人,并在多门大口径火炮的掩护下,准备涉水渡河。然而,由于昨晚的暴雨使得河水水位猛涨,加之来复枪连队的零星袭扰,导致进攻再度受挫。

黄昏来临时,联军指挥官决定孤掷一注的分兵,他让两千人绕道抵达12公里的另一座石桥。与此同时,达武也带领两个来复枪连队(2百人左右),尾随联军于大河对岸,准备随时阻击想要过河的干涉军。

入夜之后,联军最终抵达了另一座石桥。简单的观察过后,联军指挥官确认法国人没有在桥墩上安置炸药。正当准备过河时,又是大雨倾盆,天气再度恶劣,厚厚的乌云更将夜晚变得十分黑暗。对此,联军指挥官依然召集了一支由尖兵和掷弹兵组成的600人的部队为突击队,而在他们身后则更有1400人的支援。

然而,就当联军突击队距离桥面不足5百米时,浑然不觉的闯入了法国工兵预先精心设置的雷场。虽说在极为仓促状况布下的30多颗黑火药地雷,没能给联军造成多大的伤亡,但却有效打击了突击队的士气,以至于德国士兵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慢慢的挪动。区区几百码的距离,整整耗费了近两个小时。

联军的河对岸,达武上校的两个阻击连队已在桥梁与山岗那边部署完毕。与此同时,到了下半夜里,天上的乌云也散开了,月亮露了出来,照亮了山坡。德意志士兵在月光下暴露无遗。这成为了法军来复枪手们绝妙的靶子,而法国人身穿的深色制服却将来复枪手们和石头的影子混合在一起。来复枪手们抵抗了半个小时,一直待在山岗观察战斗的达武上校,命令他的两个连长带队慢慢的撤退到山岗上,而一心想着乘胜追击的联军官兵却朝着山上胡乱开枪,并在追赶的过程中单方面承受着沉重的打击。尚未触摸山岗时,德军突击队已损失了4百人,余下的尽数也被歼灭于山坡顶。吓得余下的1400联军士兵不敢通过石桥过河,只能就地防守,期待着更多的援军部队,尤其是火炮支援。

这次石桥山岗上的战斗证明了安德鲁当初力排众议的远见卓识,而达武上校麾下的来复枪团(旅团长勒费弗尔将军)也的确是一支精英部队,两个连队的215名来复枪手全歼了6百个精锐掷弹兵和尖兵。而自身仅有23人少数伤亡,敌我伤亡比高达26:1。

……

第243章 瓦尔米战役(10,使用来复枪的绿夹克)

山岗密林处,两个连队的来复枪手的注视下,达武上校摘下军帽,解开身上的迷彩防雨斗篷,他缓缓俯下身,为永远躺在地上的23名战友清洗遗容。众人之前,一位身兼战地神甫的救护兵用庄严肃穆的语调为不幸阵亡的勇士亡灵进行最后的祈祷:“

让我的手抹去你完美身躯上的尘垢,愿你像你那明亮的闪电一般纯净。

永恒之门正为你打开。你的职责已经完成……阿门”

“阿门!”活着80多位战友们庄重的随和一声,看着地上的同伴逐一装入麻制尸袋,然后又重返各自的战斗岗位。

仪式一结束,达武再度披上斗篷,那是天空中又有雨水落下。他上前几步,看了看山岗之下的那座石桥。在6百德国突击队被围歼之后,工兵排又在两座桥头部署了大片雷区。半小时之前,原本达武以为剩下1400名联军会发动下一次攻击,但德国佬人仅仅派了一个连队试探到桥头,引爆了一两颗地雷之后,就匆忙带着受伤的同伴离去。侦查兵传来的信息,说德意志邦国的军队已就地驻防,估计是想请求援军与火炮支援。

“一旦德国人的火炮抵达,就是我们转移阵地的时候了!”达武在告诉面前的两位连长。

按照安德鲁长官的指示,来复枪团(旅)的使命重来都不是效仿呆板的线行列兵那般,同数量占优的敌人进行硬碰硬的战斗,而是要坚持游击战与运动战方阵,凭借时间、空间与武器上的优势,无休止的袭扰和消耗敌人,将敌人拖垮。

目前来复枪团使用的制式武器,是法军10多年前仿制北美战争时期线膛枪的翻本。这种被命名为“1791年制式来复枪”,一般很少配置刺刀,但有士兵有佩剑。其有效射程接近400米,但最佳射程仅限于150米左右,因为是从山岗上居高临下射击的优势,使得法军来复枪手可以超常发挥。

与北美游击队使用的来复枪相比,1791年制式来复枪故障哑火率比较低,不足十分之一(北美来复枪的故障率高达六分之一),而且射击精度高。只要没有遇到大雨或暴雨,来复枪能持续发射。战术方面,可以且战且退,同队友们做交替掩护,继而将身后的追击者一个接着一个的,钉死于茂密的丛林里。

唯一不好的,就是填装弹药太麻烦了,当然这属于前装来复枪的通病。由于枪体内部刻有线膛,弹药必须用浸过油的麻布包裹着塞进枪膛,其间还必须辅助小木槌的轻轻敲打。即便是训练大半年之久的老兵,也只能在战场上保证一分一发的速度。必须承认这个发射效率,已经是非常优秀了。

今年4月份,在驻伦敦大使肖弗兰侯爵的协助下,军情局的洛泽尔中校借助其大使馆武官的特殊身份,成功买通了英军武器仓库里一名枪械保管区的主管,从废品里淘到一种后装来福枪。这就是曾在北美战场昙花一现的福格森来福枪。

顾名思义,福格森来福枪是英国军械军官弗格森,于20多年前的北美战争期间发明的,是一种很超前的武器。这种英制来复枪由于是后装而非从枪口装弹,射速高得惊人,大约可以达到每分钟5到6发,而滑膛枪当时才3发,法军的“1791年制式前装来复枪”只能打到1发。和当下大部分来复枪一样,福格森来福枪很少配置刺刀。此外,这种枪制作工艺很复杂,价格比普通的来复枪贵上很多,所以装备量不大。

美国独立战争期间,英国在本土总共生产了两百多支福格森来复枪,而福格森带了其中的半数带到了美国。尽管如此,美国人对他很头痛。后来福格森在国王山遭袭击,身中8枪阵亡,这种武器随后就消失于英军序列。余下1百支福格森来福枪被封存于本土的武器仓库,10多年早已被世人遗忘。这也是被英军库管当做垃圾卖给法国人的缘由。

但话说回来,位于伦敦塔的英国军械总局对武器的保养程度非常好,崭新如初。那1百多支福格森来福枪除了少量留给军械局当样本参照外,全部下发给马斯军团北路军,勒费弗尔将军下辖的来复枪一团做临战实验品。

必须承认,这种高效率的杀人武器,在阿登森林里曾大放异彩。一个福格森来福枪连在爆炸与地雷工兵的配合下,成功迟缓了奥军一个步兵旅的进行步伐,令其在近5天的时间里,仅仅爬行了两三公里,还损失了三百多名官兵。

事后,好几位军械官在全面评估福格森来福枪的战场表现后,一致认为它不适合大规模装备,除了制作工艺复杂,成本比1791年制式来复枪贵上两倍有余的原因外,福格森来福枪还存在枪械的稳定性低,部件损耗率过高的严重缺陷。一场激烈的战斗之后,福格森来福枪居然有了4到5成的报废,直接导致使得这个英雄连队不得不撤离战场,回到大后方重新装备新枪械。

从去年早些时候开始,兰斯军械局的法国化学家贝托莱在拉瓦锡院士的指导下,通过将金融汞融入硝酸并混合乙醇的方式,将之前极不稳定的雷酸银改造成为安全性极高的雷酸汞,也就是雷汞,一种可以运用于枪炮方面的新式推进燃料。

今年2月,安德鲁在参观兰斯军械局时,就提出了利用雷汞研发撞击式的安全火帽的想法。由于法国从来都不缺少铜,所以一开始,兰斯军械局一开始就是使用较为昂贵的铜底火帽。而另一个时空的英国人约书亚-肖,去前后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将雷汞火帽材质从最初的钢铁,随后的锡合金,最后才定格为全铜制的安全火帽。

尽管有了安全火帽,但后膛枪的进展依然非常的缓慢,一个主要原因是子弹填装后面时,气密性非常不好,很容易伤害到抢手。不过,线膛枪子弹装配方面出现了重大进展。在卫国战争爆发之前,一种圆头柱壳铅弹(米尼弹)在兰斯军械所研制成功,使得来复枪手无需随身携带那个烦人的小木槌。

8月下旬,军械所紧急研制了1百支新式来复枪,使用全铜制的安全火帽与圆锥形子弹(米尼弹)。解决了各种问题的后线膛枪威力尽显,新式线膛枪的装备大大增强了火力输出。这种新式来复枪全枪重48公斤,口径178毫米,每发子弹重324克(比之前的子弹体积小一些),但这种圆头柱壳铅弹的杀伤距离可达918米,550米内可以保证精确命中,威力相当巨大。

由于是重新设计的前装来复枪,军械工程师们为这种暂定名为“兰斯1号步枪”配置了近战刺刀,可以同普通滑膛枪一样,将刺刀快速取下与重新装配,便于近距离的防御战和肉搏战。

兰斯军械局还邀请了在后方修整的福格森来福枪连士兵,进行了一场实战测试,效果极佳。士兵们发现装备铜底火帽与圆锥弹的新式步枪(兰斯1号步枪),弹药填装速度不会输给福格森来福枪太多,1分钟高达4到5发;但在射程、精度、威力与可靠性方面,则要远远超过福格森来福枪和1791年制式来复枪。14-15米之内可以连穿两张17厘米厚的白杨木木板,两张木板间隔50厘米。

与以往一样,新的枪械都必须经历战场上的实战检验3到6个月之后,才能进行大批量生产与部队列装。福格森来福枪连,不,现在是兰斯步枪连,被拆分为5个狙击排,与随军的军械师分别派往马斯军团的北路军(勒费弗尔将军指挥),东路军(奥热罗将军指挥),以及司令官蒙塞将军亲率的军团主力。

……

第二天的杜奥蒙堡要,负责守卫这座要塞的巴伐利亚公国指挥官陷入了极大恐慌之中。之前与沃堡联合派出的收复凡尔登要塞的5千部队,在路途中遭遇到大批法军来复枪手的持续性打击。回报来的信息是几乎损失过半,目前已经进退不得,只能依靠携带的20门火炮,龟缩一团就地组织防御。

更为糟糕的是,东南4公里外作为姊妹堡的沃堡,居然被法国人一声不吭的拿下。从沃堡要塞溃兵的口述中,这位巴伐利亚将军了解到,那是法军的奸细利用沃堡守军空虚之际,策动了1千2百名法侨支队的士兵进行了一场大规模叛乱。

在叛军的里应外合下,堡垒外的法国-军队迅速占领了整个沃堡要塞,继而释放与武装了羁押于此的两千名法国战俘。至于要塞里的1千6百名德意志邦国士兵,仅仅进行了15分钟的有效抵抗,等到法军指挥官发出保证会优待战俘的喊话之后,德意志士兵纷纷举手投降。

换句话说,法国人在下一轮围攻杜奥蒙堡时候,已经增加了3千多名有生力量。此时杜奥蒙堡仅剩下八百名巴伐利亚公国士兵,外加3千多名累赘。后者是以痢疾为主的联军病号,那是军医官认为封闭的杜奥蒙堡能效隔绝疾病传播,加之附近有潺潺的清洁山泉,以及环境的优雅,有助于恢复病号的身心健康。

如果单凭防御倒也无所谓,指挥官有足够的信心坚持到布伦瑞克公爵回援,或是支撑到弹尽粮绝再投降。必要时,3千多名病号拉出来也能抵抗一会儿。

但事实上,是巴伐利亚军队中的炮手们首先不干了,他们拒绝冒死到炮台执勤,因为使用了米尼弹的法国狙击手能隐藏在4、5百米开外的树林里,对杜奥蒙堡炮台上的炮手实施精确打击。期初,要塞炮手还敢以发射炮弹(实心弹,霰弹的射程不足)还击,然而40分钟之后,要塞炮台之上已经看不到活着的炮手,大半已阵亡,余下的炮手都隐蔽到掩体里。

要塞一旦失去火炮,防御效果必定大打折扣,如果法军趁机在发动进攻,将很难坚守。即便侥幸守住了首轮,巴伐利亚将军和他的军官们很难保证挺住法国人的下一轮攻势。还有一点,一旦把进攻部队打毛了,气急败坏的法军指挥官认定巴伐利亚人就属于必杀的黑森雇佣兵一系,那就非常麻烦了……军官们在简短的商讨后,杜奥蒙堡要塞上空升了一面白旗,巴伐利亚军正式向法军投降。

当沃堡与杜奥蒙堡接连失守的种种噩耗,传到困守于两座桥头的3千多德意志援军时,这些德意志邦国士兵的士气瞬间集体瓦解。很快,带队的德军(邦国)指挥官派出几名使者打出白旗,与法军指挥官达武上校进行和谈。

在得到法军指挥官会保证投降士兵的人生安全,并尊重军官地位与贵族荣誉的之后,德意志邦国的将军先是下令炮手用铁锤和长钉封闭所有火炮的火门,浇湿所有发射火药,继而命令士兵收起刺刀,并将枪口朝下,集体列队之后,向法军缴械投降。

来自沃堡、杜奥蒙堡与两座桥头战斗中,达武上校指挥的第二来复枪团的2千名官兵,在工兵与军情局特工的配合下,不仅成功收复了沃堡和杜奥蒙堡,巩固了凡尔登要塞,还策反了一部法侨支队,解救了两千名法国战俘。消灭或俘虏的德意志邦国军队1万3千人(含3千多病号),这其中还包括数十门火炮。

如果算上莫罗上校兵不血刃攻占凡尔登要塞,策反1千5百法侨支队,以及俘获了同样数量的普鲁士官兵。在一系列的凡尔登战斗中,仅仅两天之内,法军总共解救了两千名法国战俘,成功策反了3千7百法侨支队的叛军,消灭或俘虏的普鲁士和德意志邦国军队高达1万5千人。

凡尔登、沃堡与杜奥蒙堡的占领,意味着法军已拦腰切断了布伦瑞克公爵率领的4万5千名联军主力,同大后方之间的交通补给线,联军主力已变得孤立无援,彻底陷入3倍于己法军的重重包围之中。继而完美实现了安德鲁统帅与参谋部之前拟定的宏伟战略意图的第二步,切断与围困。第一步是诱敌深入。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场凡尔登之战,改变了8月卫国战争以来,法国军队一直节节败退,始终处于挨打不能还手的被动局面。此外,凡尔登战斗的胜利,也吹响了北方统帅部下辖三个军团实施战略大反攻的号角。

就在凡尔登战斗开始的同时,从凡尔登-埃坦-隆维与埃坦-梅斯-隆维的两条道路上,仅仅组建两个多月的法军来复枪三团的1200名官兵,在弗里昂中校的指挥下,分成12个突击连队。他们在爆破工兵队的支援下,或独立作战,或相互配合,突袭干涉军的辎重车队和军需仓库,炸毁河面上的所有桥梁,偷袭与拖延联军的增援部队,绑架与刺杀法侨支队叛军军官,将整个敌占区与敌军补给线搅得天昏地暗……

第244章 瓦尔米战役(11,克莱蒙村阻击战)

在凡尔登收复战打响的那一刻起,安德鲁就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24小时,不准任何人来打搅。其间,他大都静坐于桌案前,静静沉思与等待。此时,只有情报副官借着呈送马斯军团前方战况的时机,为最高统帅送来食物与酒水,

等到莫罗的部队拿下凡尔登之后的第二天,达武的来复枪团也收复沃堡与杜奥蒙堡之际,安德鲁拿着前线的战报,不禁哈哈大笑。要说没有压力那一定是假话,穿越者已为此赌上了一切,包括身家性命。如果说凡尔登战役之前,法军是在为胜利而拼死努力;凡尔登战之后,胜利已唾手可得,只是成果多少的问题。

另一时空的瓦尔米战役,无论是法国本土的军事学家,还是欧洲其他国家的专家,几乎一致认为是恶劣天气、极佳运气与波兰问题,帮助杜穆里埃将军侥幸赢得了胜利。那时的法军兵源素质极其低劣,毫无组织性与纪律性,身为总指挥官的杜穆里埃将军就亲生经历过好几次未遂兵变。经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的挫折,就可以让法军士兵变得灰心失望,继而在战场上表现为一泻千里,令这位法军司令官差点两度落入奥普联军之手。

尽管天时、地利都在防守的这一边,但法国步兵在战场上几乎毫无建树(瓦尔米战役大体同样如此):在坚守阵地时,没有步骑兵的功劳;追击毫无斗志的联军时,居然表现的犹犹豫豫,拖泥带水。反倒是阿登、洛林与阿尔萨斯地区的广大农民自发组织的残酷而血腥的敌后袭扰战,其消灭的外国干涉军要多得多。当然,法军的第一大友军依然是崎岖山路、冰冷秋雨和致命疾病。

而今,在香槟地区苦心经营3年的穿越者改变了这一切:战场上已充分证实,强大的马斯军团并不输给精锐的普鲁士军队;快捷而高效的情报系统,以及法军在火炮、来复枪和技战术等,诸多方面的不可比拟的巨大优势,成功协助莫罗与达武两位指挥官,顺利赢得凡尔登战役的胜利。

凡尔登战役打响之时,一直坚守北面的沙拉德-瓦伦-梅隆库尔一线的克唐纳将军接到了蒙塞司令官的反攻命令,迅速将他麾下的1万5千士兵派往南面,封堵伊斯特勒山隘。在黄昏之前,法军不费吹灰之力的围歼了仅有数百名普军步兵防守的克莱蒙村。这一期间,驻防两道隘口的联军指挥官赫斯将军曾试图率领步兵夺回克莱蒙村,但已构筑好防御工事的法军,在多门火炮的协助下,非常轻松的击溃了来犯之敌。

第二天清晨,已从布伦瑞克公爵那里得到大批骑兵援助的赫斯将军,重新集结了8千名普鲁士步兵以及1千5百名轻骑兵,准备向法军坚守的克莱蒙村发动大规模进攻。与此同时,在法军那一侧,连夜运来的20门12磅的安德鲁大炮第一次在战场上正式登场。

为增强防御与打击效果,工兵连队在1个步兵团的配合下,连夜施工,并赶在黎明战斗之前,在通向山隘的狭窄公路上开凿了一条两米宽的平行堑壕,沟壑向外拉扯了两道间隔30米的铁丝网;向内,是两道间距50到60米的步兵胸墙。步兵胸墙、火炮、堑壕与铁丝网构成了法军在克莱蒙村的全方位防御体系。如果每隔20到30米间再配属一挺水冷式马克沁重机枪,几乎完美复制了一战时期的防御模式。

似乎是急于打通补给线,联军的战地指挥官赫斯将军没有让步兵再做试探性进攻,也没等着姗姗来迟的火炮支援,而是命令全部1千5百名轻骑兵直接向克莱蒙村的法军阵地,发动洪水般的进攻,试图一举将法国人全部淹没。显然,赫斯将军没有接受克里法特将军围攻梅隆库尔要塞失败的教训。此时,驻防克莱蒙村的法军指挥官,恰好就是那位以防御见长的麦克唐纳将军。

等到敌人骑兵进攻时,法军炮手已经掀开覆盖火炮上的所有伪装,显露一排排凶狠无比的獠牙。20门12磅、9磅火炮正高昂着黑黝黝的炮口,等候着最终发射指令,它们将会释放恐怖的死神之光。

一名炮兵上尉在3号炮位之间来回传达指令,他走到一门12磅火炮附近,对着炮长说道:“正前方1千米,b2方位,填装榴弹,插入二分之一引线。”

毫无疑问,包括克莱蒙村在内,这些都是法军预设的阻击战场。炮兵测量官早在几周前已经为炮兵指挥官和炮手们在地图上与表格中,详细标准了包括标尺、高低、方向等火炮击中目标的必备技术参数的射击诸元。

收到命令的炮长将任务下发给各个炮手,最后一次矫正仰角与标尺后,炮兵中尉随即下达了射击命令,一名炮手拾起好引线点火管的拉绳,猛的一拽。1秒钟后,炮弹在黑火药的推动下,冲出炮膛,呼啸着掠过蔚蓝的天空,像一颗火球飞向预定目标,1千米外的b2方位。

当隆隆炮声从法军阵地传来时,正在一路策马小跑的普鲁士骑兵们忍不住纷纷伸长了脖子,紧张的向上张望。此时,大约20颗炮弹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白色弧线,它们在自己眼中由小变大,转眼及至,朝着自己迎面,或头顶,或身后猛砸过来。

“该死的,法国佬是怎么把这些9磅与12磅重炮运过来的!”几乎在同时,骑兵军官们都在骂骂咧咧,但进攻命令已下达,所有人都没法停下来。

在单筒望远镜里,赫斯将军同样望见了法军阵地,在烟雾中腾起了一枚枚炮弹,心中泛起一阵阵心痛,他估摸着等到20颗“实心弹”落到地面之前,排成密集队列的轻骑兵或许就要损失10位勇敢骑手。

“全体加速冲刺!”骑兵指挥官招呼着身边部下,唯有用马靴上的马刺刺痛马腹,催促战马加速向前疾奔,想着尽快脱离敌方重炮的打击范围。

很快,普鲁士骑兵们发现即将落下来的炮弹并非圆形实心弹,而是筒状圆锥形的弹体,上面似乎还带有正在燃烧引线的火光。显然这些炮弹不是通过铁制弹体蕴藏的绝大动能撞击或弹跳,来实施打击,而是……

“该死的开花弹!”赫斯将军心中悲哀的叫道。

作为高级军官的他,当然认识这种在16世纪晚期已成功运用于战场的特殊威力的炮弹,其炮壳里面是空的,装满了弹丸和一条导火索。一旦发射,开花弹在敌军头顶或是人群中间爆炸,撒出弹丸,能够高效扫荡一大片目标区域。眼前飞至沓来的20颗弹丸与之相比,唯有弹体形状略有不同。

赫斯将军想不到法国人为阻击普军骑兵的进攻,居然不顾自身炮手的安危,预先准备了如此价格昂贵,且性能极不稳定。因为指挥官都知道尽管开花弹威力惊人,却是能引发5%到8%的炸膛概率,导致欧洲各国炮兵很多已弃之不用。

然而,这位普鲁士将军的确猜对了一部分,也想错了另外一部分。其一,发射开花弹的安德鲁火炮,其设计大大降低了炸膛几率。即便有炸膛现象,火炮的厚实炮体也能承受住,不至于伤害到己方炮手,仅仅变成回炉的废炮罢了;其次,正如普鲁士所看到的那样,开花弹的弹丸外形,由原来通体圆形改为如今桶形的弹药设计,不仅仅是安全性有了保障,炮弹威力方面也提升不少。

带着一阵阵夺人心魄的呼啸声,这些开花弹(榴霰弹)快速掠过前两几排骑兵的头顶,继而连三的落在身后10米外区域上空。此时开花弹的导火引线恰好燃烧殆尽,继而触发炮弹内部封装的火药。一阵阵沉闷的爆炸声后,无数小铁球从桶装弹体中纷纷爆裂开来,这些小铁球保持弹体外壳的致命速度,无情射杀方圆15米之内的一切生物。

20枚开花弹中,就有半数正好在轻骑兵密集进攻队形的上空或中间爆炸,瞬间过后,在骑兵方阵里制造出大大小小10多个无人区。在麦克唐纳将军的单筒单筒镜里,至少有100名身穿绿色制服的普鲁士骑兵跌落马背。

他们大都被爆裂的开花弹片或弹出的小铁球击中头部与后背,很多人还来不及叫喊一声,就已连人带马重重的摔倒在地。重伤的骑手与战马一同躺在血泊中不停的抽搐,做临死前的最后挣扎。

“嗷嗷,这种大炮这么厉害,为何不提前装备到梅隆库尔要塞?”麦克唐纳将军对着身边的梅尔达中尉问道。后者正担当炮兵联络官的角色。

梅尔达不敢说直管上级,炮兵司令塞纳蒙将军的坏话,所以直接把责任往安德鲁长官那里一推,说:“安德鲁重炮的部署都是最高统帅部直接下达命令的。”

麦克唐纳将军狠狠的瞪了一眼自作聪明的小家伙,决定战后就把梅尔达中尉踢回马斯军团司令部。战场之上,没有哪位指挥官敢质疑安德鲁统帅做出的决策。

……

“加速,继续加速,还有800米!”进攻的骑兵指挥官用尽全身气力叫喊着,鼓舞身后骑兵们的勇气。他们必须赶在法军炮手填装并发射第二发开花弹之前,冲出大口径重炮的覆盖区域。骑兵们配合着冲在最前列的指挥官,疯狂呐喊着,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压抑内心恐惧,不至于在攻击途中提前丧失斗志。

然而,该死的法国人尽出阴招。他们在事先布置的阵地前沿8百米以内,铺设了一层厚实但松软的泥土带,等到夜里雨水的浸泡之后最终形成了一团稀泥,导致骑兵的最大冲刺速度也只能维持在每小时25公里左右(每分钟400米以下)。因为一旦战马冲击速度过快,很容易出现马失前蹄的现象,导致人仰马翻的惨剧。

“该死的,1分钟后,在前方400米左右还有两轮开花弹或霰弹!”赫斯将军心中默算骑兵们即将遭受的第二轮攻击。其间,普鲁士人还没算上数门4磅或是6磅的小口径火炮所发射的射程在1百米之内的霰弹。

此时的普鲁士将军开始后悔了,自己不应该如此冲动与鲁莽,令骑兵们落入敌人的一个接一个的陷阱里。然而无论是后悔,还是反思,都已经毫无意义。一旦骑兵排出密集横队的进攻阵型中,无论路途中遭遇何种打击,也只有向前持续冲锋,任何的犹豫与放慢步伐,就会让自己被身边掠过的同伴掀翻在地,即使不死同样会被背后快速插上的无数马蹄将身体踩成烂泥。

正如所预料的那般,在接近法军阵地400米时,20枚开花弹与8枚4磅或6磅的实心弹如期而至,朝着骑兵面前猛烈袭来,或是纷纷在头顶爆炸,一时间战马嘶鸣,血肉横飞一片狼藉。在经历20多门火炮两轮开花弹与实弹的无情轰击后,作为进攻一方的普鲁士轻骑兵已损失掉七分之一的兵力,2百多名轻骑兵。

又过了1分钟,在承受了最后一轮霰弹之后,骑兵们与法军阵地仅有百余米的距离,凶悍的普鲁士人开始挥舞着军刀,相互间狂野的呐喊着,决定一鼓作气向前冲杀。

“该死的法国佬!”此时,骑兵军官们这次注意到横在自己与步兵胸墙之间,不仅有堑壕,还有一道道环绕整个战场的铁丝网。

“前两排随我撞开铁丝网,后排继续冲击胸墙!”排在首位的骑兵指挥官转过头来,对着左右两侧以及身后的骑兵们下达了最后一道的作战指令。随后,这位勇敢的骑兵上校将手中平举的马刀高高挥舞起来,做最后的冲刺努力。哪怕知道自己即将战死在铁丝网一带,也期望他能砍下一两个卑鄙阴险的法国佬。

1百米外的第一道胸墙那边,两千名法军正手执滑膛枪,齐齐瞄准了奔驰而来的骑兵们。在他们身后是两倍数量的战友,在负责填装弹药。在第二道胸墙那边还有麦克唐纳将军的7千余骑兵和步兵担当预备队。可以随时接应前方的战友退守至第二道防线。不过,在法军指挥官看来,预备队估计暂时是派不上了。

就在敌军战马撞击铁丝网的之前,法国胸墙阵地上已经响起一片哨声。第一道胸墙内的2千名守军瞄准了手中的燧发枪,随着军官高喊一声“齐射”,开始在50多米最佳射程内,尽情射杀无法前行的普鲁士骑兵。

一排排枪声响起,中弹的普鲁士骑兵不停的从马背上摔落地面。当场毙命的永远都是幸运的,他们和那位上校指挥官一样,不再有人世间的任何痛苦;至于落在地面还有意识的负伤骑兵,很多人眼前的最后一幕,是他们惊恐万分的望着自己前胸与后背,遭遇高速赶来的战马马蹄的无情践踏……

最后一秒钟,前排的普鲁士骑兵与他们指挥官一道,重重的撞上法国人的铁丝网。由于战马眼睛事先被布条蒙住,不知前方有障碍物,当数百只马腿在与铁丝护栏迎面激烈撞击时,马匹冲刺时产生的巨大惯性,竟然成功拉断了不少铁丝网。在战马们前赴后继的冲击之下,固定铁丝网的木桩也被连根拔起,第一道铁丝网终于毁战马的冲击下。

然而此举的惨重代价,是前两排骑兵无法在继续前行冲锋,由于马腿被带尖锐倒钩的铁丝网死死缠绕,使得马背上的骑兵被高高抛起,纷纷坠马倒地。手脚未断的骑手赶紧寻找各自掩护,力图避开身后高速插上的战友。

而受伤倒地的战马们则学不会如何规避,何况它们的双眼还被蒙着布条。在遭遇意外之后,唯一能做的是事情,就是竭力嘶叫呼唤自己的主人,或是倒在地面上徒劳无用的做拼命翻滚,试图摆脱束缚全身的铁丝网。但所有这些的结局,只是令它们自己成为一个个障碍物,导致更多避之不及的骑兵一头撞上,继而是接二连三的纷纷坠马,无力冲击第二道铁丝网,跨越堑壕,冲击步兵胸墙。

在落入法军陷阱时,普鲁士骑兵一个个都显露着异常惊恐,但有带着不甘屈服的表情,即便是在两千只滑膛枪从不停息的打击下,他们依然凭借心中的信念与勇气,忘却了临死前的种种恐惧,紧紧跟随着前排战友倒下前的进攻轨迹,无怨无悔的一同迈入死亡深渊。

等到最后一排普鲁士骑兵,以视死如归的英勇气概,成功穿越一道铁丝网,侥幸躲过由数千滑膛枪发射的无数铅弹,准备撞击第二道铁丝网时,法军炮手已经完成了28门火炮的第11次填装弹药,炮膛中瞬间喷射出的无数霰弹。

数分钟过后,等到所有法国人的枪炮声逐渐停止,一切硝烟随风飘散时,1千5百名普鲁士骑兵的最终成果,也仅仅止步于第二道铁丝网之下。此时,他们距离法国步兵坚守的第一道胸墙不过30米,这却成为所有骑兵们无法逾越的天堑。战场上遗留的,是一匹匹浑身弹孔躺在地面的战马在做痛苦悲鸣,它们发出令人毛骨悚然地嘶叫声,久久回荡在阵地前沿的旷野上空。

“可怜的家伙!”麦克唐纳将军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对着身边的传令官命令道:“让工兵连立刻重新布置受损的铁丝网,再通知第六步兵团清扫战场。另外,通知对面联军的指挥官,告诉普鲁士人等到30分钟之后,可以派来1百名非武装人员和两轮拖车,到我方阵地前沿收尸。”

现在,麦克唐纳总算明白了,安德鲁长官为何不提前在梅隆库尔要塞部署安德鲁火炮、铁丝网、堑壕与胸墙的防线。因为,这根本就是对进攻一方实施单方面屠杀的巨大陷阱。顿短15分钟不到的时间内,1千五百名普鲁士轻骑兵尽数倒在冲锋线上,而己方的损失仅仅10多人,而且都是骑兵用手枪造成的。

如果说拿下凡尔登只是彻底切断了联军的兵源与军需补给线,令干涉军大惊失色的话;而克莱蒙村阻击战的结果,就是完成了关门打狗之势。因为在这之后,布伦瑞克公爵和他联军主力部队已彻底陷入优势法军的伏击圈,而无法自拔。

……

第245章 瓦尔米战役(12,法军的包围圈)

露易丝公主身体微微一倾,很是优雅的把头探出车门。在通往东部前线的香槟大道,被大批赶路的车辆堵塞之后,德意志公主已经在1小时内第8次探头探脑了。此时在宽大的马车厢里,年迈的歌德大学者正靠在软垫上假寐,时不时还发出轻微的鼾声;年轻洪堡依然在孜孜不倦的勤奋工作,他低着头,趴在放置于膝盖间的写字板上,用铅笔审阅与批注《义务教育方案》的第三稿内容。

如果说之前,洪堡很不情愿接受安德鲁的工作安排,只是受迫于恩人露易丝公主不被法国佬羞辱,这才不得不答应下来。原本,对于法国最高统帅的工作指派,洪堡不过是想敷衍一二算了。可等到他拿到一份据说安德鲁将军亲自草拟的《义务教育方案》之后,这位普鲁士年轻学者惊呆了。因为《义务教育方案》叙述的内容,几乎都是近一段期间以来,洪堡本人所日思夜想的东西。

事实上,这份《义务教育方案》就是10多年后,洪堡担当普鲁士王国内政部文化及教育司司长,掌管普鲁士所有的教育文化事务时期,实施了一个泽被后世,让全体普鲁士人,以及后来德国人引以为傲的义务教育制度。也正是这个义务教育制度,使得全欧洲、全世界各个阶层的子女都有相同的机会接受教育。

“在我们的德意志祖国可以实施吗?”这是前天夜里,洪堡向下榻索姆庄园的德国大学者歌德的请教之词。之前,洪堡还私下誊抄了两份《义务教育方案》,准备偷偷的塞给歌德与露易丝公主二人,希望他们能够回国时,将其带到普鲁士、奥地利,或其他德意志邦国,交给内阁首相规划实施。

歌德面无表情的摇摇头,他从随身的黑皮包里掏出同样一份《义务教育方案》,继而解释说:“这是我到兰斯之后,摆在我书桌上的一大叠文件之一,可以任意誊抄和带走。事实上,那位安德鲁统帅压根就没私下保留的意愿。但如果你要问我,神圣罗马帝国内部,是否有哪个国家可以实施这项义务教育。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至少10年内不会有一家;如果将你的范围扩大到整个欧洲,那么法国,哦不,应该说是安德鲁治下的法国,将是你唯一的选择。”

义务教育的第一个前提是教育经费的充分保障。如今,国库已经穷得可以饿死耗子的普鲁士王国首先被剔除掉。而奥地利、巴伐利亚与萨克森三地,的确富得流油,条件倒是非常不错。但很可惜,上述三国(公国)的国民多为信奉天主教,国主们不敢实施如此激进的教育机制改革,担心此举会招致国内的宗教保守派势力,以及罗马天主教廷和教皇的坚决反对。

反倒是在法国,国内的保守派与天主教会被激进的雅各宾派打压多年,早已不成气候,根本不敢走上街来反对这个,反对那个。尤其是在安德鲁治下,由于穿越者的苦心经营,富裕的马恩省与阿登省两地有了实施全面义务教育的资金、人手与场地,就差一个实施该方案的主导人。歌德的意思很明确,建议洪堡将安德鲁治下当做义务教育的试验田,等到成功之后,再行推广到全德意志境内。

歌德在被囚禁于兰斯军营一周之后,宪兵的审查组宣布“澄清了”这位德意志大学者与进行平民屠杀的黑森雇佣兵之间不存在任何联系,随即解除了歌德的封锁令,将其转移到叙普东郊的索姆庄园,与露易丝公主、洪堡聚在一起。

今天一早,一名宪兵少校带着一支骑兵中队赶到庄园,宣称自己奉了北方战争统帅的命令,“邀请”三位联军使节一同赶往东部前线。因为安德鲁本人已在两天前,下令将北方统帅部迁到瓦尔米一带,同马斯军团主力部队汇合。

不想,今早刚走出3公里,整个香槟大道就遭遇了一场大堵车。整个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由于卫国战争已进入最后阶段,每个部队的每个人都希望趁早赶路,必须在战斗打响之前赶赴战场,免得战争结束了,连个德国人都没看到。

就这样,大家争路抢道,互不想让,结果人人都寸步难行。不久,傲慢的轻骑兵们挥舞着马刀,用马刀拼命抽打牵引大炮的骡马,好让横在道路中央的12磅火炮继续上路。但结果却适得其反,引得骡马不耐烦的嘶鸣着,干脆不干活了。

辎重队的军官,那是一位胖乎乎的上尉,正在热情招呼着来自苏尔松军营的新兵们,希望小伙子们能够帮忙将陷入水沟的几个车轮扶正。如果,士兵们再帮忙赶着牛群(肉牛)一路走到9公里外的前方营地,上尉保证给予每个士兵每人1听肉罐头(2磅装)做酬劳。

“两听牛肉罐头!”很快,一名士兵站出来,代表战友们与军需官讨价还价。

胖军需官无奈的挥了挥手,“快去干活,我最多只发1百听罐头!”

于是,50个新兵嘻嘻哈哈的围了过来,在军需官的指挥下,给辎重队帮忙。那些没能揽到活的士兵就有点不乐意了,有人想着上前打搅联军使团的大马车,看能不能淘点好东西。就当露易丝公主再度探出头时,恰好与赶来的十多士兵相视望了一眼。

“啧啧,好一个漂亮的娘儿们,眼睛就像碧绿色的宝石。她来前线干什么?”一位士兵很是夸张的舔了舔舌头,回过头来问着身边的同伴。

“干什么,还不是和其他女人一样,都是送给长官们干的!”新兵瘪了瘪嘴,显出一副不以为而的样子。

一名预备下士也凑过来,他补上一句:“啧啧,真是太可惜了,她的身材太纤细了,这种瘦弱的体型不太适合我的胃口。我家老爹说过了,当兵的女人应该像奶油一般的丰腴,屁股要大、要肥,可以多生娃,而且生下来的娃也好养活,”

“先生们,都过来吧!”军需官小跑过来,警告着那些新兵赶紧滚回去。

那是他看到陪同马车周围的尽是宪兵,带队还是一名宪兵少校。上尉军需官可不想被人记上一笔,然后就是一群会计跑来辎重营里查账,继而折腾自己三天三夜才罢休。于是,军需官招呼无所事事的新兵们说:“现在,我手上又多了30听猪肉罐头了。所以,我可以再招收15人来帮忙……统统闭嘴,只有猪肉了,不相干活的都给我滚蛋,宪兵队会好好教训你们这些捣蛋鬼。”

那一头,被一群痞子兵言语袭扰后的露易丝公主吓得面红耳赤,不再往马车外探头探脑,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车厢里。好在道路不久就恢复畅通了,原本平静的马车再度摇晃起来。反倒是洪堡叹了口气,恋恋不舍的将写字板和铅笔从膝盖上拿走,那是重新睁开双眼的歌德大学者毫不客气的指出,洪堡先生再度拼写错了好几个法语单词。

“咦,道路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法国士兵?”露易丝公主不经意的一句话,令歌德和洪堡二人心里一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事实上,两位学者早就留意到法军数量,来自后方的援军似乎连连不断,即便是新兵也是接受过严格训练的,军官们多数都有经验的老兵。尤其是法军的火炮数量,单单这一路上就看到20门大口径的重炮运往东部前线。歌德在兰斯军营曾听到一炮兵军官提及,整个前线将聚集3百门火炮,而且半数为重炮。

至于联军这边,洪堡直言不讳的告诉歌德,布伦瑞克公爵最多携带了50门火炮,其中9磅和12磅的重炮不足20门。事实上,即便算上战斗过程中缴获的法军小口径火炮,联军也仅有45门火炮,包括重炮13门。

至于双方兵力对比,无论是歌德,还是洪堡,大家都绝口不提。那是他们都已经知道,安德鲁之前隐藏了法军的真实实力,却暗地里向联军统帅布伦瑞克公爵传递了一个法军不到5万的虚假信息。估计法军参战部队会在12万到15万之间。

兵力对比上,法军3倍于普奥联军,而火炮数量方面则是6:1;至于军心士气与官兵素质,绝不是法侨支队的指挥官描述的那般羸弱不堪。即便是所谓的补充新兵,大体也能严守军纪,服从军官,尤其是宪兵的指挥。

前线的战报也充分说了这一点。在带队宪兵少校的默许下,一脸惊慌的歌德从上尉军需官那里获悉,包括沃堡与杜奥蒙堡在内的凡尔登要塞与已被法军成功收复,整个奥普联军主力,4万3千人(从山隘到克莱蒙村的战斗,联军已损失了2千人)正落入法军的重重包围圈中。

……

“14个骑兵中队,1500名骑兵,仅仅一次冲锋之后,就全军覆没?该死的混蛋,这不可能,即便他真是神眷者,也不可能精心设计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

算起来,这已经是布伦瑞克公爵第四次质问战败的赫斯将军。普鲁士老元帅的语气已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心痛不已,羞愤难当,再到现在的自说自话,

要说全军覆没稍有点过分,战后还有百来个骑手活着回到了联军营地,近半数是因为战马受伤而不得不提前离开战场;另外的,法军指挥官宣称处于战争人道主义的考虑,给受伤骑兵包扎好伤口之后,统统归还给普鲁士人。

其后,不甘失败的赫斯将军,准备组织步兵方阵的进攻。他命令炮兵军官东拼西凑了10多门火炮,准备与法国炮兵展开对轰,试图压制敌方的远程火力,为步兵创造进攻机会。然而,这场炮战没开始几分钟,就变成了一边倒的伤害,法军的12磅重炮居然可以在1800米距离上实施精确打击(相对而言)。等到双方三轮互射下来,法军炮台那边似乎未受影响,而联军的炮手与火炮已损失泰半。

不得已,赫斯将军随即下令放弃了两个步兵团的攻势。那是他从联军士兵那一张张惊恐未定的表情中看到了结果,指挥官知道,强行进攻也只是给法国人送战绩、送人头,搞不好,更会引发自下而上的一场兵变。还有一种担忧,就是联军的战地医院一贯缺医少药,无法再接收与医治更多的伤病员。

秉承最高战争统帅不久前签署的一道指令:从克莱蒙村战斗开始,法军各级指挥官原则上不再接管受伤的联军士兵。战斗结束两小时内,须向联军一方归还其伤员。然而,身体健康的战俘不再此列,那是担心他们会重新拿起武装作战。

法军此举用意非常明显,旨在逼迫被困的4万多联军无条件投降。从四天前开始,联军已不能再接收后方的军需补给。食物倒还好说,从今晚开始,军官将允许士兵们动用可维持五天的随身军粮;弹药储备方面,至少能坚持两次以上的高强度作战;唯独药品奇缺,军营帐篷里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伤病员在垂死哀嚎,然而他们中的大部分得不到任何医治,甚至喝上一口热水都显得奢侈。

在麦克唐纳将军于克莱蒙村关上联军的后退之门以前,在通向兰斯或沙隆的香槟大道的北面数公里外,2万5千名法军以及42门火炮已严阵以待。从阿尔贡纳森林的勒克朗开始向西,到穆瓦雷蒙、马夫雷库尔与昂镇等漫长的169公里范围内构筑了防御工事。

担当北线防御的指挥官,是两周前已从北方军团调回马斯军团的布律纳将军(战时晋升)。按照蒙塞司令官的部署,25万北线法军构筑的防御主要是依托森林、湖泊、沼泽与河流等众多天险,另外重点区域还配置有炮台、堑壕、铁丝网与大片雷区。

在香槟大道的以南6公里,指挥东起沙特里塞-埃利斯多库尔-瓦莱蒙,西止吉佐库尔一线,长达115公里防御线的法军指挥官,依然是居斯蒂纳老将军和他麾下的2万原莱茵军团援军。参谋部从战略上判断,联军不太可能从南线突围,那会无限拉长回国路程,加之法军坚壁清野策略的彻底实施,联军无法在中途获取食物补给,估计两、三天后就会沦为森林野人。可尽管如此,炮兵司令塞纳蒙将军还是给南线法军,配属了25门火炮,其中12磅的安德鲁重炮就有8门。

至于昂镇-瓦尔米-吉佐库尔的西线,即约9公里宽的正面战场上,马斯军团司令蒙塞将军亲自指挥着5万军团主力布防于比翁尼河与香槟大道之间的瓦尔米山和约仑山(大瓦尔米山),迎接布伦瑞克公爵的正面强攻。香槟大道以南数公里,属于奥维河等众多河流、湖泊、森林与沼泽之地,别说战马、辎重车与炮车,就是轻装上阵的轻步兵,也无法通行这一片布满陷阱的低洼地带。

整体态势上,原本作为战略预备队的4万法军等到克莱蒙村战斗爆发时,已补充于北面与正面两个战场。等到克莱蒙村战斗胜利之后,形成合围之势的11多万法军将布伦瑞克公爵的4万3千名压缩在1百平方公里土地上。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北方统帅部下达了第三道动员令:将苏尔松军营尚未结业的2万新兵,以及在巴库尔军营集训的预备役士官,兰斯步兵学校、骑兵学校与炮兵学校的学员和他们的军事教员充分组织起来,上述的2万3千人将担当总预备队,并在9月26日之前,集结于大马斯军团驻地,瓦尔米一带。

至于武装香槟沙隆附近联合产业基地3万工人的想法,最终被安德鲁抛弃,那是萨伊总经理向北方统帅部发来抗议书的结果,毕竟一名熟练工人培养不易,按照萨伊的统计数据,一个熟练工人创造的价值可以再武装5到8名士兵。

……

第246章 瓦尔米战役(13,月亮湾堡垒)

9月26日,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晴天,红彤彤的太阳最终驱赶了连日的乌云和阴雨。天高云淡,阳光普照之下,令人感觉格外的舒适。

上午9时,位于瓦尔米山以西3公里外的马斯军团营地里,所有参加瓦尔米战役的全体高级军官,已列队集结完毕。

在巨大的红白蓝三色营帐前面,身穿蓝色军礼服的上校与将军们骑着高头大马,一字摆开,他们在恭候着北方最高统帅的到来。两天前,安德鲁命令宪兵司令夏塞将军率领4万战略预备队赶往瓦尔米,自己则从叙普秘密来到沙隆,并与萨伊等人举行会晤,还视察了联合产业基地,直到今天才北上马斯军团的驻地。

那些将校军官身后,是参加检阅礼的一个步兵团,以及一个骠骑兵团。灿烂的阳光下,插着漂亮羽翎的高筒军帽与点缀着金色流苏肩章的漂亮制服相映生辉,构成了一副色彩斑斓的战争画卷。

不多时,军号声起,早已准备就绪军乐队开始演奏新曲目,《马斯军团最强大》,这也是马斯军团的军歌。此时,安德鲁长官一行刚好进入军营大门。

与以往一样,这位北方最高统帅都是骑着那匹名叫“可爱多”的枣红色母马。这是一头阿拉伯纯种马与法国马杂交的后裔,马体优美但魁梧,气质敏锐而温顺,尤其是四只脚有两只为白色,两只为褐色,最惹人喜爱。在波尔多成立香槟混成团时,“可爱多”就开始成为安德鲁的专属坐骑。

曾有不少人明里暗地嘲讽过安德鲁,说这位年轻的将军只能、也只敢驾驭那匹没有威严的母马,但安德鲁依然我行我素,从不加以理会。如今,敢说闲话估计也没几个了,因为安德鲁就是骑着这匹一点脾气都没有,性格温顺的一塌糊涂的枣红色母马,驾驭了北方三个军团,近20万大军。再过几天,安德鲁还要骑着这匹“可爱多”,将整个奥普联军踩在马蹄之下。

当最高统帅来到军团大营帐前面时,马塞纳中校的步兵团那边,伴随着管弦乐队的乐曲节奏,全体两千名官兵开始合唱一首威武雄壮的《马斯军团最强大》:“

嘿,普奥联军(德国佬)都是一群黑乌鸦,想把我们踏在脚底下;

从阿登森林到莱茵河畔,嘿,我们的马斯军团最强大;

安德鲁统帅的战士们,把刺刀擦亮,要紧紧握住手中枪;

我们都应当越战越顽强,和敌人决死在疆场。决死在疆场。

……”

不出意外的,在安德鲁听到这首“由自己谱词谱曲”的军团战歌之后,显得格外高兴。尤其士兵们唱到第3句开头,“安德鲁统帅的战士们”时,最高统帅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他勒住缰绳,跳下马背,兴致勃勃的朝着步兵团那边走去。此时,一排将校军官们相视一眼过后,也纷纷下马,围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安德鲁不禁皱了着眉头,那是他发现无论是前面的士兵,还是自己背后的将军们,蓝色的军礼服倒是感觉很不错,就是大家胸前都是一片光板,没有任何荣誉勋章可以悬挂。

很快,穿越者开始在心里琢磨着,必须增添一个“铁十字勋章”,仅授予那些在战场上表现英勇的战士,包括各级士官;对于中下级军官的勋章,主要是法国传统的“荣誉骑士团勋章”;而军中的高级指挥官(上校与上校军衔以上)的荣誉表彰,则以另一时空中拿破仑皇帝所创造的“荣誉军团勋章”。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一些纪念勋章,包括此次卫国战争胜利之后,每位参战人员包括后勤辎重,都会获得一枚“1792年卫国战争胜利纪念章”。而这,就是安德鲁赶往沙隆的原因,督促产业基地赶制20万枚卫国战争纪念章。

……

“这个合唱团是你提前安排的?”贝尔蒂埃将军落后一步,拉着指挥官蒙塞低声问道。

“见鬼了,我也是今天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该死的,当初就应该把马塞纳仍到巴黎歌剧院里,但不是让他在军乐队里搞大合唱!”

身为马斯军团的司令官同样一脸懵逼。不过,这首《马斯军团最强大》听起来的确很好听,也很霸气。至少填补了北方三大军团中,唯独马斯军团没有自己军歌的遗憾。不过,大出风头的却是马塞纳,这让蒙塞多少有点不开心。

不久,当贝尔蒂埃留意到自己参谋部的絮歇中校居然担当了军团乐队的指挥,便很快就猜到了整个事情来龙去脉。于是,总参谋长朝蒙塞将军耳边叮嘱了一句。“待会,等到军乐队演奏结束,找个理由恢复马塞纳的上校军衔。”

蒙塞立刻会过意,一声不吭的点了点头,却在心中暗骂那个厚颜无耻的混蛋。几分钟后,意大利后裔凭借他那洪亮动听的歌喉,重新回归上校军衔。与此同时,这首《马斯军团最强大》也开始在马斯军营的士兵中间广泛传播,继而成为本军团的正式军歌。

军歌的小插曲很快就一闪而过,在将军们的陪同下,安德鲁来到明亮宽敞的大营帐里,听取总参谋部与马斯军团司令部有关对敌前线的最新战报。

总参谋长贝尔蒂埃将军站在悬挂巨幅的军事地图前的帷帐一侧,开始讲解:

“……自从两天前,也就是本月24日,麦克唐纳将军占领克莱蒙村,继而成功切断奥普联军的退路之后,布伦瑞克命令赫斯将军在24小时之内,朝克莱蒙方向发动了三轮攻势,但均被麦克唐纳将军的成功击溃。

25日,敌,克里法特将军率联军一部,约1万余人,曾向香槟大道以北的穆瓦雷蒙与马夫雷库尔两地进行了试探性进攻;与此同时,数千名德意志邦国军队向南面袭扰了埃利斯多库尔一带,还有以叛军为主的小股部队的防线渗透。但毫无例外的,均被我防守部队轻松击退或围歼。依照战前的军事部署,前线部队的各级指挥官不得擅自追敌。

无论是南北两线,还是麦克唐纳将军的东线部队,他们的职责就是坚守阵地,不放走一个侵略军。事后,从敌方的伤亡数字上看,联军在上述进攻中的损失不过千余人。即便再算上克莱蒙村的战斗,包围圈里的奥普联军应该还有4万2千人。但如果要剔除两千伤病员,奥普联军实际兵力已下降到4万。

在马斯军团的正面战场,布伦瑞克和他的联军主力部队依然停留在距离瓦尔米山以东4公里外的多马尔与阿尔热尔一带。截止1小时之前,普奥联军的营地里没有任何想要继续西进的意图反而在多马尔北面,一个月亮湾的地方,构筑了一个简易的多面环形堡。

……”

听到这里,安德鲁不禁笑了起来。他说:“月亮湾堡垒?嘿嘿,布伦瑞克和他的奥地利元帅想要打持久战吗?他们的食品、弹药与药品充足吗?”

贝尔蒂埃回复道:“据情报显示,联军指挥部已下令,允许士兵动员背囊里的紧急干粮。不过这最多只能支撑五天;弹药方面具体不详,但从敌军前几次战斗程度上看,肯定不够;至于药品,联军的伤病员能活下来都是靠运气。”

安德鲁想了想,说:“五天?!估计是在等待着凡尔登以北的援军,是否能打通南下(西进)的补给通道。也就是说5到7天之后,德国佬就要缴械投降了?”

“是的!”贝尔蒂埃先是肯定了统帅的这番话,但他又接着指出:“我相信布伦瑞克在投降之前,肯定会向瓦尔米的正面战场,冒险发动一场全面进攻。当然,蒙塞将军这边已做好准备,即便联军改变进攻方向,也有其他预备方案。由于臂板信号机的存在,德国佬的一举一动就在我军的严密监视之下。另外,刚刚成立热气球连队,也开始向联军阵地散发劝降宣传单……”

站在职业军人的角度,无论是总参谋部,还是马斯军团司令部,大家都希望联军统帅向正面,或是两翼,或是向后,发动一系列的猛烈进攻。等到德国人进攻受挫,筋疲力尽之际,以逸待劳的军团主力部队在预备队的支援下,狠狠的朝敌人腹部插上最致命一刀,顺利了结这场持续1个多月的卫国战争,而不是等着联军集体龟缩于堡垒之内,通过和平谈判的方式去结束战争。

对此,身为最高统帅的安德鲁也心知肚明,他并没有直接表明统帅部的最后立场,却需要综合考量战场上的形势和可能性,以及国内外的政治环境再行定夺。就在数天前,国民公会的轮值议长再度给安德鲁写信,要求统帅部在10月之前将干涉军逐出法国境内。安德鲁对此的回复相当的简单:你可以来前线和我当面谈谈。吓得那位来自里昂的布里索派代表,不敢再随意借国民议会之名,向北方统帅部发公文函。

虽说安德鲁不精通战地的指挥作战,但他却是将军们眼中绝佳的战争统帅。来自战场之外的任何干扰都不曾影响到前线的各级指挥官,因为安德鲁凭一己之力扛下一切的外界压力。在排兵布阵和调兵遣将等方面,一贯都是总参谋部与军团司令部说了算,安德鲁几乎不会横加干涉,只负责签字背书而已,事后由宪兵司令部确认与考核战场的得与失,最终做出奖和惩。

……

在凡尔登方向,为了吸引布防交通线的联军围攻凡尔登,打通与布伦瑞克的通讯联络。军情局与宪兵队合作,传递了一个军事假象,让东北方向的奥普干涉军误以为布伦瑞克指挥的联军已在近期击溃法军马斯军团的主力,目前正在进军香槟沙隆。

据前方反馈起来的信息,北方联军那边显现相信了这一虚假情报。德国将军们固执的认为:法军夺回凡尔登,并派遣小股部队袭扰联军补给线与通讯的疯狂之举,其缘由就是因为法国人的主力部队已被布伦瑞克公爵击败。所以,北部联军只需再度打通南下(西进)的交通线,就能赢得胜利,继而完成向巴黎进军的宏伟愿望。

目前,德国人已经在梅斯、隆维和埃坦等地组织收拢了一支大约2万人的部队,其中大半为德意志邦国的军队,准备由霍恩洛厄—基希贝格亲王准备指挥,计划在明天,最迟后天,朝沃堡与杜奥蒙堡两地发动攻势。

“哦,现在谁在指挥凡尔登防御战?”安德鲁插了一句。

此时,身为军团司令官的蒙塞将军站起来,他接替了总参谋长贝尔蒂埃将军,由自己在向长官讲解:

“是莫罗上校!麦克唐纳将军也向凡尔登派出了3千增援部队,加上莫罗的大步兵团,以及营救的2千战俘,还有策反的3千原法侨支队的叛军。目前凡尔登、沃堡与杜奥蒙堡三地已部署了我军的1万兵力,而35门火炮大部都集中于两座姊妹堡垒。另外,居斯蒂纳将军已派出3千步兵,以及两个炮兵连,支援凡尔登。按照预期部署,上述援军会在今晚进驻凡尔登要塞。

至于达武上校的来复枪二团,在修整两天之后,已按照原定计划开始向东转移,前往70公里外的梅斯城方向,加入到莱茵军团的反攻序列。在敌后,弗里昂中校指挥的来复枪三团,依然是以小股部队分散作战,从昨天起,我已电令弗里昂中校减少袭扰次数,以便于北路联军得以顺利进入我方的伏击区……”

蒙塞继续向安德鲁汇报,在勒费弗尔将军的北路军与奥热罗将军的左路军方向,依然与联军保持着对峙局面。上述两地的反攻,必须等到布伦瑞克军团的围歼之日。至于北方军团与莱茵军团方面,大体也是如此,与两三天前的汇报没有什么变化。由于臂板信号机已经遍布整个法国北部,即便是最远的北方军团,也能在5小时以内,收到北方统帅部安德鲁长官下达的作战指令。

而此时的奥普联军,由于坚壁清野的实施以及后方的袭扰战,差不多已成为瞎子和聋子。前线部队只能靠蒙猜与估计,或是接受法军情报部的误导信息。

……

所谓的月亮湾堡垒,就是奥普联军在垂直高度不足50米的一座小山丘上,环绕构筑的椭圆形胸墙,而胸墙之内安置了几座简易炮台。布伦瑞克公爵与科堡元帅将这个简陋务必的月亮湾堡垒,称作进攻香槟沙隆的前沿阵地。

然而,越来越多的联军军官已经相信,他们不过是在进行垂死挣扎而已。因为法国人已经自己团团包围起来,导致来自后方的辎重补给车队5天未到。曾经作为布耶侯爵副官的皮罗托上校,尽管在内心并不否认同僚们的想法,但他绝不会承认失败,即便自己会在战场阵亡,也必须要倒在对敌的冲锋途中。

去年6月,当布耶侯爵承认营救国王失败,决定自我流放到法属殖民地圣多明各(海地)时,还是少校军衔的皮罗托拒绝了司令官的邀请,只是将弟弟科勒,也就是下一任赛齐亚伯爵交给老长官照顾。他自己则来到科布伦茨,投效阿图瓦伯爵。当法侨支队成立后,皮罗托少校晋升为上校,并指挥一个龙骑兵团。

事实上,骑兵在尽是崎岖山地的法国东北部战场,真实用途并不大。尽管没有上阵杀敌的机会,但皮罗托上校依然立下奇功,他冒险只潜入重兵把守的梅斯城中,继而说服了他在巴黎军校的校友,马里-德-弗罗泰上校,最终促使这位城防要塞的指挥官举兵反叛,让联军兵不血刃的拿下梅斯城。战后,普鲁士王储替代阿图瓦伯爵,任命皮罗托上校为法侨支队的副指挥,位列总指挥伯西伯爵之后。

只是所有好运气等到联军西出凡尔登要塞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前天,赫斯将军夺取克莱蒙村战斗失利,整个骑兵团覆灭;昨天,克里法特将军突袭北线与南线又遭遇继而连三的失败,唯有一头通向沙隆的香槟大道,依然保持着畅通。

毫无疑问,那就是安德鲁精心设计的陷阱。犹如残暴恶毒的蜘蛛张罗了好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就等着猎物主动上门。

想到这里时,皮罗托有些懊悔,当初布耶侯爵与其离别时,上司曾警告说,与安德鲁作战,除非你能一锤定音的战胜对方,那就必须无时不刻考虑后方补给线的安全。因为安德鲁最擅长以弱示人,迷惑自己的对手,然后不动声色的从政治与军事两个方面切断敌人退路,迫使你无路可走,最后不得不缴械投降。

当然,现在说这些似乎已毫无意义。昨天,皮罗托曾奉命从法侨支队中招募一支两百人的敢死队,借助天然夜幕的掩护,继而向北,往阿尔贡纳森林边缘的勒克朗方向的法军防线,进行渗透突围,试图将布伦瑞克公爵的亲笔信传达到梅斯城或是埃坦要塞。

然而很可惜,这支敢死队刚一摸到法军防线,都被警戒的蓝制服士兵察觉到,一阵排枪炮击过后,敢死队几乎全军覆没,就连皮罗托上校本人也差点被抓,最后仅有10来个幸运者活得回到联军营地。

不甘心的皮罗托上校,试图组织第二次突围行动,但法侨支队中没多少人愿意响应,那是蓝制服阵营那边通过热气球散播了一批传单。传单上宣称:除了流亡贵族军官必须接受法庭审判之外,所有法侨支队的叛军士兵只需在战场上缴械投降,就能保住身家性命;再服劳役6到8个月就能恢复人生自由;倘若立下战功,还能加入到蓝制服法军,为法兰西共和国效力。

尽管总指挥伯西伯爵与皮罗托上校下令宪兵收缴这类传单,并严令士兵间传阅,但也无济于事。每天只要不下暴雨,蓝制服的热气球机会定时光临联军上空,散发成千上万份传单,传单上还配以大量的图片,便于那些不识字的士兵阅读理解。

当然,法军的传单内容不限于对叛军的宣传,也包括对奥普联军的劝降,宣传法军有待战俘,主动投诚者可以在服苦役6到8个月后,释放回国;至于联军的军官可以接受自我赎买。简单通俗的说,就是拿钱来购买人生自由。

……

第247章 瓦尔米战役(14,围困与围歼)

月亮湾堡垒的联军司令部,这是整个堡垒中不多的砖瓦式建筑,而所有材料都是从5、6公里外的圣默努尔德镇(圣胡曼)的废墟上拖过来的,联军的其他房间多为使用树枝和茅草搭建而成,或是住在简易帐篷里。

茅草屋与帐篷,要说防雨倒也勉强过去,关键是保暖性差了点。从9月下旬开始,香槟东部的夜间最低温度已下探到3度。而此时,联军士兵的衣物不过是外套加了一件衬衣和内衣的秋装,至于冬装估计还堆在维隆要塞的军需仓库。

由于阴雨连天,加之大部分的时候里,联军士兵使用湿漉漉的枝叶很难点燃野外篝火取暖和煮食,尽是些熏人眼睛的浓烟。很多人只能不顾军医官的反复警告,饮用不洁净的河水或是生吃食物,导致各种传染性疾病数量急剧攀升。

越是接近瓦尔米,法军的坚壁清野政策执行的越彻底。

在联军司令部附近的多马尔村与阿尔热尔村,法国人撤走时还念念不忘的将推到墙壁遗留下来的砖瓦,一个不剩的扔到河流之中。以至于联军在构筑月亮湾堡垒时,不得不费尽周折,从河边的泥土里开挖石块去构筑步兵胸墙和火炮炮台。

唯独,通向沙隆城的香槟大道,其路面依然完好如初,甚至是传说中的柏油路面,法国人使用了价格不非的沥青(主要是运费高,沥青本身不值钱)。

……

清晨,在搭建于司令部附近的帐篷里,布伦瑞克公爵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现在时间是早上4点。此时的气温还不到3摄氏度,又是一个寒冷而阴沉的天气。老公爵全身疼痛,感觉整个人沉重不已。他的双腿还是肿胀不消,加上不断地咳嗽,头好像被铁环箍住,犯起了可怕的偏头痛病。

“这是该死的感冒!”公爵在心中咒骂一句,他赶紧从在上衣口袋里搜出一小支鸦-片酊,一口气喝光,继续躺在行军床休息。两小时后,天气依然有些寒冷,还很潮湿,但公爵已明显感到全身发热,身上的各种感冒症状也在逐渐消失。

这位联军总司令从床上很是费劲的爬起来,坐到一张小书桌前,这是副官用两个弗罗林(神圣罗马帝国金币,一个弗罗林价值5塔勒,折合18里弗尔)从随军奸商那里购得的。公爵用法国火柴点燃了一支仅有的半截蜡烛,戴上眼镜,开始审阅副官送来的军队各类文件公函。

等到天空蒙蒙亮,可以看清楚文件上的字迹时,布伦瑞克赶紧熄灭了蜡烛,以免白白浪费掉。今天已是被围困的第五天,各种物质非常短缺。

两个熟土豆,一碗连战马都不怎么喜欢吃的大麦粥,外加一小碟副官从奸商那里用额外土豆换来的咸菜。这就是布伦瑞克的早餐。吃完后,他支开随行的副官,独自一人在月亮湾堡垒上散步。所到之处,即便是普鲁士军士,一个个都懒懒散散的,哪怕由军官从旁督促,他们也不怎么乐意的向总司令行军礼。

不远处的几个宪兵看到了,也见怪不怪,根本没有上前干涉的意思。毕竟,饿肚子的滋味实在很不好受。自从五天前,4万多联军被10多万优势法军团团围困之后,每个联军士兵都必须无条件的上缴给营团军需官,各自背包中的紧急军粮。而其后,每天仅能供应两顿,饭量也仅有平日一半,别说吃饱,仅够糊口。或许等到明天开始,每天只能吃上一顿饭。

所以,布伦瑞克尽量回避众多士兵眼中的幽怨眼神,当年,他也是这样盯望过即将失败的腓特烈大帝,因为首都柏林被反普联盟的军队占领了。而年轻的布伦瑞克和他叔叔老布伦瑞克公爵还需要饿着肚子,率领一支残缺不齐的杂牌军,迎战两倍于他们自己的法奥联军。

“安德鲁到瓦尔米山已经两天了!”布伦瑞克公爵站在山岗上喃喃自语。他在猜想法国人的进攻时间,但理智告诉自己,安德鲁在等候联军投降。

不久,法军驻防瓦尔米山的那一侧,传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期间,还时不时夹杂着“最高统帅万岁!”“安德鲁万岁!”“马斯军团万岁!”之类的口号。不多时,一首霸气十足的《马斯军团最强大》的歌声也同样飘到联军这边。

“哗众取宠的兰斯小丑!”

在听到第一句“普奥联军(德国佬)都是一群黑乌鸦”的歌词后,这位联军总司令愤愤不平的骂道,但又无可奈何。

伴随着欢呼声与雄壮歌声的,还有法军阵地上持续升起来的两、三只执勤热气球,这当然是孟戈菲兄弟的杰作(世界上最早实用性热气球的发明者)。与其他不愿意离开法国的贵族和院士们一样,孟戈菲兄弟愉快接受了兰斯理工学院的邀请,选择了一个避开巴黎,又不用离开法国的政治避风港。

今年3月,依照孟戈菲兄弟最新设计的产品,安德鲁下令在兰斯军营里组建世界上第一个热气球连队,全连一共有八只可服役的热气球。9月之后,热气球的球体内部开始灌注续航能力与漂浮性更好,但也是愈发危险的氢气。出于某种目的,安德鲁依然称之为热气球,而不是氢气球。

这个“热气球”连队隶属于北方统帅部,主要是由学者、工程师和各类技师组成,还有担当警戒与保卫任务的宪兵队。其职责是高空侦查、天气预测、炮兵导航,以及依据风向给敌军官兵传单散播。为保障天空观测者的安全,热气球下方的吊篮上还有多根数十米长的缆绳与地面连接,防止气球随风飘走。至于穿越者脑海里无数次想象的战术轰炸,在氢气飞艇出现之前,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上午8时,天已大亮,法军热气球下方吊篮里的士兵又开始向接着有利风向,向数公里外的联军阵地抛洒成千上万份的劝降传单。不一会儿,就有1张传单恰好落到公爵的脚下。布伦瑞克很是随意的朝地面瞟了一眼,发现传单上的内容与五天前的并没有太大差别,依然是用法语与德语两种语言印刷的文字,还配有不少简陋粗俗的图示。

几天前,联军的宪兵队还在各处大肆收缴这类劝降传单,但四五天过后,宪兵们也见怪不怪了,因为所有的联军官兵都已清楚知晓法军传单上的内容与条款。

按照法国统帅部的规定,但凡经过简单甄别,确定没有犯下战争罪的联军士兵(含法侨支队士兵),在接受苦役期6到8个月将就可以获得释放。但这基本上属于非战斗性质的工兵、军需与辎重部队为主;对于其他士兵,每参加一次针对法军的战斗,其苦役期就要增加2到3个月,基本上联军士兵需要服苦役12月左右。

所谓苦役工作,大都是给香槟、洛林与阿尔萨斯的沦陷区的受难居民进行家园重建;其次,就是修筑北方15省之间公共道路,架设桥梁;只有那些犯下战争罪行的士兵,才被派到危险性极高的矿区工作,时间是两年。

至于战地医院的医生、护士和神甫,以及随军货商、妓-女、帮佣、杂役,各种工匠以及手艺人,法军允许他们在战后自由离开法国。不过,上述人员的随身或随行物品必须接受宪兵队的搜查,货商还需缴纳一定额度的税费。

当然,法军欢迎联军中的军医、护士、工兵、炮兵和骑兵等技术兵种的加入,不仅可冲抵自己或是亲朋好友的苦役,还有更多的晋升机会。那是法军里的军官大都平民出身,其中就包括他们的安德鲁统帅;而在联军内部,军官都是清一色的世袭贵族或军官世家,平民士兵的最高军衔就是上士,除非立下奇功,一般不可能晋升到军官。

此外,法军还规定,那些没有犯下战争罪的军官(法侨支队的贵族军官除外)一律实施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其中,步兵少尉的自赎价,起步为2千塔勒(塔勒与里弗尔同属银币,之间比值为1:38,约7600里弗尔),中尉3千塔勒,上尉4千5百塔勒;少校7千塔勒,中校1万塔勒,上校2万塔勒;准将8千弗罗林(约4万塔勒,折合约为15万里弗尔),少将1万5千弗罗林,中将与元帅5万弗罗林……其中,联军军官每参加或指挥一次战斗,赎价每增加20%到30%;此外,联军司令部与参谋部的军官要高出普通军官20%。

一位无所事事的联军参谋部军官曾经计算过,倘若按照这类自赎标准,法国人将会从那些已经被俘,以及即将被俘的联军军官中,将征收两千三百万塔勒,如果再计算指挥战场次数的累加值,至少要3千8百万塔勒(折合1亿4千万里弗尔)。而这,相当于普鲁士去年国民总收入的80%。

如今,整个普鲁士王国依然穷得叮当响,据说其外债始终保持在1亿塔勒之上。了解这类实情的安德鲁统帅,也不指望能从柏林的无忧宫那边打劫到多少战争赔偿。不过,情报显示那些德意志贵族军官们倒是不穷。虽然自己的漫天要价的确是贵了点,但德国贵族的家眷但凡咬咬牙,卖出一两座庄园,以及祖传的珠宝首饰什么的,还是能勉强凑齐的。余下还是不够的,届时安德鲁可以大发仁慈,让联合商业银行信贷部的业务经理们,主动联络这些德意志贵族战俘。倘若有人事后敢拖欠不还,那就是最佳的战争借口。

从另外一方面,法国人开具了这份自赎清单,也意味着联军官兵的生命有了保障。既然战败即将成为不可避免的事实,那么先保住小命要紧。至于打仗什么的,还是能免就免了吧。按照法国人那种卑鄙无耻的算计公式,但凡战斗一开始,即便侥幸不战死,参战士兵又要增加3个月的苦役期,至于指挥官们则要增添30%的自赎金,让人心痛。

布伦瑞克公爵深知,这种自暴自弃的认输思想在联军军中广泛蔓延开,战斗就没法再继续下去了。然而,身为总司令的他却没法强行以军令去干涉部下们,因为就连联军的总参谋长科堡元帅,也偷偷在给居住维也纳的妻子写信,让其赶紧变卖几座庄园,凑钱赎身。

当然,这类书信是无法通过法军的封锁区的,必须通过随军货商秘密转交给法军宪兵手中,再由后者派人誊抄一份寄送到目的地。一开始,这类投敌行为还是偷偷摸摸的,让人代劳。现如今,宪兵的报告上说,有不少德意志邦国和奥地利王国的军官直接跑到法军阵地,一番签名画押,好让自己家族赶紧去凑赎金。

两天前,宪兵还向布伦瑞克公爵报告了一件更为恐怖的事情,那就是一些士兵的存放于背包内的紧急干粮在路途中,未经指挥官特别允许(或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私自消耗了一部分。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失职行为,放在腓特烈大帝时代,铁定是要挨上十几记军棍,而现在,布伦瑞克公爵也管不了了。那是从明天之后,只能吃一顿饭的4万多名联军官兵就要集体饿肚子了。

当然,还有骑兵部队的大批战马可以宰杀充当军粮。不过,很多骑兵指挥官相互间团结起来,他们公然宣称:谁要是胆敢把自己“最亲密战友”当做食物,那么骑兵们将会义无反顾的反叛到法国人那边,发誓与“刽子手们”血战作战。至于辎重队的驮马和驮牛什么的,早在昨晚全部沦为军官餐桌上的美味佳肴(缺少食盐和各种调料品),消耗殆尽了。

或许,整个联军之中,唯独布伦瑞克公爵还没放弃最后的希望。那是他还在幻想着一种奇迹的出现。就如同七年战争最艰难的时刻,欧洲中的俄罗斯、奥地利、法国、瑞典、丹麦、波兰,以及大半德意志邦国等,前后起兵50万,共同进攻这个人口不到5百万的普鲁士王国。很快,首都柏林不战而降。

尽管如此,腓特烈大帝依然没放弃希望,5次拒绝联军派出的劝降使者。与此同时,那位普鲁士国王胸前的吊坠里,存放着足够杀死5匹烈马的见血封喉的毒药,一旦战败被俘,腓特烈国王就准备服毒自尽。然而,普鲁士大帝最终等到了属于他的胜利时刻,俄国女皇驾崩了,新沙皇居然是他的好基-友……

至于布伦瑞克脑海里的所谓奇迹,或许是期待安德鲁无疾而终,法国人解除了围困;或是凡尔登要塞重新被联军攻克,西进补给线重新打通,以及其他什么的。他不再继续猜想下去,是怕被自己头脑里尚存的理智而逐一否定。

公爵内心承认,只要法军发动全线反攻,困守于荒野之中的联军大部最多给予象征性抵抗,继而就会成建制的缴械投降,或许整个战斗最多持续6到8小时。而今,法军统帅之所以迟迟不下令,用意非常明确:减少自身伤亡,来换取最大的胜利。借助疾病、饥饿、恐惧和劝降来摧毁反抗意志,促使联军最终不战而降。

此外还有一点,这是科堡元帅补充的,他说:“安德鲁在拿我们当做诱饵,吸引联军各部赶来增援,继而连三的落入法军事先布置好的陷阱里。”

所以几天前的那晚,布伦瑞克公爵将自己的亲笔信交给皮罗托上校,希望这些法侨支队的敢死队员能够突破法军的严密防线,继而穿越他们非常熟悉的家乡,北上隆维要塞或东去梅斯寻找普奥联军,指示留守梅斯的霍恩洛厄—基希贝格亲王立刻率领余下部队撤离法国,回归德意志境内,并在奥属尼德兰与莱茵河沿岸组织防御,严防法国-军队的全线反攻。

不幸的是,法国叛军的突袭行动没能成功,就连布伦瑞克的亲笔信也落到了法军手中。依照司令部对法军统帅的了解,这位以卑劣无耻见长的安德鲁,肯定会加以细心的利用,派出奸细诱惑头脑有点迟钝的霍恩洛厄—基希贝格老亲王上当受骗。

不得不说,布伦瑞克公爵对不幸命运的预测非常准确。就今天中午,霍恩洛厄亲王率领的2万援军在凡尔登城下被遭遇1万多法军的聚而歼之。那是年迈而昏庸的老亲王在久攻不下沃堡与杜奥蒙堡之后,很是天真的听信法军奸细提供的片面之词(有伪造布伦瑞克公爵的亲笔信),竟然置沃堡与杜奥蒙堡两座要塞门户而不顾,直接攻打坚固的凡尔登要塞。等到三地同时反击时,这支奥普援军最终全军覆没。

此战过后,联军的2万2千之众,仅有千余名骑兵侥幸逃出生天,就连霍恩洛厄—基希贝格老亲王也稀里糊涂的当了法国人的俘虏,成为需要缴纳自赎金的又一个奥地利元帅。

……

第248章 瓦尔米战役(15,安德鲁的邀请)

就在霍恩洛厄亲王不断收拢北面与东面的联军部队,寻求对凡尔登要塞的围攻之前,被10多万优势法军团团围困的4万联军主力,也在不断对两翼和后方尝试各种突围行动,但无一例外的遭遇失败。不久,在参谋长科堡元帅的支持下,布伦瑞克公爵最终也改变了策略,决定孤掷一注。实施正面突袭,沿着香槟大道朝着法军重兵驻防的约仑山和瓦尔米山方向,发动进攻。

第一次进攻是夜间。普军想借着夜幕掩护做偷袭,只是担当尖兵的前锋非常不幸的在山脚下踩到法国工兵布防的警戒雷。于是,偷袭很快就改为强攻,被法军轻松被打了回来。布伦瑞克公爵见事已不可为,随即命令主攻部队停止进攻。尽管损失不大,但联军士气已严重受损。

第二次选择了正面强攻。联军的主力分为两个纵队,借助早上浓雾的掩护,分别缓缓地向约仑山(大瓦尔米山)和瓦尔米(小瓦尔米山)前进。到正午时,当联军部署完毕之后,山间雾幕也逐渐散尽了。此时,普鲁士人将从全军收拢的44门火炮全部集中起来使用,由滕皮尔霍夫将军统一指挥,与法军的炮兵炮台在相隔1200到1500米的瓦尔米山岭上展开猛烈炮击。

期初,普军火炮似乎成功压制的法军炮台,20分钟内发射了上千发炮弹。然而,联军的火炮有效射程实在有限,尽管炮手们尽其所能,还使用了双倍火药(仅限于青铜炮,若是铁炮肯定炸膛),将实心炮弹勉强发射到1200米最大射程,但这根本几乎毫无准头;再加之,两座瓦尔米山的泥土因为雨水长期浸泡,非常潮湿,所以联军打来得大部分炮弹都深埋于泥土中,而不会发生跳飞现象,此战造成法军炮手伤亡数字,不过是区区的个位。

然而,等到雾气全被正午的阳光驱散之后,整个战场变得清晰而明亮。隐忍多时的法国炮兵忽然向联军火炮阵地发动了致命反击。在数座炮台上,一共110门12磅的大口径的安德鲁火炮一同齐射,无数炮弹犹如遮天蔽日的蝗虫飞向普鲁士炮兵阵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使得整个战场都在颤颤发抖。

仅仅一轮,法军就成功摧毁了联军近半数的火炮和炮手,那些能够远距离发射榴霰弹(开花弹)的安德鲁大炮,给予联军炮手极大的杀伤力,就连炮兵指挥官滕皮尔霍夫将军也为此丢掉了半截胳膊。等到数分钟过后,法军炮手连续实施完五轮齐射,联军火炮阵地那边几乎已无活人。40多门却尽数被摧毁。

联军炮兵遭遇团灭时,知道毫无取胜希望的布伦瑞克公爵再度下令参战部队全体撤离战场,重新驻防于月亮湾堡垒群。此战,布伦瑞克和他的军队失去的不仅仅是火炮和士气,他们还彻底丧失了战场上的全部主动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法国人一步步勒紧了套在4万多联军士兵脖子上的致命绞索,自己却无力反抗。

……

下午2时,当歌德与露易丝公主回到月亮湾堡垒,这已是联军被困的第六天。毫无疑问,安德鲁让这些人回来是劝降联军统帅的。

“哦,那位趾高气扬的安德鲁统帅让你们给我带来什么?无条件缴械投降,接受那个兰斯无赖汉的勒索?”刚一见面,布伦瑞克就一轮劈天盖地的骂道。

可怜的露易丝公主被吓得不敢说话,她借口要去找王储未婚夫,于是提着裙子,飞快的直接从司令部里跑了出去,留下公爵的幕僚官们。

房间的桌案一侧,布伦瑞克公爵的私人秘书隆巴德正对着歌德微微额首,那是幕僚之间的小暗号,告知歌德先不要说话,让老板消消气。

歌德却是叹了口气,直言不讳的说道:“尊敬的公爵阁下,我接受了法军统帅委托,回来告知这几天的消息。就在昨天下午,霍恩洛厄亲王率领的2万2前名援军在凡尔登城下被法军围歼,仅有数十人逃了出来(安德鲁说谎了);而在周围,三倍于我军的15万优势法军会在12到24小时之内发动全面进攻。法军统帅希望,能将一切非战斗人员撤离到约仑山(大瓦尔米山)一带,接受法军宪兵的看护,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伤;至于最后,安德鲁将军以法军最高统帅的身份,邀请您到今天到瓦尔米山脚一聚,喝1杯下午茶。”

尽管歌德所说前两条信息,已在布伦瑞克的意料之中,但联军总司依然被震撼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那微微挪动的嘴唇,想着用强硬话语反击法国人的恐吓,但最终没能发出声来,毕竟,歌德传述安德鲁的话,都已是铁一般的事实。

显然,布伦瑞克公爵没有腓特烈大帝那般的好运,如今,整个世界都似乎抛弃了他和他的4万军队。继续负隅顽抗,只是拉着所有军官和士兵一同下地狱。也不对,想与总司令一道,抵抗法军到底的联军官兵,估计也没几个了。

细细算下里,除了被逼得没有任何退路的法侨支队的贵族军官,以及少数几个营队,那些腓特烈大帝的死忠份子,想着以战死沙场来维护普鲁士军队荣耀之外,联军中的绝大部分人早已放弃了抵抗。

至于那位普鲁士王储,在连续遭遇克莱蒙村战斗,两翼突围战,以及正面突袭瓦尔米山,等一系列战斗失败之后,整个人几近崩溃,变得心灰意冷。每天,威廉三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用从黑市里高价购来的威士忌把自己灌得伶仃大醉,以此来逃避现实。

司令部东面的一顶帐篷那边,猛地传来一阵酒瓶稀里哗啦的破碎声,接着就是王储威廉三世的高声怒吼,以及露易丝公主的低声哭泣。

“歌德先生,1小时之后,由您陪我去见安德鲁。”说完,布伦瑞克走出司令部。一回到自己的营帐里,公爵找来副官,让他赶紧提供热水和毛巾,还有剃须刀和肥皂,以及一套站席的配有大勋章的普鲁士元帅制服。即便是即将战败的普鲁士元帅,也必须具备元帅应有的尊严。

轻轻摇晃的马车厢里,仅有布伦瑞克与歌德,而马车外是一小队身穿黄制服,负责警戒的龙骑兵。二人一上车始终在沉默,还是布伦瑞克公爵打开了话题,他问道:“歌德先生,您在法国人那边创作了新诗没有?”

德国大诗人先是犹豫了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的确有,一首叫做《九月》的叙事长诗。不过,其中一句却是安德鲁命令我强行加进的。”

“哦,哪一句?说来听听。”公爵不由得身体前倾,显得很是好奇。受腓特烈大帝的深刻影响,但凡普鲁士贵族大都对诗歌、音乐与艺术非常痴迷,其中很多人还造诣不浅。作为布伦瑞克公爵兼普鲁士亲王的他,也是其中一个。

歌德以他那充满磁性的嗓音开始朗诵《九月》,那是大诗人效仿上帝怜悯众人的视角,描写了法国卫国战争的恢弘场景。其中最后一句如此写道:“9月,瓦尔米,从此时、此地在世界上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而你们想要说的,就是你们亲眼看见了它的诞生。”

公爵感叹道:“呵呵,安德鲁如果生在德意志,他一定会是布伦瑞克庄园的座上客。我只是有点想不通,以他创作了《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与《自由之歌》这般的诗情才器,为何把那首马斯军团的军歌写得如此粗鲁不堪,狂妄自大。”

歌德没有接过话题,他猜想要以安德鲁的脾性,生在德意志,首先遭殃的就是保守专-制著称的普鲁士王国。安德鲁曾直言不讳的告诉这位德国大诗人,“你要问我谁是革-命法国的敌人,我可以负责的说,依然保留君主专-制的国家就是我们敌人。”

这类革-命输出理论,是布里索等人在去年10月创造的一种政治术语。指在法国推翻了专-制君主,扫荡封建势力的胜利之后,继而“帮助”其他国家进行与本国革-命性质相同的社会革-命。对此,安德鲁深以为然,并在一旁推波助澜。

但这是政治表态罢了,安德鲁不过与大诗人打嘴炮而已,根本不会落实到实践中。整个欧洲,除了荷兰属于半个共和制外,余下都是君主制的国度。安德鲁又不是政治白痴,仅仅会为了斗嘴皮子,而向整个全欧洲的君主国宣战。

不过,的确有三两个王国必须打到,甚至还是要从欧洲的政治地图上彻底抹掉。非常不幸,普鲁士王国就是其中一个。安德鲁不会给予德意志民族的觉醒机会,好让普鲁士统一德国,最后给法兰西,乃至是全欧洲带来深重灾难。

“还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

布伦瑞克公爵忽然又问上一句,这令歌德有些不做所错,不知该如何去回复公爵的话。于是,歌德将他在兰斯一带的所见所闻,统统告诉了普鲁士亲王。

“……没错,就在我们车轮下那条平整无比,能供四辆马车并向行使的沥青大道正逐步延伸至马恩省与阿登省的各个市镇乡村。安德鲁称他的士兵在这样的良好路况上,可以将行军时速从45公里提升到62公里;

……在兰斯的每一天,都不曾有黑暗,那是光明使者降临了这座王者之城。那些竖立于大街小巷,无数街头的一盏盏煤气灯,将这座辉煌城市的夜空映照的犹如白昼一般明亮美丽。

……尽管1个月前,辉煌的法兰西王国科学院已不复存在,但在兰斯,一个规模更大,人数更多的兰斯理工学院正在迅速崛起,从工业制造上的各项发明,街头煤气灯、战场上的火炮,侦查热气球,据说都源自这个兰斯学院。

……在离开兰斯的前两天,我受邀参加了理工学院的一项实验。就是将一座巨大的蒸汽机搬运到半人宽并排着的铁轨上,这座机器将通过燃烧煤炭产生的蒸汽,继而带动机车的一排排铁轮,好让整个蒸汽机器在铁轨上自动行驶,而无需人力或畜力牵引。事后,安德鲁曾告诉我,这个庞大而复杂的机器叫做蒸汽机车,或是火车(头),是一个注定将改变整个世界的伟大发明。”

歌德所说的这些发明,包括煤气灯,安德鲁火炮,侦查热气球以及蒸汽机车,都是已经展示在世人面前的。比如蒸汽火车头,英国众多的机械工程师多早在20年前就开始了各种研制,只是技术尚不成熟、国家不愿主动推广,或是同业竞争者(主要是马车夫)的联合抵制等原因,而最终没能大规模运用罢了。

至于大诗人没能看到的东西更多,比如说已经铺了数十公里长的蒸汽机专用铁轨。尽管蒸汽火车头的糟糕表现让安德鲁感觉很不满意,包括故障率奇高,刹车不灵活,平均时速仅有8到10公里等,但这位独-裁者依然下令,在兰斯与色当之间的香槟平原上,由理工学院负责主持建造一条实用型的蒸汽机车的铁轨。按照安德鲁的话说:“等到蒸汽机头成熟后,就可以安置到铁轨上直接使用。”

此外,还有一种大杀器,就是受雇于安德鲁的一名美国机械工程师富尔顿发明的蒸汽轮船。数月前,富尔顿宣称已成功将蒸汽机搬到了河船上。在经过还经20多次的下水实验以及一系列的技术改进之后,取得了预想之外的好效果。

这座被命名为“马斯1号”的实用型蒸汽船,是一艘单桅船,船长283米,宽58米,深25米,其载重量为332吨(船员、乘客与货物的重量)。马斯1号”是一种专门用于内河航运的蒸汽船,由蒸汽带动水下螺旋桨驱动前行,能在依靠自身提供的动力,无障碍行驶可以达到50到60公里,而半小时保养维护之后的无障碍航程畏1百公里左右。

比起5月份,安德鲁考察船舶试验场时的那种,蒸汽机性能与续航能力要优秀的多。总体来说,这种蒸汽船勉强达到穿越者提出的最低要求,只是充当螺旋桨的铁木依然材质不是很好,几乎在四百到五百公里之间就会彻底报废,重新更换新的。所以,“马斯1号”根本不具备实施远洋航运的能力。

原本,安德鲁只是想使用“马斯1号”蒸汽船在河道狭小,不便借助风势和人畜力驱动的马斯河(默兹河)上担当运输补给船。倒是兴趣大发的富尔顿主动向军方提出,可以将“马斯1号”改造成装载8到12门的12磅重炮的内河炮艇。实验成功之后,富尔顿被授命再组(改)装两位两艘“马斯1号”蒸汽炮艇,准备运用到即将到来的北线大反攻中。

……

第249章 瓦尔米战役(16,布伦瑞克的果断)

安德鲁选择的会议地点,位于瓦尔米以东,距离山脚6百米处,一片由各种碎石铺成的地基。这是原本是一座风车磨坊,但在数周前已被法军彻底拆毁,与周围的森林一样,仅剩下光秃秃的可怜模样。

遵从法军最高统帅的要求,随军工匠在风车磨坊的原址上搭建了一顶硕大的白帆布帐篷。大帐篷上面装饰丰富的花环,那是北德意志人最喜欢的蓝色车矢菊(代表不屈不挠和顽强的生命力)。安德鲁还强调要在内部设计出玄关和客厅似的构造,给人予宾至如归的温馨感觉。

布伦瑞克公爵的马车在距离帐篷两百米外,被法军拦了下来。一名宪兵上尉迎上前,很是生硬的语气告知车厢里的客人,马车与侍卫队不能继续向前。

随行的公爵副官愤怒暴起,几乎要拔剑与其决斗。但布伦瑞克只是摆摆手,出言制止了上校这种自取屈辱的做法。战败者就必须有战败者的态度。如今,月亮湾堡的4万普军,还有法军俘虏营里几乎同样数量的联军战俘,都取决于安德鲁本人的一句话。尽管那名法国统帅同意保证德意志战俘的合法权益,但暗地里再以各种理由干掉一批人,又不是不可以。毕竟,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

七年战争中,一贯显露仁慈做派的老布伦瑞克公爵(新布伦瑞克公爵的叔父)曾在战场上坑杀过十多名法军战俘。事件起因是对方拒绝向普鲁士元帅行礼致敬。此外,这批被俘的法国贵族还公然嘲讽老布伦瑞克公爵与腓特烈大帝之间的暧昧关系。尽管其真实性无法确认,但普鲁士国王与老亲王确实都无嫡系子嗣。

在法军那一头,安德鲁从单筒望远镜中看到了自己邀请到的客人,那位57岁的联军总司令,一位相貌威仪,头发花白的德意志老头。等到安德鲁的目光停留在对方左胸上的那枚普鲁士王国大勋章时,他笑了笑,回头便嘱咐少校副官将联合工厂送来的纪念勋章样品拿一枚过来,继而挂在自己胸前。

这枚勋章直径65毫米,图案中央为挥舞军刀,身穿盔甲的圣女贞德骑马半身像,外围有一圈白底金字,上面写着代表勋章名称“1792年卫国战争”的字样,圈内还印刻着一连串的数字,这是勋章颁发的序列编码;此外,一把战刀和一支步枪在红星的后面以圣女贞德半身像为中心相互交叉着。

本图案寓意:勋章获得者在圣女贞德的指引下,于1792年的卫国战争中拿起武器奋起杀敌,建立了光荣的功绩。整个勋章分为两个大类:1792卫国战争勋章(大勋章)和1792年卫国战争辅助勋章(小勋章)。

前一种勋章的直径较大,为65毫米。只授予上过战场的官兵,以及中高级指挥官,其中也包括工兵、参谋与战地救护兵;后一类的勋章直径略小,仅50毫米,通常授予医护人员(战地救护兵属于大勋章),军需和辎重辅兵,担当总预备队的士兵,以及各类民间志愿者,执行了坚壁清野的优秀民众。

设计者在勋章图案的最初设想方面,是以安德鲁统帅的头像为背景,但很快被穿越者自己否定。尽管设计师的立意(马屁功夫)的确很不错,但安德鲁也不敢太过嚣张,提议用圣女贞德的光辉形象作为纪念章的图案主题。理所当然的,贞德习惯于用右手高举的波旁王朝军旗将弃之不用,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军刀。

从1790年安德鲁率领香槟混成团入驻兰斯开始,他就明里暗地指示官方与民间,各种方式纪念与讴歌这位法兰西的女英雄。其中就包括编撰发行书籍、图本与小册子大肆宣圣女贞德的光辉形象;在兰斯城内修建一座宏伟壮观的英雄广场,将圣女贞德的巨大青铜像安放于广场的正中央;在贞德牺牲那天,马恩省与兰斯市政厅官方都会组织规模盛大的圣女节游-行集-会活动;此外,安德鲁本人也在各种公开场合宣称,他就是在圣女贞德高尚节操的感召与引导下,决定献身于法兰西祖国,服务于法兰西的民众……

穿越者通过一系列精彩纷呈的宗教爱国运动,努力使得广大香槟地区民众相信,安德鲁就是伟大的神眷者,一个被上帝派往法兰西,意在保护广大民众的免受战争摧残与饥饿苦难的,“圣女贞德”的化身。

的确,自从安德鲁入驻兰斯之后,饥荒和瘟疫(天花)就开始远离香槟地区。如今安德鲁统帅的20万法国-军队即将围歼奥普联军主力,从而获得卫国战争的伟大胜利之际,其政治声望至少在香槟地区已上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等到布伦瑞克公爵进入营帐之后,安德鲁也在副官陪同下,从瓦尔米山走下。所到之处,一排排士兵整齐站在道路两旁。他们在齐声高喊“安德鲁万岁!”喊得惊天动地,喊得兴高采烈,使得字句交叠,难以辨认。这些欢呼声结合在一起,像爆炸声般具有穿透力,不可阻挡的传递到月亮湾堡垒,传递到兰斯、传递到沙隆,传递到巴黎,传递到依然还在激战之中的北方前线与奥属尼德兰。

不久,微风渐起,在蓝空中吹出一道道白纹,像一面薄纱遮住刺目的艳阳,使阳光显得格外柔和。下山开始,安德鲁就从来没有感到如此轻松愉悦,如此快乐,如此强盛。在进入营帐之前,这位法军统帅脱下军帽,接着转身向自己的士兵挥帽回礼,掌声更加响亮。他自己可以充分感受到士兵们的心情激昂。

此时此刻,安德鲁不仅仅是统帅,也是神,是上帝,至少在士兵心目中。

在步入营帐的那一瞬间,安德鲁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即使是他在巴黎,曾以临时国家元首的身份,总揽议会与政务大权之际都不曾如此。安德鲁相信,无论后世如何风云变幻,两百后的法兰西历史会永远铭记这一伟大时刻。

等到安德鲁在与布伦瑞克公爵在营帐里相互握手时,法军统帅在心中还想着,是否在瓦尔米山上给自己竖一座青铜雕像,还是在山脚下的磨坊原址……

好在身边的情报副官习惯于自家大老板胡乱走神的怪毛病,赶紧干咳了两声,回过神来安德鲁这才松开了手,却发现自己的掌心与手背已被不开心的德国老头捏红了。安德鲁哈哈大笑起来,伸开左臂,邀请两位客人在餐桌边入座。

在布伦瑞克公爵眼中,这位法军统帅身材高大,有着日耳曼人明显特征的金黄色头发和一双深蓝色的眼睛,脸上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穿着蓝色为底的蓝白红三色的将官制服,头上是带有漂亮羽翎的船形软角帽;右肩上的金色饰带闪闪发光。他身上也佩带宝剑,短靴在白裤下显得很突出,只是左胸前戴着一枚从未见过的奇怪勋章。作为贵族世家的子弟,布伦瑞克5岁开始,就在学习和识别欧洲各国的贵族纹章与家族图案,其中也包括各国的宫廷勋章。

“公爵阁下,这场战争真是一场悲剧,我希望能够尽早结束我们之间的厮杀,让士兵们早日回家。”安德鲁说,这位战争胜利者的目光显得炯炯有神。

布伦瑞克低声附和着,开口说:“我跟您一样,也有着类似的想法。”艺术感十足的老公爵,其声音悦耳动听,还说得一口流利的纯正巴黎上流社会的法语。至于安德鲁的德语,平日看书阅读还勉强应付着,但说话就有些结结巴巴了。于是,法语成为两人的工作语言。

安德鲁点点头,示意站在一旁的少校副官送来各式糕点与茶酒,并为三人斟满。糕点以康饼配果酱和凝脂奶油为主,放在布伦瑞克、歌德与安德鲁面前的都是一杯红茶,加入了牛奶和糖。没错,这是英式下午茶的方式,就连所有盛装食物酒水的器皿都是英国本土出产的高档骨瓷与水晶玻璃。

在家族图谱上,布伦瑞克公爵的母亲是腓特烈大帝的妹妹,与霍亨索伦家族属于血亲。而他的妻子奥古斯塔公主,其岳父就是前英国王储弗雷德里克王子,即英国国王乔治三世的父亲。话句话说,布伦瑞克公爵是英王乔治三世的姐夫。

正是基于这种考虑,安德鲁可以充分展现胜利者的高傲,但绝不能过分羞辱英王乔治三世的亲眷,更不能让布伦瑞克公爵死于乱军之中。至少在安德鲁获得尼德兰全境之前,他必须确保英法两国不能扯下脸皮,继而相互宣战。

所以,安德鲁给予战败者的投降条件并不苛刻,除了让联军军官们缴纳自赎金外,士兵劳役期一般只是1年左右的时间。至于普鲁士王国的战争赔偿金……

“一共是两千万塔勒!”安德鲁直接告诉布伦瑞克。折合7600万里弗尔。

“抱歉,统帅阁下!我无法接受这一条款!”公爵摇摇头,直接否决了安德鲁的赔偿金提议。别说两千万塔勒,威廉二世国王现在连两百万塔勒都拿不出来,至于找富有的贵族们去借,那就更别想了。跟随布伦瑞克公爵一同出征的普鲁士贵族,其亲眷估计也在变卖庄园和珠宝首饰,凑齐钱财赎回自家丈夫和孩子。

安德鲁也不生气,他对着副官说道:“少校,请带着歌德先生四处走走,相信我们的大诗人会喜欢瓦尔密山的独特风景。”

等到偌大的帐篷里,只剩下相互对峙的两军总司令时,安德鲁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轻轻的放在布伦瑞克面前的餐桌上。随后,安德鲁顺手给自己和德意志客人都斟了一杯香槟酒

书信是法军在凡尔登围歼战中的战利品,从霍恩洛厄亲王身上搜出来的一份尚未开封的信件。事实上,这封信是普鲁士国王专程写给布伦瑞克公爵的,国王威廉二世在信中要求这位联军总司令立刻结束对法国的战争,务必在10月之前,将5万普鲁士军队全部撤回柏林,并配合俄罗斯帝国,为即将到来的第二次瓜分波兰做好准备。

这份不长的信件,布伦瑞克公爵整整看了5遍,他至少可以确认信件内容绝对不是法国人伪造的,因为里面标记着公爵与国王才知晓的特殊暗记。而且,出兵瓜分波兰一事,威廉二世也曾与布伦瑞克有过多次商议并最终确定:只要俄国继续从东面啃食波兰,普鲁士王国就必须从北面和西面两个方向,蚕食这个被天主教会誉为“天主之矛”,曾经辉煌一时,但已彻底衰败的古老国度。

尽管安德鲁将波兰视为天然的盟友,但绝不是此时此地。因为波兰衰而未亡,无论是爱国贵族,还是激愤军人,都不会为愿意拯救波兰祖国的人,付出足够的代价。之前,安德鲁的私人特使曾向波兰议会询问过,如果波兰人愿意拿出5万军队跟随法国出征,那么安德鲁将在1793到1794年间给予军事援助。

商议的结果,是波兰的贵族议会很是高傲的,拒绝了来自安德鲁的方案。不仅如此,波兰人还要求法国的国民公会释放法王路易十六,以及他的家人,并允许波旁王族去华沙避难。于是在一气之下,安德鲁下令援助波兰抵抗俄国的军事代表团尽数回归法国,继而默许普鲁士和俄国一同瓜分波兰。

“普鲁士还是没钱!”垂头丧气的布伦瑞克再度重申,不过安德鲁就是等着这一句话。

胜利者放下手中的香槟酒杯,笑道:“没钱也没关系,我们有很多和平的方式来解决,当然就包括加大士兵的劳役期,以及军官的自赎金。”

安德鲁好好欣赏了一下失败者脸上所显露的,那种愤怒、不甘而又无可奈何的复杂表情。他顿了顿,拿出一份实现准备好的中欧德意志地图,平铺在餐桌上。地图上有很多位置已用红色记号笔做了特殊的标注。其中就包括上格尔德兰、东弗里斯兰、克莱沃、马克与拉文斯堡。这些都是霍亨索伦家族在1614到1744年期间,通过联姻或战争等方式,从德意志西部获得一系列飞地。

由于上述普鲁士领地百余年来,一直都远离霍亨索伦家族的核心统治区域,经济上非常落后。七年战争结束时,腓特烈大帝为了偿还国家的巨额债务,甚至想把这些位于西德意志边境上的领土统统挂牌卖掉,可惜没人愿意接盘那些穷山恶水之地。

安德鲁继续解释说:“放心,所有土地的所有权依然属于普鲁士王国,只是近期作为货物的抵押给联合商业银行罢了。等到哪天你们在东部赚足了钱,可以向我的商业银行进行赎回。当然了,威廉二世陛下也可以选择重新开战,只要能打败法国和我就行。”

一时间,布伦瑞克沉默了,对于安德鲁的建议,他的内心很是赞同。事实上,威廉二世也不喜欢远离柏林的那一些飞地。哪怕当做普鲁士公主的嫁妆都没人要(确有其事),更别说希望有傻子愿意出钱来买了。

如今,只要付出这些无用的鸡肋,就能将4到5万普鲁士军队从战俘营里解救出来,继而在波兰的肥沃田地与富有城市中,获取刚刚失去的荣誉、尊严与金钱。这的确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至少对于普鲁士王国而言,不算吃亏。

“首先,签署的必须是密约!5年内,双方都不能公示;其次,比邻大西洋和汉诺威的东弗里斯兰属地不能驻扎法国-军队,即便是警察或宪兵也不得多于5百人;另外,必须允许威廉王储和露易丝公主先行回到柏林。我可以保证两周之内,国王陛下会在密约上签字。”一番考量过后,布伦瑞克公爵代表普鲁士国王提出了条件。

“对于前两点,我可以接受!”安德鲁点头说道,他没想过在1793年之前,于东弗里斯兰领地上驻军,那是与大英帝国翻脸开战的节奏。

“另外,长途马车已经准备好,四天之内就可以抵达柏林。所以,我需要10天拿到签署好的两国合约。至于密约之中的具体事宜,我们想等到接受了月亮湾城堡之后,再行商议吧,”安德鲁说。

布伦瑞克摇头说道:“不用了,我们现在就必须讨论具体细节。事实上,在我出发之前,我已命令克里法特将军和赫斯将军指挥的普鲁士军队控制联军内外,并解除了法侨支队的全部武装。等到我们谈完全部细节之后,法国的军队可以去接受月亮湾堡垒的防务,而普鲁士军队将予以配合。”

但凡价格适合,出卖战友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既然安德鲁可以放弃波兰,那布伦瑞克出卖曾经比肩作战的法国叛军,对普鲁士王国而言,也是一件非常高尚的事情,反正死人又不会下到地狱,去找撒旦伸冤控诉基督徒。

……

第250章 胜利日(上,《瓦尔米密约》)

不得不说,在18世纪的欧洲,无论是普鲁士人,还是法国人,都是喜好拿昔日的盟友充当政治交易的好商贩,而且在谈判桌上没有丝毫的负罪感。至少对布伦瑞克和安德鲁而言,他们二位是不存良心不安或是道德谴责。

前一个,想赶紧结束这场糟糕透顶的“法国之旅”,急匆匆跑到东欧平原,在孱弱而富有的波兰土财主身上找回失去的财富和土地;另一个,也不想与这个北德意志穷鬼打生打死。事实上,他更希望普鲁士这个欧陆著名的搅屎棍,把中欧局势搞的越乱越好,以便吸引俄国人与奥地利人的愤怒,继而减轻安德鲁下一步战略,那是对低地国家(比利时与荷兰等国)的全面占领。

双方正是基于此这个立场,协议达成的非常顺利。布伦瑞克公爵很是默契的接受了安德鲁的建议,同意等到法军接管月亮湾堡垒,而联军主力集体缴械过后,将威廉三世王储与露易丝公主的返程时间,再往后推迟24小时。

在结束瓦尔米战役之际,依照北方统帅部与总参谋部的战略部署,蒙塞将军要将率领他的马斯军团的4万主力部队,北上1百公里外的色当与沙梅。随后,再沿马斯河而下,进入阿登森林,支援阻击奥地利军队(波西米亚军团)的勒费弗尔将军。

与此同时,奥什将军指挥的北方军团一部主力也转而向东,逼近那幕尔,与北上的马斯军团相互配合,继而围歼,至少也是重创波西米亚军团,为年内占领奥属尼德兰(比利时)全境打下坚实基础,实现统帅部的1792年反攻意图。说明一下,文中将依据情节需要,将波西米亚军团的指挥官更正为a拉图尔伯爵。

如今5万多普军差不多都陷于法国战场之上,这位普鲁士亲王也没理由让奥地利人独善其身,继而时不时的陈兵两国边境,威胁腓特烈大帝打下来的富饶而美丽的西里西亚。所以,最好让法国人攻下奥属尼德兰,然而双方在莱茵河两岸,在阿尔卑斯山区(瑞士),在北意大利平原继续鏖战七年,不,是三十年。

对于安德鲁来说,在地缘政治上方面与普鲁士亲王的想法非常接近。不过,他谋求普鲁士西部领土的愿望却是蓄谋已久的。必须说明的,沿海的东弗里斯兰地区,这个普鲁士较为看中的飞地,安德鲁反而显得不屑一顾。

即便是在21世纪,东弗里斯兰的那一片土地依然是德国境内,各种自然风光集大成的旅游胜地,换句话说,穷得只剩下湖泊、沼泽、森林、飞鸟、土豆和盐碱地。若不是安德鲁想要拿东弗里斯兰与英国人做交易,他压根都就不想染指,因为驻伦敦使馆的肖弗兰侯爵大使发来密保,称汉诺威公国想在大西洋方向再谋求一个出口海,而该公国恰好正与内阁首相小皮特关系不佳,可以加以利用。

另一方面,安德鲁真正看中的是上格尔德兰,是克莱沃,是马克和拉文斯堡。嗯,听起来尽是些陌生而贫瘠的土地,然而在数十年后,上述区域将与其他地方共同拥有一个全新的名号,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鲁尔工业区”,一个全德意志境内最富饶的城市工业区,一个将德二帝国推上欧洲头号强国的风水宝地。

说的具体一点,杜伊斯堡、波鸿、克雷菲尔德、门兴格拉德巴赫、多特蒙德,杜塞尔多夫,明斯特,以及南方的科隆和波恩等著名城市,都坐落于这片区域(附近)。尽管上这些城市中的大半,依然属于各个北德意志各选帝侯的传统地盘,或是某些大主教区的势力范围,但安德鲁肯定会以威逼利诱方式收归囊中。

早在1792年卫国战争即将胜利之际,安德鲁已命令居斯蒂纳将军开始着手组建北方统帅部的第四个军团,摩泽尔军团,并出任该军团司令官。此外,奥热罗将军与麦克唐纳将军将分别担当摩泽尔军团的副司令和参谋长。

该军团总兵力会拥有4万2千人,除了司令官居斯蒂纳将军现有的2万原莱茵军团的部队外,安德鲁还将统帅部麾下的第二批总预备队全部补充进去,其中的2万名士兵主要是来自苏尔松营的新兵(各省的义勇军);而士官和中下级军官多出自巴库尔军营,或是毕业于兰斯的各军校(速成班体系)。

按计划,居斯蒂纳的部队(摩泽尔军团)会赶赴东北方向,蒙梅迪要塞与隆维要塞之间,先行阻击围歼想要从此地逃回北德意志的联军残余。随后继续北上,越过国境线,占领弗雷斯特选帝侯国(卢森堡)、特里尔,美因茨、科布伦茨、波恩、亚琛、科隆、杜塞尔多夫与杜伊斯堡等地。此外,安德鲁也强调,未等统帅部命令,摩泽尔军团不得追敌越过莱茵河东岸5公里。

因为这是安德鲁与布伦瑞克签署的两国密约中的一部分。法军必须止步于德意志境内的莱茵河西岸。即便是河那边归属联合银行的托管地,也只能派驻不足百人的警察或宪兵队。为加强双边信任,普法两国-军队会在莱茵河的某些敏感区域或城市,互派非武装的军事观察员,监督合约履行。

这最终定稿的《瓦尔米密约》里,普鲁士必须在两周之内支付给法国两千万塔勒战争补偿(包括军队赎买),并由法国联合商业银行提供资金支付担保。作为抵押,普鲁士在被德意志西部众领土将在5年内交由联合银行托管,其中就包括行政、治安与税收权,司法权可以协商;此外,法国同意将普鲁士军官的自赎金将下调一半,仍有不足的可以向联合商业银行申请借贷。

至于5万度名普鲁士士兵,除去战场上已经伤亡的,或是疾病等非战斗减员,合计损失的6千人外,余下的4万4千普军战俘,将在分三批,释放回国。第一批6千人,主要是军中的伤病员和其他非战斗人员,在经过法军军医官的治疗后,两周内予以放行;第二批是3万名战俘,必须接受服劳役两个月,再交还给普鲁士;而余下的8千普军战俘会继续服劳役至1793年5月……

多年后,最后一批普鲁士战俘中的很多人,与其他德意志邦国士兵战俘一道,成为了征服者安德鲁的筑路大军。他们从公路到铁路,再到各种桥梁;从兰斯到鹿特丹,再直指波罗的海,到处都有这群德意志筑路大军的身影。

以抵押土地去换回被俘的普军士兵,这是一个双方都较为满意的谈判结果。安德鲁与布伦瑞克在《瓦尔米密约》的框架内,规定了法普两国5年的和平期。至于今后,自然是蓄积力量,继续打个你死我活。但在这之前,安德鲁需要吞并富饶的南北尼德兰,与法国北方诸省一道,整合到自己的政治与军事实力中,并做好继续东进的准备;而普鲁士需要先行瓜分波兰,获得财富和土地,再闭门疗伤,等到实力恢复后,与安德鲁的法国做再度决战,一雪前耻。

事实上,布伦瑞克公爵与安德鲁都看得非常明白,所谓5年期密约,不过是个幌子。关键是看谁的国力恢复快,谁的军力发展最强,谁就可以率先毁约开战。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与七年战争中,腓特烈大帝就经常干这事,征服西里西亚,出兵萨克森,都是不宣而战。当然,穿越者更不是傻瓜,一旦波兰人全盘接受了自己提出的派兵征战的“血酬”,那么横在法国与波兰之间的普鲁士王国就会非常倒霉。在18世纪,没有一个法国人比安德鲁更加警惕普鲁士。

1792年8月29日,在安德鲁与布伦瑞克签署了这份《瓦尔米密约》之后1小时,驻防月亮湾堡垒的奥普联军4万多人在指挥官的命令下,焚烧军旗之后(安德鲁允许),列队出营,向负责接管的法军缴械投降。

期间,以伯西伯爵和皮罗托上校为首的法侨支队的贵族军官,曾拒绝向蓝制服的法军投降。于是,法国叛军们在联军军营里发动了叛乱,但很快被克里法特将军和赫斯将军联手镇压下去。最后,包括伯西伯爵和罗托上校在内,几乎所有的流亡贵族军官都非常不幸的死于这场兵变中。

事后,曾有不少人对法侨支队起兵叛乱的真实性表示怀疑。他们认为这是普鲁士亲王为达成两国合约,应法国统帅安德鲁的要求,实施了针对法国叛军军官的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毕竟,法侨支队的士兵居然绝大部分没有伤亡,但贵族军官们损失殆尽。然而,无论是安德鲁,还是布伦瑞克公爵,均予以否认。

有意见的不只是法侨支队叛军,科堡元帅也对普鲁士亲王的无耻行径表示了严正抗议。那是前者居然背着联军总参谋长,私下与安德鲁签署了两国停战协定,将毫无准备的奥地利王国置于得胜法国人的祭坛之上。在结束瓦尔米战事之后,法军数万虎狼之师不日便将北上奥属尼德兰。

不过,科堡元帅的抗议,显然没能起到多大用处,安德鲁根本不以理会。不久,这位法军统帅也拒绝了科堡元帅所提出的和谈请求。事实上大家已没得谈了。依照总参谋部的方案,从下个月开始,至少会有10万到12万的法军陆续开赴到奥属尼德兰战场。而此时,奥地利的防御军队还不住5万,其中还有2成部队的士兵属于很不靠谱的奥属尼德兰当地的佛拉芒人和瓦隆人。一旦,3万波西米亚军团被优势法军围歼或重创,奥属尼德兰将不可避免的陷于法国之手。

对此,安德鲁意见非常明确,拿下来奥属尼德兰再谈。至于奥地利元帅想写给波西米亚军团的指挥官,a拉图尔伯爵的警告信,却始终没能传出战俘营。

……

第251章 胜利日(中,“灯塔”计划)

就在《瓦尔米密约》签署的那一天,安德鲁刚一等到月亮湾堡垒的普鲁士军团投降,就急忙电令(臂板信号机的电报)负责封堵伊斯特勒山隘的麦克唐纳将军,集结本部,以及驻防凡尔登、沃堡与杜奥蒙堡一带的莫罗上校所部,合计2万5军队,对盘踞于埃坦-梅斯-隆维等区域里的外国干涉军实施大规模追击。

与此同时,弗里昂中校的来复枪三团恢复对道路、桥梁等交通线的大规模袭扰,尽力拖延联军的逃亡速度,为前方与后方的大部队创造围歼敌军的最佳时机。

除了看管战俘营的宪兵部队外,蒙塞将军的马斯军团主力与居斯蒂纳将军的摩泽尔军团大部,也一同启程北上。马斯军团的第一站是抵达色当要塞,然后沿着马斯河(默兹河)而下,先同勒费弗尔将军汇合,并在阿登森林展开强大攻势。

此外,奥什将军率领的北方军团主力也将全力配合,向东攻打那幕尔城,继而围歼或重创奥属尼德兰的主力部队,波西米亚军团;至于居斯蒂纳将军指挥的摩泽尔军团,会在蒙梅迪要塞与隆维要塞之间,阻击想要从此地逃回北德意志的联军残余,等着与麦克唐纳将军的部队汇合一处之后,继续北上弗雷斯特选帝侯国(卢森堡),将战线推进到莱茵河以西的德意志诸邦国。

在东面,已获得中南部各省兵源补充,总兵力恢复到4万人的莱茵军团将遵从北方统帅部的命令,立刻发动全线反攻。在克勒曼将军的请求下,达武上校的来复枪二团将予以战术配合,协助收复梅斯与泰昂维一线的失地。其后,莱茵军团也将顺势越过国境线,继而占领包括萨尔布吕肯、洪堡、瓦登、凯撒斯劳滕、兰道、曼海姆等地,即莱茵河以西的广大区域,最终与摩泽尔军团在美因茨城下,胜利会师。

……

马库斯上尉发誓,如有时间能够轮回,自己可以重新做出选择的话,他宁愿退役回归家乡,那个位于温泉之都,亚琛(曾是查理曼大帝的国都,18世纪属于奥地利)郊外的小山村。而不是挂着一个上尉军衔,跑到法国来受苦受难。

等到月亮湾堡垒的4万多联军士兵向法军缴械投降后,法国人认真履行了人道主义精神,平等对待包括法侨支队士兵在内的一切战俘(安德鲁默认黑森雇佣兵第1步兵团2营已全军覆没)。在瓦尔米以西20公里外的联军俘虏营,这里不仅提供了遮风避雨,且有火炉保暖的简易木房,还有充足的食物,以及洁净的饮用水,那些不幸的联军伤病员,则非常幸运得到法军军医官的救护与施药。

作为入侵法兰西的赎罪,但凡被俘的联军士兵必须从事一定期限的劳役(大部分普军除外),而被俘军官的自赎金同样也是一分不准少(普军减半)。一名联军上尉的自赎金标准是4千5百塔勒(起步价,仅限于从未参战的军需辎重兵和工兵)。由于马库斯曾司职于联军参谋部,于是法国人的开价继而上浮30%,那就是1350塔勒,合起来是5850塔勒,折合约为2万2千2百里弗尔。

5850塔勒,即便是对德意志境内的众多贵族来说,也是一笔非常大的开支,差不多相当于亚琛郊外,一个拥有30多名农奴的庄园主(骑士)的三分之一家产。而马库斯在入伍之前,不过是个被迫依附于土地之上的可怜农奴。为了摆脱该死的农奴身份,他这才申请加入奥地利军队,并自愿服役15年。

1792年经历,对于马库斯来说,先是经历了辉煌和兴奋,继而跌落到地狱深渊,犹如过山车一般,惊险刺激但又昙花一现。哈布斯堡的王子卡尔大公提拔马库斯成为骑兵少尉,阵亡的霍顿上校也晋升他为中尉,而科堡元帅提携马库斯以上尉身份进入联军参谋部。时至今日,马库斯则感觉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约瑟夫二世从1781年开始,在奥地利治下的领地进行了一场并不彻底,但勉强持续十数年的政治与经济改革,其中就包括鼓励缴纳自赎金的半农奴,成为国家的自耕农。这场改革运动,由于顽固势力的各种反对,使得波西米亚与匈牙利两地的改革很快被终止,不过,奥属尼德兰与奥地利本土勉强坚持了下来。

今年5月,为了让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以及妻儿彻底摆脱不自由的半农奴身份,马库斯在晋升骑兵少尉之后,便向亚琛市政厅提交了一份申请,以自己做担保,从庄园主(骑士)那里赎买了整个家族的人生自由权,并分得一片面积不小但很是贫瘠的土地。为此,马库斯欠下了一笔高达两千塔勒的高额债务。

如果马库斯继续时奥地利军队的上尉军官,那笔两千塔勒的债务可以慢慢偿还。毕竟在全德意志境内,除了普鲁士,没人敢随意欺辱神圣罗马帝国的军官。可现在,马库斯上尉变成了法国人的俘虏,那个曾被他狠揍一顿的骑士庄园主肯定会落井下石,伺机报复自己家人。所以,马库斯必须尽早从战俘营里脱身。

从愁眉苦脸的科堡元帅那里,马库斯了解到,法军统帅安德鲁在短期内,压根就不准备与奥地利举行任何形式的和谈。想要从战俘营脱身,就必须交钱赎人这一条道路可行。很快,马斯卡上尉向联合银行在战俘营里的商务代表处那里,申请了5850塔勒的自赎金贷款。

然而仅仅24小时不到,马库斯的贷款申请就被联合银行无情驳回,那是这个亚琛人名下没有值钱的田地庄园,房产地契做资产抵押。至于马库斯家人耕种的那片贫瘠土地,其所有权至今还在亚琛市政厅的手中,根本也不值几个塔勒。

所以在考虑两天后,马库斯的唯一道路就是投效法国人,好在刀疤脸在奥地利骠骑兵团服役了10年,与普鲁士人、波兰人、尼德兰人、土耳其人、还有即将投效的法国人打过仗。单从履历上看,从军经验丰富,立下过不少战功……

此时,在战俘营的一间审讯室里,马库斯异常紧张的盯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审查二人组。他们是在宣布自己的最终命运:是继续留在战俘营,终日无所事事;还是成功加入法军,为自己的家人保留希望。此时此景,仿佛就像10年前的那一天,还是农奴身份的马库斯希望能加入奥军,借此来摆脱可悲的命运。

很快,为首的法军上校以一种很是遗憾的语气,告知马库斯:由于近期收到的联军骑兵军官转职的申请实在太多,目前已不再接受战俘营的类似申请书。

就在亚琛人因希望落空而悲痛欲绝之际,坐在上校身边的那名法军少校却起身叫住了准备转身走人的马库斯。此时,法军上校不动声色的离开了审讯室。

“上尉,请坐!我是格里泽尔少校,现在隶属于军事情报局第六处。”格里泽尔做一边做起了自我介绍,一边还给马库斯倒了一杯红酒。

“我刚刚翻阅了你的个人履历,嗯,怎么说呢,都非常精彩。马斯军团不需要你,那是他们的重大损失。不过,我很是希望邀请你能加入军情六处。如果你同意,我们可以继续交谈下去,并讨论各种细节;反之,请你努力忘记现在的一切,重新回到战俘营,等到我们与奥地利人达成和平协定的那一天。由于涉及某些重大机密,一旦你听到我即将陈述的入职条款,但事后又拒绝履行。那么,你最好的结局就是待在某个深不见底的矿井里,劳作到死!你明白了吗?”

听到少校介绍到这里,马库斯便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只要能救家人于水火,什么都可以。至于要自己干什么都变得无所谓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马库斯放下酒杯,请求道:“少校,军情局能否借给我两千塔勒?”

格里泽尔笑道:“呵呵,是给你的家人缴清田产欠款吧,放心吧,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等到你加入军情六处,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跟随居斯蒂纳将军的摩泽尔军团,经过弗雷斯特选帝侯国(卢森堡),占领莱茵河以西的所有德意志领土。至于亚琛,恰好就是摩泽尔军团行军途中的第二站。你的任务非常简单,就是配合摩泽尔军团,安抚当地民众,并揪出一切破坏分子。”

军情局少校看了看马库斯依然穿着的脏兮兮的白色奥军制服,继续说:

“待会儿,我带你去军需官那里领取一套蓝色军服,只是你的军衔还不是我能决定的,必须等到培训与考核结束之后。嗯,时间不会很长,大概6到7天的时间,而培训地点就在40公里外的兰斯巴库尔军营里。等你洗完澡,换好衣服,我们下午2点就出发。”

一周后,马库斯很是顺利的通过了军情局的培训与考核,授予其法军中尉军衔,隶属于军情六处,并接受格里泽尔少校的指挥。

与马库斯一样幸运的,多为非奥地利本土的德意志邦国军官(少数士兵)。在德意志民族觉醒之前,德国人转职服务于他国,甚至是敌国,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不存在任何道德品行上的问题。例如,原莱茵军团的司令官吕内克元帅,就是以普鲁士将军身份投奔法王路易十五,而且还受到了路易十六的格外重用。

9月,军情局六处主官彭杜瓦斯上校,向安德鲁提交了一个“灯塔”方案,希望在联军战俘中,收买德意志邦国的下级军官,以及部分士兵,组织一个效忠安德鲁法国的“第五纵队”(安德鲁语),并加以训练之后,跟随法军前进的步伐,派驻各自的家乡,继而鼓动当地农奴,打击封建贵族的秘密使命。

事实上,另一时空的法国人就是这般去干的,但做得并不好。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法国占领军的统帅们太过理想化,以颁布法律的简单方式,宣布废除各项封建制度,粗暴改变着当地政治和社会格局,从而引发强烈反弹,导致封建贵族们的一系列暴力或非暴力反抗。等到热月党人上台之后,左倾改为右转,与德意志封建主寻求妥协,但又损害了那些已被解放了的农奴与半农奴的切身利益。

上述操作下来,使得革-命的法国在德意志邦国的两个阶层都不讨好。尤其是等到拿破仑第一帝国成立之后,更是对占领下的德意志各邦国进行一通胡乱操作,导致日耳曼人民怨沸腾。而1812年侵俄战争的失败结局,最终引发了广大德意志民族的大觉醒,给法国自己埋下了长达130多年的祸根。

所以从一开始,安德鲁就以北方最高统帅的名义,警告四个军团的中高级指挥官,严禁亲自参与占领区的政治、经济、社会与法律方面的改革;但凡违抗者,一律革职查办,并交由宪兵司令部做进一步审查。

而针对对德意志占领区(莱茵河以西的广大区域)的同化与吸收问题,安德鲁已授权宪兵司令部与军情六处协同负责,其他人与部门都不得过问。

至于来自雅各宾派俱乐部和国民公会激进派的干涉,安德鲁已经默许宪兵部与军情局在必要时,可以自行采取某些果断行动,只是交待要做好善后事宜。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安德鲁还不准备与巴黎彻底翻脸。

……

对马库斯上尉来说(好吧,那家伙现在只是法军中尉了),这趟法兰西之旅虽然不太好,但总算还没变成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如果马库斯今后的运气好一点,也许会演化成为喜剧。

至于高贵的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这位法国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亲弟弟,科隆选帝侯兼明斯特大主教而言,本次的法国旅行从一开始就表现出非常不顺利,到了最后,简直与地狱行程别无二致。

弗朗西斯大主教是在今年8月,收到哈布斯堡家族的委托,从科隆一路跟随布伦瑞克公爵指挥的普鲁士干涉军一同进入法国境内,继而去营救自己的姐姐。然而,大主教那双顶豪华旅行大马车刚一抵达法国边境,就深深陷入了红色黏土中而无法动弹。等到明斯特大主教被侍卫背下马车时,两人又在泥巴地里不幸的淋上一场秋雨。大主教当晚就感冒了,不得不留在隆维要塞修养了一段时间。

等到弗朗西斯大主教再度启程时,恰逢霍恩洛厄亲王正在收拢北面与东面的联军部队,发动对凡尔登要塞的围攻战。那天深夜,大马车行至埃坦要塞时,前线就有坏消息传来,霍恩洛厄亲王率领的2万多联军被法军围歼。

至于布伦瑞克公爵率领的4万多联军主力,有传言已被20万法军团团围困在香槟东部山区。而传播上述消息的人,前几天还在信誓旦旦的给大主教保证:奥普联军主力已攻克香槟沙隆和兰斯,目前正在向巴黎挺进。

在同随行幕僚商议过后,弗朗西斯大主教一行人登上已经调转马头的车厢,准备返程回归科隆。而大主教身边一位叫“米勒”幕僚官,在他的日记本里,详细记录了随后的这一逃亡过程:

大约是凌晨两点,还在睡梦中我与其他同事,都被大主教的侍卫逐一叫醒,告知要立刻返回科隆,甚至是更远的地方。然而,等到我门的马车来到城门时,发现那里已被马车、牛车、行人和士兵,挤得水泄不通,就像陷入泥潭一样。

“除了伤病员,其他的都是逃兵!”身边的同伴低声抱怨说。

对此,我没有吭声。那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也是不穿制服的逃兵。好在一个小时之后,一队联军宪兵赶来,总算让这条出城道路恢复了畅通。在离开埃坦不久,我门居然在一路北逃的人流大军中,偶遇了一个法国伯爵,一位出生于兰斯的古老贵族世家。两周前,这位伯爵还兴高采烈与普鲁士人一道南下,如今,却不得不再度背井离乡,徒步往北走。

这位伯爵不请自来的苦苦哀求着主教大人,希望也能登上我们的马车。很可惜,我们一行5辆马车由于在途中损失过一辆,余下的早已超载。最终,在侍卫官高举军刀的威胁下,可怜的法国伯爵不得不松开他那死死拽住车窗的手,最后瘫坐于泥泞的道路上,嚎嚎大哭起来。

听到伯爵那歇斯底里般的哭声,我们一个个变得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确,将一位法国贵族随意丢弃路边,而不施加任何援手,根本不是绅士的行为。然而很快,我们也在想,谁又能拯救我们。

从埃坦逃亡的第二天,我门得知了另一个更大的噩耗,布伦瑞克公爵和他的普鲁士军团再遭遇优势法军的围困数天后,已经正式向法军统帅安德鲁缴械投降了。这就意味着,从法国国境线一直延伸到美因茨、波恩和科隆,几乎不再有一个成建制的德意志军队去抵御犹如洪水一样的20万法国-军队。

……

第252章 胜利日(下,苦难的终结)

弗朗西斯大主教,与米勒等众多幕僚官的苦难行程依然在继续:

由于德意志联军主力在法国境内尽数被围歼,使得整个莱茵河左岸已无力抵抗20万法军即将发动的强大攻势,而65里格(约250公里左右)外的波恩与科隆也将无法坚守。于是在侍卫长的建议下,弗朗西斯大主教决定停止车队向隆维方向行驶,转而改道向东,即想着梅斯方向,希望能以最短的路程东渡莱茵河,赶去瑞士或是北意大利那边,寻找哈布斯堡家族军队的保护。

然而,就在车队改道向东,继续行驶了数小时之后,我们又不得不折返回归原路上,因为梅斯方向也有大批的难民和溃兵朝我们马车这边跑来。从这些人嘴里,我们得知梅斯城与泰昂维(边境城市)都已陷落的坏消息。这意味着,我们东去逃亡的道路也被法国人彻底封死。

在我对面,一位同僚愤愤不平的说道:“难道那位安德鲁真是神眷者?怎么可以指挥不同的军队,在相隔20,甚至30里格之外的不同方向上,采取统一的军事行动。”在陆地上,里格与公里的数值比为1:38到4。

很快,我很是耐心的告诉了这位孤陋寡闻的贵族同僚,那是法国人在1792年大规模部署了一种叫做臂板信号机的复杂通讯机械,通过这种信号机,可以在3小时内把各种信息准确无误的传到30里格外的地方。

“所以说,这场战争从一开始起,就是那位安德鲁统帅设下的巨大陷阱?”忽然间有人这般问道。然而,马车上的其他人,包括我在内都无言以对。

事实上,我们都曾拜读过那位被任命为北方统帅部最高指挥官的安德鲁将军,于8月巴黎议会大厅上的那篇讲演誓词。因为德意志境内的很多报刊都全文刊登了这位法军最高统帅的讲演词,还辅助以奚落嘲讽的语气加以批驳。

然而等到一个多月后的今天,安德鲁当初发出的誓言正在一步步的实现。摇晃不定的车辆里,半梦半醒之间,我的昏昏入睡的脑海里开始想象法军统帅在议会大厅里发出神圣誓言的那一幕场景:“

我发誓,驱除一切入侵者并不是这场战争的终结,而是神圣战争的开始!

我发誓,一定要让革-命的三色旗在卢森堡、在布鲁塞尔、在科隆、在美因茨、在科布伦茨、在柏林,以及在维也纳上空,高高的飘扬!

我发誓,会让自由之树种遍欧洲大陆!”

……

感谢上帝,敢在黄昏之前,马车夫终于找到了那个在地图上被人胡乱标注的布里埃镇。不得不说,这是一座精心打造的美丽小城。然而,在我们周围的街道和广场,自己我们身边,到处都呈现一派人仰马翻、乱成一团的景象:人人因争相赶路而在狭窄道路上拥挤,指责,谩骂,甚至是大打出手。整个骚乱过程中,居然没有一名联军军官或是宪兵主动站出来维持现场的秩序,绝大部分人只顾着向北逃亡,表情上一声不吭,显得无比压抑。

好在我们暂时并不急着赶路,只是想找个地方吃顿热饭和热菜,那是主教大人的娇嫩而脆弱的肠胃拒绝再进食任何缺乏味道的干粮。庆幸的是,在城市广场上的一家叫做“法兰克人”的咖啡馆兼餐厅正挂出“正常营业”的招牌。

这个餐厅坐落于一栋精美别致的红砖房的第一层和第二层,尽管临近初冬,但红砖房周围依然是一片草木葱绿,鲜花盛开。我相信若在和平时期,布里埃镇一定是个悠闲旅游的好去处,当然,我更希望自己能有活着的机会,重游逃亡途中的故地。

当我们簇拥主教大人走进餐厅时,发现很多贵族和有钱人都在此进餐。未等用餐巾擦拭嘴角边的汤渍,这些逃难者就匆忙的跳上马车,继而加入到拥堵大军之中。或许是我们人数众多,老板便让侍者将我们带到优雅别致的餐厅二楼。

现在,我们可以通过餐厅二楼的窗户,充分看到布里埃镇上的可怕喧嚣:各种路人、穿各式制服的士兵、流动商贩、神情坚毅但悲伤的市民、农民、妇女和孩子,在相互推挤、倾轧。路上还有各种各样的车辆:弹药车,货车、行李车、单人马车、双人马车、多匹马拉车,不一而足,或是被无情征用,或是合法拥有的几百辆争相开辟一条路,因为相互碰撞,彼此掣肘,不分左右,抢道而行,牲畜也处于惶恐骚动之中,也许牛群也被无偿征用了。事实上,我们看到的骑兵并不多,倒是再度流亡的法国贵族们那色彩斑斓,流光溢彩的典雅马车更引人注目。

狭窄空间所引发的混乱局面,在我眼前的广场变得更甚,因为它通向一条笔直且漂亮的出城街道,但是由于过于狭窄,堪比泛滥的河水在草地和田野里肆虐,现在又不得不收缩起来,在一个狭窄的拱桥下流进河槽。我们从窗口望出去,长长的街道一目了然,奇怪的浪潮在那里持续不断的翻滚……说明一点,以上两段,节选自亲身参与过1792年对法战争的某位德国文学家的回忆录。

当我把目光收回来时,继而开始留意餐厅里的情景。在不同座位上坐得都是不同的人,有士兵、城市官员、乡间贵族和来自德意志邦国的冒险家,以及一口气可以拿出一袋金币的“高级乞丐”……

他们都有着与我们一样的新头衔,“逃难者”。所有人都是默默无言的吃着难以下咽又昂贵无比的饭菜,我不难从他们额头上看出残酷命运留下来的痕迹。尽管饭菜价是平日的5到8倍,但这个餐厅依然顾客盈门,络绎不绝。

用餐结束时,那个胖敦敦的餐厅老板给我们送来一大壶咖啡,还伴有新鲜牛奶与一叠方糖。这些当然是算在餐费中结算的,不过出身哈布斯堡家族的弗朗西斯大主教根本不在乎多支付几枚弗罗林金币。毕竟,从埃坦要塞逃亡开始,我们已经3天没能喝上这般香甜可口的咖啡了。

似乎是感觉到餐厅里用餐的客人没有多少了,闲暇无事的老板便和我们这座人一起闲聊了起来,丝毫不理会那个支付大账单的高傲权贵。即便是在逃亡途中,我们一行人的上位者(弗朗西斯大主教)依然摆出一副装腔作势,高高在上的虚伪模样。

其间,好心肠的老板忠告我们说:“如果我是你们,最好就是在这里住上三、四天,等着局势平静了,再行返回德意志。现在外面的治安很不好,后一个小时总是比前一个小时更要糟糕。另外,法军的小股部队已经连续炸毁了摩泽尔干流与支流上的好几座桥梁。所以,从城外15公里(约4里格)一直堵到城市广场上。”

“非常抱歉,我和我的朋友们只能在这里住一个晚上。另外,附近可否有捷径的山路直接通向隆维?”在主教大人的暗中授意下,我从侍从官手中接过一小袋金币,直接塞进老板的上衣口袋里。

“当然有!”老板顺手拍了拍口袋,里面的金币发出叮当响声,他很是欢快的打了一个响指,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十五、六岁男孩寻声跑了过来。

老板手指小家伙,继续说:“这是我的侄儿夏尔,他会引导你们的车队绕过前方的拥堵地段……请别指望他开口说话,可怜的孩子天生是个哑巴,但他非常聪明,而且还认识在附近山区活动的法军,会给你们引好路。但最后我要两句忠告:第一,千万别与逃亡的军队搅在一起,他们大都已蜕变成无恶不作的抢劫犯,而且很容易吸引法军的火力打击;其次,如果遇到正规法军的拦截,请最好顺从他们的命令,不要愚蠢的加以抵抗,那样会非常糟糕。通常状况下,作为事实胜利者的法国-军官,会表现出他们一贯仁慈友善的一面。”

舒舒服服在布里埃镇上度过一夜之后,第二天一早,我们一行人就带着餐厅老板的两点忠告,以及那位名叫夏尔的哑巴男孩做向导,继续出发。不得不说,小夏尔的引导非常管用。反正说不清楚的七拐八拐之后,我们就将长蛇一般的车流甩在身后,4辆马车和武装侍卫队一头扎进那摸不透风的莽原森林。

在最初通向森林的道路上,我们还能看到沟渠,草地,耕地和田庄,甚至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的村落,以及沿途劳累而死的牛和马。很多牛马还被人剥去了皮,里面的肉被割走,这一幕让人很是伤感。由于昨天和今天再度下了几场暴雨,使得狭窄而缺乏保养的路面出现了很多大水沟,马车是无法直接通行的。

然而,愚蠢的马车夫居然不顾夏尔的阻拦手势,拼命抽打挽马想着强行通行水沟。其结果,直接导致车轴断裂,那辆马车也宣告彻底废弃。不得已,剩下的3辆马车必须容纳包括主教大人在内的18人,至于其他4位年轻力壮的幕僚同事,他们就必须与侍卫队一样,身穿防雨斗篷,骑着驮马赶路。为了减轻马车的负重量,我们只能忍痛丢弃除了食物、酒水、武器和金币之外的所有随身行李。

感谢上帝,等到我们正式进入这座森林之后,丛林间的道路就变得畅通起来。大概是于很少有马车和行人从此经过的缘故,这条森林小道很少出现坑坑洼洼的水沟,而且我们也几乎没能遇到其他旅伴。但如果没有一位可靠的向导跟随指路,那些稀里糊涂就闯进来家伙,只会一个接着一个迷失于这片丛林之中。

大概是中午时分,在一条岔道口,我发现一辆拉着弹药箱的白篷布马车横在小路中央,阻拦了我们的去处。夏尔看见后,他立刻从马夫座位上跳了下来,挥舞双臂对着我们不停的比划。从餐厅老板那里,我们事先已得知这是一种警告手势。话句话说,我们的车队已经被山地法军包围了。于是在主教大人的默许下,侍卫长命令全体侍卫全体下马,并收起手枪和军刀。

不久,数十名法军士兵就从树林两旁的草丛中冒了出来,并用枪口与刺刀对着我们。显然,小夏尔与这些法国士兵与非常熟悉,彼此间还在相互打闹,所以士兵没有太过为难我们,只是要求侍卫队与所有乘客,将随身携带的枪械与马刀等武器,统统扔到进车厢顶部,等到离开1里格之后才能重新取回。

两分钟后,一名法军少校走了过来,他漫不经心查看了待在马车厢里的16位乘客,但并没有检查我们的通行证,仅仅把目光停留于衣着光鲜,大腹便便的弗朗西斯大主教身上好一阵。这位法国-军官似乎想给部下下达什么命令,但在嘴里咕哝了一两句之后又放弃了。

然而,我却是听得非常清楚,那位法军少校说:“又是一个该死的德意志贵族,我可没时间和精力扣押与看管他们,还是让别人去忙活吧。”

很快,法国-军官挥了挥手,示意部下可以拉开路障。此时,又有四五个法国士兵提着两三个沉重的麻布袋,朝马车这边跑过来,并用结结巴巴的德语与我们交谈。等到他们一开口,我知道那群法国士兵像同我们进行货物交易。

“嘿,德意志的绅士们,需要罐头吗?都是好吃的猪肉和牛肉罐头,猪头的每罐只要3塔勒,而牛肉罐头价值一个金弗罗林。”

“这里还有香烟,一包只需要两个塔勒。当然,带过滤嘴的味道最好,那是高级军官的待遇,两个金弗罗林一包。”

……

对这些,那位少校军官也见怪不怪,笑嘻嘻的独自待在树下抽烟。5分钟后,我们从守军那里交易了价值3百弗罗林的物资。尽管价格不菲,但那些东西的确不错,就连习惯于挑剔的主教大人也非常喜欢罐头与香烟。

后来我才明白,狡猾的法国佬居然把罐头与香烟的价格上涨了数十倍,再去卖给我们,这简直与打劫没什么两样。好吧,我承认,即便当时法国士兵真的想要来打劫,我们也必须乖乖的听话。

就这样,一路磕磕碰碰,风餐露宿的度过了两天,我们终于来到了德法边境的要塞城市,隆维。非常不幸的是,要塞上空飘扬着的,不是代表神圣罗马帝国的双头鹰旗,重新变成了红白蓝三色旗。法国人又重新收复了这座边境要塞。这一次,法国人的边境检查站没有再给予放行,而是将我们送到附近的一座临时营地里,好让法国宪兵队加以身份甄别。不出意外,数小时之后,弗朗西斯大主教和我们都被法国宪兵宣布以非法入境的罪名,加以逮捕……”

米勒等人之后的遭遇依然是有惊无险,由于他们属于非武装人员,在缴纳少量罚金之后,宪兵允许他们自行回归德意志境内。或许是对革-命法的国好些好奇,米勒最终接受了一名宪兵军官的建议,以学者身份合法的留在了法国。

至于地位尊崇的弗朗西斯大主教,在缴纳一笔高达12万弗罗林的巨额自赎金后,法国人允许他和他侍卫队从斯特拉斯堡东渡莱茵河,回归维也纳。因为此时,弗朗西斯大主教的诸多领地,包括科隆与波恩在内,已被摩泽尔军团占领。

……

10月3日,等到法国境内的最后一支成建制的干涉军在弗雷曼镇,向莱茵军团缴械投降时,已标志着这场卫国战争,以及法兰西苦难宣告结束。而接下来的,将是20万武装到牙齿的法军继续对尼德兰低地,以及北德意志诸多邦国,实施的一场排山倒海般的大反攻。那是神圣战争的延续,也是法兰西的复仇之战。

从8月中旬开始的这场卫国战争,布伦瑞克公爵和他的普奥联军总共动用了14万大军(包括法侨支队万余人),从维隆要塞开始,一路攻占了梅斯、埃坦,凡尔登、圣默努尔德镇(圣胡曼)等洛林与阿尔萨斯北部的广大区域。

这场卫国战争的战争转折点,是在法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复了凡尔登,沃堡与杜奥蒙堡,将普鲁士军团与其他干涉军拦腰截断,无法获得后方的军需补给与援军。最终,布伦瑞克公爵和他的普鲁士军团在瓦尔米一带遭遇优势法军的围困,等到苦苦抵抗6天之后,4万多联军继而全体缴械投降。

截止10月3日,包括两度凡尔登战役,以及之前之后的追击战与阻击战中,法军总共击毙与重伤了联军1万3千人,还俘虏8万的联军部队,其中也包括被策反的6千法侨支队,另外,疾病等非战斗减员高达千;法军缴获的步枪、手枪与马刀的数量高达30多万件,还有一百六十多门各种口径火炮,以及近万匹战马、驮马和驮牛。至于其他军需物资,则大都完好无损的存放于各军事要塞。

整个入侵法国的外国干涉军中,仅有靠近法德边境的万余名联军士兵能赶在法军包围圈形成之前,很是机警的逃回德意志境内;另外在阿登森林里,处于北方军团和马斯军团包围中的3万波西米亚军团,尚未遭遇法军的最致命打击。

……

第253章 共和国万岁!

在1792年9月,对法国而言,有两个非常重要的日子:

9月20日下午4点,在国民公会的最后一次预备会议上,代表们一致同意将从法律上彻底废除君主制,继而诞生新的法兰西共和国。而1792年将也被冠以共和国元年;

9月29日,同样是下午4,签署完《瓦尔米密约》的布伦瑞克公爵命令驻守月亮湾堡垒的奥普联军4万多人,列队向安德鲁统帅的法国-军队缴械投降。瓦尔米战役胜利。

必须指出的是,尽管在9月20日那一天,国民公会的代表们迫不及待的宣布成立了共和国,但由于此时的法兰西正处于14万外国干涉军的(含1万法侨支队叛军)大规模入侵中。经布里索派的提议,共和国议会政-府(注意:不再是议会和政-府,那是国民公会被赋予最高的立法权与行政权)在对外宣称上显得相当低调,以至于整个巴黎的大部分人都被蒙在鼓里,而市面上很多报纸仍在为君主制与共和制之间的孰优孰劣,进行着一场声势浩大的辩论;甚至连一些发往各国使领馆的外交公文,在遣词造句方面,还有意无意的保留着法兰西王国的字样。

时间再度回溯到9月21日清晨,这天国民公会正式拉开了帷幕。全法国新当选的7百多名代表齐聚一堂,依然在马术学校的辩论大厅里召集大会。在上午时分,马恩省代表,也曾是三级议会及制宪议会代表的普利欧议员提出,应该重新收拾那座已被劫掠一空,但依然宏伟壮观的杜伊勒里王宫,将其作为国民议会的办公地点,借此来展现如今的民-主共和已经取代了昔日的专-制王权。提案一出,便立刻受到代表们的热烈欢迎,差不多属于全票通过。

由于马术学校与废弃的波旁王宫仅相隔百余米。所以在午休时刻,刚刚新当选为国民公会第一任轮值主席的佩蒂翁,组织全体议员参观杜伊勒里宫,继而提出各自的会址整改方案,预计整个改造工期将会持续到1793年的夏天。

当这些代表2500万法兰西民众,准备掌握着国家立法与行政大权,且身披三色绶带的7百多名国会议员昂首阔步,行径在杜伊勒里大花园时,居然没有庆贺性的弥撒,也没有参加仪式穿的长袍,甚至连像样的口号都没有。

从旧日王宫回归议会大厅时,罗伯斯庇尔与丹东、德穆兰、马拉、奥古斯都(罗伯斯庇尔的弟弟),还有画家达维(大卫)走在一起,却是刻意回避与佩蒂翁肩并肩的同在一排。此外,对在巴黎选区落选的佩蒂翁居然能够当选国民公会的首任轮值议长,罗丹派分子(山岳派)很是不满,只是时局艰难,雅各宾派的内部矛盾还不宜公开化。

事实上,早在数周前,罗伯斯庇尔曾在孔雀街的三巨头会议上,提议将布里索、维尼奥和佩蒂翁等从雅各宾派俱乐部中开除。对此,丹东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因为安德鲁曾写信给这位司法大臣(同样也是内阁政-府中的首脑),北方战争统帅在信中宣称:卫国战争结束之前,任何一个试图分裂雅各宾派的人或是组织,都会受到安德鲁本人最无情、最致命的打击。

尽管罗伯斯庇尔知道安德鲁此言的出发点,并非是为了庇护布里索派(吉伦特派),他只是不想因为巴黎搞内讧,导致前线军队断了补给,影响到军心士气。可即便如此,戴着绿色镜片的阿拉斯人仍就此事对安德鲁耿耿于怀。估计,罗伯斯庇尔在小笔记本里重拟的报复清单中,安德鲁的排名又上升好几位。

9月21日开幕的国民公会,尽管7百多名议会代表的脸上都带着满满自信的笑容,但在大部分人的内心深处,依然布满了阴霾愁云。没有别的原因,北方统帅部没有按照既定时间,完成对德意志联军的毁灭性打击。当佩蒂翁第三次以国民公会轮值议长的身份,发函给安德鲁时,殊不知承受着更大压力的最高统帅直接“邀请”这位轮值议长来前线视察,吓得胆小的佩蒂翁不敢再去发函。

尽管佩蒂翁与自己私交很好,但涉及到重大战事时,安德鲁最是忌讳不懂战场形势的巴黎方面胡乱搞事。既然已被两届国会正式授权组建的统帅部,那就意味着但凡战区之内的军事、经济、行政与外交,都是最高统帅安德鲁说了算。之前的统帅部七人委员会,被安德鲁借着9月份,整个国民议会代表重新改选之机,彻底架空了。

等到瓦尔米战役胜利结束时,安德鲁并没有应国民公会的请求,立刻向巴黎发捷报。而是等到夜里10时,4万多俘虏全部走进20公里外的叙普战俘营之后,北方统帅部才给国民公会发出了一份捷报,全文仅有一行字:“共和国万岁!”

按照安德鲁与巴黎的约定,唯独当法军大获全胜之时,电报内容才标注为“共和国万岁!”所以,等到这句“共和国万岁”从位于叙普的统帅部大本营,经历4个多小时,跨越数个省份,两百多公里,一路传递到罗浮宫(巴黎电报局所在地)上空时,即便是阴沉潮湿的巴黎也被这条胜利火焰而瞬间点燃了。

两小时之后,当第二封有关瓦尔米战役的详细战报送至国民公会时,已是9月30日的早上7点。此时,整个议会大厅变成了一片欢乐海洋,不同党派的代表们暂时抛弃了以往的成见与彼此隔阂,所有人热泪盈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在大厅里来回奔走,并同自己遇到的每个人,相互拥抱和亲吻面颊;然后,数百位议员们手拉着手,一遍又一遍的和声高唱起《马赛曲》与《出征曲》。

1小时之后,当卢瓦尔省的代表富歇,提议授予立下卓越功勋的安德鲁-弗兰克中将为共和国元帅时,全场响起了一片掌声。全体议员再度集体起立,齐声振臂高呼“安德鲁元帅万岁!”“共和国万岁!”的响亮口号。

此时,即便是心中愤愤不平的罗伯斯庇尔等人也不得不同样去做。那是他望看到山岳派盟友,丹东、德穆兰、马拉、奥古斯都,库东和达维,每个人都显出一副手舞足蹈的兴奋表情。于是,罗伯斯庇尔决定将自己怀中,那份指责安德鲁独-裁北方统帅部的讲演稿撕掉。不!是应该烧毁掉,绝不能让其他人看到。

毕竟,安德鲁的胜利,既是法国人的胜利,也属于雅各宾派的胜利,至于那些躲藏巴黎的保王党人,现如今只能捂在被窝里,被震耳欲聋的胜利口号声,吓得惶惶不可终日。

在马术学校外面,闻讯赶来的3万多巴黎民众,正冒着连绵不决的秋雨,屏住呼吸,聚精会神的倾听从议会大厅里传出来的前线胜利捷报:

此役,布伦瑞克指挥的奥普联军主力被围歼,4万多普鲁士军团已向安德鲁统帅指挥的法军缴械投降。截止9月22日上午8时,走进战俘营的联军数量多达7万人,此外还有战场上被击毙的,或是重伤至死,以及各种疾病等缘故导致的非战斗减员的联军官兵,大约2万人。目前,20万英勇无敌的法国-军队已在各个战场,对余下的5万外国干涉军展开全面的围堵与追击,扩大战果……

“安德鲁万岁!”

“共和国万岁!”

“安德鲁元帅万岁!”

……

一旦得知前方大胜的消息,巴黎人被失败压制多时的烂漫天性就彻底无遗的表现出来,振臂高呼、唱起战歌、热情拥抱与相互接吻那都只是传统的保留项目。当听到普鲁士军团尽数投降时,成千上万多名热情过头的长裤汉们,集体冲进了议会大厅,不容分说的将里面正在开会的数百名议员们逐个抬了出来,继而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并在杜伊勒里大花园里一遍又一遍的游行、欢呼。

对此,负责议会安保的巴黎警察与国民自卫军也感觉无计可施,好在民众的自发行为都是善意之举,并没有什么危险。

妇女们则跑回家里,拿出最漂亮的衣裙和头饰,她们来到在革命广场上,在杜伊勒里大花园里,载歌载舞,欢庆胜利日。每当看到有穿蓝制服的法国-军人路过时,这些疯婆子们就像饿狼一般冲上前,将可怜的士兵扑倒在地,继而五六个健壮妇女相互分工协同,把那个倒霉蛋拖到附近的桥墩下面或是花园草丛中,大快朵颐。

一位在巴黎办差的北方军团上士,尼尔森如实描写了当天的那一幕情景,他说:“……真是疯狂,我居然走在杜伊勒里大街时,居然被二十多美丽或是丑陋的巴黎女人包围着,然后又稀里糊涂的被她们带到附近花园的草丛里……(此处请自行脑补)直到夜里才爬出来。当我幸运的找到裤子并穿上时,发现屁股居然露在外面,凉飕飕的。不幸中的万幸,我还不是最惨的。当夜从花园草丛里赤身裸体爬出来的数十名蓝制服军人中,至少有七八个家伙最后变成了阳痿。”

这桩风流韵事,尽管在事后已无法追责,但也被巴黎市政厅下令公开场合严禁讨论,也不允许报纸对此进行报道与传播。不过在第二年(1793年)的七、八月间,巴黎降临的众多新生儿中,男孩名字中间大都加上了安德鲁。那是在圣经中,安德鲁本意为“强壮的、男子气的、勇敢的”。

……

在革-命广场、马术学校和杜伊勒里大花园的欢乐歌声同样传到了当普尔堡的国王监狱。代表宣布君主制终结的嘹亮军号声与急促鼓点声,穿过中世纪房间的厚墙,挤进了窗台上的缝隙。

此时,路易十六正在塔楼的简陋房间里进行阅读。从8月中旬以来,这位法国前国王已经读完了近3百卷不同语言的著作,还将其中的德文或拉丁文翻译成法文。一名同情王室的狱卒偷偷的告诉国王:前来营救的布伦瑞克公爵的部队不幸失败,已尽数投降法军。然而,路易十六对此无动于衷,甚至连眼睛都没有抬一抬。

反倒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在听到这个坏消息后,一把抱着小王储失声痛哭起来。忽然间,她似乎是记得什么事情,从自己枕边找到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安德鲁赠送给玛丽-特蕾莎公主的礼物,或者说是一张专用单程车票。一枚用巴士底狱石头雕琢而成的,朴实无华的胸针。

第254章 安德鲁与女伯爵

进入10月之后,马恩河以北的香槟地区的雨水天气已明显减少,天空中时常都有一轮暖阳高挂。在天高气爽之际,加之前线战事捷报频传,感觉有点无所事事的安德鲁统帅,决定带着波尔多的女伯爵约瑟芬和小维克多,在宪兵队的护卫下,驱车赶往以南15公里外的兰斯山,进行一次家庭郊游活动。

那位波尔多贵腐酒庄的女伯爵是今年7月中旬来到兰斯庄园的,一路随行的还有仅仅1岁1个月的小维克多,是个已经学会吱吱呀呀,活波可爱的淘气宝宝。然而,直到8月下旬,安德鲁才在兰斯见到了约瑟芬母子。必须说明一点,法国女性叫约瑟芬的频率,相当于国人女性中带有莉莉、芳芳、霞霞或红红之类,非常之多。此外,请读者们别把波尔多女伯爵与拿皇的那位皇后搞混了。

要说公务繁忙,只不过是这位北方独-裁者的借口。真实缘由是负责军情五处(国内安全局)的德马雷上校一直在暗地里调查那桩“波尔多泄密事件”(见220章,橱柜文件)。直到1个多月前,德马雷亲自提交给安德鲁的那一份审查结果,证实了女伯爵约瑟芬及其家族都与波尔多泄密事件无关。

此外,担当联合银行总裁的佩里埃,以及远在北方军团出任军需官的乌弗拉尔等人,也同样洗清了嫌疑。尽管该泄密事件的最终结案尚需时日,但有一些表面证据可以证实,当年雅各宾派俱乐部波尔多分部的某些成员曾在巴黎方面的教唆之下,暗地里参与了此事,其中就包括布里索、维尼奥……

或许是想弥补心中愧疚,即便是安德鲁把北方大本营搬迁到叙普,他也将约瑟芬母子安置在自己身边,可以终日厮守相对。事实上,等到瓦尔米战役正式打响时,前方战事就与这位最高统帅没有太大关系了,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此时此刻,约瑟芬正抱着小维克多漫步在乡间的小路上,路旁开满了白色的野菊花。经不起诱惑的美丽女人俯身摘起一朵,放在鼻尖,轻轻闻了闻,带着露珠的花朵上依然散发着清新芬芳的泥土气息。只是怀抱中的小家伙不乐意了,他张牙舞爪的叫嚷着,想要从妈妈手中夺走那朵好玩的野菊花……

不远处,安德鲁正安坐于一张休闲长椅上,一边品尝着厨师刚送来的热可可,一边拜读法兰克王国贵族兼查理曼大帝秘书的艾因哈德,在九百多年前的著作--《查理曼大帝传》。当他起身抬头看到约瑟芬母子的那一幕时,心中显得格外温馨与宁静。

与喜好酒宴、舞会等社交活动的玛格丽特(维诺法官夫人)不同,身为古罗马后裔的约瑟芬不仅有着东方女性的相貌特征,黑头发黑眼睛,性情也温柔似水。很少从不主动向自己身边,位高权重的情人索要什么。唯有的两次开口,一个是为了家族生存寻求贵腐酒的秘方;另一个是因为弟弟南苏蒂的前途。

两几天,在兰斯城内召开的北方15省行政长官联席会议中,两世未婚的穿越者曾向身边的幕僚官们暗示,希望能够迎娶波尔多的约瑟夫女伯爵。然而令安德鲁自己万万没想到的,此举意外招到几乎所有人的反对。即便是一贯与约瑟芬家族关系密切的犹太人,那位联合银行总裁佩里埃,也站出来劝说上位者务必放弃这个不太明智的念头。甚至连远在里尔城的乌弗拉尔在听闻此事后,也发来电报,请求安德鲁对婚姻要多加深思。

毕竟,如今的安德鲁已并非波尔多时期,那个并不起眼的税务检察官。借助这场卫国战争之际,安德鲁领导的北方统帅部已牢牢掌握了马斯军团、摩泽尔军团与北方军团,至于莱茵军团的指挥官,克勒曼将军也及时向安德鲁统帅表示了臣服之意,他甚至还将自己的长子继承人,弗朗索瓦-艾蒂安克勒曼上尉,作莱茵军团的联络人送到最高统帅身边,充当人质。理所当然的,安德鲁很是愉快的接受了老克勒曼将军的好意,同时也任命23岁的小克勒曼为自己的第n任副官。

行政方面,不仅仅是安德鲁的传统势力范围,马恩省与阿登省,法国北方诸省也在安德鲁的监管之下。北方统帅部有权罢黜对省市两级的重要官员,并借助安德鲁自身的强大影响力,还有宪兵队和军情局的各种内幕操纵,主导了各省行政长官与本省国会代表的选举产生。

至于那些依然在继续反抗安德鲁的冥顽不灵分子,宪兵司令官会联合军情局五处给他们扣上一顶“通敌卖国”的保王党帽子,轻者苦役一年半载,重则流放海外殖民地。通常状况下,只要犯罪嫌疑人不是公开使用,或是号召使用暴力的反抗方式,安德鲁极少动用死刑来惩处这些人。

但是在巴黎,那些非常仇视最高战争统帅的阴谋者,明里暗地指控安德鲁在北方15省实施了一系列违反人-权的独-裁专-制统治。然而,这些批评从未被拿到议会大厅里进行公开讨论。国民公会上下基于一切为了战争服务的理念,只要安德鲁能指挥法国-军队打退十多万外国干涉军,稍许出格的事情都是好说。

与军队中的一言九鼎不同,安德鲁的意志落实到文官体系上,却很少搞一言堂。通常,他都会认真听从各方意见,在反复研究与讨论之后,再行定夺。于是,众人委托与上位者关系最为密切的德马雷上校,希望后者成功劝说安德鲁。

却不知那位熟悉安德鲁脾性个性的军情五处负责人,一来到安德鲁的书房里,就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其中就包括那些怂恿自己谏言的官员名字。

德马雷大大咧咧的笑道:“这些人之所以反对你迎娶约瑟芬女伯爵,更多的考量是他们,这些心中依然残存着开明君主制思想的家伙,希望能诞生一位新的的国王,继而取代那个混乱不堪的共和国。”

安德鲁望了一眼孩童时代的好友,冷冷的问道:“这也是你的看法吗?”

德马雷耸耸肩,“或许我是受到一个人的影响,曾经有一段时间内,那个家伙总是站在查理曼大帝的塑像前,喃喃自语,想要将法兰西重新改造成为新的法兰克。”需要说明的,法兰克与法兰西都有法国的意思,前者为阳性用语,而法兰西为阴性,于是就有了法兰西祖国,或是法兰西母亲的词汇。

忽然安德鲁咧嘴笑了,他很是亲密的搂着朋友的肩膀,开玩笑似的说:“自从20年前,我们在一个房间里生活开始,你还是那个偷听我说话的小混蛋。好吧,哪天我真的加冕当上了国王。而你,就是我的掌玺大臣。”

不料,德马雷却是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最好能封我一个亲王,或是公爵什么的就可以了。至于其他要干苦活累活的差事,就不用再来烦我了。我和你不一样,最大的志向,就是天天在兰斯的别墅庄园里开舞会和酒会。”

“嗯,还有一大群伯爵夫人和侯爵夫人围着你打转!”安德鲁补了一句,继而与德马雷哈哈大笑起来。一场有关上位者想要结婚的风波也就此打住。

没错,如今的安德鲁,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他身边的众多幕僚亲信,受其影响的北方各省官员,四大军团的各级指挥官,以及20万士兵的切身利益。而这位前途远大的统帅妻子,自然不能是一个普通人,或是身份不够的寡妇。古今中外,君主之妻向来都是利益交换的筹码,任性才是被讨伐的异端。

事实上,在瓦尔米战役胜利之后,很快从战俘身份成为安德鲁统帅座上宾的布伦瑞克公爵与科堡元帅二人都分别派出各自的副官,并代表普鲁士和奥地利王室,旁敲侧击的向身边往来的法国官员们,询问有关那位安德鲁统帅的婚姻状况,以及对未来妻子的想法。

尤其是那位科堡元帅,在写信维也纳的书信中,强烈建议哈布斯堡家族立刻寻找适龄的未婚女子……不过,科堡元帅“好心”显然是白忙活的,哈布斯堡家族那种传男不传女的肺结核遗传病,早已令穿越者退避三舍,敬谢不敏。

想到这里时,安德鲁不禁笑了笑。很快,他放下手中的书本,那是维克多的哭啼打破了乡野间的这份宁静,小家伙的声音非常洪亮,一听就是饿了。

于是,脸色绯红的女伯爵望了安德鲁一眼,继而抱着孩子飞快钻进帐篷解衣喂奶。而性趣心大起的安德鲁也站了起来,他想跟着进帐篷,准备同小家伙一起抢食。

然而,安德鲁刚走去几步,就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兰斯方向传来。马背上的家伙就是自己的新副官,小克勒曼上尉。于是,他暗自叹了口气,朝着帐篷里的约瑟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继续待在那里,暂时不要出来。安德鲁知道今天的郊游计划即将终结。

作为一位指挥着4个野战军团,20多万大军;麾下还包括北方15个省(含小半个比利时疆域),近五百万民众的北方最高统帅而言,能够与心爱的情人,以及两人共同的孩子,共同享受这一份温馨甜美的下午时光,已是非常奢侈的一件事情了。

毕竟,这场神圣的战争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

第255章 未竟全功的那幕尔战役

夜里八时许,距离兰斯西北方向两百公里外,北方军团大本营所在地里尔军。此时早已漆黑一片,而放置营寨四周,熊熊燃烧的松树油火把正散发出滚滚浓烟。

翻身下马的夏塞将军显然受不了这种浓烟的味道,他一直在不停的咳嗽。一名宪兵上尉赶紧给长官送来一个的锡制清水壶,并打开盖子。宪兵司令官猛地喝下几口之后,从嗓子眼里制造出来的种种不适,这才稍稍平复一些。

夏塞随手将水罐还给上尉,并低声的咕哝了一句:“该死的松树油!”

显然是这位宪兵指挥官习惯于兰斯司令部那种光明洁净,又没有气味的煤气灯。此外,两天多的骑马奔波,也令夏塞等一行人感觉身心疲倦,全身酸痛。

不多时,负责北方军团大本营安保的宪兵指挥官韦德上校闻讯跑了出来迎接,当他看到宪兵司令官一脸疲惫之色时,问道:“将军,是否需要先休息一下吗?”今年8月,布律纳将军奉命调回马斯军团时,韦德上校成为北方军团的宪兵指挥官。

夏塞摇了摇头,拒绝了部下的好意,“上校,准备走审讯流程吧。午夜之前,我必须把结果发给兰斯统帅部。”他接着又问:“军营内外的情况如何?”

宪兵上校上前一步,低声回复道:“一切都非常顺利,将军!依照你的命令,军团宪兵部已在昨晚牢牢控制了军团大本营,而回防的乌迪诺上校所部也成功占据了里尔城防的各处要塞。那些曾与法德尔将军有牵连嫌疑的前线部队,目前都处于军团代理司令官奥什将军的严密监视之下。此外,我可以确保上述消息尚未外泄,对外宣称只是法德尔将军在巡视图尔奈城防务时,不慎感染上了风寒,正在里尔郊外的一座庄园里静养。”

“很好!”夏塞点点头,示意韦德向前带路。

在被宪兵队严密看押的审讯室里,夏塞见到了已是监下囚的北方军团司令官法雷尔将军。此时的他垂头丧气的半卧于行军床上,连连唉声叹气,头顶软角帽已不见踪影,身上则是一副蓬头垢面,衣冠不整的模样,法德尔早已不复当初刚被任命为北方军团司令官时,那种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欢悦神情。

等到监牢的铁门哐当一声打开时,法德尔不由得抬头望了一眼,他看到的是安德鲁元帅身边的那只荷兰猎犬,一个对主人忠心耿耿,对外敌残酷无情的宪兵司令。

毫无疑问,下令将法德尔软禁于军团宪兵部,只可能是北方统帅部的指令。起因是数天前,已晋升为共和国元帅的安德鲁得到了一份来自那幕尔前线的战报。尽管这份战报在措词上,无不表露着北方军团和马斯军团相互配合,英勇作战继而取得了一场伟大胜利。可即便如此,最高统帅依然从字里行间里读出了一丝异味,而问题的关键就出在北方军团几位高级指挥官的身上。

按照最高统帅部与总参谋部的统一部署,在大马斯军团成功围歼深入香槟腹地的普鲁士军团之后,一直按兵不动的北方军团必须将在东西两个方向做不同的战略安排。

简单的说,就是奥什将军指挥的东路军,全力围攻马斯河上的那幕尔要塞,切断波西米亚军团的唯一退路,并配合从阿登森林以南,猛攻而至的马斯军团,进而将奥军部署在南尼德兰的战略机动部队干净彻底的围而歼之,尽快结束在奥属尼德兰境内的全部战事,并为下一步攻略北尼德兰(荷兰)提前做好充分准备。

与此同时,担当西路军指挥官的奥斯特将军承担起支撑尼维斯-瓦勒海姆-托尔豪特-尼乌波特(大西洋)防线的任务,尤其是要坚守尼维斯,保证东路军的侧后翼安全。考虑到西路军防线过长,北方统帅部允许奥斯特所部(西路军)等到根特与布鲁塞尔方向的奥地利守军主动来犯时,可依据战况,自行选择是否需要放弃勒海姆-托尔豪特-尼乌波特(大西洋)的防线,继而退回法国境内。

总参谋长贝尔蒂埃将军反复强调,北方军团战略意图是配合马斯军团歼灭奥军的有生力量(波西米亚军团),一举扫清征服奥属尼德兰全境的最主要障碍。所以,西路军的奥斯特将军必须保证尼维斯(也称尼威士)与蒙斯方向的绝对安全,那里是奥什将军所部极为空虚的后防线,不允许有任何闪失。至于西路军的其他防御点,遇到战事不利时,即便是法兰克王城--图尔纳城,也可以选择弃守。

在8月25日举行的那场北方统帅部会议上,新晋为北方军团司令官的法德尔将军一直不太满意总参谋部对本军团的战略部署,他曾试图将游说安德鲁统帅,希望能从苏尔松军营里调来2到3万的战略预备队,继而让北方军团独立承担起攻击并占领奥属尼德兰的任务,但被最高统帅毫不犹豫的一口否决。安德鲁始终强调,军团指挥官必须无条件遵从贝尔蒂埃总参谋长的既定方案。

也许是安德鲁有点大意了,在察觉到法德尔身上的不满情绪后,也没采取什么措施。而法德尔将军的负面情绪很快就被军团特派员让索内加以利用。两人一来二去的交流之后,法德尔便将苏尔松军营3万援军的希望寄托于布里索派那边。

数周之后,在布里索等人的要求下,受国民公会的委托5位的国会代表赶赴苏尔松,他们是借考察新兵营的名义,准备将那里训练的3万新兵强行派往北方军团。不料中途出了岔子,国会代表们居然鬼使神差的跑到兰斯视察,因为行事嚣张而被兰斯宪兵队扣押。随后又被安德鲁诉讼到国民公会,指控上述五人为“敌方间谍”。经各方调解,安德鲁与布里索派最后总算达成了妥协,倒霉的议员们被解除国会代表身份,在接受宪兵司令部的审问之后,踢到采石场服劳役3个月。

而遭遇宪兵队审问的五位前议员,为减轻自己身上的罪责,立刻供认了布里索派与法德尔等人的图谋。出于雅各宾派内部团结的需要,安德鲁也没有就此事再度发难,仅仅暗地里迫使北方军团特派员让索内辞职,并以统帅部的名义发函给法德尔将军,警告这位军团司令官不得违抗最高统帅部已下达的作战部署。

显然,法德尔没有把安德鲁的告诫放在心上,北方军团于战场上的表现依然我行我素。就在瓦尔米战役胜利日的当天,总参谋部致电奥斯特将军指挥的西路军,令其全力守护东路军的侧后翼,即尼维斯与蒙斯方向的绝对安全。

出乎意外的,奥斯特将军却是遵从了法德尔将军的北进计划,集结了西路军主力1万2千人,擅自向尼维斯以北,30公里外的奥属尼德兰首府布鲁塞尔,发起了猛烈攻击。而在奥地利方面,担当布鲁塞尔城防司令的正是重新复出的卡尔大公。原本,这位哈布斯堡王子是要回维也纳做修养,但他在亚琛泡了几天温泉之后,就随即调转马头回到布鲁塞尔,再度参战。

经历第二次图尔奈战役的惨败后,卡尔大公还再度饱受了疾病(癫痫)的痛苦折磨。然而这一切,并没有令勇敢者意志消沉,反而是越挫越勇。卡尔大公在亚琛温泉养病期间,始终关注来自奥普联军对法的前方战报。等到普鲁士军团主力一路长途无阻的深入香槟腹地时,他已经从战事地图中察觉到法国人的可怕阴谋。

回到布鲁塞尔时,卡尔大公自告奋勇的担当起该城的城防司令。其间,他曾屡次越级向波西米亚军团的中将指挥官,拉图尔伯爵询问前方战况。此外,卡尔大公还借用其叔父,奥属尼德兰总督切申公爵的名义,发函叮嘱拉图尔伯爵务必堤防右翼法军(奥什所部)的迂回包抄,以及阿登森林方向法军的突袭与反攻。

事实上,卡尔大公已将北方统帅部在奥属尼德兰战场上的战略部署猜对了八、九成,唯独缺失的部分是他忽视了马斯河的存在。那是拉图尔伯爵已经反复确认,在滂沱雨季过后,法军已不太可能使用这条航道狭窄,流速平稳的马斯河来运输物资和军队。即便法国人强行通航,也会陷入奥军火炮的覆盖之下。

在得知法军1万5千人已从尼维斯出发,朝布鲁塞尔发动进攻时,手中仅有数千防御部队的卡尔大公,并没有如法军指挥官奥斯特将军希望的那样,实施固守待援的保守策略,然而将大部分的兵力拉到城外,借助沿途各个要塞和地堡的掩护,实施灵活机动的游击战术,令法军一度疲以奔命。

11月初,奥军情报部从法军战俘那里得知尼维斯城内极度空虚,守军表现松懈时,卡尔大公很是的大胆实施了穿插战术,带领5千多部队跳出法军的包围圈,将攻击重点放在法军西路军的背后。傍晚时分,佯扮法军一部的奥军突袭队成功骗过守军,夺取了城门,并赶在天黑之前拿下了整个尼维斯。

由于尼维斯的沦陷,使得卡尔大公将北方军团的后防线成功搅成一锅粥,不仅威胁到西路军的退路,也探知到围攻那幕尔要塞的奥什将军的东路军,居然在他的侧后翼方向,留下一个无险可守的突出部。

得知尼维斯失守后,奥斯特将军急不择路的将西路军后撤回援,却被兵力劣势的卡尔大公打了个埋伏,西路军指挥官奥斯特在奥军的第一轮冲击中就战死沙场,直接导致法军陷入岌岌可危的形势。此时,乌迪诺上校指挥的法兰西第一志愿军团力挽狂澜,在没有火炮的掩护下,凭借空心方阵,以巨大伤亡代价成功阻击奥地利骑兵团的数次反复冲杀,避免了整西路法军全线溃败。

此时此刻,奥什将军对50公里外尼维斯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依照统帅部的要求已集结东路军全部兵力,围攻那慕尔城,进而截断波西米亚军团的后路。当卡尔大公成功伏击法军西路军,继而解除布鲁塞尔之围的时候,他并不满意既有战果,决心率部继续挥师向东,攻击几乎是毫无防备的法军东路军身后。

值得庆幸的是,乌迪诺上校派出的一名求援信使在蒙斯郊外,巧遇了正在建造臂弯信号机的法国工程师。一番交涉后,西路军信使的电报在辗转多地,并赶在奥地利军队进犯之前,成功发往那幕尔城下的东路军军营里,并为奥什将军赢得了极其宝贵的两小时调整部署的时间。

也正是这两小时,奥什将军收拢了东路法军的主力部队,并在尼维斯与那幕尔之间的让布鲁镇附近,阻击了卡尔大公率领的5千奥军。此战,奥什凭借法军自身的优势兵力,几乎围歼了这支奥地利军队,仅有8百名骑兵护佑哈布斯堡王子,再度成功突围。

不过,这支奥地利游击纵队的牺牲是相当值得的。如果不是臂弯信号机及时通风报信,或许奥什将军麾下的那2万多东路军很可能在那幕尔城下,被奥军前后夹击,从而遭遇一场大溃败。即便如此,由于法军未能及时攻克那幕尔要塞,使得受到马斯军团猛烈打击,不得不节节败退的波西米亚军团有了一条逃生马斯河下游的通道。

即便是3艘蒸汽炮艇加入了这场马斯河战事,还数次成功绕道奥军阻击阵地的后方,实施了大规模炮击,也最终没能将逃亡途中的波西米亚军团大部留下来。10月8日,那幕尔要塞的奥地利守军在孤立无援的状况下,被法军炮兵司令拉克洛上校指挥的百余名重炮狂轰乱炸数天后,终于打开城门,缴械投降。

这场马斯河战役,虽说是以北方军团和马斯军团的联合胜利而告以段落,然而两个军团未能圆满完成统帅部的战略部署,彻底围歼3万波西米亚军团;仅仅勉强达到及格线,重创了波西米亚军团。依然有近2万奥地利军队在拉图尔伯爵的率领下,沿马斯河而下,成功退守到东北方向50公里外的列日要塞。

尽管此次出征,卡尔大公很是不幸的再度惨败而归,但他却成为奥地利军人中的英雄。正是卡尔大公和他率领的那6千机动部队的大无畏牺牲精神,使得西路法军不得不放弃了那幕尔防线,使得后撤的波西米亚军团大部能够逃出生天,躲过一劫。此外,卡尔大公的持续性机动作战同样为布鲁塞尔和根特等地的1万多奥地利军队,成功回缩至安德卫普海港(河港),赢得了宝贵时间。

第256章 围攻列日要塞(上)

10月的奥属尼德兰战场上,11万法军(含6万马斯军团与5万北方军团)对3万波西米亚军团蓄谋已久的突袭结果,却由于卡尔大公率部成功实施的袭扰战术,导致法军仅歼灭1万6千名奥军(包括卡尔大公指挥的机动部队),其中战死4千,被俘1万2;与此同时,法军自身伤亡也多达5千(包括阵亡与重伤),六成以上都来自北方军团的西路法军,已阵亡的奥斯特将军所部。

波西米亚军团余下的2万奥军在司令官拉图尔伯爵的指挥下,成功撤回到马斯河(默兹河)与乌尔特河汇合处的列日要塞。这里北邻荷兰边界,南靠阿登森林,是马斯军团取道奥属尼德兰进攻德意志西部诸侯的咽喉要道,易守难攻。

尽管马斯军团3倍于奥军,且火炮数量众多,还拥有3艘马斯1号炮舰的强大火力,但在数次小规模试探性进攻失利之后,作为军团司令官的蒙塞将军不得不放弃了速战速决的想法,继而改为长期围困,迫使守军投降。

两周之后,在摩泽尔军团司令居斯蒂纳将军的请求下,北方统帅部命令勒费弗尔将军率领一个9千余人的东进支队,脱离马斯军团主力,在渡过马斯河后继续向东。东进支队的任务时协助摩泽尔军团,进攻东面五十公里外,原查理曼大帝的国都,也是公元9世纪法兰克王国分裂之前的政治中心――亚琛。

在斯海尔德河河口,安德卫普河港(海港)的奥地利军队在得到布鲁塞尔和根特等地的回援部队之后,其防御力量已达到2万余人。尽管负伤在身,但卡尔大公依然接受了城防司令一职,指挥这支残存的奥军作战。

而在安德卫普城外,临危受命的北方军团代理司令官,奥什将军在认真考察了这座河港城市的周边地理环境与城市防御状况之后,很是无奈的致电安德鲁统帅,宣称在法国舰队赶来支援之前,他无法撼动这座坚固的河港城市。

尽管叙尔库夫上校指挥的法国敦刻尔克舰队的北上分舰队,已经抵达马斯河的入海口,并做好了从河道上进攻安德卫普港的准备。但最终,北方统帅部依然没有下达总攻令,反而指示北上分舰队立刻返回敦刻尔克母港,进行修整。

那是英国驻巴黎大使多尔塞特公爵,分别向法国内阁部长,国民公会以及北方统帅部分别发来外交照会,要求法军舰队不得靠近马斯河的入海口,也不准驶入荷兰水道,更不允许封锁航道,或是炮轰这座国际化的商业城市。

很快,学会了甩锅技能的国民公会与内阁部长们联手将这一棘手的外交事件,转给北方统帅部全权处理。此时,已将大本营搬迁至色当的安德鲁,在城市郊外玛格丽特庄园的书房里,当着玛格丽特夫人的面,很是愤怒的摔碎一套价值不菲的英国骨瓷,继而他又默默的回到书房座位上,抽了一根烟。

半小时之后,这位最高统帅还是压抑了怒火,下令奥什将军指挥的北方军团暂停围攻安德卫普。此外,他还允诺将赔给庄园女主人一套更昂贵的东方瓷器。

毫无疑问,英国人在试探安德鲁的底线。之前,英国驻布鲁塞尔的总领事,曾要求法军停止封锁与荷兰交界的马斯河航道,并严令动用河面炮舰轰击列日要塞,但遭遇安德鲁与马斯军团的无视。那是列日方向的军事封锁和攻防战,同英国没有什么商业利益,纯粹就是看不得老对手节节获胜,使得心里作祟。

然而,安德卫普就不同了,它不仅是奥属尼德兰最大的海港,仅次于布鲁塞尔的第二城市,也是欧洲北部的贸易中心。每年,英国人在安德卫普港都要输入或输出价值上千万英镑的商品。法国人在城外放上一炮,伦敦商人就立马不乐意了,继而引得驻法大使赶来交涉。

尽管心中愤怒无比,但安德鲁但深知目前还不是与英国人彻底翻脸的时刻,至少他向英国商船订购了数千吨天然硝石,半数还没有到港交付。11月上旬,北方军团解除了对安德卫普港的河(海)面封锁,恢复各国货船的自由往来。

等到10月末,整个奥属尼德兰已仅剩下安德卫普与列日要塞两座城池,奥军总兵力降至4万人,其中立场暧昧的奥属尼德兰仆从军就占去了近三成(尤其是在安德卫普城方向)。至于蒙斯、布鲁日、布鲁塞尔、那幕尔、哈塞尔特、鲁文和图尔奈等大中城市,目前已尽数被法军尽数占领。

总体来说,法军在奥属尼德兰地区,基本实现北方统帅部最初的战略设想:占领整个比利时中南部的法语区,即西部的佛兰德伦平原、中部丘陵区,以及东南部的阿登高原,也就是法王路易十四与巴黎政客们恋恋不忘的“布拉班加”。

但令安德鲁非常不满的,是未能全歼奥军主力,为今后的战斗带来的相当大难度,尤其是在列日要塞方向。如果北方军团司令法德尔将军能严格执行总参谋部的战略部署,而不是指派奥斯特争抢战功,也不会导致众多意外的发生。

如今,奥斯特已为自己的鲁莽付出生命代价,而法德尔同样被安德鲁下令解职囚禁。原本,安德鲁很是想把这位北方军团的前司令送上军事法庭受审,但在与布里索派进行了一桩政治交易后,安德鲁最终同意赦免法德尔回巴黎述职。

11月初,北方统帅部正式任命奥什将军为北方军团司令。而这位新晋司令官的第一项任务,就是率领北方军团主力,再度协助马斯军团围攻列日要塞。那是三天前,安德鲁同意了奥地利科堡元帅的建议,准备于12月1日同来访的维也纳全权特使在布鲁塞尔城内举行和谈。

所以说,蒙塞与奥什二人必须在四周时间内拿下列日要塞。倘若逾期不能完成任务,那么波西米亚军团将不能成为北方统帅部要挟维也纳全权特使的砝码。说的更加直白一点,没有这数万战俘与贵族军官在手,安德鲁就不能找奥地利土财主换得更多的塔勒银币或是弗罗林金币。

这场卫国战争几乎掏空了安德鲁数年来的巧取豪夺或是苦心经营而来的家底。为了不与同样是穷鬼家底的普鲁士人死磕,他主动向柏林提出了以土地换战俘的“亏本方案”,将影响力渗透到未来的鲁尔区。至于从其他联军军官,或是逃亡贵族(诸如科隆大主教)那里刮来的1千万塔勒,折合约3千8百万里弗尔。

然而,在完成补偿沦陷区十多万居民的各类财产损失;全额补发四个军团的20万官兵的军饷、补助与津贴(后两项仅限于军官或士官);下拨给阵亡家属和重伤者退役者的慰问金、抚恤金;最后一点,几个军团还需要归还联合银行到期的部分本息等。而这之后,北方统帅部的金库里的可用资金已经所剩无几。

当然,在法军接管或攻下的布鲁日、布鲁塞尔、那幕尔、哈塞尔特与鲁文等城市里,还有逃亡奥地利贵族与天主教会遗留下来的巨额财富。不过,它们都是全体官兵,包括安德鲁统帅在内的战争红利。这方面,自然会有乌弗拉尔、佩里埃与总会计师贝尔纳等人与宪兵司令部组成的战争接收委员会,进行全盘征收、管理与拍卖。需要说明的是,北方统帅部的公库仅可获得不超过10%的总体收益,而且时间还要等到3到6个月之后。

……

安德卫普(安特卫普)位于斯海尔德河右岸,最初是法兰克王国的边境城堡,9世纪时组建发展成为一座重要的贸易港口城市。等到15世纪之后,安德卫普一度变成欧洲最富有的城市之一,但百余年后城市衰落下去,直到18世纪又重新崛起。站在城墙高出远远望去,整个城市中世纪风格的建筑鳞次栉比,带有古朴之风的街道狭窄弯曲。

巡视一段城墙之后,卡尔大公已经是筋疲力尽,短短半里格的距离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一丝气力,更要命的是他那腹部的枪伤又在隐隐作痛。尽管他还想坚持一会儿,但虚弱无力的身体已彻底出卖了这位性格倔强的哈布斯堡王子,亏得眼疾手快的副官赶忙从旁搀扶,这才没有让眼前一黑的卡尔大公跌倒在地。

在副官的劝说下,年轻的城防司令总算同意休息片刻。坐在城墙的马扎上,卡尔大公可以看到城市里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市集市场,包括市政厅大楼、城市大教堂、以及商会大楼都在这成不规则形状的广场四周。

但如果再转身向城墙之外张望,那里的景致就不怎么美妙了。红白蓝的三色旗,以及战旗之下的连绵不绝的法军营帐与火炮阵地,在安德卫普方圆5公里外随处可见。尽管法国人不再炮轰安德卫普,而且还解除了斯海尔德河的航道封锁,但依然保持在陆地上对该城的战略压制。

曾经有那么两三次,卡尔大公就想着故伎重演,再度率领一支机动骑兵,冲杀一阵,狠狠打击城下法军的嚣张气焰。很快,切申公爵打消了年轻人的疯狂念头,这位奥属尼德兰总督已向英国领事做出保证:绝不主动攻击城外法军。这是作为北方军团不再炮击安德卫普,以及封锁海河航道的前提条件。一旦奥地利人首先违反三方和平契约,英国将不再阻拦法国海军舰队开到安德卫普城下……

此外,安德卫普城内守军中,作为仆从军的佛拉芒籍士兵和瓦隆籍士兵就占去半数之多。一旦卡尔大公将奥军主力调往城外,彼此之间矛盾重重的佛拉芒人和瓦隆人很容易搞出内讧,其结果极有可能将安德卫普献给城外的法国人。

当初,尼德兰总督切申公爵等人主动弃守布鲁日和布鲁塞尔两地,就是因为城中的瓦隆人议会与民兵组织在法国间谍的挑拨下,公开打出欢迎法军的标语和旗帜,逼迫奥地利贵族和奥地利军队以和平方式离开。

基于此,卡尔大公只能寄希望于拉图尔伯爵的波西米亚军团能退到德意志西部山区的亚琛。非常不幸,马斯河那边传来了坏消息,由于通过蒸汽驱动的法国炮艇居然迅速穿插到马斯河的前端,在击沉了停泊于列日河港的数艘奥地利军队的粮秣补给船,导致缺少补给的两万波西米亚军团不得不困守于列日要塞。

就在前几天,卡尔大公忽然发现围困安德卫普的法国-军队减少了很多。在一番详细侦查之后,他认定城外法军目前仅2万人不到。至于离开的那3万法军,极有可能被调往西南120公里方向的列日要塞,参与那里的围攻战。

今天一早,安德卫普就收到了来自列日要塞的拉图尔伯爵发来最后一封情报:“11月3日,法军增援部队抵达……整个列日城已被8万多法军团团围困……伟大的神圣罗马帝国万岁!”

心情沉重的切申公爵看后当即病倒在地,幸亏医生及时赶到,从而挽救(延长)了奥属尼德兰总督的生命。然而医生告诫卡尔大公,总督切申公爵必须躺在病床上静养至少一个月,而且还不能生气或是动怒,也许还能坚持到1793年。

而这,才是卡尔大公无法出城作战的真实缘故。既然战败已经不可避免的事实,那么就不能再失去自己的至亲之人。现在,他唯一的期望,是那位来自维也纳的特使能早已与法国统帅达成和平协定,好让英勇的帝国军人们活着回家。

比起那些年迈昏庸的奥地利将军,卡尔大公还非常年轻,他有的是时间、精力和机会,以及哈布斯堡家族的无限支持,去使用法国人的先进方式,重新训练一批奥地利士兵,准备在瑞士战场,在北意大利战场与法国佬再度一较高下。

至于这一片远离奥地利本土的尼德兰领地,已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兼亲自己哥哥的弗朗茨二世,早有放弃这一片低地国度的打算,只是碍于切申公爵与科堡元帅的坚决反对,而一直没有明言罢了。现如今尼德兰总督已经病倒在此,而总司令也成为安德鲁的俘虏,所以放弃尼德兰,不过属于时间和要价方面的考虑。

……

第257章 围攻列日要塞(中)

在1792年战争之前,鉴于法国-军队在七年战争之后,长期处于和平修整的状况,官兵严重缺乏战斗经验的事实。安德鲁向总参谋部,已高级指挥官们反复强调:训练有素的优秀士兵,摧毁敌军士气的强大火力,充分保障的军需补给,以及尽可能的预先选择战场,这才是现阶段,法军获取战胜的四大法宝。

事实上,第四条对战场的选择方面,在卫国战争期间比较容易做到,可一旦走出国门作战,很多战事就很难如预想的那般顺利。好在安德鲁一贯重视士兵训练,火炮配属和军需补给,尤其是第一点。即便是被敌军突袭,猝不及防之下,训练有素的士兵能在反应机敏的军官指挥下,近乎本能的形成一道防御队列,并加以反击。

乌迪诺上校指挥的法兰西第一志愿步兵团在指挥官奥斯特将军阵亡之际,独自承受住了奥地利骑兵团的反复冲杀,以自身的巨大伤亡,稳住了西路法军那摇摇欲坠的脆弱防线,从而迫使卡尔大公不得不继续冒险东进,最终全军覆没。

是役,该志愿团的2千官兵伤亡数高达4成,其中有4百人永远的躺在这片战场上不再醒来。而现如今,英勇善战的法兰西第一志愿步兵团已更名为法兰西第一志愿步兵旅,而指挥官乌迪诺上校也变成了乌迪诺准将。

11月上旬,已重新修整了三周时间,并完成兵员补充的第一志愿军步兵旅4千余人在乌迪诺准将率领下,从里尔大本营出发,以每天40公里的常规行军速度,赶到220公里外的列日要塞。在途径尼维斯时,乌迪诺和他的步兵旅还刻意绕道城市北郊的法国-军人墓地,在此缅怀一个月前壮烈牺牲的三百多名战友。

之所以将大半阵亡士兵埋葬于尼维斯城下,而不是送回原籍安葬,那是安德鲁元帅以北方统帅部的名义,颁布了一道特殊法令:

但凡不幸阵亡或是重伤退役的士兵(含下级军官和军士),其本人或直系亲眷可以在香槟,在洛林,在阿尔萨斯,还有新近占领的奥属尼德兰,以及在莱茵河左岸的德意志西部邦国领地,依据其功绩与军衔高地分得一片土地,在连续耕种五年之后,只需缴纳少量的契税(土地市值的1%),就能拥有土地的全部所有权。当然也可以放弃土地拥有权,而抚恤金可以用里弗尔来结算。

在中西欧各国中,对土地最为痴迷的民族,就当属法兰西人(德意志人也大体如此)。尽管法国一度在海外有着广袤富饶的殖民地,但绝大部分法国人依然青睐于自己家门口的欧洲土地,并愿意为了土地的所有权,付出自己的一切。

在另一时空里,当拿破仑奉命远征埃及时,居然没有多少士兵愿意追随。等到拿破仑提出每个出征士兵或是士兵指定的继承人,可在两年内无偿获得100公亩(折合1公顷)法国土地时,士兵们居然为了一个出征名额而挤破了脑袋。然而,拿破仑归国专-政之后就食言了,最后使用了法郎替代土地,补偿给出征士兵。那是拿破仑准备用土地笼络天主教会,逃亡贵族,以及身边的高级军官。

如今安德鲁在统治兰斯与香槟地区之后,两年多来早已形成一种惯例,土地一般属于数量众多的士兵和下级军官,而中高级军官名下田产会受到严格限制。当超过一定数量时,每年将征收最高达15-20%特别土地税,逼迫那些大土地所有者不得不对外抛售田产。简单的说,安德鲁最是厌恶新兴的土地贵族。

在另一方面,安德鲁积极鼓励中高级军官及其亲眷家族,参股到联合产业集团,甚至是半卖半送工业基地里的企业股份,并以此来作为军官们与自己亲疏远近的标准之一。此外,所有战利品中(土地除外),安德鲁麾下的中高级军官永远都是第一批,也是最丰厚的获利者。即便是一名少校,也可以在寸土寸金的兰斯城里拥有一套市值半价购入的公寓,而内部的装潢陈设,堪比德意志王侯。

在中西欧历史上,极少出现所谓土地制度上的革-命,而独有的一次,也就是这场法国大革-命。由于制宪议会和立法议会已从法律层面以及道德方面(思想启蒙运动的影响力),彻底废黜了封建领主与天主教会对名下土地的所有权。所以,安德鲁可以心安理得实施他想要的那场土地改革,继而将广大农民和士兵绑架到土地上,迫使他们而不得不为安德鲁统帅继续征战欧洲各国。

此外,安德鲁那种参军换取土地的血酬政策,不仅仅适合法国人,也同样鼓舞两百万缺少土地的奥属尼德兰农民,与数量更多的,那些莱茵河以西的德意志农奴或半农奴,积极投身到伟大光荣正义的“欧洲解放军”的行列中。

……

列日城建在马斯河(默兹河)西岸的一个陡坡之上,比河岸高出100米,而马斯河正好成为天然的护城壕。沿着河岸周围内都是炮台,共有8座,每座炮台距列日城为2到3公里,而且相邻的两座炮台之间的距离也在2公里范围内,可做火力支援。其中8座炮台有4座在东岸面对着德意志方向,余下半数在西岸保护着列日的后方,呈放射状环绕在列日城周围,跨马斯河构成了一道环形火力网。

从10月下旬开始,配合作战的两艘“马斯1号炮艇”趁着天黑之际,成功穿越列日要塞的炮火封锁线,抵达下游3公里外的法军军营,继而彻底封锁了马斯河上下游航道。从此,整个列日要塞也处于马斯军团的大包围之中。

由于考虑法军已事实占领了奥属尼德兰八成以上的领土,直接导致列日要塞防御体系中的西岸成为未来主战场。于是,指挥官拉图尔伯爵下令将火力重点部署在城市以西的,东岸4座炮台多为德意志雇和荷兰雇佣兵负责守卫。

此时,从北边的马斯河右岸开始的奥军防御阵地分别是:指挥官炮台、爱维涅炮台、涅弗莱龙炮台和绍丰泰恩炮台;而在马斯河的左岸,由北往南依次是:邦塞勒炮台、费勒马勒炮台、奥洛涅炮台和朗坦炮台。

11月初,在收到安德鲁统帅四周内务必拿下列日要塞的命令后,蒙塞将军就开始命令军团参谋官拟定各种攻城方案。马斯军团在列日要塞城下的第一战,就是着手清除马斯河右岸一侧,守军士气不高,炮台火力不足的4座火炮群。

11月6日拂晓时分,从来复枪一团选中的400名精锐抢手,分为每组1百人的四个突击队,趁着清晨大雾的绝佳掩护,绕过几道沟壑与大片湖泊沼泽区,分别秘密潜伏到距离四座炮台不足两百米的位置,并在一片矮灌木林里寻求到掩护。

上午9过后,当战场上的浓雾逐渐散去时,军号声起,法军的一个步兵师团开始在5到6公里的漫长战线上,排列成稀疏阵型,朝着马斯河以东的四座炮台上的奥军发动佯攻。仅仅遭遇敌人数十门火炮的两三轮轰击过后,损失轻微的步兵们在距离敌军炮台9百米处,匆匆忙忙转身后撤,放弃了进攻。

就在德意志与荷兰的雇佣兵们纷纷庆贺这一次胜利时,法军的2个骠骑兵团与1个猎奇兵团已经迂回到敌方阵地1公里外,并朝炮台守军发起猛烈进攻。见状,奥军指挥官赶紧下令各个炮台加以反击。

然而话音未落,这位指挥官很是不幸的中弹身亡。那是潜伏于低矮灌木林的法军狙击手在看到天空中,红色信号弹代表的攻击指令后,纷纷现身,他们凭借手中的线膛来复枪,对两百米内的奥军阵地实施了精确打击,而第一轮打击的目标重点就是炮台炮手,以及奥军指挥官。

就在敌方炮台遭遇来福枪手们的突然袭击,各级军官与炮手纷纷倒地,导致整个阵地前沿一片混乱无序的时候,一路毫无阻拦的2千多名法国轻骑兵正挥舞着军刀,直接冲到步兵的防御胸墙前。数分钟后,那些毫无斗志的德意志和荷兰雇佣兵们纷纷缴械投降……从骑兵发动攻击到彻底占领4座炮台,整个过程仅仅有了30分钟不到,还打死打伤与俘虏8千名奥军(雇佣兵为主),只有两百奥军士兵幸运的渡过马斯河,回归到列日要塞。此战,法军伤亡损失仅为52人,可为大获全胜。

在淋漓尽致的摧毁掉马斯河以东(右岸)的四座奥军炮台之后,整个列日要塞的奥军防御几近瓦解。现在,仅剩下1万6千人的波西米亚军团士兵除了投降法军,或是被法军歼灭之外,再无第三条道路可以选择。而且,法国人的蒸汽炮艇可以肆无忌惮的航行于宽阔的马斯河河面上,并对列日城内实施猛烈炮击。

北方军团的3万援军在奥什将军的指挥下,于11月8日,抵达列日要塞。此后,法军攻城部队已激增8万余人,兵力总数到达奥地利守军的5倍,此外,无论是在军心士气,还是武器装备方面,双方都不可同日而语。所有法军指挥官都已经知道,这场要塞攻防战将是奥属尼德兰战场上的最后一战。

即便是在这种状况下,前线总指挥蒙塞将军,还是秉承了安德鲁统帅的意愿,派使节打出白旗进入列日城内,并向奥军司令官拉图尔伯爵进行劝降。其中,蒙塞将军在写给拉图尔伯爵的书信中证实:会保证被俘官兵的私人财物与人格尊严,给官兵提供食物与洁净水,并为伤病员提供治疗;对于贵族军官,法军也会提供合乎其身份的待遇,但必须付钱(自赎金)。至于普通士兵,通常是3个月的劳役期,由于波西米亚军团未能攻入法国本土,所以没有追加期。

然而,军人世家出身的拉图尔伯爵毅然拒绝了法军指挥官的劝降,宣称除非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从维也纳发来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让他和他波西米亚军团放下武器。为表决心,拉图尔伯爵不仅撕毁了蒙塞的劝降信,甚至还当着法军信使的面,出言羞辱了法军最高统帅,称安德鲁不过是个“卑劣无耻的兰斯小丑!”

当信使一字不改的转述拉图尔伯爵话语之后,蒙塞与奥什已经知道,那位自寻死路的奥军指挥官已在劫难逃,即便他们有心想放对方一马,但被彻底激怒的8万法国士兵是不会给予奥军指挥官任何活路。在经历了卫国战争的伟大胜利,以及参军换得土地的政策之后,安德鲁统帅已是20万法军心目中的至高神,是上帝!

……

在距离奥军邦塞勒炮台3公里外的法军营地里,已晋升为步兵团长的仲马中校从自己的专属帐篷里面钻了出来。他将手中那份刚刚写完,且尚未封口的家书递给站在身边的一名传令兵,示意后者立刻送往马斯军团的宪兵部。在那里,会有专人负责查阅与转送官兵们的往来书信。

这一条极为严格的战时审查法令,是安德鲁早在北方统帅部组建之初就下令颁布的,意在防范官兵们有意无意的在家书中泄密。正是这道被无数巴黎政敌指责为严重违反官兵人-权的审查令,确保了瓦尔米战役的胜利。直到布伦瑞克公爵和他的普鲁士军团投降法军的那一刻,这位普鲁士亲王实在想不出安德鲁是从哪里调来了10多万精锐法军参与到围歼普鲁士军团的战役。

当然,这条战时法令与曾让仲马有些不爽,那是他写给妻子种种很是肉麻的情话会被该死的宪兵们首先读到。但不久,仲马中校很快释然了,因为即便是军团司令官蒙塞将军的私人书信,也会遭遇宪兵指挥官的亲自审查。

此外,还有一条小道消息在军官们内部传播,那是统帅部准备于明年入春之前,在布拉班加地区(比利时)组建一个新的军团,比利时军团(这名字好记!)。该后备军团的大部分士兵,以及半数以上军士和中下级军官,将是说法语的瓦隆人,而高级指挥官大部分会从马斯军团或北方军团的团营一级的校级军官中选派。这意味着仲马中校只要在列日要塞攻防战中表现优异,就能主动申请前往新组建的比利时军团,还可以从中校团长直接晋升为准将旅长。

“仲马将军!哈哈,一定会让伊丽莎白,还有我的老丈人开心好一阵的!”想到这里,仲马中校显露出他那带有黑人特征的厚嘴唇和洁白牙齿,笑了起来。

而在另一头,仲马步兵团的士兵们正像一大群候鸟三五成群的聚集于军营中心空地四周的板凳上引吭高歌,那是马斯军团的军歌,《马斯军团最大》。

嘿,普奥联军都是一群黑乌鸦,想把我们踏在脚底下;

从阿登森林到马斯河畔,嘿,我们的马斯军团最强大;

安德鲁统帅的战士们,把刺刀擦亮,要紧紧握住手中枪;

我们都应当越战越顽强,和敌人决死在疆场。决死在疆场……

每唱到激昂之处,就有不少路过的军士跑过来加入,继而汇合成一场不同营团的大合唱。至于正在分发食物补给的营连补给官们,不得不请求宪兵队将士兵从露天的歌舞剧场里“抓回来”,继而一个接着一个排队,领取食物补给。

在补给官的监视下,一名中士不停的高喊着:“一共发放6天给养,每人45公斤的棕色面包(约9法磅,一法磅等同一斤),15公斤肉食罐头(3法磅),5百克甜葡萄干,3瓶红葡萄酒,以及2百克黄油。记住,只有伤病员才能享有白砂糖、红糖与奶酪!”

“该死的,又发罐头!上一批还没吃完呢。而且黄油也不够吃,这些葡萄酒似乎都是布拉班加种植园里出产的伪劣品。”刚刚路过的科勒上士对着身边的波克兰中尉低声叫嚷着。(两人的故事详见119章到202章。)

“闭嘴吧,科勒!你要是能少说几句,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坏家伙至少是个少尉了!”身为朋友的波克兰中尉再度告诫一句。

在第二次图尔奈战役之后,波克兰和科勒被选送到兰斯巴库尔军营接受为期两个月的士官训练。8月下旬,两人一同毕业,晋升为中士,并补充到大马斯军团的布律纳将军所部。

9月开始的瓦尔米战役中,已是上士的波克兰在北方防线上,很是幸运抓获一名试图突围的联军将军,加之后来的其他功绩,居然一路晋升到中尉;相比而言,一直都管住不自己的大嘴巴,喜欢胡乱抱怨的科勒中士连续丧失了好几次晋升机会,到现在还在原地踏步。若不是波克兰中尉的担保,或许科勒中士已经被军团宪兵部一脚踢回到大后方的苏尔松新兵营里,去担当新兵教官。

看着好朋友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波克兰中尉知道自己又戳痛了科勒的心病,他心下一软,说:“待会你让连队士兵清点背包里的物品,明天一早,宪兵队可能会再度抽查。记住了,两双鞋和鞋垫,两卷止血绑带和纱布,60发子弹,每位班长有两盒止痛片(主要成分为鸦-片,供应全班士兵)……最后说一句,我记得西方北向有一座上千人的大村子,下午5点钟后,你可以带上你的班,用全连队多余的罐头或是里弗尔,与村民们交换的新鲜肉食,或是奶酪黄油。记住了,你们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

第258章 围攻列日要塞(下)

临近中午时分,列日周边地区还暖和得犹如一个艳阳天,穿件外套都感觉嫌有点热。然而转到下午时分,天气就骤然变冷。空中一下子就阴暗下来,紧接着,凛冽的寒风就呼呼啦啦的从北方刮起来。一直到黄昏过后寒风慢慢变缓了,夜里气温却下降到仅有2度。

深夜,蒙塞将军正待在他的军团司令部里,顶着1盏燃烧中的多枝烛台,忙碌的签批一大叠文件。时不时的,他还要略微停下来,将有点僵冷的一双手靠近火盆取暖。事实上,整个马斯的司令部就是几座面积略大的简易木棚房的组合体,用隔板分上下两层,上面住人,楼下办公。从两天前开始,这种简易的木棚房已取代不能保暖的白帆布帐篷在法军营里,成片成片的存在。

这些是一周前,北方军团的工兵部队奉命领着战俘营的数千名德意志人和荷兰人辛勤劳动的成果。好在马斯河两岸都是广袤森林,不会缺少木材。工兵们只需规划设计图案,从旁督促建造,并提供给劳役者各种铁锤、钉子、锯子各种工具即可。等到最后要赶工期时,由于人手依然不足,工兵团还被允许从附近几座村庄里用罐头食物或里弗尔,雇佣了三千名自带工具的精壮劳动力。

如今,总算赶在大降温之前将可容纳8万官兵的简易木棚房建好,只是建造木棚房的树皮都没来得及刮去。好在征战在外,平民律师家庭阶层出身的蒙塞将军也不讲究这玩意。然而,屋外冷风却不断从木板缝隙间灌入,冻得马斯军团的司令官不得不再度放下钢笔,连连搓手取暖,那是火盆里的柴火快要熄灭了。

“丹尼士,快给火盆多加点柴火!”蒙塞将军冲着外面喊了两声。丹尼士是他的少校副官。

立刻,一名身穿蓝制服的年轻军人从外屋走了进来。不过,来人并没有帮司令官的火盆里添加柴火,却将手中的一件黑色裘袍披在蒙塞将军的身上。

蒙特很是诧异的抬头一望,这才发现一个非常熟悉的面孔正笑嘻嘻看着自己。眼前之人是蒙塞的老战友兼老部下,奥什将军,目前是北方军团的新一任指挥官,同时也是最早跟随安德鲁统帅身边的军官,属于绝对的嫡系。

“别这样看着我,这可不属于贿赂,是长官从色当下发给所有前线指挥官的入冬礼物,据说是居斯蒂纳将军的摩泽尔军团在卢森堡城内缴获的联军冬季军需品,都是清一色的名贵貂皮。哈哈,我刚一收到,就立马也给你送来了。”

奥什很是开心的笑道。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还蹲下腰,很是殷勤的将不远处的火盆由向外屋挪动了好几米,以免挑动的火星蹦到那件名贵的裘袍上。当然裘袍只能待在办公室内穿戴,等到军营里巡视时,必须是法军将官特有的过膝皮衣。

列日的天气自然比靠近海边的里尔,以及南方的兰斯要冷多了,好在不远处马斯河与河面蒸汽船的存在,充分保障了两个军团8万名士兵的军需补给,唯独遮风避雨的房子必须自行建造。

即便冬天过去之后,这些简易的木房子大都也会保留下来,作为马斯军团的驻地。直到1793年,征服荷兰诸省的大北方战役打响。

至于那位居斯蒂纳将军,就明显比前北方军团司令官法德尔将军要听话的多。但凡军中大小事务,居斯蒂纳都不厌其烦的向统帅部汇报请示。尽管其中的大部分公文,安德鲁连签批“查阅”的兴趣都没有,通常是由总参谋部负责整理归类,摘重点汇报给最高统帅。但作为忠心的回报,安德鲁已向12人决策委员会提出申请,晋升居斯蒂纳少将为共和国陆军中将。

从10月8日那天算起来,居斯蒂纳将军指挥的摩泽尔军团正式越过东北国境线后,可谓是进展神速。仅仅三五天的时间,就占领了弗雷斯特选帝侯国(卢森堡)全境。到了11月中下旬,摩泽尔军团已经陆续征服了卢森堡、特里尔、亚琛、科布伦茨、波恩和科隆、杜塞尔多夫与杜伊斯堡等诸多选帝侯国、大主教国或自由市。在18世纪末,德意志境内依然有两百多个邦国与自由市的存在。

目前摩泽尔军团主力部队正转而南下,与北上的莱茵军团配合,围攻美因茨,一座位于莱茵河畔的坚固城市要塞。等到列日与美因茨被拿下后,1792年战事也差不多告以段落……

奥什转过身来,继续说道:“哦,还有一件事,今晚我已代你巡视了军营,士兵们已经搬进木屋里了,尽管有点漏风,至少能顶住大风与雨雪天。等到荷兰商人送来沥青,就可以糊上木板上的缝隙。”

蒙塞看了老部下一眼,语调平静的问道:“说吧,找我来什么事情?”说完,他随手又摘下眼镜,放在手中,再用一片鹿茸皮轻轻的擦拭镜片。

“给我两个炮台,南面的奥洛涅炮台和朗坦炮台,哦,最好还有一座列日城。”奥什面对蒙塞,显露一副祈求的表情。一周前,当北方军团与马斯军团汇合时,按照统帅部的指令,蒙塞将军将出任本次战役的最高指挥官。

怎料,蒙塞却是摇了摇头,说:“我的朋友,这不可能!”

奥什有些急了,再度请求说:“那就朗坦炮台,外加一座列日城也行。”

在北方4个军团10月份的战斗中,就属北方军团打得最窝囊,整个军团居然被数千奥军搞得鸡飞狗跳,而且还阵亡了西路军的指挥官。最要命的是,身为东路法军指挥官的奥什为了应付卡尔大公的背后偷袭,不得不调集全部兵力进行围剿。由于东路军放弃了封锁那幕尔防线,也就毁掉了北方统帅部围歼波西米亚军团的全盘计划,最终放任两万奥军成功退守至列日要塞。

尽管北方军团的前期失误与指挥东路军的奥什关系并不大,加之他还属于安德鲁统帅身边嫡系中的嫡系,即便战事不顺,奥什本人依然能够升高北方军团的司令官。然而,这位昔日王宫马夫之子并不甘心,他更希望能通过攻克列日要塞和围歼波西米亚军团余部的胜利,来完成北方军团的涅槃重生。

谁知道,身为上司的蒙塞居然不同意,这让奥什急得团团转,就没差咬牙切齿的把披在蒙塞身上的黑色貂皮裘袍扒下来。

“我的意思是说,你和你的军团必须承担剩下那4座炮台,以及列日城的进攻。”蒙塞哈哈一笑,这位老实人居然也显露出一副阴谋得逞的狡诈模样。

将北方军团主力调往列日,原本就是蒙塞给安德鲁统帅的建议。前者希望通过此战胜利,让奥什的北方军团能洗刷前耻,当然还有引诱躲在安德卫普城里的卡尔大公出城作乱的想法,然而吸取了教训的哈布斯堡王子并没有上当。

事实上,单凭马斯军团的强大实力就足以拿下整个列日要塞。十天前,发生在马斯河右岸的那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已经充分验证了这个简单事实。

在奥什感激的目光中,蒙塞继续叮嘱道:“你必须要注意,奥地利守军似乎吸取了在右岸的失败教训,改变了马斯河以西的防御策略,不仅增加大片布雷区,还在炮台与胸墙前沿开挖了一条防步骑兵的堑壕,甚至清除了阵地前沿5百米内的所有灌木林与杂草,以免我军狙击手的近距离潜入……

不过,也有好消息,塞纳蒙将军已派了5个重炮连队乘坐蒸汽船赶来支援作战。最迟明天黄昏时分,他们将归入拉克洛上校指挥的重炮团序列。另外,3艘马斯1号炮艇也已大修完毕,可以随时重新投入到战场支援。”

……

等到法军的这轮炮击一结束,炮兵上尉沙恩霍斯特就将指挥权交给自己的副手。他回到自己房间,迫不及待的从床底拿出半瓶香槟自斟自饮,享受着短暂的宁静生活。这位炮兵上尉所在的位置,属于整个防御体系最南端的朗坦炮台,而炮台防线身后2公里之外,就是列日城。

不多时,朗坦炮台的指挥官布朗特中校走了进来,同为汉诺威老乡的他一推门就哈哈大笑,眼睛盯着上尉手中的香槟酒,高声叫嚷起来:“你一跑路,我就知道你房间还藏着瓶兰斯香槟。快给我倒一大杯,该死的,尼德兰人出产的红酒真得非常喝死。”

很是无奈的沙恩霍斯特倒了半杯香槟,递给自己的指挥官兼老乡。

“敬我们又多活了一天!”

“生命万岁!”

两个酒杯轻轻一碰,继而一饮而尽。

沙恩霍斯特的手指朝东面点了点,“拉图尔伯爵还没决定放弃?”

中校点点头,显露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他说:“估摸着我们的司令官看骑士小说看多了。连科堡元帅都投降了,他居然还想硬撑着,还以为自己是个神眷者。”

自从拉图尔伯爵撕毁了劝降信,还当着城外使节的面,羞辱了法军最高统帅安德鲁,使得法国-军队不再劝说列日要塞的奥军缴械投降,并加强了攻城节奏。

11月11日以来,法军再度恢复了对列日要塞余下四座炮台的轰炸。在已经连续5天的炮兵对炮兵交战过程中,法军那种轻便灵活,部署方便的12磅火炮似乎并不比奥军炮台上那些笨重无比的24磅火炮的威力要小,似乎打得还挺准,而且双方的有效射程都在18到2公里之间。

这5天对轰下来,拥有良好掩体奥军炮台炮兵损失了45门火炮,而法国人的损失估计在50门以上。然而,法军军需补给能通过蒸汽商船顺着马斯河,源源不断送抵前线阵地。今天摧毁了5门火炮,也许明天就能补充6门,甚至更多。

总之,法军的火炮是最打最多,而奥军火炮则越来越少,每座炮台平均仅剩下4到5门火炮,总计才17门。所有炮台中保存最好的沙恩霍斯特炮兵连队,如今仅留下80名个个挂彩的炮手,其他120人不是躺在冰冷的墓地,就是在救护所里做着垂死挣扎。反倒是沙恩霍斯特上尉,全身一点伤都没有。

至于援军那就别指望了,最近的一支奥地利军队依然被困于安德卫普河港,不过是借助英国人的外交照会,而勉强能自保罢了。

尽管处于法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奥军的物资补给至少在1周前,还是偶尔会有一些的。那是北面的荷兰商船主们经受不住金弗罗林的诱惑,借助天黑之际,铤而走险划浆潜到列日城下,与奥地利军队进行军需物资方面的交易。

现如今,即便是胆大包天的荷兰商船主也不敢再冒着被击沉的危险,穿越马斯河上的法军火力封锁线。近段时间以来,恢复动力的法军3艘蒸汽炮艇已连续击沉了16艘大小船只,并拒绝施救落水之人。担当前敌指挥官的奥什将军严格执行了交战法令,任由这些身穿平民装的“资敌间谍”冻死、淹死于马斯河中。

在沙恩霍斯特的房间里,布朗特中校语气沉重解释告诉炮兵上尉。

“我们只有13门火炮了,我的朋友。呵呵,13,这真不是一个吉利的数字。4座炮台的战地指挥官刚刚汇总了各自的战况,邦塞勒炮台和费勒马勒炮台被攻击的最惨,分别只剩下2门与3门火炮。我们这里算是最好的。如果没有意外,也许是明天,活着是后天,法国的骑兵和步兵将在那里发动地面攻势。”

布朗特中校顿了顿,将剩余的香槟酒倒进两个酒杯里,一口气喝完之后,将手中的酒杯摔碎。这位奥地利指挥官很是颓废的说了最后一句。“该死的,真希望明天能出现太阳,可以指引我辨清通向天国之路,而不是堕入地狱。”

“没有派你的步兵营在前沿阵地重新布雷吗?”沙恩霍斯特问。

布朗特中校说:“没人敢走出胸墙之外,法国人的狙击手能隐蔽在5百米之外实施打击;此外,法国人的50门火炮可以在一个小时内,摧毁布雷工兵连一整天的成果。事实上,我的工兵连仅剩下25人,我不会让他们再冒险了。”

在出门前,同是汉诺威老乡的布朗特中校私下叮嘱沙恩霍斯特上尉,不要为哈布斯堡家族太过拼命了,等到法国冲过步兵胸墙时,就立刻放弃抵抗。毕竟,活着比什么都要重要。对此,深以为然的沙恩霍斯特上尉狠狠的点了点头。

……

11月18日,在持续一个礼拜的猛烈炮击过后,在马斯河的左岸,那些阻碍法军进攻列日城的邦塞勒炮台、费勒马勒炮台、奥洛涅炮台和朗坦炮台,已变得满目疮痍,整个表面建筑被钢铁炮弹一扫而光。据最后一次炮击的结果显示:敌方4座炮台上仅存7门火炮,剩下的奥军炮兵不足百人。

所以,进攻时机已到。上午十时许,在百余名火炮的隆隆炮火声中,奥什将军的进攻令随之准确而清晰的下达:乌迪诺准将的法第一志愿步兵旅担当主攻邦塞勒炮台和费勒马勒炮台的任务;而另外一侧,皮什格鲁将军指挥的第二步兵旅负责拿下奥洛涅炮台和朗坦炮台。

1个月前,依然是上校军衔的皮什格鲁,在已收复的梅斯城里担当城防司令时,居然接到了北方统帅部下发一份调令:将其从莱茵军团派往北方军团,担当一个步兵旅的指挥官。两周前,奥什司令官还授予皮什格鲁准将军衔。但直到昨天,皮什格鲁这才知道,那是总参谋部的絮歇上校,趁着一次机会向安德鲁统帅竭力推荐了自己。(详见第206章巴黎的六月风波下)

视野重新回归战场上,奥什将军已经集中了北方军团的全部4个轻骑兵团归于自己的左右两侧,还有两个步兵师团担当进攻部队的坚实后援。轻骑兵的主要任务是掩护进攻步兵的左右侧翼,防止奥军出城或是从胸墙阵地加以反击。等到堑壕被步兵们填平之际,轻骑兵也可以直接冲击奥军炮台的防御阵地。

事实上,这场教科书式的进攻操典,仅仅持续了20分钟不到,包括邦塞勒炮台、费勒马勒炮台、奥洛涅炮台和朗坦炮台在内的所有炮台都被法军尽数拿下。在法军强大火炮与骑兵的威慑之下,两个奥地利骑兵团的贵族指挥官们,态度坚定的拒绝拉图尔伯爵的出击令,表示宁愿上军事法庭,也不想白白从出城送死。

至此,这位波西米亚军团的司令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法国步兵们高举着带刺刀的步枪,轻轻松松的爬过堑壕,越过胸墙,冲上四座炮台,继而接受残余守军的投降。毫无疑问,形成压倒性优势的法军火炮在此次战斗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等到11月18日战斗结束之际,波西米亚军团在列日要塞仅有一个列日城池可守,其残存的兵力总算仅有1万人。不仅如此,由于弹药、食品和酒水与药品严重短缺,军心士气差不多跌倒谷底。

未来的一周之内,奥什将军并没有乘胜追击,继续猛攻列日城。他依然采取持续炮击方式,将缴获的所有24磅重炮,调转炮口,配合法军的12磅安德鲁大炮,对准列日城的方向,一起开火。不久,城中的仓库和医院首先燃起了熊熊烈火。24小时之后,列日城中仅剩的30门火炮都被打哑,而法军炮火一直未断。7天之内,一百六十门重型火炮总共发射了9万发炮弹,包括大量的炙热弹(一种简易的燃烧弹,属于实心弹)。

在11月下旬,顶着城外炮兵不住轰击的列日城军民们,再度发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缺水!由于列日城位于马斯河左岸100多米的高地,马斯河水无法供给山上居民。不过平日里,从附近山里流淌而下的山泉或是溪流都满足城市数万居民的日常饮用水。然而,等到法国工兵使用大批量的炸药,截断了上游溪流河道之后,列日城的居民就只能依靠雨水,苦苦支撑度日。以至于很多时候,都无法取水救火。

显然,时有时无的蒙蒙细雨是不够吃的,跟别说没有净化过滤的雨水实在太脏了,非常容易在人口密集区导致各种肠道里传染病,也是基督徒所说的瘟疫。

不久,列日城内的自治议会议长趁着天黑之际,在奥地利贵族军官的默许与纵容下,私下开门出城,拜访了城外的奥什将军,希望能代表列日城的全体居民,包括波西米亚军团官兵,向法军缴械投降。

然而此举,却遭到这位法军指挥官的一口回绝,他告诉求和使者:“必须说明的是,投降条件与保障条款都没有任何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位拉图尔伯爵,粗俗不堪的波西米亚军人曾经羞辱了我们的最高统帅。而再过几天,伟大的安德鲁元帅就会来到列日前线视察,所以……”

“所以,我们要么干掉拉图尔伯爵,要么我们陪着他与列日城一起殉葬!……而且,法军指挥官也同意开具一份死亡证明,认定可怜的司令官阁下不幸阵亡于火炮之下!”当天夜里,奥地利军官们聚在一起,通报了列日议长与法军的会谈结果。在长时间寂静无声的沉默之后,得到授意的几名下级军官拿过摆放于桌面的手枪,继而揣在自己怀中。

第二天清晨,波西米亚军团司令在巡例视察军营与城防要塞时,遭遇到贵族军官主使的暗算。为了确保刺杀效果,所有子弹上还涂抹着见血封喉的毒药。可怜的拉图尔伯爵死不瞑目,那是他半数亲卫队居然也参与了这场贵族军官的叛变……

11月28日,在结束了连连阴雨之后,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等到拉图尔伯爵不幸阵亡于法军炮火后的当天下午,奥地利军队就在贵族军官们的指挥下,选择了缴械投降。此时,整个波西米亚军团只剩下7千不到。至于城内居民的损失……自然不能归咎于胜利者,史书上必须记载是奥地利人的阴谋。

也是在这一天,已经待在战俘营修整的沙恩霍斯特上尉,遇到了一个与那位马库斯上尉一样的难题:没钱支付4千5百塔勒标准自赎金。幸好,波西米亚军团在阿登森林里磨蹭了好几周,最终没能进入法国境内。所以,他与马库斯比较而言,自赎金不会上浮30%。可即便如此,农民出身的沙恩霍斯特上尉铁定是交不起那4千5百塔勒。唯一的方式,就是这个汉诺威人选择投靠法军,该穿蓝制服……

第259章 别了,巴黎(上)

10月中下旬,奥普联军残部已被法国-军队驱除出国境线,而大马斯军团正翻越茫茫阿登森林,并在北方军团的配合下,围攻波西米亚军团;在东面,摩泽尔军团与莱茵军团分别进入弗雷斯特(卢森堡)、特里尔两个神圣罗马帝国的选帝侯国,向莱茵河以西的德意志各邦国(自由市)发动猛烈进攻之际,刚被国民公会任命为“共和国元帅”的安德鲁,于色当大本营里收到了来自“12人委员会”的公文函,信函上请求这位北方最高统帅务必在近期回巴黎述职一趟。

与此同时,军情局在巴黎的信使也传出沙威总监发来的密电,后者称:在国民议会中占到多数的布里索和他朋友们正向兰斯传递橄榄枝,希望能与安德鲁元帅继续和平相处。这趟巴黎之行就是划分各自的势力范围,避免再出现不必要的误会。至于罗伯斯庇尔、丹东与马拉等人,似乎也抱有类似的想法与目的。

毕竟手中紧握的那20万虎狼之师和北方诸省的5百万民众的安德鲁,太让人心惊胆寒了。然而更可怕的是,4个野战军团的中高级军官的任免权与军队的往返调动权,都归属于北方统帅部。对此,议会和政-府还不敢切断他们的军需补给,对其施加足够的影响力。法德尔事件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即便安德鲁远在两百公里外,一份电函就能立刻解除一位军团司令官的所有职务。

尽管国民议会中的布里索派与罗丹派(罗伯斯庇尔与丹东)曾不止一次的拉拢与腐蚀安德鲁麾下的各级指挥官,结果都是惨败而告终,损兵折将不说,还被尽数羞辱,就连国民公会的代表也不能幸免,曾有5名代表被取缔议会资格,还要服劳役90天。以至于现在一听到要去挖安德鲁墙角,巴黎的政客与革-命干将们一个个都避而远之,敬谢不敏。

毫无疑问,安德鲁早在3年前开始着手布局,于是有了香槟地区那无与伦比的强大工业实力,以及北方诸省方兴未艾的农业基地,加之收获的普法联军中贵族战俘的巨额自赎金,北方统帅部可以无视巴黎的存在。如果要套用一个熟悉的词汇去形容,那就是军阀,类似张作霖父子的那般曾经驾驭整个北方的大军阀。

早在去年6月,罗伯斯庇尔就一针见血的形容安德鲁,说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邦联主义者,一个酷似凯撒的独-裁者”,其所作所为不过是在将法兰西整体分裂成南北两大块(法兰克区与拉丁高卢区),便于在兰斯行使其独-裁专-制。很可惜,当初没几个人相信罗伯斯庇尔那荒诞不经的可笑预言,现如今,预言已经成为事实。等到大家再来回过头,想去限制与防范安德鲁时,发现后者已是变成不可撼动的洪水猛兽。

使得庆幸的是,独-裁者对进驻巴黎毫无兴趣,也没打算把在兰斯实施的那一套做法搬到首都。卫国战争期间,安德鲁的主要宣传机器,《费加罗报》将自家大老板打扮成18世纪版的圣女贞德;等到法国军队越过国境线时,安德鲁再度化身为法国奠定欧陆霸主地位的黎塞留公爵;至于未来,谁也说不清,古罗马的凯撒,还是海峡对岸的克伦威尔,或是加冕为“罗马人的皇帝”的查理曼大帝。不过,即便是对安德鲁野心最为警惕的罗伯斯庇尔都亲口承认:至少在两到三年内,安德鲁没有效仿凯撒率领大军越过卢比孔河,南下巴黎的打算……

虽然说国内安全局(军局五处)和沙威总监都没有听闻与查实,在巴黎会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安德鲁行不轨之举,但越是身处高位,就越是贪生怕死的穿越者在此次进入巴黎城时,告知其身边带了五百名武装宪兵。

而这,明显不符合出征将领回首都述职的相关规定。于是,信使不停往返于陆军部长办公室与城外元帅马车之间。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安德鲁身边依然保留了一百二十名身穿制服,全副武装的宪兵。当然,这属于巴黎对赢得卫国战争伟大胜利的“共和国第一元帅”的特殊礼遇。而等到其他将军进入首都时,最多只能带上20名亲侍。

从色当要塞出发之后,安德鲁元帅的马车队每到一处城镇休整,身边就会聚集无数的男男女女以及国民自卫军,以及匆忙赶来的市政官员们,所有人都在为胜利统帅欢呼致敬。而很多次,安德鲁通过车窗的反照,他发现自己的脸又瘦又苍白,疲惫不堪。很显然,这是穿越者本人长期心理压力过大所导致的。毕竟这场卫国战争是拿安德鲁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做了豪赌,无比幸运的是自己赢了,还赢得非常漂亮,比历史上的胜利要辉煌10倍不止。

尽管旅途劳累,可每当车子停下时,安德鲁又精力充沛地跳下车。他喜欢看着充满感激眼神的男女市民向自己围过来,并用最朴实无华的词句形容他们发自内心的感激之情。其中,军烈家属是这位最高统帅最乐意接见的,他尤其关心土地换军役的执行情况。一旦有不良情况反映,宪兵队就会立刻赶来查证,确认之后,会将涉案官员直接送到流程简单,但处罚严厉的军事法庭,而不是拖拖拉拉的民事法庭。那是在卫国战争期间,北方诸省的官员都被赋予了预备役军衔。

除了保证晚上的充足睡眠才入住酒店之外,安德鲁的一日三餐和日常文件批阅,几乎都在摇晃不定的马车里进行的。由于臂弯信号机已遍布北方诸省,安德鲁可以随时随地收到来自统帅部大本营与四个军团的紧急公文。

等到马车越来越接近巴黎时,安德鲁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次数也在逐渐减少。即便是再度走出马车,去接近民众,那也是宪兵部与军情局事先精心挑选的时间与地点,以确保最高统帅的绝对安全。

深夜,安德鲁一行最终抵达了巴黎城门口。然而,收到了沙威一封信后的安德鲁让马车夫将马车暂时停了下来,他决定改换装备。那是沙威建议安德鲁必须要让巴黎民众感到震惊,让他们对领导卫国战争胜利的伟大统帅的印象深刻,而不是执行安德鲁长久以来的低调入城方式。

10月28日,安德鲁乘坐的是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进入巴黎,车厢由八匹装配游行鞍辔的骏马拉车,前方与后面各都有三十位身材高壮的宪兵充当骑兵护卫。另外60名宪兵护卫被安置于圣路易岛的别墅里。

从圣安托万街,再到杜伊勒里大街,直至国民公会的所在地,马术学校,所有道路两旁已经挤满了闻讯赶来,迎接胜利统帅的二十多万巴黎民众,还包括数千名负责维持治安的国民自卫军和大批警察。

每次,当安德鲁从马车厢里探出脑袋,并摘下戴有三色翎羽的蓝色软角帽向市民们挥舞致意时,现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齐声欢呼:

“安德鲁万岁!”

“伟大的共和国元帅万岁!”

……

作为安德鲁的随从副官,从没见过如此盛况的小克勒曼少校惊呆了,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激动,对着安德鲁说:“元帅阁下,巴黎人民是多么的爱戴您啊!”

对此,安德鲁很是矜持的笑了笑,只是告诫副官不要再使用贵族式的敬语,尤其是在巴黎的公众场合。如今的安德鲁,早就为别人阿谀奉承的迷惑所陶醉了。有什么人比这位穿越者更清楚,巴黎民众那种左右摇摆不定的政治态度。他们今天可以为你欢呼鼓掌,明天就会拉你上断头台。

纵贯文艺复兴时代之后的法国,从黎塞留公爵开始(也许是更早),伟大的统治者从不喜欢,更不会信赖这些喜欢瞎胡闹,意志又不坚的巴黎人。在这方面,1792年7月的拉法耶特将军,以及另一时空里,1814年3月的拿破仑皇帝都吃过亏,上过当。

巴黎的教堂依然被民众摧毁,那些外表的宏伟雕塑很多都缺脑袋少胳膊。安德鲁看到处于祈求赐福祈祷状态的石眼圣人被卸掉了大部分指尖,仅剩下中间的那根手指头高高竖起,以至于安德鲁噗嗤一声,躲在车厢里笑了起来。

不过,巴黎城里依然隐藏着虔诚的,聪明的,且懂得如何变通的天主教徒。如果他或是她,想要挽救一座暴徒想要捣毁的圣母像,就给她戴上一顶革-命小红帽,那就变成了一尊人见人爱的自由女神像。

安德鲁是在国会广场的隆隆礼炮声中走下马车的,一共整整70响。这是象征安德鲁于8月20日那天,在议会大厅发出神圣战争的誓言,直到这位最高统帅胜利凯旋,重新回到巴黎的日子,一共70个昼夜。

作为国民公会新一任轮值议长的卡尔诺,领着一干议员正在台阶上迎接安德鲁。而台下的那位北方最高统帅似乎陶醉于巴黎民众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安德鲁隔着一道铁栅栏,不停的向民众挥舞致意。

“该死的,安德鲁难道想当一个取悦民众的凯撒吗?”有议员不乐意了。

“闭嘴,安德鲁就是我们所期待的黎塞留公爵!”然而,国民议会中安德鲁的支持者仍旧大有人在。

“哈哈,一个红衣大主教兼独-裁专-制而著称的王国宰相,怎么变成了共和国统帅的偶像!”

“如果你敢站在二十万民众面前说出这一句话,我保证你会被丢进冰冷的塞纳河里,那么我的心情就会感觉更美妙!”

……

对于身边同僚的种种争论,卡尔诺议长早已见怪不怪了。自从卫国战争胜利后,与安德鲁有关的麻烦事就不断在议会中出现。但和以往一样,真正想要正面挑战安德鲁权威的议员寥寥无几。如今,那位北方独-裁者就在反安德鲁的代表面前时,这些人依然躲在人群里做低声抱怨,不敢走上前与其雄辩。

数分钟之后,安德鲁登上议会大楼的台阶,在众人崇敬、感激、羡慕、嫉妒,还有不少憎恨的目光中,昂首阔步的步入大楼。不久,他独自站在议会大厅的正中央,高举起双臂,手指还做出代表胜利的“v”字,不停的环顾四周。作为伟大胜利者,他能够心安理得接受全体议员的起立欢迎,让掌声与欢呼声响彻大厅穹顶。

安德鲁沿着层层递高的,马蹄装的半圆形坐席抬头上望,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与此同时,那一片渐渐升高的“山丘”众人也望着他。这些人就是国民公会议会中的山岳派,也是雅各宾派中的左派分子。

拘谨的罗伯斯庇尔,正戴着扑过粉的假发,他脸色依然苍白,显露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他仅仅冲着安德鲁点了点头;面带欢乐的丹东正对着安德鲁热烈鼓掌,至于前者最欢的那件大翻领的红外套被留在司法部办公室,来到议会大厅的他身穿着朴素而庄重的黑色大氅;马拉似乎在竭力躲避安德鲁的视线,并对着同伴不停的打出手势,他那扎着三角巾的脑袋左右摇晃着,让前排的人感觉很害怕。

演员出身的科洛-德布瓦故意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大袍,似乎向安德鲁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狡猾的巴雷尔自始至终都面带微笑,无论是对着谁,朋友或是敌人;不言苟笑的俾约-瓦伦仅在同安德鲁目光对视时,勉强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反倒是安德鲁最亲密的同伴,年轻的圣鞠斯特双手交叉于胸前,以轻蔑、嫉恨、冷漠的面容望着共和国元帅;行事轻佻的德穆兰满不在乎对着安德鲁咕哝了一句;画家达维裂开了他那丑陋无比的大嘴,相貌令人作呕……

山岳派那边似乎给安德鲁留下一个宽大的位置,就在罗伯斯庇尔与丹东中间。然而,负担过重的安德鲁不打算再去“爬山”。于是他的视线继续往下。中间几层,坐得都是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们,罗伯斯庇尔称呼这些人为“吉伦特派”,也就是现如今,雅各宾派中的右派分子。

“一群国家栋梁?”这是马拉的讥讽之词。

“外貌文雅,内心卑鄙的小人!”这是安德鲁在心中的愤愤骂语。

即便将来,罗伯斯庇尔与马拉不对他们下毒手,安德鲁也会清洗这些背地里搞阴谋的家伙。可惜的是佩蒂翁和孔多塞这两位朋友,但安德鲁会在危机关头给予他们一条逃生通道。所以,安德鲁绝对不会与吉伦特派再又瓜葛。

继续往下,那些坐在议会大厅里下几层的代表,拥有了一个俏皮的绰号:“沼泽的蛤蟆”。这些人在议会中占据了半数以上席位,不过,他们很少在议会中发言,奉行明哲保身,少说为妙的政治策略。安德鲁也在此看到了几个熟人:从前的贵族巴拉斯子爵,他旁边坐着以前的神甫西哀耶斯,著名律师康巴塞雷斯。

当议会大厅里的掌声逐渐平息时,卡尔诺议长手中的小铜铃也轻轻摇起,于是轮到安德鲁去选择自己的座位了。不想,这位共和国元帅给轮值议长做了个手势,便径直走到讲演台上。

他开头一句话就语惊四座。

“作为共和国-军队里的最高战争统帅,处于国家与法律的公正性,我深知自己不能再履行人民代表赋予的各项职责。为此,我请求议会允许我辞去国民公会代表一职!”

……

第260章 别了,巴黎(中)

和70天前如出一辙,安德鲁的嘴炮一放完,就立马拍屁股走人,对身后的国民公会的议员席位毫不眷恋。此时的议会大厅似乎陷入到一种死寂态度,鸦雀无声。等到安德鲁推开的大门重新合拢所发出的哐当声时,众人才醒悟过来。原本七百多个僵尸再度重现生机,议会大厅也恢复了往日的喧闹与无序。

“啊哈,安德鲁辞职了,革-命的威胁消除了吗?”德穆兰很是兴奋的转过头来,对着后排一脸沉思的丹东问道。然而,丹东只是摇摇头但没有说话,一旁的罗伯斯庇尔干脆闭上了眼,马拉则把带着浓郁醋酸味的三角巾遮住口鼻。

德穆兰显然天真的过了头,安德鲁不过是辞去议会代表职务,他依然拥有北方统帅部的最高指挥权。此外,看着议会底层人数众多沼泽派那边,属于安德鲁势力范畴的北方15省代表们个个处事不惊,就知道安德鲁此举还有后招。

在卫国战争赢得胜利,举国欢庆之际,国民公会也不敢冒然接受安德鲁的辞职,不然,一顶打压国家功臣的大帽子,就会扣在山岳派(罗丹派)或是吉伦特派(布里索派)的头上。上述雅各宾派各个山头的领袖,大都是律师出身,也是法律与秩序的天然维护者,当然不希望在法国发生一场大规模内乱。

吉伦特派对于安德鲁的辞职同样诧异,孔多塞甚至以责备的目光扫视布里索等人,直到佩蒂翁坐过来,发誓说他也是刚刚听说此事后,那位法兰西最后一位启蒙思想大师这才脸色稍缓。

“上午会议结束后,你提前离开会场,去一趟安德鲁的别墅,问问情况。”布里索当着孔多塞的面,对着佩蒂翁嘱咐说。整个吉伦特派中,当下也只有孔多塞与佩蒂翁二人,还与安德鲁保持着较为深厚的私人友谊。

事实上,主动辞去议会代表一职,那是安德鲁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结果。首先,是他不再需要国民代表这张虎皮来作为自己的护身符。如果整个北方15省,20多万精锐之师,都还不能保障这位神眷者个人安全的话。那么,即便是上帝保佑,以及大天使护身也都无能为力了。

其次,主动辞职是安德鲁针对国民公会左右两派势力拉拢的答复。表示自己将置身事外,不再主动参与到雅各宾派内部的分裂,国民公会内部的矛盾,以及巴黎的政治生活中。直白一点说,等我出走巴黎之后,你们可以尽情的打生打死。

另一时空的法国人用了近两百年的时间,期间经历无数次的王朝复辟与共和重生,这才勉强化解了这一历史悲剧,正式宣布大革-命结束。所以,安德鲁也不指望着能够一步到位。

最后,这也是关键所在。那就是安德鲁无法阻止,也不可能阻止(某种程度上他也在暗地推动此事)下个月,国民公会展开对路易十六的秋后清算。如果安德鲁是一个立场坚定的共和派倒也罢了,可惜穿越者的双手也在开始掂量王冠的重量。一项“弑君”的恶名,对于想要重现查理曼大帝荣光的安德鲁来说,是不可接受的。事实上,他同样也垂涎于波旁家族遗失的那顶王冠。

按照两周之前,作为安德鲁私人特使的德马雷上校,等到胜利日后,奉命秘密赶赴巴黎。他代表安德鲁与罗伯斯庇尔、丹东,还有布里索和孔多塞等人举行双方、三方与多方的会晤,并于相互间达成妥协意见,形成了一揽子的口头协定。所谓“口头协定”换句话说,当大家都有实力时,该协议双方或是三方会相互遵守执行;等到哪一方衰弱时,而强者就可以不担负任何道义的加以撕毁。

该协议规定:安德鲁领导的北方统帅部将继续存在两年,也就是1794年10月,所有职权保持不变,其中就包括军官任免,军队调动,以及秘密缔约权,但需及时上报国民公会和12人委员会,且仅限于针对北方征服(革-命输出)。对一个主权国家的宣战必须得到国民公会的表决决议。

从1792年11月之后,安德鲁麾下的4个野战军团不得再行深入北方15省腹地进行修整,建议留在法国国境线之外继续征战。任何时刻,安德鲁麾下的所有野战军团必须远离巴黎至少两百公里;与此同时,北方每个省的国民自卫军与宪兵的合计人数不得超过6千;由于卫国战争已胜利结束,财政紧张的议会政-府将逐步递减对北方4个军团,20万法军的军需补给与物质供应。也就是让安德鲁的军队准备自足自给,丰衣足食。

此外,国民公会表示不再向前线部队,即4个野战军团内部派驻特派员进行督战,但国民公会的特别代表有权在北方统帅部,了解未来一段时期内的战略部署与军事方略。当然国会代表不会擅自干涉统帅部的军事指挥权,以及军官任免权。

……

安德鲁一出了马术学校,就将自己的少校副官弗朗索瓦(小克勒曼)当做信使,打发到巴黎北郊的警官学校,那是他想邀请沙威夫妇今天来圣路易岛别墅共进晚餐。而安德鲁自己,则在六十名武装宪兵的陪同下,借道新桥进入西岱岛,并从圣路易桥回家。

安德鲁所乘坐马车在行驶至圣礼拜堂附近时,突然向下一沉,那是车轴断了。马车夫告罪之后,赶去最近的马车行里寻求更换部件。而自觉闲暇无事的安德鲁也下达马车,进入这座早被历代法王遗弃的王宫里游览。

巴黎的圣礼拜堂与巴黎圣母院同处于西岱岛,也同为哥德式的礼拜堂,从某种程度上说,圣礼拜堂属于巴黎圣母院缩小版。13世纪,法王路易九世下令兴建这座圣礼拜堂,并于1248年正式启用。它的下堂充作全部结构的高大基座,上方巨型大窗户顶上有三角墙尖顶,以巧夺天工的彩色玻璃窗著名。内部以镀金和大理石装饰。礼拜堂玻璃橱窗上绘有1000多个《圣经》故事。

不过,建造的目的在于保存耶稣受难时的圣物,最重要的就是耶稣受难时所戴的荆冠、受难的十字架碎片等。其中的耶稣受难荆冠是1239年路易九世花了15万金币从耶路撒冷的基督国王那里买来的。五百多年来,焚蒂冈教廷与罗马教皇想着赎回这些圣物,但遭到所有法国天主教徒与法王们的一致拒绝。

如今,当安德鲁站在这座教堂面前时,发现它和巴黎其他宗教场所一样,经历了一场大劫难,所有带有波旁王室或是王权象征的物品、图案都被使用长裤汉手中的铁锤、榔头与砍刀,采用极其野蛮粗暴的方式清除掉;围着教堂内壁外墙上的雕像群,那些法国历代国王或是圣人们的头颅同样被砍掉。

至于内部陈设,但凡金银器物都被占便宜的市民拿走;所有铜器包括屋顶的铜钟都已化作铜料,重新铸造成大炮;各种桌椅板凳也成为市民们物品,或是免费燃料;若不是国民公会与丹东出言制止,教堂屋顶那巧夺天工的彩色玻璃窗或许也将难逃一劫。

这些都是肖梅特和他战友们的杰作,这位极端仇视天主教会的巴黎公社委员会成员,甚至还建议将圣母院改造成为理性教堂。不过,安德鲁可不是来教堂门前缅怀往事的。当这位共和国元帅转身回到马车时,一名长裤汉装束的中年人紧紧跟了上来,他双手还捧着一个用普通灰麻布包裹的木盒子。

一直在外围布防的数十名宪兵,对于靠近元帅身边的神秘陌生人却是熟视无睹,那是护卫们事先已得到安德鲁元帅的指示,不准任何人上前过问。

安德鲁站立马车门的左侧,用右手亲自拉开车门,低头弯腰,以几近谦卑恭迎的姿态,让手捧盒子的神秘中年人首先上车,自己随后而至。

使用拉丁语念叨一长段经文后,中年人便将放置膝盖上的木盒子,双手捧起,继而放在安德鲁身旁的座位上。随即,中年人就起身准备离去。

“这就是那件圣物,耶稣受难时的佩戴的荆冠?”安德鲁忽然问了一句。

在犹豫片刻后,中年人又回到座位上,他简单的回复说:“是的!”

穿越者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请求这位圣物保护者讲述事情经过。原本圣物是置放在礼拜堂的上层供人瞻仰的,当然参观的人属于国王、王室成员、以及议事司铎团成员。去年9月,巴黎长裤汉在肖梅特的率领下冲进了圣礼拜堂,试图将耶稣受难荆冠付之一炬,但被众多教士拼死保护下来。

只是在其后一段时间里,负责保护这件圣物的拒绝宣誓教士在外出时不幸被长裤汉抓获,在9月大屠杀中死于非命。不久,圣物连同不幸教士的诸多遗物一到落在暴民的手中。值得庆幸的是,那些目不识丁的暴民并不认识这件圣物,随意丢弃在一个废弃仓库里,直到中年人最后发现了圣物的踪迹。

“从9月份,我收到本杰明兄弟的遗言,等到我重新寻回圣物,一共是36天!感谢万能的上帝,居然是元帅阁下亲自负责护送圣物到罗马。”这位虔诚的天主信徒几乎是每说一短话,他都要再低吟一句祈祷语。

安德鲁听得懂部分词句,那是给上帝的赞美词,以及对自身罪孽的忏悔。从对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得出,眼前这个忠勇教士或是虔诚教徒已经好几天没能合眼了,都是一种精神信念在支撑着。

事实上,安德鲁也是前几天收到费舍尔神甫通过臂弯信号机发来一份密电,请求自己将耶稣受难时的佩戴的荆冠从圣礼拜堂送到罗马,并交给莫斯主教,罗马枢密院与教皇做出承诺,一旦荆冠回归罗马正统,那么莫斯主教将在3个月内晋升红衣大主教。然而,整个巴黎的天主教已沦陷,教士们无法带着这件圣物走出巴黎。而唯一救星,就是那个能对天主教会保持尊重的雅各宾派独-裁者。

需要说明的是,费舍尔神甫是统帅部下属的天主教司铎团的神甫。这个司铎团是受到莫斯主教授权的,专门负责接收、培训与管理北方各个军团的随军神甫。安德鲁并不反感天主教,他认为坚守在教堂一亩三分田里,或是主动为军队服务的教士,才是好教士,并还要做到两点:不圈进土地,不干涉世俗。至于神甫们是否要听从罗马教廷的号令,那就要看罗马方面是否与安德鲁保持一致。

按照现行的国家法律,但凡宣誓效忠宪法的神甫可以为军队效力。然而宣誓与否,一切都是独-裁者安德鲁说了算。所以,巴黎的年轻教士与修女大都被莫斯主教安排到兰斯避难,那里有索菲亚院长的庇护;岁数大一点的教士继续留在巴黎,苦守云开雾散的那一日,或是为了心中执着的信仰,升入天国。

当安德鲁建议送来圣物的虔诚者陪同这顶耶稣荆冠一同去罗马,中年人表情坚毅摇了摇头,他非常清楚罗马教堂估计不会再归还这件圣物了。

“我是在圣礼拜堂门前送走了圣物,也希望能有朝一日同样在这里迎来圣物,并让它完好无损的回归原位。”说完,殉道者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离开。此刻,马车夫也将损坏的车轴更换完毕。

安德鲁几乎可以肯定,已经消失身影的不知姓名的殉道者是注定看不到这件圣物回归巴黎的那一天。因为肖梅特主导的公社监察委员会正在四处寻找不宣誓教士,尤其是那些私藏圣物,暗地进行弥撒与祈祷的顽固分子。而被逮捕的命运,直接走上断头台或许是幸运的,更多是被暴民们折磨致死。

尽管心中无限同情,但和以前那样,安德鲁并不打算干涉巴黎公社反天主教会举动。因为没有这些胡作非为的巴黎暴民,神眷者安德鲁就不会被莫斯主教,以及法国天主教会视为希望之光,继而容忍自己对教会土地田产的吞噬。

今年6月开始,当北方统帅部的资产接收委员会在奥属尼德兰的土地上,大肆清查当地天主教会留置的庞大田产时,还有随军神甫主动参与配合。因为安德鲁与莫斯主教签署了密约,既不会掠夺教堂里的圣物法器(穿越者看不上眼);也不会破坏教堂内外陈设(根本不值几个钱);更不会迫害,反而是积极保护教士与虔诚的天主信徒(有对比,才有伤害)。

……

第261章 别了,巴黎(下)

下午时分,刚把那件未开封的圣物通过一艘远洋商船送往罗马的安德鲁,其心情一下子变得坏透了,那是家里来了两个捣乱的不速之客。

作为一位得胜凯旋的元帅与将军,此时的他应该是频频出没于金碧辉煌的沙龙宴会,在那些身穿吊带衣裙,带着无限崇敬目光的金发女郎众星捧月式的簇拥下,接受巴黎上流社会的顶礼膜拜;哪怕再简单一点,那也应该是与朋友们推杯换盏,开怀畅饮,却不是接受两个自以为是混蛋的无礼质询。

当然,事情的起因要从国民公会的午休时说起。身为财政委员会委员的康邦代表,意外拦住了准备离开马术学校的佩蒂翁,先是问他是否去拜访安德鲁元帅的圣路易岛别墅。在听到肯定回答之后,那个高高瘦瘦,不苟言笑的家伙仅仅说了句“正好顺路”,就很不客气的登上了佩蒂翁的私人马车。

在那一刻,佩蒂翁感觉有点不对劲,但为人乐善好施的他没有拒绝同为国会议员康邦的请求(要求)。只是1个小时没到,佩蒂翁的肠子都悔青了。

差不多是一见到安德鲁,康邦就非常没礼貌的,对着别墅主人劈头盖脸的问道:“为何北方统帅部,及其下辖的4个军团迟迟没有向财政工作委员会提交相关的预决算报告?为何北方15省从今年7月开始,市面上就拒绝指劵的流通?为何不把杜伊勒里宫的珍宝重新归还巴黎,而是……”

佩蒂翁听到第一个问什么时,就心知大事不好,他想着阻止随行同伴继续向独-裁者发难,然而对方并不领情,一股脑的将所有问题统统抛了出来。大部分都是在明里暗地指责安德鲁对财政委员会各项工作的阻拦与轻视。

气急败坏的安德鲁忽然嘿嘿嘿的笑了起来,他从沙发上站起来,阴森森目光盯望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搅局者,一字一句的问道:“这些都是你个人想要知道的为什么,还是布里索,罗伯斯庇尔,或是其他人所指使的?”

未等佩蒂翁一旁解释,安德鲁转头怒吼道:“给我闭嘴,我在问他,不是你!”

尽管独-裁者那咄咄逼人的强大气场严重扰乱了康邦情绪与思路,但他依然毫不示弱的抵抗着,即便像唐吉坷德那般幼稚可笑。他对着安德鲁大声疾呼:

“作为人民推选的代表,我有权知道有关20万法国-军队的财政报告!请元帅公民务必记住,他们不是你安德鲁的私人军队,而是法兰西共和国的军队!”

“哦,是吗?”安德鲁再次笑了,他走出房间,高声叫来院子里的宪兵,手指康邦说:“这位受人尊贵的议员公民,认为我在克扣士兵们的粮饷。那好吧,你们现在就带他去到尼德兰战场的北方军团和马斯军团,还有在德意志邦国战斗的摩泽尔军团和莱茵军团,

让这位人民代表在战场上逐一清点弹药消耗量!

去认真盘查枪械和火炮的具体数量!

去详细询问每一个士兵的军饷发放情况!

至于杜伊勒里宫珍宝的归属问题,我现在就可以明确告诉你,那是北方统帅部为了3千万里弗尔的战争借款,将其抵押给联合商业银行。”

说着,安德鲁元帅挥了挥手,示意宪兵们把那个不知道死活,想靠着打压自己来博取政治声望的家伙送到前线部队,好好折腾一番。至于对方是否乐意,或是被人拽拉着满嘴污秽的拼命挣扎,安德鲁懒得再看对方第二眼。

如果康邦只是个不了解情况的糊涂虫倒也罢了,安德鲁可以容忍,不知者无罪。然而,这位国会议员应该清楚一条政治原则:胜利者不受责难!

与北方部队的显赫战功相比,中南部地区的几个法国野战军团,其表现要糟糕的多。尤其是那个阿尔卑斯军团,开战半年了还没解决半数士兵的衣服、鞋子与武器。很多人只能穿着平民服装,拿马刀、长矛同“疑是敌人”的自由山民(猎人)作战,战果不提也罢。可就是这种状况,安德鲁却没听闻康邦或是财政委员会的其他成员在公开或私下场合中,指责与抨击过任何人。

“安德鲁,你不能这样,他毕竟是财政工作委员会的委员,是国民公会的代表。”等到康邦的呼救声渐行渐远时,佩蒂翁这才小声劝说着。

当初,安德鲁在议会委员会工作时,远比康邦更为嚣张,但他是手握了确凿证据,在适合时机针对某些特定人群,这才敢发难。如今这位可好,尽搞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整个卫国战争期间,安德鲁是可谓是倾其所有,赌注血本,不仅口袋里的每个里弗尔,甚至是每个苏都投入到这场神圣的战争,还将自己大本营放置于前沿阵地3公里内,发誓与军队共存亡。

说起指劵,安德鲁厌恶财政委员会对法国经济的胡乱操作。在10月下旬,指劵价值仅剩下其票面价值的20到25%,这还是内阁政-府拿出巨量黄金回购指劵的上浮结果。不出意外的,等明年年初,伦敦证券交易市场将正式停止法国指劵的公开交易,那是指劵会贬低急剧到票面价值的8%以下,不再适合担当国际贸易间的货币结算。

对此,安德鲁不仅在北方诸省限制指劵流通,强制推行以里弗尔(银币),苏(铜币)为主的硬通货,重塑货币信心;大额交易方面鼓励使用银行商业(承兑)汇票,而在实际担负着北方诸省中央银行功能的联合商业银行,于数周前,率先大幅度减少甚至是取消各种繁琐的承兑手续费,以促进商业繁荣;此外,安德鲁还指示乌弗拉尔、佩里埃与总会计师贝尔纳拿出一份详细方案,准备在明年重新启动货币法郎(与里弗尔一样,属于法国的古老银币),并将法郎作为北方15省与占领区的法定货币。

回到眼前,安德鲁必须给予狂妄的挑衅者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他告诉佩蒂翁:“这种不知轻重的南方佬,如果这次不能好好整治一两个,明天就会有更多的好事之徒赶来搅局。放心吧,安德鲁是宽容的,康邦死不了,也不会让变成残疾,顶多是在军营里蜕去两层死皮,学会如何说话做事罢了。”

冷静下来的安德鲁知道康邦不过是某些人丢出的探路石。单从地域概念上说,来自地中海城市蒙彼利埃的康邦,属于奉行自由贸易的吉伦特派;不过在政治倾向上,他更迎合山岳派的某些主张,包括中央必须收归各省的部分财政权。

由于1793年宪法尚未出炉,整个法国83个省依然延续着1789年以来的自治状态,一种依靠朴素的爱国主义(结盟节),历史的荣誉感而相互附着的独立联邦状态。从政治、军事到财税,巴黎对各省没有绝对的驾驭权力,更多是请求予以配合。

正是这种中央与地方的割据状况,当安德鲁成功借助几次历史机遇,国王外逃事件、北方粮食危机和组织卫国战争,继而最终形成独裁北方15省的政治与军事基础。若是在一个中央集权的国度,安德鲁之举就是分裂国家的罪恶行为,必须全力镇压。现如今,勉强拥有一盘散沙的中部与南部省份的巴黎议会政-府,根本没有这个实力对抗安德鲁所领导的,众志成城的北方15省。

然而,安德鲁对入主巴黎毫无兴趣。在时机不成熟时,那是主动跳入火坑的傻子行径。无论是山岳派,还是吉伦特派,或是躲在阴暗处的家伙们,安德鲁现在已不再参与其中的恩恩怨怨。但如果对方主动来寻衅滋事,穿越者就要加以反击了。毕竟,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佩蒂翁,你可以转告国民公会财政委员会的执行秘书公民,康邦代表即日起接受北方统帅部的邀请,前去比利时(安德鲁恢复了法国对奥属尼德兰的另一种称呼)与德意志西部考察,为期三个月。”

在送佩蒂翁出门之际,安德鲁直言不讳的告诉这位朋友,“我知道你和布里索的良好关系,也清楚他对你的影响力远在我之上。但我还是想说一句:当你遇到任何危险时,请务必记住,有个叫安德鲁的朋友可以为你遮风避雨。”

……

康邦被强行“送往”北方前线视察的消息,在国民公会里并没有掀起太多非议。倘若安德鲁不这样做,那才是重特大新闻。一直到第二天,七百多名议员中居然没有一个说情之人来到圣路易岛。但入夜过后,丹东的马车出现在别墅。

这位大红翻领长外套,神采奕奕的司法部长告诉安德鲁,他是受议会委托前来保释康邦的。就在一周前,康邦曾在雅各宾派议会上大肆攻击过丹东,指控后者在担当司法部长的几个月间,有几大笔账目开支不清,并有贪污嫌疑。这类指控大部的确属于事实,主要是丹东办公室的秘书们中饱私囊,肆意挥霍,而司法部长却将所有罪名拦在自己身上,任由康邦与财政委员会的指责。

……

第262章 别了,巴黎(续)

于是,安德鲁笑了,说道:“保释?哈哈,乔治,错了!你才是司法部长,共和政-府的首席部长;而我,既不是法官,也不是检察官,这类法律专业词语不能用在我的身上。另外,我有时更希望在会客厅里等着布里索,或是罗伯斯庇尔,而不仅仅只是你。事实上,区区一个康邦,根本不值得你亲自来游说我。”

丹东不以为然的说道:“安德鲁,你知道吗,你这座别墅在很多人眼中已经成为专-制的堡垒,独-裁的象征,一个受所有共和派唾弃的地狱。”

对于这类恶毒诋毁,安德鲁听闻的够多了,脸上并没有显露任何不悦的表情,他深知谩骂绝不是战斗,反而是敌对势力怯懦无能的表现。所以,他泰然处之的听着丹东把说话说完。期间,仅仅提醒访客留意桌上的那杯热可可快要凉了。

“但我知道,罗伯斯庇尔和马拉也知道,你,安德鲁,压根就不想在巴黎实施专-制独-裁的那一套,不然你麾下的4个军团,20万军队早就兵临城下,继而占领了整个巴黎。因为你的内心并不喜欢这座城市,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无序状态。你认为她肮脏、压抑、混乱不堪,每时每刻都充斥着无数罪恶。

但是,巴黎有着她自己的独特魅力,她历史悠久,是法兰西民族的真正象征,引领者欧洲的时尚;她公正、公正,每个来这里发展的人都能享受到几乎同等的机遇,其中就包括你、我、罗伯斯庇尔、布里索和马拉;她包容、仁慈,允许不同的思想,不同的声音在这座城市自由传播,是60万民众的庇护所,即便免不了某些杀戮。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尽其所能,维护巴黎的权威与繁荣。”

听完丹东的肺腑之言,安德鲁沉默了好一阵。在重建法国的立场上,他与丹东截然不同,后者坚持以巴黎为基石与核心,继而团结83个省的2500万民众,协调贵族与平民,有产者与长裤汉之间的矛盾,实现自由、民主、博爱;

而穿越者依据历史的经验,信奉军事化的独-裁,依靠效忠他本人的军队,辅助以蒸汽机为代表的大工业化革-命,营造庞大的中产阶层,重建法兰克帝国。法国历史上,大资产者通常都是最没良心与政治道德的;而数量众多的贫民良莠不齐,缺乏耐心且易被误导;唯有天生勤奋,孜孜不倦,服从法纪的中产者、产业化工人,以及中小土地所有者,他们才是法兰西的真正脊梁。

如果说两人一致的地方,那就是务实,不像布里索与罗伯斯庇尔那般喜欢乱喊口号。此外,政治宽容也是他与丹东极为相似之处,不会轻易对政敌痛下杀手。还有一点,丹东在各种场合里竭力支持安德鲁的对外扩张政策,不是理想主义者布里索与罗伯斯庇尔那种,不求任何回报的纯粹革-命输出。

丹东在雅各宾派俱乐部的集会上陈述:“我肯定的说,用不着担心安德鲁元帅将北方战线推进到低地国家与莱茵河下游地区,更不会担心共和国的版图扩大得太多太多。大自然早已精确的法兰西划出了这一道自然国界。我们从地平线的方位来限定它:莱茵河、大西洋、阿尔卑斯山脉和比利牛斯山脉。我们共和国的国界应当定在这里,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扰我们到达这里……”

下午茶之后,安德鲁起身告诉这位司法部长,宪兵会在本周末之前,将康邦从苏尔松军营送还巴黎。这场小风波就此终结,也没人在公众场合提及此事。

直到11月上旬,整整一个星期过去,无论是布里索,或是罗伯斯庇尔都不曾主动,或是派人与安德鲁约见。与此同时,这位共和国元帅也不准备在巴黎继续无聊的待下去,那是比利时战役已经进入了最后扫尾阶段,很多事务需要安德鲁统帅现场做决策,其中就包括同奥地利全权特使于布鲁塞尔举行的非公开会晤。

离开巴黎的前两天,正在做搬家准备的沙威忽然来找安德鲁,他手中还拿着后者送给小公主的那一枚胸针。显然,当14万外国干涉军彻底失败之际,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已经绝望了。开始为孩子们的后路而考虑。

各种迹象表明,国民公会与巴黎公社都将不会放过试图扼杀革-命的主要敌人,波旁王室。筹建中的革-命法庭已经选址于司法宫大厦的国王厅,而国王路易十六与玛丽王后将是被特别法庭审理的主要嫌犯。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至于那枚胸针,就是安德鲁承诺给小公主玛丽特蕾莎,一张通向自由国度的单程车票。如果可以选择,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希望能给予儿子夏尔(路易十七)。现如今,这对奇葩夫妇不敢在同安德鲁勾心斗角,如果惹恼了对方,恐怕连玛丽特蕾莎公主也将失去获得这份自由的机会。

既然是信守承诺的安德鲁,他自然会履行曾经的誓言。由于目前还身处巴黎,安德鲁没必要让沙威浪费潜伏于巴黎警察局与国民自卫军中的力量去暗中营救。处于安全上的考虑,安德鲁已让沙威夫妇搬家,跟随自己北上尼德兰。在那一片重新收复法兰克国土之上,安德鲁统帅需要一位有经验的警务部长。

第二天,安德鲁就趁着乔治-丹东依然坐在司法部长的位置,向内阁司法部与国民公会写了一份公开呼吁书,请求释放年幼的玛丽特蕾莎,因为孩子是无辜的,她的存在与言行,绝不可能真正危及到法兰西共和国的生存(法国女性没有王位继承权)。呼吁信中的最后一句,就是安德鲁愿意为此做出人格担保。而这,给了政敌一个非常不错的攻击点,但安德鲁并不在乎,或许是故意为之。

经过议会长达5个小时的辩论与磋商之后,由于司法部的支持,使得议会绝大部分议员最终接受了安德鲁元帅的两项请求,一是同意安德鲁辞去国民公会代表资格;二是立刻释放玛丽特蕾莎,并由安德鲁交还其姑姑,伊丽莎白抚养。

必须说明的是,整个议会大厅内,就连最激进的马拉都未曾反对释放小公主,反而是安德鲁曾经的好友,圣鞠斯特跳出来,坚决反对释放波旁家族的任何一个人。他坚持认为:“专-制国王的家人,无论谁都应该受到共和国的惩戒,因为他们(她们)享受到了专-制带来的好处……所以,不能给予任何的宽容之心。”

这位相貌英俊,衣着得体,自信满满的年轻议会代表,通过慷慨激昂的讲坛发言,使得圣鞠斯特本人一时名声大噪。然而,由于丹东的支持和罗伯斯庇尔的人的默许,国民公会依然以590票赞同,121票弃权,32票反对的压倒性多数,通过了安德鲁提出的最后一次议案。从这以后,安德鲁将自动丧失国民公会代表的资格。

在马术学校广场上,圣鞠斯特追上来拦住了准备乘车离开的安德鲁,一旁的武装宪兵想要上前制止,但被共和国元帅摆手制止。

“我的朋友,你是来专程为我送别的吗?”安德鲁笑道。尽管他内心清楚圣鞠斯特早与自己分道扬镳,彼此间不可以再恢复到往昔的革-命情谊。

然而,圣鞠斯特却是直视安德鲁,高声怒斥道:“安德鲁-弗兰克,我指责你将自己装扮成北方民众的偶像,一个受人敬仰的伪神眷者。你宣扬自己是2500万国民之中,拯救法兰西的唯一人选;我指责你利用阴谋和战争,成为北方15省的独-裁者,你是通过诽谤、暴力和一系列恐怖行动来获得的最高权力……安德鲁,我会一直唾弃你,并在巴黎诅咒你下达地狱!”

安德鲁僵住了,他想不到昔日挚友居然如此使用如此恶毒的字眼攻击自己。在沉默片刻之后,安德鲁死死盯望着面前的圣鞠斯特,他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一字一句的回复道:“圣鞠斯特,你会死的,会死得很惨,你和你的主子,会被历史长河永远钉在耻辱柱上用于警戒世人。我可以为此发誓!”

说完,安德鲁怒气冲冲的跳上马车,他从车窗上看到罗伯斯庇尔正站在议会大厦的台阶高处,冷冷注视着自己与圣鞠斯特的谈话。尽管安德鲁也知道,罗伯斯庇尔并没有唆使圣鞠斯特与自己决裂,而是小肚鸡肠的圣鞠斯特嫉恨于安德鲁的非凡成就与巨大影响力,自取屈辱罢了。可即便如此,安德鲁依然将那位不可腐蚀者作为自己的憎恨对象。

第二天清晨,在塞纳河的秋风吹不到当普尔监狱前,安德鲁与沙威站在一颗树叶呈现色彩斑斓的梧桐树下。他们身后不远处,是数辆装满各种行礼的长途旅行马车,以及守在附近的百余名武装宪兵。

不久,监狱门前的吊桥缓缓放下,直到砰地一声,溅起地面一阵尘土。很快,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玛丽特蕾莎拎着一个小皮箱,沿着吊桥,独自从城堡里走了出来。几乎是每走两步,一双美丽蓝眼睛的小女孩都要回头张望一次,她踮起脚,朝着城堡一侧高耸的塔楼方向张望,她想再看看自己的父亲,自己的母亲,还有可爱且淘气的弟弟,小夏尔。

作为还有两个月年满14岁的女孩,特蕾莎已经知道很多事情了,疼爱自己的父亲不再是法国国王,而她也不再是王国公主,未来很可能不会再看到父母,或许连小夏尔也难以幸免。

所以,当回头望着吊桥又被重新高高拉起来时,眼眶中噙着泪水的坚强女孩无助的瘫坐于地,低声哭泣很快变成撕心裂肺的喊叫。见状,沙威的妻子安娜赶紧从车厢里跳下,并将可怜女孩抱到她自己的马车上。

目睹眼前悲惨一幕,即便是铁石心肠的沙威有点动容,鼻子忍不住抽搐两下。反倒是安德鲁自始至终都泰然处之。尽管他与圣鞠斯特已彻底决裂,但对方之前说过的那一句话,穿越者在心中还是非常认可。

“专-制国王的家人,无论谁都应该受到共和国的惩戒,因为他们(她们)享受到了专-制带来的好处。”换句话说,就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当马车再度启动时,安德鲁不经意的朝当普尔城堡的塔楼再度望了一眼,心中情不自禁的开始哼唱穿越前的那首“vivalavida”(生命万岁):

……

革-命者在等待。

银盘里乘着我的头颅。

我只是那命悬一线的傀儡。

唉,早知如此,何必为王?

我听见耶路撒冷传来洪亮的钟声;

罗马骑兵的唱诗班正在吟诵;

作为我的明镜,我的剑和盾;

我的布道者们远涉异邦;

他们的使命我无法言明。

我深知圣彼得不会再认我,

从未有过一丝真言,

但那正是我统治这世界的年月……

第263章 神圣罗马帝国(上)

在21世纪,德意志人(德国人)、奥地利人、瑞士人、盎格鲁-撒克逊人(英格兰人)、荷兰人、挪威人、丹麦人、瑞典人、冰岛人,以及法国境内的北方人(法兰克人),都属于泛日耳曼人,其普遍特征是金发碧眼,身材高大。

公元10世纪,奥托一世继承了查理曼大帝在欧洲东部的遗产-东法兰克王国,继而建立了一个新兴的德意志王国。其后登基的国王,巴巴罗萨正式将德意志王国更名为“神圣罗马帝国”,他本人也在罗马,由教宗加冕为帝国皇帝。从公元1438年开始,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宝座归于哈布斯堡家族所有(世袭)。

需要说明的是,所谓的神圣罗马帝国,其全称应该叫“德意志民族神圣罗马帝国”,“神圣罗马帝国”为政治与宗教术语,是由两百多个不同信仰(天主教与新教派)的选帝侯国、独立邦国以及自由市,相互组成的“既不神圣也非罗马”的松散帝国。所以欧洲人尤其是法国人,通常会简称其为“德国”。

依据14世纪,查理四世在纽伦堡制订了著名的宪章《金玺诏书》。从法律意义上来说,德意志境内的所有领主,甚至是自由民的德意志人(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只要经过七个选帝侯一致推选,就都能成为当选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

七大选帝侯国中,包括三个教会选帝侯:美茵茨大主教,科隆大主教,特里尔大主教,和四个世俗选帝侯:萨克森公爵(萨克森公国),勃兰登堡边地侯(普鲁士王国),普法尔茨伯爵(巴伐利亚公国),以及波希米亚国王(奥地利王国)。

尽管在1710年,神圣罗马帝国的议会也批准为汉诺威(不伦瑞克-吕讷堡公爵)为选帝侯,由于受到七大选帝侯国有意无意的排挤,使得愤愤不平的汉诺威代表长期缺席于雷根斯堡举行的帝国会议(事实上也是花架子)。

但从1792年10月开始,当法兰西卫国战争一下子转变成为讨伐神圣罗马帝国的“欧洲解放战争”之后,短短两个多月时间内,3个天主教会的选帝侯(美茵茨、科隆与特里尔)的全部,以及莱茵河以西的普法尔茨伯爵领地,就在两个法国-军团,近10万法军的强大攻势之下,纷纷沦陷。

准确的说,7个选帝侯国中的半数已落入安德鲁之手。就此,一位在维也纳做短暂访问的丹麦资深外交官于某宴席上戏言:“如今的神圣罗马帝国境内,最有权威的不是喜好待在温泉宫厨房里做太妃糖的弗朗茨二世皇帝,而是差不多占据了4个选帝侯席位的法兰西共和国元帅!……只要弗朗茨二世出现了某种不可描述的意外,那位自称是法兰克人后裔的军事统帅,随时都可以拿4个选帝侯被占领地以换去皇位的交易方式,继而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新一任皇帝。”

既然是一句政治戏言,用来当真就是输了。不过,一直与奥地利争夺德意志帝国领导权的普鲁士国王很是喜欢这句当不得真的大假话。

10月上旬,在普法两军统帅签署《瓦尔米密约》的消息传到维也纳时,弗朗茨二世皇帝很是愤怒的指责普鲁士王国违反了德意志神圣盟约,未经帝国议会的批准,就抛开自己的盟友,私下与叛乱中的法国政-府达成一揽子和平协定。

对此,柏林的腓特烈威廉二世显得不屑一顾。在这位相貌俊朗,性格随和,但意志薄弱,缺乏自信心的普鲁士国王看来,没有什么比5万普鲁士军团(实际人数为4万3千名)士兵活着回到普鲁士领地,更为重要的事情了。

威廉二世甚至开始怀疑,是弗朗茨二世皇帝故意唆使普鲁士主动进攻法国本土。与此同时,奥地利的波西米亚军团,以及奥属尼德兰军队却始终徘徊于边境之外,在阿登森林里止步不前。其真实目的,无外乎在借法国人之手削弱普鲁士军队的实力。

所以,等到《瓦尔米密约》原本送到无忧宫时,在得到绝大部分王公贵族与内阁大臣们的支持后,威廉二世仅仅犹豫了30分钟,这位普鲁士国王就在已不是密约的《密约》上签字盖章,以法律形式承认了土地换士兵的合约,并默许法国对莱茵河以西的德意志领土的军事占领,其中也包括奥属尼德兰与荷兰。

作为交换,安德鲁会分三批陆续释放普鲁士战俘,并将贵族军官的自赎金下降一半……此外,安德鲁还向专程赶来色当,向自己递交合约正本的普鲁士特使格尔茨伯爵做出如下口头承诺:北方统帅部以及麾下的4个法国野战军团绝不会干涉普鲁士瓜分波兰的行动,也不打算向莱茵河以东输出任何革-命。

此外,应普鲁士特使的请求,安德鲁很是爽快的将与奥地利求和使节的会谈时间与地点,改到12月份上旬的布鲁塞尔,这也是安德鲁下令释放第二批3万名普鲁士战俘的日子。

布伦瑞克公爵是等到12月5日,领着3万普鲁士官兵,并在两千法国宪兵的看管下,离开叙普战俘营,取道已在法军控制下的卢森堡-特里尔-美因茨,渡过莱茵河,并在对岸,法兰克福自由市一侧重获自由。

至于普鲁士的枪械、马刀、火炮与大批战马,法军也在数天后运抵法兰克福,那是威廉二世花了两百万塔勒从安德鲁手中赎回的。从签署合约那一刻开始,这位喜好奢华的普鲁士国王便过起了拮据生活,他不仅挪用了首都柏林的大部分城市扩建资金,还无限期冻结了无忧宫的修整方案。

12月中下旬,得到兵源补充,并重新恢复士气的6万普鲁士军队,杀气腾腾的奔向东部战场,布伦瑞克公爵再度披甲出征,他必须赶在俄国完全吞并波兰之前,分得属于普鲁士的好处,借此来弥补在法国战场上所遭受的巨大损失。

1793年1月23日,在经过好几轮彼此间的军事恐吓之后,俄、普两国于彼得堡签订第二次瓜分波兰的协议。根据条约,俄国占波兰的白俄罗斯(包括明斯克)、第聂伯河西岸乌克兰大部、立陶宛一部,面积25万平方千米、人口300万;而普鲁士占有原属波兰的格但斯克(泽但)和托伦两市、大波兰地区的几省、马佐夫舍一部分,面积58万平方千米、人口110万。

俄、普两国完成瓜分波兰数天之后,才通知奥地利这一既成事实,整个过程中维也纳方面未得到任何好处。而这一政治事件,直接引发了原本就矛盾重重的普奥两国,彼此间军事同盟关系的正式终结。在10月下旬,神圣罗马帝国内部的反法联盟也就此彻底瓦解。

1792年年底,俄国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似乎想要彰显自己的文治武功,便提议重新组织一次欧洲各君主的反法同盟。然而,奥地利与普鲁士都对此兴趣缺缺,以已缔结双边合约为由,婉言谢绝了俄罗斯女皇的建议。

与此同时,驻守俄波边境的苏沃洛夫元帅也向女皇提出警告,称新领地的一些波兰和立陶宛贵族中的半数拒绝向圣彼得堡效忠,很多人仍在暗地里策划针对俄国占领军的暴动。所以,这位功勋卓著的俄国元帅强烈建议女皇有必要暂缓对革-命法国的武装干涉行动,至少也要等到1794年之后。

……

维也纳西南郊的美泉宫,这是一座气势磅礴的奥地利王宫与巴洛克式花园,总面积26万平方米,规模与名气仅次于法国的凡尔赛宫。如今,失去法王路易十六一家的凡尔赛王宫,在经受数次洗劫之后已衰败了3年,然而美泉宫依然美轮美奂,无时不刻都在彰显哈布斯堡王朝家族那长盛不衰的富贵气派。

在一间嵌镶着紫檀、黑檀与象牙等名贵饰物的东方古典式会客厅里,弗朗茨二世正在厅堂中央来回踱步,脸上显露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此时的弗朗茨二世,全然没有今年7月5日,被德意志的8位选帝侯一致推选,继而成功加冕为神圣罗马帝国新一任皇帝时的兴奋,欢悦与自豪感。

登基之初的弗朗茨二世年仅24岁,这位年轻有些过分的皇帝,一贯喜好各种美食、华尔兹与太妃糖,毫无领导一个庞大帝国的经验与耐心。毕竟,不是每一个哈布斯堡家族成员都能像奥地利国母玛丽娅特蕾莎(弗朗茨二世的祖母)那般,拥有千百倍的勤奋和耐心,以及百折不挠的信念去迎接欧洲列强们的挑战。

在法国流亡贵族的怂恿下,弗朗茨二世全然不顾内阁首相考尼茨亲王的坚决反对,与普鲁士国王在美因茨建立了反法军事同盟。他还以帝国皇帝的身份,拉拢一大批德意志邦国君主,共同组成了14万侵法干涉军,其中奥军5万,普军5万,德意志各邦国3万,以及1万法侨支队,于8月下旬将战火烧到法国境内。

……

第264章 神圣罗马帝国(下)

开战之初,帝国里的所有人都深信不疑,法国境内革-命者将不堪一击,那些由长裤汉流氓组成的法国军队无法抵抗德意志联军的精锐之师。这次出征将在圣诞节之前收复巴黎,成功解救路易十六一家人,最终大功告成。

按照与阿图瓦伯爵的协定,等到胜利后,奥地利可以从法国那里获得里尔与敦刻尔克;阿尔萨斯的梅斯与斯特拉斯堡会被割让给普鲁士王国;至于协同出兵的德意志各邦国,也能从重新掌权的法王路易十六那里收获不可缺少的钱财。

遵从布伦瑞克公爵与科堡元帅共同拟定的战略方案,奥地利将在两个方向威胁(进攻)法国,一个是莱茵河对岸的德意志西南部,一个是奥属尼德兰领地。前者佯攻斯特拉斯堡,仅有5千奥地利军队依托莱茵河天险与堡垒要塞;另一头的奥属尼德兰战场才是奥军的主攻方向,其中3万波西米亚军团会沿马斯河进攻法国的阿登省(阿登森林),还有15万人将参与围攻里尔与敦刻尔克。

与此同时,布伦瑞克公爵将率领5万普鲁士军团、3万德意志邦国军队与1万法侨支队,从摩泽尔河方向攻入法国东北境内。依照最初的战略部署,9万大普鲁士军团会与3万波西米亚军团于香槟地区的王者之城,兰斯城下胜利会师,继而继续向西,沿着马恩河,进攻160公里外的巴黎,并在12月之前兵临城下,并迫使革-命者无条件投降,解救姑父路易十六姑母玛丽一家人……

短短数周之后,战场上急剧变化形势令奥普两国君主,以及德意志各诸侯,乃至整个欧洲的君主们都大惊失色。大普鲁士军团落入20万法军(实际为13万参战部队)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德意志中路联军在苦苦挣扎一周后弹尽粮绝,布伦瑞克公爵和他的大普鲁士军团随即放弃了抵抗,最终走进叙普战俘营。

法军随即反动全线反击,整个中路大军的5万普鲁士军团、3万德意志邦国军队与1万法侨支队,合计9万人几乎全军覆没,大部分人连同他们的指挥官布伦瑞克公爵与科堡元帅一道沦为俘虏,仅有万余侥幸逃出法军的围合圈。

150公里外的奥属尼德兰战场,同样是一败涂地,尽管波西米亚军团在卡尔大公的帮助下,侥幸逃过一劫,但其2万主力依然被法国的马斯军团与北方军团围困于列日要塞,估计全军覆没也是迟早的事情;余下的奥军也是寡不敌众,未等法军主动进攻,便在当地瓦隆人的反抗下,弃守中北部的各大城池,退守于安德卫普河港,仅在英国外交官的帮助下,勉强维持西部的最后一座城池。

当弗朗茨二世得到前线战报后,第一时间认为这是革-命者的唬人伎俩,但很快,潜伏巴黎的奥地利间谍给维也纳传来了确切消息,大普鲁士军团全军覆灭,整个奥属尼德兰仅剩下安德卫普与列日要塞两座城市,尽数已被法军占领。

如今,卑劣无耻的普鲁士人再度背信弃义,瞒着维也纳私下与法军达成停战协定,为了取悦法军统帅安德鲁,继而释放4万多普鲁士战俘,柏林方面还不惜将革-命的洪水引向莱茵河左岸的德意志西部邦国。

此时,德意志邦国的军队大都已失陷于法国本土,而担当宗主国的奥地利军队同样难以自保,根本无暇提供任何支援,至于仓促间组织起来的民兵武装经不起莱茵军团与摩泽尔军团一顿炮击或冲杀,就溃不成军,不得不缴械投降。

到1792年的11月时,整个德意志西部与莱茵河左岸,包括弗雷斯特(卢森堡)、特里尔、科布伦茨、美因茨、波恩、亚琛、科隆,杜塞尔多夫和杜伊斯堡等地在内,都已相继陷落。由于法国大军的滚滚洪流快要接近布伦瑞克与汉诺威的领地,在英国驻巴黎大使多尔塞特公爵的外交斡旋下,安德鲁最终接受了伦敦方面的和平建议,下令法军止步于同联合省(荷兰)交界的韦瑟尔、杜伊斯堡与莱茵河一线,并就地展开驻防。

尽管维也纳枢密院内依然有人高声叫嚣着,将与法国的战斗进行到底,然而在听闻普鲁士人已抛开奥地利单独与法国媾和之后,弗朗茨二世皇帝和他的亲信大臣们这才感觉这场反法战争已彻底失败,无法再维系下去。

不得已,弗朗茨二世下召因反对战争而称病回郊外庄园修养的前内阁首相考尼茨亲王再度出山,赶赴美泉宫里接受一份新的任命:作为奥地利全权特使,立刻赶赴巴黎,与革-命的法国进行外交和谈,寻求尽早结束这场战争。

然而,考尼茨亲王却告诉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他义不容辞的接受这份外交使命,只是会谈的地点不能在巴黎,和谈对象也不是巴黎的革-命政-府。

“是安德鲁-弗兰克,北方法军的最高统帅!”考尼茨亲王如是说道。

“事实上,各种迹象表明,那位法兰西元帅已经成为法国北方诸省的最高独-裁者。在巴黎方面不得已的默许下,北方的一切军政要务都是安德鲁所领导的北方统帅部来策划实施。包括数周前,与普鲁士签署的那份停战协定。”

即便是长期隐居郊外田园,作为81岁高龄的奥地利老狐狸依然能拨开云雾,洞悉法国政坛实情,他敏锐的察觉到安德鲁与巴黎革-命者的不同之处。其间,考尼茨亲王或许要感谢曾经到访维也纳的法国流亡贵族,前奥顿主教,塔列朗伯爵针对法国国民公会内部以及雅各宾派各山头,所进行的详细情况分析。

弗朗茨二世向提出考尼茨亲王奥地利退出战争的条件:法军必须无条件退出奥属尼德兰与莱茵河以西的德意志邦国领土,释放被俘的奥地利士兵……

“抱歉,我的陛下!这场战争是我们战败了,法国人,或是说安德鲁才是胜利者!”老亲王直言不讳的指出这一点。眼前的年轻君主很是天真的想通过和谈方式,从独-裁者手中夺取胜利,简直就是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事实上,整个南尼德兰(奥属尼德兰)已不可能继续坚守,法国人也不可能退出莱茵河以西。至于赎回被俘士兵,还有困守在列日要塞与安德卫普的3万多军队,我需要陛下授予我全权,其中就包括割地与赔款。如果陛下允许的话,我建议通过联姻方式来减少我国的战争损失。

……陛下,我们需要足够的时间来认真检讨战争失败的教训,这样可以减少下一次对法战争的失误。为什么在战争爆发前,奥普联军的情报部门居然没有察觉到安德鲁于香槟地区隐藏的强大实力,包括12万训练有素的精锐士兵,以及数百名重炮,还有那些无处不在的臂弯信号机。

另外一点,驻圣彼得堡的大使曾写信告诉我,普俄两国目前正就第二瓜分波兰一事,即将达成一致的妥协意见。这种情况下,处于战略形势的判断,奥地利也可以在明年,从波兰南部获弥补我们在南尼德兰战场上的各种损失。”

……

在普鲁士与奥地利积极寻求与安德鲁法国停战之际,德意志邦国的选帝侯、大主教与自由市议会,同样在谋求与法国人的和平。

尽管萨克森公国远离法国,但腓特烈奥古斯特一世依然派了五千士兵加入到14万德意志干涉军的行列。等到10月噩耗传来,那支萨克森军队总仅有半数退守莱茵河右岸,余下的不是被俘,就是阵亡于凡尔登城下。

尽管法军最终止步于莱茵河以西,无法在实质上威胁到萨克森公国首都德累斯顿,但这位神圣罗马帝国的大选帝侯在得知普鲁士已暗地同安德鲁达成停战协定后,也同样派出特使赶赴布鲁塞尔,寻求与法国的长久和平。

在慕尼黑,巴伐利亚选帝侯卡尔泰奥多尔非常愤怒于法国人占领了巴伐利亚公国长久以来都所拥有的,普法尔茨伯爵领在莱茵河以西的大片土地。然而,巴伐利亚选帝侯最终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同样派出使者,赶赴色当,以及布鲁塞尔,希望赎回巴伐利亚被俘官兵,尤其是自己的侄儿,巴伐利亚公国第一顺位继承人,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约瑟夫少将。

几乎在同时,符滕堡、巴登、黑森、魏玛、明斯克、法兰克福、奥尔登堡等德意志各邦国的使节们也纷纷赶赴色当,后改道为比利时的布鲁塞尔,寻求与法军的停战和解。

……

10月下旬,一直被革-命法国严厉通缉的逃亡贵族,塔列朗伯爵居然摇身一变,凭借安德鲁私人特使的尊崇身份,坐镇于布鲁塞尔市政广场的右侧,那座始建于1402年的独具风格、雄伟恢宏的布鲁塞尔市政厅二楼,接见德意志邦国各邦国的外交使节。与此同时,军情六处的彭杜瓦斯将军(准将)担当其助手。

抵达布鲁塞尔之初,德意志邦国的使节们就已经从市政厅那里打探到一则惊人的内幕消息,法军统帅部的安德鲁元帅希望与某位德意志的选帝侯进行联姻。尽管事后,塔列朗伯爵与彭杜瓦斯将军宣布此事为谣言,但使节们依然深信不疑,纷纷写信给自家君主,寻求选帝侯的亲自授权……

第265章 伦敦的迷雾(上)

与巴黎一样,伦敦的秋季总是一扫而过,显得非常短暂。10月,泰晤士河上的柔顺秋风刚给海德公园的树叶带来五彩斑斓的颜色,但转眼间,树叶已成落叶。庆幸的是,黄昏日落还没有那么早,逆光照射出柔和的光晕,令人陶醉。

唐宁街10号,英国的首相官邸,几乎每到下午茶之前,就有一个有着长脖子,尖鼻子正,相貌威仪的年轻人站在二楼大露台上,隔着布满灰尘的玻璃窗,向西眺望白金汉宫公园的草坪与湖泊。准确的说,在18世纪,34岁的年龄已不属于年轻人的范畴,尤其是这位小威廉-皮特,已经担任大英帝国首相兼财政大臣近10年。

每天定时远望绿色植被与湖泊,这是王家御医给予小皮特首相的建议,这样有利于眼睛的健康,不会过早的在他那漂亮的鼻梁上戴一副沉重不堪的镜片。在小皮特在15岁时,曾因先天性的心血管疾病引发过不少痛苦。于是,父母请来一位很有名望的法国医生为其治病。

在法国医生留下的医嘱中,年轻病患必须每天喝波尔多产的红葡萄酒作为治疗,而这却导致小皮特形成了长期的酗酒习惯。尽管心血管疾病引发的疼痛似乎不再出现了,但由于酗酒却导致肝和胃的病变,时不时会在半夜里折磨这位年轻的帝国首相,以至于……

“该死的法国佬,真应该统统下地狱!”这是小皮特每次酗酒之后,就是对那位法国医生的无尽咒语。尽管在第二天,年轻首相依然会继续喝下5、6瓶价值不菲的波尔多红酒。以至于他债台高筑,总共欠下好几万英镑。好在年轻首相与国王的关系密切,乔治三世让小威廉皮特兼领了一份只拿钱不干活的闲差(港口总督),每年可以多得到三千英镑的薪水,这才不至于破产。

尽管个人方面负债累累,但小威廉-皮特却精通国家财政。上台之初就举步维艰的他,不仅要与奚落、轻视自己的议会同僚们斗智斗勇,还要竭力安抚国王乔治三世对平民议会(下院)的愤怒情绪。在其后的时间里,年轻首相顶住各方压力,开始了对商品税率及国债的调整,以及对政府腐败现象的大力治理。

其中一项,不顾进口酒商及其代言人的坚决反对,针对自己钟爱的法国波尔多红酒增加一项特别关税(后世的反倾销税),以保护英国本土酒业的发展。短短几年内,小威廉-皮特就填补上了英国在美国独立战争时期遗留的大笔财政赤字,使得他领导的内阁政-府能在议会下院中连选连任近10年。

尽管在政治上取得了巨大成功,但在众人眼中的小威廉皮特依然是一个不近人情,冷冰冰的禁欲主义者。似乎为迎合读者们的喜好,最近一期的《泰晤士报》刊登了著名剧作家科尔里奇对年轻首相性格特征的讥讽之词:

“他没有赞助科学,没有从地位低下者中提拔任何有才华的人,他认为他的朋友间没有杰出的人才。他对女性毫无依恋,不喜欢孩子,对自然景色没有美感;但他喜欢放纵的宴饮作乐,因为这样的刺激使他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使他自以为了不起,自以为具有一种内在的力量……”

对于来自政敌的各种诽谤,小威廉皮特显得不屑一顾。大英帝国的首相宁可为伦敦的大雾天气在烦恼,因为它让伦敦市区纷扰无序的交通又一次彻底混乱。由于缺少阳光且雾气太重,仆人晾晒在外面的衣服老是干不了。

烦恼的还在议会下院,由于以福克斯议员为首的议会反对派的存在,导致议会下院的绅士们否决了内阁政-府的一项提案,那是关于皮特首相针对宣扬以改善穷人生活,赢得人民普选权为己任的“伦敦通讯协会”的活动限制令。在伦敦的保守派势力眼中,这个“伦敦通讯协会”就是英国版的“雅各宾派”,一个暴民的集中地。

早在今年6月,尽管受到埃德蒙柏克的影响,小威廉皮特并不喜欢法国的暴力革-命,以及雅各宾派政-府,但他在内阁政-府中力排众议,拒绝了保守派势力要求英国也加入欧洲反法联盟的政治主张。

为此,年轻首先不惜与自己的政敌,据说已被法国人收买的福克斯议员联合,颁布了一道临时法令:限制法国流亡贵族在全英国境内以及汉诺威选帝侯国,针对法国革-命政-府的种种阴谋活动,其中就包括为法侨支队(叛军)募捐军费。

英法百年战争之后,与欧洲各国隔着一道不可逾越海峡的英国,对争夺欧洲大陆上的土地就不怎么感兴趣了,而是更多的把争霸的注意力放在海洋和殖民地方面。尽管如此,英国仍然十分关注欧洲各国的事务。因为它担心大陆某一国家的过分强大(或是极度衰弱)会对英国的国家安全和海外霸权构成挑战。也是从十六世纪开始,“大陆势力均衡”成为英国对欧洲外交政策的一项基本原则。

正式基于这种原则,今年6月,当几乎所有的欧洲君主国都在高声反对革-命的法国,而筹建中的普奥联军即将入侵法国本土之际,小威廉皮特说服了英王乔治三世,“保持最冷静的心态,充当一个隔岸观火的悠闲看客”。

对于法国大革-命,福克斯议员是表新出满腔热忱的好感,埃德蒙柏克则对这场暴民革-命提出了尖锐批评。与此同时,小威廉皮特和他的内阁政-府继续保持中立的不干涉态度,盼望英国在大陆上最主要对手与普奥联军死磕到底。

等到8月下旬,当14万外国干涉军深入法国腹地,法军节节败退至香槟地区时,小威廉皮特甚至在私下场合告诉亲法的福克斯议员,可以将英军库存的硝石与枪炮卖给巴黎,以帮助雅各宾派继续抵抗欧洲联军,而不是突然宣布投降。

怎料到了10月,那场法国战事就传来惊天大逆转:14万外国干涉军几乎全军覆没,法国人不仅收复了全部失地,还乘胜追击,顺势将战线推向奥属尼德兰与德意志西部。很快,奥地利人在南尼德兰地区的统治仅剩下两座城池。

鉴于上述情况,小威廉皮特和他的内阁政-府的欧洲政策也随之调整,将偏向法国的中立立场,改为限制革-命法国。作为前期的试探,他让自己的表弟,33岁的外交大臣格伦维尔紧急召见了法国驻英大使肖弗兰侯爵,要求法军立刻停止炮击安德卫普河港,并严禁法国舰队从斯海尔德河河口进攻该港,认为此举严重损害了英国的商业贸易,势必会导致帝国海军的报复。

作为回应,身为法军最高统帅的安德鲁居然忍气吞声,全盘接受了英国人的“哀的美敦书”(最后通牒)。这反而令英国内阁成员们大跌眼镜,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依照原来设定的剧本,应该是年轻气盛的法国元帅愤而拒之,继续炮轰比利时最重要的商业港,还陈兵边境,威胁近在咫尺的英国盟友――荷兰,从而促使岛国各界转变对雅各宾派统治下的革-命法国产生一种憎恨情绪,并为下一步继续干涉欧陆战争做好前期的舆论宣传基础。

不得已,小威廉皮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维系原有的中立政策。为此,他一周三次进入白金汉宫,耐心的向国王乔治三世解释当前内阁政策。倘若不能事出有因而强行改变对法立场,势必会引发众多选民(富有纳税人)的严重不满。

以瓦特蒸汽机公司,伯明翰与曼切斯特工商业联合会为代表的亲法商业巨头,以及他们在英国议会的支持者,下院的多数派领袖福克斯议员,更是会伺机发难,抛出对现任政-府不信任案,从而导致小威廉皮特内阁不得不提前下台。

每次想到这里,小威廉皮特好一阵的心烦意乱,顺手掀起露台上的一扇窗户,想着呼吸一下户外的新鲜空气。然而,他忘记了这里是工业化城市-伦敦,不是环境优美的乡间别墅,伦敦的湿润空气里携带着大量煤渣灰尘,使得自己咽喉备感不适,连声咳嗽。

不远处的一名侍从赶紧上前关上窗户,随后端来了一杯烧开过的清水,这才减缓了首相大人咳嗽声。自从法国人的“傅里叶霍乱地图”被英国皇家学会证实可信之后,英国议会政-府以及英国的王室陆续接受了“个人与环境卫生”这一医学新概念。

从1791年下半年开始,整个上流社会的日常饮用水,大部分都是从伦敦郊外引入的干净河水(井泉水),而且必须是烧开过的温开水。这源自“牛痘”发明者之一,已被英国皇家学会和爱丁堡皇家学会,共同吸收为会员的爱德华-詹纳医生的建议。事实证明,半年多以来,饮用这种健康水的人群,很少人再患痢疾等肠道疾病,尤其是新生婴儿的夭折数字陡然降低了三成以上。

鉴于詹纳发明“牛痘术”和发现“健康水”的两项重大贡献,英王乔治三世决定在1792年9月米迦勒节(也被视为丰收节)那天,于白金汉宫的皇家画廊,授予爱德华-詹纳医生,一个尊贵的爵士头衔。然而,这位木讷的英国医生却提出一个令王室和议会都感到棘手的难题。

那是詹纳医生坚持认为在“牛痘术”与“健康水”的功劳上,法国人安德鲁-弗兰克至少要占了60%,所以王室授予的荣耀也要有安德鲁的那一份,否则医生宁可加以拒绝。如果安德鲁-弗兰克只是一个法国科学家或是一名普通医生,英国皇家学会和爱丁堡皇家学会早就给巴黎方面发出入会邀请函了;英国王室为此再多追加一个荣誉爵位(终身但不世袭),也不是不行。

现在的问题是,身为雅各宾派领袖之一的安德鲁,已经是法国最高的战争统帅,一度还成为法兰西的国家元首,英国王室授予这位独-裁者区区一个爵士肯定不够看。头疼之下的乔治三世,随即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内阁政-府。

好在安德鲁得知此事后,没有故作清高,当即指示驻伦敦大使肖弗兰侯爵全权处理此事,并表示同意接受英国王室授爵,以及英国皇家学会和爱丁堡皇家学会的外籍会员邀请。只是强调自己无暇来伦敦,可以委托肖弗兰侯爵替代他本人。于是,这场授爵风波在英法两国外交官的干涉下,很是低调的掩饰过去。

如今,摆在小皮特面前眼前的欧洲问题,是如何阻止法国-军队继续向荷兰进攻。那是今天上,英国驻巴黎大使多尔塞特公爵给白厅发来一份报告,称雅各宾派政-府的首席部长乔治-丹东公然宣称:莱茵河、大西洋、阿尔卑斯山脉和比利牛斯山脉属于法兰西的自然疆界。话句话说,自然疆界内的荷兰也应该归属于法国。

“必须请那位年轻风雅的法国大使再来唐宁街10号坐坐。”小威廉皮特心想着是以内阁首相的身份亲自接见,还是让更适合的外交大臣格伦维尔(表弟)负责。

就在小威廉皮特还没做出决定时,一名宫廷近侍行色匆忙来到唐宁街10号的首相官邸,他是奉国王乔治三世口谕,邀请内阁首相来白金汉宫喝下午茶。

要说乔治三世在任期间的10多位首相中,就属他与小威廉皮特的关系最好,最和谐。别说喝下午茶,年轻首相夜宿王宫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以至于有议会政敌形同英俊的年轻首相不过是国王身后的一个佞童,还专门请人画了一副政治漫画,准备在英国各大报纸上广泛传播。最后,国王乔治三世低声下气的花费重金收买了包括《泰晤士报》在内的各大报社,平息了这一政治风波(真人真事)。

内阁首相的马车跟随王宫侍从来到白金汉宫内廷广场上,刚下马车,小威廉皮特尚未走进那座四层正方体灰色建筑,悬挂着王室徽章的庄严正门时,他忽然发现整个王宫外松内严,卫兵居然加了双岗,甚至是三岗,而且一律是准进不准出。见状,小威廉皮特心下大惊,便知道宫中又有大事发生,但表情依然沉着冷静,直至来到国王的私人寝宫,并在那里见到了挂着一脸泪花的王后,索菲亚夏洛特陛下。

等到侍从将房门掩上,王后就对着首相透露了一个坏消息,“陛下又犯病了!”在半小时前的下午茶时间里,乔治三世突然暴跳起来,猛揍起一旁的王太子,并企图把王太子的脑袋往墙上猛撞。当随从们努力将国王与王太子拉开后,乔治三世依然在喃喃自语,说个不停,最后昏迷过去,嘴里还冒白沫,两眼充血,看起来像两颗紫葡萄……

第266章 伦敦的迷雾(下)

与前几任“荒淫无道”的英国君主相比,现任的乔治三世简直就是国王中的楷模,君主中的君子。他不仅继承了日耳曼人那种凸出的蓝眼睛和肤色白皙的生理特征,身材魁梧,气宇轩昂,还终日红光满面,哪怕是对待一位低贱仆役也是和蔼可掬,而且乔治三世习惯于生活节俭,反对奢侈。

最为难得的是,乔治三世对婚姻家庭的绝对忠诚,德裔王后索菲亚夏洛特也同样如此。这位英国国王在位期间,身边从没有情妇(这和他的前两任汉诺威裔君主和他的儿子有很大分别),而夫妇两人也享受了真正快乐的婚姻生活,一共抚育了15名儿女,当中包括九名儿子及六名女儿。如果不是一场意外丢掉了北美13州,乔治三世至少可在英国历代最杰出的君主排行榜中位列前五。

或许是因为丢失北美13州殖民地而深深自责,或许是针对沉醉奢华生活的威尔士亲王储诸多叛逆行为的无比憎恶,或许是厌烦英国平民政治的尔虞我诈(议会对王室的不尊),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从1788年夏天开始,原本性格开朗的乔治三世一度脾性大变,甚至一度酗酒成瘾,这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严重损害,导致健康每况愈下,精神上也出现了问题。曾经有次,这位帝国君主居然对着一颗大橡树,旁若无人的交谈了半天……

在御医乔治爵士与威利斯牧师的反复确诊后,内阁首相接受了乔治三世旧病复发的可怕事实,这种疾病对国家造成的损害,远比单单一个国王的健康要大得多。那是乔治三世得了一种被中世纪欧洲人称之为吸血鬼病的怪症:昼伏夜出,畏惧阳光,面部与皮肤裸露出处被腐蚀的很严重,会对血液有强烈的渴望感。

尽管横行中世纪的女巫师、吸血鬼、火刑柱与黑死病早已远离英国数百年,可国王的真实病情一旦被公众知晓,肯定会掀起一场惊涛骇浪般的政治大风波。毫无疑问,那些效仿法国雅各宾派的英国极端分子肯定会四处散播乔治三世是吸血鬼转世的谣言,污蔑英国王室成为吸血鬼的大本营……

事实上,乔治三世得的是一种罕见的遗传血液病-卟啉症,才导致了乔治三世行为异常。继而表现出喜好黑夜而畏惧阳光,四肢虚弱和小便颜色异常,裸露的皮肤上也会布满疤痕等明显的卟啉症症状。这种疾病会使人思维混乱,并引起言语失调和幻视幻听,以及歇斯底里、偏执妄想和精神分裂的表征。

在得到索菲亚王后的正式授权之后,小威廉皮特立刻以宫廷掌玺大臣的身份(该职也可以交由国王夫妇信任的首相来兼任)给王宫各个侍从主管下达指令,并对外宣布国王乔治三世因咽喉不适而将在温莎城堡内静养三到四周,期间不会缺席定于11月5日的“大国会”开幕仪式。

至于那位奢华放纵,酗酒成瘾,桀骜不驯,还将疑是妓-女的艳-色情妇带到王宫,继而惹得国王旧病复发的王太子,在内阁首相的强烈建议下,索菲亚王后干脆将威尔士亲王软禁在白金汉宫至少三周,直到此次风波得以平息。

……

1792年的法国驻伦敦大使馆,位于海德公园南面,与一座小教堂毗邻。那是一栋3层楼高,方方正正,四周带有铁制围栏的灰色石头建筑群,大使馆的前院后院布置有高调高雅的大花园,尤其是后院,那里还保留着一块面积不小的水塘,向北有一条曲折狭窄的水道与海德公园里面的湖泊连接。这座青草边的清澈水塘时常会聚集着不少野鸭子,说是野鸭,大都属于家鸭及其后代。

由于前任英国大使有着吃鸭肉的嗜好,厨师们便常年在使馆里饲养了不少家鸭。去年10月,等到肖弗兰回巴黎述职,一跃成为驻伦敦大使后,年轻的法国贵族宣布释放了厨房里仅存的5只活鸭。原本是想让重获新生的它们在海德公园的蛇形湖泊里自由生活。却不想,等到第二年春天来临,鸭子们又快快乐乐的游回大使馆的水塘,还拐来了海德公园里的好几只漂亮母鸭……

在给水塘里的欢乐鸭子们抛洒完手中的面包屑后,肖弗兰转身离开,那是使馆二等秘书赶来报告,说佩尔蒂洛泽尔中校已从外面回来,正在二楼的小书房等着大使。

“会又是什么大事件?但愿不会耽误今天晚上与丹麦大使夫人的约会。”肖弗兰在心里不停的猜想着。

那是今天一早,身为使馆武官的洛泽尔中校就从会计那里领取了两百英镑,据说是要支付在白金汉宫里发展的一位秘密线人,后者将提供有关王室的重大新闻。

有关乔治三世的新闻,当然都是大新闻,跟别说这位英国国王不仅得了一种类似吸血鬼症状的疾病,还将傻乎乎的威尔士亲王狠狠的胖揍了一顿,差点导致王储的后半身生活不能自理。

“消息属实吗?”肖弗兰大使很是诧异的追问一句。有关乔治三世的精神病,几年前伦敦上流社会总早有传闻,但绝没有提及到“吸血鬼病”的确切症状。

“绝对属实!”洛泽尔中校肯定的回复道:“这是昨天下午4点一刻发生的事情。首相小威廉皮特在半小时后,赶去白金汉宫处理了此事。当乔治三世与王后赶赴温莎城堡疗养期间,身为王太子的威尔士亲王将被禁足于王宫。”

“需要借此发难吗?”洛泽尔中校问道。

而发难的目的当然是让英国王室难堪,促使小威廉皮特内阁倒台。尽管英国首都各大报纸不一定敢大肆报道与王宫相关的丑闻,但这位使馆武官有的是办法让伦敦城的大部分人在48小时内知晓。毫无疑问,一旦将此事大肆宣扬,势必让英国朝野上下陷入一桩王室政治丑闻中,极有可能促使歧视革-命法国的小威廉皮特内阁垮台,而与安德鲁统帅交好的福克斯议员将有机会上台组阁。

肖弗兰大使没有立刻回答,他告诉身边同僚,法国国民公会派往伦敦的外交特使兼国民公会代表让索内,绕过了驻伦达大使馆,私下以3年内订购价值500万英镑货物的方式,成功贿赂了福克斯议员,以及一大批英国工商业主。

也就是说,小威廉皮特内阁的垮台,以及福克斯议员的上台,对北方统帅部而言,也并非什么好事。有关安德鲁与雅各宾派貌合神离的内幕,肖弗兰和洛泽尔知晓的非常详尽,毕竟他们都是铁杆的“安德鲁集团”,根本不会被当政的布里索派所容。让索内此次来伦敦目的,估计就是在为不久的将来,取代肖弗兰侯爵,继任成为新一任法国驻伦敦大使,做好某些前期的准备。

党同伐异。身为“安德鲁集团”的骨干成员,肖弗兰与洛泽尔二人自然要为安德鲁统帅尽心尽力,至于雅各宾派的巴黎政-府,现如今只能代表法国中南部地区的广大民众。但凡为政敌火中取栗的事情,聪明人是不会做的。

“暂且保留这条线吧,现在不会,但今后会用得着!”权和利弊得失之后,作为使馆决策人的肖弗兰做出最终的决定。至于安德鲁曾经交代的不能让英国政-府在1793年之前加入到欧洲战场,这项任务已基本完成。

由于汉诺威商人(汉莎同盟)担心与英法两国矛盾冲突的结果,会导致汉诺威受到优势法军巨大威胁,所以坚决反对伦敦与巴黎关系恶化。于是,小威廉皮特受乔治三世的委托,向汉诺威政界与商界代表们保证:只要法国当权政-府不被暴徒控制,英国就不会主动干涉,依然会坚持原有的中立立场。

然而,这种和平局面很难维持太久。那是国内已传来消息,以罗伯斯庇尔和马拉为首的雅各宾派左翼正在国民公会谋求对前国王路易十六的公开审判。对此,布里索等人也并未进行太大的反对,那是吉伦特派内部也有很多支持审判国王。山岳派的想法是送路易十六上断头台,而吉伦特派只是想流放国王一家而已。

“我们留在伦敦的时间不多了!”肖弗兰说出这句话时,表情很是无奈与遗憾。事实上,只要巴黎不胡乱捣乱,他有信心让处于混乱中的英国政-府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对“欧洲解放战争”继续保持中立。

然而,别说区区一个驻英使馆,就连拥有20万军队和15个省支持的安德鲁统帅,无法改变国民公会中的大多数代表针对路易十六的复仇立场。如今,法兰西已经成为共和国,还有什么东西比一个旧时代国王那至高无上的头颅,更适合摆放于共和祭坛之上。

洛泽尔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他想到安德鲁长官以密函方式交代一件事情,于是说道:“过几天,我会进行一段时间的秘密旅程。嗯,是去爱尔兰岛,在都柏林拜访统一爱尔兰人联合会的政治领袖,西奥博尔德沃尔夫托恩律师。”

作为使馆武官,洛泽尔的行踪都需要肖弗兰大使的鼎力协助。通常状况下,后者都不会过问洛泽尔中校的秘密使命,各有各的职责分工。

从今年年初成立的“伦敦通讯协会”,就是得到了法国大使馆的秘密资助。1792年1月25日这一天,以托马斯哈第为首的9个人在伦敦的斯特兰德大街的贝尔酒店聚会,讨论当时的经济困难和物价高涨等问题,讨论如何解救穷人的生活苦难。哈第被选为第一任书-记兼司库。后来律师莫里斯马格丽特成了该社的第一届主席。

在洛泽尔中校派去特工的建议下,“伦敦通讯会社”在制订政治纲领时,除了提出穷人生活问题之外,还提出了实行普遍选举权,议会每届任期一年,每年进行选举,重新分配选区和议员名额,减少衰败选区议员名额,增加大城市议员名额等。

“伦敦通讯会社”在全国范围内宣传主张,广泛吸收会员,并在军情局特工的帮助下,从最初就建立一套较为严密的组织系统。到1792年9月时,“伦敦通讯会社”在80万人的伦敦市区发展了8千人,全国其他9个分部,诸如利兹、德比、诺丁汉、伯明翰、爱丁堡、纽卡斯尔、敦堤、格拉斯哥、斯特林,会员总数为2万5千人。这些人大都是出身于社会较高阶层的左倾知识分子,余下三分之一才是中小店主、手工业者与工匠。几乎没有普通工人与农牧民。

由于法国军情局的积极介入,加之前后1万多英镑的释放效能,使得“伦敦通讯会社”人数规模,比起另一时空要强大5到6倍。然而,洛泽尔中校并不满意,那是他知道,这些人看似声势浩大,威风凛凛,但实则不堪一击。也许只要伦敦军警往天空放上一阵排枪,他们就会吓破胆的乖乖回家。

或许长久是陶醉于“光荣革命”以来不流血政变的传统,“伦敦通讯会社”的领导阶层,一而再的拒绝了“法国革-命者”所提出的“必须全力武装全国10万会员,继而通过武力来夺取国家政权”的激进革-命道路,伦敦革-命者依然坚持有秩序游-行、和平集-会,以及政策宣讲等非暴力的宪政方式。

在收到洛泽尔中校的报告后,安德鲁也同样发现了这一问题。回忆历史上的种种,穿越者才意识到英国人是在欧洲各国中最不喜欢暴力革-命的。别说放上排枪,只要军警挥舞马刀,寒光一闪,这些“小布尔乔亚”就会作鸟兽散。

操纵“伦敦通讯会社”在议会下院里,给小威廉皮特的内阁政-府时不时添个堵什么,倒是可以的,其他的就免了。不过,安德鲁写信告诉洛泽尔,建议将革命重点放在爱尔兰岛上,那个创建于1791年10月的“统一爱尔兰人联合会”。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最痛恨英国佬的,绝不是西班牙人、法国人或是美国人,而是仅与不列颠岛一水相隔的爱尔兰人。由于历史、宗教与民族等诸多不可调节的矛盾交织在一起,使得长久以来,爱尔兰人一直孜孜不倦的谋求以解放天主教徒的《天主教徒宽容法案》,实行爱尔兰单独的议会改革和争取爱尔兰脱离英国而独立为宗旨的斗争。

另一时空中,以托恩、坦迪与拉塞尔等为首的爱尔兰人联合会的领导者,甚至堂而皇之的跑到巴黎,恳求法国革-命政-府的卡尔诺执政官,予以爱尔兰革-命者军事援助,从而引发了第二次爱尔兰人大起义。

此外,还有大约一百多万爱尔兰难民流亡于西班牙、法国、奥地利和意大利半岛,在另外一个时空里,爱尔兰人与波兰人一起,都是拿破仑第一帝国最好的外籍炮灰。其次,才是比利时人与荷兰人组成的尼德兰人。

第267章 雅各宾派的再度分裂

在安德鲁离开巴黎之后的第二周,11月20日,国民公会拒绝了这位北方最高统帅的“好心劝告”,进而接受了圣鞠斯特代表的一项提案,并以压倒性的多数票,同意组织一个革-命特别法庭,审判前国王路易十六的叛国之罪。

穿越者知道一旦路易十六走向被告席,他就一定会死。那是在雅各宾派的疯狂宣传中,他们将数十年来法兰西人民所遭受的一切痛苦根源,归咎于罪孽深重的前国王和他统治下的专-制王朝造成的。尽管安德鲁在离开巴黎前,提出了国家和解的建议,但那不痛不痒的几句话无法打动有着复仇之心的激进左派代表。

事实上,安德鲁压根就并不在意路易十六的生死,一个懦弱的国王够不成实质威胁。然而他在北上途中得到一则消息:布里索派的外交部长于巴黎南郊分别接见了奥地利、西班牙与北意大利邦国的三方密使,准备以终生软禁路易十六,并释放玛丽-安托瓦内特为代价,恢复同维也纳、马德里以及亚平宁半岛的“永久和平”。

一旦欧洲局势如此发展,备受孤立的安德鲁和他北方统帅部将不得不放弃进攻荷兰的所有准备,还要继续接受海峡对岸英国人的政治讹诈。除非,这位北方最高统帅有勇气和毅力效仿已经作古的佩特烈大帝,独立面对四面八方敌人的疯狂围攻,这显然不现实。更何况在七年战争中,普鲁士国王还是背靠着大不列颠王国作为战争大金主,拼死拼活才熬死了俄国女皇,这才侥幸逃生。

基于国际国内政治上的变化,安德鲁也改变了原有的立场,那就是路易十六夫妇必须死!必须让革-命共和的法国不能与任何君主制国家达成和平。当然,属于温和派的安德鲁自己除外。

所以,穿越者很是熟练的摆弄起各种阴谋伎俩,其中就包括故意激怒罗伯斯庇尔和他的得力新干将圣鞠斯特,令这个没有政治经验的年轻议员毫无准备的落入安德鲁精心设计的政治陷阱中。

11月下旬,安德鲁在马恩省政界、军界、商界与宗教界代表的陪同下,参加于兰斯大教堂追悼卫国战争期间的阵亡将士,死难平民以及祈祷和平而举行的大礼弥撒。之后,最高统帅站在教堂广场的台阶上,面对两千名观众以及教士们,发表了一篇被后世称为“兰斯赦令”的一段话。

其间,安德鲁很高调的祝愿在法兰西的土地上,不要再有政治流血事件,他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够促进国内社会各阶层的和睦相处,包容彼此间不同的宗教立场,以实现民族大和解。此外,他还反对一切形式的法兰西内战。

当安德鲁的“反动论调”传到巴黎时,犹如打了鸡血一样的圣鞠斯特便在国民公会的辩论大厅里,提出了“国王必须死,因为共和必须生!”的著名论点。这位相貌俊美,性格冷酷的“恐怖大天使”无法惩戒好运气的神眷者,他就将心中的所有怒气对准了可怜的路易十六,想着送前国王走上革-命的断头台。

很快,圣鞠斯特开始了他在国民公会上的第二次讲演。他站在讲坛上高声疾呼:“我认为国王应该作为敌人而接受审判,我们必须用审判的方式与他战斗,他和法国人民之间没有任何契约可言,司法过程不能只在实践法中寻求根源,更要参照《万国法》……

总有一日,人类将惊讶于18世纪人性的发展居然不如凯撒的时代。那个时候,一个独-裁者死在了元老院,没有正式的审判,只有30把尖刀和匕首将其刺死,这并非法律的彰显,而是自由的特征。

而今天,我们要审判一个屠杀人民的人,一个臭名远扬的人,他沾满鲜血的双手已伸至罪恶的深渊。

公民们,如果经历了六百年的德治,对国王恨之入骨的罗马人民和历经克伦威尔之死的英国人看到国王在这里重生,他们将做何种感受?

我们伟大的公民,又将有着怎样的恐惧?

那些自由的朋友,看到我们手中的斧头在颤抖,看到刚刚获得自由的人民居然对带着枷锁的日子百般推崇!……

在我看来,我认为别无他法:这个人要么继续当政,要么死亡!”(上述节选于圣鞠斯特于1792年11月的讲演稿,略有改动。)

圣鞠斯特以他的政治逻辑,要求7百多名议会代表,在路易十六继续当政与被判死亡之间做出唯一选择。显然第一个选择是绝对不可能,那意味着大部分国会代表不是被处死,就是被流放到北美与加勒比殖民地。

在离开台阶之前,意犹未尽的圣鞠斯特还补了一句话,他认为:“没有当政者是无辜的!所以国王必须接受人民的审判。”

演说一结束,在议员们雷鸣般的掌声中,圣鞠斯特很是骄傲的走下讲坛,当他回到座位上时,“高昂的脑袋如同一个神圣的主人”。深受鼓舞的罗伯斯庇尔也想跑到讲坛上发言,可惜跑在前面“抢麦”的议员实在太多,根本轮不到他。

不过晚上,当回归雅各宾派俱乐部会场时,第二次成为俱乐部主席的罗伯斯庇尔很是意气风发的成功将布里索、维尼奥与罗兰这三人开除出俱乐部,那是布里索等人居然公开质疑自己与丹东、马拉一起,导演并主使了“九月屠杀事件”。

同样是在走下讲坛之前,对自己越来越自负的罗伯斯庇尔,一时效仿圣鞠斯特,勇敢几乎到狂妄的高喊起来:“在这里,有谁敢明目张胆的反对我,指控我!”

“我敢!”在俱乐部大厅的另一端,有人回答道。他是卢维,吉伦特派的骨干成员,一个高高瘦瘦,眉毛稀疏,面色苍白的从业律师。

整个会场顿时鸦雀无声,卢维像幽灵一样在会场大厅里踱步,一来到讲坛上,他就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讲演稿,锐利的目光直视罗伯斯庇尔说道:“是的,我,让-巴蒂斯塔-卢维,现在就要控告你,罗伯斯庇尔!”

罗伯斯庇尔显然僵住了,脑袋一片空白的他居然想到了那天,安德鲁反击圣鞠斯特在的那段话。好在自己仅存的理智在最后一刻,让北方独-裁者才能说的话留在罗伯斯庇尔嘴边,最终没有说出来。毕竟,罗伯斯庇尔不是安德鲁,没有20万军队站在背后的阿拉斯人,永远无法成为专-制独-裁者。

台下的圣鞠斯特也傻了眼,他不知道如何去帮腔。倒是机警的丹东想着岔开话题,暗示他深知已经退守讲坛一角,长着海绿色脸庞的“朋友”虽擅长讲演,但缺乏安德鲁那种处事不惊的急智,一旦节奏被人打乱,很容易紧张与慌乱。

就在罗伯斯庇尔语塞之际,卢维以其穿透力的语气历数了不可腐蚀者的一桩桩罪行:独-裁的秉性、唯我独尊的名望、恐吓选民、拉帮结派的暴徒行径,以及九月大屠杀。以至于整个雅各宾派的大厅里群情激奋,甚至有人开始准备着绳索,准备将暴君罗伯斯庇尔捆绑,进而丢到讲坛高处受审。

好在丹东及时出面,他以自己的名义做担保,罗伯斯庇尔不可能实施独-裁专-制,所有指控即便不是虚假传言,就是别有用心的错误之词。丹东灵机一动,提议让罗伯斯庇尔回家整理一份答复卢维会员提出来的种种质疑,并在下周的会议上当众宣读。出人意料的,现场的吉伦特派分子居然点头同意了。

不久,安德鲁在兰斯得知此时之后,形容卢维和他的吉伦特派同僚都是“一群个傻得天真可爱,而无法自拔的笨蛋!”在穿越者看来,既然赢得了这场雅各宾派内部的舆论胜利,就应该乘胜追击,而不是沽名钓誉的放虎归山。

事实也正如安德鲁所预料那般,有了一周的缓冲时间,罗伯斯庇尔在丹东、德穆兰、圣鞠斯特、马拉与库东的竭力支持下,通过一篇逻辑性强,格调高雅的讲演词,于俱乐部内部扭转了之前的不利局面。此外,山岳派的支持者还顺带将俱乐部里所有的吉伦特派残余势力,统统赶出了雅各宾派中央俱乐部。

也是这一天,随着势力强大的“安德鲁集团”于两周前的主动退出,雅各宾派也正式与吉伦特派(布里索派)做出最后决裂,以罗伯斯庇尔、丹东和马拉为代表的山岳派开始和雅各宾派真正融合在一起。

……

12月1日,列日城下。当清晨的浓雾陆续散去时,波光粼粼的马斯河看起来浩瀚无边,波澜壮阔,两旁的白杨树或橡树就像持戟的步兵般站立着。

和以往一样,安德鲁元帅视察前线军团时,都会选出两、三个作战勇猛的团队,作为他入城仪式的的检阅部队。显然,拿下列日的首功归属于拉克洛将军(上校晋升准将)旅级重炮团,此外还有皮什格鲁将军指挥的志愿步兵旅。

需要说明的是,上述部队都隶属于北方军团。蒙塞将军指挥的马斯军团于前日转防至同联合省(荷兰)交界处,从摩泽尔军团那里接管了韦瑟尔、杜伊斯堡与莱茵河一线的防务,最终形成对北尼德兰的右翼包抄态势。

此外,奥什将军的北方军团,将继续留在南尼德兰地区。好吧,现在应该叫做比利时。数周前,安德鲁已要求北方统帅部,以及各地行政官员以在公文中做如此标准;

斯蒂纳将军的摩泽尔军团,将负责防御新占领的莱茵河以西的广大德意志领土,从兰道沿着莱茵河左岸,一直延伸至杜塞尔多夫,也就是马斯军团的辖区南方边界;

至于克勒曼将军领导的莱茵军团,目前重新回防至阿尔萨斯,并在斯特拉斯堡,与惊恐不安的德意志西南部邦国的领主们,隔着一道并不宽阔的莱茵河。

依照安德鲁与巴黎雅各宾派各山头间的协议,远离巴黎的莱茵军团是唯一可以回防至国境线以内的野战军团。那是阿尔萨斯地区距离首都巴黎最近的城市,也在两百八十公里之上。而莱茵军团与阿尔卑斯军团的交界处位于巴塞尔。

当北方统帅部在奥属尼德兰与莱茵中下游地区,攻城略地,大杀四方时,未遇强敌的阿尔卑斯军团居然在东部边境线上,磨磨蹭蹭了半年多,唯一的功绩,就是瑞士山民们手中拿下一个空无一人的巴塞尔城。

好吧,这些不是安德鲁目前所能考虑的。无论是阿尔卑斯军团,北意大利军团,还是比利牛斯军团,或是守着漫长地中海海岸线的南方舰队(土伦舰队),国民公会的吉伦特派和雅各宾派,都不会允许北方统帅部加以染指。

回到眼前,从一艘蒸汽炮艇下到马斯河河岸的安德鲁元帅,接过侍从官递来的缰绳,继而翻身上马。和之前一样,他同样是骑着那匹温顺的一塌糊涂,名叫“可爱多”的枣红色母马,准备检阅北方军团的功勋部队。

在军乐队的伴奏下,士兵们一个个挺起胸膛,共同高唱着北方军团的军歌-《出征曲》,只为迎接最高统帅的到来。在河岸接连检阅部队的道路上,布满了42面双头鹰军旗,那是5万多奥地利军队在战场上留给北方军团的战利品。

与缴获第一面双头鹰军旗的兴奋心情相比,如今的安德鲁统帅早已习惯了各种各样的胜利场面。所以,穿越者可以肆意纵马,让“可爱多”的四个马蹄在神圣罗马帝国的双头鹰军旗上随意踩过,使之陷入泥巴地里,沦为腐朽的垃圾。

等来到受阅部队面前时,安德鲁随即又跳下马背,他要与北方军团的士兵们进行亲密无间的“交谈”。

安德鲁站在重炮团与步兵旅中间的空地上,他双手叉腰,环顾四周,以拖长的声调,高声说道:“我的士兵们,你们在从今年6月开始,已经赢得了无数次胜利,攫取了四十二面旗帜、三十五门大炮、一百多个说法语的城市,你们就像奔腾不息的波涛一样,从高处猛冲而下,并最终占领整个比利时……

我的战友兄弟们,从今天开始,你们将接受了一项庄严而神圣的使命:为了我们荣耀,为了我们肩负着将革-命火种与自由之树传递要整个欧洲,去唤醒几个世纪以来被各种奴役所麻痹的苦难民众,这就是你们最伟大的胜利果实……

这种胜利将会使后人惊叹不已。那是你们给欧洲的国家带来了新面貌,你们向世界展示了法国-军队至高威严,你们因此而赢得了不朽的英名。今后当你们回到家中,你们的邻居会将你们指点给别人说:看,他参加了解救欧洲的军队!”

安德鲁几乎每说一句,就有士兵们异口同声的高呼响应“统帅万岁!”的响亮口号!等到最后时,这位北方最高统帅决定以响彻云霄的革-命口号,结束这场激昂四射的讲演。

他振臂高呼:“自由、平等、博爱!”

此时,受阅部队两侧的士兵,开始上下挥舞着手中的步枪与军刀,并竭力高喊着附和起来,很多人的声音为此变得嘶哑。

……

第268章 授勋与入城仪式(上)

等到安德鲁的这段即兴讲演过后,才是受阅与授勋仪式。

通常状况下,类似这种收买军心,鼓舞士气的绝佳手段,安德鲁从不会假借他人之手。早在瓦尔米战役大获全胜之初,安德鲁就迫不及待的为即将北上,准备赶赴另一个战场的马斯军团和摩泽尔军团集体授勋,主要是1792年卫国战争勋章。一个步兵师或是一个骑兵旅刚一结束授勋,士兵们就在“共和国万岁!”“安德鲁万岁!”的响亮口号中,精神抖擞的开赴北部战场。

必须说的是,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中仅有几朵散云,而且冬日暖阳照在身上感觉十分舒适。从清晨7时开始,北方军团的3万多人,已经整齐列队走出军营。士兵们在军乐队的伴奏下,一个团接着一个团汇聚与列日城下的开阔平原。在靠近山势一侧,工兵们已在昨天筑好了一座3米高的检阅台,周围还插满了五颜六色彩旗,迎风飘扬。左右各有一座梯子直通台上,为了防滑,斜梯上都铺有红色地毯。地毯也是战利品,之前是铺在波西米亚军团司令官的房间里。

整个检阅台就是50多平方米的宽阔舞台,那是统帅部、总参谋部与北方军团司令部的共同舞台。在元帅将军们就座的位置前,有几个长条桌,上面铺着一层蓝色天鹅绒布,上面还有好几个大托盘,里面整齐摆放着一枚枚金光灿灿的荣耀勋章:铁十字勋章、骑士勋章与军团勋章。至于卫国战争的纪念章,早在10月下旬已发到北方军团与莱茵军团。数周前的色当军营里,安德鲁已给予各军团的将军们授勋,其中包括专程赶来的克勒曼将军与奥什将军。

按照北方统帅部的规定“荣誉勇士勋章”,也就是“铁十字勋章”,仅授予那些在战场上表现英勇的战士,包括各级士官;对于中下级军官的勋章,主要是法国传统的“荣誉骑士团勋章”;而军中的高级指挥官(上校,以及上校军衔以上将军)的荣誉表彰,则是“荣誉军团勋章”。除了“铁十字勋章”只分为一级二级外,骑士勋章与军团勋章都分为三个级别(一级为最高级)。

对于独-裁者安德鲁来说,他拒绝了几乎任何形式勋章,自始至终的仅仅保留了一枚1792年卫国战争纪念章(金色大勋章),编号“000001”。那是他与布伦瑞克公爵会晤时临时佩戴的,之后就一直挂在自己的将官制服上。

在距离授勋台数百步之外的地方,场地已经平整为斜坡,形成一个圆形广场,士兵们就像在阶梯剧场里一样站在斜坡上。宪兵队允许两千名来自列日城的官员政要、城市贵族与普通民众到现场观摩,但他们被排在舞台右侧3百米的一片岩石高地,所有观众必须借助手中的望远镜才能看得清楚。依照安保条例,从昨天傍晚开始,整个会场内外以及各处交通要道,都由宪兵司令部全盘接管。

上午10时,在河道码头结束了对两支功勋团队的讲话,安德鲁元帅便在20多位将军的簇拥下骑马奔向两公里外的授勋台,总参谋部与宪兵司令部的其他人员尾随其后。

数分钟之后,在一片欢呼声和震耳欲聋的鼓声、军号声和礼炮声中,安德鲁在台前勒住缰绳,他翻身下马,继而又神采奕奕的登上授勋台,众多将军与随员们陪坐于最高统帅的左右两侧。

随着一声令下,由80个连级纵队组成的大受阅部队,以宽大的正面,向正前方的授勋台走过来,给所有人留下了非常壮观的印象。士兵们的腿上打着精致的绑腿,穿着紧身的马裤,前后摆动着,就像织机上的织物。阳光照射在他们擦得银亮的滑膛枪和白色的皮带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仅六七分钟过去,随着鼓点声,这道移动的墙就向面前的观众压了过来。在距离检阅台只有30米的位置时,军鼓点声突然中止,全场一片寂静无声。在安德鲁的授意下,奥什下达了命令,随着一阵嘹亮的军号声响起,这万余名受阅士兵重新排列成以团营为单位的行军纵队,准备通过检阅台。

一个团接着一个团,从安德鲁元帅与众多将军面前经过,排在第一位的团长高举宝剑,而掌旗官紧随其后,士兵们则昂首阔步跟着军旗指引的方向前进。每当鼓点响起时,经过受阅台正前方的士兵方阵就会高呼各种口号。

两分钟,等到人们再去关注受阅方阵的士兵时,他们早已悄无声息的分散于半月形的士兵席中。而检阅台上,安德鲁元帅起身鼓掌,显然很是满意这种队列效果,那是军纪与胜利的象征。在没有高射机枪与自动步枪的黑火药年代,训练有素的步兵队列才是对抗骑兵突袭的最有效手段。因为并不是每次在战场上,都会预先准备有铁丝网、壕沟、胸墙与炮台为步兵们提供安全保护。

为达到这样的完美,阅兵军礼服必须制作得密实紧身,单是穿戴整齐,就得花很大一番工夫。更严重的是,由数以千计的人构成的巨大机器,每一个齿轮都必须运转得非常精确,毫无差池。这都得益于香槟混成团起航时,安德鲁要求各级军官在针对新兵的训练中,务必强化不同队列形式的快速转换。

完美的花絮过后,正式轮到授勋仪式。

本次授勋对象的主要以普通士兵和中下级军官为主,至于北方军团将官们的授勋仪式已在马斯河面的炮艇上提前进行。通常状况是,由参谋部副官念诵授勋人员名单,被点名的军人则整理排列,肃立于授勋台右侧。随后他们会在执勤宪兵充当的典礼官的引导下,逐一从斜梯等上台。

授勋台上,总参谋长贝尔蒂埃将军会给授勋者逐一颁发证书。随后,安德鲁则从北方军团司令官奥什将军的手中,接过一枚属于授勋者的铁十字勋章或是骑士勋章,亲自为面前的勇士们佩戴勋章于左前胸。

等到这一波授勋仪式临近尾声时,每个站在台上的授勋者会集体高呼两遍“军团万岁!”“统帅部万岁!”和“安德鲁统帅万岁!”的响亮口号,而安德鲁元帅与将军们则以军礼作为回敬。与此同时,台下上百面军鼓开始咚咚作响,犹如滚滚雷声,惊天动地。当两百多名授勋陆续走下高台时,3百多乐师组成的军乐队演奏起了欢快的《授勋者归队曲》,全场数万官兵再度欢声雷动。

这次授勋仪式从上午十点开始,直到中午两点才算圆满结束。

……

整个检阅与授勋仪式中,沙恩霍斯特是站在3百米外的市民观礼台上目睹了全过程。在他眼中的安德鲁元帅,比起自己曾经见过的腓特烈大帝似乎更高一点,身材均匀细长,瘦削,但有劲;深蓝色的眼睛;密密的金黄色的头发;高耸的鼻尖;坚挺的下巴则很突出。他动作轻快,不过姿势优美而庄严。

汉诺威人不出意外的发现,自己身边的那些好色贵妇们非常迷恋的凝视年轻元帅那美丽、深邃和敏感的双眼,既安详又和善。至于每到高潮之处时,她们都情不自禁的欢呼雀跃起来,全然不顾身边丈夫和情人的感受。

不过,安德鲁的检阅与授勋仪式显然是在模仿佩特烈大帝,还复制了很多细节,包括军礼服的样式,各种队列的转化,以及士兵步伐的一致性,就连颁发给士兵的勇士勋章(铁十字勋章)也在设计方面,效仿普鲁士军队的“蓝十字勋章”。

当然,安德鲁有实力敢这样效仿。他麾下的四个军团在卫国战争期间,几乎是歼灭普奥联军的14万部队。如果再将时间从今年6月算到11月下旬,这半年以来,法国人歼灭与俘获了差不多20万神圣罗马帝国的军队,而自身的伤亡总数还不足4万人,这其中包括阵亡、重伤与失踪的人数。以至于普鲁士人与奥地利人不得不主动求和。事实上,他们已放弃奥属尼德兰地区,以及莱茵河以西的德意志领土。

在战败被俘之后,农民出身,且一无所有的沙恩霍斯特上尉无法自赎。那是作为汉诺威人的他,不过是奥地利军队的高级雇佣兵而已,哈布斯堡家族不会为沙恩霍斯特支付4千5百塔勒的“巨款”,好在是法国-军队同意收留了他。

就在沙恩霍斯特递交转职申请的第二天,北方军团宪兵分部就给予了明确答复,接受他加入到法国-军队。至于未来的军职与军衔,那要由宪兵司令官夏塞将军来决定。准确的说,是谁属于安德鲁元帅来最终确定。

在卫国战争结束之际,安德鲁曾给予宪兵司令一份不得公开的名单,他要求宪兵们在各个军团的战俘营里搜寻以下三人,分别是格尔哈德约翰达维德冯沙恩霍斯特、卡尔冯克劳塞维茨,以及格布哈德冯布吕歇尔。

不久,克劳塞维茨就被安德鲁下令暂时放弃,那是穿越者最终意识到自己搞错了《战争论》作者的现实年纪,当下仅有12岁左右;而针对普鲁士将军布吕歇尔,宪兵队抓到之后务必就地枪决,事后再找个理由加以搪塞。

令人可惜的是,那个偏执狂的布吕歇尔根本就是属兔子的,一有风吹草动就跑得飞快。在大反攻期间,布吕歇尔是唯有的一个成功逃出法军的大包围圈,继而收拢了数千残余部队,退守莱茵河以东(右岸)的普鲁士将军。

至于沙恩霍斯特,宪兵们是在北方军团的战俘营内发现了他。不料对方还主动提出专职申请,于是申请被随即批准,其个人履历也不久提交到宪兵司令部的夏塞将军手中。

1755年,沙恩霍斯特生于德意志汉诺威的博德瑙一农民家庭;

1777年,从桑堡-利珀军校毕业后在汉诺威军队服役;

1786年,起在军校教授炮兵学。期间,当过军事杂志的编辑,写过不少军事方面的论文;

1792年,加入奥地利军队,并驻防列日要塞,担当炮兵连长,上尉军衔;

同年11月,沙恩霍斯特在其坚守的朗坦炮台上被俘。

……

说实话,夏塞将军从这份简单履历上看不出任何实质,安德鲁统帅为何要重视这个毫不起眼的炮兵上尉。担当副官?显然是年纪偏大了很多,安德鲁一贯挑选30岁以下的军官,而不是一个年纪在38岁,还是个外国佬的“老家伙”。

当宪兵司令官将心中的疑问提出来时,安德鲁摇头笑了笑,解释说:“这位汉诺威籍军官的未来职责会放到总参谋部。”

尽管贝尔蒂埃将军的领导的总参谋部成效斐然,但与自己熟悉的后世总参谋部相比,安德鲁重感觉缺少了什么东西,其中就包括沙盘作战演习总是不能尽善尽美;部队指挥协调性不够理想,只是借助了臂弯信号机才比更烂更渣的普奥联军要高明一些……总而言之,目前安德鲁所领导的法国-军队,还没有从“统帅决策型”模式,向近代战争的“军官团决策型”模式进行成功的转变。

好在此次找到了未来德军总参谋部的“师祖级”人物,安德鲁相信加以时日,会让法军总参谋部提前重现后世普鲁士军队(德军)总参谋部在19世纪后半叶,“老毛奇时代”的辉煌。

说到底,进一步强化总参谋部,那是安德鲁贵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打赢卫国战争不过是借助了穿越者先知先觉的优势,秘密筹备了3年多,动用了自己全部和大半个法兰西的力量,辅助以3到4倍于敌军的强大兵力优势,以及数百门大口径重炮,这才在自己“精心设计的战场上”,打了一场漂亮的歼灭战。

在如今的法国,2500万民众终于有了叫“安德鲁”的大英雄可供崇拜了,于是,北方最高统帅的画像挂在各个商店,把他比作古代英雄“圣女贞德”的诗句,家传户诵;巴黎与其他城市的歌剧院,演员们竭力为安德鲁元帅宣扬和讴歌;4个军团所缴获的普奥联军的上百面军旗(半数为复本),在法国各地巡回展览;北方统帅部的捷报,再经过国民公会删节后,刊登于市政厅的公报上。此外,各种诗歌、纪念章和还有从英国引进的幽默漫画,也使得安德鲁的形象生色不少。

可说到底,这种好运气带来胜利,是可一、可二、不可三,很难再继续复制下去,那是未来的历史正逐渐被安德鲁篡改的面目全非。毕竟,律师出身的安德鲁不是军事天才的拿破仑,他倚靠的只能是军官团的集体力量,而不是单一的统帅决策。

至于沙恩霍斯特的到来,是否会与总参谋长贝尔蒂埃之间,爆发一场激烈的理念上的冲突,安德鲁目前还不会考虑太多。毕竟从波尔多的香槟混成团开始,参谋部都是听命于安德鲁统帅,或是军官团的集体决策。

在结束与夏塞的谈话前,安德鲁要求这位宪兵司令官在沙恩霍斯特的履历上打上一句特别标注:未来二十年内,一旦这位汉诺威籍军官决定放弃法军阵营,继而加入到普鲁士军队,或其他敌对势力。宪兵队务必在第一时间里对沙恩霍斯特加以逮捕,并在24小时内经过军事法庭的简短审判后,执行最终的枪决。

……

第269章 授勋与入城仪式(下)

在入城之前,忙碌之中的安德鲁元帅又占去了两个小时。他先是赶往列日战役的法军阵亡将士墓前,进献了花圈;随后,他再度马不停蹄的赶往北方军团的战地医院,探望在此疗养的数百名伤病员。在二楼的高级病房里,安德鲁还赶在护士长转身发现之前,给乌迪诺准将的口袋里塞了一包香烟。

乌迪诺是在进攻左岸炮台的过程中,不幸被炮弹碎片击中了腹部。不幸中的万幸,除了肚子被弹片划了大口,身体失血过多外,包括肠子在内的其他重要器官居然没有任何受损。目前,这位以勇猛著称的步兵旅长在战地医院里还要继续等上一周才能出院。由于医生的再三嘱咐,身为大烟枪的乌迪诺被禁止抽烟。

临走前,安德鲁元帅安慰麾下最勇敢的“掷弹兵”,他说:“听医生和护士的话,少抽烟,尽快的养好身体。等我从布鲁塞尔回来之后,统帅部将组建一支近卫军,暂定为混成师团级的编制,而你的步兵旅将会入选其中。”

所谓近卫军就是军队中的精锐之师,欧洲的近卫军最早出现在古罗马帝国,但真正威名于奥斯曼帝国。安德鲁想重建之前香槟混成(师)团的原因,不仅仅是考虑到统帅部安全保障的问题,而就是身边需要一支忠诚可靠的战略预备队。依照安德鲁的安排,这支部队会暂时挂靠于统帅部下属宪兵司令部的作战序列,不过该近卫军的最高指挥权为安德鲁本人,任何部门都不得染指。

在人员与兵种编制方面,近卫师团最初将由1到2步兵旅、1个骑兵旅与1个炮兵团组成,其中还将包括战斗工兵在内的各类辅助兵种,以及未来的几个特战营……在中高级指挥官的选择上,除了已经内定的乌迪诺之外,达武、莫罗、皮什格鲁、絮歇、马塞纳与南苏蒂等人也在安德鲁的考察范围之列。

在折腾了一个白天之后,临近黄昏时分,安德鲁才开始他的入城仪式。出于对“不幸英勇阵亡”的波西米亚军团指挥官,拉图尔伯爵的敬重,他下令取消了押解万名战俘随军入城的规定。

那是古罗马时代流传至今的军中习俗,但现在的安德鲁已不需要这类彰显胜利者威严,却竭力羞辱对手的仪式。昨天,奥地利前首相考尼茨亲王乘坐的海船已经抵达安德卫普港,不日将赶赴布鲁塞尔,与安德鲁举行双边的停战和谈。所以,没必要为了一时痛快,而把“大金主”的关系搞得太僵了。

在列日城门口,那位相貌尊严,却一脸谄笑的列日大主教,此刻正率领着大批城市贵族,还有众多市政官员们前来欢迎“伟大的征服者”。一脸疲倦的安德鲁下了马,但出于安全考虑,他没有过于走近欢迎自己的队列。此外,中间还隔了两名身材高大的武装宪兵。

整个过程中,安德鲁只是强作礼貌,倾听“被解放人民”的问候和致意。繁琐而冗长的致敬礼过后,旁观的人都在暗自猜想着年轻的征服者将如何致答词。安德鲁先是紧闭双唇,接着点了点头,然后吐出了一句清晰的北地法话,他说:“伟大的法兰西,敬祝福列日人民一切安好!”接着,他立刻骑上马,再向欢迎人群敬了个军礼,在大批宪兵的护卫下,继续往城里奔去。

在列日战役的最后七天,指挥围攻战的奥什将军动用了一百六十门重型火炮,总共发射了9万发炮弹,将小半个列日城夷为平地。需要说明的,打击目标大多数为军事目标,只有少数炮弹不幸落在战地医院与居民区。

基于此,列日平民的伤亡却是非常轻微的。此外,早在正式炮轰之前,法军的热气球已发送了无数宣传单,将放开多个平民逃生通道,允许平民在城外躲避战火。所以,整个攻防战过后,5万多列日居民中仅有百余人死于非命。

而这其中,近半数还属于趁火打劫而被宪兵逮捕的逃兵、暴徒、地痞与流氓,临时军事法庭与随即挑选的12人市民陪审团,在仅仅走完一个简易的诉讼流程之后,这些抢劫犯就被集体绞死于城市的中心广场上。需要说明的是,尽管巴黎的断头台已经成功运转了半年多,但北方统帅部依然着执行不流血的死刑,缳首绞刑;至于枪决,一般是在战场上才轮到。

骑行在街道上,尽管两旁有不少建筑物在经过炮火洗礼后变得破烂不堪,千疮百孔,但依然有着大批说法语的市民自发跑出来迎接。男人们不停的振臂高呼“安德鲁万岁”的响亮口号,妇女们则兴高采烈的向伟大的解放者抛洒手中的鲜花。那是数小时之前,安德鲁签署了一道法令:让工兵部队率领3千名战俘营的奥军士兵负责列日城市的重建工作。毫无疑问,列日市政厅将承担这批费用。至于那些已缴纳自赎金的贵族军官,一等到布鲁塞尔议和结束后,就将重获自由。

依照安德鲁统帅签发的指令,从10月开始,但凡已被法军占领的尼德兰与德意志的城镇,将实施为期3个月(主要是法语区),或是6个月(荷兰语或德语区)的军事管理。在某些形式复杂的地区,可再度延期3到6月的军管期。

期间,各种行政事务将由市政厅与所在地的宪兵分部协商解决,实施上是以宪兵分部的指令为主。另外,北上统帅部也反复警告各级军事指挥官,不得插手被占领区的政务;违者,一律革职查办。截止11月下旬,四个野战军团内部已有20多个将校级军官因为干涉当地政务等原因,而被解除了一切军职,继而押送到兰斯宪兵司令部,接受进一步的审查。

军管期间,那些曾在行动上,真正反抗过自由法国-军队的封建贵族以及天主教会,他们的田产会被没收,并在宪兵队的监督下,土地会由当地市政厅有偿的分给无地或是少地的自由民或是半农奴。其中所得钱财,归属于当地市政厅与法军(总军需部)共同分享;如果家族中有人自愿加入到正在筹建中的比利时军团,那么这每人1百公亩(1公顷)土地的赎买金,将由比利时军团负责支付一半(或是全部),联合商业银行为此提供资金担保。

即便是在18世纪末期,经济发达的南尼德兰地区,尽管农奴制在资本市场的猛烈冲击下,早已变得分崩离析,但却一直死而不僵。包括列日地区在内,很多内陆城镇与乡村,依然保留着非常不适时宜的半农奴制度。这些被剥削者,除了没有自己土地之外,还被严格限制了自由迁徙的权利。

所以在解放之初,安德鲁便以法律的形式,彻底废除了这种不得人心的封建农奴制。同时被废黜的还有17世纪中期之后,天主教会只是用于记账,但很少再去实收的“什一税”等其他宗教义务。

法军的这些措施,自然而然的受到了绝大部分民众的普遍欢迎。至于游-行集-会的自由,新闻出版的自由,行政选举的自由,以及宗教方面的激进改革措施等,北方统帅部以实施军管为由,决定暂不实行雅各宾派在国内的那一套。

尤其是奉行宗教自由但绝不迫害的政策,令一直惴惴不安的教士们心存感激。尽管法国宪兵毫不客气的没收了隶属教会的土地资产,但这与中下级教士关系不大,法国人甚至还针对并不富裕的乡间神甫,给予了生活补助。

正如北方统帅部在发给奥属尼德兰地区,各个已被解放城市乡镇的公告所提到的那样,安德鲁公开宣称:

“法兰西对暴君深恶痛绝,对人民则爱如手足。这项原则也是法国-军队所认真奉行的。几个世纪以来,长期奴役南尼德兰民众的德意志专-制暴君,也同样危害着法兰西……那些骄横残暴的君主国军队一旦获得胜利,必然在被征服者中散布恐怖,制造不幸。

不过,你们可以放心的是,安德鲁统帅的共和国-军队,将誓死作战,反击我们共同的敌人――各国君主。以及想着继续奴役你们的封建主,捍卫我们已经获得民主、自由和法纪。在此,我尊重承诺,对所解放的尼德兰人民则给予友谊的保证,并尊重守法公民的财产,尊重人道与宗教,这是我们的指导原则……”

不过,安德鲁在此很快又将话题一转,引入了一份并不公开的信件内容,他要求那些已被解放的城镇官员,必须充分报答那些应该给予自由的法国-军队,这也是他们的弟兄;必须用城市的富余财力支援革-命军队,保证给养。

毕竟,将战线开过边境线之后,共和国-军队很难从补给线上得到及时补充。由于征服,法国人有权要求被政府地区提供军队给养;出于友谊,尼德兰人民应尽快向带来自由、平等与博爱的法国-军队提供给养。此外,宪兵还将依据各个城市的富庶状况,征收从1万法郎到100万法郎的战争税(保护费)。

这些都属于胜利者的权力,不同的是,律师出身的安德鲁习惯于将劫掠城市和收取战争税的行为正规化,合法化,并以法律的形式固定下来。而且,他严禁官兵私下劫掠,这种不守法纪的行为不仅破坏程度大,容易造成人员伤亡,社会影响也极其恶劣;另一个主要原因是劫掠的效率太低,而类似收取保护费(战争税)的方式,就轻松多了,大家和气生财,多么和谐!

当然,有效征税的前提是必须让列日民众看到法国-军队的威严与实力,在7天内发射9万枚炮弹,最终围歼波西米亚军团。而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直到安德鲁将全部身子浸泡在热水池里时,列日主教宫的街道上依然响彻着市民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也许是发自内心,也许被他人裹挟着……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唯有热水浴才能真正使安德鲁恢复疲劳,松弛神经。

当浴室里传出鼾声时,身为少校副官的小克勒曼并没有叫醒,只是嘱咐仆人给大浴池里添加好热水,保持浴池水温与房间温度。那是两个小时之后,安德鲁统帅还要出席列日市长举行的欢迎酒会与音乐会。

然而,安德鲁的休息时间仅有1个小时。那是一个年轻漂亮,名叫贝露琪的比利时女郎在执勤宪兵与小克勒曼少校的默许下,走进了安德鲁的浴室……

晚上8时左右,在列日市长与城市议长的陪同下,由于神精气爽而再度复血的安德鲁统帅,昂首阔步的走进了市政厅大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大前厅,内饰布置的十分华丽,无数站多枝吊灯和蜡烛光芒四射,使得大厅里无比辉煌。

沿着安德鲁的脚步下,是一条长长的红色地毯,大厅两侧除了那些毕恭毕敬,急于向“征服者”阿谀奉承的男嘉宾之外,还坐着上百名浓妆淡抹的艳丽女士,有相貌漂亮雍容华贵的贵妇,也有穿着连衣裙充满青春活力的的少女……所有女人都佩戴者闪闪发光的首饰,每当她们故作姿态,不停摇晃着手中折扇与鹅毛扇时,各种珠光宝气已令安德鲁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但很快,这些女人就将羡慕、嫉妒、不屑,甚至是愤怒与仇恨的目光,投向那个挽着安德鲁胳膊的伯爵夫人身上。大家千算万算着在大厅里搞内展,却没想到那个美艳寡妇居然不知廉耻的捷足先登,抢先勾搭上了安德鲁统帅。

如果说安德鲁只是贪慕女色,那就有点冤枉了。事实上,这位名叫贝露琪的伯爵夫人自从今年年初继承了亡夫的全部遗产之后,目前已成为列日军械所的最大股东。至于列日军械所,从18世纪一直到20世纪,它都是全欧洲最优秀的军械工厂之一,比起那个日落西山的梅斯军械所,水平只高不低。

安德鲁的目的很简单,为家族凋零的伯爵夫人提供政治与军事保护伞,继而以商业手段的和平方式,去影响控制列日军械所,使之为法国-军队的战争服务。

第270章 新法郎、黄金储备与军械生产

列日地处马斯河(默兹河)与乌尔特河交汇处,其内河港口自古以来就是欧洲各国的贸易中转地。沿马斯河逆流而上50多公里的那幕尔与沙勒罗瓦地区,蕴藏着开采方便(浅层或露天),储备量巨大的焦煤(冶炼煤)和白煤(动力煤)。直到20世纪的中期,比利时的上述煤矿还依然存在。马斯河上的多艘蒸汽炮艇就是使用那幕尔煤矿的动力白煤做推进燃料,这比起洛林的烟煤要高出一大截。

此外,在列日一带也分部着少量的铜铁矿藏,但与法国洛林地区一样,这些铁矿资源大多属于品位不高的赤铁矿。17世纪之后,除了铜矿继续保留外,所有开采价价值不高的贫铁矿很快就被列日商人们弃之不用。

那是马斯河一头的邻居,被称作“海上马车夫”的荷兰商人借助天然便捷的“荷兰水道网络“和北海,将品质极好(含铁量高达60%到70%),开采成本不高(基本上属于露天或浅层矿,差不多属白捡)的瑞典或是挪威铁矿石,海运至列日河港的码头,使得这座城市在钢铁冶金与武器制造方面都非常发达。

公元13、14世纪开始,很多制造枪械的手工业作坊在列日世代相传,到18世纪时,已经有了四五百年的历史。而1346年便成立的列日枪械制造者协会,通过自我行规约束,保证了产品质量和行业声誉。它也是世界上最早的枪械制造行业协会和产品验证标准,使得列日生产的诸多性能优良的枪械与火炮,能够源源不断地销往欧洲各国。奥地利的波西米亚军团的武器装备,从火炮、步枪,以及刺刀和军刀,几乎都出自列日军工厂。

事实上,安德鲁从1790年开始,就在通过“秘密走-私商道”(见本书89章与90章),为1792年的战争储备了各类武器。其中,北方统帅部麾下的20万士兵的制式枪械中的30%,以及近一半的枪管数量,也来自列日城中的各个军工作坊,而那位伯爵夫人的列日军械所就占去4成份额。

在另一时空里,法国北方三大军团制式枪械的拥有量不足60%。这意味着超过三分之一的法国士兵在1792年战争中,他们只能拿着长矛和大刀在与装备优良的德意志联军作战。好在法国人从不缺铜,而且炮兵技能也比较靠谱,这才靠着大规模炮击战与恶劣天气的帮助,非常侥幸赢得了那场瓦尔米战役。

在兰斯军工厂为“绿夹克旅”(来福枪手)制造线膛枪的枪管时,军械师通常都不会使用洛林地区出产的熟铁打造,而是直接采用列日军工厂出品的滑膛枪去拉膛线,那是这类枪管是用了品质极高,且硫磷含量极低的半岛铁矿。斯堪的纳维亚半岛除了瑞典,还有目前隶属于丹麦王国的挪威。

在北方粮食危机与卫国战争之后,安德鲁的势力已覆盖了整个洛林高原,那些保守的铁矿商人没人再敢于直面最高统帅的威严,纷纷将最好的铁矿石供应给联合产地基地。然而即便是法国最好的铁矿,其含铁量也不过42%(通常是31%-35%左右),最致命的是硫与磷的含量高,导致冶炼成本长期居高,而且熟铁品质也差强人意。

好在安德鲁到没怎么灰心失望,他知道自己必须要保持足够耐心去攀登科技树。等着兰斯理工学院(研究院),由拉瓦锡院士领衔的专家课题组,将穿越者创造性提出的“碱性平炉炼钢法”搞出来。

所谓的“碱性平炉炼钢法”,那是法国人马丁利用德国创造的蓄热原理,于1864年创立了研发出来的炼钢新技术。穿越前,安德鲁曾在洛林地区以收购当地小钢铁公司为由,帮助好几个二愣子富豪搞过不少赔本的买卖。期间,他多少也了解过法国人引以为自豪的马丁炉的大致情况。

“碱性平炉炼钢法”的主要结构包括炉头、熔炼室、蓄热室和沉渣室等几部分。之所以在名头加上一个“碱性”,就是针对法国洛林铁矿中硫和磷含量高的特点,在炉墙下部及熔池部分采用碱性耐火村料砌成的。

事实上,这种“碱性平炉炼钢法”已在兰斯研究院的实验室里完成复原,但要实现规模化的大生产,拉瓦锡院士和他的专家课题组还需要一些技术难题加以攻克。为此,专家们给予安德鲁统帅的答复,最快也要等到明年开春了再说。

所以,在钢铁冶炼技术形成重大突破之前,就必须利用现成条件。交通便利,得天独厚的列日地区就非常不错,枪械制造优良,上游的金属冶炼也算勉强。列日的传统双口高炉每六天能生产出重达2200公斤的铁炉铸件,比起两百年前的产量增加不了多少,而冶炼成本依然如故。此外,仅有少数冶炼厂能使用比较先进的坩埚炼钢法,那是英国人洪兹曼在1742年发明的。

当下列日冶炼工场的这一切现状,在穿越者看来,简直就是一群不可救药的渣渣,还没乡镇小高炉的炼铁法来得快,来得好。而事实上,在穿越者的钢铁梦想,也就是传说中的“碱性平炉炼钢法”正式出来之前,位于马恩河边,联合基地里那家配套蒸汽机制造的小型钢铁冶炼厂,也不比列日城内的同行好太多。

谈及列日军械所,尽管法国人挑动的欧洲战争爆发已久,但其如今的生意并不太好,由于是利润极高的火炮生意简直一落千丈。这同样也是法国人搞的鬼。在不久前刚刚结束的列日要塞攻防战中,同为青铜炮的24磅要塞炮与12磅步兵攻城炮之间的对决,吸引了欧洲各国军事观察员的目光。

而这场大规模炮战的结果,却是让很多人大跌眼镜。法军使用的12磅火炮,以其轻便灵活的机动特性,简单快捷的操作,超远的射程,以及不俗的精度,居然扛过了威力巨大,且有完善保护措施的24磅要塞炮,互相损失率为1:1。

于是乎,很多原本向烈日军械所发出的火炮订单,都被取消,即便是缴纳的定金也不要了,连带着普通枪械的销售也下降不少。那是各国采购商不仅将注意力投向以法军统帅命名的12磅安德鲁炮,还有法军的1792制式来复枪。

显然,无论是普鲁士军队,还是奥地利军队,或是其他德意志邦国的军队,都是无法从兰斯军工厂购买法军的制式武器,尤其是12磅的安德鲁炮。反倒是法军的来复枪枪支会有不少遗失于战场,继而被普鲁士或奥地利人缴获。但在安德鲁火炮方面都是严格保密的,至今未丢失一门安德鲁大炮。除了法军炮兵任何人,都不能接近这类机动性强、火力凶猛、操作简单的的大口径野战炮。

为此,财大气粗的奥地利军方甚至向第三方制造商,或是黑市军火商那里开出了每门12磅安德鲁炮,给予2万塔勒的高价,折合约8万法郎。在兰斯军工厂与统帅部总军需部结算的12磅安德鲁炮实际成本,不会高于6千法郎。其中青铜炮身标价在5千法郎以上,而炮架、炮车、弹药箱与配套工具,合计为8百到1千法郎,另外还附有三个基数的弹药,实心弹、榴弹与霰弹。

只说法郎,而不是里弗尔,那是从今年11月开始,统帅部管辖的北方诸省逐渐使用已经沉寂3百年的法郎(银币)来替代指劵。币值方面,同为银币的法郎略低于里弗尔。其缘由,自然是持续贬值的指劵长期了扰乱兰斯交易所的金融秩序,连同作为硬通货的里弗尔银币也开始被欧洲各国所拒绝。

于是,在卫国战争之后的第一次北方同盟联席会议之上,聚集于兰斯的15个省代表不顾巴黎方面的指责,最终以12票赞同,3票弃权的压倒性优势通过了重启法郎货币的决议。也是从本次会议开始,北方联盟经济体独立于法国之外。

路易(金币)与法郎比价为1:25,而1法郎依然折合20苏(铜币)。外汇方面,1塔勒折合39到4法郎之间;1英镑折合25法郎;1先令等同125法郎。由于这种兰斯铸币局出品的,以圣女贞德头像作为主图案的新法郎,是与等价黄金挂钩的硬通货。所以自发布以来,汇率方面一直保持着非常稳定。

黄金储备的功劳,除了得益于从阿维尼翁教皇宫的圣母像内获取的大量黄金之外;还有安德鲁以各种手段,从杜伊勒里王宫、圣母院教堂里运来的奇珍异宝;此外,参与德意志各邦国的战争赔偿,大都也是以等价黄金进行结算的。

在1792年12月,位于兰斯巴库尔军营的联合银行黄金储备仓库里,迎来了一群特殊客人,他们属于伦敦、阿姆斯特丹,以及法兰克福等欧洲主要金融交易所的负责人与重要股东,以及各国银行家和大贸易商中的代表。这些人都是受联合银行总裁的佩里埃的邀请而来,并在犹太银行家的陪同下,穿过法国宪兵队的重重检查,并在钢筋混凝土建造的地下工事里看到了黄金,数量巨大的黄金。

很多人都是平生第一次目睹超过两百五十多吨的金灿灿砖头,如同摆放货架上可以随意拿走的廉价商品一样,赤-裸裸呈现于自己面前,加以诱惑。同期相比,兰斯巴库尔金库要少于英格兰银行的黄金储备量,后者为200万磅,折合约为900吨黄金。(估计在1793年前后,英格兰银行的黄金储备量只多不少)

很快,整个欧洲市场不仅接受了被冠以“兰斯法郎”的法国新货币,还认可了有储备黄金做担保的,由联合银行开具的现金支票(实为大额纸币,参考英镑)。等到1793年,随着里弗尔指劵的彻底破产之后,就连一贯持抵制立场的巴黎交易所也在重重压力之下,不得不接受“兰斯法郎”作为自己的结算货币。

……

在列日市政厅的欢迎宴会上,作为惯例,安德鲁首先邀请了穿着黑色天鹅绒长裙的市长夫人跳了一曲“女面包商舞”,随后就轮到一袭白衣裙的议长女儿,还有某位侯爵的……只可惜这些珠光宝气的女人都不入安德鲁的法眼,征服者仅仅处于礼节上的应付罢了。

大约20分钟之后,有些厌倦的安德鲁随即将市政厅舞会的主导权,交给跟着自己而来的,那50多位校尉级军官。他们大都来自北方军团,个个身穿挂有金色穗带,以及漂亮流苏肩章的受阅礼服,再配合着血气阳刚的军人气质,令人现场的贵妇少女们尖叫不已。午夜时分,当丰盛夜宵呈上来时,法国军官们大都也完成了与热情好客的列日女士们的亲密交流。

至于安德鲁统帅,早在1小时前,已带着那位美艳的伯爵夫人回到主教宫卧室,两人一直在大床上“促膝谈心”,直到第二天午后。

作为回报,安德鲁告诉那位女伯爵,兰斯军工厂会在本月,授权列日军械所生产1792年制式来复枪。其间,位于兰斯的法军军械储备库存里也有不少滑膛枪的现货,可以交给列日军械所销售。

说到底,1792年制式来复枪不过是北美来复枪的提升版,位于伦敦塔的英国军械总部早已掌握其生产技能;加之在卫国战争期间,战场上曾遗失过不少来复枪;此外,统帅部已计划从1793年下半年开始,大规模列装配属铜底雷汞和米尼弹的前装击发枪。基于此,这种老式的1792年制式来复就根本没有保密的必要。还不如找个可靠的武器制造商,大家赚上一大笔。

至于法军最核心的秘密武器,12磅的安德鲁大炮。法军统帅先是非常气愤的拒绝了女伯爵的无礼请求。等到两人床上玩出新花样,频频高-潮之后,大获满足的安德鲁统帅随即“软化”自己的原有立场,表示会在明年3月左右,给予列日军械所最终答复。

而这一时间,恰好是兰斯研究院承诺“碱性平炉炼钢法”的期限。一旦穿越者的炼钢术达到史无前例的“王者级”,自然不会看上那尊低贱的“青铜级”。事实上,前装线膛炮已出现两百年,只是铁质炮管达不到要求,导致各国纷纷采用安全可靠,但极其笨重的滑膛青铜炮。整个18世纪的欧洲列强之中,唯有缺铜的英国佬孜孜不倦的继续摆弄铁炮。

在早些时候,英国人曾计划制造一种全钢制的试验性线膛炮。然而,等到伦敦塔的军械总局刚把预算成本提交上去,其负责人就被海军大臣与战争大臣联合臭骂了一顿。那是这种全钢制的前装线膛炮,成本堪比等量的黄金。按照海军大臣的话说,只要将这种火炮装备在“胜利号”战列舰上(一级风帆战列舰,拥有108门火炮位),整个大英帝国就会彻底破产(夸张的说法)。

1791年时,兰斯军械所也研制过小口径全钢制的,5磅前装线膛炮,并配合1792年的一体化弹药(非金属炮弹),实战效果非常不错,不仅打得准而且射速快。尽管炮弹仅为5磅重,但其威力、射程与精度方面,不比起12磅的青铜野战炮差太多。只是主要缺陷,依然是作为炮管的钢材成本居高不下。

此外,传说中的苦味酸研制也取得了某些进展,预计军械工程师会在明年某一时刻,尝试将稳定化的苦味酸作为炮弹内部的存放火药来使用。而要配合这种烈性火药的出现,就必须采用能忍受高温、高压与高爆的全钢制火炮。

第271章 安德鲁的钢铁雄心

在尝试用铸铁锻造炮管时,安德鲁一直给军械师反复强调:最好使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铁矿石。原因很简单,瑞典铁矿石中含有天然的锰、铬、钨、钼、镍等。穿越者知道上述五种合金添加剂,能将普通钢铁改造成为高强度、高韧性、耐磨、耐腐蚀、耐低温、耐高温、无磁性等各类特殊性能的合金钢。

其中的锰、钨、镍和钼这四种都是瑞典科学家在18世纪发现或提炼的(提炼钨的成就是西班牙人);唯有铬的发现与提炼,属于当代的法国化学家沃克兰。

1774年,甘恩用舍勒提纯的软锰矿粉和木炭在坩埚中加热一小时后得到了纽扣状的金属锰块,柏格曼将它命名为“锰”,元素符号mn。当钢铁中的锰含量在13%以上时,这种高锰钢就变得既坚硬又富有韧性,很易进行各种加工;

1751年,工作于斯德哥尔摩的瑞典科学家亚历克斯发现了合金矿中发现了镍,元素符号ni。等到四年后的1755年,同样是来自瑞典的科学家伯格曼提纯了镍。金属镍的抗腐蚀性佳,可以极大延长合金的寿命;

1782年,瑞典科学家埃尔姆,利用亚麻子油调过的木炭和钼酸混合物密闭灼烧,而得到钼,元素符号mo。它在常温和高温下强度都很高,且导热性能好,尤其是锰钼镍为主的合金钢,属于二战时期优质炮管的标准配置;

1781年,由瑞典化学家卡尔威廉舍勒发现白钨矿,并提取出新的元素酸-钨酸;1783年,西班牙人德普尔亚用碳还原三氧化钨第一次得到了钨粉,并命名该元素,元素符号w。钨大部分用于生产特种钢和硬质钢,包括车床等制造类工具,钻头、铣刀、拉丝模、阴模和阳模,气支工具等零件;

1792年2月,受聘于兰斯理工学院(研究院),年仅20岁的年轻化学家沃克兰(详见139章)在洛林高原的铁矿区做考察研究时,“意外”发现了一种新的金属元素,这比原有历史提前5年。

半年后,当兰斯研究院授权沃克兰为这个新元素进行命名时,年轻的科学家随即将这种灰色针状金属称之为“铬”,元素符号cr。铬铁合金作为钢的添加料生产多种高强度、抗腐蚀、耐磨、耐高温、耐氧化的特种钢。

得益于英国的j布拉默工程师(已经加入法国国籍)的帮助,兰斯科学院在锻造水压机方面取得了重大进展。尽管水压机最终取代费时费力的蒸汽锻锤还需假以时日,然而穿越者的存在,保障了重大科技的方向上不会有太多歪路。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旦“碱性平炉炼钢法”横空出世,安德鲁就有信心以自由航运的马斯河为交通枢纽,借助蒸汽动力的内河货船,将那幕尔煤炭基地,色当钢铁冶炼厂与洛林铁矿石开采公司,糅合在一起的钢铁煤炭联合体。

按照安德鲁的未来规划,始建于1775年,后在1791年增建的色当铁厂,将在1793年借助多个“马丁炉”为神器,继续扩大生产规模。色当钢铁厂的生铁总产量会从现如今不足5千吨,于3年后的1796年,增长到15万吨钢铁,甚至是20万吨。此外,安德鲁也将考虑在列日建立一个特种钢冶炼加工厂,选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优质铁矿石,生产炮管和枪管专用钢材。

与此同时,海峡对岸的英国生铁总产能仅仅为1254万吨(1796年的真实数据),而钢材产量可以忽略不计。至于欧洲其他国家,它们的生铁总产能加起来或许还不如英国一家的多,更别说缺少铁矿石的法国中南部地区。

钢铁,就是国家!

等到当钢铁总量与质量双双超过了大英帝国,穿越者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快速暴兵,凭借着掌握的钢铁洪流,能轻而易举的碾碎一切想要反抗自己的欧洲君主或是敌对势力。安德鲁不用担心与后世的拿破仑皇帝那般,一生中历经了无数艰难险阻,牺牲了50万法国士兵,打赢了其中95%的重大战役,却因为两、三次失败就导致前功尽弃。可谓“辛辛苦苦二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除了在色当重建特大型钢铁厂,安德鲁也在加强上下游的资源整合。在马斯河上游的洛林高原,正由联合商业银行进行牵头,将主动投靠联合产业集团的中小矿主联合起来,组成一个大型的矿石开采公司,以实行托拉斯化。当然,瑞典与挪威的铁矿石品质更佳,是要身为“海上马车夫”的荷兰商人能继续供应各种廉价资源,安德鲁不一定采取暴力手段来完成法兰西天然版图的构建。

而在下游新占领的那幕尔地区,规模更大的煤矿已在勘探与扩建之中。安德鲁要求那幕尔冶炼煤开采量在3年内,从现在的50万吨提升到200万吨以上,沙勒罗瓦地区的动力煤(白煤)为100万吨。需要说明的是,1795年的同期,英国人的煤炭开采与运输总量已经超过了1千万吨。不过,等到莱茵西岸地真正掌握之后,安德鲁就可以在未来的“鲁尔区”,刷出一个更加宏伟的大副本。

舞会之后的第三天,安德鲁离开列日,前往布鲁塞尔。临行之前,独-裁者除了授予女伯爵家族参与来复枪的生产与销售外,还将采购半岛铁矿石,以及一大笔的铁轨订单交给以军械所为首的列日商人联合会。那是位于色当与沙隆的两座小钢铁厂,已经无法满足兰斯方面下达的海量铁轨订单。

不久前,小居纽和他工程师团队在耗费了无数金钱之后,最终将蒸汽机车成功搬到了铁轨上(详见147章介绍)。仅有一个火车头挂上一节无顶棚车厢的“居纽蒸汽机车”,从沙隆到兰斯全长50公里实验性铁路上,勉强跑完了全程。

本次试运行的过程中,“居纽蒸汽机车”不仅搞断了好几根铁轨,还因为层出不穷的机械故障,而不得不中途停下来检修了四五次,最终在耗费了30多小时才抵达最后的终点-兰斯。与此同时,在同样的时间与同样的距离上,一辆四轮马车可以在沙隆与兰斯之间,轻轻松松的跑上好几个来回。

就在小居纽与其团队的20多位机械工程师,被这种受人嘲讽的糟糕成绩搞得心灰意冷之际,回到兰斯的安德鲁在第一时间里看望了小居纽火车研制组的全部成员,并还以个人的名义奖励整个团队5万法郎,希望他们再接再厉。

在穿越者看来,“居纽蒸汽机车”能够“走完”50公里,就是一项划时代的伟大胜利,甚至比富尔顿的蒸汽船更为重要。只要攀登科技树的大方向正确无误,其他的瑕疵或是不足都可以慢慢克服,通过继续投入来加以改进。

也正是这次视察之后,安德鲁也下定决心,亲自草拟了一项“北方大铁路网”的建设方案,计划在5到10年时间内,将铁路网覆盖全部北方15省,除了加快建设兰斯到色当、沙梅的北地铁路线之外,铁轨将从兰斯向南,在沙隆方向越过马恩河,连接特鲁瓦与肖蒙两地;向西,则继续延伸到拉昂、圣康坦、鲁瓦、亚眠、阿拉斯、里尔,以及大西洋右岸的加来和敦刻尔克等地;向东,必须通向凡尔登、巴勒迪克、梅斯、南锡,以及莱茵河畔的斯特拉斯堡与卡尔马尔等地。

至于新占领的比利时与莱茵西岸(左岸)地区的铁路网建设,安德鲁也指示筹办中的以萨伊为首的铁路工作委员会,适时加以考虑,并列入规划。

经过两年多的磨合,萨伊等人几乎视安德鲁为神眷者,但凡来自独-裁者的决断,即便是最不可思议,也是遭人非议的项目,事后都被证明是确实可行,行之有效的。诸如已经见到成效的波尔多溶液、卷烟、种牛痘(天花疫苗)、健康饮用水(过滤烧开的净水)、高压蒸汽机、蒸汽船、蒸汽纺纱机、蒸汽织布机、煤气路灯、土豆全粉、罐头、奶粉(麦乳精)、钢筋混凝土、沥青公路等等。即便偶尔会有一点点失误,那最多也是一点瑕疵,可以克服或纠正的小问题。

安德鲁坚信一点:唯有高投入,才能带来高产出。

然而回归现实后,穿越者发现赢得卫国战争之后的自己,正面临着建设资金严重不足的大难题。海峡对岸的英国佬是依靠招商引资,在伦敦交易所内完成了一轮接着一轮的圈钱,好吧,是叫融资。安德鲁自然也会加之效仿。

但很快,乌弗拉尔等人告诉安德鲁,“兰斯债券”在巴黎、伦敦、阿姆斯特丹以及法兰克福的证券交易市场里销售的并不很理想。那是很多商人担心北方独-裁者的偿还能力,更直白一点,没有黄金作为保障的政府债券,都是垃圾。

此时,联合银行的金库里不过50吨黄金,显然满足不了交易所投资者的信心。对此,安德鲁倒是灵机一动,他想到法国人在19世纪干过的事,将黄金包裹大量铅块,铸造成两百公斤一块的假黄金,存放于金库中,定期供投资者观赏。

当安德鲁将这种“庞氏骗局”交给乌弗拉尔完成后,于是位于巴库尔军营地下金库里的黄金库存,就从原有的50吨变成了现如今的250吨(将来还会变成5百吨),这才促使各地券商们积极兜售以黄金做担保的兰斯建设债券。

至于骗局被人拆穿的风险当然存在,但只要安德鲁不下台,这种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作为胜利者,是没人公开质疑他的信用度与偿还能力。即便有了挤兑风潮,也可以效仿法国中央银行或是英国的英格兰银行,暂停30年兑换黄金的做法;一旦穿越者失败了,自然是身死族灭,一切休谈,哪里管得上未来洪水滔天。

……

清晨,走出列日城的安德鲁统帅,站立于北方军团战俘营地外的一片空地。在他面前,是一群刚刚穿上蓝色制服,整齐排列的20多位,原波西米亚军团或是原奥属尼德兰军队里的德意志各邦国军官,作为汉诺威人的沙恩霍斯特也位列其中。

上述军官大都出身不富裕的平民阶层或是破产贵族,无法支付高昂的自赎金,而作为老雇主的奥地利君主也不会高级雇佣兵赎身。于是,主动选择了“跳槽”到法军序列,给开价薪酬不菲的新老板“打工”。

不多时,北方军团的宪兵指挥官韦德上校走上前,他高声要求军官们效仿他的言行举止,平举起握成拳头的右手,集体面对安德鲁元帅,继而宣誓效忠。

“请跟随我宣誓!”说着,韦德上校转过身,面对安德鲁,举起右手:

“我,皮埃尔-韦德(宣誓者报出各自姓名)在上帝面前庄严宣誓,我将毫无保留地忠诚于安德鲁弗兰克――军队最高统帅,并服从安德鲁统帅所指定的长官的命令,并以一个英勇军人的名义信守誓言,乃至牺牲在所不惜。安德鲁万岁!”

宣誓效忠,这是卫国战争之后,新晋军官们必须的入职流程。在这之前,每个新入职军官还需要签署一份内容完全一致的宣誓文件,保留在兰斯宪兵司令部里作为档案。一旦有人违反,铁定会被宪兵送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

除非是安德鲁下令解除宣示者的一切军职,上述誓言也将随之自动失效;否则,哪怕宣誓军官退役之后,他也不能违背自己曾经发出的誓言:毫无保留的忠诚并服务于至高无上的安德鲁统帅。

尽管安德鲁“引用了”德意志国防军对元首希特勒的宣誓词,但放在18世纪也毫无违和感。事实上,无论是共和国-军队,还是欧洲的君主军队都会有这项仪式,只是革-命的法国将宣誓对象改成法兰西母亲,而安德鲁担当起了法兰克父亲。法兰西与法兰克都是法国的同一个意思。

当然,这种誓言也是双向的,宣誓者和他效忠的君主在上帝见证下,达成一项神圣契约。安德鲁必须为这种忠诚支付足够的报酬,其中就包括取消自赎金,享受与法军军官同等待遇与晋升条件,关爱部署的家人,以及……

第272章 筹划军事制度的改革

从列日到布鲁塞尔的路途不过百余公里,但安德鲁一路慢悠悠的坐着马车在比利时旅行,沿途看风景。安德鲁还时不时搞搞微服私访,在宪兵的暗中保护下,在乡镇里,考察被征服的“低地法语区”土地换军役的执行情况。

显然,土地政策的效果很不错,到处都有大批青壮积极申报,希望加入到筹建中的比利时军团。奥属尼德兰地区本身就同为一个法语区,而且这里的民众大都信奉天主教,与法国人之间融合度非常高。

自从今年4月战争爆发之后,至少在比利时境内,基本上没有出现过当地居民武装反抗法军的恶性事件。仅有的,不过是三两个乡间贵族在顽固大主教的唆使下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事实上,还没等宪兵部派人去镇压,那些反抗贵族或主教已被新成立的国民自卫军逮捕,继而成为取悦安德鲁统帅的礼物。

按照总参谋部的规划,未来的比利时军团只是一个二流守备军团,其兵力数将控制在两万人左右。此外,安德鲁也已指示总参谋长贝尔蒂埃将军,务必趁着冬训期间无战事,在明年3月前,完成新一轮军事制度的大调整。

其中重要两点,安德鲁建议在现如今的军团之上,再增加一个方面军的大编制;此外,所有军团以后将该称“军”,或是“集团军”。

通常状况下,集团军一级单位为步兵、骑兵与炮兵,与其他辅助兵种的混编制,兵力在3万5千人左右,而集团军一级的最高指挥官,被称为军长,其军衔一般为中将;后备军编制2万人,军长的军衔可以是少将,或中将。

至于方面军,被安德鲁定义为诸兵种合成的战略战役军团。由若干个集团军及战斗、勤务保障部队编成的军队一级组织。属于统帅部之下最高一级的作战建制单位。方面军的指挥官统一称为司令官,其军衔为上将。需要说明的是,上将原本为王家贵族的荣誉军衔,后属于海军方面专用。

方面军司令官,不会长久待在前线指挥部。通常是留在北方统帅部大本营,主要是色当与兰斯两地。除非等到重大战事来临,方面军司令官将接受最高统帅部安德鲁的任命,依照总参谋部的统筹规划,带着一支专业化的参谋团队,赶赴前线战场,指挥两个或两个以上的集团军对敌作战。

安德鲁设想将目前当下的6个军团,4个野战军团的莱茵军团、北方军团、摩泽尔军团与马斯军团,还有筹备中两个地方守备军,包括比利时军团与德意志军团(未来会有更多守备军),都将统一改编成集团军。

其间,4个野战集团军的总编制会降到14万人;再加上两个后备军团的4万人,以及2万人的近卫师团,北方统帅部下辖的总兵力依然保持在20万人。然而,现役部队中也3万人退役。这其中已经扣除了专职到近卫师团,充任两个地方守备军的军官和士官,以及部分因伤残而提前退役的军人。

上述3万退役军人将带着满身的荣誉,以及口袋里的一张法郎支票,选择安置到北方15省的国民自卫军,民兵等预备役组织,或是担当城镇警察。其待遇不会被原先的野战军团差太多,但更为重要的是,3万退役军人将直接拥有超过5万公顷的肥沃土地。那都是没收的教会资产或是逃亡的贵族叛军。

安德鲁确信,这3万守护家园的忠勇士兵的存在,足以能保障北方诸省不受巴黎的任何军事威胁。届时,只需北方统帅部一声令下,退役老兵们能在数天之内,组织一支15万人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开赴巴黎。同样,他们也能应付来自未来东面或是西面海洋上的威胁。

事实上,安德鲁的考虑实在有点过了。在贝尔蒂埃看来,只需要派出少量部队从苏尔松军营南下,象征性的威胁一下莫市为核心的东部平原,让这个供应首都50%小麦的粮食产区处于动乱中,那么饿着肚子的巴黎就不得不寻求妥协。

……

已经公开宣誓,正式加入法军的沙恩霍斯特少校,是作为总参谋部的新晋军官跟随安德鲁长官。当贝尔蒂埃总参谋长留守色当的统帅部大本营之际,这位少校参谋就需要随时随地的陪同最高统帅,履行类似作战部长的职责。

至少在最初,安德鲁与沙恩霍斯特是交谈甚欢的。前者钦佩于后者的军事素养,而少校震惊于统帅的博学多艺。在后世,德国-军官最是擅长弹钢琴,法国-军官的诗歌讲演最棒,而俄国-军人不会跳舞就不能当军官。

沙恩霍斯特不愧是德军总参谋部的创始人,对于欧洲各国的军事制度与战争史颇有研究。沙恩霍斯特终结了9月卫国战争的诸多胜利因素:恶劣天气的帮助、优良的官兵素质、高效的情报系统、性能绝佳的火炮,还有卓越的战争动员有关。

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以法军北方统帅部对战局变化的精确把握,令人叹为观止。自始至终,安德鲁都将这场战争的节奏牢牢掌握在手中,让布伦瑞克公爵和他普鲁士军团明知前方会有各种陷阱,也不得不闭上眼,硬着头皮跳进来。

对此,安德鲁故作矜持的接受了汉诺威人的恭维,却始终笑而不语。这玩意当然没法解释,倘若对方是民众或是政客倒也罢了,他可以胡乱吹嘘几句。但穿越者面对一位真正的军事专家时,安德鲁知道自己不能再胡侃乱侃,便以一副“我是神眷者,理所当然的会赢得胜利”的高傲表情,结束了本次比较麻烦的对话。

说实话,安德鲁还是很喜欢絮歇上校作为参谋陪在自己身边,而不是每天都与沙恩霍斯特少校进行一番颇为沉闷的对话,而且话题总是枯燥无味的军事方面。似乎在沙恩霍斯特的一生之中,除了战争就没有事情可以做了。看看布吕歇尔多牛逼,不是在战场上厮杀,就是跑到自家庄园里给村姑或大婶们播种;库图佐夫也差不多,经常左拥右抱的两个妓女,喝得醉醺醺的跑到战场找敌人……

一周前,思维有点跳跃的絮歇曾向安德鲁主动请缨,希望下放到北方军团效力,能与步兵二旅的皮什格鲁准将搭档,担当上校副旅长。然而两天后,安德鲁的决定是将絮歇上校派遣到摩泽尔军团,担当居斯蒂纳将军的副参谋长。

坦率的说,摩泽尔军团的副参谋长,远比一个步兵旅副权势大得多。但絮歇本人对此并不开心,他还一度积极游说北方军团的奥什将军,希望司令官能影响安德鲁长官的决议。不过,奥什的话给里昂人头顶泼了一大盆冰水。

但凡从波尔多出道,同为原香槟混成团的战友能够一起熬到今天,彼此间已都是生死相托的兄弟。作为最高统帅绝对心腹的奥什,开门见山的告诉絮歇:“事实上,长官并不信任皮什格鲁将军。那是在宪兵司令部的内部评估中,对最高统帅的忠诚值不高。至于其他的,建议你不要去了解,知道太多对你仕途不利。”

当然还有一点细节,奥什没有明说的,是皮什格鲁在参与解放布鲁塞尔,围攻安德卫普的战斗过程中,曾经数次与叛逃国外的孔代亲王继承人,那位年轻的当甘公爵有过几次私下接触。作为现役军官,此举属于违反军纪的恶性事件,依照内部条例,皮什格鲁必须解除军职,继而到兰斯宪兵总部里接受彻底调查。

只是宪兵没能追查到皮什格鲁与年轻当甘公爵之间的阴谋或交易,唯一能确定的是皮什格鲁反对极端的革-命者,在莱茵军团服役期间,不仅庇护了手下能干的贵族军官,还允许受伤俘虏在签署保证书后渡过莱茵河。然而上述这些行为,事后已得到军团司令官克勒曼将军的默许,严格的说不算作违规。

当这个棘手难题交到北方统帅手中时,安德鲁也是感慨人才难得,一番考量过后,随即撤销了北方军团宪兵司令韦德上校提交的审查令请求,只做继续监视。按规定,逮捕与审讯师旅一级的指挥官(将军),必须事先得到安德鲁统帅的签字同意。紧急状况下,宪兵可通报本军团指挥官,将嫌疑者调职,并加以软禁。但不得安德鲁授权,任何人不得主动审讯受到怀疑的将军。

也正是这个原因,安德鲁不会让前途似锦的絮歇跳进这个火坑。叛徒与谋反这类词语,在任何军队里都属于绝对禁忌。一旦皮什格鲁被查实参与了逃亡贵族的阴谋,他本人会上军事法庭,就连与之关联的絮歇也将很难全身而退。

从两年前开始,香槟混成团的官兵都与安德鲁本人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但凡谁要是给整个团体抹黑,军官团依然会追查进行弹劾。对此,即便是最高指挥官的安德鲁,也不方便过多袒护犯事之人。就连贝尔蒂埃参谋长也曾在参谋部里被军官团架空了权力,坐过近半年的冷板凳。

若非到最后,彻底醒悟的贝尔蒂埃以自己的行动真正投靠安德鲁。他不仅参与了追捕外逃国王,清剿马恩省保王党势力的“六月行动”,而且还主动迎娶阿登省自卫军指挥官布里斯将军(原兰斯自卫军中校,属于最早投效一批安德鲁的兰斯官员)的大女儿玛莉亚,或许早被宪兵部踢回凡尔赛养老。

另外,夏塞将军(宪兵司令官)关注的嫌疑对象名单中,还有刚刚晋升准将让-维克托莫罗。准确的说,莫罗将军本人是不存在任何问题,有问题是他的妻子,一个出身于保王党贵族家族。在莫罗在莱茵军团任职期间,他的妻子受人所托,曾试图劝说丈夫利用其与安德鲁统帅的良好关系,暗地解救战俘营里原法侨支队的一位贵族军官,虽然被莫罗拒绝,但也没上报宪兵部。

不久前,那位被俘的叛军军官因为罪名较轻,仅被军事法庭判处1年劳役。然而娇生惯养的贵族为了逃避苦役,主动找到宪兵队,交代了莫罗将军妻子试图营救自己的事实。数天前,安德鲁同样以人才难得为由,拒绝了军团宪兵部的审讯莫罗妻子请求,仅同意继续监视莫罗家族成员,尤其是他妻子的家族一系。

通常状况下,安德鲁很少干涉宪兵部的行动,只是莫罗与皮什格鲁二人在法国对外战争史上的影响深远,穿越者不希望浪费他们的军事天赋。毕竟,宪兵部至今还没能拿到确凿证据,已证实两位将军犯下的叛国罪行。

……

第273章 梅特涅的使命

年轻的梅特涅从不曾想到自己会在离开法国3年之后,作为奥地利全权特使-考尼茨亲王身边的一位顾问,再度进入“另一个新法国”。新法国,这是梅特涅对“安德鲁法国”的一种称呼。不久之后,“新法国”与“安德鲁法国”的这两个词被奥地利外交部作为引入到内部公文中。

尽管在维也纳的官方文件中,奥属尼德兰领地依然存在,但欧洲的外交官们都非常清楚,那个名叫安德鲁-弗兰克的法国统帅已经将比利时标注为法兰西共和国“神圣不可分割”一部分。当然,这种“神圣不可分割”的含义,除了奥属尼德兰(比利时),也包括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莱茵河以西大片领土,其中就有梅特涅的出生地,科布伦茨。

尽管梅特涅家族从17、18世纪以来,一直在为统治奥地利与神圣罗马帝国的哈布斯堡家族效力,但青少年时代的梅特涅始终相信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的是莱茵河的香槟,而不是维也纳的淡啤酒。或许是自幼受贤良淑德,风度优美母亲的影响,逐渐成年的梅特涅开始表现出头脑机智,相貌俊秀的特征。科布伦茨(特里尔选帝侯国)大主教也评价他谈吐风雅,才思敏捷,能够察言观色,见机行事,尤其是能讲出一口令人羡慕的流畅地道的法语。

基于此,16岁的梅特涅进入了被誉为外交官摇篮之一的斯特拉斯堡大学。一年之后,梅特涅写信给他在科布伦茨的朋友,第一次表明心迹说希望毕业后能留在巴黎,为法兰西君主效力,而不是那个“既非神圣,又不罗马”的帝国。

对奥地利的厌恶,源自梅特涅对亲生父亲,弗朗西斯-梅特涅(拜耳斯坦伯爵)的极度反感。作为神圣罗马帝国驻特里尔与美因茨两个选帝侯国(主教区)公使的老梅特涅,是一个爱慕虚荣,胡乱花钱,终日头戴花哨假发的佞臣。拜耳斯坦伯爵每天的工作,就是奉维也纳宫廷之命,使用长篇累牍的谎言取悦选两位选帝侯,好让他们永远支持哈布斯堡家族统治德意志帝国。

1789年8月,法国大革-命的爆发之初,小梅特涅曾一度观望,希望路易十六能果断出兵镇压暴民,好让国家局势迅速缓解下来。可等到10月份,巴黎市民将路易十六一家从凡尔赛王宫押解回到巴黎之后,梅特涅就决定离开法国,从斯特拉斯堡转学到49里格(约190公里)外的美因茨大学。

在美因茨主教宫的大舞厅里,年轻英俊的梅特涅结识了流亡此地的拉福斯公爵夫人,那是一位喜好卖弄风情的法国贵妇。不久,梅特涅就顺理成章的成为法国公爵夫人的小情人,并从中学习到了花样百出的法式调情技巧。其间,他还同普鲁士王储的未婚妻,露易丝公主一起跳过舞。

然而随着战争的到来,上述的好日子变得越来越短暂了。

1792年4月,被暴民议会控制的法王路易十六,出人意料的对奥地利宣战。同月,法军首先入侵奥属尼德兰领地,但很快被奥地利军队打回到国境线之内,法军损兵折将,但奥军并没有乘胜追击;

6月,边境战火重燃。重整旗鼓的法国北方军团一举围歼了两个奥地利骑兵团,还重创一个步兵师,继而占领了奥属尼德兰南部大片领土,维也纳一片哗然;

7月,普奥两国君主决定组建14万德意志武装干涉军,筹划在法国东北方向发动大规模进攻……

期间,身为奥地利公使的老梅特涅也奉维也纳之令,不顾德意志同僚们的反对,竭力唆使、鼓动,甚至是威胁美因茨与特里尔的两个选帝侯(大主教)以及周边的小诸侯出钱出兵,务必协同普奥联军入侵法兰西,解救法国的正统君主。

这一过程中,小梅特涅很是谨慎向父亲提出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这种冒险行动存在极大危险性,需要事先派遣外交间谍到香槟打探真实情报。那是梅特涅从法国流亡贵族那里得知一则消息,法国香槟地区的独-裁者,恰巧就是赢得所谓“六月大捷”的法国北方军团的最高指挥官,安德鲁-弗兰克中将。

这时的德意志贵族还搞不清楚指挥官与特派员的具体区别。不过,人言轻微的小梅特涅的这番言辞,显然没能得到父亲老梅特涅的支持。

8月下旬,德意志联军开始从三个方向入侵法国的东北部地区。而短短两个月不到,赢得卫国战争胜利的法军全线反击,北方军团和马斯军团进攻奥属尼德兰地区,摩泽尔军团与莱茵军团顺势攻入德意志境内。

当战火烧德国时,首先遭殃的就是特里尔选帝侯国,以及美因茨大主教区。依照北方统帅部的命令:但凡在莱茵河以西,那些曾经出钱出兵,参与入侵法国的选帝侯和大主教都将在即日统统废黜,而他们的选侯国也会并入新的法兰西共和国。

10月中旬,未等法军的摩泽尔军团与莱茵军团,从南北两个方向包围美因茨,见势不妙的老梅特涅就带着家人东渡莱茵河,一起南下逃亡到奥地利。然而,梅特涅家族为此丢弃了莱茵河以西,差不多350钩的土地(一种古德意志的面积单位,折合约为420公顷);此外,还有5千名个农奴或半农奴,以及庄园城堡内的众多仆役;每年经济损失高达5万弗罗林金币(约50万法郎)的收入。

时至今日,怂恿特里尔与美因茨两位选帝侯加入德意志干涉军的老梅特涅彻底破产了,由于他之前的言行举止而变得名声狼藉。等来到维也纳时,一度穷愁潦倒老梅特涅伯爵,全是依靠妻子家族的接济过日子。

但不久,整个梅特涅家族再度时来运转。那是小梅特涅意外结识了爱丽诺考尼茨女伯爵,她是考尼茨亲王最心爱的一个孙女。当所有人认为前帝国首相已日暮西山时,梅特涅却认为退休田园的考尼茨亲王才是挽救奥地利危局的第一人。

处于家族利益的考虑,梅特涅在母亲家族的帮助下,对爱丽诺小姐展开了几乎疯狂的追求行动。不久,那位相貌并不漂亮的女伯爵就被追求者的英俊外表,风雅谈吐,卓越才智,深邃思想,以及虔诚的信仰所深深打动,很是盲目的陷入到爱情旋涡之中。

正如梅特涅说预料的那样,在得知普鲁士与安德鲁首先缔结合约之后,处于被动的弗朗茨二世皇帝同样改弦更张,盛情邀请到年过80的考尼茨老亲王放弃悠闲自在的郊外田园生活,并在美泉宫授命其为全权特使,准备在12月初赶赴布鲁塞尔,与法国北方的独-裁者安德鲁元帅,举行双边和平谈判。

或许是对自己的继任者,那位愚蠢无能的外交大臣的深深厌恶,老亲王决定绕过奥地利外交部,自行挑选外交顾问团全部成员。于是,梅特涅苦等多时的机会终于到了。

初冬时分,考尼茨老亲王以孙女爱丽诺小姐的名义,向聚集于维也纳的德意志年轻贵族们发出一份宴会函,邀请这些年轻人来考尼茨亲王的森林庄园里参加一个沙龙酒会。也是在此时,梅特涅第一次见到了曾经叱咤风云的考尼茨亲王。

事实上,老亲王对小梅特涅最初的印象非常差。老谋深算的外交家坚信,梅特涅不过是一名投机取巧的卑劣家伙,是为了从自己这里寻求一个“终南捷径”,这才费尽心思去勾引入世不深的爱丽诺小姐。若不是担心太过痴迷梅特涅孙女的伤心难过,或许老亲王将在第一时间命令侍卫官将那个混蛋扔到多瑙河里。令人意外的是,仅仅过了半个小时后,考尼茨老亲王却改变了对梅特涅的看法。

那时在露天宴会厅里,年轻贵族们在高声讨论另外一个非常热门的话题,处于俄普奥三国肢解中的波兰。当时,现场所有的贵族青年几乎都一致认为,奥地利应该主动参与到瓜分波兰的权力游戏中,以弥补在奥属尼德兰上的领土损失。

唯有梅特涅很是大胆的站出来,对此提出了异议。他坚持认为波兰一旦灭亡,事实上等于去掉了欧洲东部三大强国,奥地利、普鲁士与俄罗斯之间的缓冲国,这是“违反明智政策的全部原则”的一种行为,势必将奥地利引入不稳定局势的边缘。正确的做法是援助波兰,使其保持主权独立,避免被普俄两国吞并。

很快,就有人起身反驳梅特涅的言论,认为奥地利一旦要单独应对俄普两个大国,势必处于极其不利的局面。梅特涅对此笑了笑,他耸了耸肩,宣称:“法国人绝不会对波兰坐视不管。”言下之意,奥地利可与革-命法国“再度”结盟,共同对付普鲁士和俄罗斯。

有人大声质问梅特涅,并奚落他。“请注意,尊敬的流亡贵族先生,法国人现在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然而,梅特涅丝毫不理会这种讥讽,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随即引述了一句安德鲁元帅曾在法国《费加罗报》所说的一句话。梅特涅说:“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也正是这番对话,让大露台上晒太阳的老亲王留意到了梅特涅。几分钟后,庄园的老管家亲自领着那位年轻客人来到考尼茨亲王的书房里。这一友好的举动,别说在场的其他贵族,就连爱丽诺小姐也开始吃醋了,那是老亲王一贯拒绝任何人进入到自己的书房里,同时也包括宠爱的亲孙女。

在书房里,老亲王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宽阔的前额,锐利而明亮的蓝眼睛,鹰钩鼻,谦虚的微笑,略带诙谐的嘴唇,略显苍白但洁净的脸色。即便是有人公开反对,甚至奚落梅特涅时,他始终保持待人和蔼可亲,表现沉着冷静,从不盲目的争一时之痛快。其内心,隐藏着深沉的心机和果断而带韧性的意志……总而言之,梅特涅属于天生的外交官、阴谋家,一个坚定的保守主义者。其后接下来的一段话充满证明了考尼茨亲王的判断。

当梅特涅被问道,如何看待革命的法国时,年轻人很是出人意料的反问一句,说:“阁下,请问是安德鲁的法国,还是雅各宾派的法国?如果说是后者,我建议放弃一切外交努力,支持德意志军队应该在瑞士,在阿尔卑斯山脉,在北意大利方向上,保持足够的军力,以防止雅各宾派如洪流从高地席卷而来。”

“如果是安德鲁的法国呢?”老亲王饶有兴趣追问道。

“结盟!”梅特涅直截了当的说:“尽管我知道即便是结盟,也不会让安德鲁放弃莱茵河以西以及奥属尼德兰的领土,但绝对能够将祸水引向普鲁士,或许还会有英国或是俄国。我相信普鲁士国王与俄国女沙皇解决完波兰问题之后,就会要求布伦瑞克公爵重整旗鼓,暗中筹划对安德鲁法国第二次打击,从而减轻奥地利北方的军事压力。不过这需要时间,2年或是3年,或许更久,或许更短。

此外,一旦安德鲁的军队继续进攻荷兰,势必将危及到汉诺威公国的安全,从而促使英国不得不放弃原有的中立立场,重新加入到欧洲大陆的战争中。但我相信安德鲁不会如此不理智,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接受英国外交官的调节,不仅命令分舰队退守敦刻尔克母港,并停止法军进攻安德卫普……”

在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愉快交谈之后,考尼茨亲王亲自为这位优秀的年轻人斟满一杯香槟酒,还邀请梅特涅加入到即将北行的外交使团中。

11月初,考尼茨亲王率领的外交使团秘密离开维也纳,乘坐多辆长途旅行马车,经波西米亚(今捷克),向着西北方向一路驶去。

行程方面,考尼茨亲王没有直接赶往布鲁塞尔,而是先后访问了萨克森公国首都德累斯顿,以及汉诺威公国首都汉诺威城,协调了主要选帝侯国对待安德鲁法国的立场;南面的巴伐利亚公国,老亲王让自己的第三个儿子,里特贝格伯爵前往慕尼黑;至于暗中坑过奥地利一把的普鲁士王国,老亲王直接选择了无视,对北面的柏林连个外交照会都不曾发出。

11月29日,当一脸疲倦的奥地利使团抵达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时,他们已经绕道半个欧洲,行程超过1200公里。然而,一个噩耗也传到考尼茨亲王那里,列日要塞已经在一天前被法军攻克,波西米亚军团司令官拉图尔伯爵不幸中弹阵亡。需要说明的是,56岁的拉图尔伯爵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考尼茨亲王的女婿。

第274章 塔列朗在布鲁塞尔

差不多时隔半年,塔列朗再度来到布鲁塞尔,一座美轮美奂的法语城市。在这里,从语言文字,到城市建筑,公共环境,以及普通民众的生活习性,服饰衣着等各个方面,都与其他的法国大城市没有太大的区别。

塔列朗第一次来布鲁塞尔,是在今年6月作为安德鲁私人特使在市中心的布鲁塞尔大广场左侧的市政厅里,与奥属尼德兰总督切申公爵,举行一次不做任何备忘录的秘密外交会晤。一番充斥着贵族礼仪与虚假笑容的讨价还价过后,双方很快就达成了为期60天的停火协议,包括以黄金换回战俘……

很快,塔列朗被召回巴黎,在与时任外交大臣商波纳私下沟通后,他决定接受立宪派内阁的邀请,出任法兰西王国驻联合省(荷兰)大使。为此,塔列朗还专程拜访了安德鲁,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并得到后者的谅解。

可谁能想到,区区两个月之后,整个法国就变了天。貌似强大的立宪派内阁迅速下台,包括拉法耶特侯爵、克洛格将军、拉里维法官、巴伊、巴纳夫、拉梅特兄弟,以及博尔博纳伯爵(后几位属于自愿流放)等在内的一干立宪君主派中坚分子,以及他们的家人或是情人,都被安德鲁“打包”流放到国外。

8月11日,杜伊勒里王宫被雅各宾派操纵的巴黎民众攻克,瑞士卫兵与保守派贵族尸横遍野,国王夫妇也沦为革-命者监下囚。不久,立法议会的外交工作委员会给远在鹿特丹的荷兰大使发去一份公文函,要求塔列朗大使即刻起从鹿特丹回巴黎述职。那是有国会议员公开指控这位外交官,曾在前国王路易斯十六的指示下,暗地给坚守杜伊勒里宫的瑞士卫兵购进军火。

精明的塔列朗当然不会傻兮兮的自投罗网,或是等着被人绑着回巴黎,于是选择了逃亡。在将大使馆钥匙交给助手保管后,塔列朗趁着天黑离开了鹿特丹。原本,他是想乘船到伦敦隐居一段时间。未曾想到,军情六处的彭杜瓦斯上校在码头上拦截了塔列朗,并将后者秘密带到兰斯郊外的一座庄园。

在那里,塔列朗与德-弗拉奥伯爵夫人,以及他们二人的私生子夏尔重新居住了一段时间。等到布伦瑞克公爵和他的普鲁士军团缴械投降时,安德鲁这才下令召见了一直处于软禁之中的塔列朗,并委派他以被国民公会正式通缉的流亡贵族身份,前往维也纳去执行一项特殊的外交使命。

当前奥顿主教,想着向安德鲁表达效忠之心时,独-裁者不以为然的说道:

“没这必要,塔列朗先生,你只会忠实于你自己,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忠诚感,我们都非常清楚。但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人性本恶,原本就很难估摸。所以,我只需要你去做事。哪天等你厌倦了,也可仿效上一次,提前向我辞职。之后,哪怕你重回保王党或是立宪派的行列,都行!但我要强调的是:当你身处‘安德鲁集团’时,就绝不可以背叛它。记住,这是契约,神圣的法律契约,即便是我都不能轻易违背或改变。”

当下,属于“安德鲁集团”的职业外交官中,也只有驻英国大使肖弗兰,驻丹麦大使巴泰勒米,驻荷兰大使巴斯维尔,但这三位都无法分身,赶往维也纳履行外交使命。对英国外交明显属于重中之重,而丹麦大使与荷兰大使将执行安德鲁在1793年到1794年对两个低地国家的战略意图。所以,最终的人选,也唯有安德鲁眼前这个被软禁多时的塔列朗伯爵。

依照安德鲁的想法,需要借助一种非官方的秘密方式,向影响美泉宫决策的维也纳诸多实权人物传递一个积极的信息:“兰斯”不同于“巴黎”,而温和友善的安德鲁也不同于激进残暴雅各宾派,他愿意同各国君主友好相处。

当然,这个积极的信号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在任何公开场合,身为革-命者的安德鲁也会坚决否认这一点。

这些,正是塔列朗所擅长的。他拥有无与伦比的大贵族气质和风度,话语幽默,善于制造俏皮话和警句,对贵妇们有着不可抵抗的诱惑力;他才思敏捷,精于观察的特性,具备超群绝伦的领悟能力。一方面能轻而易举的洞察别人的内心世界,一方面又能不显露一丝表情,将自己的真实思想掩饰的天衣无缝。

至于忠诚,那是塔列朗身上从不具备的高尚情操。这起源于8岁那年,由于摔断腿而失去家族继承权的塔列朗,被缺乏爱心的父母送到修道院里之后。好在安德鲁来自后世,习惯于将公司运作模式引入正在形成中的文官制度。所以,也并不太介意塔列朗的之前跳槽行为。对于一枚有用的棋子,安德鲁只是告诉塔列朗哪些属于红线,不要越雷池一步就行。剩下的,自会有军情局负责监控。

10月,塔列朗在维也纳的私人之旅非常富有成效,尤其是游说到前奥地利首相考尼茨亲王。这让维也纳的很多贵族开始改变对安德鲁法国看法,起码也将那位北法国北方的军事统帅视为雅各宾派内部的异-议分子,或是温和派。

正是基于此,安德鲁才指示塔列朗以法国外交官的身份重回比利时,坐镇布鲁塞尔,担当胜利者安德鲁的代表,与德意志各邦国的和谈使节进行谈判。与此同时,已晋升为将军的彭杜瓦斯也将再度担当塔列朗的副手。

事实上,塔列朗非常享受这样的工作。每天清晨,从某位侯爵夫人或是伯爵夫人的房间里出来,在众多仆役的侍奉下,穿好衣服,头带扑着香粉的假发,脖子系上一根吊得很高的领带,钻进一辆曾是哈布斯堡家族的专用马车(法军战利品),赶赴布鲁塞尔市中心的布鲁塞尔大广场。

在这座大广场的右侧是独具风格、雄伟恢宏的布鲁塞尔市政厅,一座典型的古代弗兰德哥特式建筑群。从10月下旬开始,整个布鲁塞尔市政厅的北翼楼,3层100多个大小房间都归属于塔列朗特使的办公场所,门前还有宪兵执勤。

每次,塔列朗在走下马车,踏着市政厅前的大理石路面,步入半圆形过厅时,他都以胜利者的姿态,耍弄着手中拐杖将地板敲得震天动地。等到他兴冲冲的路过候见厅,差不多半屋子的德意志邦国使节就会一窝蜂的奔跑出来,集体迎接这位趾高气扬的法国贵族,只为寻求能与同北方独-裁者特使单独会晤的时间。

通常状况下,塔列朗会不屑一顾的直通位于二楼的办公室。除非是某位德意志邦国使节将装满弗罗林金币的钱袋,悄无声息的滑入塔列朗手掌心里。等到这时,他才会和颜悦色的邀请那位使节上楼详谈。但会谈的结果一般毫无实质性内容,因为一起都必须依照安德鲁事先约定的步调行事。其中,就包括散布安德鲁将与某德意志邦国君主进行政治联姻的“谣言”。

一旦塔列朗有意无意的忽视了这一点,作为“独-裁者忠犬”的彭杜瓦斯就会从旁提醒。以至于拿钱不办事的塔列朗,时常被德意志小国使节们深恶痛绝。

有个叫米歇尔-让-西蒙的比利时大富豪给塔列朗描绘了一副生动的肖像画。

“我看他似乎野心勃勃,想用谨慎的言语和深邃的神情来引人敬畏。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冷漠话语不多,注意听取别人的说话,略显肥胖的面孔似乎是懒散的象征,男性的浑厚声音与其外貌形成了强烈对照。他同人保持一定距离,在得到足够的个人利益之前,从不轻易发表或展露自己的观点……

他习惯于说教式的言谈,冷冷的礼貌,观察人的神情,这一切构成他外交活动的一道防线。但是我本人以及知己好友中间,他可以摘下伪装面具,这时的他显得随便、亲切而又高雅,设法取悦于人,表现的很有趣,让人拿他开心。”

塔列朗的以权谋私的腐-败行为,同样被彭杜瓦斯看在眼里,也掌握了不少确凿证据。在屡次警告无效后,这位军局六处的负责人给安德鲁长官写了一份信,将塔列朗在布鲁塞尔里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的上报到统帅部。然而,安德鲁并未就此处罚塔列朗,与没责怪彭杜瓦斯多管闲事,很是低调处理了此事。

在穿越者眼中,所谓外交就是一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过程。过于伟光正的人物反而处理不好18世纪时,欧洲各国那种错综复杂的国际关系。历数这个时代的几位杰出外交家,考尼茨,塔列朗,以及梅特涅,都属于同一货色,那种谎话连篇,骗死人不偿命的家伙。

所以,塔列朗伯爵依然舞照跳,马照跑。为此,他还故意在距离彭杜瓦斯将军办公室不远处竖了一面大镜子,便于每天都能打量自己那趋于完美的贵族身姿。需要描述的是,在穿衣镜左右两侧,各有一尊身材丰韵的丘比特爱神像。

事实上,塔列朗的办公室并不大,但可以用小巧精致,优雅宜人来形容。不过,推开窗户就能看到市政厅花园;房间的大理石地板上铺有保暖的羊绒地毯,大书桌与沙发都产自意大利;在壁炉两侧各有一个镶着玻璃的门,左边那个直通楼下花园,一般是引入见不得光的各国密使;右边是一个更小的房间,仅容下一张床和一个茶几,属于塔列朗特使的午休之所。

一般在上午10点之前,塔列朗就会草草处理完秘书处送来的公务文件。通常状况下,他仅仅看了一眼,就签字了事,以便于能腾出更多的时间,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策划阴谋,聚集财富,接待宾客。

现在,坐在塔列朗面前的宾客,就是比利时的超级大富豪,米歇尔-让-西蒙伯爵。毫无疑问,那个伯爵头衔是大富豪拿钱买来的。自从奥地利国母玛丽娅特蕾莎去世之后,哈布斯堡家族也开始效仿波旁王朝,默许那些资不抵债的破产贵族在暗地里买卖爵位,但前提是必须向美泉宫支付一定数额的税赋。

与其他大腹便便的暴发户不同,42岁的西蒙伯爵似乎天生就具备一副高贵优雅的气质。那是他的主营业务是生产与销售各类奢侈品,需要常年待在巴黎或是凡尔赛,与法国的大小贵族打交道。

等到路易十六外逃事件爆发之后,西蒙这才决定离开动乱的巴黎,回归布鲁塞尔老家。除了日益消减的奢饰品经营外,西蒙家族在比利时各地拥有好几家商业银行,以及遍及那幕尔地区的多座煤矿,还有一支遍及大西洋与内河的船队。

西蒙来找塔列朗的目的,无非是想要购买“马斯1号”蒸汽商船那种不受天气影响,可以昼夜不停的把那幕尔煤矿里的动力煤运往色当,以换得大批的兰斯法郎。自从巴黎人搞出法国大革-命之后,整个奢饰品的生意就变得一落千丈,而商业银行也由于战争影响,储户们纷纷提款兑换黄金来储备,效益同样不如从前。

这位比利时伯爵自从塔列朗特使那里了解到,安德鲁统帅计划从明年开始,每年都要从那幕尔一带购买上百万吨的煤矿之后,西蒙大富豪就知道家族生意的春天来了。为此,他首先向贵族瘸子贿-赂了两万法郎,随后还以区区1法郎的价格,主动揽下了比利时总督府的装修工程。

事实上,这座总督府原本是属于西班牙人建造,16世纪成为哈布斯堡在比利时的一座王宫。十多年前,该宫殿交由切申公爵夫妇居住并抚养卡尔大公,也是奥属尼德兰的总督府。即便是重装装修,最保守估计也需要50万法郎。这显然是西蒙伯爵取悦于安德鲁的好手段,因为这座西班牙人,奥地利人住过的王宫将是法国北方独-裁者在比利时的住所,未来比利时行政大区的所在地。

依照统帅部的规划,比利时行政大区将囊括里斯、埃斯科、德尔、德纳塞、下马斯、加尔特、桑布尔、热马普、卢森堡等9个省,大区首府依然是布鲁塞尔。之所以叫做大区,而非传统的总督区,那是革-命者必须去掉带有殖民主义色彩的名词。然而在很多人看来,所谓的比利时行政大区与奥属尼德兰总督区没有太大区别,不过是法国元帅赶走了奥地利公爵,换成自己入住“比利时王宫”。

在安德鲁收到塔列朗转述的比利时富豪的请求之后,他又从宪兵部那里了解到西蒙伯爵的家族情况与政治倾向,很快就批复同意出售蒸汽船。毕竟,蒸汽船这玩意在欧洲,不仅法国人能捣鼓出来,英国人的制造实力更是雄厚。若非英国航运联合会的竭力反对,或许泰晤士河上早几年前跑到都是清一色的蒸汽船了。所以在“马斯1号”横空出世后,安德鲁就不再打算自产自销,而是鼓励客户来购买,但那仅限于投靠“安德鲁集团”的法国人、比利时人与德意志人。

今天,塔列朗正式答复西蒙伯爵,安德鲁统帅已批准西蒙家族购买三艘蒸汽船,此外,该家族在那幕尔地区的煤矿特许经营期,也将继续延续到1795年。

兴奋之下,西蒙伯爵随即拉着塔列朗赶往城市东南面,布鲁塞尔王宫的施工现场。在经过1个多月的重新装修之后,这座气势宏伟的巴洛克建筑风格的王宫,正逐渐恢复了原有的庄严与华丽:大理石的建筑内部外表都布满了浮雕;内饰参照法国凡尔赛宫的式样,装饰有大量的壁画、水晶灯饰;设有华丽的宴会厅、高雅的接待室,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方艺术品、古老的家具和精美的各式地毯……

第275章 路易斯十六的命运

“祝我亲爱的朋友,快乐圣诞,什么是圣诞快乐?不是那快乐的阳光,也不是鸟儿的啁啾,那是愉快的念头和幸福的笑容,是朋友间温馨友爱的问候。你的朋友,安德鲁-弗兰克,于前往布鲁塞尔的途中,佳姻庄。”

在写完最后一行字后,安德鲁搓了搓有些酸软的右手,他看了看案桌上那堆积如山的圣诞贺卡,对着着一旁的小克勒曼副官,问道:“还差多少份?”

“还需要填写三百六十二封,元帅阁下!”少校一边将写好的贺卡装入大信封里,一边清点了数目并回复道。

“该死的,我真是自讨苦吃!”安德鲁颇为无奈的摇摇头。

在1791年圣诞节前夕,安德鲁曾委托几位画家,给滞留于香槟沙隆的各省农业专家们制作了一份非常特别的礼物,圣诞贺卡(详见177章)。自然而然的,这种别出心裁的祝贺方式很快就风靡全法国,乃至整个欧洲。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每当阖家团聚,欢度圣诞节之际,无论是信奉天主教,基督新教,或是英国国教的信徒们,总忘不了给亲朋好友邮寄一份安德鲁发明的圣诞卡。于是,这位安德鲁统帅在续“神眷者”与“北方独-裁者”之后,又多了一个新的称呼,“圣诞天使”。

等到1792年的圣诞节之前,安德鲁也同样如法炮制。他提前两个月,让隶属《费加罗报》报刊印刷所准备好两千封的贺卡送到列日城下。安德鲁准备写好贺词与签名后,再寄给远在巴黎、兰斯和色当的朋友或情人,以及在驻守比利时与莱茵河西岸各处,4个野战军团的所有团一级指挥官。

如今制作精美的贺卡已可以大量印刷,不需要劳神费劲的请画家逐一描绘,使得贺卡成本大大降低,早已不是最初好几个里弗尔的高价。不过,誊抄圣诞贺词与签名,依然需要安德鲁自己亲力亲为。

这属于收买人心的绝佳方式,独-裁者自然不会假借他人之手。穿越者永远忘不了,自己在另一时空收到第一份友人寄来的圣诞与新年贺卡时,那种无以复加的愉悦心情。(好吧,这算作中年油腻大叔的往昔回忆。)

不多时,安德鲁留意到沙恩霍斯特的目光停留于桌案另外一头,那些整齐摆放的空白贺卡上已经好几分钟了,于是他笑着说:“包括侍卫军官在内,你们每人可以拿走20份。那是今年我准备了两千份贺卡,根本用不完。不过,有一个前提,模仿我的字体,誊抄剩下的圣诞贺词,当然署名我自己来……”

至于贺卡上的地址,“前往布鲁塞尔途中的佳姻庄”,那是坐落在布鲁塞尔-沙勒罗瓦大道东侧的一个小村庄。单说名字,估计整个比利时,也没几个人知道那是什么鬼地方。不过,提及滑铁卢,在另一时空的1815年之后,整个欧洲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事实上,滑铁卢战役的主要战场,就是位于比利时的佳姻庄附近。但此时此地,佳姻庄周围尽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与低矮丘陵,可没有那座高达45米,拥有226级台阶的土山,以及各式各样的纪念馆,但大多数都是来纪念拿破仑皇帝的,至于作为胜利者的英国元帅威灵顿早已被人淡忘……

安德鲁之所以让车夫改道滑铁卢(佳姻庄),除了缅怀不太可能重演的另一时空情节,也是故意延长进入布鲁塞尔的行程,多留给塔列朗同奥地利特使的磋商时间。那是双方在和平条约的细节方面,存在着分歧太多太大。

一周前,考尼茨亲王在阿姆斯特丹城里收到大女婿拉图尔伯爵,也是波西米亚军团司令官不幸阵亡于列日要塞的消息后,当即晕倒在地。尽管抢救及时,但随行医生仍然告诫老亲王的第三个儿子兼使团副使――里特贝格伯爵,宣称81岁的考尼茨亲王不可以再过于劳累,尤其是不得有任何情绪上的剧烈波动。

所以,奥地利使团在从阿姆斯特丹乘坐海船抵达安德卫普之后,依然躺在病床上的考尼茨亲王随即任命里特贝格伯爵为临时正使,领着奥地利使团继续南下布鲁塞尔,与法军统帅安德鲁的代表塔列朗,举行双边和谈。

或许是因为大姐夫拉图尔伯爵的不幸蒙难,再加之老父亲考尼茨亲王也为此病倒,身为奥地利中将的里特贝格伯爵在其心中异常厌恶法国人。所以在布鲁塞尔市政厅谈判的一开始,这位奥地利军人就提出一些不可能接受的条件:诸如让法军退守原有边界,将莱茵河以西的德意志领土,还有奥属尼德兰(比利时)交还给神圣罗马帝国,尽快释放被俘德意志各邦国士兵,无条件归还法国流亡贵族和天主教会的资产田地,等等。

谈判若被普通人参与,或许是怒不可揭的起身砸场子,无限期的推迟和谈;或许心有所亏,继而主动的大幅度退步,与奥地利使团讨价划价。但塔列朗不会,无论奥地利人如何发飙,他始终彬彬有礼的笑脸相迎,无视对方的威胁与恐吓。

随后,塔列朗写信给安德鲁,他判断那位里特贝格伯爵的所作所为绝不是因为某些公开的私人因素,而是在考尼茨老亲王的幕后操控下,故意提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过分要求。所以,塔列朗认为问题的根源极有可能出自巴黎方面,也许是当政的吉伦特派与奥地利外交部的秘密会晤,取得了某种出人意料的进展。

结合自己对历史的了解,安德鲁认可了私人特使的判断。原本,这类信息应该属于塔列朗向自己发出警告之前,从军局五处里收到。然而,当沙威离开巴黎之后,整个市区警察局就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清洗,倾向于安德鲁的势力陆续被辞退。好在安德鲁已事先让沙威将这些人重新招募,并安置到北方各省或是比利时,没有让忠心之人寒心。然而,军情五处针对巴黎的情报收集总是慢了半拍,很多原来唾手可得的国家机密,如今已很难获取。

收到塔列朗情报的当天,安德鲁在犹豫20分钟之后,亲自草拟了一份电文,并通过附近丘陵上的臂弯信号机,发给兰斯的德马雷上校,命令潜伏于巴黎的特工们立刻开展“电流行动”,从而将路易十六夫妇和吉伦特派统统送入地狱。

从反攻比利时境内的那一刻起,法国工程师们就开始在东部佛兰德伦平原、中部丘陵地带,以及东南部的阿登高原上修建信号基站,与北方诸省的通讯网络相互接驳。从布鲁塞尔到兰斯的距离不过2百多公里,通常只需6到8个小时,就能完成一份加急情报的传递。

……

一直以来,吉伦特派都对被废黜的波旁王室显得格外宽容,针对路易十六和他的奥地利女人的犯罪审查也不过是轻描淡写一般。至少司法宫里组建的革-命法庭,在两个多月的时间内,没能或是不愿意,发现前国王的任何叛国罪证。

在布里索等人看来,等到推翻了君主制并建立共和国之后,也该轮到革命结束了。作为“君主制的共和派,共和制的君主派”的他们,压根就不希望国王一家人遭难,只是考虑将波旁王室当做人质,避免反法联军第二次入侵法国。

毕竟,路易十六的命运不只是个别人关心的事。整个巴黎,整个法国,乃至整个欧洲都在关心。无论是与革-命的法国依然保持着外交渠道的伦敦、华盛顿、鹿特丹或是斯德哥尔摩,还是那些已经断交的柏林,维也纳、马德里、圣彼得堡等地,欧洲各国的君主们都在向国民公会传递一个明确而清晰的信息:反对将法国国王路易十六送上革-命者建造的法庭,更不允许一位君主被处死。

尽管罗伯斯庇尔等人已经将以布里索为首的吉伦特派势力,成功驱除出雅各宾派,但在国民公会中,布里索和他朋友们依然占据了相当大的优势。那是在近750名议会代表中,包括2百多名吉伦特派,以及那些持有中立立场但内心同情国王的沼泽派,总计超过6百名议员不支持公开审判国王。而这,根本达不到激进雅各宾派想要得到的支持票数。

即便马拉、罗伯斯庇尔与圣鞠斯特等人不停的在议会大厅发表演说,歇斯底里般威胁其他温和派议员,但也没能改变国民议会第二次拒绝受理,审判前国王路易-卡佩的事实。按照规则,倘若议案三读不过,将会被推迟到明年11月。

然而,正当吉伦特派在内政部长的豪华公馆里,欢庆他们再度取得这一回合的胜利时,一个突如其来而又避之不及的意外事件,将急于同奥地利人取得和解的布里索等人打得晕头转向,同时也将路易十六无情的推到审判席上。

12月1日,在杜伊勒里宫进行重新装修的几位工人,在拆除前国王的寝宫时,“无意间”触动了隐藏于壁炉内侧的机关,那个镶嵌于墙壁里的铁柜暴露出来。毫无疑问,这个橱柜属于路易十六存放最机密文件的秘密保险柜。

仅仅15分钟后,闻讯赶来的内政部长罗兰,命令守卫王宫的国民自卫军将橱柜里的所有文件搬到他的办公室里。然而在搬运过程中,消息灵通的马拉派来了埃尔贝,指挥武装长裤汉将运送机密文件的马车拦截下来。

在武装长裤汉与国民自卫军相互对峙的过程中,国民公会也召开一场紧急会议,决议的结果是最终将马车上的所有文件,存放于国民公会大厅里,公开接受全体代表的共同监督。

当这些文件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议会大厅里就立刻炸开了锅,那是昨天还是受人尊敬的人士一下子成为革-命的叛徒。其中,最为出名的大人物,就是被20万巴黎市民,一同送进圣贤祠安葬的革命导师-米拉波。那个秘密文件柜总至少有1百多份文件或是信函,谈及了米拉波一直在暗中劝告路易十六集结军队,镇压革-命者;或是效仿路易十四逃亡边境城市,以便东山再起。

当晚,整个巴黎,整个雅各宾派,以及全体长裤汉都显得极大愤怒。他们不约而同的冲到巴黎市政厅,将摆放那里的二十多尊米拉波胸像砸得粉碎;在国民公会里面,米拉波的画像与胸像也被黑纱布覆盖起来;巴黎检察官签署了逮捕令,将来不及逃走的米拉波贴身侍从以及多个代理人投入监狱,准备做进一步审查。

国王寝宫的“壁橱事件”发展到这一阶段,显然打乱了吉伦特派对整个国家的战略部署,如今看来,审判国王一下子变得不可避免的了。可尽管如此,布里索等人依照在竭力阻止,否则与奥地利、西班牙等国的和谈将变得遥遥无期。

这显然不太现实,重新选举产生的巴黎公社,以及受其控制的巴黎市政厅来到国民公会现场,强烈要求公开所有机密文件内容,还要由公众审判当普尔监狱里的“路易-卡佩”,这是革-命者对国王的一种蔑称。

事先早有准备的罗伯斯庇尔在众多战友们的帮助下,率先冲到辩论大厅里的讲演台上,第一个“抢麦成功”。他面对群情激奋的在场观众,大声说道:

“共和国成立时,路易还是国王,但你们心中的整个大问题已经因为一个事实而得以解决:路易已经因为他的罪孽而被废黜……从已经公布的5百多份秘密文件中,我们看到路易谴责法国人民是背叛者,千方百计的想要集合其他独-裁者一起来惩罚他们。而我们的胜利以及人们的意志证明了他才是唯一的背叛者。

国王无需被审判,因为他已经被判有罪了,否则共和国将无法清洗它的名誉如果路易无罪,那么革命又在何处呢?……虽然我承认,那个被废黜的国王,他的名字会引来欧洲君主国的无数战争威胁,但我不得不遗憾的揭露这一不可辩驳的残酷事实:路易必须死,因为国家必须生!”

当罗伯斯庇尔这番引用了圣鞠斯特论据的精彩讲演过后,全场一片沸腾,绝大部分议员都已经起身鼓掌。随即,开始了第三次是否审判前国王的投票,毫无疑问的,国民公会以压倒性多数票数,通过了一项决议案:

“国民公会将在一周之内,正式启动对路易-卡佩的审判程序!”

第276章 布鲁塞尔和会(上)

就在国民公会组织的一个特别委员会全力起草针对路易十六起诉书的同时,刚刚辞去司法部长一职的乔治-丹东却远在自己的家乡阿尔西。那是他收到了老丈人的一封书信,说妻子加里布埃尔的病情再度加重。

半年前,依照顺道从巴黎回伦敦的英国医生爱德华-詹纳的建议,丹东随即将患有心脏病的妻子,以及岳父母一同送到环境优美,空气清新的小城镇,希望能让加里布埃尔的病情有所好转。为此,丹东和他委派的代理人不断在阿尔西镇上购买房屋、土地与森林。截止11月时,已经签订了20多份购买田产的公证书。

老丈人夏庞蒂埃的书信是在12月初寄来的,但丹东没能立刻前往阿尔西。那是他在向国民公会移交司法部权力时,被内政部长罗兰依据康邦的一份证词,在司法工作委员会上,公开指控丹东以及他的众多下属卷入到一桩贪污丑闻中。

尽管数天后,丹东在罗伯斯庇尔的庇护下,勉强逃过了委员会的审查令,但回家行程却整整晚了7天。直到12月8日,他才抵达阿尔西的豪华别墅,但此时却没有任何人出门迎接自己,大门都上了锁。

等到丹东奋力的敲打门框,一脸悲伤的岳父才从别墅里出来,并告诉他一个噩耗,加里布埃尔在三天前不幸病逝,并于昨日已下葬……

悲痛欲绝的丹东变得失魂落魄,他发疯的跑到教堂墓地里把棺木挖出,将永远沉睡的妻子紧紧搂在怀中,泪珠从他那深陷的眼窝里滚落。此时此刻,丹东的心中有着太多的懊悔,不该做一个坏丈夫,白天拼命工作,晚上寻欢作乐,搂入怀中不是罗亚尔宫最低贱的妓-女,就是上流社会的美艳贵妇,却忽视了家中一切。

此时在丹东心中,回想最多的就是加布里埃尔的眼睛,那暗淡的、专注的,略带责备的眼神。但自始至终,妻子一句责怪的话都没说出来,只是在家里,在商业大院,在司法部长的官邸,在阿尔西别墅里等待,静静的等待。

整整两个礼拜里,丹东一直待在阿尔西的家中守护亡妻。直到他稍稍恢复理智时,家人才交给他一封来自巴黎的信函,那是罗伯斯庇尔写给加布里埃尔的悼词。但书信的结尾时,刚刚被推选为国民公会轮值议长的罗伯斯庇尔,话锋一转,很是希望丹东能结束悲伤,向往事告别,并尽快回归巴黎。

自从12月上旬,国民公会正式启动对路易-卡佩的审判程序之后,奥地利与西班牙的外交使节也断然放弃了同法国的和谈。临行前,两国外交官向巴黎发出警告:当法国国王被判有罪之时,就是奥地利与西班牙缔结反法同盟的日子。

不仅如此,与法国保持正常交往的英国、美国、瑞典、葡萄牙与荷兰等国大使(公使)们,带着各国君主或议会政-府的指令,赶来拜会外交部长勒布伦,宣称他们对前国王路易十六的审判非常关注,不希望有任何悲剧发生。

尽管罗伯斯庇尔在国民议会上慷慨激昂的那番讲演,对于各国君主即将发动的武装干涉,表现出满脸的不屑一顾;然而回归到现实,这位不可腐蚀者也承认巴黎还没有做好迎接第二次卫国战争的准备。没有了安德鲁和北方诸省的法国,中南部的那几个孱弱不堪的法国-军团,是很难在战场上所有表现的。

事实上,罗伯斯庇尔更加担心的是身为温和派的安德鲁和他“安德鲁集团”。倘若那位共和国元帅也伺机起兵南下,反戈一击,那简直就是巴黎革-命者的噩梦。因为没人能够阻拦“越过越过卢比孔河的20万凯撒大军”。

基于此,罗伯斯庇尔希望在雅各宾派中,与安德鲁关系最为密切的丹东,能出访一趟比利时,同北方独-裁者在布鲁塞尔达成某种政治交易。南方的法国不仅需求大量的制式武器,军需补给与枪炮弹药之外,也期待再度团结同为法兰西人的“安德鲁集团”的力量,提前筹备在国民公会审判路易十六之后,反击欧洲君主国对革-命法国所进行的第二轮武装干涉。

在心中,丹东很是不屑于罗伯斯庇尔那种瞻前顾后,缺乏战略眼光,头痛医头的种种政策。他之前曾反复告罗伯斯庇尔,不要与安德鲁离心离德,更不要激怒对方,除非巴黎真正完成了对法国的统一,能在力量上形成对“安德鲁集团”的压倒性优势。现如今,丹东也只好依照雅各宾派的安排,履行自己的义务。

不久,丹东的亲信们,德穆兰、法布尔、拉克鲁瓦与塞舌尔等人,也纷纷来到阿尔西。他们在哀悼加布里埃尔,安抚自家领袖的同时也希望后者及早返回工作岗位。因为罗兰等人已将司法部的大小事务蚕食殆尽,丹东的诸多亲信也不断收到司法部的指控威胁。若非罗伯斯庇尔掌握的司法工作委员会与吉伦特派互怼,或许德穆兰、法布尔、拉克鲁瓦与塞舌尔等人就要面临一场牢狱之灾。

准确的说来,受布里索指示的罗丹等人对自己的司法刁难,想来宽容,习惯于粗枝大叶的丹东并不放在心上,毕竟党同伐异,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但由于罗兰等人阻止了自己见到妻子生前的最后一面,这就属于不同戴天之仇了。也是从这一刻起,一直左右摇晃,并持暧昧立场的丹东,决定与吉伦特派一刀两断。

……

12月12日,安德鲁统帅的车驾抵达布鲁塞尔。

入城仪式定于午后时分。不得不说,塔列朗精心设计的整个仪仗场面显得豪华而富丽,具备了征服者所能展现的华贵壮观。两千名顶着熊皮帽的掷弹兵作为向导团,走在安德鲁统帅那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之前,而头戴明晃晃钢盔的龙骑兵则尾随马车之后,士兵们个个都以整齐划一的步伐在乐队高奏声中行进。

全副武装的将校军官们骑着高头大马,游走在由八匹装配游行鞍辔的骏车拉着的大马车左右两侧,这八匹漂亮的大白马是列日要塞战役中的战利品。陪同安德鲁同在车厢里的,除了参谋副官沙恩霍斯特少校,塔列朗特使,还有比利时大区的警务部长沙威。

沙威是一个月前抵达布鲁塞尔的。下车伊始,他就做了两件事,第一个在布鲁塞尔的市政厅附近组建了警察总局,并准备从明年1月开始,向比利时各地派遣区域警察总监;第二,筹办一个专业的警察学校,培训现代化的职业警察。

按照安德鲁的规划,从明年3月份开始,宪兵司令部将逐步解除对比利时各地的军事监管,并将贸易、财政、交通、经济(工农业)、文化教育、医疗卫生等内政事务交给投效安德鲁的文官团队处理。唯独国防、警务、司法与外交等要害部门,依然归属北方统帅部大本营直管。

在安德鲁掌握的北方15省,为避免触动巴黎的敏感神经,一直采取着国家宪法允许的各省联席会议自治。但在新领地比利时,安德鲁就没有了太多的忌讳去考虑了,他正在按照一个近代国家的先进管理模式,运作未来大尼德兰地区的行政与经济。

同处于一个大法语区的比利时民众,绝大部分人是热切欢迎征服者安德鲁的到来,以至于寒风中的欢迎人群站满了街道两旁,到处都是安德鲁非常熟悉的欢呼声,以及诸如“安德鲁万岁!”“最高统帅万岁!”的响亮口号。

数百名头戴高筒帽,身穿黑制服,佩有正规警衔标识的巡警们,一个个手持短木棍,井然有序的维持街面秩序。那些极少数反安德鲁的异议分子,要么跟随奥地利人提前逃亡国外,要么被宪兵部以及现如今的警察局剔除掉。另外,比利时的激进雅各宾派分子,也同样处在警察部的严密监管中。

总之一点,无论是北方15省的兰斯、沙隆、里尔、加来、圣康坦、梅斯、斯特拉斯堡、敦刻尔克,或是比利时大区的布鲁塞尔、布鲁日、那幕尔、蒙斯、列日、根特等地,但凡宣扬武装暴力反抗,或是激进思想的组织和个人都将被取缔、驱除,或是送到采石场服苦役,甚至是人间蒸发。

为了让全布鲁塞尔市民知道安德鲁的到来,整个巡游队伍是绕道北门入城,途径中心广场与市政厅大楼,最后来到西南面的比利时王宫。哦不,最准确的称呼是法兰西共和国比利时大区的行政宫。

预先在行政宫等候安德鲁的外交官员,不仅包括普鲁士与奥地利在内的三十多位德意志各邦国使节,还有来自美国、英国、荷兰、丹麦和瑞典等国的特使。由于时间有限,安德鲁通常与每个访客都只能谈几分钟的时间。

不过,英国议会特使福克斯伯爵显然却是一个例外。“比利时的征服者”神色倨傲的抛开身边那些阿谀奉承的德国佬,单独邀请英国议员到大客厅后方的密室里详谈,还一同品尝最浓郁的圣多明各咖啡,以及古巴产的科伊巴雪茄。

一个小时之后,福克斯伯爵才心满意足的走出来密室,在他口袋里揣着一份价值1百万英镑的大订单,除了英国产的蒸汽机、纺织机、织布机,以及天然硝石和硫磺矿之外,还有一个特别的商品,1万吨的巴西产天然橡胶。需要说明的是,自从葡萄牙从西班牙手中重新获得独立后,里斯本就卖身投靠了英国人,继而成为后者在欧洲大陆的经济殖民地,英国商船可以横行于葡萄牙各处殖民地。

尽管福克斯伯爵很是费解,安德鲁为何需要这种只能当做铅笔的橡皮擦,或是小孩手中蹦蹦跳玩具的东西,但心中的疑问很快被自己抛之脑后。毕竟,订购合同是真的,安德鲁的良好信誉与联合银行开具的支票,也是货真价实的。

送走英国特使之后,安德鲁再度回到大客厅,他铃声的从圆亭落地窗望出去,一片浓雾笼罩着花园。此时,冬日天色黑的很快,壁炉的熊熊火焰照亮并且温暖了整个客厅。而身后的嘈杂喧嚣声,不曾影响穿越者对另一时空亲人的追思。

擅长待客之道的玛格丽特夫人(已故的维诺法官妻子)是在一周前,带着两岁大的小女儿入驻装饰一新的布鲁塞尔行政宫。此时此刻,雍容华贵她正在壁炉前站着,笑容满面地周旋于各国使节之间,与他们聊天交谈,劝他们耐心等候来自安德鲁的接见。玛格丽特夫人对任何一位宾客都显得殷勤客气,不停的赞美他们,热情邀请前来辞行的客人那天再来。

而在另一旁,沙威的妻子,那位已担负起整个行政宫大管家职责的安娜,正有条不紊的指挥十多名法国厨师,以及上百名宫中侍从与仆役为各国宾客,以及外交官们烹饪食物,端茶送水。

不多时,塔列朗走过来,轻声叫醒了处于神游中的安德鲁。他告诉独-裁者两位奥地利使节正在隔壁的小会议室等着自己。

“情况如何?”安德鲁轻声问了一句。

塔列朗颇为无奈的摇摇头,担当特使的里特贝格伯爵依然十分固执。尽管后者已不大提出过分的要求,但也拒绝在某些重大立场上做出有利于安德鲁的条款,其中就包括承认法国拥有比利时地区,以及莱茵河以西的德意志领土。按照奥地利使节的话说,他们宁愿拿更多的金弗罗林赎回这些被占领土。

很快,安德鲁有点动怒了,那几个冠有贵族头衔的奥地利外交官,居然东扯西拉的谈了半个多月时间,各种协商之事还未谈妥。独-裁者感到满腔怒火涌出上头,决定将这种怨气发泄出来,好让心中的熔岩奔流出来,淹没一切反抗者。

安德鲁大步流星来到隔壁小会议室,而跟在独-裁者后来的塔列朗笑了笑,他优雅的转过身,将自己留在房间外面,仅有小克勒曼少校跟上前。

安德鲁一进门就猛然的拳打脚踢,打翻了独脚小圆桌,并把咖啡盘踢到地上摔得粉碎。接着,他又突然冲着一脸懵逼的两位奥地利使节,大叫大嚷起来:

“该死的,你那既不神圣也不罗马的帝国就像个老娼妇,习惯于让全欧洲的列强压着她,凌辱她……你忘了是法国打了胜仗,你们是战败国……你忘了你来这里只是向我求和……两个月前,整个德意志帝国的14万大军都趴在我的脚下,如同一只只丧家之犬对着我低头臣服。如今,我的20万大军已枕戈待旦,随时可以越过莱茵河,向着东南方向,打到美泉宫,并将维也纳和多瑙河揽入怀中!

给我记住了,跳华尔兹的奥地利人,一切的公理正义,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

第277章 布鲁塞尔和会(下)

从本质上说,身为穿越者的安德鲁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一个高雅倔强的独-裁者。这样的上位者,自然无法忍受他人的怠慢与轻视。所以,安德鲁必须让两位奥地利使节相信自己才是这场和谈的掌握人,必须依照自己的步调行事。

安德鲁认为自己非常尊重已经统治神圣罗马帝国长达350多年的哈布斯堡家族,他让塔列朗这类专业人士与其代表谈判,并且容忍了维也纳特使长达两周的拖延战术。然而,这些傲慢的奥地利人很不尊重胜利者,内心没有失败者的应有谦逊和敬畏。反倒是普鲁士人显得爽快,输就是输了,从不拖泥带水。

或许在奥地利人看来,血统的尊贵远大于枪炮的威力。也难怪法国的启蒙思想家们曾嘲讽统治神圣罗马帝国的哈布斯堡家族:不过是依靠女人的子宫,借助数百年来的政治联姻才获取神圣罗马帝国皇位,还拥有了奥地利大公、波西米亚国王和匈牙利国王的诸多头衔。可一旦奥地利衰落之后,将无法再凝聚起来。

当安德鲁将心中愤懑倾泻之后,心中感觉无比的畅快。他面前的两位奥地利使节,里特贝格伯爵和他的年轻助手,虽然外表依然称作镇定,其实内心纷乱如麻脸,充满了惊讶与恐惧。在这场人对人、权力对权力的角逐中,任何一步都对胜负至关重要。安德鲁知道两个德国佬已经将自己当做疯子。不过没关系,唯有偏执狂才能生存,这也是德国(犹太)后裔的一句至理名言。

“你叫什么名字!”安德鲁上前一步,故意将目光投在年轻特使身上。

“我是克莱门斯文策尔冯梅特涅,尊敬的元帅阁下!”梅特涅战战兢兢的起身回答道,并很是尴尬的把眼神转向房间一侧。作为没有从政经验的年轻外交官,梅特涅还不具备同统帅千军万马的法国元帅,相互对视的胆量与勇气。

“哦,又是一个历史熟人!”穿越者心里嘀咕一句,接着他手指站在梅特涅身边,那个不知所措的里特贝格伯爵,以上位者的语气命令道:

“伯爵先生,您的外交使命已到此结束了。我正式通知您务必在12小时离开布鲁塞尔,否则宪兵将以间谍罪名予以逮捕。至于您,梅特涅先生,您将作为维也纳的全权代表继续留在布鲁塞尔,与塔列朗先生进行和谈。

但是我想要说的是,如果48小时之内和谈没有拿出我想要的结果,莱茵军团与摩泽尔军团会依照我的命令,越过莱茵河,借道巴登、符登堡与巴伐利亚公国,沿着多瑙河上游,从奥地利的西北方向发动进攻!”

说罢,安德鲁转身离开。守在一旁的小克勒曼少校随即叫来两名卫兵,将奥地利伯爵押解出行政宫。那是对方已被剥夺外交官资格,会被立刻递解出境。

出门时,安德鲁瞪了一眼守在门外却不愿露头的塔列朗,暗骂一句:“狡猾的死瘸子!与人方便的好人他自己做,担当坏人的角色让我充当!”

毫无疑问,塔列朗暗地里收了德意志邦国的不少政治献金。不过,安德鲁钦定的私人特使也取得了不少丰硕成果。莱茵河以东以普鲁士、巴伐利亚和萨克森为首的德意志邦国,已同安德鲁签署了和平(补充)协定,包括赎回官兵战俘、缴纳战争赔偿,以及友好协商的降低关税,发展双边、多边的自由贸易。

尤其是最后有关贸易的条款,那是安德鲁刻意要求的。毕竟近在咫尺,面积高达590万平方公里,人口超过4千万的庞大而又松散的德意志各邦国,属于安德鲁在欧洲大陆仅次于法国本土,最理想的工业品倾销市场和原材料供应地。

此外,在了解到安德鲁不会在短期同荷兰开战的意愿之后,塔列朗迅速与荷兰使节达成了一份谅解备忘录。无论是鹿特丹(威廉五世的行政首都),还是阿姆斯特丹(议会首都),都同意以价值800万荷兰盾(折合为1000万法郎)的黄金为代价,换取安德鲁法国的友谊,消除双方在列日要塞,以及马斯河发生的不愉快事件。那是荷兰军队曾经协防列日要塞,并利用商船为围困中的奥地利军队秘密运送军需补给。

得知荷兰人很是爽快的拿出1千万法郎充当保护费时,安德鲁的第一反应就是占领这个“狗大户”,那是法军在整个比利时各城搜刮的战争费都没达到这个数字。当然,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仅仅是穿越者的一时兴起罢了。

安德鲁深知伦敦方面对低地国家的防范底线,即:法国-军队不得危及荷兰与汉诺威的利益,而以敦刻尔克为母港的法国海军也不准进入任何一片尼德兰水域(包括比利时与荷兰)。除非安德鲁的法国与大英帝国正式开战。

哥本哈根方面,一直在法国大革-命期间保持绝对中立的丹麦王国使节,同意法国商船聘用丹麦的引水员,从北海往返波罗的海。不过,针对阿勒芒德将军指挥的法国私掠舰队的通缉令,作为俄国盟友的丹麦始终拒绝撤销。

至于俄国,叶卡特琳娜二世和圣彼得堡方面都拒绝承认,法国革-命者在欧洲大陆所占领的任何一片领土。由于尚未消化完已瓜分到的波兰土地,加之俄国同普鲁士的矛盾极大,使得俄国迟迟未能组织派遣远征军扑灭这场法国大革-命。可即便如此,俄国外交官依然来到布鲁塞尔的行政宫,只是大家始终谈不到一块。

作为对圣彼得堡方面的报复,安德鲁指示塔列朗当众驳斥了圣彼得堡使节的威胁。此外,安德鲁还在进入布鲁塞尔行政官的当天,公开接见了波兰外交官,表示愿意恢复与华沙的武器换粮食协定,只是婉言拒绝直接出兵援助波兰。

这到不是穿越者头脑发热的表现,而是英国人迫切希望安德鲁如此,包括向东援助衰弱中的波兰,协助恢复中的普鲁士,遏制那头俄国大白熊向中西欧洲进行的势力扩张野心,并最终促使法国与俄国关系恶化,爆发一场大规模战争。

好在两世为人的安德鲁,以及老谋深算的叶卡特琳娜二世都不是为他人火中取栗的傻瓜。尽管巴黎(兰斯)的革-命报纸与圣彼得堡的反革-命报纸一直在长篇大论的相互大打嘴炮,但在双方外交官的秘密协调之下,兰斯同圣彼得堡依然于1792年圣诞节之前,达成了彼此间都默认遵守的那一道红线:

法国的现役军人不得出现在波兰的土地上;与此同时,俄国-军队也不能越过涅曼河100俄里(约107公里);另外,华沙的防御属于普鲁士。

无论是公事,还是私谊,安德鲁与美国大使莫里斯的关系都不怎么和谐,那是美国佬欠下法国的巨额军债一拖再拖,而莫里斯自己就是这个信誉担保人。安德鲁不仅数次拒绝莫里斯大使访问比利时,还在《费加罗报》上公开嘲讽美国外交官,有朝一日会因为欺骗而锒铛入狱(历史上的莫里斯曾在晚年蹲过监狱)。

不过,还是有一名美国使节作为嘉宾进入了布鲁塞尔的行政宫,他就是驻英国大使约翰-亚当斯,一个谈话粗俗,身躯矮胖的新英格兰律师。没办法,亚当斯是陪着福克斯议员(英国下院)来到布鲁塞尔的。

而在晚宴期间,亚当斯大使希望与安德鲁统帅进行单独会晤。内容非常简单,美国大使希望听命于安德鲁的北非私掠船舰队,为往返南地中海与直布罗陀海峡之间的美国商船保驾护航。那是非编制的法国海军,通过一番艰苦卓绝的长期鏖战,成功打败了穷凶极恶的北非海盗。

从1791年4月开始,盘踞于突尼斯、摩洛哥和的黎波里一带的北非海盗劫掠了波尔多商会的多艘商船不说,还杀害了数十名放下武器的船员,并将扣押的船长等人驱赶到利比亚的沙漠里做苦工。在安德鲁的要求下,阿勒芒德将军指挥拥有12艘战舰的法国私掠船舰队南下地中海(参见144章),同北非海盗们进行了长达10个月的艰苦大战。

最终的结果,是一盘散沙的阿拉伯海盗们承受不住巨大人员与财产损失,不得不与法国海军指挥官阿勒芒德将军达成和平协定,包括交出所有被俘的法籍船员以及被害者的遗体,赔偿上述相关损失;公开处死一批涉案的海盗头目;承诺不再掠夺悬挂三色旗的法国及其盟友的商船。

“地中海的护航费用为每年8万美元?”安德鲁琢磨着这个数字折合多少法郎,一共为50万法郎,不多也不算少,可以接受。然而针对海军方面的事务,安德鲁承诺都交给了阿勒芒德将军做全权处理,他不能越俎代庖。于是,安德鲁便指派了一名联络官陪同亚当斯大使,准备南下马赛,去约见阿勒芒德将军。

在行政宫的聚会中,作为西班牙秘密使节的卡巴鲁斯伯爵也拜访了安德鲁,作为独-裁者的合作者兼老朋友,这位大银行家几乎享受到能媲美英国大使的超凡待遇,与安德鲁私下会晤时间长达40分钟。

但安德鲁建议卡巴鲁斯伯爵可以回购联合商业银行40%的股份时,后者很是明智仅仅接受了20%的股权。其后,他代表马德里方面提出一个政治条件,希望安德鲁能说服巴黎方面,不要在比利牛斯山脉与孱弱不堪的西班牙军队大打出手。简单的说,大家一起做做样子,往天空中放几枪就算了。

对此,安德鲁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接受了老朋友的请求,表示会向国民公会陈述这一点。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西班牙军队,无论是陆军,还是海军,都也不能以任何名义进入法国境内或是海港,否则该合约将自动失效。

此外,安德鲁还接见了瑞典摄政王,南曼兰公爵(未来的瑞典国王卡尔十三世)的私人密使,卡尔奥托莫尔奈子爵。然而,这个瑞典贵族的头脑神经显然有点问题。当毕恭毕敬的瑞典外交官一见到安德鲁时,全身就变得僵硬起来,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像是见到了可怕的地狱鬼魂一般,最终吓得落荒而逃。

数天后,来自沙威警务部长的情报说,那位莫尔奈子爵竟然连夜跑到安德卫普港,乘坐一艘瑞典商船,回到斯德哥尔摩。安德鲁冥思苦想的许久,他没能搞清楚,自己在哪里同瑞典人结下过梁子。不过想不通也无所谓了,除了高品位的铁矿石与不俗的波罗的海海军,整个瑞典也没有什么值得安德鲁留恋的。

……

从布鲁塞尔到安德卫普,不过50公里的路程。当晚,被驱除的里特贝格伯爵已向父亲考尼茨亲王汇报了谈判情况,尤其是小会议室里发生的一切。

“一切的公理正义,只在大炮射程之内!”老亲王的嘴里不停念叨着这句狂妄之极的话,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安德鲁所言非虚。

奥地利在经历1790年的巴尔干半岛战争,以及1792年的入侵法国的战争,这两次大规模战争之后,其目前国力正日渐虚弱,短期间内根本没实力(主要是金钱)去组织下一轮的反法同盟。基于此,考尼茨亲王才想着借用维也纳外交部同巴黎的和谈,暗中牵制安德鲁的勃勃野心,减少损失。对于之前谈及的双方联姻方式,安德鲁命令塔列朗在第一时间里加以否决。

然而,就在今天上午维也纳信使给老亲王送来一条信息,由于雅各宾派控制的法国议会坚持公开审讯路易十六,导致巴黎与维也纳的和谈无疾而终。这意味着,奥地利不仅要应对听命于巴黎的阿尔卑斯军团与北意大利军团的军事威胁,还要防御北方统帅部麾下莱茵军团的凌厉攻势。

在权衡利弊得失之后,考尼茨亲王派人传话给留在布鲁塞尔的梅特涅,指示说:“有条件接受法国人的各项条款,但安德卫普必须作为自由港而存在。”

后一句不仅是给奥地利的一片遮羞布,也是英国施加的政治政治影响力。福克斯议员告诫过安德鲁,想要小威廉皮特内阁保持中立,就必须在沿海问题上谨慎行事。任何一种试图威胁或挑战大英帝国海权的鲁莽行为,都是不可容忍的。

言下之意,除了必须不得派兵进入安德卫普港之外,法国军舰未经英国允许,也不得驶入比利时沿海港口。至于荷兰与汉诺威,那是大英帝国的盟友以及神圣领土,安德鲁和他的军队绝不能染指这两个富得流油的低地国家。

12月15日,作为安德鲁统帅与考尼茨亲王的代表,塔列朗与梅特涅定签署一份和平停战协定,《布鲁塞尔合约》。

该条约规定:

第一,奥地利放弃对奥属尼德兰的永久统治权,并交有法军代管12个月。此后,南尼德兰将于1794年12月举行全面公决,数百万民众最终决定他们的归属;

第二,安德卫普港将作为国际自由贸易港而存在,除了城市警察(含水警)之外,法国不能在这座城市部署其他军事力量,其中也包括海军;

第三,奥地利将以1千万塔勒(近4千万法郎)的黄金为代价,赎回所有被俘的奥地利士兵(3万余人),而贵族军官的自赎金维持不变;

第四,有关莱茵河以西的归属问题,将于明年5月举行的雷根斯堡帝国会议上得出最终结论;

第五……

第278章 布鲁塞尔和会(续)

总体而言,《布鲁塞尔合约》只是外交措词方面比起两个多月前的《瓦尔米密约》要宽容些,但内容实质大同小异。所谓的“全民公决”仅仅是让战败者面子好过一点点。事实上这两个月以来,军情局、宪兵部以及如今的警务部已经驯化这片法语区的民众听从行政宫的指令;至于保证安德卫普港口的国际化,以及拖延莱茵河以西领地的主权问题,那是英国佬暗中干涉的结果。

事实上,安德鲁对这份《合约》颇有点失望。由于英国人的从中作梗,作为汉诺威选帝侯国的全权代表,反对提前举行雷根斯堡的帝国议会。使得安德鲁没能在1792年的国际关系法上,最终确定莱茵河以西德意志领土的归属问题。

当然,这也是奥地利人与普鲁士人喜闻乐见的结果。唯有把各种矛盾相互加深之后,才能让安德鲁怼上英国。14万德意志邦国联军在1792年战争中几乎全军覆没的事实,让整个欧洲重新认识了安德鲁以及他所掌握的强悍势力。

目前,神圣罗马帝国的南北两雄已被打趴下了,没有能力去组织第二波武装干涉军;一直承诺出兵法国的女沙皇叶卡特琳娜二世,却将俄国-军队部署在远离莱茵河1500公里外的涅曼河东岸,努力消化已经倒手的富饶东欧平原;昔日的老大帝国西班牙,即便是借助比利牛斯山脉,能否自保还尚存疑问;至于荷兰、丹麦、瑞典,以及地中海的意大利各邦国,正处于强大法军的威慑下,一个个瑟瑟发抖,难以自保。

唯独,与法国隔着一道狭长海峡的大英帝国,才是欧洲各个君主国的希望所在和指路明灯。不过,安德鲁太狡猾、太无耻了。他可以公开羞辱美泉宫的帝国皇帝(奥地利),迫使无忧宫的国王四处凑钱(普鲁士),还曾经编排“普希金的故事”来嘲讽冬宫的专-制女沙皇(俄罗斯),却对近在咫尺,且威胁最大的敌人始终阿谀奉承,还不断的提升双边贸易额,借此来竭力讨好威斯敏斯特宫(英国议会大厦)的主人们。

但没有几个人知道,每次与英国代表会晤过后,安德鲁总会独自待在一个僻静的小房间里。其间,他会将里面摆放的所有英国产瓷器与玻璃制品统统摔碎,恶劣的心情才能平复一些。沙威曾不止一次的听到安德鲁谈及他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效仿那位荷兰海军上将的壮举,炮轰伦敦塔,再将白厅街上的威斯敏斯特宫、白金汉宫,以及英国首相官邸统统付之一炬……

当然,这种美好愿望至少在短期内是很难实现的。即便英法在明年开战,安德鲁也不会对英国本土采取任何实质性的威胁。不是不想,而是实力不济。在行政宫的私人书房里,安德鲁将自己与英国的各项经济数据表粘贴于案头最显眼位置。安德鲁集团包括北方十五省、比利时大区与莱茵河以西各地的实际产能。

欧洲人口数量:英国1200万(含爱尔兰),安德鲁这边1100万;

生铁产量:英国12万吨,安德鲁这边不足2万吨;

煤炭产量:英国超过1100万吨,安德鲁集团为150到200万吨;

海外殖民地:英国是遍及全世界的日不落帝国,殖民地面积是欧洲本土的几十上百倍(巅峰为140倍);而安德鲁的舰队仅在北非一带(海盗窝)打下一、两个落脚点,当然还可以算上半个圣多明各(位于法兰西角一带)。

战舰数量:英国正在服役或封存干船坞的各级战列舰数量都超过1百艘,至于巡洋舰与护卫舰都是成百上千的存在;而效忠安德鲁的海军仅两支,北非私掠舰队和驻扎敦刻尔克港的大西洋分舰队,军舰总数量不过50艘。

此外,英国的对外贸易额是安德鲁的1百多倍,基础棉纺制品量是安德鲁的20倍,蒸汽机产量是安德鲁的10倍;唯独陆军方面,安德鲁拥有20多万士兵,而海峡对岸的不列颠岛上,一直坚持募兵制的英国陆军,其数量不足4万。但这没有多大用,只要英国本土舰队的继续存在,欧洲士兵就无法登陆不列颠岛。

好在安德鲁对科技的重视程度无人能及,尤其是以兰斯理工学院(研究院)为基地,接收了大半个法国科学院之后的穿越者非常确信,哪怕是青铜级的蒸汽铁甲舰也能打败风帆船的王者。毕竟科技间的代差,绝不是勇武传统能弥补的。

然而,建造铁甲舰的一个大前提,就是以煤铁产量、蒸汽机数量为核心的各项经济数据能够超过英国。而这需要时间,大量的时间……

在安德鲁集团“迁都”布鲁塞尔时,身为罗马天主教廷特使的莫斯大主教也姗姗来迟。不过,安德鲁与莫斯二人都非常清楚,公开会晤所导致的严重政治后果,是双方都无法承受的。于是在平安夜那天,距离比利时行政宫不远处的一座天主教堂里,安德鲁与玛格丽特夫人参加了一场望弥撒仪式。

在全部仪式临近结束时,领过圣体的安德鲁在一个告解室里见到了莫斯大主教。当然,谈话的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张格栅板。

“恭喜了,我的朋友,成功进入到教廷枢密院,距离罗马教皇的宝座仅有一步之遥。”尽管看不清楚对方的相貌,但安德鲁送给对方的第一句话就是恭贺莫斯荣升红衣大主教。

对此,莫斯大主教却有些哭笑不得,那是按照正常流程,即便是在告解室里,第一句话即便不是赞美上帝,就应该祈求上帝的谅解。好吧,对一个从不畏惧神的“神眷者”,莫斯大主教还能对方指责什么呢,只能先保持缄默。

归根朔源,莫斯主教的这一次荣升,的确都与安德鲁密切相关,尤其是那件原本珍藏巴黎圣礼拜堂的圣物――耶稣受难时的佩戴的荆冠。这才最终促使教廷枢密院的半数以上的大主教,将他们手中的宝贵一票投给了这位法籍主教莫斯。

事实上,和神圣罗马帝国有些类似,罗马教皇的权力受制于组成教廷枢密院的七十位红衣大主教。尽管身为意大利人的现任教皇庇护六世十分厌恶法国人,屡次拒绝任命法籍大主教,但依然抗不过枢密院的集体决议。

虽说莫斯已晋升红衣大主教,但其权势和声望还不足以支撑其回报安德鲁之前的种种投入,而穿越者也没打算将这枚非常重要的棋子作为一次性消耗品。

沉默片刻后,安德鲁再度主动发话,他问道:“这次是需要我做什么?如果延续去年圣诞节的那番话题,那就算了吧。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天主教会的管辖地仅限于教堂、修道院或慈善堂。超过的田产地契,都必须回归民众手中。”

大主教急忙回复道:“不是这个,那是两个月前,我在罗马枢密院收到了一位旺代省神甫写来的密函,说那该省与布里塔尼地区的一些乡间贵族正在积极煽动农民,准备一场大规模武装暴动。而我想说的是,这类暴动不可能成功,对双方都只是一场大屠杀。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尽可能的去拯救战乱中的可怜人。”

莫斯主教所说的暴动,就是即将开启的“1793年旺代叛乱”。事实上,军情局已注意此事很久,但一番评估之后,德马雷上校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只是命令情报员继续在暗中监视,就连对旺代省当地驻军的警告没有。

一旦旺代叛乱大规模的爆发,兰斯情报部门就可以伺机通过效忠于雅各宾派的法国军队,消灭那些不懂得变通的铁杆保王贵族和神甫,扫清未来统一法国时将会遇到的各种障碍。基于此,安德鲁也默许了军情五处的处置方式。

于是,他对着悲天悯人的红衣主教解释说:“抱歉,我只能对北方十五省的民众负责。至于其他区域,我还不能冒险,除非巴黎主动向我投降,但这不可能。”

似乎是听到红衣主教的轻声哀叹,安德鲁又补了一句说:“不过,能够逃到北方十五省的无辜流亡者,依然可以得到兰斯的庇护。”

期间,安德鲁将话语中的“无辜”一词加重了语气。换句话说,某些人,诸如那些反对过安德鲁的人,是得不到任何庇护的。红衣大主教知道,这已经是安德鲁所做的最后承诺了。想要解决上述矛盾,那必须尽早促使安德鲁统一法国。

然而,安德鲁却对南下巴黎并不感兴趣,每当莫斯大主教想要深入这点讨论时,独-裁者总是巧妙的将话题岔开。因为依照既定策略,需要等到以罗伯斯庇尔为领导的雅各宾派,凭借铁血手段扫清南方的各种分裂势力之后,安德鲁才会有所行动,以善良大天使的面孔去结束这一段恐怖暴乱的历史。

……

参加布鲁塞尔和会不仅仅是欧洲列强,以及宗教势力,还包括比利时本地的政治势力。由于1790年的那场起义,被奥地利军队镇血腥镇压过一次,所以那些说法语的比利时人非常欢迎征服者安德鲁的到来。尽管依然会有少数人对于法军公开霸占天主教会资产的行为显露微词,但远没上升到起兵反抗的程度。

总体而言,活跃于比利时政坛的可两个截然不同的本土势力:

一个是冯克领导的爱国者,即主张效仿法国改革的平民党人。几乎所有说法语的瓦隆人都属于这一系政治力量,他们倾向于同南面的法国统一起来,属于较为温和的雅各宾派,也是第一批站起来武装反抗奥地利人的统治;

另一个是荷兰流亡者德-诺特领导的政治保守势力,他们大都是母语为荷兰语的佛拉芒人,主张发展工商业,实行自由贸易和保持宗教自由,试图建立一个独立自主的比利时联邦国家。但诺特等人并不信任安德鲁和他指挥的法国-军队,很多人将法国人视为与奥地利同样残暴无道的异国占领军。

自然而然的,那些保守派沦为军情局、宪兵部以及现如今的警务部,打击的首选对象,而民众数量占优的平民党人成为安德鲁的扶持对方。从图尔奈开始,延续到布鲁塞尔、布鲁日、那幕尔、蒙斯、列日、根特等地,在情报部门暗地操纵下,平民党人一直在比利时各地的三级议会选举中保持压倒性的优势。

不久之后,备受各方压力的保守派内部发生内讧,一贯坚持反法立场的德-诺特丧失了党内领袖地位,继而选择了自我流放到伦敦;与此同时,而以大富豪米歇尔-让-西蒙伯爵为代表工商实业家开始领导这一政治势力。

从10月开始,西蒙通过一系列政治献金行动,包括收买安德鲁私人特使塔列朗,无偿出资装修大区行政宫,通过大手笔购买各种机械设备,逐步修补了同比利时新任统治者之间的关系。尤其是西蒙在党内朋友的帮助下,将昔日的保守势力改造为工商派之后也公开宣布:放弃比利时的独立要求。

随后,西蒙伯爵也成为安德鲁统帅的座上宾。

……

第279章 建设中的北郊纺织基地

当安德鲁将热毛巾从脸上拿开时,他又从明亮的镜子中看着了真实的自己,一个脸庞饱满圆润,皮肤白皙光滑,相貌英俊的家伙。站在一旁的玛格丽特夫人也见怪不怪,她从守在门外的侍者手中接过一个金色托盘,转身过来。盘上里放着安德鲁每天早晨必备的物品,单层剃须刀和散发出淡淡香味的本地肥皂。

与往常一样,安德鲁抓起剃须刀,抹点肥皂,起点泡沫后,就快速的几刀刮好胡子。再度用热毛巾擦拭下巴过后,他将目光放在剃须刀上面。整个刀片锃光瓦亮,在头顶烛光照耀下发出一种令人着迷的金属光芒。没错,就是这个在后世被人看来简陋粗糙之极的单层剃须刀,就是18世纪的第一批不锈钢制品。

10个月前,法国化学家沃克兰从洛林铁矿石中发现了金属铬。随后,这位年轻的化学家在主要资助者安德鲁要求下,开始尝试将铬融入钢铁之中,尽量保证使铬含量达到18%以上。

经过半年的不懈努力,20岁的沃克兰在几位冶金技师的帮助下,终于得到了一种光亮耀眼的全新钢材。尤其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种已经被安德鲁统帅提早命名的“不锈钢”在整体泡在水里长达两个月,居然不会生锈(仅限于淡水)。与此同时,普通的钢铁坚持不了几天就会在外表显露难看的斑斑锈迹。

不久,位于沙隆产业基地里的一家机械制造厂,依照安德鲁的要求,将得到的那10公斤不锈钢中的一半,加工制成了世界上第一批不锈钢餐厨刀具:水果刀、折叠刀、剃须刀以及叉、勺、果盘等。1792年12月下旬,它们作为谨献给安德鲁统帅的新年礼物送到了布鲁塞尔行政宫。

一次招待外宾的宴会上,玛格丽特夫人有意无意的将一把不锈钢水果刀遗忘在室内喷泉池里。等到两周之后,故地重游的布鲁塞尔大主教很是惊奇的发现,躺在水池里的水果刀在浸泡7天之后,依然光泽如新,没有丝毫生锈的迹象。(不锈钢制品是在19世纪就出现过了,但廉价的大规模使用是在20世纪初)

此事立刻在布鲁塞尔全城引发了极大轰动,很多外交官、政治家、有钱的贵族和富豪们跑到行政宫观赏这个无比神奇的永不生锈的钢铁器具。而投其所好的安德鲁在得到玛格丽特的同意下,随即将兰斯研究院送来的那30多件不锈钢制品送到布鲁塞尔拍卖行里进行公开拍卖,仅给自己留下一把剃须刀,而永保光亮的水果刀属于玛格丽特夫人,至于不锈钢小碗是留给仅两岁的小女儿玛丽。

虽说这种不锈钢在18世纪还非常昂贵,差不多是同等重量白银的两倍,但总体成本也不过三千法郎左右。等到轰动效应爆发之后,拍卖行的32件不锈钢制品居然成功敛财一百五十万法郎,直接翻了三百倍。从1792年12月开始,“兰斯法郎”成为比利时大区的官方货币,以取代原德意志邦国间流通的塔勒。

当然,这种横财玩弄一两次就可以了。毕竟,由于开采与冶炼金属铬非常费劲而且危险,容易出现金属铬中毒,这就使得不锈钢的产能没法继续提升而是削减,那是从实验室提炼的少量金属铬大都用在特殊无缝钢管上面。

1793年的新年伊始,安德鲁从不锈钢制品的拍卖所得中拿出一半(约60万法郎),以玛格丽特夫人的身份,投资到西蒙伯爵正在创办中的纺织厂与印染工厂基金;余下的另一半,安德鲁则以小女儿玛丽的名义,捐献给布鲁塞尔的天主教会,专项用于救助比利时全境的弃婴和12岁以下孤儿。

此举一出,西蒙伯爵领导的工商派也随之水涨船高,旗下筹备中的纺织厂与印染厂立刻受到荷兰交易所和各路投资客的热烈追捧;而安德鲁对布鲁塞尔教会善事业的这笔巨额捐助,也极大缓他和与天主教会的矛盾,逐渐消除征服者与瓦隆人之间的最后一丝隔阂。

可即便如此,安德鲁仍旧始终坚持:“神(信仰)归神,凯撒(世俗政治)归凯撒”的宗教政策。无论是宪兵部,还是警务部都严禁天主教会拥有教堂(修道院)之外的任何田产,也不准大小教士们涉足非救济、医疗以及教育的世俗领域。违者,一律严惩不贷。

在基础教育方面,目前安德鲁掌握的教育资金与教师储备,至少在未来3到5年之内,只能有限保障法国北方15省义务教育的推广;而比利时和莱茵河西岸的广大地区,各种小学阶段教育仍然依靠当地天主教会,或是其他基督新教的传统力量来支撑。

进入1793来之后,8万布鲁塞尔市民差不多都承认:在法国人到来之后的比利时大区,比起奥地利人统治下南尼德兰地区,不仅重新恢复了和平生活,物资水平也改善很多。最重要的是,到处都是轰鸣的工地,到处都有就业机会。

拿布鲁塞尔对比,半年前的这座城市,尤其是市郊几乎是一片寂静,农村里的人们拖家带口来到市区里找一份工作糊口。为此,他们平日都住在简易帐篷或废弃的修道院里,希望梦想得到和平安定,每天在工地上赚点钱,好为家人买面包吃,生活贫困悲惨。可即便如此,这些人依然要承受1790年布拉班加革-命以来一系列的希望和失望、恐慌、暴力、镇压与战争。

如今,战争与内乱已在去年10月份结束,这座美丽城市再度恢复数年前的正常秩序。在行政宫与安德鲁的努力下,在布鲁塞尔的东北郊,塞纳河(属于斯海尔德河的支流)右岸的一大片荒地,被规划成类似沙隆西郊的工业基地。

两个月前开始,各种筹建的机械制造厂、纺织厂与印染厂正一家接着一家的拔地而出。尽管西蒙伯爵提供的薪酬待遇很是一般,但有针对工人家眷的免费食宿与免费子女教育,继而吸引成了成千上万的市区人口重返郊外。为工人家眷提供食宿与教育福利,这是依照安德鲁的要求。

卫国战争鏖战正酣时,为补充战略总预备队的实力,受安德鲁指示的宪兵部于沙隆工业基地招募义勇军时,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得到了3万多大军。由于瓦尔米战役发展的异常顺利,使得3万多枕戈待旦的义勇军最终没能开赴战场,但宪兵在报告中,反复陈述工人的服从性与纪律性,给予了安德鲁极大震撼。

尽管安德鲁一直鼓吹同英国的友好邦交,甚至还不惜卑躬屈膝的迎合英国外交官的各种合理的与不合理的要求。但他内心非常清楚,英吉利海峡间的两国和平已正式进入倒计时阶段,这与巴黎国民公会公开审判前国王路易十六相关。

与此同时,无论是英国使节,还是欧洲其他国家的外交官,都不曾说服安德鲁干涉这场不应有的非法判决。即便对方开出什么价码,穿越者都不为心动。作为安德鲁在巴黎喉舌的《费加罗报》,也审判前国王的报道上保持偏向性的中立。

去年11月间,当《泰晤士报》的一名记者在伦敦纺织品交易市场上,看到了比曼彻斯特售价相似,质量相仿的法国纺织品时,他大感惊奇,于是在报纸上表达了自己的忧虑,竭力鼓吹法国佬的纺织行业已获得极大成功,未来三年,五年,或许是更短的时间内,法国棉纺织品就会威胁到英国的贸易出口。

当然,上述不过是英国记者危言耸听的一番言辞罢了。沙隆基地的纺锭数量即便在1年内持续增加到原来的5倍,但也只是曼彻斯特棉纱产能的十分之一,制造出来的纱布总量尚且还不能满足法国本土的半数需求,更无法威胁到英国。

但布鲁塞尔的北郊纺织厂就不同了,它拥有得天独厚的的条件。那幕尔的煤矿与沙隆产的蒸汽机,为纺织机械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动能;原料方面,东部佛兰德伦平原与中部丘陵地带都数量不少的棉花种植园,加之“海上马车夫”-荷兰商人的存在,使得来自俄国、普鲁士与波兰的棉花和粮食能通过商船,可以从波罗的海、绕道日德兰半岛海峡,经过北海,方便直航到塞纳河边的纺织厂;同样是背靠荷兰,海上马车夫能可以保证将比利时的棉纱制品送往世界各地。

得益于沙隆纺织厂的成功经验,由沙隆机械厂自行研制生产的,代表当代最先进水平的蒸汽纺纱机与蒸汽织布机,足以大规模装备到布鲁塞尔工业基地里加以运用。未来,北郊纺织基地的设计最大产能将是沙隆的20倍,甚至更高。

为此,警务部与宪兵部还联合开展了对城市犯罪组织的大规模清理工作。其中一点,就是将乞丐帮派的组织与领导,定性为极为严重的犯罪行为,其罪名仅次于武装叛乱。那些拒绝转型的乞丐帮主们,要么身负常年累计的各项重罪,走到城市广场上的绞刑台;或是被赶到暗无天日的那幕尔煤矿,接受长达15到20年的苦役,几乎不可能会人活到刑满释放的那一天。

当然,那些无谋生能力的城市乞讨者可以继续留在各个教会开办的救济所;12岁以下的孩童还能在不同教会学校里,接受免费的小学阶段教育;至于那些手脚健全,又好吃懒做的乞丐,如果被街头巡警连续3天遇见,就会被强行送到职业介绍所,一同“培训三天”,然后再集中送往市郊工地里搬运砂石土料,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惩罚性劳动。

安德鲁清楚,一旦布鲁塞尔北郊纺织基地顺利建成,等到产能得以全部释放之后,那么就是对英国纺织业最大、最直接威胁。无论是英王乔治三世,还是内阁首相小威廉皮特,或是英国机械与纺织品商人,以及他们在议会下院的利益代言人,都会借助《泰晤士报》《伦敦通讯社》等报刊来鼓舞与煽动民众,倡导下一次针对“安德鲁集团”的政治、经济与军事战争。

……

布鲁塞尔市区的最大公园,原是奥属尼德兰总督切申公爵的王家花园,也是一座效仿凡尔赛的法式花园。半年前,等到总督府变成行政宫之后,这座拥有草地、树林、喷泉池、塑像群、咖啡厅、艺术长廊与露天歌剧院,之前仅供专-制君主和封建贵族才能享有的王家花园,也随即成为城市的公共花园。依照公园的管理规定,每天上午8点到下午5点之间,会对全城市民免费开放。

所以处于安全上的考虑,安德鲁在行政宫公园里的慢跑时间,通常在下午5点半,也就是闭园之后。其后,他会步行回到行政宫北楼,这也是安德鲁的住所和办公室。之前,都是小克勒曼副官陪同统帅身边,等到少校副官被安排去鹿特丹出差后,沙恩霍斯特就待在安德鲁统帅身边,成为每天傍晚1小时的陪跑员。

1793年1月上旬那几天的日子里,安德鲁经常思考有关宗教方面的问题,同时,与罗马教廷密使间的协商,也在布鲁塞尔的教堂里断断续续进行着。

在慢跑过程中,不远处米歇尔大教堂的高大钟楼遇整点再度敲响。此时,安德鲁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手指教堂方向高耸着的钟楼,对身后紧紧跟随的沙恩霍斯特少校说道:“瞧瞧,我每天在这片大自然的宁静中散步或是慢跑。教堂的钟声就会在不知不觉间震撼了我,使我内心感动不已。”

他看了一眼少校参谋,沙恩霍斯特急忙点头,表示赞成统帅的看法。安德鲁接着说:“于是我想到,这种力量会对单纯并且倾向于信仰的民众,产生极大的影响!那些哲学家、思想家与政治家都必须要考虑到这些!……

基于此,我非常同意平民党领袖冯克与布鲁塞尔大主教的看法,需要促使这里的人们都保持原有的宗教信仰然而需要指出的是,这种宗教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必须掌握在政-府手中,而不是罗马教皇或是别的大主教手中。

沙恩霍斯特在一旁认真的俯首聆听,并不做任何表示,因为他既不是哲学家、也不是思想家,更不是政治家,连个虔诚的基督教徒都谈不上。近几个月来,沙恩霍斯特少校去教堂的次数,还没安德鲁一半多。那是汉诺威人接受了最高统帅的一项任务,在全面熟悉法军的作战体系后,重新运作一个全新的总参谋制度。

安德鲁接过侍从官递来的一件裘袍,随意披在身上,继续边走边说:“神职人员及整个教会制度将永远都存在,只要人们心中有宗教精神意识,神职人员就会存在,而且这种宗教精神是他们本来就有的……一旦我们要领导人民时,要必须认真考虑到这一点,巴黎的混乱局面首先是旧信仰的缺失,而新的信仰尚不成熟……”

说到这里,安德鲁忽然止住了话题,那是他看到一位老熟人正站在北楼的大过厅里,他倚靠墙角,手臂抱胸,正乐呵呵的望着自己。

“哈哈,安德鲁,你应该去当一名哲学家!”来人哈哈一笑。

第280章 以革命的名义(上)

安德鲁同样笑呵呵的上前几步,他伸开长长的双臂,热情拥抱远道而来的朋友,头戴宽边大礼帽,棕色外套的乔治-丹东。

比利时的征服者很是用力的拍打泰坦巨人的后背,说道:“能在布鲁塞尔看到你可真是高兴,乔治!”话语中,安德鲁有意忽略了丹东不久前刚刚丧妻的事实。

“是没人愿意来,所以只好我来了!”丹东一脸委屈的表情,引得安德鲁哈哈大笑。

北方独-裁者竖起一根手指在客人面前。愉快的来回摆弄着。

“不不不,我亲爱的朋友!是没人敢来吧。嗯,让我想想他们在干什么?哦对了,德穆兰在《老科德利埃报》上说我是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无情掠夺者;让索内也在《新罗马共和国》的小册子上指责我是凶狠残暴的刽子手;至于埃贝尔的《杜申老爹报》更形容我是一个令人作呕的天主孝子;还有圣鞠斯特,居然在雅各宾派集会上痛骂我是一个只用下半身思考的行为放荡者……”

在留意到丹东的脸色有点不太自然时,安德鲁却将话题转向一旁的沙恩霍斯特少校那边,嘱咐说:“少校,你的申请我同意了,先去做好出发前的准备,等到克勒曼少校回来之后,你就可以赶赴各个军团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实地调研。”

一周前,沙恩霍斯特少校在详细查阅了军情局六处从波兰与圣彼得堡等地传回的情报之后,并基于自己的对德意志各邦国的了解,沙恩霍斯特坚持认为:普鲁士一旦与俄国达成第二次瓜分波兰的合约,极有可能将目光重新转向莱茵河。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有人资助(比如说英国)或是怂恿(俄国和奥地利)柏林,无忧宫的那位君主极有可能撕毁之前与安德鲁签署的停战协定《瓦尔米密约》,再度发动一场新的战争,来挽回普鲁士军队在1792年失去的尊严。

所以,沙恩霍斯特少校希望能赶赴镇守莱茵河左岸的马斯军团与摩泽尔军团,与待在科布伦茨视察的总参谋长贝尔蒂埃将军汇合,讨论下一步应对方案。

然而,安德鲁一直没有首肯,倒不是忠诚问题,而是穿越者担心耿直的农夫(沙恩霍斯特)会与傲慢的贵族(贝尔蒂埃)把关系搞僵。尽管这两位优秀的参谋军官彼此间还没见过对方,但在有关总参谋部的改制问题,两人于公务往来书信中,屡次爆发观点上的剧烈冲突。

此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在巴黎方面。安德鲁不希望莱茵河战争爆发之际,那些对自己心存不满的国民公会代表们暗中使坏,对兰斯、沙隆进行袭扰。尽管穿越者非常确信,巴黎方面不会在军事方面占到任何便宜。然而内战一旦开启,就会迫使安德鲁不得不推翻之前的战略部署,转而将注意力优先放在国内。

如今,丹东奉命来到布鲁塞尔,这就意味着国民公会业已达成一致意见,愿意在同为一面三色旗之下,巴黎将延续与“安德鲁集团”的良好合作关系。

打发了沙恩霍斯特,安德鲁随即邀请丹东到行政宫的私人书房里一聚。这是一个陈设非常普通的房间,最引人注意的是靠墙那上下五层的雕花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从狄德罗主编的《百科全书》,到启蒙思想家伏尔泰、孟德斯鸠与卢梭等人的全部著作。

在得到主人的允许之后,丹东很是好奇的上前随意翻阅了几本,居然发现其中不少还是德语版的图书。这其中就包括中世纪奥皮茨的《德国诗论》和格里美豪森的《痴儿历险记》;18世纪之后启蒙时代,维兰德的《阿迦通的故事》,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以及席勒的《强盗》和《阴谋与爱情》等。

不过,最有名的却是3百年前,马丁-路德编撰的第一部德语版《圣经》。其间,丹东甚至还留意到圣经上还有安德鲁使用德语进行了大段批注。于是,客人扬起手中的德语版圣经,对北方独-裁者打趣的问道:“安德鲁,你准备几时信奉路德宗了?”

安德鲁笑而不语,书架上的图书不过是自己茶余饭后的阅读消遣,再过些日子,他要以北方统帅部的名义,巡访莱茵河以西的德意志领土,多了解一些19世纪以前的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历史与文学,总是对自己会有所帮助的。

安德鲁听到丹东继续在问自己。“你知道我最欣赏马丁-路德的那句话吗?”

“我的话,就是上帝的话!”安德鲁接了一句,但转而解释说:“你也清楚,这只是新教徒们为马丁-路德编撰的一句墓志铭。他本人的口述那句话应该是,‘我是上帝话语的奴仆’。”前者属于狂妄,后者回归谦卑,但隐含意思相近。

兰斯大学尽管是以保守著称的天主教会学校,但受启蒙思想的深刻影响,学生们依然在暗地探讨各路基督新教的奥义,尤其是法学院的学生更是胆大妄为。大革命爆发前的那两年,他们已经在校园里公开辩论天主教与新教派的得与失,罪与罚。唯一的前提,是不能在天主教堂里公开辩论异教徒教派。

“现在布鲁塞尔,或许是整个比利时,你就是上帝了!”丹东放下德语版的圣经,从侍者手中接过一杯热可可,抿了一小口,继续说道:“我在来行政宫的途中经过市政厅广场时,看到玛格丽特夫人和2岁的玛丽小姐正在大批官员的协助下,给那位布鲁塞尔第一公民小于廉换新衣。整个服装样式和你平日穿的差不多。嗯,缩小版的共和国元帅制服。哦,还外加一顶小深蓝色的软角帽。”

小于廉,又称小于连,又译为尿尿小童,撒尿小孩等,属于布鲁塞尔的市标。这座闻名于世的小男孩铜像是一坐落于市中心的小孩子像及喷水池。这个五岁小孩身材的雕像不大(身高约53厘米),但有将近四百年的历史。1619年,最新的尊青铜小于廉像建成,由南尼德兰的雕刻家捷罗姆杜克思诺所打造的。1747年,法国路易十五为了“雅观”起见,曾给他披上过衣服。此后,每一位造访比利时的征服者都为给这位“布鲁塞尔第一公民”小于廉换套新衣。

事实上,这是那位大富豪西蒙伯爵提出来的主意,看似俗套,但民意效果非常明显。现场的三万名围观“小于廉换新衣”的布鲁塞尔市民中,嘘嘘喝倒彩之人寥寥无几。两年前,奥地利总督切申公爵重归布鲁塞尔时也干过此事,但参与换新衣仪式的市民仅有四、五千人,半数民众还在高声斥责奥地利人的无耻。

对于客人的恭维之词,安德鲁笑而不语。但他不得不承认,玛格丽特夫人以及女儿小玛丽的存在,为竖立征服者安德鲁的正面形象,在布鲁塞尔普通市民中加分不少。可尽管如此,包括西蒙伯爵在内,没人提出让安德鲁迎娶玛格丽特夫人。那是所有人都被暗地告知,比利时与莱茵河的征服者,其政治联姻对象只可能属于古老的欧洲王室,或是德意志邦国的某位显赫公主。

“说吧,乔治!谈谈你来布鲁塞尔的原因。”安德鲁招呼客人在沙发上就坐。

丹东竖起了三根手指,说:“主要是三个方面。第一,在我的倡议下,国民公会决定授予你,安德鲁-弗兰克荣誉议会代表的资格。除了没有投票权,以及每天18里弗尔的生活补贴之外,其他的保持不变。当然我们都知道,你压根不在乎这些。但这是我临行前,要求吉伦特派与雅各宾派所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

安德鲁点了点头,保持沉默没吭声,他继续等着丹东把话说完,尽管他早已了解大致情况。北方十五省的代表近半数还留在巴黎议会中,安德鲁想要获悉来自国民公会内部的各种情况并不难,应该说是相当容易。

就在国会开启审判路易-卡佩的司法程序之后,整个欧洲都放弃了与巴黎的和谈,重新与革-命的法国为敌。一直持中立立场的英国议会下院也发来一份措词强硬的警告,威胁法国同行们不得肆意伤害前法国国王路易十六及其家人。

基于此,议会中的两大党派领袖,布里索和罗伯斯庇尔,都共同意识到必须团结革-命法国的所有力量,反击封建君主的下一次疯狂进攻。而那位手握20万军队的北方独裁者,也再度成为国民公会领袖重新拉拢的对象。

在图里奥等人的提议下,国民公会迅速通过一项决议,接受了包括里斯、埃斯科、德尔、德纳塞、下马斯、加尔特、桑布尔、热马普、卢森堡等9个省在内的比利时行政大区民众加入到自由法兰西大家庭中。议会的内政委员会还授权北方统帅部在未来两年内主导比利时大区的政治与军事。此外,在莱茵河以西的原德意志邦国领土上,国民公会也表态将随同接纳这些德国佬加入法兰西共和国。

丹东竖起了第二根手指,他说:“第二点,不仅是我、布里索,以及罗伯斯庇尔,事实上,所有的国会议员都希望得到你对议会审判路易十六的真实态度。这一点,非常重要。”最后一句话,丹东差不多是一词一顿。

“作为我个人,将接受荣誉代表的称号,也将尊重国民公会所做出任何一项正确决议!”不带丝毫的停顿与犹豫,安德鲁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丹东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这才是成熟政客的真实态度。什么叫做“正确决议”?那就是安德鲁依照其个人的政治利益做出的最后判断。事实上,罗伯斯庇尔领导的雅各宾派和布里索组织的吉伦特派,他们只是要求安德鲁不在北方瞎捣乱就行了,其他方面也不可能让北方独-裁者做出太多的让步。

“最后一点,安德鲁,我的朋友,法兰西共和国需要北方统帅部的紧急援助!”丹东站了起来,说出了自己此行布鲁塞尔的主要目的。

……

第281章 以革命的名义(下)

谈及请求援助,这是安德鲁在布鲁塞尔行政宫里听到的第三波。

第一次是波兰版的拉法耶特,同样是参加过北美独立战争,还被授予大陆军准将军衔,美国国籍的波兰军官,塔德乌什柯斯丘什科。

1792年10月,出于对俄国女沙皇大肆污蔑法国革-命政-府的愤怒,巴黎国民公会决定公开授予波兰抗俄英雄科希丘什科为“法国荣誉公民”称号,以纪念他为了他祖国的自由而战,以及他平等和自由主义的思想。

然而等到11月下旬,科希丘什科从莱比锡赶到巴黎时,他没得到想象中法国人对波兰起义计划的慷慨支持。那是处于政治混乱中的巴黎,没有能力帮助远在两千公里之外的传统盟友。事实上,法国南方的阿尔卑斯军团、北意大利军团,以及比利牛斯军团中,尚有3成士兵没有得到制式枪械,火炮也非常缺乏。

不过,科希丘什科没有放弃希望,他在有心人的点拨下,他专程来到布鲁塞尔,希望游说那位安德鲁元帅支援苦难中的波兰祖国。显然,北方独-裁者似乎没有上当,他很快知道这位科希丘什科将军(波兰中将)并非波兰王国的官方代表,而只是一名流亡法国,想着空手套白狼,忽悠自己拿出8千支步枪做无偿援助的疯狂爱国者。于是,安德鲁当着普鲁士、俄国和奥地利等多国使节的面,严厉训斥了科希丘什科,最后还下令侍卫将那个波兰骗子赶出自己的行政宫。

就在羞愤难当的科希丘什科想着连夜乘船离开布鲁塞尔时,军情局的彭杜瓦斯将军毫不费劲的在码头上堵截了这位勇敢的波兰爱国者,还顺带解释了安德鲁统帅的此番用意:在起义爆发之前,一切相关行动都务必高度保密。

双方在接下来的友好会晤中,彭杜瓦斯代表安德鲁元帅表示:军情六处将在未来15月内,为争取独立自由而战斗的波兰人民,援助1万5千支带刺刀的步枪,另外还有六十门火炮。上述武器大都来源于卫国战争期间,法军在战场上缴获的德意志邦国军队的制式武器,至于普鲁士军团的武器大都被柏林赎回。

当天大的喜悦从天而降时,科希丘什科竭力保持着头脑上的冷静,他很是紧张询问彭杜瓦斯,那位安德鲁元帅会对解放中的波兰以及波兰民众提出什么政治、军事与经济方面的要求。

彭杜瓦斯也开诚布公的回复说:“目前只有三点,第一,波兰抵抗组织合作的对象,必须是也只能是安德鲁元帅。即便是未来有了巴黎的加入,也必须事先得到北方统帅部的允许;第二,北方统帅部在对抗俄国、普鲁士或是奥地利时,作为盟友的波兰军队必须予以不留余力的协助;第三,如果未来的波兰王国依然坚持君主立宪制,希望将安德鲁元帅的子嗣列入波兰王储的备选名单中。”

自从斯坦尼斯瓦夫二世的波兰政-府不大不小的坑了法国一把之后,安德鲁便不再将波兰大贵族视为首要合作对象,转而寻找波兰流亡者中的“布尔乔亚”与“小布尔乔亚”,而科希丘什科与东布罗夫斯基就是其中的最好选择。

在听完彭杜瓦斯将军转述安德鲁元帅的要求之后,科希丘什科没有考虑多久就全盘接受了。毕竟,无论是之前的法兰西王国,还是现在的法国共和国,都不需要波兰的一寸土地,反而是在危机时刻给予华沙各种援助。

第一点,在北方统帅部围歼14万普奥干涉军之后,大批的波兰爱国者已视这位年轻的法国元帅为心目中的偶像,有了“神眷者”的支持,肯定会鼓舞军心士气;第二点是毫无疑问,盟友之间原本就是守望相助的。而法国属于欧洲列强中,对波兰最为可靠的盟友,几乎没有之一;至于最后一点更加没问题,那不过是个波兰王储的提名而已。这个东斯拉夫人的国度有一个无比优良的传统,就是特别喜欢邀请外国人来担当波兰国王。

既然要促进波兰搞革-命,彭杜瓦斯就不会希望科希丘什科筹划中的波兰抗俄大起义变得仓促盲目,最终一败涂地。军情局六处主管告诉这位科希丘什科将军,必须先建立一个强而有力的起义组织,进而将所有全欧洲的波兰爱国者团结在这个组织之下。至于组织名称,安德鲁元帅已事先为波兰人想好了--“解放波兰联盟”,后者将下辖一个军事机构--“波兰自由军团”。

除了支援武器之外,安德鲁还秘密派遣大批军事教官秘密赶赴波兰,训练自由军团的士兵,帮助波兰人在当地建造军械所,以及弹药加工厂。与此同时,解放波兰联盟也将定期将优秀的波兰军官送往北方统帅部下辖的军团(集团军)进行专项培训和随军实战,尤其是在炮兵、参谋、通讯、工兵等技术兵种。

彭杜瓦斯强调道:“先以国家(波兰)的名义,联络反抗派贵族;再以革-命的名义,团结中下层的共和派;最后以自由的名义,唤起全国约4成的农奴与半农奴。”

……

第二次援助,纯粹就是一项军事援助,与政治其他无关,那是应来自奥斯曼帝国新任苏丹,塞利姆三世的请求。

塞利姆三世是在1789年,其叔父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死后即位。显然,这位年轻苏丹王的运气很不好。即位之初,奥斯曼帝国就同神圣同盟的俄罗斯与奥地利大打出手。更加不幸的,是帝国-军队在两个战场上都先后失败。

1791年8月同奥地利签订了《锡斯托夫条约》,这令奥斯曼失去了大半个波斯尼亚;而1792年1月,与俄罗斯达成的《雅西和约》,奥斯曼更是损失了克里木和格鲁吉亚,俄国则在得到的黑海沿岸地区建造基地,发展海军。

在1792年5月,塞利姆三世等到“神圣同盟”之间的战争一结束,为了重振昔日的老大帝国,这位身材高大,体魄魁梧的年轻君主试图以西方列强,尤其是以法国为模板,在内政、外交和军事制度等方面采取一系列革新措施。

今年8月到9月间,奥斯曼苏丹的特使奥马尔来到巴黎,试图寻求法国人的帮助,然而却适逢14万普联军入侵法国,使得卫国战争爆发,没人有功夫理会那位远道而来的奥斯曼特使。最终,奥马尔不得不失望而归。

10月下旬,回到伊斯坦布尔的奥马尔收到了法国卫国战争的胜利捷报。于是他向塞利姆三世主动请缨,希望派自己再度出使法国。接连在巴黎、兰斯、色当扑空之后,奥马尔特使最终在布鲁塞尔行政宫见到了安德鲁统帅。

与援助波兰遮遮掩掩的不同,安德鲁当即同意与奥斯曼帝国苏丹塞利姆三世,延续两国数百年来的盟友关系,愿意在军事方面给予帮助。其中就包括提供法军缴获的两万三千支奥地利军队的制式步枪,以及八十五门火炮。富有的奥地利人一贯财大气粗,经常赎回士兵和军官,但很少赎回武器。

除外,安德鲁也同意安排一百二十名军事教官远赴伊斯坦布尔,为奥斯曼成立中的新式陆军服务。不过在连续经历与奥地利,与俄国的两次战争失败之后,苏丹塞利姆三世显然没有足够的黄金来支付这大批军火费用。

好在安德鲁也非常体贴大军火采购商的难处,他主动提出可以拿中东产(埃及为主)的长绒棉、安卡拉羊毛、铬铁矿作为冲抵军费;另外,塞利姆三世领导的奥斯曼帝国必须理解与支持法国舰队(私掠船舰队),在北非一带开展的剿灭海盗行动。说的明白点,作为北非各国宗主国的奥斯曼帝国,需要承认法国私掠船舰队在北非一带,已经或即将建立的海外殖民地。

至于奥斯曼苏丹在政治与经济方面的改革,安德鲁没有任何想要插手的意愿。因为他知道,那个年轻气盛,缺乏城府与政治经验,不懂得如何隐忍的塞利姆三世在强大宗教势力与军队保守派的联合反对下,很容易把国内局势搞得一团糟。在“掀翻汤锅”(叛乱信号)之后,积重难返的奥斯曼帝国又从满怀希望回归到失望之极,等着下一次继续被俄国人,奥地利人,以及法国人狂虐。

那是历史证明,没有启蒙思想长期熏陶的政治改革,是不可能获得成功的。

……

回归眼下,丹东向安德鲁陈述的紧急援助,不仅仅是政治军事方面,还包括经济上。简单的说,巴黎又在闹粮荒、糖荒、咖啡荒和可可荒。不是没有上述物质的供应,而是财政部胡乱发行的里弗尔指劵已经把法国经济搅成一锅粥,直接导致了恶性的通货膨胀。

由于贸易商人们拒绝接受几乎形成废纸的里弗尔指劵,而被法国海关禁止入关,从而导致巴黎市面上的粮食、咖啡、可可、蔗糖和靛蓝一轮接一轮的暴涨。与此同时,各类走私活动日益猖獗,原始的易货贸易重新盛兴起来。

对此,安德鲁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那是国民公会与内阁财政部第三次拒绝了北方诸省联席财政与税收委员会秘书长兼联合银行总裁佩里埃提出的一揽子经济重振方案建。其重要条款就包括:将联合银行视为法国唯一货币发行的中央银行;取缔里弗尔和指劵的流通,确定以黄金为担保的“兰斯法郎”作为共和国的法定货币……

尽管议会代表康邦把法国经济搞得一塌糊涂,但他非常清楚安德鲁所采取的不流血的经济蚕食策略。一旦国民公会和财政部最终接受“佩里埃方案”,那么巴黎,乃至法国的中南部地区就将迅速沦为北方统帅部的经济殖民地。说句直观的话,只需安德鲁元帅一声令下,全法国-军队就会调转枪头对准巴黎,那是兰斯在给他们发放军饷。

对于巴黎的固执立场,安德鲁也不以为然。他非常清楚布里索和罗伯斯庇尔等人是不会轻易就范,双方、三方的拉锯战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其后,雅各宾派会将会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好方法”:施行嫌疑犯法令和全面限价法令,让政治恐怖来替代经济恐慌。

至于军事援助方面,安德鲁让丹东先在布鲁塞尔好好休息数日,他会让专人来筹办此事……

第282章 风云突变的局势(上)

圣彼得堡,冬宫,这是一座气魄和规模都世人震惊的俄国皇宫。

整个冬宫正面向着涅瓦河,有3道拱形铁门,入口处有阿特拉斯巨神群像。宫殿四周有两排柱廊,气势雄伟。宫内以各色大理石、孔雀石、石青石、斑石、碧玉镶嵌;以包金、镀铜装璜;以各种质地的雕塑、壁画、绣帷装饰。

在穿越者的记忆中,那位已步入春暮之年的叶卡特琳娜二世,不过是一个又老、又蠢、又好色,脾性怪异,野心勃勃的老妇人。但这一次,显然是安德鲁记错了,那是一个能被后世尊称为大帝的俄罗斯国母,叶卡特琳娜二世永远都不是一个可被忽视的沙皇。哪怕她如今年事已高,也许还将时无多日。

在与远道而来的表亲,那位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二世,共同签署了第二次瓜分波兰的《俄普条约》之后,送走客人的叶卡特琳娜二世便独自待在大书房里沉思。不久,她转到隔壁房间,那里的墙壁刚刚挂上去一副全新的欧洲全景地图。这是一刻钟前,帝国测距局依照多国合约的内容紧急绘制而成的。站在新地图前,叶卡特琳娜二世朝上面扫了一眼,发现横在俄国进军欧洲内陆的第一个障碍,那个波兰王国又变小了“一点点”。

1793年1月,根据俄普奥三国条约,俄占白俄罗斯(包括明斯克)、第聂伯河西岸乌克兰大部、立陶宛一部,面积25万平方公里、人口300万;普占格但斯克和托伦两市、大波兰地区的几省、马佐夫舍一部分,面积58万平方公里。人口110万;而可怜的奥地利只得到了几块小小的土地,人口不足20万。这是俄普奥三国第二次瓜分波兰的行动了,比起1772年第一次要更凶狠,更残暴。

然而,当叶卡特琳娜二世的目光转向西欧时,她看到代表红色区域的法国人居然得到了比利时和莱茵河以西的德意志领土,面积超过了12万平方公里,新增人口近8百万。这令雄心勃勃,试图带领俄国征服整个欧洲的女沙皇的心情,一下子变得不大美妙了。

很快,叶卡特琳娜转身从桌案上戴起老花镜,手里还拿了把放大镜,立在于西欧地图前的俄国女沙皇开始一寸一寸地,仔细端详着地图上小如米粒的俄语字母,与此同时,她的脑子里一边紧张地思考着。

“必须遏制那个叫安德鲁的法国征服者!”良久,叶卡特琳娜放下手中放大镜,她回到自己专属的天鹅绒座位上继续思考,周密而详尽的思考。

尽管布鲁塞尔方面曾向俄国使节做出了信誓旦旦的保证,表示安德鲁法国绝不会援助注定要灭亡的波兰王国。然而,叶卡特琳娜二世压根就不相信言而无信的法国佬,就如同巴黎在1百多年来,一直保证不会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结盟。但事实上,每次俄土战争中,土耳其军队总是拿着法国最新式的步枪与大炮,杀死了成千上万的俄罗斯军人。

以扑灭大革-命的熊熊大火为由,派遣俄国大军远征法兰西。不过是叶卡特琳娜二世忽悠普鲁士和奥地利两国君主的谎言罢了,至少俄军参谋部从未拟定过这种必须横跨2500多公里,途径大小数十个基督新教的国家与自由城市,实为荒诞不经的作战方案。

所以,“在完全吞并和彻底消化波兰之前,俄国-军队决不可越过涅曼河左岸1百俄里。”这是叶卡特琳娜二世给予苏沃洛夫元帅的保证。

此外,也不可能指望奥地利人。由于维也纳在这次瓜分波兰的国际会议上所得很少,导致奥地利皇帝弗朗茨二世非常不满意圣彼得堡,甚至拒绝亲自出席此次三国和会。事实上,在与安德鲁法国签署完《布鲁塞尔合约》之后的美泉宫,对于恢复法语区的尼德兰统治兴趣并不大。弗朗茨二世皇帝更希望将同样富饶,但距离本土更近的北意大利平原,彻底纳入哈布斯堡家族的统治。

需要说明的是,北意大利的大部分领土目前都属于皮埃蒙特-撒丁王国。这是个属于波旁王室一系(从西班牙波旁王朝分出来)的富有王国,其首都设在都灵,统治领域包括辖意大利西北部地区的皮埃蒙特、萨伏伊和撒丁岛。

综合考量之后,叶卡特琳娜二世只能让普鲁士人为自己火中取栗。从两个多月前就开始,这位俄国女沙皇就一直在暗中怂恿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二世,向安德鲁法国发动一场复仇之战,夺回莱茵河以西的德意志领土,将其大部归为普鲁士王国所有。至少俄国女沙皇的这番建议,的确令威廉二世很是心动。

然而,俄国的险恶用心却遭到了布伦瑞克公爵的坚决反对。倒不是这位普鲁士元帅不愿意对法国开战,而是他深知普鲁士尚未恢复国力军力,尤其是在军心士气方面,参与出征的德意志士兵永远都忘不了法军那种铺天盖地般的猛烈炮火。按照布伦瑞克公爵的话说,“除非能有效遏制法国-军队中的凶狠炮兵,否则,任何一直欧洲军队都不可能在战场上单独战胜法国人。”

不幸的是,在经历1792年两次战争之后的布伦瑞克公爵。于新年伊始因劳累而病倒在床,不得不回归自己领地里静养。在圣彼得堡会议期间,没有了反对之声的普鲁士国王威廉二世最终接受了叶卡特琳娜二世的出兵建议,为此还获得了价值3百万弗罗林黄金(约1千5百万塔勒)的军事贷款。威廉二世承诺普鲁士会在两个月之后,对驻守莱茵河以西的革-命法国,发动新一轮进攻。

“愚蠢的普鲁士人!”想到这里时,叶卡特琳娜二世那布满皱纹的老妇人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笑。必须说明的是,叶卡特琳娜二世在嫁入俄国之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鲁士少女。等到处理完俄罗斯的国家大事,叶卡特琳娜二世再度将思虑转向罗曼诺夫家族王朝的内部事务上。

长期以来,叶卡特琳娜二世都认为王储保罗大公是自己与情人所生,并非前任沙皇彼得三世(叶卡特琳娜二世丈夫)的亲生子。然而,保罗大公的鼻子越来越塌,嘴唇越来越厚,简直就是彼得三世的来世翻版。

导致叶卡特琳娜更担心的是,保罗大公近年来,对前任沙皇彼得三世的死亡原因显得十分关心,经常向侍从打听自己有无即位的可能性。不久前,出访普鲁士的保罗大公还在不停的询问其他人,为什么要叶卡特琳娜二世害死他的父亲,为什么要把本应给予自己的皇冠给了他母亲。

回归之后的保罗大公仍旧陷入痛苦不能自拔。他时而大哭大喊,时而消沉忧郁,使他感兴趣的只有打打闹闹的军事活动游戏。他对宫廷里流传的所谓他是谢尔盖萨尔蒂科夫之子的说法嗤之以鼻,更加坚信自己是惨遭杀害的彼得三世的亲生儿子。仿佛为证明这一点,他变本加厉地模仿彼得三世的许多怪癖。从此以后,他也明确表示喜爱普鲁士的一切,暴虐地发号施令,残酷对待士兵,总之,只要有机会他就效法彼得三世的恶行,只是做得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上述一段为俄国史料)

沙皇叶卡特琳娜二世对于王储保罗的昏庸无能深感失望,所以把希望寄托在皇孙亚历山大的身上。只是为了避免彼得大帝开创的罗曼诺夫皇权基业,在自己百年之后,落入那个性情乖张、崇尚普鲁士主义的保罗之手。

然而就在今天上午,皇孙亚历山大居然表态对执政俄国根本不感兴趣,并明确表示他对专-制、暴力和宫廷阴谋十分厌恶。他说他天性随和,喜欢宁静淡泊的生活。这番话,自然气得叶卡特琳娜二世浑身发抖,于是身为祖母的她平生第一次打了亚历山大一记耳光,最后还抱着年轻的皇孙失声痛哭起来。

黄昏时分,叶卡特琳娜二世叫来了守在外面的侍从官,命其草拟一份国文。宣称:为延续彼得大帝开创的长久以来的优良传统,皇孙亚历山大将沿着当年彼得大帝曾经走过的足迹,拜访德意志与尼德兰等地。其间,亚历山大还将造访巴登公国,探望已是俄国皇孙未婚妻的路易莎玛丽亚奥古斯特公主。

……

是夜,在布鲁塞尔的市政大厅里,灯火辉煌,宾客如云。

一入厅堂,美貌的妇人们迫不及待脱去身上的皮大衣,以便向世人展露自己那傲人的身材与胸脯;男人们则需要将马鞭,手枪与佩刀交给守在前厅的城市宪兵保管,然后急急忙忙追赶女伴的脚步。

随后,三五成群的男女宾客,顺着手捧鲜花侍从的指引下,登上灯火明亮的楼梯,进入辉煌华丽的金色舞厅,音乐、鲜花、冷餐、跳舞、欢乐、权贵、外交使节、高级教士,以及城市里的俊男美女们,构成了眼前的生动一幕。

或许是对亡妻的悼念或是心中的忏悔,身为巴黎特使的丹东,虽说勉强接受了安德鲁与布鲁塞尔市政厅的联合发来的出席宴会邀请,但他并没有携带自己的女伴。尽管之前,丹东很是喜欢在这种场合上寻欢作乐,以至于通宵达旦。

不久,当丹东步入市政大厅的第二道大门时,门前那位,一直在唱诵每位嘉宾名字与头衔的制服侍从,高声叫喊:“法兰西共和国国民公会特派员,尊敬的乔治-丹东公民”之后,原本喧哗的热闹气氛几乎在一瞬间被冻结。

现场的男人与女人,以及还没来得及成为男人与女人的少男少女,一个个都盯望着这位身材魁梧,相貌可憎的共和国特使,半数以上是不屑、嫉妒、反感、甚至憎恶的眼神,那是他们认为这个曾作为非法内阁司法大臣的雅各宾派骨干分子,与马拉等人暗中策划了那场惨绝人寰的“九月大屠杀”。

这些人都不曾想到,所谓的“拯救法兰西的大英雄”,那位张口法律,闭口公正的安德鲁统帅才是巴黎大屠杀的真正幕后策划者。当然,即便有人想到了,也不可能拿出确凿的证据去证实,或是说服其他人相信这一点……

第283章 风云突变的局势(下)

宴会人群中的另一半表情就复杂多了,北方统帅部的的将校军官们,个个性格谨慎,他们虽然感谢丹东在卫国战争期间,对作战部队的大力支持,但与不愿意与巴黎的政治大人物有任何牵连。因为最高统帅安德鲁最是厌恶军人干政。为此,包括法雷尔将军、博阿尔内将军在内的多位高级指挥官被剔除北方各军团。

倒是为数不多且胆子大的漂亮小姐女士们,似乎看中了乔治-丹东的那强健有力的野蛮人体魄,她们时不时还流出一丝暧昧与渴望的眼神,可惜巨人泰塔却对此无动于衷;同样是九月大屠杀的缘故,各国使节们很少有对丹东感兴趣的,除了身为奥地利王国商务代办的梅特涅,朝着法国前司法大臣举杯致敬。

丹东嘴角浮出一丝自嘲式的微笑,他旁若无人的走到另一侧的餐桌前,挑选自己喜爱食物,继而端起餐盘,背靠天鹅绒的金丝挂毯,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一番小插曲过后,大厅里的音乐重新响起,男男女女们翩翩起舞,夹在音乐与舞蹈当中的,也免不了对那个法兰西共和国特使的不同评价。

尽管整个比利时已被巴黎纳入到法国大家庭中,但布鲁塞尔的权贵、富豪与教士依然坚持他们“只属于征服者的法兰克王国,而不是雅各宾派的法兰西共和国”。这是伦敦《泰晤士报》记者对比利时当下政治生态的贴切形容。

毕竟在布鲁塞尔,在比利时,这里没有任何的食物短缺,没有大批失业的躁动平民,没有不值一钱的里弗尔指劵;没有性格张狂的雅各宾派,没有宣扬暴力的讲演;没有血腥而疯狂的的长裤汉,更没有对天主教堂的亵渎和破坏……

丹东忽然抬起头,他看到了一位老熟人正站在自己面前。两年多前,正是在丹东的竭力推荐下,布律纳上尉被获准进入香槟混成旅。时至今日,昔日的小小尉官已成为一名将军。两天前,布律纳奉命从马斯军团驻地调回布鲁塞尔。在城市西郊的阿瑟军营里,他将接管筹建中的比利时军团(守备);与此同时,在亚琛与迪伦一带驻防的奥热罗将军,也被任命为西德意志军团(守备)的司令官。

“乔治,事实上你和你的家人也可以留在这里。”布律纳略带歉意的低声劝说昔日恩主。在安德鲁的默许,甚至是纵容下,布鲁塞尔的各种宣传机器已经将巴黎的法国被描绘成众多暴民聚集的废土。昔日的艺术之都、时尚之都、文化之都与浪漫之都的各种美誉,都与如今的巴黎渐行渐远。

丹东笑了笑,他伸手拍打老朋友的胳膊,说:“纪尧姆,你不是一个出色的说客,你的聪明才智应该继续留在军队,在战场上。记住,政治不是个好东西!”

在卫国战争之后,丹东曾经希望布律纳主动申请回巴黎,随后推荐他出任北意大利军团指挥官。然而,这一提议被布律纳婉言拒绝了,那是他早在半年前将自己的家人迁到兰斯,同安德鲁的利益捆绑在一起。

而这,也是穿越者重用布律纳的一个重要原因,尽管后者只是一个后备军团的司令官,但比利时军团未来的防范对象就是荷兰、汉诺威选帝侯国与英国。未来的北方军团极有可能随时调往莱茵河方向,参与到对普鲁士战争中。

那是一周前,在圣彼得堡方面的鼓动与唆使下,柏林特使向安德鲁统帅提出重新修改《瓦尔米密约》的要求,包括无条件收回普鲁士在莱茵河附近的几片飞地,或是改由安德鲁出钱两千万塔勒进行购买。对于普鲁士人这种一地卖两次的丑陋行径,北方统帅部予以了严词拒绝。

于是,普鲁士特使奉柏林方面的指示,宣布单方面撕毁《瓦尔米密约》。也就是说,从即日起,法国与普鲁士再度恢复战争状态。

安德鲁立刻针锋相对予以还击,他下令马斯军团与摩泽尔军团全面进驻格尔德兰、东弗里斯兰、克莱沃、马克与拉文斯堡等地。当得知普鲁士人准备在柏林以西的勃兰登堡征召、训练与集结10万大军的消息时,北方统帅部随即命令各野战军团暂停整编,从收到命令之日起,提升部队为二级战备状况。

此外,安德鲁一方面指示正在法兰克福自由市做访问的塔列朗,立刻赶赴柏林,就当下危局与普鲁士国王威廉二世进行紧急磋商,以期消除两国之间的战争阴霾;另一方面,安德鲁派出刚刚辞去驻荷兰大使的巴斯维尔,命其为全权特使赶往德累斯顿进行秘密外交,准备借道萨克森选帝侯国境内讨伐普鲁士。

事实上,首先提出这一战略主张的是总参谋长贝尔蒂埃将军,他还汇同两位军团司令官蒙塞将军和居斯蒂纳将军意见,继而拿出这一作战方案。此外,还在亚琛一带调研的沙恩霍斯特少校也写信给安德鲁统帅,支持将战争引向普鲁士西部边境,继而出其不意的攻占柏林,在短时间内瓦解普鲁士人的战争信心。

安德鲁也深知,一旦战争拖延下去,势必对北方统帅部极为不利。在得知普鲁士人撕毁停战协定的当天,安德鲁还指示北方15省留在巴黎国民公会里的代表,集体干涉国民公会对路易十六的公开审判。当然,那只不过是竭力拖延对前国王的最终审判期限,为北方统帅部赢得宝贵的备战时间。那是路易十六一旦走上断头台,欧洲的所有君主国都将恢复对法国的战争行为。

基于此,北方统帅部加快了比利时和西德意志两个守备军团的建设步伐,一旦战事需要,上述守备军团会在两周内整编为正规集团军。此外,安德鲁还授权宪兵部筹划一个以流亡的爱尔兰人和波兰人为主的外籍军团。

需要说明的,即便是北方统帅部下的一个守备军团,也远比北意大利军团的要强上许多。后者在组建半年之后,总兵力依然不足35万人,仅半数士兵拥有制式枪械;至于火炮的拥有量,还不如马斯军团一个步兵师团的数量多。

事实上,自从卫国战争胜利之后,南方各省在巴黎的要求下,已经为北意大利军团先后补充了6、7万兵源。然而短短1个月之后,就会有近半数新兵选择逃亡。由于军中的军饷长期拖欠,导致整个军团内部军心涣散,士气不高。就连军团指挥官也换了好几任,最早的孟德斯鸠将军宁可待在比利牛斯军团与西班牙人扔石头,也不愿意接手这个倒霉的乞丐军团。

在呈给巴黎的报告中,一名国民公会的特派员如此形容北意大利军团的士兵,说他们“个个衣衫褴褛,鞋子也有破洞,把枪械胡乱摆放着,很少做认真而细致的保养……事实上,他们看起来就像一群盗匪,粗俗无礼”。

直到去年12月中旬,原北方军团司令,一直闲赋于巴黎的法雷尔将军才被任命为北意大利军团的司令官。到任之初,北意大利军团就凭借着优势兵力,成功占领了仅有数千守军的萨伏依公国,但在分兵南下皮埃蒙特时,却遭遇了一场挫折,法雷尔将军不得不止步于富饶的尼斯城下,等待援军。

也正是这场战役,让关注战事过程的奥地利人开始意识到法国-军队,至少是南方的法国佬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在法国北方,是属于安德鲁统帅的那支装备精良,士气高涨的法国-军队。

在呈给维也纳的秘密函件里,梅特涅很是大胆的建议在安德鲁法国与普鲁士之间的冲突问题上,奥地利应该置身于事外,至少也要拒绝莱茵河方向的战事。必要时,奥地利可为萨克森选帝侯国提供安全保障,继而将北方祸水引向柏林。

不久,在已回国考尼茨亲王的建议下,美泉宫重视审视留守布鲁塞尔的梅特涅,这位仅20岁年轻外交官。一番考量过后,奥地利外交部准备在3月前将布鲁塞尔商务代办处提升为总领事馆级别(相当于科长跃到厅长)。

人逢喜事精神爽。至少,未来的梅特涅领事不再会囊中羞涩,那是他从维也纳外交部得到了一笔高达一百万塔勒的特殊外交经费。目的只有一个,鼓动安德鲁法国与普鲁士大战一场。至于谁胜谁负,这都不重要,但最好是两败俱伤。

……

突然间,舞会大厅里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大家在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着,一股脑的都想冲上前,却又半途停了下来。很快,人群如同潮水般向两边退却,留出中间的甬道。

金色舞厅里,音乐声一变,奏起了明快的曲调。连同舞厅的另一扇大门打开,那是安德鲁手腕着玛格丽特夫人,微笑着,步履轻盈的从客厅走进列队人群中间,而怀抱小玛丽公主的保姆也紧随两位主人身后。

安德鲁走得很慢,那是因为身为女主人的玛格丽特夫人需要频频的向两侧嘉宾微笑致意。站在最前列的梅特涅急忙松开身边女伴挽着手臂,退后两步,向着踏在红地毯上的尊贵主人躬身致敬。不仅是梅特涅,所有宾客也同样如此。男宾退后两步,躬身致敬;女宾双手提裙,膝盖微屈。

当安德鲁与玛格丽特夫人走到舞池中央时,乐队演奏起漫步华尔兹舞曲,安德鲁轻放下玛格丽特夫人的胳膊,他向前挪动几步,又挽着工商派领袖西蒙伯爵的妻子作为第一个舞伴,迎着舞曲的节拍,跳起华尔兹。

一轮华尔兹结束之后,安德鲁的临时舞伴变成了布鲁塞尔市长兼平民党领导人冯克的妻子。但等到第三轮组舞开始前,安德鲁婉言谢绝了城市议长夫人的邀请,他趁着舞池里的男男女女相互配对舞伴时,从人群缝隙间溜了出去。

安德鲁径直来到丹东面前,告诉巴黎特使关于自己的最后决定。

“……北方统帅部将在今年5月之前,无偿支援南方兄弟部至少3万支步枪,以及150门火炮;另外从下个月开始,每隔一周,兰斯方面将通过马恩河上的商船为巴黎输送五千吨廉价粮食。如遇紧急状况,会适当加大粮食的输送力度。

作为回报,国民公会的特别委员会务必将针对前国王路易十六的最后审判日期,推迟到两月中下旬,而不是既定的两周之后。”

第284章 对路易十六的延迟审判

第284章对路易十六的延迟审判

国民公会对路易十六的审问(非审判)开始,是从圣诞节之后第二天开始的,那是一个雾气蒙蒙的阴霾天气,湿润的空气里充满了灰尘。

属于吉伦特派的新任巴黎市长尚邦,奉国民公会特别委员会的指令,来到当普尔监狱。此时,那个已被废黜数月的前国王仍在孜孜不倦教导小夏尔有关地理和拉丁语方面的知识,这是路易十六平生最喜欢的事情。当然也包括在树林里猎兔子,但那只是停留于3年前在凡尔赛宫的美好回忆。

那位大阔边礼帽插着漂亮羽翎的巴黎市长,以趾高气扬的语气告知监狱里的高贵囚犯。他说:“路易-卡佩,基于人民将要公开审理你有关叛国罪行的事实,从即日起,你必须远离你的家人。”

说着这里,尚邦不由得望了望一旁,蹲在地上专心玩弄着拼图游戏的小王储,他语气稍稍一软,继续说:“需要说明的是,这其中也包括你的儿子。”

路易十六似乎被激怒了,他很是激动站了起来,毫无畏惧的迎上前。“先生们,从圣经到人世间的任何一种法律,都不能隔绝父亲与孩子的亲情!”

律师出身的尚邦一时语塞,接着便是好一阵的沉默。倒是陪同一旁,刚刚当选为巴黎检察长的肖梅特走出一步,说道:“当然,你的儿子有权留在这里,并与他的父亲待在一起。但是在审判结束之前,他不能再与自己的母亲见面。”

最终,性格软弱的路易十六不得不又一次选择了顺从,他自暴自弃的说了一句,“好吧,这一切都是你们说了算。”

说着,他吻别孩子面颊,披上宝蓝色的外套,乘坐一辆绿色马车,在巴黎市长与检察长陪同下,赶往马术学校,接受国民公会代表的公开审问。沿途之中,负责护卫的指挥官是桑泰尔将军。他以巴黎自卫军司令的名义,命令荷枪实弹的步兵和骑兵在街道两旁巡逻,几个重要路口还部署了二十多门火炮。

负责审理路易十六的特别委员会主席由巴雷尔担任,这位曾因法国君主接受宪法而热泪盈眶的国会议员,是从议会主席台上高高俯视昔日自己发誓效忠的英明之主。在凝视路易十六片刻后,巴雷尔很是冷漠的说:“路易,你可以坐下!”

路易十六坐下了,在正对主席台的位置,讲演台就在他头顶处。座椅很普通,原来那个镶嵌各种珍贵宝石的王座,在卫国战争期间作为军费的抵押物,目前存放于联合银行的宝库中。好在失去王冠多日的路易十六已不在乎这些虚名。

整个审问过程断断续续的进行了二十多天,巴雷尔总共向路易十六提出了近两百个问题,是从1789年5月三级议会召开以来,路易十六的全部行为。而指控的依据,主要来源于包括8月11日在杜伊勒里宫缴获的各种文件,以及近期从铁柜里截获的秘密文件,总共两千多份。大都涉及前国王及其亲信调集军队,招募帮凶,收买代表,扼杀革-命,煽动叛乱,残害民众的诸多事实。

在聆讯审问阶段,特别委员会拒绝给前国王配置辩护律师。所以,路易十六认为自己唯一的武器,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否认。面对各种质疑,他深思熟虑的说道:“不,我不承认这份文件……我绝对没有签署过这份文件,我没有做过这件事,这一起都是谎言……我是依据至高宪法赋予我的责任,这样去做的。”

等到夜幕降临,审问暂时告以段落,路易十六又乘坐同样的马车,在同样官员与士兵的押解下,返回当普尔监狱。只是房间里不再有小儿子夏尔的身影。

按照特别委员会的安排,对前国王的公开庭问准备在1月20日结束,并于第二天开启正式审判程序。然而,议会大厅在送走路易-卡佩回归监狱后,刚从兰斯返回巴黎的法学专家图里奥,随即向众人提出一个极为尖锐的疑问。

他说:“为什么不给嫌疑犯配置辩护律师,这是他的基本权利……哪怕他是公然的十恶不赦之徒,也必须享受到法律的公平待遇。否则,法律就毫无意义。”

图里奥代表的话立刻在辩论大厅里引发了强烈共鸣,国民公会的代表很多都是受过正规高等教育的律师,熟知构成国家司法体系的三大基石,深知没有辩护律师参与的审判有悖于法律的公平与公正原则,是无效的,非法的。

于是,议员们纷纷起身,一致赞同图里奥代表的发言,决定为路易-卡佩选择两到三名辩护律师,并将审判日期推迟三周,以便律师们收集证据,应对庭审。

当然,持反对态度也不是没有人,那个强忍着皮肤病的折磨,浑身散发醋酸味的嗜血记者第一个跳出来坚决反对。马拉要求立刻开启审判程序,不要耽误杀戮敌人的宝贵时间。当然,这一番胡搅蛮缠式的发言,只是引发满场的嘘声。

当起哄的声音平息一些之后,马拉拼命的挥舞起双臂,以其嘶哑而浑浊不清的声音叫嚷道:“是的,我明白,我明白,在这里有很多敌人,很多的敌人!”

“所有人,所有人,所有人都是你的敌人!”各式各样的欢快声音在这位瑞士人的周围不断响起。等到无计可施的马拉想要将求助于同一阵营的罗伯斯庇尔与库东等人,但几乎所有人都堪堪避开了被遗弃者的目光。

事实上,罗伯斯庇尔同样厌恶马拉的嗜血与残暴,只是他与吉伦特派开战之后,急需巴黎长裤汉的支持,这才选择与马拉结盟,并运用自己的影响力,将瑞士人纳入国民公会。但这不代表罗伯斯庇尔愿意主动违背律师职业的天然原则。

反对延迟审判的不仅是马拉,还有圣鞠斯特。不过,后者当时不在议会现场,他是作为国民公会的特派员派往阿尔卑斯军团(瑞士军团)公干,直到1月23日才赶回巴黎。圣鞠斯特从前线回巴黎的主要目的,就是参加针对路易十六的刑事审判。但如今,却意外变成等候辩护律师到位的中场休息时间。

还没来得及到轮值议长那里递交述职报告的圣鞠斯特,已怒气冲冲的赶到老工匠杜普莱家中。他是直接从外墙楼梯登上二楼,来到罗伯斯庇尔的房间。这似乎已是圣鞠斯特的特权,那是这个英俊而令人敬畏的年轻人以他的无限忠诚,赢得了罗伯斯庇尔的喜爱,至于其他访客都是小心翼翼的从一楼屋里穿过。

此时那间不大的会客室里,除了罗伯斯庇尔之外,还有罗伯斯庇尔弟弟奥古斯都、勒巴,以及残疾人库东。奥古斯都和勒巴年纪相仿,两个年轻人对罗伯斯庇尔的感情属于后辈对长者(智者)的崇拜;库东与圣鞠斯特则是不可腐蚀者亲密无间的战友,是作为左膀右臂般的存在。尤其是圣鞠斯特,罗伯斯庇尔对他,比对其他任何人都要更加信任。事实上,从1792年12月之后,罗伯斯庇尔的大部分决策都是交由圣鞠斯特处理完成的,那是前者时常会表现的犹豫不决。

“为什么,为什么要延迟审判路易?”圣鞠斯特语气似乎在责问众人,但他的目光始终盯在导师罗伯斯庇尔的身上。

勒巴想着开口去解释,但被一旁的奥古斯都暗中制止,那是其间涉及一个圣鞠斯特最为痛恨的人。坐在小轮椅上的库东内心叹了口气,同样保持了缄默。

罗伯斯庇尔沉默了好一阵,这才说道:“前几天,丹东从布鲁塞尔回来,他带来了安德鲁的承诺,……北方统帅部将在今年5月之前,无偿支援南方兄弟部至少3万支步枪,以及150门火炮;另外从下个月开始,每隔一周,兰斯方面将通过马恩河上的商船为巴黎输送五千吨廉价粮食。如遇紧急状况,会适当加大粮食的输送力度。作为回报,国民公会的特别委员会务必将针对前国王路易十六的最后审判日期,推迟到两月中旬,也就是2月15日之后。”

“他到底想干什么?”圣鞠斯特对此很是疑惑。

用大批军火与廉价粮食来换取延迟审判3周时间,这对巴黎和国民公会而言,显然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此外,安德鲁也没提出太过分的要求,比如说释放路易十六,或是将其流放的北美殖民地。圣鞠斯特刚从前线回来,知道南方军团普遍缺乏武器,而那3万步枪和150门火炮,足以武装大半个军团。

事实上,若是说安德鲁想要借助辩护律师的存在,为那个国家敌人洗清罪名的话,那他就是太过天真了,根本不符合北方独-裁者的性格特征。

“所以,他一定有所图谋!”圣鞠斯特肯定的说。

不得不承认,嫉妒是一条非常可怕的毒蛇,会在不知不觉中吞噬自己的心。每一次,圣鞠斯特拿安德鲁与自己对比,就发现后者的成就又将自己甩掉太远,于是心中的毒蛇就见长一寸。

……

亚琛,温泉谷。

水雾腾腾,带着硫磺味的温泉水冲洗在身上像是绸缎一般光滑,这令安德鲁全身心的放松起来,各种美妙不由自主的陶醉其中,感觉就像十万八千个毛孔全部舒展。一连几天的温泉泡下地,使得原本的感冒症状消除不少。

唯一不好的,就是温泉池子太大,周边尽是未加修饰的怪石嶙峋,没有红花绿叶衬托,缺乏东方式温泉馆那种恬静文雅,显得太过粗犷。不过,这绝对是天然的天然温泉,不像后世尽是开水兑冷水的大澡堂子(没错,德国奸商也干这事)。

“好吧,这里还是18世纪。”睁开双眼的穿越者再度回归1793年的1月。

或许是从布鲁塞尔赶往3百公里外科布伦茨(原特里尔选帝侯国首府)的行程太过匆忙,就在安德鲁途径列日之后第二天,他就不慎染上风寒感冒。当然,在没有抗生素的18世纪,任何一种看似简单的感冒都可能属于致命的威胁。

不得已,那个头晕脑胀,浑身发颤的穿越者只能下令在亚琛停下脚步,他希望借助硫磺温泉来抵御疾病的困扰。所以,设在科布伦茨的北方统帅部会议,安德鲁是没法亲自参加的,他只能派人通知总参谋长贝尔蒂埃将军负责主持。

走出温泉池,安德鲁在简单擦拭身体后,便接过侍卫递来的浴袍,披在身上,一步一个水印的朝30多米外的木屋走去。倘若在5天前,即便是走路的简单动作,都要侍卫在一旁搀扶。好在天随人愿,各种感冒症状正逐渐的消失,扰人的咳嗽次数与频率也大大减少,数天来没有任何发烧的迹象。

木屋里的壁炉燃烧着熊熊篝火,将整个房子烤得热烘烘的。坐在沙发上的客人,感觉很不自在,那是身穿裘袍的他,整个背心都热的汗湿了。不过身为世袭的法国贵族,未得允许在别人房间里脱衣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所以,可怜的博尔博纳伯爵,这位老帅哥只能在继续煎熬了好一阵,直到房门打开,一股冷风迅速将博尔博纳从被热死的边缘重新拯救了回来。

看到客人的窘状,安德鲁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接着说道:“我亲爱的伯爵先生,屋里温度太热,请你随意。呵呵,安德鲁不是一个太过讲究的主人。对了,那些英国佬是怎么形容我的,‘一个充满无数好运气的兰斯暴发户’。”

博尔博纳伯爵很是尴尬的笑了笑,随即将裘袍与外套脱下,整个人这才感觉到舒适。安德鲁给客人递来一杯热咖啡,这是两分钟前,侍从刚刚摆在茶上的。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情?”安德鲁问。去年8月初,那些被安德鲁下令流放到海外殖民地的立宪派成员中,并没有包括前战争部长博尔博纳伯爵。但后者在安德鲁暗示下,还是与斯塔尔夫人选择自我流放,其后隐居于英国。

安德鲁随后又补充一句:“只是,有关前国王的事情请别找我!”

尽管如此,博尔博纳并没有放弃努力,他从伦敦赶到布鲁塞尔扑了空,又赶到列日城,直到亚琛才最终追上安德鲁,自然不会因为后者的拒绝而前功尽弃。他努力促使自己在雅各宾派的唯一朋友相信(事实上,安德鲁和他的安德鲁集团势力已从雅各宾派主动脱离出来),仁慈路易十六的德行优良(这个的确是),是一个无辜的人(也不算错),而革-命政权无权审判国王(这就大错特错了)。

安德鲁不想以谎言欺骗朋友,他耸了耸肩,说:“幼稚的想法,海峡对岸的查理一世也不是通过议会的审判,最终走上断头台的。”

博尔博纳忧虑起来了,“你认为国民公会的代表会判处一个尊贵国王的死刑?”

安德鲁点点头,“毫无疑问,只要路易十六离开当普尔城堡,走向议会的审判席,他就注定了必死无疑,因为他是共和国祭坛指定的羊羔。”

“一旦处死路易十六,会让革-命的法国招致整个欧洲君主国的刻骨仇恨与战争报复!”博尔博纳提醒道。

“事实上,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已在4个月前尝试过了,结果他们损兵折将,14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安德鲁得意洋洋的说。

“可最终英国人会加入战局的,那是整个欧洲的君主国。从伦敦、马德里、维也纳、柏林、圣彼得堡,阿姆斯特丹,哥本哈根,斯德哥尔摩……到处都是法国的敌人。”博尔博纳不无担心的说。

安德鲁一词一句的说:“当我们勇敢的选择共和国时,早就考虑过这种的情况,但这并不可怕。此外,我不同意你认为国王无罪的说法,但凡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都不是无辜的。路易十六的最大罪责,在于他没能管理好国家;而代价,就是他的性命。”

第285章 战略欺骗行动

说完那番话,北方独-裁者轻轻拍了拍博尔博纳伯爵的胳膊,便转到隔壁的更衣室。等到安德鲁换上元帅制服出来时,博尔博纳依然待在座位上沉思。

经过一段令人窒息的沉寂后,安德鲁的声音再度在博尔博纳的耳边响起:“我亲爱的朋友,一切都要向前看。当你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努力,也就问心无愧了。至于未来会如何,除了上帝,谁也说不清楚。”

说道这里,副官小克勒曼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在元帅身边附耳几句。很快,安德鲁微笑着转过头来,对着博尔博纳伯爵问道:“我现在要去参加亚琛大教堂,顺便祭奠查理曼大帝,伯爵先生,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去?”

博尔博纳伯爵习惯性的摸了摸他那波旁人特有又高又直的大鼻子,并用透着狡猾的嘴唇说了一句:“这是我的荣幸,毕竟,我也是第一次来到亚琛。”

马车上,安德鲁透过玻璃窗,随意浏览着城市郊外的景致,他想起一件事,便问了一句,“哦,对了,那位斯卡尔夫人还在伦敦?”

伯爵略微悲伤的摇了摇头。“一周前,她就返回瑞士了,斯卡尔夫人的母亲于圣诞前夜在日内瓦的庄园里病逝。”

在所有情妇中,斯卡尔夫人是最受博尔博纳伯爵牵肠挂肚的一位。这一点令安德鲁很是费解,对于那个又胖、又肥,脾气又坏的“沙龙女王”,至少穿越者是决计不会看上第二眼的。这也许是波旁家族的基因使然吧,作为路易十五私生子,40岁的老帅哥似乎就是喜欢身材丰韵的“巴黎奶酪”,口味颇为奇特。

当安德鲁打开话题时,博尔博纳也谈及自己在伦敦的遭遇。期间,他告诉安德鲁,英国内阁正授权一个委员会暗中调查法国马恩省蒸汽机的生产与制造状况。一位来自伯明翰的国会议员宣称,以沙隆-兰斯为基地的联合蒸汽机厂会在5年之后的1798年,其蒸汽机的制造量将首次超越英国的瓦特蒸汽机公司。

安德鲁听后,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他们都错了,我的伯爵朋友!不是5年之后,而是在今年就能全面超越。瓦特公司一年产能最多8百台,而联合公司将在年底突破9百台蒸汽机。事实上,蒸汽机的订单已经排到明年下半年。”

在法国北方诸省与比利时地区,除了传统的采矿业和城市自来水的供给系统外,蒸汽机还被广泛运用于人工运河的水位调度、金属冶炼,以及纺织、食品和加工机械的动力来源。尤其是在“马斯1号”蒸汽船于1792年的列日要塞战役中大获成功,已从兰斯迁到色当的联合船舶公司已经接到5百多份订单。

与此同时,富尔顿和他的工程师团队也在加紧测试使用全新高压蒸汽机的“马斯2号”蒸汽船。另外,兰斯理工学院的一系列实验证明,在采用瑞典产锰铁制造的水下螺旋桨表面,再一层含铬和铅的防锈涂料之后,其寿命会延长到两千公里。当然,想要水下螺旋桨无障碍测试突破8千公里以上,使得未来的蒸汽船,蒸汽舰队源源不断的出现于大西洋,就必须依靠锰铁铜合金。

更令安德鲁欣喜的是,居纽高压蒸汽机车在经过一系列的重新改造后,已经可以从兰斯无障碍往返沙隆一百五十多公里。尽管在牵引不足百吨货物的数节挂车时,整个居纽蒸汽机车的平均时速仅有15到20公里左右,比起普通马车也快不了太多,但这一成绩足以使得安德鲁振奋不已。就在昨天,独-裁者还给新成立的北方铁路运输局,下达了务必加快铁轨建设步伐的指示。

见到安德鲁说得眉飞色舞,博尔博纳感觉很是纳闷,他随即反问道:“难道你就不担心英国人的制裁吗?现如今,就连你昔日最主要的商业合作伙伴,那位瓦特爵士也在游说英国下院领袖福克斯议员,意在发动一场针对联合蒸汽公司的专利诉讼调查案。”

博尔博纳陈述的事实,安德鲁当然清楚,根本不感到奇怪。英国人控诉联合公司非法使用了瓦特蒸汽机的多项专利,的确也没错,总共涉及的21项有效专利权中,法国人实际付费的一半都不到;但与此同时,瓦特公司和其他英国公司也无偿使用了联合公司名下的波尔多溶液、奶粉(麦乳精)、自动吸水钢笔、汽轮机、柏油筑路,以及高压蒸汽锅炉的多项专利。这种相互间纠缠不清的国际官司,在正常的司法体系之下,根本没有谁胜谁负之说。

正是如此,安德鲁表情颇为豪气的说道:“我的朋友,等到钢铁产量,蒸汽机数量,以及铁路里程全面超越英国,来自整个欧洲之际,法兰西和我将无所畏惧接受任何一种形式的挑战。”

说着,安德鲁还歪着脑袋,对着博尔博纳问道:“你看过新一期的《费加罗报》了吗?那里有我描述蒸汽机历史贡献的一段话。嗯,我可以背给你听:

蒸汽机那巨大的、不知疲倦的威力,使生产方法,以过去所不能想象的规模走上了机械化道路……它武装了人类,使虚弱无力的双手变得力大无穷,健全了人类的大脑以处理一切难题。它为机械动力在未来创造奇迹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将有助并报偿后代的劳动。”

……

作为千年存在的亚琛大教堂,整座建筑物为加洛林式的八角形建筑,装饰华丽,整个内部结构以圆拱顶为主要特色,是中世纪拱顶建筑的最著名杰作。因为亚琛大教堂一直被认为是欧洲之父“查理曼大帝”的最终安葬地,继而它也成为法国(西法兰克)与德国(东法兰克)君主们的著名朝圣地。

在亚琛大教堂的核心建筑夏佩尔宫里,陈放于走廊里的是当时查理曼大帝的大理石宝座,很是平淡无奇却意义重大。自查理曼大帝之后,还没有哪位法国国王或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敢在公众面前,头戴伦巴第铁冠,登上这个大理石宝座,除非德意志(东法兰克)、法兰西(西法兰克)与意大利(中法兰西)真正的合三为一,重现昔日法兰克帝国的盛况。

“这不可能!”安德鲁否定了博尔博纳伯爵的猜想,他笑着说道,“欧洲之所以能摆脱中世纪的黑暗桎梏,并逐渐领先于东方的奥斯曼帝国,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神不再支配世俗;而欧洲的分裂状况也保持了一种看似血腥残酷,但必不可少的有序竞争。所以说,我没有重拾统一法兰克帝国的想法,你也不要再来试探我了。”

的确,安德鲁从没有统一欧洲的野心(或是梦想),拿破仑与希特勒就是前车之鉴,最多只是参照一下欧洲共同体(欧盟前身)的经济发展模式。安德鲁和他的“安德鲁集团”不停的发展与扩张,归根结底,不过是形势所逼罢了。

事实上,穿越者最初的想法不过是在大革-命时代进行自保,做个富家翁。怎料雪球越滚越大。与此同时,前方的障碍也越来越多,为了不被撞得粉身碎骨,安德鲁也唯有硬着头皮死撑到底。敌人也从国内转向国外,幸好激进的雅各宾派存在于巴黎,加之穿越者先知先觉的安排,使得自己不是与整个欧洲为敌。

现如今,安德鲁想要停下脚步,也不太可能。那是巴黎的激进革-命者异常厌恶安德鲁,这个雅各宾派的异教徒;而法国的众多敌人,也不会放弃一个打击革-命者的机会。比如说普鲁士,安德鲁压根就不想与这个军事王国打生打死,所以《瓦尔米密约》对柏林方面很是宽容,不仅允许普鲁士军队自焚军旗,还将赔偿金降到最低水平,甚至允许普鲁士将西部鸡肋之地做抵充战争赔偿。

然而,该死的普鲁士人却将安德鲁的诚意视为粪土,不过是圣彼得堡那个胖女人的挑拨之词,威廉二世就决定单方面撕毁《瓦尔米密约》,这令穿越者感觉相当恼火,一不小心的居然被严谨而刻板的德国佬坑了一把。

所以,安德鲁在给总参谋长贝尔蒂埃的作战要求是:突袭柏林,占领它,将战火烧到普鲁士境内,从而彻底肢解(估计很难),或是最大可能的削弱这个好战国,给予不守规则者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以此来告诫德意志的其他邦国。

只不过,莱茵河边的科布伦茨相距柏林6百公里,想要攻击柏林,就必须借道德意志邦国,有南北两个方向可供选择:北面,主要经汉诺威选帝侯国与伦瑞克-吕讷堡公国,一路向东,抵达柏林;南面,主要是经过萨克森选帝侯国,以及受其支配的图林根诸侯,抵达莱比锡城后再转向北面,最终兵临柏林城下。

但从地理上说,北面方案最佳,不仅距离较短,而且北德平原的良好路况也非常适合行军,加之有古老的人工运河将莱茵河与易北河两大水系链接在一起,这使得10万远征军无须担心后方输送的军需补给。

然而,受伦敦方面的影响,加之汉诺威与普鲁士之间很是亲密的经济联系,肯定不同意法军过境;至于同普鲁士保持了百余年联姻的布伦瑞克公国,更是如此。所以,除非安德鲁想把英国人拖入战场,这条行军路线第一时间被否决掉。

至于南方路线,尽管山高路远,中间还横了一座长约80公里,宽15-30公里的图林根林山。不过,萨克森选帝侯国与普鲁士关系不好,甚至说是恶劣。那是腓特烈大帝曾在七年战争期间,屡次攻占德累斯顿,企图吞并整个萨克森。

尽管如今的萨克森选帝侯奥古斯特一世不敢对抗强大的普鲁士,但有机会报复霍亨索伦家族的事情,相信这位萨克森君主还是非常乐意去做的。此外,安德鲁还授权特使巴斯维尔实施另外一项重要使命,以增强双方结盟的可能性。

为确保此次战争的胜利,安德鲁同意了总参谋部的建议,抽调北方军团、马斯军团的全部,以及摩泽尔军团的半数兵力,进而组成一个10万人的易北方面军,并由蒙塞担当方面军司令。依照安德鲁的指示,此战务必速战速决,通过迅速攻克其首都柏林,从而迫使普鲁士方面主动求和。尤其是要强调的是,战争必须在2月21日之前结束,因为这个时间是国民公会最终审判路易十六的期限。

除了军事与外交的上的部署与规划,北方统帅部也留意到北方兵力的薄弱。需要说明的是,克勒曼将军和他的4万莱茵军团是不能调遣北上的,那是要防范奥地利人趁机浑水摸鱼,从阿尔萨斯方向再度进攻法国腹地。

此时,留守比利时的守备军团,还有莱茵河以西的德意志守备军团,以及摩泽尔军团仅剩的少量兵力,再算上安德鲁身边的近卫师团,其防御总兵力也只有5万人,其中大部分为新兵。安德鲁非常担心荷兰、汉诺威与布伦瑞克三国在了解法军虚实后伺机南攻,以牵制法军在东面对普鲁士的进攻。

所以,安德鲁精心策划了一个战略欺骗方案:

他首先派遣以狡诈著称的塔列朗伯爵出访柏林,以双边协商为名,迷惑与拖延普鲁士军队的整训备战时间,使柏林方面缺乏本土的防范之心;

其次,安德鲁委派巴斯维尔赶赴德累斯顿,游说萨克森国王腓特烈奥古斯特一世给予易北方面军开放抵达莱比锡的行军路线,并在沿途提供军需补给;

接着,安德鲁还命令比利时和莱茵河以西的两个地方守备军团,冒充北方军团与马斯军团这两个主力军团。与此同时,安德鲁也将频频亮相于亚琛、波恩与科隆一带,掩护法军主力在美因河与图林根林山之间的军事行动;

最后,安德鲁还需要一名举止优雅,风度翩翩,亲和力强的外交特使,前往汉诺威与布伦瑞克两地,进行斡旋,意在促使普鲁士的两个盟友放松警惕。务必等到战争得出胜负之前,消除汉诺威与布伦瑞克对莱茵河以西的军事威胁。

“我的朋友!你愿意接受这项任务吗?”安德鲁对着博尔博纳问道。不出意外的,伯爵没有考虑多久,便接受了出访汉诺威与布伦瑞克两地的使命。

至于荷兰方面,军情六处的间谍们正在四处挑动阿姆斯特丹的平民党,反对鹿特丹的威廉亲王。那是后者依照英荷同盟的条例,准备将南非殖民地与东印度公司的某些特权转让给英国人,从而引发了荷兰商人的强烈不满。

第286章 安德鲁的结盟与联姻对象

萨克森选帝侯国,德累斯顿王宫。

坐在奢华会客厅里的法朗索瓦-巴斯维尔,再度放下手中迈森产的陶瓷咖啡杯,他站起身来,继续观赏这座巴洛克风格的德意志诸侯王宫。虽说这座萨克森选帝侯的宫殿没有无忧宫的雄伟壮观,但其精美程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其是德累斯顿王宫里的收藏品,甚至能与昔日的凡尔赛宫珍品相提并论。王宫的整个西翼楼分为银器室、纹章室,珠宝室,象牙室和铜器室,各自藏有15至18世纪用黄金、白银、象牙、琥珀、宝石、青铜和瓷器制作的艺术品3000多件。是欧洲最大的皇室的珍宝博物馆。其中最珍贵的包括一艘用象牙雕刻的帆船,一个刻了185张人脸的樱桃核等。当然,这还没有算上在七年战争中,被野蛮普鲁士人掠夺后尚未归还的千余件珍品。

整个欧洲都知道,萨克森公国的富有,很大程度上是依赖于“欧洲瓷都”迈森的繁荣昌盛。当年,奥古斯特二世被一个叫波格的炼金师忽悠,出重金令其炼造黄金,不想骗子却在无意间发现了华夏瓷器的秘密,高岭土。不久之后,当这种仅产在古老东方的“白色黄金”大量出现于欧洲时,那位幸运的萨克森选帝候便由此暴富起来。

此时,巴斯维尔身边的那一整套咖啡与品茶的专用器皿,就是以钴蓝作颜料的迈森瓷器,其交叉双剑的标志更属于欧洲王室奢华品的标志。倘若放在阿姆斯特丹拍卖行的估价,绝不会低于两万法郎。如果巴斯维尔不是作为安德鲁元帅的私人特使,还肩负着极为重要的秘密使命,估计他也很难享受到如此昂贵的餐具。

事实上,作为职业外交官的巴斯维尔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平民出身,他的名字中间甚至还可以带一个“杜”字。需要说明的,“杜”与“德”一样,都属于法国贵族姓氏的标志。作为一位侯爵的私生子,巴斯维尔自幼被人遗弃,在14岁前,一直生活在巴黎狭窄、阴暗、泥泞的街区教堂里,他所学知识都是一位善良教士所教导。

也正是如此,使得巴斯维尔有了比同龄人更多的谋生技能,可以在巴黎的谷物与酒类交易市场里担当记事员。在于商人们的打交道中,巴斯维尔学会了如何与形形色色的人和睦相处。这位长着浓郁鬓毛,身材高大,相貌威仪的年轻人习惯于倾听人们的抱怨,理解他们的抱怨,从而赢得商人们的信任。

直到12年前,也就是巴斯维尔20岁那年,他意外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一位自称是巴斯维尔同父异母的兄长,那位侯爵的继承人,在巴黎交易所找到了巴斯维尔。后者表示愿意遵从老侯爵的生前遗愿,赠送弟弟价值10万法郎的遗产,但前提是必须恢复家族的姓氏。然而,巴斯维尔拒绝了,依然保留母亲的姓氏。

尽管如此,同父异母的兄长还是为倔强的巴斯维尔,提供一个可以摆脱平民阶层的机会,他向外交部的一位朋友写了封推荐信,让巴斯维尔成为法国驻萨克森选帝侯国大使馆的一个三级办事员。在德累斯顿,巴斯维尔用了11年的时间,从最基层的办事员做起,一步接一步,晋升到大使馆的一等秘书。对于现任英国大使肖弗兰侯爵而言,他仅用了1年时间,就从办事员升到一等秘书。

直到1792年,巴斯维尔才被任命为驻罗马使领馆的公使衔参赞。而这也是他飞黄腾达的开始。在罗马教廷干涉法国内政时,巴斯维尔不顾疯狂教徒们的威胁,勇敢的只身来到教廷枢密院,并站在辩论席上逐一驳斥污蔑者的反动言论,为法兰西赢得了尊严。也是这一次,巴斯维尔的名字进入了安德鲁的法眼。从那以后,巴斯维尔分别担当了临时驻柏林大使,以及驻阿姆斯特丹的全权大使。

1793年1月,巴斯维尔接到安德鲁的书信,后者在信中要求巴斯维尔立刻辞去法国驻荷兰大使的身份,来到布鲁塞尔的行政宫报道。没有丝毫的犹豫,这位贵族私生子就向助手移交了大使馆,并给巴黎国民公会写了一份辞呈信。

在布鲁塞尔,北方独-裁者给予巴斯维尔的秘密使命,就是以安德鲁的私人代表身份,赶往他曾经工作了11年的德累斯顿,说服萨克森选帝侯与安德鲁结盟,并向准备进攻普鲁士的10万易北方面军开放通向莱比锡的道路。

基于对现任萨克森公国现状,以及选帝侯腓特烈奥古斯特一世的深刻了解,巴斯维尔提出奥古斯特一世名号“公正者”,实质为蛇鼠两端,左右摇摆的家伙。尽管他延续了历代萨克森选帝侯对普鲁士的厌恶与不信任感,但并不妨碍德累斯顿与柏林保持还算不错的合作。说明一点,“腓特烈奥古斯特一世”现在称号应该是: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三世,等到萨克森国王成立时,才会成为腓特烈奥古斯特一世。不过,为了行文顺畅,故而直接将主角老丈人改名了。

在巴伐利亚王位继承战争期间(1778年到1779年),萨克森就曾偏向普鲁士一方,而防止了盟友巴伐利亚为奥地利所兼并;1785年时,萨克森还加入了普鲁士发起的诸侯联盟,以此来限制哈布斯堡家族对南德的野心;但在1790年的奥普争端中,奥古斯特一世调转船头,保持偏向奥地利的中立,使得哈布斯堡家族重新获得在帝国议会上的优势,借此来抵消普鲁士日益膨胀的野心。

“所以说,元帅阁下。”巴斯维尔在详细论述完萨克森公国的政治现状后,直言不讳的说道:“如果想要得到萨克森选帝侯的友谊,给予德累斯顿王宫一份虚无缥缈的安全保障,根本是毫无意义的。此外,作为一位富有的德意志选帝侯,奥古斯特一世并不在乎联合集团的各种产业扶持和商业银行贷款。”

在察觉到上位者的关切目光时,巴斯维尔继续说道:“不过,奥古斯特一世,哦不,应该是萨克森王宫里存在一个最大的软肋,那就是缺乏一位真正的王位继承人。奥古斯特一世尽管非常疼爱他的妻子,那位巴伐利亚国王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妹妹玛利亚阿美莉亚公主,但夫妻二人结婚20年来,仅有一位女儿,现年16岁的玛利亚奥古斯塔公主。据我了解,他们也不可能在生育。

依据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传统法律,选帝侯不得由女性担当,而作为公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奥古斯特一世的弟弟,安东克莱门斯,同样因为西班牙公主的妻子,玛丽亚特蕾莎的习惯性流产,至今也没有继承人,估计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可以想象在多年之后,极有可能爆发一场萨克森王位继承战。

所以说在我看来,与其费劲心机去赢得萨克森公国那并不牢靠的友谊,还不如直接与其联姻,同选帝侯奥古斯特一世异常疼爱的玛利亚奥古斯塔公主订婚,不仅可以在理论上延续萨克森王室的血脉,赢得这个大选帝侯国的全力支持,以及获得南方巴伐利亚选帝侯国的友谊。”

巴斯维尔刻意强调的“理论上”,这是一个特别需要琢磨的词汇。事实上,强调的是延续奥古斯特一世的子嗣,并非自己的兄弟姐们,比如说奥古斯特一世的弟弟,萨克森公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安东克莱门斯。

对安德鲁而言,他并不反对与某个德意志邦国进行联姻,尤其是那种颇具实力的8大选帝侯之一。然而,那位玛利亚奥古斯塔公主绝非良配,并非对方相貌丑陋,事实上,萨克森公主的身材和相貌都不错,性格也是温柔体贴。

唯一的缺陷,也是致命的缺陷,就是童年时代的一场重疾,不仅让玛利亚奥古斯塔公主丧失了生育能力,还落下了较为严重的心脏病,任何情绪上的剧烈波动都会导致危险。也正是这些原因,没有哪个欧洲国家的王储敢去迎娶这样一位体弱多病,既不能生下自己的子嗣,又不能成为萨克森选帝侯国顺位继承人的妻子。说明一点,玛利亚奥古斯塔公主比真实历史要年长几岁。

不过,仔细一想,这些对于安德鲁而言,并非难事。首先,安德鲁名下多的是私生子,随便抱一个过来,交给玛利亚奥古斯塔公主抚养,作为有继承权的养子,又不是不可以。德意志历史上便有前车之鉴。安德鲁的20万军队足以让帝国内部的反对者闭嘴;其次,安德鲁所具备的强大实力,能够保障萨克森公国不再惧怕普鲁士与奥地利的武装干涉,还能蛮横无礼的将内部的顺位继承人剔除萨克森公国,好让自己子嗣登基成功;最后,一个倾向于安德鲁的萨克森公国的存在,可以就地援助即将被瓜分的波兰,将俄国佬抵挡在维斯瓦河之外。

想到这里,安德鲁同意了巴斯维尔为自己的婚姻选择。给君主择偶,这是欧洲职业外交官的专业职能,哈布斯堡家族尤其擅长。作为一个政治生物,安德鲁早就明白不能从感性上选择自己的妻子,而理性的抉择就是利益交换。

“对于联姻与结盟,我都没意见!”安德鲁的表态令巴斯维尔心中的悬石立刻落下,他接着说:“但有前提,订婚仪式必须秘密代理制,18个月内双方都不得公示。另外,请告转告奥古斯特一世,只要我存在,法国就不会对莱茵河以东的德意志领土有任何野心。即便是此战过后,普鲁士必须割让的土地,也都将属于德意志民族。告诉德累斯顿王宫,这是安德鲁的庄严承诺。”

所谓的代理制,就是由全权特使替代君主履行订婚或婚礼仪式,属于18世纪欧洲君主比较流行的方式。之所以将婚礼推迟到1794年下半年,一方面是为了抵消国内雅各宾派的反对;另一方面,是为了借此支援波兰起义。穿越者知道,一旦自己同意这桩婚事,俄国将成为将要面前的敌人,而不是两千公里之外。

此外,安德鲁的最后一句话,意在暗示萨克森公国,倘若法军在突袭柏林战斗中的大获全胜,那么德累斯顿方面不仅可以拿回被奥地利和普鲁士曾经侵占的土地,还将拥有奥得河边水草丰茂,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的西里西亚地区。

数天之后,当巴斯维尔将安德鲁统帅的话转述给奥古斯特一世时,那位萨克森公国君主沉默了大半天,随后这位德意志君主居然不顾外交礼仪,拿着安德鲁亲自署名的盟约,扔下求婚使节,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会议室。很显然,奥古斯特一世是去内廷,同王后阿美莉亚、女儿玛利亚公主以及内阁大臣们商议此事。

整整过了两个小时,等到下午茶时分,满脸疲倦的奥古斯特一世这才从宫殿内廷里走出来,他散去会客间里的一干侍从,面对安德鲁元帅特使的巴斯维尔,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约瑟夫玛利亚安东约翰奈波穆克阿洛易斯克萨威尔,萨克森公爵,萨克选帝侯国的君主,图林根林诸侯联邦的保护者,同意安德鲁统帅的联姻与结盟请求。作为盟友,我们将将为行军中的法国-军队,提供向导,供应食物与酒水。而这,将是萨克森王室的第一件嫁妆;此外,萨克森军队也将协助法军对普作战……”

事实上,在内廷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的讨论中,大臣们反对与支持的票数大体相当。赞同者,是在见识了法军在卫国战争与奥属尼德兰战场上的强大攻击力之后,愿意接受其军事保护,避免遭遇普鲁士与奥地利两强的瓜分,就如同可怜的波兰。此外,安德鲁承诺恢复萨克森曾经失去的领土,这也是战争部大臣竭力支持的原因。而且,自从安德鲁登上政治舞台以来,从未践踏过自己的诺言;

反对一方,主要集中在外交部。那是接受安德鲁的武力保护势必触怒会普鲁士和奥地利两大强国,甚至还包括远在千里之外的俄国巨熊。未来,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情极有可能触发一场王位继承战。而且,法国与普鲁士的战争存在极大的不确定因素,一旦失利,最为倒霉的就是战斗力并不强大的萨克森公国。

双方争执不下时,内阁大臣们将决定权交交还给自家君主。当奥古斯特一世转向询问王后意见时,那位巴伐利亚选帝侯的妹妹居然点头同意了。因为王后刚刚询问了女儿的意见,现实看多了德意志言情小说的玛利亚奥古斯塔公主,一直天真烂漫的幻想着有一位“法国王子”来拯救自己走出德累斯顿王宫。

幸亏奥古斯特一世在最后时刻,同意了借道法国北方统帅部借道请求(双方的联姻在18月内只能是秘密进行中),并及时派出了王宫使节与行军向导。倘若再延误24小时,即将抵达图林根林山的法军先头部队,就会对那些拒绝与法国人进行合作的图林根各诸侯军队,实施猛烈攻击。

第287章 普鲁士选择了战争(上)

波茨坦,无忧宫。

这是一座属于普鲁士人的“凡尔赛宫”。整座宫殿建在层次鲜明的丘峦上,高高垒砌的梯田式大台阶,构成了宫殿的底座。规模宏大,蔚为壮观。宫殿主体建筑呈淡红色,廊柱型,拜占庭建筑风格,典雅雍容,大气磅礴。

此时此刻,一声华丽衣裳的塔列朗正举止优雅的站立于镀金马车旁。他在静静等候信使通报来自无忧宫廷里的最后决议。期间,他就隔着一道雕花铁栅栏,远远眺望着这座正殿中部为半圆球形顶,两翼为长条锥脊的宏伟建筑。

然而,在苦等两个小时之后,这位特使最终一言不发的爬上马车,他用拐杖在车厢里敲打的砰砰直响,高声示意马车夫立刻调转马头。那是普鲁士国王威廉二世和他的首相维德尔伯爵,正式拒绝同安德鲁的和平特使进行新一轮谈判,决定将战争继续到底。

“伯爵先生,是向西,回法兰克福吗?”车夫随口问道。

“不,向东,继续留在柏林。”面色铁青的外交官在将蓝色天鹅绒窗帘重重拉上的那一刻,他暗地发誓一定要让轻视、怠慢自己的普鲁士君主付出惨重代价。

两周前,塔列朗奉命从舒适安逸的法兰克福自由市,赶往纷繁劳碌的普鲁士首都柏林。此次,他将作为安德鲁统帅特使与普鲁士和谈,消除两国间的某些分歧,并重新修正《瓦尔米密约》为《柏林和约》,以避免两国之间的战争。

从内心上说,塔列朗压根就不喜欢这项使命,那是一场注定失败的外交努力。事实上,塔列朗早已都意识到无论是普鲁士君主,还是自己投效的安德鲁统帅,彼此间都没打算和平相处。所不同的是,威廉二世在俄国女沙皇的挑拨下,急于开战,试图扳回在瓦尔米的失败;而在另一头,安德鲁更希望将第二次的普法战争的时间,拖延到两年之后。

在抵达柏林的当天,普鲁士首相维德尔便借口身体不适,仅仅派了一名低级助手接见了远道而来的塔列朗。直到第五天,安德鲁的特使才借助一位法国流亡贵族,拉瓦尔男爵夫人(英法百年战争时期法国元帅的后裔)的关系,得以进入柏林王宫(城市宫)拜会了维德尔。

在这场简短而冷漠的会晤中,傲慢的普鲁士首相以未能获国王威廉二世陛下的正式授权为由,拒绝与塔列朗讨论有关《瓦尔米密约》的延续问题。

基于使命感的塔列朗并没放弃外交努力,他继续采用自己最为擅长的“曲线救国”政策。外交官从安德鲁送来的凡尔赛珍宝中,拿出一串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曾经使用过的珍珠项链,成功收买了威廉二世的秘密情妇,一位美艳风骚的法国女演员。

然而这一外交成果,只是令塔列朗在柏林歌剧院的包厢里,以非官方的方式见到威廉二世。碍于身旁情妇的说辞,塔列朗伯爵被邀请于数日后赶赴无忧宫,以特使身份得到普鲁士国王与维德尔首相的正式约见。

当衣冠楚楚的塔列朗如期赴约时,却在无忧宫面前吃了一个闭门羹,普鲁士人食言自肥,拒绝与安德鲁法国进行任何形式的和谈。或许是那位法国女演员的缘故,尽管威廉二世不会停止与安德鲁法国的第二次战争,但他却没下令驱除安德鲁的外交特使,并默许塔列朗可以随意逗留于柏林。

不久,安德鲁收到了远在柏林的塔列朗密函,外交官信中提及,并非所有普鲁士人都在支持国王威廉二世继续对法战争,事实上,包括普鲁士国王的兄弟亨利希亲王,内阁成员中的内政大臣阿尔文斯莱本、司法大臣斯特伦塞和外交大臣卢歇西尼以及半数贵族都是主和派的热心代言人。此外,由于1792年战争的失败,导致国库财政日益枯竭,为筹集第二次对法战争的军需粮饷,无忧宫要求内阁首相向民间大肆征收战争税,从而引发普通民众的强烈反战情绪。

此外,塔列朗还告诉安德鲁,法国在外交方面并未丢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作为伤害者的安德鲁法国更容易收到同情目光。那是柏林单方面背信弃义的撕毁《瓦尔米合约》。除了俄国女沙皇公开支持第二次普法战争外,绝大部分欧洲君主都保持了谨慎的中立,默默注视着欧洲“新旧两个暴发户”的战争开启。

……

从亚琛、杜塞尔多夫再到科隆、波恩与科布伦茨,在每座城市的下榻之地,安德鲁统帅身边除了不断地来来往往的将校军官外,还有来自英国、荷兰、丹麦、瑞典和德意志各邦国的外交官,其中也不乏一些知名的德国学者,诸如大名鼎鼎的歌德、席勒(德国著名作家,也是欢乐颂的词作者)、亚历山大冯洪堡(大教育家洪堡的哥哥,地理学家)等,以及一些德国艺术家和音乐家。

整个统帅部送往迎来,络绎不绝,简直就像一个典型的欧洲宫庭。期间,安德鲁还有意无意中显露一副帝王风度,以至高无上的口气对着众人说话,那些阿谀奉承者个个都装作专心致志的倾听、微笑,并随时随地的加以喝彩、赞颂。

每天傍晚时分,统帅部花园里就会搭好的三座大帐篷,下方各放自一张长条桌,总共摆上百余副餐具,或许是财政拮据的缘故,送上来的酒菜被宾客们评价为“斯巴达人那样的简朴”:汤煮白肉、几碟冷菜、德式面包和水果沙拉;酒只有一种酒,廉价的德国淡啤酒;没一件银器,没有一件彩釉陶器或是英国骨瓷。

可即便如此,各国外交官们依然不愿放弃与“比利时和西德意志的伟大征服者”相互亲近的机会。通常状况下,那些聪明圆滑的贵族和外交官会事先在豪华酒馆里吃饱喝足,然后踏着时钟,来到统帅部的临时驻地赴宴。

等到宴会之上时,他们会象征性的摸出一片面包皮塞进嘴里,细嚼慢咽的耗费10多分钟;至于一旁的酒水和菜汤,贵族们那是决计不会触碰的。

“麻痹,一个个驱不散、打不走的贵族傻鸟,真令人头疼啊!”

安德鲁端起啤酒杯,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但依然感觉难喝死了。事实上,宴会中的食物与酒水都是安德鲁亲自布置的。那是他看到小克勒曼副官提供的一顿宴会清单,随随便便都要开销5千法郎,让自己感觉很是心疼。于是独-裁者随即下令,每次寻常宴会的开销不得超过2百法郎,直到他另有安排。

最高统帅身边的总参谋长贝尔蒂埃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他频频的掏出怀表看着时间,接着表露一副眉头紧皱的模样。

“别担心了!”安德鲁偏过头来,低声对着身边的参谋长说:“从三天前开始,你和我都无法掌握数百公里之外的事情了。”

“我认为我应该继续待在方面军里。”贝尔蒂埃嘀咕了一句,似乎是在抱怨。

安德鲁随即瞪了他一眼,责备道:“你是总参谋长,统帅部的第二号人物,必须自始至终待在我的身边。不然,我的这场戏还怎么去演?”

显然,贝尔蒂埃被安德鲁说动了,原本躁动不安的心情一下子平复下来。那是他听到独-裁者确认自己属于“统帅部的第二号人物”。即便现如今,跟随易北方面军司令官蒙塞将军身边,那个参与到远征普鲁士的代理参谋长,不过是一个来自汉诺威,名不见经传的投降军官,沙恩霍斯特上校。

两周前,在科布伦茨举行的北方统帅部会议上,炮兵总监塞纳蒙将军向拟定作战计划的贝尔蒂埃总参谋长,提出一个极为尖锐的问题,那就是数量众多的火炮该如何翻山越岭,横渡数条湍急河流,一路跟随吃苦耐劳,不知疲倦的法国士兵,并在10天时间内,准确无误从美因茨,运输到五百公里外的莱比锡。

按照统帅部与炮兵总监的规范,每千人作战部队将配置3到4门火炮的数量比(这是拿皇提出的概念,但各种因素导致法军极少遵从实施)。所以,易北方面军的10万军队,将携带多达350门火炮,以及附属物(炮车架等),还有至少30个基数的弹药,其中包括实心弹、霰弹和榴霰弹(开花弹)。

炮兵一路跟随步兵行军,肯定不可能。那是美因茨到莱比锡的路途中,不仅有众多河流阻隔,还要翻越一座陡峭的图林根林山。此外,南部德意志的路况比较糟糕,绝不是马恩省那种1小时可以轻松步行军10公里的柏油公路。训练有素的步兵可以在10天里,每天保持50公里左右的急行军态势;但炮兵最多15到20公里,等到翻山越岭遭遇到湿滑路面后,1天10公里很可能就属于奢望。

贝尔蒂埃将军依据以往的经验,提出了各种解决方式,包括借助中德运河,伪装商船货物等,但被军官团逐一否决。因为安全毫无保障,安德鲁大炮是法军获胜的关键所在,一旦被汉诺威或布伦瑞克截获,那将是一场巨大灾难。

就在总参谋长有些词穷时,已被安德鲁破格提拔为总参谋部作战部长的沙恩霍斯特上校,主动站起来发言。他提出一种全新的运输方式,橡木箱与水路联运。

具体来讲,就是事先做好统筹规划,将火炮的炮身、炮车、炮架,以及30个基数的弹药,分门别类的打包到全封闭的橡木箱中;然后将这上千个橡木箱从美因茨港口送到两艘自带卸货装置的商船上,沿莱茵河转入美因河,直到班贝格港上岸;接着,利用重型驮马运输橡木箱,绕过20公里外的图林根林山,进入维拉河;其后,再借助南德意志的众多简易运河,连续通过萨勒河和格拉河,最后就可以顺利抵达靠近穆尔德河与易北河的莱比锡。

尽管整个总行程将多出1百公里,但可以绕过陡峭的图林根林山,还能借助简易运河,能在总体时间上缩短至8到9天;安全性方面,沿途尽是人烟稀少南德诸侯国边境,其实力弱小,且与法国关系不算恶劣,只需随行的一个步兵团就足以保障350门火炮的安全;至于可操作性方面,这是身为教员的沙恩霍斯特曾在汉诺威军事学校做过的战略课题。为此,3年前的他还亲力亲为,赶往南方德意志各诸侯国,做出实地调研与方法论证。当然,该军事课题却是如何协助普鲁士或奥地利军队,将火炮从西南德意志境内快速运到斯特拉斯堡城下……

第288章 普鲁士选择了战争(下 两章节合一)

毫无疑问的,作战部长提出水路联运的运输方案,最终得到了以蒙塞、奥什、塞纳蒙为首的军官团的首肯,并作为最终方案提交到安德鲁统帅那里。其间,沙恩霍斯特上校对转运途中各个时间节点的精准把握,让人无不叹服。德意志人的方案甚至体现为分秒必争,而这需要繁琐的缜密分析,以及实地的精确计算。

当安德鲁浏览这份行军与作战方案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另一个穿越者将20世纪才蓬勃兴起的集装箱运输提前到1793年。等着进一步了解,安德鲁才知道,作为海上马车夫的荷兰人早在15、16世纪就开始了这样的内河与海运模式。事实上,数千前的古埃及人已经通过最原始的集装箱运输,将货物从地中海,通过西奈半岛上的古运河,成功运输到红海,甚至是印度洋沿岸。

在草拟的作战方案上,沙恩霍斯特上校很好领会了安德鲁统帅要求聚而围歼普鲁士主力,拿下柏林城的终极战斗目标。他还将前线部队的战术欺骗与统帅部的战略欺骗巧妙的结合在一起,令安德鲁叹为观止,连声赞叹。

事实上,作为沙恩霍斯特直属长官的贝尔蒂埃将军,同样钦佩于下属的才华,只是这位总参谋长的嫉妒心开始隐隐作祟。尤其是在安德鲁正式任命沙恩霍斯特以作战部长的身份,出任易北方面军的代理参谋长之后。

非常可惜的是,并不擅长交际的贝尔蒂埃将军,外加他那个笨得无以复加的言辞表达力,非但不仅没有成功说服最高统帅更改对沙恩霍斯特的任命,反而促使安德鲁以听取前线部队的详细汇报为由,将贝尔蒂埃总参谋长从易北方面军的指挥部,重新调回到位于科布伦茨的统帅部行营。

为了配合易北方面军的秘密行军,以安德鲁为首的统帅部一直在科布伦茨高调出场,频频出没于各种公共场合,也包括举办各类宴会酒会。

在认真听取宪兵司令官夏塞,有关比利时3个月以来的安全情况汇报之后,安德鲁最终签署了《1月敕令》,并计划从2月下旬开始,在全比利时境内的各省同时实施。与此同时,宪兵部也将向行政宫警务部(监察部)移交监管权,并于3月中旬完成。

《1月赦令》规定:第一大项中,将取缔比利时境内所有农民(农奴与半农奴)的人身依附关系,废除等级限制,农民可以自由购买获取地产、离开土地,自由地选择职业和结婚等;

第二项,该赦令也规定城市享受自治,建立城市参议会与市政厅,使得城市获得完全的财政管理权。不过,省一级的行政、司法,以及税务官员须得到北方统帅部直接任命。比利时各级官员有义务接受行政宫监察部(警务部的另一个牌子)的质询与监管;

第三项,包括城市警察、乡镇民兵,以及国民自卫军在内的一切武装力量,都将编入北方统帅部的预备役序列,接受宪兵部的管理……

在亚琛与科隆访问期间,基于对第二次普战争即将爆发的事实,为避免过度干涉德意志土地贵族与天主教势力,引发他们的剧烈反弹,权衡利弊的安德鲁决定暂缓在莱茵河以西的德意志领土实施《1月敕令》,直到普法战争结束。

不过,军役换土地的策略一直没有停歇过,反而在安德鲁要求下加大了实施力度。以至于奥热罗将军每次来统帅部时,就在安德鲁面前大声诉苦,抱怨莱茵河以西的防御面积广且形势复杂,而西德意志军团的2万编制太少,根本应对不了未来的战争需要。

最后,安德鲁在征询参谋部与宪兵部的意见后,也只是将西德意志军团扩编到25万人,还将美因茨以南的防务交给居斯蒂纳将军指挥的莱茵军团(第三军)。对于布律纳将军的比利时军团,安德鲁也不能厚此薄彼,同样允许其多增编5千兵力。

当然,莱茵河方面是加强了防御,但在比利时显然薄弱了,尤其是考虑在不久将来会面对来自英国的威胁。基于此,统帅部将原摩泽尔军团留在莱茵河的余部8千人,调往法国与比利时边境的敦刻尔克、里尔与图尔奈一带,并在此基础上组建一个由法国人、爱尔兰人、比利时人与荷兰人组成的海峡军团,暂定3万人。

总体态势上,北方统帅部将下辖3个主力集团军和3个守备军团,主力军包括奥什的第一军(原北方军团)、蒙塞的第二军(原马斯军团),以及居斯蒂纳的第三军(原莱茵军团);后备军为布律纳的比利时军团、奥热罗的西德意志军团与夏塞的海峡军团。至于居斯蒂纳将军的摩泽尔军团2万主力,已在南下集结过程中,全部被编入奥什的第一军和蒙塞的第二军。

数天前,居斯蒂纳将军已赶赴斯特拉斯堡,并从克勒曼将军手中接管第三军。后者即将来到统帅部临时驻地,继而接管夏塞将军的宪兵司令部。那是夏塞本人于两月前提出请求,希望能执掌海峡军团,既便于能参与到解放荷兰的战役中。而未来的海峡军团将是北方统帅部的第四军(主力集团军)。

至于宪兵司令官人选,安德鲁考量很久,最终选择干练的管理者而非优秀指挥官的克勒曼将军。此外,克勒曼将军的母国就是萨克森公国,而安德鲁未来将会成为萨克森公国选帝侯的女婿,这一层面的关系使得两人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在安德鲁征询其意见时,这位德国后裔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只是小克勒曼少校不能再担任安德鲁统帅的副官,继而被下放到易北方面军的作战部队。

在北方统帅部的直管部门中,主要分为:贝尔蒂埃将军的总参谋部,克勒曼将军的总宪兵部(包括部队军纪、军情谍报和训练督导等职责),彼提埃将军的总军需补给与医疗后勤部,塞纳蒙将军的炮兵总监部(相当于总装备部,包括各种新式武器的运用),以及一个作为最高统帅直属部队的近卫混成师(未满编)。

上述整编之后,北方统帅部的军力总量依然保持在20万左右,作战部队为三个主力集团军和三个地方守备军团。此外,一旦战事需要,北方统帅部可以从北方15省的国民自卫军、工人与乡镇预备役部队中,再度动员20万人。

事实上在数周前,安德鲁曾计划将总兵力缩减到15万,以减轻财政压力,只是普鲁士人的忽然搅局,令穿越者不得不放弃了原有的缩编方案,还必须委托联合商业银行在欧洲各大债券市场,筹办一笔高达四千万法郎的军费贷款。

尽管佩里埃在债券市场上拼命吆喝这笔军费债券,还将年息定在6%的高位,然而销售状况依然差强人意。三周过后,仅仅卖出1千2百万法郎,其中大部还是比利时人的功劳;至于德意志方面,几乎没人看好法国人能守住莱茵河以西,债券也差不多无人问津,气得安德鲁差一点纵容宪兵劫掠境内的德意志富商。

等到穿越者无计可施时,一位来自法兰克福的证券商主动找到了联合银行总裁佩里埃,表示自己受人委托,愿意包销余下的2800万法郎的法国军债,而且支付方式还是黄金。事后军情局暗中的调查结果,只知道是一名神秘的瑞典富豪。安德鲁本以为匿名购买者会某些提出政治或经济条件,然而负责代购的证券商仅仅转述委托人的一句话:“别忘记是瑞典提供了给此次帮助!”仅此而已。

……

视野回到统帅部的“斯巴达式”宴会上,由于那笔令人揪心的巨额军费被神秘人包销,这令安德鲁显得非常高兴,于是宣布将宴会中的德国淡啤酒统统换为兰斯产的香槟。这一友好举动,立刻引发各国外交使节的集体欢呼,大家心想着吝啬著称的法国独-裁者最终大方一次,也不用再喝那该死的德国猫尿。

没等半瓶香槟下肚,安德鲁的临时副官,梅尔达中尉行色匆匆的快步走了过来。他在最高统帅一旁附耳两句后,安德鲁随即起身,示意伴奏的军乐队立刻停下来,因为威廉二世特使,原普鲁士驻美因茨大使施泰因男爵已抵达统帅部行营。

身材瘦削的施泰因男爵径直走到安德鲁面前,他先是双脚立正,再从助手那里接过一份封面上标注有黑头鹰的国书,然后微微低头,毕恭毕敬的双手曾送给法国独-裁者,最后又不卑不亢的说道:“尊敬的元帅阁下,这是普鲁士王国的伟大君主,腓特烈威廉二世国王陛下对法兰西的最后答复!”

心知肚明的安德鲁没有接过那份不是国书的国书,他假惺惺的故作一番欣喜,继而又应上一句,“尊敬的男爵先生,请直接念吧!我正满怀期待的听到来自普鲁士国王的善意。毕竟,莱茵河两岸的人民都希望着和平永存!”

施泰因男爵停了片刻,他环顾了围在四周的各国外交官,打开了那份普鲁士告法军的国书,并亲自宣读了最后通牒。“……如果,法国-军队的最后一名士兵不能在2月15日前,全部撤离莱茵河以西的所有德意志帝国领土,那么英勇无畏的普鲁士军队将誓死捍卫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利益而战。”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安德鲁居然愣住了。半晌过后,怒极反笑的他踹起一脚,踢倒面前的长条桌,将摆放的食物酒水掀翻在地;接着,安德鲁又抽出自己的宝剑,将其插在草地上,继而怒视着普鲁士使节,犹如野兽般的怒吼起来:

“该死的普鲁士人!好吧,既然不知廉耻的威廉二世期待与法国再度交战,那么我就还给他一场意想之中和意料之外的战争。没有必要等到2月15日,从现在开始,从你们离开无忧宫的时间算起,普法两国已经重新进入战争状态,我会在莱茵河西岸坐等普鲁士军队前来送死;然后赶赴柏林,好让你们那个言而无信的君主小人,痛哭流涕的跪在我面前求饶,寻求安德鲁的宽恕!”

自感觉受到侮辱的施泰因男爵随即将国书交给元帅副官,自己再向独-裁者鞠躬行礼后,赶紧转身离开,显然这位普鲁士特使非常担心气急败坏的法国元帅会扣押自己一行人。那是安德鲁在1792年的卫国战争期间,就有肆意扣押普鲁士外交使节的“坏毛病”。事实上,穿越者的确有扣押施泰因男爵的打算,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安德鲁最终选择了放弃。这个施泰因男爵就是后来的普鲁士首相,一个被称为德意志改革之父,挽救过灭亡中的普鲁士的著名人物。

当各国外交官纷纷告辞离场之际,作为奥地利驻布鲁塞尔商务代办的梅特涅却凑了过来。他郑重其事的告诉安德鲁统帅,宣称维也纳将始终恪守双方签订的《布鲁塞尔合约》,并以个人身份祝愿法国元帅和他的军队好运。

显然,奥地利人心中很是窃喜。既然普鲁士与安德鲁法国再度大打出手,那么短期内,奥地利就不用担心来自北方与西北方的军事威胁,可以全心全意的经营北意大利。等到法国南方军团威胁撒丁王国时,顺势将意大利揽入哈布斯堡家族。而普法两国战争结局,梅特涅希望是两败俱伤,等到奥地利来收拾残局。

对于花蝴蝶的小伎俩,安德鲁心中也不在意,这原本就是尔虞我诈的欧洲格局。所以,他面无表情的道了声“谢谢”,便将宾客们统统送出门外。

等到再度转过身来时,安德鲁早已换了一副表情,他笑嘻嘻的问着站在不远处,正在擦拭军服的贝尔蒂埃将军,“嘿,老伙计,刚才我的演技怎么样?”

“浮夸,略显浮夸!”没等总参谋没好气的打击了统帅一把,因为后者飞起的那一脚将汤水溅到自己的崭新制服上。一旁的梅尔达也嘿嘿嘿的直笑。

安德鲁也不以为然耸了耸肩,说:“这无所谓了,只要普鲁士人相信就行。哦对了,蒙塞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贝尔蒂埃说道:“顺利的话,应该翻越了图林根林山。此时距离莱比锡城下不到130公里。最多还有3天的行程。”

……

临近黄昏时分,南苏蒂和他的骑兵旅已顺利结束了魏玛城下的例行巡逻。士兵们在给战马喂水喂食和梳理毛发之后,才轮到他们自己的晚餐。因为是长途行军,还随时可能战斗,所以战马的食谱中除了寻常燕麦和大麦外,还必须夹杂一定分量的肉类与鸡蛋;反倒是骑兵,主食永远都是雷打不动的肉菜汤与面包。

值得庆幸的是,今晚的肉不再是罐头里的“疑似肉”,而是货真价实的猪肉,伤病员们还能享受牛肉。似乎为了庆祝成功翻越图林根林山,蒙塞将军下令给所有士兵分发一瓶红酒,还有充当甜食的半磅葡萄干。

当然,这些都来自魏玛公国的友情赞助。那是蒙塞将军已告诫易北方面军士兵未经允许,不得踏入魏玛城中。此外,法军还顺道剿灭了几股盘踞在图林根林山区的强盗。作为一种回报,图林根各诸侯中最富有国度与艺术之都的君主,卡尔奥古斯特大公宣布为10万法军提供未来1周的面包、鲜肉与酒水,并拒绝收取法国人的任何费用。

事实上,从美因茨向东行军以来,沿途之中,并非所有诸侯都对法军表现了和善一面。鉴于黑森大公对法军不友善行为,蒙塞命令奥什的第一军抢先对该国直接实施了占领,并让宪兵部队封锁了水路交通长达一周。

抵达图林根地区时,德意志诸侯们期初是拒绝给法军提供廉价食物,作为先头部队的南苏蒂骑兵旅差一点就要发动攻击。好在萨克森公国使节及时赶到,并带来了奥古斯特一世要求受其保护的各诸侯国,给予法军开放行军通道,并提供充足食物与酒水的命令。

夜里,帐篷里的南苏蒂被叮叮当当的锤声吵得的无法入眠,那是工兵们聚集于河面,热火朝天的架设两座浮桥,便于明天一早,10万易北方面军能及时渡河。从魏玛距离莱比锡不过120公里,估计大后天的中午就能抵达。按照统帅部与总参谋部的判断,只要法军成功抵达莱比锡城下,就赢得了一半胜利。再往北去直到柏林,属于一望无际的东北部平原,非常适合法军骑兵与炮兵作战。

在毫无睡意的南苏蒂将军钻出帐篷时,他看到河岸右边固定舟桥的缆绳已经捆绑好,而左岸这边,一群群重型挽马牵引的8轮平板拖车,正源源不断的驶向河边,拖车上尽是事先做好的巨型木板,以及铺垫河面的平底船。

“先生们,赶紧睡觉吧!”将军给军官们下令,军官便转过身呵斥士兵滚进帐篷里。

黎明时分,易北方面军的全体官兵,分别以团营为单位,站立于伊尔姆河河畔。大约1小时前,蒙塞将军已将安德鲁统帅亲自起草的《告士兵书》,下发给校一级的军官,并要求军官对着士兵,当众宣布全文。

“士兵们!第二次普法战争开始了!”南苏蒂开头的一句话一发声,就感觉嗓子疼得厉害,那是严重咽喉炎症状。不得已。骑兵将军随即将统帅部的诏书递给身边的小克勒曼中校,由他来代替自己继续宣读。

克勒曼中校双手紧握住统帅部的诏书,脑袋微微前倾,他盯着面前的一行行字句,然后用自己最洪亮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宣读出来;接着,各营连军官则再重新一遍,以便于让诏书的内容清晰而准确的,传递到排成整齐方阵的士兵的耳朵里。

“在第一次普法战争,也就是卫国战争结束之际,那位受人尊敬的普鲁士元帅和他的国王共同发誓,要与法国人民保持世代友好与和平,两国之间不再有任何战争与伤害。然而,就在一周前,柏林居然背信弃义,违背了他们曾经许下的神圣誓言……”

10万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排成密集的队形,静静聆听着这份《告士兵书》。

“普鲁士人气数已尽,厄运即将到来。这些愚蠢的家伙以为我们在瓦尔米战役的伟大胜利只是凭借好运得来的?……

不,你们将给予违背誓言者第二次猛烈打击,毫不留情的打击!……

前进!在三色旗与军官的指引下,雄赳赳、气昂昂跨过德意志河流,把战火带到普鲁士的土地上去。我最忠勇的士兵将再度击败并围歼他们,并最终结束野蛮普鲁士在五十多年来对欧洲事务的恶劣影响。”

第289章 第二次普法战争

第二次普法战争的最早说法,源自安德鲁统帅的《告士兵书》。然而,它还有一个更为响亮,流传更广的称呼:“十二日战争!”。那是担当普鲁士特使的施泰因男爵赶赴科布伦茨,在法军统帅部里向安德鲁提交宣战书之日算起,再到首都柏林的最终不战而降,仅用去短短12天的时间。

真实的历史却是,法国的易北方面军已提前一周东渡莱茵河,借口清剿曾经杀害法国和平居民的凶手为名,对普鲁士最忠诚的盟友之一,黑森公国不宣而战,实施了全面占领与交通封锁。不过,历史一贯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那位安德鲁统帅说是什么战争就是什么战争;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同样也是征服者说了算。

易北方面军主力部队依照计划,于2月11日抵达莱比锡城下,这是一座隶属于萨克森选帝侯国的商业自由市,位于德意志东部的莱比锡盆地中央,在魏塞埃尔斯特河与普莱塞河的交汇处,城市的东北方向分别是穆尔德河与易北河。整个莱比锡地区河流众多,交通便捷,人口稠密,尤其是农业、畜牧业与工商业非常发达,足以供应易北方面军10万大军的食物、酒水与弹药等军需补给。

1507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马克西米连一世下诏,莱比锡周围15德里的范围内一直享有帝国集市的优先权,这就使得莱比锡的贸易集市地位日益突出。尽管在数十年来,由于普鲁士历代君主的勃勃野心,使得莱比锡屡遭战火蹂躏,但它依然是德意志境内最著名的的博览之城,商业之城。

莱比锡城郊的军营驻地,作为求婚特使的巴斯维尔正在将自己身旁的萨克森公国的城市官员、地方议员,以及贵族乡绅,逐一介绍给易北方面军司令官蒙塞将军、副司令皮埃尔将军(奥什将军),炮兵总监塞纳蒙将军、宪兵部韦德将军与代理参谋长沙恩霍斯特上校等人。

在欢歌笑语与相互奉承声中,宾主双方整整纠缠了近1个小时,巴斯维尔特使这才将客人们送出方面军的军营,自己则跟随蒙塞将军等人回到会议室。

“抱歉,先生们!”望着满脸疲惫不堪的将校军官,巴斯维尔略带歉意的解释说:“我们需要萨克森盟友的大力协助,从而打乱了大家的休息时间。”

蒙塞笑而不语,他朝奥什望了一眼,后者会意接过话题说:“事实上,方面军非常感谢萨克森盟友的协助,至少军需官们不用担心后勤补给会出现任何问题。”

按照安德鲁发布的赦令,在易北方面军在顺利抵达莱比锡之后,巴斯维尔将成为易北方面军决策委员会的七委员之一。整个决策委员会除了蒙塞、奥什、塞纳蒙、韦德、韦德沙恩霍斯、巴斯维尔等六人外,还有一个远在柏林的塔列朗。

其中,巴斯维尔与塔列朗均属文官(外交官)身份,在军人不得私自干政的同时,文官也不得以任何方式干涉方面军的军务。巴斯维尔主要职责是负责对外联络,尤其与萨克森公国等盟国进行衔接;塔列朗的使命是继续逗留柏林,并在军情六处的协助下,于普鲁士内部暗中鼓动反威廉二世的政治势力。

在方面军决策委员会的临时会议上,巴斯维尔通报了来自柏林的最新消息,他说:“塔列朗确信,只要方面军成功围歼集结于波兹坦一带的普鲁士军队主力,以普鲁士国王的兄弟亨利希亲王,内阁大臣阿尔文斯莱本、斯特伦塞和卢歇西尼等人为首的主和派就会接管首都防务,效仿七年战争中,宣布柏林为不设防城市,而不是继续负隅顽抗……

目前,普鲁士军队名义上的司令官依然是那位布伦瑞克公爵,但后者还留在自己公国的庄园里做修养,已经确认属于中风,并非普通的伤风感冒。目前,波兹坦的普军指挥官是陆军元帅威查德冯默伦多夫,出身于巴伐利亚公国。”

等到巴斯维尔汇报之后,蒙塞随即将目光转向宪兵指挥官,后者随即说道:“据情报部门确认,普军统帅部与他们的国王都相信法军会在1793年春季之前,坚守莱茵河左岸防线,等待普鲁士军队主动进攻的虚假情报。所以,普军部署于波兹坦和勃兰登堡一线的总兵力依然维持在7到8万人之间,其中仅有半数参加过1792年入侵法国的战争,余下的都属补充新兵,几乎没有任何作战经验。”

韦德将军再度补充道:“不过,依照普鲁士王国的军队动员法案,他们可以在两周之内将西线总兵力增加一倍,发展到15万;如果再加上从东普鲁士柯尼斯堡回调的数量,估计两到三周后,方面军将要面对至少20万普鲁士军队。”

这一期间,代理参谋长沙恩霍斯特上校已将作战地图悬挂于会议室墙壁一侧,等到韦德将军话音刚落,他便借助军事地图,接着陈述方面军的作战部署:

“……正是基于上述考虑,方面军参谋部拟定的作战目标,将是一周之内,围歼波兹坦和勃兰登堡一线的8万普军主力,最低程度也必须加以重创,使其无法形成一个作战集团,最终迫使柏林方面签署我们想要的和平条约。

尽管大军抵达莱比锡城下之后,易北方面军抵达普鲁士边境的事实已无法再做隐瞒。不过,依照原有的既定方案,从东渡莱茵河开始,方面军对外一律统称为马斯军团。军情六处的情报特工与外交特使们正积极促使普鲁士参谋部和他们的国王相信,法军统帅部仅仅派遣了3到4万人,目的在于偷袭柏林。

等到前头部队拿下易北河南岸的德绍城,那么北渡易北河的方面军与柏林之间之间仅剩下120公里,而且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与森林,之间没有任何防御性要塞或坚固堡垒加以隔绝。基于普鲁士人排兵布阵的习惯,那位年迈而保守的默伦多夫元帅一定会集结所有兵力于波兹坦南面平原,阻击我军向柏林进攻。至于未来两军会战地点,我预计是在米兴多夫与努特塔尔一线。”

奥什将军忽然站起身来,他站在地图前端详了半天,继而眉头紧锁的转过身来,对着作战部长质问道:“为什么不依照原有方案,绕道东南方的措森与维尔道一线,从东面进攻柏林,却是改为米兴多夫与努特塔尔与普军进行会战。此处左右两翼方向都是茂密的森林,大片的湖泊与河流,仅有中间一条狭长通道可供方面军向北通行。一旦我军没能及时成功突破普鲁士军队的防线,就很容易与敌人在此形成相互对峙的不利局面。等到三周之后,源源赶来的普军反而会对我军形成一个大包围圈。”

似乎是在等候指挥官的这句询问,沙恩霍斯特很是信心十足的解释说:“皮埃尔将军,哦不,抱歉,是奥什将军!”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善意的轻笑声。

为扰乱普鲁士方面的情报收集,奥什将军目前的对外称呼是名不见经传的“皮埃尔将军”,其用意在于掩饰第一军(原北方军团)抵达普鲁士前线的事实。至于已被裁撤原摩泽尔军团,北方统帅部宣布已经并入现为第三军的原莱茵军团。

需要说明的是,上述这些措施都是种参谋部精心拟定的战略欺骗与战术欺诈的部分内容。目的在于促使处于“兵力占优”的普鲁士军队放弃消极防守,继而主动出城迎战,而不是龟缩要塞与城池,与易北方面军大打消耗战。

回到自己座位的奥什将军同样也笑了笑,示意作战部长继续说下去。

沙恩霍斯特说:“之所以更改方案,那是巴斯维尔先生于昨天下午告诉我,在军情局与富尔顿工程师的协助下,四艘内河单桅商船已被成功改装成“马斯1号”蒸汽炮艇,并试航成功。这4艘炮艇总共装备了52门12磅火炮,昨天一早已从德累斯顿起航驶入易北河,并将配合勒费弗尔将军的先头部队,攻占60公里外的德绍港。”

按照这位代理参谋长兼作战部长的全新方案,一旦这4艘蒸汽炮艇沿着易北河一路北上,借助便利的人工运河,成功驶入施诺维湖与哈菲尔湖,就能在普鲁士军队的右翼方向形成一个巨大威胁。一旦条件允许,炮艇编队还能够协助易北方面军,在普鲁士军队的腹部与背后实施抢滩登陆作战,动摇其军心士气的同时,从而攻占波兹坦,威逼柏林。

……

德绍,位于穆尔德河汇入易北河处附近,距离莱比锡以北不足60公里。17世纪之后,这里边一直为安哈尔特王朝伯爵、君主和公爵的驻地。

数百年来,安哈尔特王朝作为萨克森公国保护国的存在,就如同西面的图林根诸侯一样。等到腓特烈大帝攻占德累斯顿之后,那位安哈尔特伯爵便改换门庭,投靠了更为强大的普鲁士王国。数年前,普鲁士国王威廉二世不顾萨克森选帝侯腓特烈奥古斯特一世的强烈抗议,坚持将利奥波德三世册封为安哈尔特-德绍公爵,使其在国家地位上不逊于萨克森公国。

此时时刻的德绍城头塔楼,53岁的利奥波德三世正在看着川流不息的法国士兵,高唱着乱七八糟的各种军歌,以并不整齐的行军序列向自己扑面而来,人海洪流在石灰石大道上犹如地毯一样铺展开来,成千上万个头盔与军帽有节奏的上下晃动,显得蔚为壮观。

然而,等到这支法国-军队发现河面上的石桥已被守军炸毁之后,好像打翻了粥锅,人喊马叫,居然乱得一塌糊涂。在足足等待了40分钟之后,那位愚蠢的法军指挥官才决定涉水过河。期间,那些穿着各色各样,奇装异服的随军商贩和妓-女在千军万马中东奔西走,并不顾宪兵的反对,同官兵们暗地做交易。

“这就是迫使4万普鲁士军团投降的法国-军队?”奥波德三世的心中很是纳闷,精明的布伦瑞克公爵怎么就输给了如此军容不整且不停号令的法国佬。

“你们看到法国人有多少兵力?”安哈尔特-德绍公爵扭头问道。

两旁的将军与参谋纷纷收起手中的单筒望远镜,纷纷表示:眼前的这万余名法国士兵中除了两个轻骑兵团外,其他的都是军纪不严,缺乏训练的线列步兵;火炮到是有几门,但都是小口径的4磅炮,属于一个不满编的炮兵连队。见状,指挥官们纷纷上前请缨,希望能出城迎战,将法国入侵者赶出自己的国土。

此时,利奥波德三世也颇为心动,身为普鲁士亲王兼安哈尔特公国君主的他也想效仿自己的父亲利奥波德二世,也是一名普鲁士元帅,腓特烈大帝手下最有军事才能的将领之一。尽管老公爵在利奥波德三世10岁那年不幸病逝,但公国的无数军人依然在传颂老普鲁士元帅曾经的辉煌战绩。

当年在霍亨弗里德堡战役中,利奥波德二世率领21个步兵营排著整齐的横队,冒著奥地利炮火勇敢无畏地前进,忍受著伤亡,一枪不发,一直走到火枪瞄准的有效射程以内,随著一声令下,排枪齐射,他们的火力是如此地具有毁灭性,据说第一排齐射就打倒了一半敌军……

经过短暂的考量之后,利奥波德三世决定御驾亲征,选择在城下恢复父辈的荣誉。很快,1万多公国-军队离开城池保护,并在城下排列成整齐划一的队列,准备向两公里外的法军发动猛烈进攻。

此时,已在今天凌晨就秘密隐藏于易北河南边,野河荡附近的4艘伪装成萨克森公国的单桅商船开始显露出自己的真实獠牙。这4艘炮艇突然升起了法国三色旗,并迅速掀开了炮衣,继而将52门火炮对准了毫无防范的公国-军队……

下午1时,莱比锡军营里收到了勒费弗尔将军送来的捷报:方面军先头部队在4艘炮舰的强大火力支援下,于德绍城下成功歼灭了1万5千名敌军,走投无路的安哈尔特-德绍公爵最终宣布无条件投降;与此同时,法军伤亡还不足两百人。

第290章 波茨坦战役(上)

在德绍战斗结束的第二天,整个哈尔特公国都屈服于强大的法军,与他们的软弱的君主,德绍公爵利奥波德三世一样,选择放弃了抵抗。不过,依据法国与萨克森公国的同盟约定,整个哈尔特公国将连同利奥波德三世,将交给德累斯顿方面来处置。

所以在第二天上午,三千名身穿白色制服的萨克森军队在“黑狮旗”的指引下,踏着鼓点,在民众的欢呼声中重新进入了德绍城,并从法国宪兵队手中接管了这种城池防务。身穿节日盛装的德意志妇女们从沿街的窗口投来一束束鲜花(多数为彩纸折叠的假花,唯有贵族才买得起温室培养出的鲜花);与此同时,在距离德诏西北方向65公里之外的战斗,得益于4艘法军炮艇的强大火力支援,两万萨克森公国-军队成功迫降了仅有一千名普鲁士士兵把守的马格德堡。

赶在普法联军展开具有决定意义的波兹坦战役之前,萨克森选帝侯腓特烈奥古斯特一世就在德累斯顿王宫里波不急待的宣布:已将哈尔特公国与马格德堡公国,重新纳入萨克森选帝侯国的保护范围。上述两公国的原有君主会因为“投靠普鲁士王国,背叛萨克森同盟”的罪名加以废黜,而萨克森选帝侯也将扶持新一任君主执掌权力。

至于处于莱茵军团与法国宪兵控制下的黑森公国,萨克森君主表示将尊重安德鲁的安排。而法国统帅计划将这个普鲁士王国的忠犬加以肢解,将黑森公国五分之四的土地,补偿因为法军到来,而不得不失去莱茵河以西领土的众多德意志诸侯,主要是那些受到巴伐利亚公国与萨克森公国保护的小诸侯国。

在勒费弗尔将军顺利拿下德绍城的当天,南苏蒂将军和他骑兵部队已从易北河上游率先渡河,继而攻占了北岸的罗斯劳镇。这是易北方面军攻占的一个普鲁士境内的市镇。整个罗斯劳镇的战斗非常轻松,轻骑兵们在骑炮连的支援下,俘获了毫无防备的一个普鲁士步兵团,还缴获了数门火炮,以及大量军需辎重。

不过,易北方面军的突袭行动也在罗斯劳镇之后正式结束,那是柏林那边即将或是已经收到长途奔袭6百公里的法国-军队已经渡过易北河,大举侵入普鲁士国境的可怕事实。

……

夜幕降临之后的柏林有些寒冷,不过,位于菩提树大街的普鲁斯宫廷剧院里却是座无虚席,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此时此刻,柏林王家管弦乐团正在演奏一场新排演的清歌剧。这是一种生活气息与娱乐性较强的小歌剧,旋律取自当时流行的音乐,通俗易懂,多采用独幕形式。

当普鲁士国王威廉二世携带王后弗里德里克路易丝,双双步入剧院包厢时,全场观众集体起立,欢声雷动,威廉二世与路易丝也频频向观众与乐队的挥手致意。整个喧闹过程整整持续近10分钟,这座宫廷歌剧院这才重新恢复了正常秩序。

与丈夫的兴致勃勃的好心情相比,曾作为黑森-达姆施塔特伯爵路德维希九世女儿的路易丝王后崇尚清静,并不喜欢出席嘈杂的公众场合,特别是不愿意这座淫-秽不堪的宫廷剧院。那是威廉二世的大部分情妇都来自这个剧院里的女演员。其中,一个叫玛丽安娜的法国女人,尤其美艳而风骚。

包厢里,当王后从侍从手中接过演出歌单时,她第一眼就看到玛丽安娜的名字位列女主唱,气得她浑身发抖,当即把歌单扔到地板上,还嘱咐侍女准备起身离开。幸好身为儿媳的露易丝公主(婆媳同名,为了区别选择了露易丝)及时察觉了这一幕状况,它急忙靠近王后,并从左边轻轻挽住婆婆的胳膊,继而又附送一个甜美的微笑,这才平息了这场小小家庭风波。

因为俄国皇储亚历山大一世帕夫洛维奇已在一周前离开圣彼得堡,准备沿途乘坐马车出访欧洲各国,目前即将抵达西波美拉尼亚的首府斯德丁。所以,普鲁士王储威廉三世受命于今天一早赶往斯德丁,只为迎接俄国皇太子亚历山大的到来,估计最快的速度也要在后半夜才能回到柏林。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亚历山大一世帕夫洛维奇的俄罗斯皇储身份,是现任女沙皇叶卡特琳娜二世(也是亚历山大的祖母)命令俄国枢密院外交委员会,签发给俄国驻欧洲各国使领馆外交函件上刻意标注的公文信息。这就意味着,叶卡特琳娜二世已经彻底放弃了那个不听话的儿子,保罗一世彼得罗维奇。

然而,当露易丝储妃拾起王后扔到地板的歌单,她在上面扫视了一眼,意外发现了一首似曾相识的歌曲,《向法兰西女人告别》,主唱是正在登台表演的法国歌剧演员,玛丽安娜;而填词作曲同样是一位法国人,一个令自己和丈夫,乃至霍亨索伦家族,以及整个普鲁士备受羞辱的敌人,安德鲁-弗兰克。

王储妃很是不安的望了威廉二世一眼,发现他表情平淡,神情自若,没有任何不快。事实上,露易丝压根没必须担心。作为开明君主制的传承,欧洲王家贵族一贯不以敌我性质来判别艺术上的对与错。当年,法国启蒙思想家伏尔泰做客无忧宫时,曾在宴会上即兴创作了一首诗歌,大批嘲讽与抨击普鲁士的专-制与保守,而台下的腓特烈大帝依然与宾客们谈笑风生,自始至终都不曾翻脸。

“离别的时刻已来临,你不安地直视着我的眼睛。

我捕捉着故乡的气息,而远方降下了雷雨。

雾状的蓝色气流在颤动,担忧的神色涌现在鬓边。

至高无上的荣誉而召唤我们,风儿从队伍的步伐中吹起。

……”

舞台之上,一身德意志农妇打扮的玛丽安娜在动情地用法语演唱。每到情深之处,晶莹的泪珠便沿着脸颊滚落,那深入肺腑的旋律也使得台下听众产生了极大的共鸣,仿佛又回到了七年战争期间,送别亲人上战场的情景。

很快,剧院里的半数以上的普鲁士贵族纷纷起身,跟着一起合唱:

“再见了,父亲的土地,请你把我们记起。

再见了,亲爱的目光,我们无人会怯阵离去。

再见了,亲爱的目光。别了,再见了!别了,再见了!

……”

此时,塔列朗也身处一个位置并不太好的包厢里,身边那位声披着紫色裘袍的伯爵夫人同样在小声哼着舞台上玛丽安娜歌唱的那首《向法兰西女人告别》。时不时的,艳丽的贵妇人还会转过头来,询问一旁的法国情夫是否认识词曲作者。

“当然!”塔列朗喝下一口香槟,懒洋洋的说道:“事实上,安德鲁-弗兰克就是我现在所效忠的君主,也是20万法国-军队的最高统帅。”

“居然是这样啊!亲爱的,等到哪一天,您的君主,那位至高无上的法国元帅访问柏林时,一定要带我引荐。”伯爵夫人两眼冒着金花,显露一副痴情模样。

对此,塔列朗早已见怪不怪,他顺手在伯爵夫人的丰满胸脯上抹了一把,又嘿嘿嘿的低声笑道:“当然没问题。事实上,这一天并不会太过久远了。”

就在昨天夜里,塔列朗收到来自军情六处传递来的绝密情报,易北方面军已顺利抵达莱比锡城下。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将攻占德绍,并渡过易北河,继续北上。情报部门主管曾建议塔列朗转入地下或是离开柏林城,以躲避普鲁士方面的责难,但被他拒绝了。塔列朗宣称想要亲眼看到威廉二世,以及所有轻视过自己的普鲁士贵族,那种六神无主,可怜兮兮的窘状。

在宫廷剧院的演出进行了30分钟之后,一名王家侍从官行色匆匆的赶到剧院的国王包厢。这位普鲁士少校在威廉二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之后,脸色骤变的普鲁士君主随即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王室包厢,丢下王后与王储妃。

似乎走的时候心神不宁,威廉二世居然一不小心将头撞到了门框上。而这一幕,自然也被对面包厢里的塔列朗尽收眼底,心中显得无比欢喜。他恶狠狠的朝身旁情妇脖子亲了一大口,继而又将手中的金色拐杖玩出了好几个新花样。

回到柏林王宫(城市宫)时,普鲁士国王得到了更为详细的军情汇报。那是安德鲁法国已经抢先一步,朝普鲁士及其忠实盟友发动了进攻。一名老态龙钟,长着一张满是皱纹橘皮脸的战争大臣,开始向威廉二世汇报的最新战报。

“据悉,黑森公国已在10天前陷落法军之手,由于交换的法国人封锁的消息,直到今天上午我们才得知消息。南面的哈尔特公国是昨天中午投降的,至于马格德堡公国也很难坚持到今天下午。除了法军不宣而战的突袭外,有证据表明萨克森选帝侯也已经投靠了法国人,因为围攻马格德堡的尽是萨克森公国的军队,我们怀疑安德鲁已同奥古斯特一世缔结了反普鲁士的军事盟约……

在敌军数量上,综合已经掌握的情报,应该是法军统帅部麾下最强大的马斯军团,总兵力不会低于45万人,估计火炮有140门,骑兵数量具体不详。此外,至少有3万萨克森军队及其附庸,参与了进攻并占领了黑森公国、哈尔特公国,以及马格德堡公国……

毫无疑问,法国人在越过易北河之后,将会沿途攻占采尔布斯特和贝尔齐希这两座不设防的城镇,并继续向北,进攻波兹坦与柏林。就在数小时之前,威查德冯默伦多夫元帅已下令驻防勃兰登堡一带的大普鲁士军团主力8万人,尽数集结与调往波兹坦,并在城市以南大约3里格(约14公里)的米兴多夫与努特塔尔一带布防,随时阻击-进犯柏林的法国-军队。”

“米兴多夫?”威廉二世在地图上找到了这一个小市镇,他转过头来,对着战争大臣追问道:“默伦多夫元帅为什么不在12里格之外的尼梅克组织防御?”

房间里,在列的军政大臣们没人想去回答自家君主这个愚蠢问题。显然威廉二世将调度数万军队想象的太过轻而易举,更何况尼梅克一带根本无险可守,法国人可以从左右两翼随意穿插,跳出普鲁士军队的阻击圈,继续向柏林逼近。在米兴多夫阻击法军,一来可以借助地形极大拖延法军步伐;二来促使普鲁士动员与集结更多的军队,以便于实施大反攻,围歼或是驱除法国入侵者。

一旁亨利希亲王(普鲁士国王的兄弟)朝着外交顾问卢歇西尼做了个手势,后者会过意,但犹豫片刻之后,才上前一步,对着国王说道:“陛下,安德鲁的特使还在柏林,我是不是该与塔列朗伯爵进行磋商,以谈判方式消除这场战争。”

威廉一世听到这里,立刻火冒三丈,他从刚刚坐下的位置上跳了起来,大声斥责道:“谈判?该死的,怎么去谈?是效仿《瓦尔米密约》,先去签署一个丧权辱国的柏林城下之盟,然后赔上一大笔钱,再来割让一大片土地,最后还要放弃三个忠心耿耿的盟友,任由他们遭受德累斯顿方面的肆意摆布?”

喘了口气,普鲁士国王一想到那个法国瘸子都就来气,随之叫来守在门外的侍从武官,大声命令道:“去,在普鲁斯宫廷剧院里,找到那个叫塔列朗的法国贵族,逮捕他,将他投入柏林监狱,准备等着接受王国法律的惩治。”

阿尔文斯莱本摇摇头,他没立刻劝说被怒火冲昏头脑的君主,却抢先一步走出房门,在外面拦住了那名侍从武官,低声的叮嘱说:“记住了,陛下的命令只是实施保护性的软禁,限制法国使节在他的公寓大楼里不得随意外出,但食物、糕点与酒水继续保持供应。另外,还要加派人手保护塔列朗不受柏林暴徒的伤害。”

威廉一世的最后一道命令,是下达给威廉二世王储与路易丝王后,让他们跟随枢密院的内阁大臣于明天一早离开柏林,前往东面的东普鲁士和柯尼斯堡躲避战火,自己则随即南下波兹坦,与默伦多夫元帅汇合。

……

第291章 波茨坦战役(中)

威廉二世与普鲁士军界高层于2月16日夜里,在波茨坦王宫(无忧宫)举行了一场紧急的军事会议。由于在法国人攻占德绍城之前,柏林上上下下居然对于法军入侵表现的一无所有,导致战争爆发之后,各种应对措施都显得异常仓促。

期间,普鲁士的好几位高级将军和资深元帅都没能通知到位。或许还有一个可能,几位年纪高达80岁的将帅们,实在经受不起长途旅行与熬夜折腾,干脆避而不见。当然,这种抗命之举在腓特烈大帝时代是绝对不可想象的。

当晚,参加军事会议的是威廉二世以及他核心圈子里的文职人员和军事顾问们。长期担任外交大臣豪格维茨侯爵和前驻法大使格尔茨伯爵等人提倡:立刻发动全线攻势,集结所有军队与法国人以及他们的仆从军(萨克森军队)在波茨南以南的开阔地带,进行一场决定胜负的大会战,而不能继续拖延时间。那是战事一旦持续时间过长,必然将导致普鲁士的国家形象大大受损,民众也将饱受战争的蹂躏。

会议中的另外一个派系,属于参加过去年入侵法国战争的霍恩洛厄老亲王和鲁道夫将军主导。他们是基于“狡猾多端的安德鲁绝不可能只派遣4万法军”的理念,坚持认为还有第二个,甚至是第三个法国-军团加入到了入侵普鲁士的战场。而且,他们确信法国人已经摆好了防御的姿态,最想要看到的就是诱使普鲁士军队过早发起进攻,继而加以围歼。重创。

所以,鲁道夫将军强调必须坚持进行阵地防御,从而换取时间去征召与集结更多的后备预备役军,对法国入侵者和萨克斯公国军队形成数量上的绝对优势。此外,这些将军还建议向北方的布伦瑞克公国与汉诺威公国,以及南方的奥地利人请求援军。毕竟,战争胜利比起所谓的国家脸面要更加重要。

不过,将军的最后一句话激起了文官们的强烈反弹,他们继而讥讽霍恩洛厄老亲王和鲁道夫将军在法国人的战俘营里待了太久,不仅人变傻了,胆子也变小了,不再是那个无所畏惧的普鲁士铁血军人。仅仅因为是对法国侵略军的怯弱情绪,导致整个普鲁士人民一起受罪。

这类反唇相讥的言辞,成功引发了文官与将领之间的激烈对抗。很快,双方就从最初的相互谩骂,继而变成撸起袖子,准备大打出手。幸好国王威廉二世与总司令默伦多夫元帅及时赶来叫停,这才没有让会议室里爆发一场全武行。

本次军事会议上,少不了持中间立场者,比如说那位成功逃脱法军战俘营待遇的长腿将军,布吕歇尔。他认为远道而来的法国人势必会主动发动进攻,所以需要加以认真防范;但是,他也同时考虑到勃兰登堡、波茨坦和柏林一带属于北德平原,不像法国东部山区那般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因而单纯的战略防御不一定能抵抗凶狠的法国人,以及它的仆从军(萨克森军队),必须依照战场形势变化而采取不同的应对策略。

事实上,布吕歇尔不过是一个果敢的骑兵将领,精力旺盛,敢想敢干。然而,由于缺乏一位精明睿智的参谋长从旁帮衬,布吕歇尔的种种做法与主张,事后大都是被证明是鲁莽而粗俗的,不切合实际的,甚至可以称之为愚不可及的。

鉴于军事会议上出现的种种不和谐局面,布吕歇尔将军声称在战争中彼此间的团结比起任何力量都要重要。他的观点看似具备了聪明才智,但事实根本就是牛唇不对马嘴。无忧宫“军事会议”根据其定义可以是“优柔寡断”的同义词。这场特殊的争论演变成为一场混乱,而最终以大家的相互妥协而收场。

总体态势上,前期有115万普鲁士军队部署勃兰登堡、波茨坦和柏林一带(法军和萨克森军队合计为12万)。其中,布吕歇尔将军指挥的55万普鲁士军队,负责波茨坦南部的防御战,是否进行双方的大会战,需要视情况而定;霍恩洛厄老亲王和他4万部队在勃兰登堡担当预备队;鲁道夫将军负责柏林的防御,麾下仅有1万城防守军;国王威廉二世,总司令默伦多夫元帅以及文官顾问团在1万军队的保护下,继续留在波兹坦王宫(无忧宫),居中指挥全局。

事实上,普鲁士人的排兵布阵严格说来,并不能算错。无论是坚持阵地战,还是主动实施会战,都是切实可行的方式方法。然而,坏就坏在布吕歇尔将军提出的随机应变。这需要军官的指挥技巧,士兵的作战素养,以及强有力的通讯与后勤保障。此时的普鲁士军队已落伍太多,无法支撑1792年之后的新式战争。

即便在遭遇1792年入侵法国的惨重失败后,普鲁士王国的军政高层并没有过多的自我反省与认真检讨,依然幻想着腓特烈大帝的全盛时代,他们还在靠腓特烈的余荫生活,回忆着罗斯巴赫一战的余威,似乎感觉1792年的战争根本不存在。

威廉二世本人和他的将领臣民,在俄国人的挑动之下,就匆忙继续对法宣布战争。与此同时,他们却对法国人率先入侵的事实完全是一抹黑,压根没有任何准备之心,这些普鲁士人没有认识到自1792年以来,欧洲的战争性质已经完全改变了。战争已经不再是两个国王或君主之间,为了领地、人口和荣誉而进行的绅士般决斗,而是不同信仰的生死之争。那是安德鲁非常确信自己一旦输掉战争,唯有自杀或流放,所以每次战争都是全力以赴,死战不休。

所以,在这种全力以赴的战争中,军事统帅应该重视的是:士兵的狂热与奉献精神、军官的主动和机动性,强而有力的通讯与后勤保障能力。

事实上,上述做法普鲁士人一条都不曾做到。由于拖延军饷长达半年,加之短期内强行征兵,使得部队中的士气低落。尽管腓特烈大帝的余威使得军中暂时不存在哗变的危险,但对法军的敬畏之心是始终存在的。尤其是那些被俘的老兵,时不时回想法军那种铺天盖地火炮打击,这也进而影响到新兵们的情绪。

而法国士兵们除了大革-命带来的自由、平等与奉献精神的信仰之力加持,还有充足的军需粮饷;土地换军役的福利政策;以及军衔职务的晋升只凭借军功和战绩,而不论个人出身的做法,都促使法军士兵一如既往的志气高涨,对胜利满怀信心,并在战场上无所畏惧。

另外,原本让欧洲各国羡慕嫉妒恨的普鲁士军官团,事实上已成为70与80岁老爷爷们的养老院。参与军事会议的普鲁士决策层面中,最年轻的指挥官,布吕歇尔将军也已经是53岁了;与此同时,法军那边30岁以下的将军比比皆是,他们精力充沛,与那位年轻统帅一样,具备法兰克人的粗野性格,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与侵略性,不仅善于学习新式的战略战术理论,还能够通宵达旦而不知疲倦的工作。

在新军事技术运用方面,普鲁士文官借口缺乏经费严重短缺,至今还没能将法国人发明的臂弯信号机从柏林市政厅架设到波兹南王宫的指挥总部。而在易北方面军那边,随行的法国机械工程师已经将信号基站从莱比锡城下延续到易北河以北的各个前线战场,从而完美协调了法军各部(含萨克森军队)的作战部署。

从战术方面来说,按照作战部长沙恩霍斯特上校的话说:“普鲁士军队完全是欧洲军事博物馆中陈列的老古董。他们的组织和序列都是为了在平原上进行堂堂正正的会战,用方阵对抗方阵,决定性因素就是整齐地行进,直到距离敌人四五十步远时,全体发射排枪……1792年的战争中,上述战术被证明早已过时。”

虽然在这样的战斗中,很多法军因为缺乏普军那样的操练,所以远不如普军,但是在以散兵线作战时,他们却优秀得多。在蜂群式的散兵掩护,以及优良武器和凶猛火炮支援之下,普鲁士的横线实在不是他们的机动营纵队的对手。

当易北方面军指挥部能够快速掌握前线状况时,波兹坦王宫的军事指挥调动却是一团糟,频频出错。默伦多夫元帅在16日上午发布的集结令,便在傍晚被威廉二世下令取消。普鲁士国王担心空虚的勃兰登堡会被法国人有机可乘,所以只同意其中一半兵力,约4万人防御在波茨南南部,外加柏林方面赶来的15万城防军(类似法国的国民自卫军,属预备役部队),合计55万人。

然而,等到北上的法军主力快速推进到距离波兹坦不足50公里的尼梅克镇时,来自易北河以西的普鲁士军队的情报显示,试图进犯勃兰登堡的敌人不过是战斗力孱弱的两万萨克森公国-军队。于是,威廉二世和他的参谋团又急匆匆的修改之前的作战方案,要求陆军总司令默伦多夫元帅将驻守勃兰登堡余下4万军队中的大部调往50多公里米兴多夫与努特塔尔一带布防。

仅仅不到两天,波兹坦大本营得知一条未经证实的情报:在柏林东南方向的措森与维尔道附近,有大批法军活动迹象。于是,来自勃兰登堡的3万援军尚未在新驻地歇息片刻,又饥又饿又渴的普鲁士士兵,便被挥舞马鞭与高声谩骂的军官催促着,以急行军方式赶往40公里外去阻击那股不知具体数量的法军。

2月中旬,但普鲁士人开始动员之际,在蒙塞将军的指挥之下的法国12万易北方面军(含2万萨克森军队)的兵力分布如下:

第一纵队(左路军),共计25万人,包括2万法军和5千萨克森公国-军队,另外还有数艘内河舰艇协助作战。左路军由奥什将军指挥,从易北河边的马格德堡出发,其先头部队已抵达根廷市,而进攻方向将是东面30公里外的勃兰登堡;

第二纵队(中路军),55万人,包括45万法军和1万萨克森公国军队,作为方面军主力的中路军由司令官蒙塞将军亲自指挥,一路向北,目前已经占领尼梅克镇,距离波兹坦城不足50公里,距离普军的米兴多夫防线仅有35公里;

第三纵队(右路军),1万人,包括5千法军,以及同样数量的萨克森公国-军队,由南苏蒂将军指挥,其中骑兵部队就占了半数。右路军将随时绕过米兴多夫与努特塔尔一带布防的普鲁士军队,向右迂回到柏林东南面,在吸引普军主力调动的同时,也可以向柏林发动佯攻,阻截外逃的普军;

第四纵队(后备军),3万人全部为法军,由擅长防守的勒费弗尔将军指挥,驻扎于易北河南岸的德绍军营和北岸的罗斯劳军营。该后备军不仅作为易北方面军的总预备队,还要抵挡有可能来自背后的危险,诸如西北方向的布伦瑞克公国和汉诺威公国,以及南面盟友萨克森公国,还有奥地利军队。

普法两国除了军事上直接对抗,外交战场同样如此。

即便法军已深入普鲁士境内,但波兰国王斯坦尼斯瓦夫二世依然拒绝了法国特使彭杜瓦斯将军的结盟出兵请求,并在俄国大使的要求下,继续保持战争中立。不过,彭杜瓦斯此行也并非全无所获,科希丘什科与东布罗夫斯基两位将军,决定把组建不久的12万自由波兰军团开赴普属西里西亚战场,以支援西线法军作战。

在维也纳,美泉宫拒绝了普鲁士大使的出兵援助请求,那是此时的奥地利方面正忙于蚕食北意大利的肥沃土地,并与革-命法国的两个南方军团在瑞士与萨伏伊方向形成军事对峙(零星交战),暂时还无暇顾及北面战场。此外,安德鲁的特使也适时开出了一份价码,愿意用普鲁士的下西里西亚省部分土地,来交换奥地利保持战争中立。

得益于博尔博纳伯爵的游说,加之本国商人联合协会的坚决反对,汉诺威公国最终拒绝与布伦瑞克公国保持一致,继而向盘踞莱茵河的法军发动进攻,以减轻易北河战场上普鲁士军队的压力。2月下旬,等到3万布伦瑞克公国-军队集结完毕,即将启程南下莱茵河时,来自波罗的海方向却是传来一阵噩耗。

那是瑞典人突然参战了,对普鲁士正式宣战,借口是普鲁士曾夺取瑞属波美拉尼亚地区。事实上,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重大变数(利好消息),就连安德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人品爆满,让瑞典人变得如此仗义……

第292章 波茨坦战役(下,瑞典摄政王)

与波兰类似,古老的瑞典王国也属于国王与贵族共治的奇葩之国。所不同的是,瑞典的贵族议会鉴于波兰那种可怕遭遇,最终保留了君主世袭制。等到那位古斯塔夫二世(也称古斯塔大帝),这位瑞典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君主,不幸阵亡于三十年战争的吕岑会战之后,曾经强横无比的瑞典,其国力便迅速走下坡路。

尽管一百六十年来,瑞典的军事实力看似强大无比,俨然担当着波罗的海地区的霸主,但事实上,这头北方雄狮已经先后败给俄国人、波兰人、丹麦人、法国人,以及普鲁士人,瑞典在波罗的海南岸的领土仅剩下半个波美拉尼亚。

根据《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瑞典本应该得到西波美拉尼亚(今德国东北部沿海),而普鲁士则得到东波美拉尼亚(今波兰西北部沿岸地区)。不过,柏林与斯德哥尔摩的争议依然没有平息。然而等到俄国与丹麦率先结盟之后,害怕受到三面围攻的瑞典率先与保持中立立场的普鲁士达成妥协,借助一场政治联姻,瑞典国王阿道夫弗雷德里克迎娶了腓特烈大帝的妹妹卢维莎乌尔里卡,还通过割让斯德丁,促使瑞普两国结成了反俄同盟。

然而,古斯塔夫三世却将其视为奇耻大辱,他发誓要效仿先祖古斯塔夫大帝。为此,他在弟弟南曼兰公爵(后来的卡尔十三世)的支持下,发动一场“不流血”的政变。古斯塔夫三世成功的从贵族议会手中掌握了国家大权,梦想着重振奥尔登堡王朝的雄风,恢复瑞典昔日大国地位,但可惜的是,古斯塔夫三世生不逢时,国力衰败和国库的空虚使得这位瑞典君主无法实现自己的美梦。

法国大革-命爆发之前,古斯塔夫三世就试图进行由上而下的政治与经济改革,诸如货币改革、土地改革(取缔农奴制,农民可以自由买卖土地)、废除苛刑、提倡新闻自由等,伏尔泰、卢梭等大思想家为此也曾为他喝彩。但是,这位瑞典国王的改革有始无终,由于国内大贵族的激烈反对,各项改革措施陆续中止。1792年3月,古斯塔夫三世在一场蒙面舞会上被反对派贵族刺杀身亡。不过,他却创建了一支强大的波罗的海舰队,并屡次打败俄国海军与丹麦海军。

古斯塔夫三世被刺杀后,瑞典王储古斯塔夫四世阿道夫继位。由于古斯塔夫四世年仅14岁,依照瑞典王室的古老法典,这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国家将由南曼兰公爵卡尔王子(后来的卡尔十三世)摄政,直到古斯塔夫四世年满20岁。

然而在斯德哥尔摩宫廷里流传着一样“谣言”,指责古斯塔夫四世其实是王后索非亚-玛格达莱纳与阿道尔夫弗雷德里克蒙克伯爵的儿子,而非古斯塔夫三世国王之子。最为显著的特征,是古斯塔夫四世居然没有奥尔登堡王朝家族式的宽阔额头,鼻子塌陷并非高耸,眼睛是淡蓝而非蔚蓝,头发也显得稀疏……此外,还有一个关键因素,那是前任君主古斯塔夫三世根本就是一个同-性-恋。

尽管有军界高层与贵族议员建议更换王储,让素有贤明的南曼兰公爵担当国王,然而后者却谢绝了。这位体弱多病但又聪明睿智的卡尔王子清楚,如果在王室继承人的问题上纠缠太久,势必导致瑞典陷入一场内乱,让虎视眈眈的俄国人有机可乘。最终,南曼兰公爵仅仅从议会那里接受了任命,最多担当6年的国家摄政王,而斯塔夫四世依然顺利加冕成为新一任的瑞典国王。

此外,44岁的南曼兰公爵之所以放弃剁手可得王位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卡尔王子他与自己的表妹,海德维格伊丽沙白夏洛特结婚20多年来,他们生下来的两个儿子但都没能熬过冬天,膝下没有子嗣的南曼兰公爵自然也不在乎那个冰冷且不舒服的国王宝座了。

然而,年轻的古斯塔夫四世似乎对叔父的种种善意并不领情。在去年10月的那场宫廷正式舞会上,瑞典国王居然将摄政王排除在瓜德利尔舞(四对舞,源自凡尔赛宫廷的集体舞)之外。需要说明的是,未能参加瓜德利尔舞关系到南曼兰公爵的政治地位和摄政王所应享有的特权,而且还会引发国内政坛的极大非议。虽说在舞会结束之后,国王曾派人解释说:摄政王的名字被漏掉是一个差错,但南曼兰公爵从制订名单的掌玺秘书那儿了解到,是侄儿斯塔夫四世那样做完全是有意的。

也是从那时开始,古斯塔夫四世与摄政王的摩擦变得日益加剧。为避免王室内部矛盾引发国家分裂,南曼兰公爵很少再进入在斯德哥尔摩王宫,改在郊外的卓宁霍姆宫处理国家政务。卓宁霍姆宫是前国王古斯塔夫三世送给弟弟卡尔王子的生日礼物,借此来表彰南曼兰公爵在那场奥尔登堡家族对议会贵族的伟大战斗中,兄弟齐心,团结对外。

不过,南曼兰公爵知道古斯塔夫三世还有内疚歉意的成分在内。回想起来,那已经是20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的南曼兰公爵不过17岁,在卓宁霍姆宫举行的一次舞会上,高大英俊的卡尔王子邂逅了一位来自法国的年轻贵族女孩,玛丽-弗兰克,后者是法国使馆参赞弗兰克子爵的女儿,她是来斯德哥尔摩做短暂游玩。

身为贵族的少男少女交往久了,很容易在某个角落里搞出擦枪走火的人命案。等到弗兰克子爵即将带着女儿玛丽离开斯德哥尔摩的前一夜,后者偷偷的告诉卡尔王子,她怀孕了,而且依照圣母玛利亚的指示,保留肚子里的无辜小生命,只是希望卡尔王子明年能来巴黎探望她们母子俩。

一年之后,卡尔王子准备履行与玛丽的承诺,离开斯德哥尔摩时,他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哥哥古斯塔夫三世。然而,瑞典王储却“不慎”在父王阿道夫弗雷德里克面前透露了弟弟的即将逃出瑞典的消息。于是,卡尔王子被国王派人强行软禁……

直到数年后,卡尔王子与表妹夏洛特举行结婚仪式的前一天,卡尔王子才重获自由。他派人到巴黎查访前法国驻瑞典使馆参赞弗兰克子爵官邸时,却发现那位法国外交官和妻子,以及他们的女儿玛丽不幸死于巴黎爆发的一场严重的霍乱疫情。

不过,卡尔王子派出使者随后告诉他,有传闻玛丽未婚产下一名男婴。不过一周之后该名婴儿就被弗兰克子爵送到外省,从此就了无音讯。二十多年来,年轻的卡尔王子变成了中年的南曼兰公爵,但他一直没有放弃对孩子下落的打探。

只是2千8百万的法兰西人海茫茫,很难以追寻私生子的踪迹。

直到数月子前,摄政王南曼兰公爵的心腹,现任外交大臣助理卡尔奥托莫尔奈子爵出访布鲁塞尔,以非正式的方式拜访“比利时与西德意志的征服者”之后,莫尔奈子爵居然给摄政王带来一个意外的大惊喜。

“殿下,我或许发现了一个年轻的您!宽阔的额、蔚蓝的眼、金色鬈鬈的头发、红润得象玫瑰的腮、白似象牙的牙齿……”这是外交官的原话,南曼兰公爵至今还记得莫尔奈子爵那种语无伦次的喜悦表情。

在整个瑞典宫廷以及中下层贵族中,奥尔登堡王朝簇拥者很是厌恶现如今,那个非王室血统,又昏庸冲动的斯塔夫四世。若不是南曼兰公爵屡次拒绝部下劝进,甚至威胁要离开瑞典,或许那个斯塔夫四世早被流放到地中海的某个小岛上。不过,莫尔奈子爵等人一直坚持认为,卡尔王子是没有子嗣才拒绝上位。

现在,卡尔王子在法国私生子总算找到了。此外,莫尔奈子爵曾暗地派人去兰斯确认过,那位索菲亚院长收留安德鲁-弗兰克的日期,与弗兰克子爵遗弃婴儿的日子非常吻合。至于安德鲁-弗兰克的名字来由,据说源自弃婴衣物里的一行血字。不难想象,估计是玛丽小姐赶在孩子被抱走之前,匆忙写下的……

现如今的问题,是那个安德鲁-弗兰克拥有的地位与权势,似乎已不屑于去攀亲瑞典的奥尔登堡王朝。另外,作为革-命法国的主要领袖之一,安德鲁也受到瑞典保守派贵族的痛恨,尤其是法国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情人,费森伯爵。此秘闻一旦公之于众,南曼兰公爵将遭受议会大贵族与国王古斯塔夫四世的联合反对。

基于此,南曼兰公爵没有冒然认亲,而是在暗中协助安德鲁以及他的欧洲战争。在得知安德鲁发行的战争债券卖不出去时,南曼兰公爵变卖了大半家财,凑齐了巨额资金,并通过法兰克福的证券商包销了2800万法郎的法国军债。

此外,南曼兰公爵还在贵族议会上,鼓动瑞典向普鲁士宣战,趁柏林被安德鲁法国围攻之际,伺机拿下普属波美拉尼亚,将整个波美拉尼亚地区收归于瑞典。这项包赚不赔的出兵计划毫无阻拦的获得了贵族议会的批准,两万瑞典军队被送瑞属波罗的海舰队送到欧洲大陆,参与到对普鲁士战争中。

不过,依照安德鲁特使博尔博纳伯爵与瑞典摄政王特使莫尔奈子爵达成秘密同盟协定,2万瑞典军队并没依照贵族议会的最初方案,向东进军,收复东波美拉尼亚。而是依照莫尔奈子爵的要求,转而向南进攻,毫无征兆的攻打普鲁士的最忠实盟友之一,布伦瑞克-吕讷堡公国;与此同时,安德鲁也命令西德意志军团与统帅部的近卫师,沿着莱茵河及其支流进攻东北方向的布伦瑞克-吕讷堡公国。

不出意外的,前后受敌的布伦瑞克-吕讷堡公国没能坚持多久,随即放弃了对普鲁士的援助,决定率先退出战争。在安德鲁法国、瑞典和布伦瑞克的三方于汉诺威签署和平协定之后,布伦瑞克-吕讷堡公国还承诺在1个月内给予瑞典和法国各两百万塔勒的战争赔偿。

至此,对普鲁士最忠诚的4个德意志邦国,黑森公国、哈尔特公国、马格德堡公国与布伦瑞克-吕讷堡公国,要么第一个被法军肢解,仅剩下五分之一领土(黑森公国);要么重新被萨克森选帝侯吞并(哈尔特公国和马格德堡公国);要么不得不主动退出战争(布伦瑞克-吕讷堡公国)。

……

第293章 波茨坦战役(续1,普军南下)

与瑞典的同盟,不在于北方雄狮的陆军数量,而是它的波罗的海舰队。1790年7月9日,古斯塔夫三世曾在斯温斯克松德战役击败俄罗斯波罗的海舰队,取得瑞典海军史上最伟大的胜利。

俄罗斯在这场海战中失去7千名士兵,以及三分之一舰队。也是从1790年起,差不多18年的时间里,俄国舰队未经瑞典人的允许,是不敢自由进出芬兰湾,只能老实的待在圣彼得堡港湾,作为一支存在舰队。

即便是俄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舰队指挥官,乌沙科夫海军上将,宁可在黑海组建新舰队去欺负奥斯曼土耳其,或是到地中海打游击战,找法国地中海舰队的麻烦,也不愿意在1807年之前,挑战瑞典海军在波罗的海那至高无上的威严。

需要说明的,如今瑞典的摄政王南曼兰公爵10年来都属于瑞典海军的第一人。在彻底击败俄国波罗的海舰队的斯温斯克松德战役中,当时的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三世是三军总司令,而他的弟弟南曼兰公爵担当了前敌指挥,这是兄弟俩最后一次合作,但也是最辉煌的一次。

随便提及一句,作为瑞典前国王的古斯塔夫三世,不仅是南曼兰公爵(卡尔十三世)的亲哥哥,也是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的外甥(现任普王威廉二世的表弟),也是俄罗斯女沙皇叶卡捷琳娜大帝的表亲。

事实上,早在1790年的年底,安德鲁就从依然是神甫身份的德马雷那里,大致了解到自己的身世(详见111章),当然这仅限于弗兰克的母系一族。他利用手中的权势,将不幸遇难的弗兰克子爵一家三口的遗骸从巴黎的某个公共墓地挖出,秘密迁徙到兰斯大教堂的墓地。这也算了结安德鲁的一桩心愿。

此后,兰斯独-裁者随即下令宪兵部将与自己相关的童年档案全部封存,经过一番考量后也没能销毁,只是不准任何人查阅。至于那个“所谓的父亲”,安德鲁也懒得去追寻,最后却是以一种自己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去年圣诞节前后,军情五处的德马雷写信给安德鲁说,有某瑞典外交官派人调查兰斯孤儿院有关安德鲁的童年。依照独-裁者之前的嘱咐,无论是宪兵队,还是军情局都没有实施任何阻拦,只是暗中证实了那名外交官的真实身份,瑞典摄政王特使莫尔奈子爵。军情局继而顺藤摸瓜,最终确认了瑞典摄政王南曼兰公爵与安德鲁本人的血缘关系……

倘若4年前,土鸡一枚的安德鲁能与尊贵的瑞典王室攀亲带故,自然欣喜万分。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独-裁者一言不发的看完军情局发来的这封密件后,只是默默的将书信投入壁炉里焚毁,对于之前发生的一切,他最初是装作不知道。

正如南曼兰公爵所预想的那样,安德鲁当下拥有的一切都是他本人,提着脑袋,走在荆棘沼泽,于尸山血海的战场上拼死换来的。作为北方法国15省的唯一独-裁者,比利时与西德意志的伟大征服者,安德鲁-弗兰克的权势与地位不比那位瑞典摄政王差,甚至在很多方面还要高出很多。

然而,当普鲁士人在俄国女沙皇的挑拨之下,无耻撕毁《瓦尔米密约》,准备再度发动一场对法国的战争时,习惯于稳扎稳打的安德鲁决定先发制人,秘密组建了强大的易北方面军,从美因茨到波兹坦(柏林)远征五百多公里,在普鲁士的领土上实施对敌作战。

为了确保第二次普法战争的最终胜利,安德鲁和他的法国急需在欧洲寻找政治与军事的坚强盟友。曾几何时,自诩为“查理曼大帝第二”的穿越者还在公开嘲讽哈布斯堡家族的联姻政治。现如今,作为政治生物的安德鲁为了确保战争胜利,第一个就选择“卖掉”自己。他派出巴斯维尔作为全权特节,主动向萨克森选帝侯提出联姻,表示将会在两年之后迎娶玛利亚奥古斯塔公主。

此外,鉴于瑞典王国所拥有的强大波罗的海舰队,令人垂涎三尺的优质铁矿石,以及对俄罗斯人的天然仇恨感,安德鲁于是决定抛弃前嫌,派出特使博尔博纳伯爵与瑞典王室代表进行暗中联络,商讨安德鲁法国与瑞典结盟事宜。

作为双方诚意合作的第一步,担当瑞典摄政王的南曼兰公爵几乎是倾家荡产,举债无数,为自己那素未谋面的私生子购买了2千8百万法郎的战争债券。作为回报,安德鲁同意还给奥尔登堡王朝一个纯正的子嗣,一个真正的继承人。

1791年6月间,路易十六的外逃事件之前,在安德鲁的策划下,德莫埃侯爵夫妇携带安德鲁与其妹妹所生的一对双胞胎(4岁的路易和皮埃尔),跟随王弟普罗斯旺伯爵,以及伊丽莎白公主逃亡到布鲁塞尔。1年后,德莫埃侯爵夫妇决定离开比利时,北上来到丹麦王国首都哥本哈根继续避难。直至1793年的新年伊始。

事实上,德莫埃侯爵一家人从出逃法国开始,始终处于军情局的严密监控之下。当1792年战争爆发时,德莫埃侯爵曾数次想要逃亡海峡对面的伦敦,或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圣彼得堡,但被军情局暗中阻止,宣称除非侯爵夫妇主动放弃路易和皮埃尔的抚养权,否则他们就不能离开欧洲大陆。

1793年1月下旬的一天,德莫埃侯爵夫妇,连同已经6岁的双胞胎兄弟,路易和皮埃尔,被军情局特工“绑架”到一艘驶向斯德哥尔摩的瑞典商船上,作为瑞典摄政王亲信的莫尔奈子爵也在这艘名叫“新希望”的商船之上。

数天后,摄政王的卓宁霍姆宫里传出一则不大不小的新闻,南曼兰公爵与妻子在斯德哥尔摩的一次外交晚宴上,“巧遇”了来自法国流亡贵族的德莫埃侯爵夫妇,还看到了他们那对可爱的双胞胎兄弟。

经过一段时间友好而温馨的接触之后,一直膝下无子的摄政王夫人决定认德莫埃侯爵夫人为义女,并将尚未满6岁的小路易当做自己孙子来抚养。此外,德莫埃侯爵也被摄政王册封为瑞典宫廷伯爵,还包括每年两万塔勒的年金,外加一座庄园。瑞典的宫廷贵族,就是一种没有继承权的贵族。

当然,这一切都是安德鲁与瑞典摄政王事先安排好的。在经历逃亡途中的无数艰辛苦难之后,那个性格倔强的德莫埃侯爵最终选择了妥协。如若不然,安德鲁也不会再对其客气了,他完全可以下令军情局特工强行将双胞胎兄弟带到瑞典,交给他们的亲祖父抚养。

同瑞典的结盟,彻底消除了安德鲁心中极为担心的一件事,那就与庞大而可怕的俄国巨熊提前交战。等到两万瑞典军队在西波美拉尼亚登陆,波罗的海舰队在芬兰湾频繁活动之际,位于圣彼得堡的叶卡特琳娜二世愤恨的撕毁了数小时前亲自拟定的作战命令:让苏沃洛夫元帅和波兰军团火速增援西普鲁士与柏林。

因为前来冬宫述职的黑海舰队司令乌沙科夫中将,直言不讳的告诉这位雄才大略的俄国女沙皇:未来10年之内,倘若没有丹麦海军的支援,以及瑞典人主动犯错,俄国海军是不可能单独战胜强大的瑞典波罗的海舰队。而丹麦与瑞典签署和平协定不久,自然不会为俄国人火中取栗。

于是乎,在第二次普法战争中,普鲁士人始终处于孤军作战状况,而安德鲁的法国,不仅拥有了萨克森军队的协助,还与传统强国瑞典结盟,不仅迫使布伦瑞克-吕讷堡公国退出战争,瑞属波罗的海舰队还强压俄国大军不敢越过涅曼河。

……

2月17日这天,由蒙塞将军亲自指挥的易北方面军的中路军(第二纵队)占领了尼梅克。此地距离普鲁士大本营波兹坦仅有52公里。事实上,尼梅克的战斗显得轻而易举,马塞纳将军的步兵旅在两个炮兵连的火力掩护下,仅仅用时40分钟不到,就迫使守卫尼梅克城的两千普鲁士军队出城弃械投降。

整个战斗过程中,法军减员不足百余人。然而,尼梅克城守军大都是普鲁士征召的新兵,服役期不足20天。事实上,从易北河北岸的罗斯劳镇开始,与法军交战的普鲁士军队,几乎都是新兵蛋子,那些颇具战斗力的老兵却始终未见。

当战争推进到敌国境内之后,由于普鲁士统帅部开始效仿法国在1792年实施的信息封锁策略,导致各种情报来源都大为减少。基于此,方面军参谋长沙恩霍斯特请求蒙塞将军直接派出侦察部队,深入普军重兵驻防的波兹坦地区探查,继而为下一步决策提供极为准确的军事情报。于是,刚下放到轻骑兵团担任指挥官的絮歇上校,便自告奋勇的承担了这一重要使命。

不得不说,絮歇真是胆量过人。他从宪兵部那里找来一身普鲁士上尉制服,凭借一口流利的北地德语,借口自己是德绍公国的逃亡军官,竟然骑着马大模大样地通过了普鲁士军队在斯维诺湖以南的防线,最远还抵达了柏林城下。

好几次,普军哨兵一听到这个牢骚满腹的盟国-军官就挥手让他过去了,而絮歇却一路找到波兹坦王宫附近,在那里他发现了普鲁士国王与普军统帅部的大本营。

从柏林城下返回易北方面军时,絮歇依据情况改变了自己的装束,继而成为一位来自波兹坦大本营的少校传令官。在米兴多夫镇上的一家小酒馆里,絮歇从一个喝得伶仃大醉的普鲁士军官嘴里,意外得知布防米兴多夫与努特塔尔一线的普军指挥官,布吕歇尔将军计划在48小时之内,于米兴多夫南面15公里外的贝利茨市附近,策动对法军主力的一场大会战。

“这场会战,这不是普军指挥官的私自主张,也不是官兵们的要求,而是迫于波兹坦大本营方面的强大压力。”刚一回到位于布鲁克的己方军营后,絮歇上校就迫不及待向蒙塞司令官与沙恩霍斯特参谋长汇报了打探到的情况。

他继续说道:“事实上,由于缺乏足够的军饷,包括1792年战争中的不幸遭遇,使得普鲁士中下级军官内部普遍出现了厌战思想。在我一路结识的众多普鲁士官兵,以及大部民众中间,是看不到我们之前一直担心的民族反抗情绪。”

在这方面,与军情局之前收集到的情报大体吻合。至于普军南下会战的情报,塔列朗安插在普鲁士国王枕边的那名法国女演员,也暗地告知接应特工,威廉二世经受不住文官们的唆使,随即要求陆军元帅威查德冯默伦多夫,下令给布吕希尔将军主动出击,将法军主力围歼或击溃于斯维诺湖以南。

综合上述情报判断,双方会战的最终时间,将是在2月20到21日之间。于是,沙恩霍斯特上校建议司令官调整作战部署:收拢中路军各部,加快补充弹药,将炮兵部队集结起来,并从后备军抽调全部3万人担当本次会战的预备队,为24小时之后的战斗做好准备。

至于贝利茨附近的地形、地貌、河流、湖泊、沼泽、草地、森林与道路,已交由萨克森猎骑兵和法军轻步兵(来复枪团)实施进一步的详细探查。

沙恩霍斯特之所以敢大胆抽掉全部后备军,那是奥地利人在半个下西里西亚省的诱惑下,选择了战争中立;等到瑞典与安德鲁法国结盟之后,俄国人借口柏林违反条约在先,而拒绝履行与普鲁士的安全同盟条约;不久,普鲁士在德意志境内的唯一盟国,布伦瑞克-吕讷堡公国也宣布退出了第二次普法战争。

与此同时,普鲁士指挥官布吕歇尔对法军中路军的了解却是知之甚少。直到贝利茨会战爆发之后,那位布吕歇尔将军依然坚持认为:法军主力不过是4万人马斯军团,作为仆从军的萨克森军队也不过是2到3万人,因而法萨联军总兵力合计最多是7万人;如果再考虑到敌军正一步步的逐渐深入普鲁士境内,为保护交通补给线,分散于各地的驻防军将占去至少2万人。所以,布吕歇尔和他的参谋长十分相信:法萨联军最多只有5万能够参战,其中法军充其量是3万。

但事实上,单单在法军的中路军这边,就有55万的法国与萨克森联军(第二纵队),外加即将赶来的25万后备军(第四纵队),其中路的兵力高达8万;在左翼的第一纵队(左路军),还有奥什将军指挥的2万法军和5千萨克森公国-军队;右翼方向,是南苏蒂将军指挥第三纵队(右路军),包括5千法军以及同样数量的萨克森公国-军队;整个法萨联军总兵力多达11万。

此外,法萨联军的兵力还在继续增长,萨克森公国将在1周内至少再动员2万军队,而安德鲁的1万近卫师团在同2万瑞典军队会师于布伦瑞克城下之后,也将穿越大半个布伦瑞克-吕讷堡公国的领地,从马格德堡方向加入到普鲁士战场。总之,等到2月下旬时,安德鲁法国、瑞典与萨克森三国联军的总兵力,将达到空前规模的16万人。

当安德鲁将自己的视野从作战地图上挪开时,他的头脑里已经在思考如何处置战败的普鲁士王国了。肢解估计很难,但必须尽可能多的削弱“这支有国家的军队”。哪怕安德鲁本人似乎与普鲁士王族,那个霍亨索伦家族有着不浅的血缘关系,安德鲁的祖母就是腓特烈大帝的妹妹。

不过,在绝对的利益面前,这点几十年前的亲缘还能算个屁啊。百年之后的一战时期,一群欧洲各国王室的表兄弟们可以在堑壕里打生打死,双方伤亡了1千万士兵,以及几乎同样数量的平民。

……

第294章 波茨坦战役(续2,战前)

待在行军帐篷里的让维克多莫罗,趁着落日余晖的空隙时间,拿着鹿绒布小心翼翼的,将作战常服两侧肩章上的金星擦拭得闪闪发光。这属于莫罗准将的标准日常。但凡长途行军之后得的第一件个人内务;其次就轮到长筒军靴被擦得油光锃亮,最后才是吃饭与休息。这是军官仪容的基本考核标准。

当然,作为高级指挥官,莫罗有权将这些琐事交给身边的勤务兵或副官去做,而不必亲力亲为,就像那个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的意大利大胡子,马塞纳将军一样。从时间上算,莫罗与马塞纳都是1792年最后一批被晋升准将的军官。

在以蒙塞、贝尔蒂埃、奥什、夏塞、塞纳蒙等为首的高级军官团的投票中,35岁马塞纳毫无阻拦的进入了提交给最高统帅部的将官推荐名单。尽管马塞纳上校在1792年的战争中,屡次触犯军纪而被蒙塞将军责罚,但在老香槟混成团,即“波尔多系”的帮衬下,“意大利歌剧院的小丑”如愿以偿的晋升准将。

轮到莫罗时,会议出现了一点点小插曲,那是夏塞与塞纳蒙将二人认为莫罗的忠诚感略显不足,需要足够时间做进一步检验(详见272章);与此相反,蒙塞与贝尔蒂埃表示反对,坚持要将功勋卓著,作战勇猛的布列塔尼人提交到晋升名单中。好在最后表态的奥什将军说:“安德鲁长官一直非常器重莫罗,期待他在今后的战斗中履行更大职责”。这才最终平息了军官团的争议。

莫罗事后也被告知,事情根源是身为保王党人的未婚妻(由同为保王党人的莫罗父亲代为订婚而已),米莉道勒暗地惹出的麻烦。在上司克勒曼将军与朋友们的劝说下,莫罗最终选择了与米莉道勒分道扬镳,继而迎娶了克勒曼将军的幼女埃莉诺小姐,后者未婚夫刚死于巴黎的断头台。也是如此,莫罗必须离开老丈人的莱茵军团(第三军),继而加入到马斯军团,归于蒙塞将军麾下效力。

说来也巧,与莫罗同时晋升准将的意大利后裔马塞纳也在马斯军团,也就是随后的第二军。莫罗与马塞纳分别是准将(旅级)身份担任第二和第三步兵师的代理师长。那是马斯军团经过卫国战争与比利时战役之后,军中扩编太快,加之比利时守备军团成立时,布律纳将军也从马斯军团(第二军)抽调走了大批军官。

至于从摩泽尔军团转回的麦克唐纳将军,除了担当第一师的师长外,他还兼任第一军的副军长。有消息传闻,当第二次普法战争结束之后,易北方面军司令官蒙塞将军会向提交最高统帅部辞去自己第二军军长一职,而属于“波尔多系”的麦克唐纳将军将会接过第二军军长的职务。

“够了,我的朋友!”莫罗挥了挥手,当即制止了德康上校将话题继续深入的企图。那是他知道,身边的朋友希望自己能接替麦克唐纳将军第一师长的位置,不仅仅可以晋升到少将,顺便还能提报老友德康再晋升一级。

康德很不服气的将朋友的军靴擦了一半,便气呼呼的仍到一旁,莫罗也不生气,乐呵呵拿过来自己动手。

“我听说那个意大利歌剧演员……”话已出口,看到莫罗一副发火的模样,康德随即改口说:“好吧,是马赛纳将军。在今天的行军途中,他的三师合唱那首《向法兰西女人告别》,居然将歌词给为‘九二年唱着它保卫兰斯,九三年唱着它进入柏林!’看看吧,会战还没开始,意大利的第三师在向布列塔尼的第二师示威。”(注:这个是前苏联版,之前的柏林歌剧院里的女声独唱属于巴尔干战争版。)

“该死的,记住了:无论第二师,还是第三师都属于法兰西,属于安德鲁统帅!”莫罗最终发起火来。在经历了那场差点令自己失去军职的教训之后,这位共和国将军的政治觉悟的确高出不少。即便是在私下场合,也非常注意分寸。

“好吧,维克多,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自觉犯错的康德上校低下了头,语气也放低了很多,那是他知道犯了军中忌讳。

尽管那位最高统帅不会经常待在军队,但他对军权的绝对控制,自香槟混成团开始,从混成旅,混成师,自己后来的数个军团以及方面军,都始终如一。即便是劳苦功高的蒙塞将军在担任方面司令官之后,必须主动放弃第二军军长一职。不过,但被安德鲁驳回,他要求蒙塞务必坚持到第二次普法战争之后。与此同时,宪兵部与军情局犹如两只不知疲倦的猎犬,终日在军营内外来回巡视。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莫罗告诉康德:“明天一早,你指挥的步兵旅将担当诱敌任务。给我记住了,务必活着回来。随便说一句,蒙塞将军草拟了一份将官考察名单,准备在战后提交给方面军司令部审核,你的名字也位列其中。”

此时,在距离第二师营地两公里处,马塞纳将军正与他的小老弟絮歇上校在帐篷里烹饪咖啡。加了鲜牛奶的咖啡飘香四溢,然而嗜酒如命的马塞纳对它一点兴趣都没有,意大利人只是盼望着早点打垮了普鲁士人,好好喝一顿香槟、红酒,或是威士忌什么的,至于德国佬的清淡如水的猫尿啤酒就算了。

当一杯热腾腾的牛奶咖啡递给马塞纳时,他权当成苦药,想着一饮而尽,却烫得这位将军上蹿下跳了好一阵。絮歇忍住笑意,准备给老痞子再倒一杯,但马塞纳却表示坚决不再接受,他找来副官,将自己珍藏的最后半瓶红酒拿过来。

等着副官走远,马塞纳转而对着絮歇问了一句:“好了,现在告诉我,年前的晋升名单应该有你的名字,为何在军官团的审核过程前却被剔除了。另外,依常理,但凡从参谋部下放到前线部队的军官,都应该晋升一级。”

里昂人抿了一口咖啡,他表情淡然的回应说:“是我拒绝了,那是我想着指挥骑兵,而不是步兵。此外,达武上校和我一样,不是都没有晋升吗?”

马塞纳压根就不相信,他低声问道:“还是因为你推荐了那个皮什格鲁?不过,第一军的奥什将军却是很器重那个数学教员,也没被长官责罚。至于那个可怜的达武,嘿嘿,似乎比莫罗还惨。他的妻子和母亲据说都是私通流亡贵族的保王党,幸亏长官提前派宪兵将她们从暴民们手中救出来。”

絮歇懒得理会老痞子那幸灾乐祸的卑劣心思,他指着准将的漂亮制服说,“不要再花钱做这类过时的军装了,等到战争结束,我们方面军将率先换装。”

随着制式武器的升级换代,加之军队数量增加导致的财政压力,安德鲁统帅已经不愿意为华丽耀眼的军服支付高昂经费了,例如一个普通法国步兵的全部服装要花费200到250法郎,给一个近卫猎骑兵配齐全套行头共需花费951法郎,一个常规步兵团的掷弹兵(精锐)要300法郎,而一个骑兵则通常在500法郎以上。装备最贵的是那些有盔甲保护的重骑兵,每个人大约要2千法郎!然而,上述费用还不包括购买昂贵的阅兵礼服,且仅属于一套春秋季的常服开销。

卫国战争之后,安德鲁便考虑将“绿夹克”模式推广到全军,这玩意能一举多用,既能当做训练作战服,也能做军中常服。除了军官的阅兵礼服外,安德鲁准备将价格昂贵,不能经脏,更不耐穿的羊毛制品从军服原料中淘汰掉(含衬衣和外套),一律采用吸汗舒适的棉纺布料。

在军帽方面依然保留高筒帽,校级军官以上为船型软角帽,所有军帽上继续坚持着代表革-命的红蓝白三色帽徽;此外,让人绷得难受的白色马裤被统统换作宽松的军裤;而军官的流苏大肩章仅保留于阅兵礼服,普通常服与训练作战服都改造成安德鲁统帅设计的军衔肩章,以快速识别军人军阶的标志。

简单的说,各军种肩章以肩章边框和条杠的颜色区分:步兵为蓝色,骑兵为红色,炮兵等其他兵种为白色……军官以星花和条杠多少区分军阶:将军是没有条杠只有大星花,一星代表准将,二星少将,三星中将,四星上将,五星上将(元帅);校官有两条杠和小星花;尉官有一条杠与小星花……(东西方军衔合璧)

在军制方面,施行由上至下的统帅部、方面军(临时委派)、集团军(常规的军或军团)、师、旅、团、营、连、排与班的严格层级体系。等到战后,团一级的步兵将控制在千人规模,旅团为3千,全师在1万,军为2万到3万之间。

所有这些变化,源自新年伊始,巴黎的军事委员会有些头脑抽筋,开始胡乱授予一些非军事人员各种高级军衔。当那些对于军务一窍不通,且毫无战功的革-命派画家、工匠与作家居然一跃成为少将、中将,甚至元帅之后,安德鲁就决定弃用共和国元帅的头衔,仅保留最高统帅的称呼,但省略了“北方”二字。

……

回归普鲁士战场,蒙塞与沙恩霍斯特的作战部署,贝利茨城南的贝利茨河将是会战的关键点。随着布伦瑞克-吕讷堡公国的退出,普鲁士失去了周边的4个盟国支援,整个欧洲外交上也陷入空前的孤立,就连一贯支持柏林的英国人,也不好公开支持普鲁士。那是伦敦绅士们也无法回避一个事实:是柏林首先撕毁了停战协定。不过,英国外交官依然反对安德鲁以任何形式的肢解普鲁士的方案。

所以现在,急于交战的不再是法国入侵者,而是处于本土防卫的普鲁士人。按照方面军参谋部重新拟定的计划,将派出少量部队引诱普军越过贝利茨河追击,而中路军和后备军会在重炮团的配合下,于贝利茨河南岸对普军主力实施毁灭性打击……

贝利茨河以北3公里外的普军指挥部,这是贝利茨北面高地的一座古老城堡。刚从浴缸里出来的布吕歇尔正穿着一件厚实的白色呢绒睡袍,头上缠了快女人使用的灰色头巾布。穿着一双棉布拖鞋的他从玳瑁鼻烟壶中取出了一点烟土,塞进鼻孔,信步走到办公桌边,对着桌案上摆放的作战地图仔细研究起来。

地图上的彩色大头针,分别标注着普鲁士各个参战部队,粮草库等军需所在位置,以及火炮的停放场。至于贝利茨河南岸的法军状况,却是知道的不多。但在今天上午,前线的侦查部队传来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正面的法萨联军数量已超过10万人。这显然有些夸大其词了。

尽管身边的参谋官们都不相信前线部队的最新情报,但布吕歇尔的狐疑性格,使得他不愿意与法国人数公里外的开阔地里举行一场决定意义的大会战。然而,位于波兹坦王宫的国王统帅部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前线指挥部,使得这位长腿将军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指定明天的作战计划。

心烦意乱之下,这位喜好酗酒、嗜烟、好色、恋赌,习惯于举止粗鲁和胡言乱语的布吕歇尔将军决定在战前自我放松一下。他向门外的副官嘱咐一句,自己待在浴缸里舒舒服服的跑了一个热水浴。据说,那位不务正业的法军最高统帅一直宣称:每天一次30分钟的热水浴,有助于保持男性旺盛的性-功-能。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等到1个小时之后,勇猛无比的布吕歇尔老将军便在两个城市妓-女的身上充分证明了这一点。然而,普军指挥官的当晚睡眠并不好,布吕歇尔居然荒诞地梦见一个法国兵使他怀了孕,而且胎儿是一头大象?

……

第295章 波茨坦战役(续3,诱敌)

2月20日,拂晓时分,一场决定第二次普法战争的贝利茨会战正式打响。

属于温和大陆性气候的北德平原上,尽管已不是冰冷刺骨,且湖面冰封,但贝利茨一带的天气依然显得寒冷,黎明前的最低气温已经降到0摄氏度之下。好在任劳任怨的法国工兵连夜在贝利茨河面的浮冰之上,成功搭建了三座简易浮桥,这令担当先头部队的步兵旅的兄弟们不用淌过那漫过膝盖的冰冷河流。

上午4点40分,在大片森林、黑夜与浓雾的掩护下,4千名法国步兵小心翼翼的踏上那5座浮桥,悄无声息的渡过了贝利茨河,随行的还有两个炮兵连。为了保护自己的撤退后路,康德旅长命令副手古丁中校带着一半兵力和一个火炮连留在浮桥北岸附近,他本人则率领余下两千士兵以及另外6门火炮,一路继续北行,亲自实施突袭任务。

同样是夜幕、浓雾与茂密森林的缘故,加之道路两旁时隐时现的沼泽地,导致康德上校和他的两千士兵行进的速度非常缓慢。原本不过15分钟的路程却整整走了近1个小时,整个突击部队这才摸到普鲁士军队的防御阵地前。

上午6时左右,黎明逐渐驱散了黑夜,冬日的第一缕阳光穿透到树林间浓雾,变成刺眼的光影映照在康德上校的宽阔脸庞上。此时,这位法军指挥官正借助浓雾的掩护,与几名军官一道,趴在留有残雪的泥地里,举着双筒望远镜,详细观察二十多米外,普鲁士军队的一举一动。

在军官们身后,百米之外的树林里,所有参与突袭行动的士兵正在留守军官的要求下,一个个坐在冰冷的林间雪地里,看似轻松的吃着出战前临时配发的一小包绿葡萄干。这是按照拉雷军医官提出的新主张,因为甜食有利于消除或是减轻士兵们临战前的紧张情绪。

镜头之外,是一座没有在军事地图上注名的小村落。康德不禁皱起了眉头,从望远镜里看到村子规模不大,仅有一条主要街道,街道两旁散落的房屋密集不高,平日里估计也只有百余户人家。

或许是这里临近战场的缘故,这里的居民大都被疏散到两公里外的贝利茨市区。整个村子里除了士兵,只有二十多名牧民打扮的帮工,往返于堆积粮食的谷仓与牲口棚之间,给普鲁士驻军喂养牵引各种火炮、辎重大车的骡马和重型挽马。

数分钟之后,康德上校和他部下们退守树林间,大家的最终观察结果,认定村里内外的普鲁士守军不过数百名士兵。单单从他们的制服与举止来看,应该属于为前线守军提供军需补给的后勤辎重部队,而不像是普鲁士人的前沿战地。

期初,康德上校还以为是侦查部队粗心大意的在地图上标错,或是普鲁士人重新调动部队的结果。然而,等到他重新展开军事地图时,众人这才发现整个突袭部队是被浓雾和夜幕带歪了路,两千士兵居然毫无察觉的偏离了原有路线与目标,鬼使神差的钻到普鲁士军队的腹地,一座军需仓库附近。

“打,还是不打!”一个艰难的抉择萦绕在法军指挥官的脑海里。

康德上校非常清楚,倘若战斗打响,反应过来的普军一旦包抄到自己的后路,那么孤立无援的两千突袭部队将很难突破敌军重兵把守的防线。毕竟,莫罗将军交代的任务不过是诱敌到南岸,而不是与普鲁士军队大打阵地战和攻坚战。

只是转眼一再想,不打也实在太可惜了。掷弹兵刚抓来的两个普鲁士俘虏证实,普军不仅在村子里的牲畜棚里饲养了上千挽马与骡马,还将千余吨的面粉囤积在村里那座近10米高的大型仓库里,这可是好几万普鲁士军队两周多的屯粮。

“你们观察到普鲁士的骑兵部队,或是炮兵阵地没有?”康德转身问着身边的几位团营长们,他们都是刚才跟随自己一道探查过敌情。与指挥官所期待的那样,军官们给予自己的答复,一律都是否定的回答。

“我们的火炮呢?”旅长继而询问赶来身边的炮兵指挥官。于是,上尉朝左边指了指,示意6门火炮已在数十米外的既定方向部署到位,只等上校命令下达。

事实上,这位炮兵上尉心中感觉甚是无趣,那是按照作战要求,他麾下的所有火炮必须在步兵们撤退前,将所有火炮用长钉封上火眼,再“送给”普鲁士人。因为步兵旅的任务只是诱敌,尽管这些火炮同样是从普鲁士境内缴获而来的。

康德上校说出了自己的考虑,随即征询了部下们的意见,是悄悄撤退,还是发动攻击。似乎在巨大军功的蛊惑下,那些士气高涨的军官们纷纷要求放手一搏,进攻普军腹地的这座辎重基地,不仅要缴获敌人的马匹,还要摧毁那堆满粮食的仓库。

在统一意见之后,法军指挥官随即给传令兵下达命令:“骑马,赶去浮桥那边告诉古丁中校,等到我们这边的战斗打响时,便让留守部队立刻佯攻普军阵地,并为我们保留一条能够撤退的通道。”

说着,康德上校又转过头来对着部下,说道:“先生们,都去准备吧,10分钟后发动进攻,整个战斗务必在20分钟内全部结束,并迅速撤离战场。另外,去请工兵排的兄弟们过来一趟,我有事情请教一下他们。愿圣母玛利亚保佑!”说完,康德上校已经在胸前画起了十字架,军官们也纷纷效仿长官。

“上校,你说仓库里储存的大都是面粉?”工兵少尉问了一句,在长官点头之后,他笑着说道:“哈哈,没必要让炮兵兄弟们过来帮忙,我们能够单独完成这项任务,保证不留一袋面粉、一颗土豆,甚至一粒玉米,让普鲁士人去吃泥巴。”

10分钟后,当炮兵连的第二轮炮弹落到村子里时,数百名普鲁士守军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河对岸的法国人发动了进攻,似乎还悄无声息的突破了己方的两道前沿阵地,并且深入到辎重营地。

这些后勤辎重兵们显然都属于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缺乏战斗经验与足够勇气。不敢同士气高涨的法军进行正面交战。等到两千名法国士兵端带明晃晃的刺刀,以密集纵队冲杀过来时,辎重兵们便纷纷做鸟兽散,一个个扔下武器,逃得无影无踪。

很快,康德上校让带队军官制止了士兵们的继续追击,他要求士兵将拴在木棚里的骡马与挽马全部拖走,还派出半数兵力准备阻击普鲁士军队即将到来的反扑,最好示意工兵排立刻引爆那座面粉仓库。

少尉领着工兵排,迅速砸开门锁,冲进仓库里,他望着堆积如山的粮食,高声叫嚷起来:“第一组和第二组设置导火索与引爆炸药,三组、四组和五组务必将至少30袋(桶)面粉泼洒在半空中。都给我记住了,10分钟后准时引爆!”

……

“什么?法国人穿越了两道防线,居然打到了辎重后勤营地,抢走了上千匹骡马与挽马,还炸毁了我们最大的粮食仓库。该死的,前线指挥官都应该被枪毙,”一听到这个惊人消息,来不及穿戴的布吕歇尔将军就赤身裸体的跳下床榻,吓得床上躺着的两个妓-女捂在被子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告诉我,法军的进攻部队有多少人?”布吕歇尔胡乱拉了一件睡袍披在身上,他还朝被子里踢了两脚,并扔下几枚塔勒,示意妓-女们赶紧穿好衣服滚蛋。

上校副官结结巴巴的说:“具体数量不太清楚,但鲁道夫将军估计有两个师团,至少2万的法军士兵参与了此次偷袭行动,那是前线侦查部队发现法国人在贝利茨河上居然架设了5座浮桥。”

“两个师团?”布吕歇尔一边穿着制服,一边继续听取上校副官的汇报。

事实上从一开始,整个普鲁士军队就被数千法军的突袭行动搅得晕头转向,一时间慌了手脚,等到粮食仓库那边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大爆炸声,这才促使那位前敌指挥的鲁道夫将军彻底清醒过来。

恼羞成怒的普军指挥官,迅速调动了两万兵力围攻与堵截偷袭己方后勤营地的法国-军队。不过,在古丁中校与其留守部队的拼死掩护下,康德上校依然带领了第一旅的三千二百名士兵成功跳出普军的重重包围圈,并驱赶着缴获的大批牲畜,借助河面的五座浮桥,迅速撤离到贝利茨河南岸的安全地带。

此战,虽说损失了七、八百名英勇士兵,但康德和他步兵旅却收获颇丰,不仅成功缴获了近余匹骡马与重型挽马,导致普军的火炮与辎重车失去了三分之一的牵引牲力。此外,普军最大的粮食仓库被彻底炸毁的直接后果,是迫使仅有几天存粮的普鲁士指挥官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选择:要么主动进攻法国军队,拼死赢得一场胜利;要么不顾军心涣散的危险,全部撤离到15公里外的米兴多夫与努特塔尔防线,试图重整旗鼓,来日再战。

显然,那位被法军羞辱的鲁道夫将军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一条道路。在给司令官布吕歇尔将军的汇报中,他很是忏悔的陈述了辎重营地被法军偷袭的不幸事实。但随后,鲁道夫转而又宣称那是自己遭遇到至少两个法国师团的大举进攻。而且在30分钟之后,英勇无比的普鲁士军队已彻底击溃来犯之敌,随即转入了全线反攻,并将法国人赶到贝利茨河南岸。

现如今,已经“大获全胜”的鲁道夫将军并没有止步于贝利茨河北岸,却是率领他麾下的2万勇敢部队,并携带了35门火炮,正借助法国人的5座浮桥,渡过贝利茨河,准备将在1个小时之后,向南岸的法军阵地发动正面强攻……

听到这里,布吕歇尔发誓,如果那个叫鲁道夫的家伙站在自己面前,他一定将挥舞军刀砍掉对方的双腿。必须说明的是,一下子损失的千余匹骡马,还有数万军队两周的屯粮令人心痛不已,但这绝不是一位将军因怒兴兵的借口。

事实上,布吕歇尔非常后悔屈服于国王威廉二世参谋团的压力,派了一个性格冲动的老家伙去担当前沿阵地的指挥官。按照自己的预先作战方案,应该是部分普鲁士军队在明天上午,引诱法军主力来袭击本方阵地,继而加以围歼或重创……

现在好了,所有普鲁士军队都必须配合鲁道夫将军的冲动,之前的作战部署已经被搞得乱七八糟,成为一袭废纸。然而,后悔已毫无意义,布吕歇尔将军随即重新拟定了作战任务,他大声叫来传令官,嘱咐道:

“命令:卡尔克鲁斯将军,让他的师团继续留守贝利茨城。余下部队全部调动起来,和我一起渡过贝利茨河,与鲁道夫将军汇合。让军官们记住,火炮务必首先过河。此外,立刻向波兹坦大本营请求援兵,增援米兴多夫与努特塔尔防线。”

……

此时,莫罗将军的第二师和马塞纳将军第三师正集结于贝利茨河南岸两公里外的正面长达10公里的漫长防线上,他们在上百门安德鲁火炮的配合下,严阵以待,静静等候普鲁士人自投罗网;至于麦克唐纳将军指挥的第一师,以及萨克森公国的两个胸甲骑兵团(重骑兵),位于两个兄弟师的左后翼方向,准备在前方战局不利时随时予以增援,或是参与到大反攻之列。

就在两万普鲁士军队渡过贝利茨河时,勒费弗尔将军与第四纵队(后备军)3万法军,其中还包括6千名轻骑兵和50门火炮,已从大后方秘密迂回到贝利茨河上游(右翼方向),距离南岸战场仅有5公里的位置。大军一抵达河边,勒费弗尔将军第一个跳下战马,他将军靴挂在脖子上,裤角也被高高卷起,接着就打起赤脚,率先趟过了那条仅仅漫过小腿且不到膝盖的贝利茨河。

……

第296章 波茨坦战役(续4,防守反击与火炮上刺刀)

为了成功引诱普军主动进攻,司令官蒙塞甚至放弃了在贝利茨河南岸构筑防御性壁垒的方案,那是考虑到于敌人国土之上很难隐瞒胸墙、堑壕与铁丝网的存在。尽管普鲁士的骑兵素质堕落的非常快,并非腓特烈大帝时代的那般精锐,但最起码的侦查与判断能力还是具备的。

所以,当鲁道夫将军指挥的两万普鲁士军队越过贝利茨河之后,就亟不可待的向不满员的法军第二师(今早承受了20%伤亡的康德步兵旅已撤回后方修整)发动猛攻。40分钟里,莫罗所部的7千余人在炮兵的掩护下且战且退,逐次放弃了原有阵地,最后成功摆脱普鲁士人的追击,转进到马塞纳将军的第三师防线的右翼,但为此还是损失了10多门火炮。

很快,法军第二师弃守的阵地上响起了普鲁士人的欢歌笑语,一面黄底黑鹰旗插于原法军阵地的最高处。在鲁道夫将军的要求下,所有普鲁士人都开始合唱那首《腓特烈大帝颂》,并很快响彻云霄。

“……我们的大炮口径最大,

普鲁士人是永远忠诚的。

瑞典人最差劲,战场上竟然逃跑……

腓特烈大帝,吾皇,我的英雄,为了你,我们敢打翻整个世界!”

此时此刻,留着漂亮八字胡须的鲁道夫将军正骑着高头大马,得意洋洋的在法国人“溃不成军”的战场上来回巡视,不断接受士兵们的欢呼声与喝彩声。那神情就仿佛普鲁士人已经赢得这场“卫国战争”(柏林报纸效仿1792年的费加罗报在激励普鲁士军民)的伟大胜利,将那些法国入侵者赶出了他们的国家。

一刻钟后,一名副官骑马赶来向指挥官报告,宣称在战场上缴获了法军10门火炮,再加上北岸的12门,差不多干掉了法国人的4个炮兵连。

“不过,法国炮手在撤退之前,依然用长钉封死了火门并且引爆了带所有不走的火药。”副官继续补充道。换句话说,缴获法军火炮没法使用,至少是在本次战斗中。此外,对于法军那不足百人的伤亡数字,深知将军性格的副官故意也避而不说。

已经70岁高龄的鲁道夫将军眉头微微皱起,那是他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经历。就是在去年,跟随布伦瑞克公爵攻克维隆要塞和凡尔赛要塞时,法国人也是这样处理遗留战场上火炮。

不过,普鲁士将军的忧虑没能在脑海里持续太久,就被阵阵欢呼声所浇灭。接着,一批被胜利假象冲昏头脑的军官纷纷请求再战。事实上,只要鲁道夫和他普鲁士军队越过贝利茨之后,就不可能停止进攻并就地转入防御,如同出膛的炮弹就必须向前坚持到底,要么将法国人彻底击溃,要么……

两公里外,法军第三师的防御战地前是一大片开阔地,如果再等上两个月,待到恢复明媚春光时,那里将是一片青青草地,还会开满五颜六色的鲜花。但现在,不过是残雪覆盖下的泥土地。也许用不了多久,残雪与泥土上面还会覆盖无数铅弹、炮弹、鲜血,以及血肉模糊的累累尸骨。

开阔地左侧隔着中间的大片沼泽地之外,是几排密不透风的橡木树和低矮的灌木林,麦克唐纳将军指挥的第一师隐蔽就在不远处;右侧是一个面积狭长的湖泊,从阵地上退守下来的第二师(莫罗所部)在此做短暂修整。未来,他们将作为第三师的后备力量,准备随时随地增援正面战场。

马塞纳将防御阵地设这片开阔地,首先是有利的地形地势,普军在短时间里很难从有湖泊与沼泽地阻拦的两侧后翼方向迂回突袭,只能做正面强攻;此外,由于这片土地原为农牧民的公共牧场,为了防大批牲畜逃跑,村民们便在湖泊与沼泽之间修筑了一道长达两到三公里、约半米高的石墙。

而这道漫长的石墙,以及距离石墙70到80米外的一道木栅栏,便成为法军第三师绝佳的防御阵地。需要说明的是,临湖一侧的木栅栏和石墙,为了便于第二师顺利撤退曾被拆毁了一段,其后仅有石墙来得及被重新修筑。

期初,鲁道夫将军是准备动用两个轻骑兵团,攻击1600米外的法军防御阵地。然而,一名老牧民赶来告诉这名普鲁士指挥官,说那一片开阔地的残雪之下覆盖有数以千计大大小小的田鼠洞,很容易对奔跑中的战马腿骨造成致命伤害;此外,距离石墙80米外的木栅栏高达两米,是用非常坚硬的老橡木制作而成,负重的战马无法跳跃过去。

基于此,鲁道夫果断放弃了骑兵进攻的方式,改为步兵进攻。不过在步兵冲锋之前,这名普鲁士指挥官希望能对法军阵地展开一场集中火力的强力炮击,以期望摧毁法国人的炮兵阵地,减少自家伤亡的概率,并打击对手的士气。

“麻痹的,该死的牧民!”一看到普鲁士人改变了原有的进攻方式,马塞纳将军便知道坏事,心中愤愤的放下望远镜,他显然有些失望。

本以为鲁莽的普鲁士骑兵会不顾一切的扑上来猛冲一阵,在田鼠洞、木栅栏、霰弹与铅弹的相互打击下,继而送上成百上千颗人头。不料形式很快一转,双方就要玩起“火炮流”的互射。好在亲自赶来担当阵地炮兵总指挥的塞纳蒙将军对此早有准备。他收拢了第二军的全部以及第一军的部分火炮,在阵地前沿总共部署了110门火炮,包括大量的实心弹和霰弹。至于数量不多且昂贵的榴霰弹,炮兵总监要求炮手未经允许,不得提前使用。

接下来的炮战中,由于显处于数量上的劣势,加之普鲁士炮兵的一系列低级的指挥失误和劣质的火炮,从一开始就葬送了这场炮击。两个师团携带的35门火炮在与法军110门火炮相互对轰40分钟之后,最终仅剩下12门完好无损的火炮,炮手也损失泰半,而法军仅损失3门。不得已,鲁道夫将军只能派出自己的副官,向正从贝利茨河北岸赶赴战场的司令官布吕歇尔,请求数量更多与口径更大的火炮做紧急增援。

临近上午11点左右,普军后续增援的90门6磅、8磅与12磅青铜火炮加入到贝利茨河南岸的战场,这使得交战双方的火炮数量都保持在百门以上的水平。

半小时之后,第二次普法战争中最大规模炮击战开始了。交战双方两百余门火炮,沿着2到3公里宽的正面战线,在1000到1500米长的距离上,从11点30分开始互射将两个多小时,直到对峙双方的火炮弹药(主要为实心弹,霰弹的实际射程仅为两百米,至于榴霰弹的最佳射程在1千米以内)看似都损耗殆尽时,炮兵阵地上不得不逐渐减少或停止了炮击战。

这场持续两个小时的炮击过程,也许就是这场战争中最壮观的战斗场面了。整个战场都被笼罩在火光与烟硝之下,两百多门火炮,几乎对半分布于交战双方的阵地。在长达两个小时的交火中,倾泻出它们所有的炮弹(实心弹)……

由于在炮兵素养上处于明显的劣势,导致普鲁士军队前后损失了60多门火炮和至少三百名炮手,而对面的法军总共减少的火炮数量不过15门,炮手减员也不足50人。不过,在长时间的实心弹互射过程中,两边的炮手明显感觉很是疲惫不堪,最初的精准与效率已经大打折扣,继而发展到毫无目的的胡乱施射。接近下午2点时分,双方的炮兵指挥官不约而同的下令停止炮击。

等到隆隆的炮声逐渐平息之际,普鲁士步兵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所有冲向法军防御阵地的普军加起来约有1万5千人,实际上进攻部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排成笔直的横排有序前进的,直到最后离敌人只有30到40米的时候才下令开枪的。毫无疑问,这是普鲁士军队在延续佩特烈大帝的传统攻击方式。

在七年战争中的西部战场上,当年的腓特烈大帝和老布伦瑞克元帅,就是采用这种后发制人的方式,在平原上进行堂堂正正的会战。以方阵来对抗方阵,决定性因素就是整齐地行进,直到距离敌人五、六十步远时,全体发射排枪进攻方式,最终打垮了相比普鲁士自身两倍或三倍数量的法国与瑞典联军。

随着军鼓声响起,普军的两个师团1万5千人散开成至少两公里长的一条前进线。所以,参与进攻的普鲁士士兵将会在距离长达1500米的露天平原上遭受的法军的猛烈炮击。此时,塞纳蒙将军下令各个炮兵阵地立刻更换榴霰弹。那是在松软的雪地里,实心弹难以难以形成持续跳弹,因而对步兵的杀伤力非常有限。

当普军的密集阵型行进到1千米时,已经进入12磅榴霰弹的实际程之内。短短5分钟里,在数百枚开花弹在普鲁士进攻阵型的头顶和身边纷纷爆炸,给进攻部队至少制造了近千人的重大损失,导致靠近沼泽地的步兵旅差一点溃败。那是在蒙塞纳将军的要求下,左翼一侧敌军为炮兵部队的首要打击目标。

顶着巨大伤亡的普军当进到离法军两百米时,廉价的来复枪铅弹开始取代昂贵的榴霰弹。按照法军的非绅士交战法则,但凡敌军的旗手、军官与排头军士将成为狙击手的优先打击对象。出于战场的恐怖,普军士兵本能地从侧翼向中心聚集,原来长约两公里的前进线缩小到了只有8百米不到、这些排(挤)成密密麻麻的线列步兵,反而给接踵而至的霰弹创造极佳的杀伤效果。

由于法国人对进攻普军的炮轰,大部分集中在左翼方向,而最靠前那个步兵旅几乎损失殆尽,等到他们准备翻越木栅栏时,又遭到了数千只滑膛枪猛地一阵齐射。之前已经士气严重受挫的普军右翼(防御一方的视角为左侧敌军)开始恐慌,并最终演变成为一场溃散,这些不停号令的散兵游勇慌不择路的转身逃跑时,居然一头撞进己方的后续部队,恐慌蔓延,继而造成了更多士兵的逃散。

尽管见势不妙的鲁道夫将军立刻派出宪兵,试图制止右路军的溃败,但也无济于事。整个右路军尚未等到战斗结束时,就变得彻底崩溃。不过,左路普军表现的相当出色,在法军炮火大多集中于己方的右路与中路时,左路普军的指挥官没有保持刻板的队列阵形,反而是下令士兵加快行军步伐,直冲法军最薄弱处。

“这家伙不错,至少比其他普鲁士军官做得都好!”马塞纳将军很是诚恳的评价镜头里那位43岁的普鲁士上校。然而一秒钟后画风突变,意大利老痞子转身对着传令官补上一句:“去找几个神枪手,把这名普军上校留在战场上做肥料。”

数分钟之后,在另一时空原本将会成为普鲁士元帅的格奈泽瑙伯爵,刚刚下达完依次开火的命令,就被法军阵地上的几颗来复枪子弹击中额头和前胸,永远的倒在这雪(血)地里。

受人爱戴的格奈泽瑙上校的阵亡,并没有触发右翼普军的大溃败,却是激发了进攻一方的极大悲愤,士兵们纷纷高呼着“为格奈泽瑙上校复仇”的口号,一个个端着刺刀,不顾法军的密集火力,纷涌而至石墙之下。

由于右翼属临湖一侧,法军的防御阵地上缺少难以翻越的木栅栏,很容易被普军的冲到面前。在石墙之下的一阵肉搏后,兵力薄弱的法军右翼防线就被打开了一个缺口,普军第一次突破了法军第三师的石墙防线。

好在炮兵总指挥塞纳蒙将军及时观察到这一紧急情况,决定亲自“带兵”增援。他首先将阵地上15门火炮集结起来,分为前后3个火力组,每组5门火炮,并在自己号令下,以“大炮上刺刀”的方式,保持向前攻击态势。

在距离普军仅150米的距离上,第一个组火炮发射致命霰弹;接着,第二个火炮组顶上前15到20米,实施第二轮霰弹射击;最后,轮到第三个火力组发射致命霰弹。就这样,3个炮兵纵队在缺少步兵或骑兵的掩护下,十分钟内实施交替攻击,成功抗住了右翼普军的疯狂进攻,为后续增援部队赶来赢得了宝贵时间。很快,湖泊附近的空缺处由第二师的两个步兵旅成功补上,并将普鲁士人驱赶到己方火炮50米之外。(注,这是蒙塞纳将军在另一时空的成名之战)

在中路,等到普军努力翻越木栅栏时,遭遇到法军滑膛枪手在70米外的猛烈扫射,一度伤亡极大。然而,带队的普鲁士军官与那位格奈泽瑙上校一样,表现出极大英勇气概,不顾枪林弹雨,挺直了他那巨大身躯,喝令那些畏畏缩缩钻出木栅栏的普军士兵,要求他们端着刺刀,继续排成密集队列,集体冲向70米的石墙,准备与法国人进行一场残酷而血腥的肉搏战。

然而,之前一直负责在猛烈打击沼泽地沿线普军的数十门法军火炮,在完成任务后,转而改变了重点打击目标,齐齐对准了这支压上来的中路普军。在不足70米的距离上,普鲁士人遭遇到近两百发霰弹与榴霰弹制造的金属封锁线,超过八百名普军一声不吭的倒在雪地里。等到指挥官阵亡后,中路军最终溃不成军,向后撤退;与此同时,湖泊那一侧的普军感觉大势已去,士兵们的勇气也急剧消退。最后还不顾军官号令,自发向后方奔逃,导致整个进攻彻底失败。

事实上,这场发生在中午的步兵冲锋,简直就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防守的法军伤亡数字不足千人,阵亡与重伤者仅为2百;与此同时,进攻一方普鲁士军队的伤亡率却是超过半数。总伤亡超过了9千人,其中阵亡与重伤者合计有4千。然而,更大、更不幸的失败还留在后面。

等到普鲁士人对法军第三师(含第二师的部分增援)的进攻失利之后,马塞纳将军与莫罗将军二人随即转手为攻,主动向对面的普军阵地展开进攻。就在普军指挥官鲁道夫的注意力集中于正面战场,调动军队防御法军即将到来反攻时,谁也不曾预料到,法国-军队居然从树林间出现,并通过尽是淤泥的沼泽地里攻了上来,其中两个萨克森胸甲骑兵团还担当了前锋。

那是法军工兵部队早在昨天夜里,于开阔地与隐藏树林的法军突袭部队(麦克唐纳将军的第一师)之间的沼泽里打下了一排排坚实木桩,继而在木桩上且略低于水面的位置,铺好了一层层厚实木板,成功构筑了一条约12米宽的进攻通道,可以供八匹战马并排行驶。为防止马失前蹄在木板上滑到,骑兵们还提前在马蹄上包裹了厚实的防滑布条。

仅仅数分钟里,1500名套着红色披风,挥舞军刀的萨克森胸甲骑兵已成功冲到惊慌失措的普鲁士人面前。而此时,普军绝大部分的火炮还没能及时调转炮口……重骑兵之后,是法军第一师、第二师和第三师的5个轻骑兵团,以及3万名步兵和炮兵。

仅仅是两个重骑兵团的第一轮攻击,鲁道夫将军的部队便全线奔溃。成千上万的名普鲁士军队在转身回逃至贝利茨河边时,很不恰巧的与正在渡河的普军增援部队撞在一起,彼此间乱成一团。

心急如焚的布吕歇尔将军抽出军刀,高喊着命令所有军官带领各自部队就地组织防御,抗击南岸纷涌而至的法军骑兵部队,以及后续跟来的步兵和炮兵,为大军团的主力部队撤离赢得时间。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那是法军勒费弗尔将军与第四纵队(后备军)3万法军,其中还包括数千名轻骑兵和50门火炮,成功迂回到贝利茨河北岸附近。在接到总攻命令后,北岸附近的法军炮兵朝着贝利茨河河面,已经挤成一锅粥的数万普军实施猛烈打击。

当第一批炮弹落到普军头顶时,布吕歇尔将军便知道大势已去。随即,他放弃了拯救全军的努力,命令身边的1个轻骑兵团赶在法军包围圈形成之前,跟随自己冲了出去。不过,被指挥官抛弃的部队却陷入了法军重围中,仅仅一刻钟之后,无力回天的鲁道夫将军沮丧的再度扔下手中的军刀,下令3万普军放弃毫无意义的抵抗。

下午两点左右,当得知己方进攻部队已全军覆灭,仅有司令官布吕歇尔只身逃亡之后,留守贝利茨城的那位卡尔克鲁斯将军,也随即命令他的步兵师团停止抵抗,出城向法军的第四纵队的指挥官,勒费弗尔将军所部缴械投降

是役,普鲁士方面的布吕歇尔集团法55万人,除了留在米兴多夫与努特塔尔防线的少数部队外,差不多已损失殆尽。那5万普鲁士军队,不是沦为法军战俘营的俘虏,就是躺在冰冷的雪地里永久长眠。

事实上,普鲁士军队的大灾难才刚刚开始。

当布吕歇尔将军和他数百名轻骑兵不顾一切的赶回米兴多夫与努特塔尔防线时,发现布防此地普鲁士守军仅有两千不到,而不是之前来自勃兰登堡的3万援军。追问之后才明白,那是波兹坦大本营得知一条未经证实的情报:在柏林东南方向的措森与维尔道附近,有大批法军活动迹象。

于是乎,3万勃兰登堡援军尚未在新驻地歇息片刻,便再度收到大本营的调令。那些又饥又饿又渴的普鲁士士兵,被挥舞马鞭与高声谩骂的军官催促着,要求以急行军方式赶往40公里外去阻击那股不知具体数量的法军。

怎料,普鲁士人这一冒险举动,意外成就了南苏蒂将军的成名之战。在3万多普鲁士军队抵达措森南郊之前,南苏蒂首先将五千步兵秘密放置于敌军身后,等到法军大炮隆隆声响起,隐藏于树林间的骑兵与置身于敌军背后的步兵,便同时向普鲁士军队的首尾两处发动猛烈突袭。猝不及防之下,即便是面对数量不足1万的法军时,处于兵力优势的3万疲惫之师仍旧被法国人打得晕头转向。区区数分钟过后,普鲁士人的军心士气便迅速瓦解与崩溃……

是役,3万多普军仅有5百名轻骑兵得以逃出生天,回到柏林城;余下的绝大部分官兵(32万)在走投无路之际,纷纷缴械投降。

……

第297章 波茨坦战役(续5,无忧宫与第五纵队)

等到贝利茨河会战失败之后,由于留守贝利茨城的卡尔克鲁斯将军选择了不战而降,这使得波兹南以南的普军兵力仅剩下不足三千人,而原本作为下一道防御阵地的米兴多夫与努特塔尔防线,事实上已经不攻自破。

来不及为自己失败而深深忏悔的布吕歇尔将军,知道整个战局已无力回天。他随即派出上校副官,赶在法军炮艇与轻骑兵封锁整个无忧宫之前,将前线战败的事实汇报给波茨坦大本营,并希望能保护国王威廉二世连夜逃亡至东普鲁士。

然而,无忧宫最后下达的命令,却是让布吕歇尔发挥“长腿将军”的优势,率领收拢到西普鲁士的残余军队“转进”六百公里外的柯尼斯堡(今加里宁格勒),准备在东普鲁士地区,借助俄国盟友的力量辅助王储威廉三世,重整旗鼓。至于威廉二世本人,他带着自己的参谋团返回柏林,准备坚守首都到最后一刻。

至于无忧宫、首都柏林,以及奥得河以西的整个西普鲁士,由于波兹坦附近10万普军的几近覆灭,普军统帅部已不抱太多希望了,半个国土的沦陷已是迟早的事情。此时的布吕歇尔心中隐约有些后悔,为何不在去年兵败法国香槟之后,重视那位格奈泽瑙上校的建议,劝说国王威廉二世对普鲁士军队实施大刀阔斧的全方位改革,而不是固执的坚持着腓特烈大帝时代的老一套,幻想着继续包打天下。

就在普鲁士人因第二次普法战争失败而蒙发自我检讨的同时,法军以其盟友们依然在西普鲁士地区扩大战果。依照安德鲁长官的指示,即便第二次普法战争不能彻底肢解普鲁士王国,也需要尽可能摧毁对方的战争潜力,打断这个“拥有国家的军队”的坚硬脊梁。

那是伦敦与圣彼得堡方面已联合向安德鲁派出特使,一致要求或是威胁法国-军队及其盟友不得继续追击残余普军到东普鲁士境内。尽管暴跳如雷的安德鲁又摔坏了一批昂贵的英国骨瓷,还咒骂那个叶卡特琳娜二世为老巫婆,但到最后,他还是咬着牙接受了英国与俄罗斯的政治要挟,保证不将战火引向东普鲁士。

2月20日,当麦克唐纳将军指挥的第二纵队(中路军),与勒费弗尔将军第四纵队(后备军)相互配合赢得贝利茨河会战的辉煌胜利之后不到两个小时,年轻的南苏蒂将军和他第三纵队(右路军),在措森市南郊森林实施了对3万普军后援部队的突袭与围歼,整个西普鲁士地区普军主力已不复存在。

左翼,奥什将军指挥的第一纵队(左路军),在从马格德堡出发之前,秘密换装成萨克森军队的白色制服,借此来迷惑普鲁士军队。在炮艇编队的配合下,奥什所部很是顺利接管了根廷;接着,左路军又趁着勃兰登堡守军被调往柏林东南,防守空虚之际而一举攻克;不久,3艘的蒸汽炮艇沿着哈韦尔河进入了格列尼克湖,直接将炮口瞄准波兹坦市政厅大楼。1小时后,波兹坦城头挂起白旗,并宣布放弃抵抗。与此同时,一支法军轻骑兵部队进驻到已经被普鲁士国王威廉二世遗弃的无忧宫。

21日到22日,奥什将军的第一纵队(左路军),麦克唐纳将军的第二纵队(中路军)、勒费弗尔将军的第四纵队(后备军),以及南苏蒂将军和他第三纵队(右路军)一路高歌猛奏,四路纵队11万大军(包括萨克森公国的2万军队),已分别从西面、西南和东南三个方向形成了对首都柏林的大包围圈。而此时,依然效忠国王威廉二世的普军城防部队不足3万人,其中大部分还属于入伍不久的新兵,而老兵基本上都走进了法军设置的战俘营。

在波罗的海方向,等到瑞典海军驶入斯德丁湾之后,为避免城市遭遇轰炸,斯德丁(波兰的什切青)市长一得到市议会的特别授权,就被迫不及待宣整个布斯德丁城为不设防城市,很快守军弃械投降,并接受来自斯德哥尔摩的命令。

短短数天里,整个普属波美拉尼亚各地纷纷效仿斯德丁不战而降。由于瑞典军队于1793年2月对传统领地波美拉尼亚的成功收复,实现了“三十年战争”之后瑞典历代君主的最大遗愿。所以,这场伟大胜利,使得摄政王南曼兰公爵的政治声望,在瑞典国内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的高度。毫无疑问,这也引发了更多贵族政敌的嫉恨之心。

也是这一时间里,在15万波兰自由军团的全力配合下,两万萨克森军队仅以轻微的代价(对付一些既无火炮又无士气的普鲁士民兵),完成了对普属上西里西亚地区的全方位占领,有着亲缘关系的波萨联军最终在奥得河边的布雷斯劳市胜利会师。受到这一胜利消息的刺激,一直在波西米亚边境徘徊不前的1万奥地利军队,也在重新复出的卡尔大公将军的指挥下,沿着奥得河而下,北上进军普属下西里西亚地区,参与到瓜分西普鲁士的盛宴狂欢中。

……

在新成立的统帅部直属近卫师团的陪同下,安德鲁于2月22日清晨,乘坐一辆极为普通的黑色四轮马车进驻了无忧宫。他所做的一件事情,既不是游览普鲁士国王的“凡尔赛宫”,也不是去瞻仰腓特烈大帝的丰功伟绩,而是跑到宫殿一侧的磨坊里参观考察。

那是律师出身的安德鲁,忽然想到在整个巴黎司法界广为流传的,所谓“无忧宫磨坊主传说”的故事。即在欧陆横行霸道、显赫一时的腓特烈大帝由于畏惧法律神圣、司法独立和裁判公正,而向普通民众妥协的案例。

但事实上,这个故事压根就是大忽悠伏尔泰瞎编的。那位在无忧宫居住两年的大启蒙思想家意在讥讽波旁王朝的专-制,就连野蛮落后的普鲁士人都不如。其真实故事是这座磨坊自18世纪以来,一直都是普鲁士王室的专属产业,并为无忧宫提供粮食,不可能被拆除。当然,想拆掉也是宫殿主人一句话的事情。

此时在40公里外的柏林,尽管这座普鲁士王国的首都已经处于12万法萨联军的严密包围之中,还有超过3百名火炮对准着这座城市,但威廉二世依然拒绝投降。不过,作为联军总指挥的蒙塞将军遵从长官的意愿,对外宣布秉承人道主义精神,将保证柏林20万居民的肉食、蛋奶、面粉与蔬菜等供给道路的畅通。

中午时分,安德鲁在无忧宫画廊大厅接受了《费加罗报》的战地记者阿尔弗雷德专访。作为法军统帅部指定的唯一官方报纸兼随军记者,阿尔弗雷德在很多时候,甚至可以绕过宪兵部,直接向安德鲁统帅的副官提出采访要求。

事实上,无忧宫的画廊大厅,压根就是法国凡尔赛宫镜厅的一个缩小版,不过内设陈设倒是金碧辉煌,光彩夺目,从包着金箔纸或东方丝绸的落地式窗户,安德鲁一眼就可以望尽外面的风景。好吧,冬天里的无忧宫外根本没有什么好看的景致,阶梯上的葡萄藤显露一副衰败的垂死模样,就如同这座宫殿的前任主人一样。至于那168个种有无花果树的玻璃暖房,却不在安德鲁的视野之中。

“阿尔弗雷德先生,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安德鲁在回答记者事先提交的15个常规问题之后,提醒着坐在走廊长椅上速记的《费加罗报》记者。那是安德鲁通过面前的落地玻璃窗,看到自己派出的劝降使节彭杜瓦斯已抵达无忧宫门前。从部下那略为沮丧的表情上看,显然固执的普鲁士国王拒绝投降。

很快,记者继而问道:“统帅阁下,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你统帅的四个法军纵队已将整个柏林包围住,未来会是哪个纵队率先进入这座城市?”

安德鲁笑了笑,随即回答道:“第五纵队!事实上,我的这支部队早已潜入柏林,正在等待着配合城外4个部队的进攻,柏林指日可下!顺便说一句,我最后的这一段话,可以原文刊登在《费加罗报》与《法军公报》上。”

所完,安德鲁转身离开,脚步声回响在画廊大厅里。

由于整个普鲁士宫殿为不战而降,所以外部建筑与内在陈设都保存的很好。在经过宪兵部的详细安检后,安德鲁便将威廉二世的大书房充当自己的办公室。房间的布置都没怎么改变,也包括悬挂于墙壁正面的那副腓特烈大帝自画像。

当彭杜瓦斯将军将军帽与佩剑递给守在门外的梅尔达上尉,自己推开书房大门时,看到安德鲁统帅正兴致勃勃的观赏墙壁上的腓特烈大帝画像。

“你说他现在还是无忧宫的国王,我们还能不能战胜普鲁士?”安德鲁回过头来,对着自己的情报官问道。

显然,这属于“两个君主的直接对话”,彭杜瓦斯很是明智的没有吱声,但如果是塔列朗站在这里,一定会恭维千遍而不重复的大拍马屁。

安德鲁笑了笑,示意军情六处的将军可以汇报工作了。

正如安德鲁所预料的那样,一贯意志薄弱,缺乏主见的威廉二世始终拒绝投降。然而,已被解除软禁状况的塔列朗特使派人告诉彭杜瓦斯,说他有信心在两天之内,促使柏林无条件投降,但前提是授予其举行普法两国和谈的权力。

“另外,他还有一个要求。”彭杜瓦斯接着说,“塔列朗伯爵希望在柏林城下,万众瞩目时,我军能以普鲁士人最擅长的进攻方式击溃对手。”

“狡猾的老瘸子!”安德鲁如此评述道。在塔列朗出访柏林之前,安德鲁曾他带见识过法军的最新式武器,配属着铜底雷汞和使用米尼弹的前装击发枪(详见243章)。这种每分钟可以填装4到5发,且有效射程高达5百米的步枪,对于行进中的密集队列根本就是一种屠杀。显然,塔列朗是在变着花样羞辱那位普鲁士的国王,而安德鲁也准备满足瘸子伯爵的这种变态怪癖。

“明天,乌迪诺将军会派出近卫师的一支步兵团参战。”安德鲁决定将自己的近卫师团拿出来实战,上述部队在两个月前都已装备清一色的前装击发枪。

至于是否泄密问题,已变得不怎么重要了。如今可是18世纪末的欧洲,每个国家都在孜孜不倦的向对手学习。就如安全保密性极其严格的安德鲁大炮,有情报称英国军方已在伦敦塔里研制出来,其主要性能与安德鲁大炮相差不大。于是,穿越者随即下令,从今年3月起解除对6磅和12磅安德鲁火炮的禁售令。只是现阶段,仅限于萨克森公国与瑞典两国购买,当然,英国佬也可以。

所谓对武器的保密,在现实中根本就是一个笑话。反倒是材料学与冶炼学方面,科技的不对称令外人很难加以模仿。比如说那个轰动整个欧洲的不锈钢制品,英国的冶金工程师们费劲周折,也没能登堂入室,无法摸清不锈钢的真正奥秘。

此外,对应新式武器的使用,还有新式的战术安排,不然照样会被安德鲁的法军暴打一顿。毕竟接受武器容易,但要改变战术却是难上加难。否则,也不会有美国南北战争时期,一群拿着现代武器大打近代战争的奇异场面。

当彭杜瓦斯准备告辞时,安德鲁却忽然叫住了对方。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封萨克森公国的国书,递给自己的情报将军,解释说:“你准备一下,三天之后,以萨克森公国驻瑞典新任大使的身份,启程前往斯德哥尔摩。另外,我已命令蒙塞将军从易北方面军抽调一批步兵、炮兵与骑兵军官陪你前往,名义上是在帮助训练瑞典陆军以提升战斗力,实则是在训练一支忠诚于卓宁霍姆宫(摄政王宫)的武装部队,保卫南曼兰公爵夫妇,当然还有我的路易和皮埃尔……”

南曼兰公爵与安德鲁统帅之间的隐秘,知道的人非常少,而作为军情六处负责人的彭杜瓦斯将军却是其中的知情人。由于革-命的法国与瑞典王宫在事实上已经断交,而瑞典对普作战的公开结盟对象只是萨克森公国。所以,这位彭杜瓦斯将军只能以德累斯顿外交官的名义进驻斯德哥尔摩使领馆,从事安德鲁统帅交代的各项秘密使命。

整个17与18世纪,瑞典贵族议会的势力非常强大,而且始终都警惕于崇尚专-制独-裁的瑞典王室奥尔登堡家族。双方在对抗最激烈时,贵族议会甚至屡次使用暗杀国王的卑劣手段(反之亦然),其中就有两次最著名的被刺事件:一个是在吕岑会战中阵亡的古斯塔夫大帝,有秘闻称这位瑞典最杰出的国王兼军事统帅,其致命伤来自于他的后背;另外一个,就是去年死于化妆舞会的古斯塔夫三世,他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带毒的匕首。

……

第298章 波茨坦战役(续6,塔列朗的和谈条件)

事实上,在贝利茨河会战与措森突袭战的当天,作为法军最高统帅特使的塔列朗伯爵就被解除了软禁与封锁状态。不过,他依然待在那栋两层高的普通公寓楼里,静静的等候猎物乖乖的自动上钩。

很快,普鲁士国王的兄弟亨利希亲王,内阁成员中的内政大臣阿尔文斯莱本、司法大臣斯特伦塞和外交大臣卢歇西尼等作普鲁士主和派的代表们,纷纷上门拜访法国伯爵,并希望能尽早结束普法两国之间的这场不幸战争。

然而,塔列朗自始至终却不做任何承诺,那是他看到柏林的主战派没有一个赶来公寓楼。所以,这位法军特使只是明里暗地里怂恿求普鲁士的和平贵族们,勇敢的发动一场不流血政变,继而推翻那个已经战败的威廉二世国王,好让亨利希亲王登上王位。然而,普鲁士亲王与贵族们很是胆怯的退缩了。

塔列朗也不灰心,他只是冷冰冰的拒绝了来自柏林的所有邀请宴会,一门心思待在自己的房间享受各种美食美酒。当然,贪婪的瘸子从不拒绝接来自柏林的政治贿赂,不到两天时间里,他那漂亮的荷包里就有了一张高达10万塔勒的支票。此外,塔列朗尤其喜欢同前来造访公寓的德意志女人们相互调情。

不得不说,那个法国瘸子的泡妞大法很奏效。尽管身体上的残疾导致塔列朗缺乏军人一般的阳刚之气,但他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与善解人意的亲切感,深深吸引着异性,尤其是他那艺术般的谈吐举止,时常见那些深宫怨妇们逗得开怀大笑。与此同时,普鲁士的亲王贵族也投其所好,将他们的众多情妇,甚至是自家老婆女儿,送到菩提树大街上,那栋位于柏林军械库对面的灰色公寓楼里。

期间,一位伯爵夫人曾私下询问塔列朗,“您是谈话艺术的国王,您的诀窍何在呢?”

塔列朗笑道:“与将军们作战时,选择有利于自己的战场一样,而我总是要选择谈话的内容。我只同意就我有话可说的事交谈,或能发号施令的……”

这位法军最高统帅的私人特使以传话方式,告诉那位刚逃回柏林的普鲁士君主:这座城市的话语权已属于法国人的掌控下,而不是柏林王宫与市政厅。

22日,在12万法萨联军已经将整个柏林城团团围困之际,普鲁士外交大臣卢歇西尼伯爵奉国王威廉二世之命,再度前来拜访塔列朗。他希望能尽早重启两国和平谈判。那位法军特使毫不掩饰他心中的快乐,很快塔列朗便狮子大开口,向普鲁士人提出了他们谁也无法接受的和平条件:

第一,普鲁士必须将黑森公国、哈尔特公国和马格德堡公国的统治权交给萨克森选大帝侯国,上西里西亚属于波兰(但在3年里由法国与萨克森公国共同代管),奥地利王国将恢复在下西里西亚地区的传统统治,至于瑞典将拥有东波美拉尼亚地区;其次,普鲁士必须向法国赔款两亿塔勒(约8亿法郎)的战争赔偿;最后,未来10年里,普鲁士每年需要向法国提供20万廉价的年壮劳工。

第一条,毫无疑问是安德鲁拿战败国的领土去感谢军事盟友们的支持。此外,穿越者对普鲁士的土地并不感兴趣,除了已经控制下的鲁尔区;不过第二条与第三条,就是塔列朗添油加醋过后的狮子大开口了。

安德鲁给予的战争赔偿底线是1千2百万塔勒,差不多属于战前发行的4千万法郎军债;之所以提出普鲁士劳工输入的要求,不仅仅是那削弱普鲁士军队的战争潜力,更是北方15省与比利时的公路网与铁路建设,各种工业基地已正急需大量廉价工人,每年缺口至少在7到8万人之间。

在不欢而散的首次正式会晤过后,塔列朗从“和平派”的情妇嘴里得知,威廉二世压根就不想与塔列朗举行任何形式的和谈,他只是想着拖延时间,等局势发生变化。那是俄国驻柏林大使已在昨天夜里向普鲁士国王做出保证:英俄两国的外交官已在圣彼得堡联合起来,准备向法军最高统帅施加更强大的政治与军事压力,以期迫使法国人放弃不切实际的赔偿要求。

此外,普鲁士军队中的鹰派人士也要求威廉二世放弃任何形式的屈辱和平。城市里有传闻,俄国元帅苏沃洛夫将在两周内,率领10万俄罗斯军队以及10万东普鲁士军队,从1千公里外的涅曼河杀到柏林,解救危难中的普鲁士。

“……所以,我最尊敬的统帅阁下,必须让威廉二世和他的主战派将军们,于柏林郊外,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受一次刻骨铭心的军事与外交羞辱,并借此来震慑赶来柏林胡乱搅局的英国人和俄国人。”

塔列朗在写给安德鲁的信件中如是陈述道。很快,他就以两万法郎为代价,收买了好几位“公共情妇”去传递枕边风,百计千方的怂恿默伦多夫元帅和威廉二世国王,希望借助在柏林城下举行一场中世纪的公开决斗邀战那个不可战胜的法国人,借此来鼓舞颓废已久的军心士气,继而拖延法军的最后进攻日期。

显然,善意估摸人心的塔列朗精准把握了普鲁士连续战败之后,急于求胜翻盘的心态,哪怕是一场毫无军事意义的胜利也行。而安德鲁在塔列朗的劝说下,欣然接受了这场柏林城下的两军邀战。

……

早在去年的卫国战争中,兰斯军械所就将一种新式单发前装式来复枪投入到实战中进行检验效果。期间,使用铜底雷汞发射药与米尼弹的“兰斯1号步枪”的来复枪团在收复凡尔登堡垒群(沃堡和杜奥蒙堡)的战斗中表现相当优异。到了1792年11月,这种“兰斯1号步枪”便首先列装到统帅部的近卫师团中。

整个“兰斯1号步枪”,全枪重48公斤,口径178毫米,每发子弹重324克(比之前的子弹体积小一些),但这种圆头柱壳铅弹的杀伤距离可达918米,550米内可以保证精确命中,威力相当巨大。由于是重新设计的前装来复枪,军械工程师为其配置了长053米近战刺刀,可以同普通滑膛枪一样,将刺刀快速取下与重新装配,便于近距离的防御战和肉搏战。

简单的说,“兰斯1号步枪”已经达到了鸦-片战争期间英国陆军步枪的水平。如果让一名神枪手配备有长筒瞄准镜的“兰斯1号步枪”,可以精准打击5百米内任一个人形目标(详见243章)。

正是这种新式步枪使用了铜底雷汞火帽作为发射药,不仅大大提高了点燃发射药的能力,减少了哑火几率,已经可以做到全天候作战,枪膛后端也仅仅冒出少许的白色硝烟。即便是千余名士兵以密集队列方式,一同向前开火,也不会陷入人工制造的战场迷雾之中。

当然,对于穿越者而言,他更基于厚望使用金属子弹的后装式步枪,当然是那种“便宜量大”且可以满足不同射击方式,尤其是卧式射击的栓动式旋转闭锁结构的步枪,诸如大名鼎鼎的莫辛纳干步枪和毛瑟98k步枪等。但显然,安德鲁的设计理念实在太过先进,差不多超出历史80年。尽管军械工程师不停的迎合统帅的怪异主张与要求,但这种后装步枪压根就不是短期内能搞出来的。

……

按照普法两军的约定,在柏林西郊的平原上,双方各出一个8百人的步兵团,做一对一的战场角逐。为了削弱法军的军事优势,默伦多夫元帅甚至提出双方不得使用骑兵与炮兵参战。对此,前敌指挥官蒙赛将军秉承安德鲁统帅的意愿,同意了普鲁士人的各种无耻要求。

威廉二世和他元帅很是天真的认为,法国人气势汹汹的从莱茵河一路杀到柏林城下,其军心正旺,士气高涨,但由于近期以来一直保持着行军与交战状态,士兵们早已疲倦;反之,普鲁士军队尽管输掉了这场战争,但在柏林城下拥有以逸待劳的优势。凭借天时、地利与人和的优势,痛击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法军精锐步兵团。如此这般,敌我双方的军心士气就会此消彼长,对守城的普军更为有利,可为英俄两国的外交努力赢得更多的时机。

作为前敌总指挥的蒙赛将军,当然清楚“兰斯1号步枪”的卓越性能,足以秒杀欧洲各国的枪械。事实上,普鲁士人还以为出战的法国步兵还准备使用一分钟一发,且装弹繁琐的来复步枪。

曾经有军官担心这种先进武器等到此战之后,会引发信息外泄。不过,蒙赛与安德鲁一样,也认为有关武器的任何秘密不能保存太久。如今在近卫师团进行了规模化列装,英国人肯定会通过各个途径得知铜底雷汞火帽与米尼弹的存在。

同样的,安德鲁也信服于英国陆军部那保守刻板的陈旧作派。凭借大英帝国强盛的工业制造能力,他们想要研制雷汞火帽与米尼弹不难,甚至非常简单,但要向全军进行推广,其难度就堪比顶天。比如说,已经在两次战争中大放异彩的安德鲁火炮,伦敦军械所已在去年制造出成品,但始终无法运用到英国陆军之中,那是伦敦将军们坚持认为优质铁炮才更加适合英国,而不是昂贵的青铜炮。

……

第299章 波茨坦战役(续7 俄国王储与瑞典特使)

2月23日,高高挂起的冬日暖阳正在驱走连日的阴寒天气,而白天的最高气温也上升到10度左右。

而位于柏林南郊的城墙之上,俨然成为城下两军竞技场的最佳观台。清晨一大早,那些获知交战消息便前来观战的官员、商人和大批市民就坐着马车,带着面包、奶酪、香肠和葡萄酒,在城头之上抢了个好位置。整个场面,犹如热闹的野餐地,无拘无束的军人和百姓出出进进,喜气洋洋,一点没有战争的气氛。那是法军统帅已向各国外交官做出承诺,23日这天不会采取任何的攻城军事行动,

事实上,如果施普雷河对岸没有大批法国士兵身影的存在,普通柏林人的生活与两周前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不得不说,法国-军队的纪律性非常好,比起1792年入侵法国的普鲁士军队,显得要文明优雅的多。官兵们除了执勤上岗与阵地巡逻之外,一般都会待在各自军营里,不会主动骚扰说德语的女人。

法国士兵在向柏林周边的村庄城镇征收粮食与牲畜时,随行的军需官都会按照市场价格,向村民支付一定数额的现金(塔勒)。当然,上述的常规开销会被列入到对普的战争赔偿中,准备向柏林市政厅收取。

临近中午时,在一大批内阁官员、各国外交使节,以及普鲁士将军们的簇拥下,国王威廉二世来到城头就座。就在普鲁士人的对面,隔着一条并不宽阔的施普雷河的南岸,就有法军最高统帅安德鲁,还有他的指挥官们。当然还包括以安德鲁法国盟友身份列席的萨克森、瑞典、以及自由波兰的外交官与高级军官。至于奥地利,驻柏林大使坐在普鲁士国王那边,而梅特涅却成为法军的座上宾,

经过城头那闹哄哄的市民区,俄罗斯王储亚历山大在驻柏林大使伊万诺夫侯爵,一个外表干瘪的糟老头子的陪同下,进入有大批普鲁士军队把守的贵宾观礼台,却由此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骚乱。那是风骚的柏林贵妇们对俄国王储殿下那雍容高雅、仪表超俗的俊朗外表所吸引,纷纷抬头观望,个个评头论足。

这位17岁的未来沙皇依然是平常所见的俄式军官装束,一袭肩上镶嵌金饰,配有大红绶带的绿色军装,配有白色套裤与白色的手套,头顶一顶饰有黑白两色翎毛的大军毛,脚蹬浅口鞋,佩戴宝剑,栗色的头发上扑了普鲁士出产的昂贵香粉。此外,亚历山大的举止也酷似那位第一个“留学欧洲”的俄国沙皇-彼得大帝。在细微举止方面,王储殿下总喜欢将自己的大拇指插入腰带中间。

由于亚历山大在四岁的时候,就在祖母叶卡捷琳娜大帝的要求下,开始学习英语、法语和德语,以及严格的欧洲宫廷礼仪。所以,一路过来,这位年轻的俄国王储都是对人和蔼,态度恭谦,令过往之人个个都赞叹不已。

与普鲁士国王稍作问候后,亚历山大与柏林大使就坐于威廉二世的左侧不远处。几个自持身材与相貌姣好的贵妇们想着凑近来,挑拨一下年轻英俊的亚历山大殿下,但被猴子一般精明的伊万诺夫侯爵插科打诨的糊弄过去。

“大使先生,法国-军队的最高统帅安德鲁就在对岸吗?”隔着一大片枯萎的草地与静静的施普雷河,亚历山大的目光无法触及两公里之外的景象。

伊万诺夫侯爵点点头,他随即递来一支折叠的单筒望远镜,然而年轻王储默默的接过之后,并没有展开起来,而是放在手掌上玩耍。

“伊万诺夫侯爵,谈谈您对今日战况会做何种预测?”亚历山大接着又问。

作为王储,他知道身边这位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干瘪老头(事实上,伊万诺夫侯爵不过40多岁而已),却是祖母叶卡捷琳娜大帝最为推崇的俄国外交官之一。若不是侯爵在十年前,曾公开发表了减轻国内农奴负担沉重的言论,得罪过圣彼得堡的大贵族与大农奴主,或许伊万诺夫侯爵已贵为俄罗斯帝国的首席外交大臣。

侯爵大使笑了笑,却没有直接回答王储的问题,反而转问道:“请问殿下,您如何看待普鲁士在第二次普法战争中呈现一边倒的惨败?”

1792年战争中,普鲁士人还可以将战败原因归咎于恶劣的天气、流行性疾病,以及糟糕的后勤补给。但在第二次普法战争中,法军是主动进攻一方,而且还深入普鲁士境内作战。那些诸多不利的客观因素,应该是拥有天时、地利的普鲁士人的最佳帮手。可事实上,法国-军队的后勤补给显得绰绰有余,甚至还能满足9万普军战俘的日常供应;至于天气与疾病也没造成法军多少非战斗减员。

“数量众多且凶狠的大炮,新式的来复枪团,令人猝不及防的蒸汽炮艇,以及……”亚历山大张口就说。在抵达柏林的这几天,年轻的俄国王储也被唯武器论的观点所影响。这是某些普鲁士军官对自身失败的“认真总结”。

当然,双方在情报信息的掌握,指挥官的水平能力,士兵的训练素质,以及战略战术方面的优劣势,战败者是很难说出口的。需要说明的,亚历山大与俄驻柏林大使的交谈一直都是用俄语在交谈,除了少数外交官外,整座城市没几个能听得懂。需要说明的,很多时候,俄国大贵族以在公众场合说俄语为耻辱。

“对,但不完全。”伊万诺夫侯爵竖起了两根手指,解释道:“事实上,在战争一开始,普鲁士方面就注定了这场战争的可悲结局。我们只要看看地图,就发现加入法国一边的盟友包括萨克森、瑞典、奥地利以及半个波兰。反观普鲁士方面,却没有一个国家真正站出来表示支持。英国人似乎更注重与法国的贸易往来,不准备延续七年战争中的盟友关系;而我们俄国……”

说道这里,柏林大使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一些犹豫。反倒是亚历山大为其补充了一句:“在消化完立陶宛与涅曼河流域之前,圣彼得堡方面压根就不想与法国交战。所以,当瑞典海军进入芬兰湾时,沙皇陛下就顺势对外宣布保持第二次普法战争的中立。准确的说,普军在1793年的外交形式非常糟糕,周边只有敌人,没有盟友。就在威廉二世主动宣战的一周之后,已经被远道而来的法国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即便英俄两国有心帮忙,但因准备不足而完全使不上劲。”

听到这句话,伊万诺夫侯爵感觉很是满意,心中越发钦佩叶卡捷琳娜大帝在帝国王储选择上的明智之举。之前的那个保罗一世,简直就是一个威廉二世的俄式翻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腓特烈-威廉二世的绰号是“肥巨人”,当然保罗一世也是一个超级大胖的,模样也不好看。

两个家伙既没有亲身的战争经历,也对战争没有实质的兴趣。不过,保罗一世稍好一点,但那也只是他喜好训斥与体罚军士,并借此发泄对沙皇母亲的不满。对于他们来说,最关心的就是那是无穷无尽的一连串情妇。

伊万诺夫大使接着说:“第二个,永远不要忽视法军统帅的存在。事实上,我现在还没能搞清楚安德鲁是以什么方式或手段,成功说服了瑞典摄政王与其结盟。唯一清楚的事,法瑞同盟一事是在去年12月,从布鲁塞尔的行政宫开始的。”

亚历山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等到法军入城之后,我希望能当面拜会比利时与西德意志的征服者。”

一周前,普鲁士王储威廉三世受命在斯德丁,迎接俄国皇太子亚历山大的第二天,忽然收到了威廉二世的密函,要求其王储身份赶往东普鲁士组织与动员10万后备军。至于亚历山大本人则拒绝返回俄罗斯,他接受了伊万诺夫大使的建议,继续南下柏林,与当今欧洲的征服者见上一面。

那是伊万诺夫侯爵的一句话说服了亚历山大,柏林大使说:“毫无疑问,安德鲁和他的法国支持波兰时,他就将成为伟大俄罗斯的强大敌人。想要战胜他,就必须效仿英明的彼得大帝,见识与正视自己的对手,并充分了解那位法军最高统帅所拥有的优势与劣势。”

……

在施普雷河对岸的法军驻地,被无数外交官惦记的安德鲁统帅刚刚检阅了即将参战的近卫师第一步兵团。临走前,穿越者对着团指挥官莫兰德上校叮嘱了一句:“不加任何怜悯之心,放倒在你们面前的最后一个普鲁士人。”

杀鸡,自然是要儆猴。在安德鲁得知,现任的普鲁士国王以及未来的俄国沙皇已纷纷就坐于城头贵宾席之后,安德鲁就想给两位欧洲“君主”留下一个无法磨灭的深刻印象,一个能在睡梦中无端惊醒的可怕回忆。

回到自己的专属座位之前,安德鲁先是同萨克森选帝侯国的特使打过招呼,接着便轮到奥地利使节梅特涅,是后者据理力争,并联合考尼茨亲王,最终说服了维也纳出兵下西里西亚地区,成功收复了被腓特烈大帝夺走数十年的固有疆土。凭借这一功绩,年轻的梅特涅已成为奥地利驻布鲁塞尔的总领事。

不过,这名“维也纳花蝴蝶”(安德鲁对其称呼)心中颇为遗憾,那是安德鲁断然拒绝了自己的建议,就是奥地利方面想用价值两千万法郎的黄金,从法国人手中购买上西里西亚地区。然而,安德鲁宣称已将该处归属于自由波兰。

按照独-裁者的想法,萨克森与波兰必须有一个自由通行的陆地交通,这就是富饶的上西里西亚。当柏林不再拥有鲁尔区(钢铁与军火工业等重工业基地)与上下西里西亚(酿造业和食品加工,以及棉纺织等轻工业产业为主)时,普鲁士的工业革-命之路将变得崎岖无比,比起另一个时空恐怕要艰辛十倍不止。

在另一侧,身为瑞典摄政王私人特使的莫尔奈子爵,正与即将赶赴斯德哥尔摩履行萨克森驻柏林大使职责的彭杜瓦斯将军友好的交谈着。两人谈论的话题自然属于军事方面,瑞典急需法国教官培养自己的步兵和炮兵,尤其是那种射程远,杀伤力极大的安德鲁火炮,更是欧洲各国军人和外交官梦寐以求的好宝贝。

“不不不,尊敬的大使先生,作为法国最坚实的盟友,我们瑞典陆军需要的不是50门12磅的安德鲁大炮,而是两百门,甚至更多。”瑞典外交官解释说。

自从法军开放了对盟友的军售之后,好几位瑞典将军便私下写信给莫尔奈子爵,强烈要求大批量的引进安德鲁大炮。在几年前的瑞俄战争中,瑞典海军仅以4艘军舰和3百水兵为代价,缴获与击沉了俄芬兰湾舰队的64艘战舰,歼灭了7千多名水兵,从而赢得了斯温斯克松德战役的大捷。

但与此同时,7万瑞典陆军却败给了仅有4万人的俄军,几乎将海军胜利统统化为乌有。若不是瑞典与土耳其紧急签署了一份反俄同盟密约,让圣彼得堡方面有所忌讳,或许野蛮无比的俄国-军队就将从芬兰反攻到斯德哥尔摩。

当彭杜瓦斯将军本能的转移视线,以拖延瑞典外交官的期待时,他看到一旁的安德鲁统帅正在向他点头示意,显然是让这位萨克森大使同意莫尔奈子爵的请求。不仅如此,安德鲁接下来与瑞典摄政王的私人特使达成海军方面的一揽子合作协议。

那是安德鲁想将内河上的蒸汽炮艇变成真正的海面蒸汽舰,首先是航行于波罗的海之上,之所以有了这种想法,是已拥有法国国籍的富尔顿工程师,提出下一步将考虑用钢铁来构架船骨与船肋,并在海洋上建造第一座蒸汽护卫舰。

至于海军建造基地,就位于瑞典刚刚收复的东波美拉尼首府,斯德丁港。这里位于奥得河下游,斯德丁湖(什切青泻湖)的南部,北面靠近波罗的海的斯德丁湾和波美拉尼亚湾,可以借助强大瑞典海军的保护,以躲避英国舰队与俄国波罗的海舰队的袭扰。

其间,安德鲁对瑞典外交官说道:“子爵先生,我手上有个你们同样也知晓的情报,显示俄国人准备违背1790年8月签署的《维列尔合约》,计划在芬兰湾秘密建造一大批新式军舰。可以预期,三年之后的波罗的海之上,圣彼得堡方面将拥有46到50艘战舰;至于瑞典海军,请您亲口告诉我多少,是18艘,还是20艘?……请相信我,如果斯德哥尔摩方面给足够的支持与理解,我确信作为盟友的法国海军会为瑞典波罗的海舰队,弥补那剩下的30艘战舰的缺口。”

……

第300章 波茨坦战役(续8 飚歌与入阵)

这位瑞典特使确信,安德鲁统帅的这番言辞中至少8成内容属于真实。除了统帅本人与瑞典王室那不可割舍的亲缘关系外,两地经济的互补性(铁矿石输入与纺织品输出),以及对俄的敌视立场,使得双方成为可以相互依靠的同盟军。

莫尔奈子爵知道安德鲁的反俄立场,倒不是仅仅因为瑞典,而是作为波兰天然盟友的法国人的一种惯例;加之,安德鲁那昭然若揭的私心作祟,试图将自己的另一个子嗣推上波兰王储的位置。但事实上,上述缘由都不是主要原因,而是穿越者对外的一种掩饰,他时刻牢记着另一时空中,导致拿皇失败的两个最主要对手:英国与俄罗斯。而上述两者,也将是安德鲁的最主要对手。

与英国的战争,准确的说经济上的一种全方位竞争,一场由工业革-命引发的你争我夺的大国竞赛。安德鲁的计划中,会从1793年开始,在钢铁、纺织与蒸汽机制造等三大项目上开始加快超越大英帝国的步伐;等到1799年时,整个法兰西的工业水平与生产规模对英国形成压倒性的优势之后,才是对不列颠岛进行最后大反攻的时刻。那时候,一艘艘铁甲战舰将会挤爆整个英吉利海峡。

除了无时不刻的不流血“工业战争”外,但凡英国人出兵法国北方、比利时、荷兰、以及日德兰半岛(丹麦、石勒苏益格与荷尔斯泰因),那么兰斯才考虑准备与伦敦翻脸。由于安德鲁在很多方面都有求于日不落帝国,所以他宁可后发制人。只要英国佬不越出彼此设定的红线,哪怕他屡次被伦敦外交官怼得暴跳如雷,安德鲁也始终只敢拿英国产的骨瓷出气。

与英国不同,安德鲁对俄国巨熊坚持的一贯立场就是实施大战略压制。尽管穿越者不打算与圣彼得堡主动开战,但他会在波罗的海(瑞典与波兰)、黑海(奥斯曼土耳其)与里海(波斯)方向运作一个超级反俄联盟。

而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挽救即将灭亡的波兰。这当然是安德鲁想象中的波兰,是一个由布尔乔亚和小布尔乔亚领导的,没有农奴的自由波兰;而不是属于大贵族和大农奴主,充斥着腐朽味道的桎梏波兰。

对上西里西亚的处置,就很好体现了安德鲁的这一想法。他不仅拒绝了奥地利人出钱购买的意愿,还将波兰议会派出的特使撵出统帅部大本营,那是波兰使者居然脑洞大开,厚颜无耻的找独-裁者讨要上西里西亚的统治权。未来的上西里西亚将是自由波兰军的大本营,而法国与萨克森联军将提供其安全保障。

此外,在与蒙塞等人商议之后,安德鲁决定易北方面军将长期驻守易北河流域,其中,方面军将由一个法国集团军(麦克唐纳的第二军),一个萨克森军团,以及一个波兰军团组成,总兵力将维持在10到12万人之间。

……

重新将视野回到柏林城南,施普雷河的北岸。中午12点过后,莫兰德上校和他的8百法兰西勇士,从一座简易浮桥上渡过了施普雷河。而距离他们1公里之外,同样数量的普鲁士步兵团也久候多时,他们一个个犹如挺直的标枪,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至少从军姿、气势与仪容方面,普军的亮相要好过看似松散的法国人。于是城头之上,无数柏林市民在为他们的子弟兵加油喝彩。

“啊哈,我居然看到法国人还在吃东西!”英国大使很是夸张的惊呼起来。通过望远镜,他看到法国士兵好整以暇的将葡萄干一颗接着一颗的喂进嘴里。

“没有军纪的表现,我很难想象就是这支军队将勇猛的普鲁士人按在地上,还狠揍过两顿。”亚历山大嘀咕起来,伊万诺夫侯爵也在一旁轻轻摇头。

被众多老将军拱卫的“肥巨人”同样在开怀大笑,威廉二世相信英勇无敌的普鲁士士兵毫无疑问的将赢得这场战争,好吧,这只是城下那场决斗的胜利。

听到城头国王的笑声后,带队的普军上校也总算放心下来。他随即转过身,命令军乐队演奏《弗雷德里希大帝颂》,8百名普鲁士官兵于是齐声同唱:“

弗雷德里希,吾皇,我的王子!

动员了全国的士兵,

二百个营和几千个中队;

每个士兵配备了六十发弹药……”

在对面的法军阵营里,莫兰德上校也不甘示弱,他叫来一名“意大利人”,要求领唱者在军乐队的伴奏下,领着大家齐唱《向伟大统帅致敬》。

没错,自从马塞纳靠着马屁功夫官复原职之后,但凡法军序列中的军歌领唱者,一律被冠以“意大利人”的外号。好在马塞纳个性粗疏,并不计较名誉,哪怕沦为笑柄(善意)也无所谓。事实上,老兵出身的马塞纳比谁都精明,他知道越是如此,就越能博得安德鲁长官的青睐。哪怕在自己在屡次触犯军规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并于1792年的圣诞节那天成功晋升准将,也都是这个原因。

不久之后,那位马塞纳将军就将《向法兰西女人的告别》改换了歌词,演变成现如今的《向伟大统帅致敬》。尽管意大利佬很是卑鄙无耻,但没人否定他的超凡的马屁功夫。等到1793年时,这首《向伟大统帅致敬》成为第二次普法战争中流传最广的战斗歌曲。而且正巧与那首七年战争中的普鲁士军歌互怼起来。

“这一首军歌振奋人心,

忆当年侵略军压边境,

士兵们告别家园,跳上战马,

这首歌伴他们渡过莱茵河。

九二年唱着它保卫兰斯,

九三年唱着它来到柏林,

伟大统帅的勇士们,万众一心,

多少年经风雪、历艰辛。

假如,有一天,敌人来进犯,

我们要为安德鲁统帅,

奋起投入神圣战争——战争!

……”

从优美的曲调、铿锵的歌词与磅礴的气势上说,这首《向伟大统帅致敬》全方位压倒了《弗雷德里希大帝颂》,关键是前一首法国-军歌还非常有意境,符合时下的战争,尤其那两句:“九二年唱着它保卫兰斯,九三年唱着它来到柏林。”

所有这一切,自然气得城头之上的威廉二世国王,以及他身边的普鲁士将军个个双拳紧握,面色铁青,但又无可奈何,毕竟所有歌词都是明摆的事实。各国外交官们也是面面相觑,那感觉就像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至于穿越者自己,当然是洋洋自得,他很是高兴的倾听着梅特涅那些肉麻至极的恭维词。然而,转过头之后,上位者对瑞典特使莫尔奈子爵说:“梅特涅,最不可信。”

决斗场上的第一轮,法国人与普鲁士人互飚军歌中获胜。很快,气急败坏的普鲁士上校汉斯就派出信使告知法军指挥官,希望两军在10分钟开启决斗模式,而不需要等到半小时之后。对此,莫兰德上校欣然点头同意了。

与法军对峙的这个普鲁士来复枪团,前身为王家第一掷弹兵团,由战列步兵的各个精锐连队组建而成,为普鲁士两代君主守卫在无忧宫。等到1792年对法战争惨败之后,时任普军总司令布伦瑞克公爵就在英国大使的帮助下,决定效仿法国-军队,使用英国军械所模仿法军研制的新式“贝克来复枪”,建立一支精锐的来复枪团,于是乎王家第一掷弹兵团就变成了普鲁士第一来复枪团。

原本,威廉二世和他的元帅将军想着建立5支来复枪团,装备给4千5百名精锐步兵。然而伦敦军械所产能刚刚提升,等到3月份才能开始大规模列装。但此时,第二次普法战争就在威廉二世那迫不及待的复仇心情下,提前爆发了。

普鲁士第一来复枪团的装束效仿法军来复枪手的绿夹克,只是将绿色变成了蓝色,但此时,法军近卫师团同样换装成为清一色的深蓝外套。不明所以的外人远远望去,感觉普法两军根本就是一支军队。好在法国士兵的革-命三色帽徽还在,而且两军的肩章样式也大不一致,略通军制的外交官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除了一把贝克式线膛枪,普鲁士人的背包、军毯和浅蓝色的木质水壶,这些都是英国人的标准配置。此外,武装带下的黑色牛皮大盒子是弹药盒,里面装的是用油纸包起来的整装子弹(包括一个弹丸和一次发射用的火药)。和一般的弹药不同,英制贝克步枪的弹丸不仅是采用加工精致的模子浇铸,而且被打磨过。

在互飚军歌中率先失去一局的普鲁士人,一个个如同凶猛的野兽在嗷嗷叫唤,士兵们在军官的鼓动下,纷纷嚷嚷着要让懦弱的法国佬尝尝“正义铁拳”的厉害,所有胆敢入侵普鲁士的侵略者都应该在柏林城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法军近卫师的第一步兵团,尽管组建不到3个月,但所有士兵都是服役两年以上的老兵,大部分都参加过1792年的卫国战争,半数以上的军士都来自已经解散的来复枪旅,所以战斗经验非常丰富,士气很高。士兵们使用最新式的铜底雷汞发射药“兰斯1号步枪”已经两个月,每个人至少打出过六百发实弹(米尼弹),这相当于一个普鲁士掷弹兵10年的训练量。

所以,无论军官,还是士兵,法军对于来复枪团的战斗方式非常熟悉。从收到决斗开始,法国人都显得异常镇定,感觉和以往的战斗并无二致。事实上,所有人也在暗地里摩拳擦掌,根本不用带队军官来督促,大家都抓紧时间,对手中枪械进行临战前的最后一次保养,内心极度渴望战斗早点降临。

有历史学家形容普法两军在七年战争中战场上的表现时,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普鲁士人刻板得像绅士,而法国人浪漫得也像绅士。”

但战争毕竟是战争,它不是风花雪月的舞台剧,也不是御用诗人形容为“像在参加宫廷舞会一样浪漫”,因为最终,双方的士兵们还是一个接着一个,排着队,去见了上帝。为了让今后的军事评论家直观了解接下来这场的“绅士之战”,有必要再对比一下参战双方某些数据:

参战部队兵力方面,交战双方旗鼓相当。其中普军第一来复枪团,官兵总人数835名,指挥官汉斯上校,原王家掷弹兵团的主官;法军近卫师的第一步兵团,官兵总人数829名,团长莫兰德上校,原为达武来复枪团的助手。

官兵素质,普军似乎要高过法军。前者均为服役至少6年的精锐老兵,而且都是普鲁士人,并非雇佣兵,那是普通普军序列中,雇佣兵占了差不多4成;法军则是服役两年以上的老兵,大部分都是北方法国人,其中马恩与阿登两省占了近半数。

双方投入的援兵、骑兵与火炮数量:均无。应该说这是严重偏向普鲁士的不公平较量。那是横空出世的安德鲁火炮威名太大,拥有了“战争之神”的美誉;加之退步中的普鲁士骑兵压根就是鸡肋,两次战争中没有任何出彩的表现。

使用枪械:普鲁士人使用英国人出产贝克步枪,通常一分种一发,有效射程200到300米;法军为“兰斯1号步枪”,1分钟3到4发,有效射程500到600米。如果在战时激烈时,即急射状况下可不清理枪膛,1分钟内最高达6到8发,不过有效射程将会下降一半,不到3百米。这明显是法国佬在欺负普鲁士土包子!

而战场,位于柏林南端,施普雷河以北的狭小平原,长度约有1500米,左右宽度1200米。这里地势开阔,几乎没有坡度,目光所及之处,一览无遗,尽是枯草。不存在伏兵和迂回什么的。

1793年2月23日,下午1时,普法两军已在施普雷河北岸集结完毕,摆好队形。由于事先约定没有骑兵与炮兵参战,也无增援部队。所以,无一例外的,两头指挥官都放弃了左翼、右翼和后备军(预备队)。在战术选择上,不约而同的采用18世纪七年战争中,经典的前阵双排横队的攻击阵形,意图在单位时间内,投放最大、最强的火力输出。

由于战场之间的幅度(宽度)足够大,敌我双方的步兵团所有兵力已被全部投入到前阵中,酷似蔚为壮观的一字长蛇阵。无论是普军,还是法军,三个步兵营都一字摆开,分左、中、右三个纵队,纵队内部士兵们手执线膛来复枪,肩并肩的挤在起来;每个纵队间的相距20-30米,整个战线拉至350到400米左右。

“上校,可以开始了!”副官掏出怀表确定了时间,继而提醒着指挥官。

于是莫兰德上校顺势拔出军刀,大声发布命令:“大队,跟我前进!”

等到上校指挥官迈出第一步时,少校助手也紧随其后。此时,掌旗官手中的军旗已向前倾斜,跟随两位军官身后。接着,又轮到军鼓与笛子组成的军乐队,一首轻松、明快,节奏感强的《掷弹兵进行曲》继而回响在空旷的草原上。在这些人之后,全团800多名官兵同样迈着步伐整齐,如同一道道不可抵挡的人墙,集体向着战场中央行进。

之所以要采用英国佬的进行曲,那是原来的法军《掷弹兵进行曲》属于波旁王朝,在1792年10月之后就被国民公会下令禁止使用,而安德鲁自己也忘记了让乐手们为法军谱写新的军队进行曲。

“该死!法国佬居然剽窃了我们的行军曲!”英国驻柏林大使愤愤不平的摘下手中的望远镜。他在痛骂无耻的法国人,并信誓旦旦的说道:“战后,我会向法军最高统帅提交一份抗议书!”当然,这只是大使先生对普鲁士国王在表达支持。事实上,在战争状况下,没人在乎音乐的版权。

“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吗?”汉斯上校问道身边的助手,这名助手是一名穿着普军制服的英国上尉,他是作为来复枪团的教官而存在的。

“再等等,无论陆战,还是海战,法国人总是表现出一幅很着急的样子。按照七年战争中的交战法则,后到战场的部队,拥有先开枪的权利。当然,如果法国人还算绅士的话!”乔装的英国上尉笑道。

英国人自然料错了,在安德鲁的长期熏陶下,他们面前的这支法国-军队压根就不怎么绅士。而且此时,在法军统帅的背后,塞纳蒙将军的炮兵团已经紧急架设好了50门12磅口径的安德鲁火炮。如果使用实心弹,可以直接覆盖整个战场;另外,左右两翼,还调集了数个轻骑兵团,以及近卫师团部队。一旦普鲁士人想要在战场上搞点什么意外行动,法军的炮兵与骑兵以及其他增援部队,随时能顶上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些都是安德鲁长期坚持的军事观点。你可以当一名失败的绅士,但我要做个胜利的小人,因为“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

……

第301章 波茨坦战役(续9 大屠杀与最后通牒)

午后时分,应该是冬季柏林一天之中的最美好时光,和暖阳光就如同情人那温柔的双手抚摸在脸颊,情意浓浓。然而在战场上,没有人在乎这些,因为恐怖死神正趴在天空中,以如饥似渴的眼神,关注着双方士兵的无情厮杀。

在法国人迈开步伐走出300米后(3分钟左右),普鲁士人才开始行动,在悠扬的军乐声中,汉斯上校一声令下,士兵们一个个保持着严肃而更有秩序的密集队列行进着。他们一言不发的紧紧跟随自己的指挥官,跟随皇冠黑鹰军旗(象征普鲁士王室),向着面前战场,也向着地狱,一步接一步走去……

“愚蠢的普鲁士人,总以为他们比别人更加聪明!”在河对岸观战的安德鲁肆无忌惮的嘲讽起可怜的对手。

尽管战斗尚未真正打响,但武器性能的绝大差异,已注定了这支普鲁士来复枪团的悲惨命运。当步枪的有效射程在500米以上,射率保持在每分钟3到4发时,密集而缓慢的双横排队列就属于典型的自我找虐。

在近卫师组建之后,这支精锐部队便一直在测试与掌握他们手中的新式枪械。这可不是与普鲁士人那般,拿着烧火棍做简单而枯燥的队列训练,而是与友军在战场上进行真枪实弹的演练。整个过程中,除了不能使用弹丸外,雷汞火帽与填装火药一个都不能缺少,以至于在军演中,有过几例士兵不慎将通条打出而误伤友军的事发生。

通常来说,近卫师团士兵的作战素养比起其他军团要高得多。一个月前,在同奥热罗将军的西德意志军团做实战演习时,莫兰德上校步兵团凭借兰斯一号步枪抗住了5个滑膛枪团和1个轻骑兵团的轮番进攻,坚守阵地直到弹尽粮绝。最后,这个近卫团还以刺刀肉搏的方式,集体突破西德意志军团设置的两道封锁线。最终,莫兰德上校带领大部分官兵成功撤离到裁判组指定的安全区域。

穿越者当然不知道以下事实,这位面容严肃、身材修长、英俊健壮的莫兰德上校,就是另一个时空达武元帅麾下最勇猛的师长。在那场横扫普鲁士的耶拿-奥厄施泰特战役中,莫兰德师在两个炮兵连的配合下,酣畅淋漓的打垮了4倍于自身的普军,普鲁士士兵就像被农夫收割的麦子一片片的倒在阵地前。等到战役结束时,骑在马背上的莫兰德那副向上卷曲的黑色鬓毛,恰巧被战场上的夕阳在其面颊上涂抹了一层红润的颜色。于是,“红胡子”变成莫兰德的外号。

距离双方设定的战场中央300米时,莫兰德上校忽然抽出自己的佩刀,而指挥官身边的少校也会过意,他一声不吭的疾步向前奔行大约20多米后,继而转过头来,捏紧下唇,冲着身后打出一个尖锐的响哨。

紧接着,早已等待多时的一百二十名士兵,也从各自的队列中跑了出来。这些人汇聚在少校两翼,以散兵横排的方式,彼此间相距至少2-3米,他们都属于团中的神枪手,可以远在五六百米内击中目标。与此同时,莫兰德上校指挥的步兵团主力也开始放缓脚步,不仅将步幅减至先前的一半,变成慢腾腾的朝前挪动。此外,士兵们不再肩并肩的挨靠一起,相互间距随着前行步伐,在逐渐拉大。

“左右传讯,跑步向前;目标,正前方200米!”很快,法军少校的命令被迅速传达与执行。散兵们纷纷取下肩膀上的步枪,抓在双手中,进而向前疾奔。

法军忽然拉出的散兵线,被对面的普鲁士上校与英军上尉都看得一清二楚。这本是法国人自己开创的作战方式,但散兵的人数似乎多了一点。按照常理,不应该超过该团总兵力的百分之5,也就是45人不到。而如今法国人的来复枪团,却派出2倍有余的散兵。

英国教官本想询问汉斯上校,是否也分出一批散兵与法国人做大队交战前的火力试探,但随后,他却主动打消了这种看似可笑念头。在距离对面之敌至少还有800码时,就匆忙的分出大批散兵打狙击,那只有性格冲动,缺乏耐心的法国人才会做出的蠢事。

“对了,还有无耻的北美叛国者!”英国教官又想到大英帝国的另一个生死仇敌。忽然间,他的心头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那是数十年前,自己家族的叔父,一位英军指挥官就是战死于北美大陆。北美殖民地的一名叛军(肯塔基枪手)在500码外,精准且无情的射杀了他。

“这些法国散兵不会效仿无耻的美国人吧?”英国教官内心有点沉不住气。

在战场中央,120名法军士兵分散在500米的战线上,静静的持枪而立。按照近卫团的严格规定,未经战地指挥官的允许,武装带上的刺刀一律不得套入枪口。因为步枪一旦装上沉甸甸的刺刀,会严重影响100米外的射击效果。

担任狙击手指挥的法军少校与数名传令官,来回游走在士兵身后的草地上,少校一面目测对面普军与自己的大致距离,一面对着士兵高声的发号施令,身旁的传令兵则及时传达下去。

“接敌600米,保持镇定,听我号令!”

神枪手们轻咬着下唇,目光直视远道而来的普鲁士人,眼中尽是一个个活动着的人体标靶。

“接敌550米,修正标尺为500米!”

士兵们端起早上过膛的步枪,将上面的望门标尺准确无误的推到5号区域。

“接敌500米,举枪,瞄准,射击!”

遵从少校指挥官的事先嘱咐,普鲁士军官,以及鼓手乐队不能作为前几轮的打击目标。倒不是借机标榜战场上的绅士风度,而是考虑到一旦射杀掉敌军军官,会导致普军士兵因惊慌失措而变得失去控制,从整齐的密集队形演变成四下分开的散兵队列,妨碍己方的下一轮射击效果;至于军乐鼓手,他们都属于非武装战斗人员,除非炮弹与子弹不长眼,极少有人会射杀这些战场上的勇敢音乐家。

一排枪响过后,120发圆锥形弹头以每秒290米的初始速度,嗖嗖的冲出枪膛,齐齐奔向500米外的敌人那头,撞入一堵蓝色人墙之中。普军那边,不断有人中枪负伤,扑通着继而连三的栽倒在地。汉斯上校身边的一名士兵也被旋转中的圆锥形子弹切断脖子上的大动脉,热乎乎的血浆犹如火山爆发一般,飞快迸出,溅落在这名指挥官的左脸颊。

尽管在军官与士兵身边,不断有战友倒下,但普鲁士人依然迈着坚定、勇敢的步伐向前方战场接近。他们拥有令人生畏的凛然气势,能够无视纷至沓来的死神召唤,不屑于弯腰低头,示意自己屈服;更不会使用手挡住眼睛,以便躲避那些嗖嗖射来的子弹。

这支普鲁士掷弹兵团是腓特烈大帝一手创建的,它的传统和以前的战斗一样,总是走在最前列,总是第一批面对敌人射来的枪林弹雨,还有铺天盖地的火炮轰炸。对于死亡,普鲁士人再熟悉不过,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与害怕。偶尔的,他们会在内心向上帝祈祷一两句,让该死的子弹拐着弯,给自己让开生路。

在身边有不幸者倒下之际,其他活着的战友来不及悲伤与思考,他们会灵巧的跳起小脚步,绕过阵亡或负伤战友的身体,相互间重新靠近,肩并肩的继续向前迈进。在军官没有下达命令之前,有经验的老兵才不会效仿新兵,在射程之外胡乱朝天开枪,以期掩饰内心极度的恐惧感。

“好样的,兄弟们,继续上子弹,狠狠打击这群呆头呆脑的笨鹅!”法军少校颇为满意的笑了笑,第一轮射击中,120名机动散兵居然能在500米超远距离上,给普鲁士造成大约21人的伤亡,发射子弹与制造伤亡比高达6:1。

这是之前使用滑膛枪,甚至贝克步枪不可想象的好成绩。在七年战争中,交战各国的统计数据都显示,差不多3百发子弹才能造成1名敌方士兵的伤亡。取得如此优异战果,除了法军士兵手中的高性能步枪(子弹)外,还得益于这批散兵的良好素质,他们都是精心挑选,百发百中优秀狙击手。

射击过后,散兵们根本不去查看自己的战果,一个个微微弯腰,正在熟练的填装弹药。他们从武装带右侧悬挂的黑色小皮箱内,取出一份定量弹药袋,用嘴咬破袋子,并含住圆锥形子弹,然后将弹药袋的全部火药倒入线膛,接着将嘴里含着的锥形弹丸连同空弹药袋(棉绒制,既用来填充枪膛,也有助燃效果)一同塞入枪口,取出通杆压实。

等到枪膛内装填子弹和火药之后,士兵们最后又从黑色小皮箱里拿出一个雷汞火帽,牢牢的套在枪机后端的引火嘴上。

时间过去15秒,第二轮射击准备就绪,士兵纷纷举起步枪,在移动的人肉标靶那里,寻找各自的打击目标。

“自由射击!”法军少校再度下达发射命令。

在500米到300米,差不多两分钟的时间内,排成密集横队的普鲁士人承受了法国散兵的8轮齐射。从最初的仅有20人伤亡,再到后来的百余人。等到普军距离法军只有300米时,最后一轮射击造成普军前排的伤亡数字,已达到令人恐怖的78人。8轮齐射下来,已给敌方造成了仅四分之一的伤亡数字。

“卑鄙的法国佬!他们从哪里搞来的高性能步枪,不仅射程超远,而且填装速度还不逊于滑膛枪。”无论是指挥官汉斯上校,还是一旁的英国教官,两人心中都在滴血。在短短两分钟里,他们身后的普鲁士勇士先后倒下近两百名,这是这个精锐步兵团组建以来前所未有的重大伤亡。尤其是敌方狙击手重点照顾的掌旗官,已经换过第四人。

“全体立正,左右散开,鼓手退到队尾!”300米时,汉斯上校在英国教官的要求下,提前抛弃了密集横队。如释重负的普鲁士人即刻听从长官的号令,纷纷疏散队形,变成了专程演练过的法式散兵线。

“大队向前,狙击手射击!”汉斯上校的一声令下,数十名冲在最前列的普鲁士狙击手,举枪瞄准,准备还击法国人之前的挑衅。

但此时,法军散兵们早已奉命溜之大吉。就在普鲁士人变换队列之际,法军少校便果断下令,全部收抢转移,一同跑步回撤至200米外,大队主力的侧后两翼。

此时,莫兰德上校的部队摆好射击队形,前排士兵单膝跪地放低身姿,后排继续举枪站立,每排士兵们不再肩并肩的相互拥挤在一起,彼此间相隔1米左右;军乐队待在远离大队100米的位置,闲暇无事坐在草地上静静观战;后撤的百余名散兵狙击手,则继续游走大队侧后两端,他们不必听从指挥官的统一号令,可以漫不经心的随意射杀敌方军官与前排军士。

面对500米外,一排排法国士兵平举着的恐怖枪口,所有普鲁士士兵都情不自禁地高喊起来:“快啊!快跑啊!冲到法国佬的面前去,不要待在原地等死!”

在单方面遭遇法国散兵那番残酷而血腥战场洗礼过后,向来勇敢从容,服从号令的普鲁士军人居然违背起腓特烈大帝拟定的铁血军令,壮起胆来抓着步枪,一口气向前猛冲。很快,法国士兵眼中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清晰可辨,可以看到远方影影绰绰的蓝色光影在快速移动。

为躲避或减少面对的密集枪弹,跑动中的普军士兵不断加速,给法军射手的精确度增加了麻烦。然而,失去上级军官的临阵指挥与统一口令,奔跑中的士兵事实上已变成无人约束的一盘散沙,只能任由保持军纪的法军士兵在500米到300米的位置上,逐一射杀。

持续不断的激烈射击,顿时让交战阵地上笼罩于枪膛冒出的烟雾之中。等到普鲁士人越跑越近,距离法军只有200米时,他们惊恐万分的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战友仅剩下三分之一;而带队的军官们,仅有聊聊数人还活着。

“全体,举枪!射击!”汉斯上校悲怆里迸发那一声呐喊。至于英国教官,是在2百码外被一名法国狙击手打中,一颗园锥形米尼弹从他的额头打进去,从后脑打出来,碗口大的出弹口喷射着血和脑浆,他几乎是中弹倒地同时就断气了。

这是普鲁士人第一轮射击,也仅有保持齐射的一次。

在法军随后的反击中,汉斯上校与仅存的3位军官先后倒在血泊之中。由于失去军官管制与军纪约束,幸存的普军士兵变得面孔呆滞,惊恐万状,继而开始溃败了,他们成群结队,从前线落荒而逃,溃不成军。为了尽快的脱离战场,有人丢掉了步枪、刺刀、武装带、军帽、木水壶,以及携带的所有累赘。

这就样,法国人凭借最新式的武器,以及出色的阻击战术,彻底剥夺普鲁士作为欧洲最勇敢军人的骄傲。此战中,普鲁士第一来复枪团全团官兵835人,减员高达7百,其中阵亡与重伤超过5百人,至于军官不是当场阵亡就是重伤在身,无一幸免;而法军那边,仅减员12人,重伤3人,居然无一阵亡。

莫兰德上校默默的转过身,对着身边的传令兵说道:“传令,全团即刻脱离战场渡河回营,并通知普鲁士人的救护兵进入战场。”

此时此刻,城头之上,一片死寂。原本闹哄哄的围观市民一个个目瞪口呆,男人们人死死拽住领口,那是他们感觉有种可怕的力量正扼住咽喉。令自己无法呼吸;女人们无一例外的,都在低头轻声哭泣。很快,这哭声便汇成全柏林的哀乐,所有人知道,普鲁士在今天已经彻底丧失了腓特烈时代的荣耀和伟大。

“该死的,这就是一场屠杀!”枪声平息之后,英国大使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而且屠杀效率还很高!”身边的俄国大使同样低声接过这句话。

伊万诺夫侯爵再度望了望城下的普鲁士人的累累尸骸,他知道今晚需要再度熬夜了,那是自己要给圣彼得堡的女沙皇写密函,相信汇报这场“公正而公平的大屠杀”。这位柏林大使希望俄国-军队在找到压制法国人那些层出不穷的凶悍武器之前,不要轻易越过涅曼河,主动寻求与法军交战。

伊万诺夫侯爵身边的俄国王储,同样目光停滞,他喃喃自语的一句话:“不可置信!我们俄国不能再向战败者学习了,而法国人才是我们的真正老师。”

至于威廉二世和他的普鲁士将军们早已面如死灰,每个人的心中除了绝望也只有绝望,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显然,发生在城头之下的这场大屠杀,普鲁士人损失的不仅仅是一个掷弹兵团,而整个国家的国运,军队的军威。

不知何时,不请自来的塔列朗伯爵,正用他手中的金色拐杖卖力敲打城头石砖,继而发出一种令人烦躁的沉闷之声。等到众人齐齐回过头时,这位法军统帅的私人特使正以倨傲的表情,环顾现场的所有人之后,大声说道:

“奉伟大的安德鲁统帅之命,我在此向普鲁士国王及其臣民发出最后通牒:今日下午6点之前,柏林城必须投降;否则,法军将不再保证城内之人的生命与财产安全……至于各国外交使节,你们会有4个小时的时候安全撤离柏林,我们法国人已为客人们在波兹坦王宫准备了舒适的房间,美味的食物和香甜的酒水。”

……

第302章 柏林投降与《五国和约》

但最终,各国驻柏林的外交官们还是未能离开这座城市,那是走投无路的威廉二世在其内阁大臣的劝说下,决定接受法国人的最后通牒。因为普鲁士将军们已明确表示不会再指挥战斗,驱赶士兵进入那个血腥残忍的屠宰场;而且,包括英俄大使在内的各国外交官也纷纷认为在目前状况下,任何形式的抵抗已经变得毫无意义,其结果无非是开启另一场更大规模的屠杀。不过,英俄大使却在私下场合明确向普鲁士君主表示,他们将继续联手遏制安德鲁法国的勃勃野心。

西班牙驻柏林大使瓦伦西亚男爵在他的日记中记载道:“我现在可以确信,法普两军在施普雷河的北岸所进行的那场军事对抗,根本上就是法军对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鲁士人的屠杀。可以同两百多年前,弗朗西斯科皮萨罗总督指挥180人征服一个人口约600万的印加帝国;埃尔南科尔特斯总督曾用600人征服人口1500万的墨西哥帝国来相提并论。这些都属于军事史上最惊人的奇迹。”

显然,南郊城下的那场决斗,令现场所有人都吓破了胆,没人再去怀疑安德鲁法国拥有征服整个普鲁士的强悍军事实力。至少外交官们看来,现在举行停战和谈,远比等到法军攻占东普鲁士(柯尼斯堡)之后,付出代价要更少一些。

与最后通牒一起送达的,还有安德鲁要求威廉二世在24小时之内必须接受的,以割地赔款和劳力输出为和平代价的《法瑞萨奥普五国柏林合约》。在英俄两国大使的积极斡旋下,安德鲁的特使塔列朗也同意修改部分条款,并将24日上午10时再度提交到柏林城市宫,交给普鲁士君主威廉二世签字。

塔列朗在一旁用拐杖咚咚咚的敲打着地板,那是他提醒着犹豫不决的普鲁士国王。“陛下,您有10分钟的时间来确定是否签字!”至于合约内容,早在半小时前通报给现场所有人,也包括各国驻柏林的外交使节,他们是作为见证者。

有几位普鲁士军官满脸悲愤的想要去斥责无礼的法国特使,塔列朗却对此置若罔闻,他上前两步面对威廉二世,态度极其强硬的威胁道:“陛下,顺便再说一句,再过30分钟后,如果我还没能将这份和平协议的签字原本,送回法军统帅大本营,那么明天即将开始的入城仪式将会演变成为一场残酷的攻城战。”对于普鲁士而言,全程谈判无任何的筹码,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说完,塔列朗干脆掏出自己的吸水钢笔,并扔给沉默无言的威廉二世,示意他别看了赶紧签字完事,那是安德鲁统帅不准备再退让任何条款了。等到这位可怜兮兮的“绿巨人”噙着眼泪,环顾四周,想着向身边的将军们,以及英俄的两国外交官救助时,然而每个人都在竭力回避普鲁士君主的求助目光。

最终,这位普鲁士君主伸出了右手,他颤颤巍巍的拾起法国人丢下的钢笔,并众目睽睽之下,于那份外交合约文本的空白处,草草签下自己的名字,盖上代表普鲁士国王身份的印玺。

1793年2月24日,法国、瑞典、萨克森、奥地利与普鲁士于柏林签署了《五国和约》条约主要规定:

第一,普鲁士必须将黑森公国、哈尔特公国和马格德堡公国的统治权交给萨克森选大帝侯国;上西里西亚属于波兰王国,但在未来3到5年里,该领土交由萨克森公国代为管理;而奥地利王国将恢复在下西里西亚地区的传统统治;至于瑞典将重新拥有东波美拉尼亚地区。此外,该条约确定《瓦尔米密约》继续有效。

事实上,黑森公国早已经被法军强行肢解,由效忠萨克森选帝侯的各个属国所瓜分,黑森一地的现存领土还不足五分之一,而哈尔特公国和马格德堡公国更是处于德累斯顿的直接掌控下。普鲁士属国中唯一得以幸免的是布伦瑞克-吕讷堡公国,那是后者与汉诺威公国,以及英国王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密切关系,使得投鼠忌器安德鲁仅仅敲诈了该公国8百万法郎便草草收兵。

因为《瓦尔米密约》的条款在《五国柏林合约》上被再度确定有效,所以包括上格尔德兰,克莱沃,马克和拉文斯堡与东弗里斯兰等领地,已在国际关系法上正式归属于安德鲁法国。至此,大半个鲁尔区都处于法国-军队的控制之下。

第二,普鲁士必须在6个月内,必须向安德鲁法国赔付5千万法郎的战争赔偿。在英国大使的努力下,英格兰银行承接了普鲁士王国的战败赔偿金担保。在上述战争赔偿,还有所有合约内容履行完毕之前,作为普鲁士首都的柏林,以及整个西普鲁士将继续处于法瑞萨三国-军队的监管之下。至于瑞典,在得到下西里西亚之后,便主动退出了四国联军,不准备在北德平原上保持驻军。

处于对腓特烈大帝的尊敬,等到柏林宣布为不设防城市,继而签署了《五国和约》的那天开始,安德鲁的近卫师团也将全部撤出波兹坦与无忧宫。当晚,威廉二世和他的国务委员会(内阁)在5百名普鲁士军队的护送下,回归到波兹坦王宫居住。不过,城市与王宫外围依然保留着3个法国轻骑兵团,以及2艘内河炮艇。事实上在偿还债务之前,威廉二世依然处于法军的软禁之下。

第三,普鲁士军队的总数不得超过8万人,而奥得河以西(西普鲁士)的部队不得超过2万。为防止普鲁士人的投机取巧,条款还规定了普鲁士的预备役与民兵数量,军队的服役期限。事实上,安德鲁曾一度准备将原波兰的但泽(海港)宣布为不设防的自由市,但遭到英俄两国的坚决反对,不得不放弃了,

第四,未来5年里,普鲁士将派遣10万年壮劳工在法国各地寻求工作。

所谓10万壮年就是待在法军战俘营的普鲁士士兵,其半数为德意志雇佣兵。按照协议方案,这些人必须在北方法国、比利时与西德意志地区从事桥梁、厂房、公路和铁轨的建造,内河航道疏浚与中转运河的开凿,以及矿山开采等繁重工作。

这些普鲁士俘虏在进入法国之后,将变成建筑与产业工人。但凡在法国工作期间,作为雇主的北方联省委员会将支付一定数额的薪水,不过其薪资水平为普鲁士当地标准(仅为法国兰斯市场的二分之一)。5年之后,这批不再是战俘身份的德意志工人可以自行选择去路,或是返回普鲁士,或是继续留在法国。

安德鲁此举不仅是缓解境内治下劳动力严重缺乏的大难题,也是要限制普鲁士军队的再度崛起。而且这10万德意志工人(战俘),在必要的时候,随时可以转变成为安德鲁法国效力的德意志与普鲁士军团。

这项《五国柏林合约》,已令普鲁士王国损失了三分之一的领土(主要集中于西普鲁士)以及40%的人口。在未来相当长的时期内,包括首都柏林在内的整个西普鲁士依然处于法国、瑞典与萨克森(波兰)军队的严密监管之下。

为了确保对普鲁士战争的胜利果实,安德鲁任命蒙赛将军为法瑞萨三国联军总司令,塞纳蒙将军为军械与炮兵总监,沙恩霍斯特将军(晋升)为联军参谋长,该方面军总兵力12万人,其中下辖麦克唐纳将军的第二集团军(4万人,驻扎柏林与勃兰登堡一带),萨克森的奥得河军团(3万人,驻扎在奥得河与易北河之间),瑞典的波美拉尼亚军团(2万人,驻扎波美拉尼亚,波罗的海南岸)、以及自由波兰军团(已扩编至3万人,驻扎在上西里西亚地区)。

除了传统的步兵、骑兵、炮兵与工兵等辅助兵种外,易北方面军还将掌握着一支拥有8艘蒸汽炮艇为主力的内河舰队。 此外在斯德丁湾和波美拉尼亚湾一带,瑞法两国正在秘密筹建一支强大的波罗的海联合舰队(蒸汽铁甲舰)。

另外,为协调多国部队的配合与训练,联军司令官蒙赛建议在北德平原的勃兰登堡附近,建立一个联军大本营,不定期将各国-军队调来进行实战演练。等到1793年下半年普鲁士方面履行完全部合约条款后,联军大本营也随即迁移至上西里西亚的奥得河平原。此外,联军大本营与各个军团驻地还在积极架设起臂板信号机,协调各处的军事行动。

事实上,从3月开始,4国联军(含自由波兰军团)的主要防范对象已不是被阉割的普鲁士王国,而是宣布公开扶持东普鲁士继续对抗法军的俄罗斯帝国。回到无忧宫之后的威廉二世很快就大病一场,等到3月中旬,大病初愈的他公开宣布自己将退位,并将王位传给儿子威廉三世。

此时,始终驻留于柯尼斯堡的王储威廉三世为避免法军继续东进,尽管最终承认了五国签署的《柏林和约》,但他本人却在英国外交官建议下,拒绝回到柏林,继而推迟登基加冕。不过,布吕歇尔将军麾下的普鲁士军队减少到5万人。

2月下旬,应瑞典摄政王的请求,安德鲁派出了一个数量庞大的军事代表团(军官与军士人数多达两千人),并委任彭杜瓦斯将军为团长,并兼萨克森公国驻瑞典全权大使。代表团的首要任务,就是对长期落后的瑞典陆军实施为期两年的现代化军事改造;另外还将在斯德哥尔摩建立一个高级士官学校,以及一个炮兵学校和一个工兵学校;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协助亲法派全面掌控瑞典的军事武装力量,在必要时候,迅速果断的镇压瑞典国内的保守派贵族势力。

……

1793年2月25日,在威廉二世离开柏林的第二天,安德鲁计划耀武扬威地进入普鲁士首都。需要说明的,这是穿越者准备在各国外交官面前让自己充分享受胜利者的无上特权,他准备摆出最精锐的军队,将10万军队依照分列式入城,法军最高统帅各种费尽心机的目的,是为了务求给人以深刻的印象。当然,打头阵的将是在城南角斗场上大显神威的统帅部直属近卫师团。

不过在这之前,安德鲁必须处理一件令自己都感觉啼笑皆非的麻烦事。那是习惯强调军需补给的法军统帅部,居然忘记了大军之中长期压仰的一座性-欲火山。应该承认,柏林周边的法军军营里的 12万联军士兵早就对柏林城里的女人们垂涎三尺了,整个军营里无时不刻都充斥着各种黄色小笑话;

而那些普鲁士女人感觉也是同样如此,由于她们的丈夫长期不在身边(要么不幸阵亡或是进入法军战俘营),似乎也盼望着自己有朝一日遭到某个法国士兵猝不及防的暴力袭击。后世评价欧洲女人中,法国是属于表现心中极度渴望有明目张胆之意的明骚,而英国与德国属于典型的暗骚和闷骚。

等到大批法军开进波兹坦和无忧宫时,连那些最守规矩的普鲁士良家妇女们也都趴在阳台上狂呼乱叫。对于这种疯狂的激情,是看到这一个个威武剽悍的法兰西士兵,那些女人们顿时觉得胸中的欲火腾腾而起、她们开始幻想着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幻想着自己可以在大路上被人施暴了。

可一个星期过去了,在宪兵队的严密看管下,那些军纪不错的法国士兵居然没有一个有胆量去撩拨普鲁士女人的裙子。但等到柏林宣布为不设防城市之后,毫无拘束的女人们最终放空了自己,转进法国士兵的帐篷里,尽情地寻欢作乐。

这原本也没什么,由于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就连宪兵队在了解实情之后,都不愿意多管了。然而,疯狂的普鲁士女人们却因为对某个英俊士兵的争夺,引发了一场内战。那是柏林女人与波兹坦女人居然在法军军营外相互厮打起来。

这场战争一发而不可收拾。一小时后,当法国士兵拉开这群女斗士们时,“战场”上已满目狼藉:有 80个妇女打落了牙齿,17个被掐得半死不活,5个鼻青眼肿,还有两个衣服被扒得一干二净,赤-身裸-体地展示在众目睽睽之下。

而安德鲁,当他得到这一“悲剧”时,也只是尴尬的一笑了之。但随即,不想惹出麻烦的独-裁者决定在第二天的一大清早,很是低调带兵入城。

……

第303章 终将到来的巴黎政治危机

与另一个时空,那位拿破仑皇帝很是高调的,率军进入柏林城的热闹情景相比,安德鲁在征服普鲁士首都的第一天中表现得相当低调。后世某些无聊透顶的伪历史学家,在经过一番缜密考察与详细论证之后,得出了一致性结论:英勇的普鲁士女人在前一晚上的法军营帐里,成功打败了安德鲁的无敌勇士,使得这名法军统帅麾下没有一个精神抖擞的士兵,去履行那庄严威武的入城仪式。

很显然,上述并非事实。因为真实的情况却是军情局与宪兵部联合确认了一则消息:有一伙穷凶极恶的普鲁士暴徒准备在法军入城仪式上,密谋行刺安德鲁统帅。至于参与人员、行刺地点与采取的行动方式,目前都还暂且不详。

基于此,向来珍惜自己性命的穿越者毫不犹豫的接受来自情报部门的警告,他不仅下令取消了一系列繁琐漫长的入城仪式,还将入城时间提前到第二天的凌晨时分,而不是5小时之后的上午11点。仅仅保留了最后一项仪式,那就是在柏林城市宫(王宫)的广场上种植一颗象征“自由与平等”的橡木树苗。

当安德鲁将水壶里的水浇灌于橡树苗下的土壤时,四周立刻响起了一片掌声。围观人群中,除了法军最高统帅身边的将校随从,还有参与见证的各国外交官,以及柏林市政厅的官员。

从今天开始,普鲁士首都圈(包括柏林、波兹坦与勃兰登堡等地)的大小官员都必须听从法国人的指令,直到普鲁士王国履行完《五国和约》的全部条款,尤其是战争赔偿。就在抵达柏林的前一个小时,安德鲁依照《五国和约》的补充条款,签署了一道法令,任命蒙塞将军为柏林监管总督,将西普鲁士置于多国联军(法军)的军管之下。

对于整个欧洲体系而言,这份《五国和约》已经是“三十年战争”以来最严重的打击。曾经强大而辉煌的普鲁士王国被剥夺了40%以上的人口(仅剩下5百万左右),以及三分之一多的领土(主要集中于西普鲁士地区)。从地图上看,普鲁士的国土已经变得支离破碎。此外,西普鲁士仍处于法军(联军)的控制下。

这样看来,曾经在欧洲显赫一时的霍亨索伦家族,注定要降低到无足轻重的地位了。然而,穿越者并不放心这个被自己打得只剩下半条命的“拥有国家的军队”。事实上,他曾一度要坚持肢解普鲁士的全部领土,仅在波罗的海边的柯尼斯堡为其保留一小片领地和城堡,令普鲁士回归到中世纪,沦为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之下的一个小城邦。

对此,英国大使表示了无比坚定的反对立场;而俄国大使直接代表圣彼得堡发出了战争威胁;加之奥地利特使梅特涅也奉维也纳之命,宣布同英俄两国保持一致立场;就连征服者的两位坚定盟友,萨克森选帝侯(未来岳父)和瑞典摄政王(便宜老爸)都对安德鲁彻底肢解普鲁士固执态度,颇有微词。

对此,气急败坏的安德鲁统帅在摔坏又一批英国骨瓷后,为避免自己陷入到孤军奋战的状况,他随即下令将瓦解普鲁士王国的行动,推迟到下一场战争之后。自始至终,穿越者都不相信狂妄好战的普鲁士人会成为欧洲的和平主义者。如今安德鲁所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的打压西普鲁士地区的各种战争潜力。

将战俘营的10万普鲁士俘虏沦为旅法劳工,这仅仅是第一步。在彭杜瓦斯将军远赴斯德哥尔摩之际,安德鲁还命令军情局六处的新一任负责人,拉洛克将军(原奥什第一军的炮兵指挥官)启动一项针对“试图复兴普鲁士的精英阶层”的打击方案。这其中就包括格布哈德冯布吕歇尔(普鲁士将军)、卡尔施泰因男爵(政治家)、卡尔奥古斯特冯哈登堡侯爵(政治家)等人。

……

成立于1696年的勃兰登堡与普鲁士艺术学院(也就是另一时空的柏林艺术大学),属于西普鲁士地区最早的高等艺术专科学院,甚至早于普鲁士王国的诞生之日(1701年)。等到腓特烈大帝登基之后,喜好艺术的普鲁士国王便将这座普鲁士艺术学院从西面的勃兰登堡搬迁到首都柏林,位于城市宫殿的对面。

等到安德鲁完成城市宫广场上的“种树仪式”后,他便以这座宫殿主人的身份邀请各国外交官参观。尽管在昨天,法军统帅还与各国外交官唇枪舌战,怒目而斥;但如今,各种争端和非议已经烟消云散,沦为欧洲二三流国家的普鲁士王国得以继续保持,而法兰克的征服者拥也拥有了足够威严。

此时,在城市宫外面的花园一侧,一个头发金黄,身体瘦小的文弱青年不停在徘徊着,这引起了宪兵队的注意。在通报拉洛克将军之后,这位声称要给柏林征服者递交和平请愿书的德意志青年,被带到王宫的一个房间里接受进一步审查。很快,宪兵就从文弱青年身上搜出了一柄锋利的匕首,以及一把已经上过膛的短枪,还有一叠传单,上面写着反对法国-军队,反对安德鲁的战斗檄文。

不久,在军情局的审讯下,这个面色苍白,身体娇弱,举动相当文雅,外表很羞怯的青年交代自己名叫施塔普斯,来自西里西亚省,是普鲁士艺术学院音乐学院的一位新生,他计划在乘安德鲁接受与阅读请愿书时,实施行刺行为。

听完拉洛克的密报之后,安德鲁示意将新上任的军情局将军把那个胆大妄为的普鲁士青年带到自己面前,他要当着各国外交官的面,进行公开审问。

安德鲁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年仅17岁的半大孩子,示意宪兵将他的手铐打开,问道:“请告诉我,施塔普斯先生,你带着匕首与短枪是打算干什么用的?”

普鲁士青年挺起胸膛,高声回答道:“当然是要来刺杀你!”

全场响起低声的喧哗声,柏林市政厅官员与外交官都知道,那孩子铁定没命了。那是在欧洲,刺杀一位君主的代价,无论成功与否,都只有死路一条。

安德鲁笑了笑,等到他那凌厉目光环顾一周之后,整个大厅里瞬间变得寂静下来。于是征服者接着又问:“可怜的孩子,你是白痴,还是生病了?”

施塔普斯想着上前几步,冲着安德鲁大声驳斥,但被宪兵们的佩剑逼到原地站立。预谋行刺者很是倔强的说道:“我不是白痴,也没有生病,我非常健康!”

安德鲁再问:“那你为什么要行刺我?”显然,他也看到对方那柔嫩纤细的手指,只适合于弹钢琴或是拉小提琴,并非是手持匕首和短枪的职业刺客。

文艺青年答道:“因为你是迫害普鲁士与德意志的祸根。”

安德鲁摇摇头,“你真是个狂妄无知的学生!所以,我想恕你无罪,饶你一命。假如我赦免你,你会感激吗?还有,你必须……”

施塔普斯很不客气的打断了安德鲁的话题,他宣称:“我不要什么宽恕!也不会感激一个假惺惺的法国侵略者。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即便我能活着走出这座王宫,我依然会再次设法刺杀你,除非你离开普鲁士。”

施塔普斯在宫殿大厅的回答讯问过程中,显得泰然自若,坚贞不屈,给安德鲁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过,这位没脑子的爱国者并不清楚,他的所作所为,会给自己的祖国带来多大的伤害,法国独-裁者正愁没借口去征讨东普鲁士。

数天之后,在法军指定一个特别刑事法庭之上,这位普鲁士艺术学院音乐学院的学生施塔普斯,被法官以行刺法军最高统帅的罪名,判处缳首死刑。

但两小时之后,安德鲁接到了自己素未谋面的未婚妻,那位萨克森公主玛利亚的请求信,继而决定签署了一份特赦令:将意图行刺自己的普鲁士文艺青年施塔普斯,流放到北美大陆法属殖民地新奥尔良,流放刑期不得少于20年。

此外,拉洛克将军领导的军情六处也没有放弃跟踪行刺事件的内幕,并很快查清这是柯尼斯堡方面的制造的阴谋,而且得到了无忧宫和众多西普鲁士官员的秘密配合。

很快,一个法国步兵旅奉命在10门火炮的配合下进驻无忧宫,还解除了5百普鲁士军队的武装,将威廉二世置于法军的直接监管之下。此外,法军宪兵部以参与行刺安德鲁统帅的罪名,不仅逮捕了柏林、波兹坦与勃兰登堡等地的众多反法官员(后投到法国采石场服苦役),还发布了一系列通缉令,捉拿逃亡俄国的布吕歇尔将军、卡尔施泰因男爵,以及冯哈登堡侯爵等人。

原本,安德鲁想借助这场“施塔普斯刺杀未遂事件”的巨大影响力,下令12万联军继续进攻东普鲁士,继而攻占柯尼斯堡,将整个普鲁士彻底肢解。那是现场的法俄两国大使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无可辩驳的事实:普鲁士人意图行刺柏林的征服者。依照国际惯例,安德鲁统帅有权采取军事行动,予以报复。

然而,就在安德鲁即将命令法国-军队进军柯尼斯堡之际,巴黎的国民公会拒绝了北方独-裁者要求再度延期审判前国王路易十六的请求,决定在2月下旬,以投票方式来决定“波旁暴君”的最终命运。气得安德鲁又在柏林王宫里,将布里索、罗伯斯庇尔、圣鞠斯特与库东等人半身像摔碎。

3月初,安德鲁指示蒙赛将军取消了军事计划,整个东普鲁士侥幸得以保全。一后后,等到赶赴柯尼斯堡交涉的塔列朗特使,“迫使”东普鲁士方面按照法军统帅部要求,驱逐了所有卷入刺杀阴谋的普鲁士官员之后,安德鲁也随即结束了自己在西普鲁士的旅程,带着近卫师团返回兰斯。

临行之前,安德鲁将留守西普鲁士的麦克唐纳将军的第二集团军,其兵力从4万扩充至5万,而兵源来自勒费弗尔将军的师团。由于行色匆匆,安德鲁最终未能赶赴德累斯顿去见见自己的未婚妻,那位天真善良的萨克森公主玛利亚。

……

在路易十六的问题上,安德鲁正处于如何解答一个艰难的政治选择题。

作为“伟大的革-命之子”(这源自《费加罗报》对自家大老板的无限吹捧之词),也是法兰西共和国的第一受益者,安德鲁-弗兰克必须站在雅各宾派的立场之上,赞同与支持对暴君路易十六的正义审判,从而最终实现法国大革-命程序上的合法性。

然而,此时的安德鲁统帅,已并非1792年的革-命者,他所拥有的权势和地位,足以令他进入欧洲最具号召力的君主之一。如今的安德鲁法国两度击垮了不可一世的普鲁士,主要欧洲列强也纷纷承认,安德鲁法国已取代普鲁士在欧洲大国中的地位。

在这种状况下,成为事实君主的安德鲁,就绝不可能放任一名被废弃的法国君主死于巴黎暴民之手。事实上,英国、俄国、奥地利和西班牙等欧洲列强,其中也包括安德鲁的盟友,萨克森选帝侯与瑞典摄政王,都希望安德鲁能主动站出来,向矛头指向巴黎,制止巴黎的各种不幸事件。这其中,还包括流亡伦敦的普罗旺斯伯爵(路易十六弟弟),以及伊丽莎白公主(路易十六妹妹)。

然而,安德鲁态度坚定的拒绝了各国使节的政治与军事要求,他公然宣称自己将义无反顾的反对任何形式内战,也不会以武力手段威胁革-命的首都,更不会背叛自己深爱的法兰西祖国。

那是他知道,即便自己拥有所谓的贵族血统,安德鲁法国治下的1300万国民,20多万效忠自己的军队,以及普通欧洲君主都难以匹敌的至高权势,但穿越者非常清楚一个不可辩驳的事实:他的力量根源依然来自法兰西共和国,来自那3300万法兰西民众(含比利时地区和西德意志的领地)。

所以,安德鲁可以高调的批判目无法纪的暴力行径,但不能反对法国大革-命;可以怒斥雅各宾派的各项激进主张,但不能全盘否定1789年以来的政治纲领,尤其是那个以自由、平等和博爱为核心的《人-权宣言》……

基于此,安德鲁左思右想之后,想着借助权谋,来摆脱这一尴尬的局面。

第304章 走上断头台的路易十六(上,4轮投票)

在第二次普法战争之前,为减轻欧洲各国君主对安德鲁法国的敌对情绪,北方独-裁者随即以支援巴黎3万支步枪,150门火炮,以及每两周输送五千吨廉价粮食为代价,促使在议会占据多数的雅各宾派和布里索派,两派联手推迟了对路易十六的审判日期,直到两月中旬,也就是15号之后。

2月上旬,国民公会在安德鲁的请求下,审判之日再度延期了一周。但在第三次,处于自身尊严的考虑,无论是激进的雅各宾派,还是保守的布里索派都不打算向北方独-裁者妥协了;至于身处中间的沼泽派,自从北方15省的半数国会议员以各种理由或借口离开国民公会之后,而剩下来的也只能是随波逐流。

年初,在法学专家图里奥的建议下,国民公会讨论过路易十六的辩护权问题,最后也宣布,无论他是国王还是平民,只要他是被告人,就有权获得辩护。作为律师,“在看到法律的利剑在其同类的头上时,任何人都应当为之辩护。”

昔日高高在上的法兰西国王,如今万夫所指的全民公敌,想要为其辩护,没有名利,只有奉献与风险。巴黎律师界的很多人都望而却步,拒绝给被废黜的国王提供司法辩护,唯独马尔泽布、特龙谢和德赛兹三位律师主动站出来。

其中,年已70岁的马尔泽布,曾因批评君主专制而被流放,此时却主动愿意担任辩护人;而43岁的德赛兹,为巴黎律师的法学专家,也是主动加入;至于律师特龙谢属于温和的共和派,原本是对前国王路易十六没有多少好感的,他只是认真履行着律师的职责。事实上,3人加入国王律师团队之日,各种各样的污蔑、诽谤、恐吓,甚至是暗杀都陪伴着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

而此时,国家针对路易十六判决的基调,早在国民公会上就已经定了。以至于圣鞠斯特等到马尔泽布、特龙谢和德赛兹3人进入议会大厅的第一天,就语出惊人的将枪口对准了辩护席上的律师们,他以“第一检察官”的口吻告诫不请自来的搅局者:“国王的辩护士们,你们要为他做什么如果路易-卡佩是纯洁的,那么人民就是罪恶的!”

国民代表这番以道德取代司法的强横言辞,令马尔泽布等人几乎无言以对。而年轻气盛的德赛兹想要站起来反唇相讥,但被马尔泽布和特龙谢阻拦下来。意气之争毫无意义,还不如以弱胜强,尽可能的博得其他人的同情。毕竟,国民公会中的半数议员都属于律师出身,他们同样精通法律,清楚道德与司法的区别。

短暂的沉默之后,镇定自若的德赛兹拿出那一叠看起来已经毫无价值的文件,倔强而光荣的履行自己的危险使命。那天在国民公会的法庭上,他没喝一口水就一连辩护了三个多小时,整个辩护词显得光明磊落,技巧娴熟且勇气十足,尤其是43岁法学专家那温和的语调和令人同情的口才。坐在一旁的路易十六,甚至是含着热泪听完了律师对自己的辩词。

等到中场休息,路易十六擦干眼泪之后,便立刻感觉腹中饥饿,那是他忽然闻到面包的香。于是转过身,看到巴黎公社的检察长肖梅特正和一名议会法警在角落里忙着分食一大块面包。于是,路易十六惦着脸对着长裤汉领袖说,他也想吃一点。那是从大清早喧闹的鼓声与喧哗声开始,被审判者仅仅吃了一点蛋糕。

肖梅特先是楞了一下,不过,他手中的动作还是本能的将面包再度一分为二,递了给受审的前国王一份。吃完之后的路易十六依然饥饿,再看到那名法警准备将有点烤焦的面包片丢弃地上时,他讨要了过来,急忙塞进自己嘴里。上述这一幕被罗兰与布里索等人看到眼中,各人目光中充满了对路易十六的一丝同情。

其后,马尔泽布律师与德赛兹律师轮番上阵,前者最先质疑国民公会设置特别法庭的合法性。因为《1791年宪法》规定国王的人身神圣不可侵犯。即使国王有罪,最高刑罚不过放弃王位,流放到异国他乡,或是软禁到某个废弃的古修道院里;其次,已丧失国王权力的路易,依然保有普通公民的权利,德赛兹甚至嘲讽现场只看到一个个“检察官”,唯独没有一个真正的法官。

当然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在巴黎公社与科德利埃俱乐部的煽动下,国民公会的辩论大厅里上演了一幕幕请愿“好戏”。最初,是一个跛脚的老乞丐拄着拐棍在休息时间闯了进来,他冲着那些依然对路易十六抱有同情之心的议会代表,大声斥责;不久,一群自称是在8月10日参与围攻杜伊勒里宫的遇难革-命者家属,聚集于马术学校的广场上,这些孤儿寡母们接连发出暴动般的呐喊声,还试图冲破了警察的阻拦,想要殴打为路易十六辩护的3位律师;等到数天之后,那些戴着革-命小红帽、手持长矛的长裤汉卫队,便日夜守在议会大厅外……

面对马尔泽布等人的辩护对特别法庭造成的不良影响,已经正式成为雅各宾派第一领袖罗伯斯庇尔再度站了起来,他作了一份后来被名为《关于审判路易十六的意见》的冗长而又晦涩的发言,其核心思想表述为:

“……当国王被革-命推翻,而革-命还远远没有由正义的法律巩固起来的时候,监狱也好,放逐也罢,都不能使国王的存在成为对公共福利毫无威胁的事情。审判上所承认的这种普通法律的残酷的例外,只可能由国王的犯罪本质来解释。我以悲痛的心情说出这一重大的真理:路易十六必须死,因为法国需要生。”

当罗伯斯庇尔话音落下之后,议会大厅里的听众像被魔法缠住了一样,寂静无声。数秒之后,突然掌声雷动。很快,国民公会的讲坛上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主席台下首秘书的名单上至少有五十多人等着发言,而此时,守在议会大厅外面的巴黎民众不停的高呼各种反路易口号,怒吼声即将形成惊天动地的龙卷风。

临近黄昏时分,不堪噪音折磨的轮值议长便匆匆宣布:有关路易十六的辩论与指控已经全部终止,三天之后,也就是2月22日举行第一轮不记名投票。自从北方15省议会代表半数离开巴黎之后,国民公会的749名代表,如今只有658人,再出去因生病或公差而缺席者,22日开启的投票中有650位议员参与。

第一轮的投票,意在决定路易十六是否有罪。毫无疑问,被废黜的前国王肯定有罪;否则,一旦国王被宣布无罪,那么有罪的就是雅各宾派;是吉伦特派(布里索派);是指挥、参与和进攻杜伊勒里宫的革-命者。当然也包括安德鲁,这个北方独-裁者。所以在参加投票的6百多名议会代表中,90%以上确认路易十六有罪;弃权的占了6%左右;仅有4%,差不多26位议员坚持路易十六无罪。

第二轮的投票放在第三天,决定是否将路易十六的审判权交给3300万法国人民。然而,现如今的问题是,革-命的法国事实上已经分裂成为以巴黎为首的雅各宾派法国(2千万人口),和安德鲁拥有的北方法国(包括北方15省,比利时和西德意志地区,差不多1300万人口)。

无论是吉伦特派,还是雅各宾派,都不希望安德鲁的法国参与此事。他们已经否决了安德鲁第三次申请拖延审判前国王的请求,也意味着不愿意让兰斯方面再来搅和。很多议员担心,一旦将表决权交给人民,但人民的立场是飘忽不定,很容易被人误导,最终导致南北法国分裂,而一场内战也将不可避免的爆发。

所以,在议会左右两派的相互妥协下,吉伦特派收回了必须“四分之三多数”的表决要求,而雅各宾派保证将继续坚持无记名投票的方式。最终,国民公会的议员们以425票对225票的优势,否决了举行全国性的投票,决定让法国人民的代表,国民公会现场的全体议员充当法官,实施对路易十六的最终审判权。

等到第二轮投票结束时,已经是1793年2月25日,针对路易十六的调查、庭审与表决经历时间已长达五个月之久。巴黎的爱国者被这场旷日持久的审判程序搞得满腔怒火,在马拉、埃贝尔等人的煽动下,长裤汉又一次聚集在议会大厅外,众人高唱着《马赛曲》《出征曲》与《一切都会好的》,亟不可待的要求“砍掉暴君的头颅!”而不用等到该死的第三轮,以及第四轮,甚至更多的投票。

但事实上,包括罗伯斯庇尔在内的国民公会中的律师从业者,坚持了司法程序的合法性。于是在场外不断持续的呐喊声中,650名议员们举行了第三轮投票,即对前国王路易十六的实施何种惩治:处死、流放,或是监禁。

后世之人或许对这种表决现场的景象,想象十分的阴沉而又恐怖,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整个辩论大厅的一部分几乎成为歌剧院的包厢,那些衣着光鲜,佩戴闪亮三色饰品的迷人女士吃着掰好的橙子和冰激凌,但要是听到“处死”的字眼时,她们都会大声叫好;

至于喝着香槟,红葡萄酒,和各种廉价烈酒的男人们,一般会在议员们发表冗长难懂的演说时,要么玩起纸牌,或是转过头来,对那群风骚的娘们逐个评头论足。议员们也不甘示弱,有人甚至带来了毯子、睡袍和睡帽;

姗姗来迟的有钱人会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里弗尔扔给长裤汉,好让后者挪出一个视野绝佳的好位置,仿佛置身于饭店的他甚至还能点个外卖,让可以叫唤自由进出议会的女货郎,送来两磅香喷喷的面包与几根烤香肠;

在马术学校之外的一个咖啡厅里,闲暇无事的赌徒们已经为投票结果开了赌局。很快赌徒们获知,在第三轮投票中,死刑票数刚刚过半而已,326票死刑对324票的流放或监禁,这似乎意味着路易十六即将走上断头台。不过,事情再度出现了新的反转。

当新上台轮值议长维尼奥以充满悲伤的语调说:“我以国民公会的名义宣布,对路易-卡佩的惩罚是死刑!”之后,前国王的三位辩护律师进行了最后一搏。他们一下子就扣住了不严谨的法律字眼,并随即提出了抗议,认为即便是死刑判决成为一道法令,但实施时间与执行方式还需要进行下一步确认,可以通过缓刑两年或是特赦令的方式,来消除一场根本不需要的暴力血腥。

特龙谢和德赛兹的辩护简短而有力,头发花白的马尔泽布由于过于激动而老泪纵横……事实上,效果还是有的,最终促使国民公会同意开启第四轮投票,决定是否在24小时内执行死刑,还是缓期两年之后执行死刑。

第三轮的整个表决过程,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直到第二天凌晨才拿出最终方案,强调是最后一项方案。尽管如此,马拉代表巴黎的长裤汉表达了愤怒的咆哮,“这个该死的第四轮投票,谁知道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投票或休会的投票,现在一个极其简单的事情依然悬而未决……所有爱国者必须提高警觉,表达愤怒,那些隐藏在巴黎的保王党人,已经同我们中间的温和派勾结起来了。”

那是马拉发现了一个阴谋,因为在明天即将开始的第四轮投票中,原本投了死刑票的议员会被3位辩护律师的悲情所感染,继而极有可能会选择缓刑执行死刑。因此,马拉呼吁不能执行第四轮投票,而是选择执行已通过的决议。

然而,愤怒的瑞士医生终究抵不过司法程序的正义性。就当他的神经濒临崩溃,情绪上几乎绝望之际,坐在后排的圣鞠斯特触强忍着心中的厌恶感,他在浑身散发着醋酸味的马拉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令长裤汉领袖眼前一亮。

于是,马拉冲到讲演台上,对着轮值议长发出了一个呼吁,他说:“我必须代表巴黎人民提出一个正义的要求:在明天的第四轮投票中,执行记名投票。”

马拉话音一落,那些事先被人暗地鼓动的革-命观众们就拼命鼓掌起来,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惊醒的人也跟着加以鼓掌,意在表达我支持了革-命。不过,轮值议长维尼奥并不打算妥协,此外大部分议会代表也不愿意屈服于巴黎人的无聊决议,但两个小时之后,一件突发的紧急事件令整个事情有了第三次反转。

前国王卫队中的一名军官梅奥,居然在议会附近的餐馆里,明目张胆的杀死了一个投了死刑票的国会议员,自然而然的捅了全巴黎爱国者的马蜂窝。等到保王党人的这一“神助攻”被传到议会辩论大厅时,很多议员都变得异常愤怒,纷纷表示同意做记名投票,准备在明天的第四轮投票中表明自己的立场。

见状,马尔泽布、特龙谢和德赛兹三位律师暗叫不好,当他们无权干涉国会代表们已经得出的任何一项决议。

已经48小时没有合过眼的特龙谢律师在离开国民公会时,他邀请两位同伴拉倒自己车马上,低声说道:“现在还有一个拯救国王的希望,那就是北方独-裁者,安德鲁-弗兰克。两天前,兰斯方面传来一则消息,说正在归国途中的安德鲁给国民公会的写了一份公开信,建议赦免路易十六的部分罪行,将其终审囚禁到某个人迹罕至的废弃修道院里,从而避免法兰西的分裂,或是一场战争。”

的确,作为北方法国绝对的政治领袖,军事独-裁者,以及国民公会最著名的温和派代表,安德鲁对那些失去反抗能力的政敌从不施加毒手。在他主政法国期间(曾经以轮值议长身份担当了近两周的最高国家元首),一口气流放了成千上万的保王党份子,以及立宪派贵族。

当时马尔泽布等人还对此大肆抨击,如今看来,反而展现了那位北方独-裁者内心善良的一面。此外,安德鲁还基于人道主义精神,积极营救过路易十六的女儿,玛丽特蕾莎公主;甚至有传闻,他在1791年6月“国王外逃事件”中,私下放跑了王弟普罗旺斯伯爵和王妹维多利亚公主。

就目前的票数而言,律师们乐观估计安德鲁的公开信至少能让一百名原本投死刑票的议员改变原有立场,从而避免一场国家悲剧。不过,令他们万万没能想到的是,当晚深夜那个携带着安德鲁那份公开信的兰斯信使,刚一抵达巴黎东面城门,就被一大群全部武装的长裤汉支队阻拦下来。一名带着革-命小红帽的小队长宣称兰斯信使违反了巴黎的宵禁令,需要将其拘留48到72小时……

第305章 走上断头台的路易十六(中,死刑,24小时内执行)

国民公会针对路易十六审判的第四轮,也是最后一轮投票定在3月1日的黄昏。下午5时,两名负责押送的掷弹兵打开了东侧门,身穿宝蓝色外套的路易十六再度走进了他已经熟悉不过的国民公会大厅。近半年来,他已经十多次“造访”此地,并坐在轮值议长对面的被告席上,听着数百名人民代表决定自己的最终命运。

而今天,将是最后一次。漫漫的长夜即将取代白昼,而昏暗的灯光已经晒在议会大厅里每个人的脸上。无论生与死,路易十六都不可能再来这里。此时,整个会场没有了往日革命群众的声浪喧嚣,以及讲坛上人民代表的愤怒吼声。在马术学校之外,身为巴黎自卫军司令的桑泰尔将军调集了8千巴黎自卫军守在会场外。甚至还有25门火炮,

无论是准备投票的六百多位议员,还是作为历史见证者的同样数量观众,大家都静静的望着台下缓慢挪动身子的前法国国王。各人表情不一,目光中充斥着憎恶、鄙夷、漠然、惋惜、同情或是尊敬。

年初,伦敦的《泰晤士报》刊登了一篇时事评论,全面分析了这位受审的法国前国王,说路易十六头脑清楚,心地正直、善良,但是性格不够坚定,在他的所作所为中缺乏坚持到底的精神。他的改革计划所遇到的阻力是他所意想不到的,也是他未能加以克服的。因此,“正如一个英国君主(查理一世)因拒绝改革而遭到毁灭的结局那样,这位法国国王(路易十六)是由于尝试改革而毁灭的。”

和以往那般,进入议会大厅路易十六很是顺从的接受法警引导,径直走向自己的审判专座。在那里,三位律师仅到了两个,马尔泽布和特龙谢;至于德赛兹早在两小时前就离开了国民公会。那是他们三人苦等的兰斯信使却迟迟未到,于是德赛兹带着众人唯一的期待去寻找救命信使的踪迹。

毕竟,众人皆知安德鲁也曾是一名正义善良,富有同情心的律师同行,更是信守承诺的安德鲁,他说了将会给国民公会送来公开信就一定有过此事。只是大家都忘记了,安德鲁律师身份早已淡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狡诈而冷酷的政客。

出门前,德赛兹没留意到在雅各宾派的坐席下,一个“邪恶的大天使”正注视着辩护律师们的一举一动。律师的马车刚一离开马术学校,就被一伙暴徒在杜伊勒里大街上拦了下来。德赛兹律师打开透过车窗,看到为首的正是国民自卫军长裤汉支队长昂里奥上校,一个相貌丑陋,举止粗鲁,喜好嗜酒的家伙。

“抱歉,律师公民!依照革-命法律,我们需要搜查任何一位被怀疑为嫌疑犯车辆。”昂里奥得意洋洋的说完,还顺便将一口浓痰吐在马车车厢上。

尽管德赛兹一再表明自己的律师身份,并高声抗议,但都无济于事。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暴民们将自己的马车拆得支离破碎,那是昂里奥上校宣称必须搜查每一个可疑物品,从车轮、车轴、坐垫支架、车厢顶部,甚至是行李架内部。

直到夜幕降临,德赛兹才被允许自由离开,而此时投票已经开始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可即便如此,律师依然坚持前往东门城墙,他希望能有奇迹出现,即便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有时候,德赛兹怀疑那位兰斯信使估计也遭遇到与自己一样的“非法待遇”。

“马丁内兹,为什么不扣留那个律师!直到第四轮表决全部结束。”望着固执倔强的德赛兹背影,昂里奥继而转过头来,对着一个躲在阴影里的男子问道。后者是刚成立的治安委员委员圣鞠斯特安插在巴黎警察局的亲信。

“没必要了,未来10个小时之内,他根本看不到兰斯信使。除非我允许他找到。”马丁内兹悠闲的点燃了一根香烟,并给长裤汉上校也丢去一根。燃起的短暂火光照耀了吸烟者,从额头到下颌那一道长长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疤痕。

昂里奥上校对于这秘密警察头目有所耳闻,30多岁的马丁内兹曾是巴黎警察局的一名非常有资历的探长。两年前,却因为得罪了时任巴黎警察局刑侦分局的沙威分局长(副总监),继而被贬到巴黎东部的圣安东区当了一名普通巡警。

等到沙威跟随安德鲁离开巴黎之后,想着尽快掌握巴黎警察局,并协助导师罗伯斯庇尔掌控全巴黎的圣鞠斯特,便派人找来了依然是普通巡警的马丁内兹,希望后者能帮助自己。但马丁内兹提出了一个并不过分的要求,他希望能得到一个正面报复沙威的机会,圣鞠斯特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事实上,沙威所投靠的北方独-裁者安德鲁,不也正是自己的仇敌吗?

在马丁内兹的协助下,圣鞠斯特全面清洗了巴黎警察局中曾经效忠沙威的残余势力,将这个仅次于城市自卫军的巴黎第二大武装力量掌握在雅各宾派手中。等到论功行赏时,马丁内兹婉言谢绝了圣鞠斯特提名自己担任巴黎警察局的副总监。最后,他仅仅接受了组建并领导秘密警察部门,这一吃力不讨好的特务主管。

不过,马丁内兹的此举,反而消除了存留圣鞠斯特内心的最后一丝怀疑,从而对其倍加信任,就连雅各宾派的领袖罗伯斯庇尔也听闻过马丁内兹的名号与事迹,连声夸奖过对方的革-命信念。对此,昂里奥上校也有所耳闻。所以,巴黎的长裤汉支队与秘密警察分局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

强吸了几口烟,马丁内兹转而身体离开。临走前,他对着昂里奥上校嘱咐说:“今后,但凡袭扰《费加罗报》的事务,都应该交给那些爱尔兰流氓,长裤汉支队最好不要亲自参与。另外,将他们赶出巴黎即可,不要搞出人命案,令领袖们难堪。”

一周前,长裤汉支队奉命袭击了《费加罗报》,并将三名报社编辑打伤。随后,沙威便实施了报复。一天夜里,几个不速之客将指挥和参与打砸抢的那个长裤汉支队的小队长,以及两名骨干分子捆绑着,扔到冰冷的塞纳河,活活淹死。马丁内兹的事后调查也证实:这是属于北方独-裁者亲自下令的报复行动,所以才有了告诫昂里奥上校一说。

回到国民公会的现场,作为特别委员会主-席的巴雷尔开始了最后一次质询路易十六,他沉声问道:“路易-卡佩,在给出最终判决前,我们已经听到你的律师团队请求宽容处理的呼吁。而现在,你是否有需要补充辩护的?”

路易十六点点头,心中镇定的回复道:“有的,先生。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对你们讲话。上帝作证,我的良心永远都清白的。然而,让我最为心痛的是我受到让法国人民陷于血泊的指控,我是如此热爱法国人民。我以为我给出了这种热爱的证明。我从来不敢想象,我会面临这样的指控……”

天真善良的德穆兰静静听着前国王的这段话,心中很是感动,他身体前倾,对者前排的丹东,低声说了一句:“尽管事情已无可挽回,但我钦佩于他的勇敢!”

面无表情的丹东始终都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而他身边的马拉与圣鞠斯特很是厌恶的瞪了德穆兰一眼;至于罗伯斯庇尔,他正拿着小笔记本一边做着各种记录,一边观察全场中六百多议员对路易十六的不同反应。

从第一轮投票开始,罗伯斯庇尔一直在努力确保对前国王的处决。昨天夜里到今天下午,罗伯斯庇尔也一直在游说国民公会的代表们“反对针对暴君的缓刑”。为此,这位“不可腐蚀者”甚至默许了自己的信徒圣鞠斯特等人,去实施“为保正义事业的最终胜利,而不得不采取的某种不道德行为”。

当看到导师脸上表现出不耐烦的表情时,圣鞠斯特便朝观众席上打出极为隐蔽的手势。很快,全场听众就爆发出一片嘘声,路易十六在律师的暗示下,放弃了这番的心迹表白,他最后说道:“好啦,先生们。这就是我要说的了。”

在路易十六保持缄默后,巴雷尔开始引导6百多位议会代表进行第四轮投票:是否给予罪犯路易-卡佩两年的死刑缓期,还是在24小时之内送上断头台。此外,这名特别委员会主-席还断然拒绝了数十位代表们的发言请求,并宣称:“每人登上讲演台的投票与发言时间,不得超过60秒钟!”

这段时间以来,年轻且精力充沛的巴雷尔,也被这场旷日持久的大审判搞得心力交瘁,面色苍白。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该死的路易十六送上断头台了事,而不用再延续那后面的10个小时的煎熬。

主席台上的巴雷尔对着现场到会的代表名册,开始逐一点名。很快,他就念道了卡尔诺的名字。

卡尔诺走到讲演台上,他说:“根据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则,我投给死刑!”

俾约-瓦伦则干脆利索的说道:“死刑,24小时内执行!”

韦尼奥慢吞吞上台,也是慢吞吞的说:“死刑,但我提议,缓期执行!”

原本寂静的大厅再度响起了嘘声,巴雷尔赶紧出言制止,才令大会恢复平静。

兰代的发言很是慷慨激昂,他宣称:“对打击暴君存有犹豫之人,不配拥有共和主义者的名号,我投给死刑!”

等到马拉时,瑞士医生异常干脆的说了一句:“死刑!”便转身下台。

讲演台上的圣鞠斯特依然是那副冷峻面孔,他坚持认为:“新生的共和国绝不能显示软弱。所以,死刑!”

布里索背着双手,他拖长了声调环顾四周:“死刑,缓期执行!”

很快,他的吉伦特派盟友们:孔多塞、罗兰、加代、让索内、葛瓦代、巴巴鲁等人,也纷纷上台,宣布自己的主张:“死刑,缓期执行!”

轮到罗伯斯庇尔投票时,他先看了一眼始终呆坐于审判席上的路易十六,继而说道:“我无情的对待压迫者,是因为我同情受压迫的人。死刑!”

至于德穆兰与丹东二人,同样投票死刑,然而他们的表情很是沮丧与无辜,甚至不敢将目光直视路易十六那一边,那是作为雅各宾派宽容一系的他们受到了罗伯斯庇尔等人的强大压力,不得不改变了原有希望赦免国王的想法。

……

等到3月2日上午9时40,全部投票结果出来了,一共649名议员的有效票数中,348票反对死刑缓刑,301票支持死刑缓刑,这意味着路易十六的缓刑彻底泡影破灭了。不过,这47票的微小差距,说明了罗伯斯庇尔最后施加影响力的结果。连丹东、德穆兰、勒让德尔等宽容派都纷纷屈服于第一领袖的意志。

路易十六没能亲眼看到国民公会听到对着的判决,那是自己的大胃口促使他十分难受,于是请求法庭允许他在午夜之前回到当普尔监狱享用一份晚餐,而这种请求居然也得到了国民公会的批准。

11点左右,路易十六的律师团队,马尔泽布、特龙谢与德赛兹三人爬到当普尔监狱那条狭窄的楼梯,并向前法国国王宣布了国民公会的最后裁决。

此时的马尔泽布与德赛兹几乎是瘫倒在地上,大哭不已。前者是责备他自己太过无能,没能改变路易十六的悲惨命运;德赛兹在失声痛哭,是由于他没能及时将兰斯信使带到国民公会。等到他们赶到议会大厅时,整个审判已全部结束,北方独-裁者所著的那份请求赦免的公开信,也变得毫无意义,沦为一张废纸。

反倒是路易十六很是平静,他等着好心律师们的情绪舒缓了一些之后,说道:“先生们,这样的过程将牵扯太多生命,甚至会引发法国的内战。所以,我情愿去死,因此,我恳求你们并命令所有人不得采取试图营救我的行动。因为法国的国王只能是驾崩,而不会死的,国王永垂不朽!”

……

需要强调一点的,本章节不太符合真实的历史场景,而是采用了渲染悲情的法国大革-命的电影情节。事实上,在第四轮投票中开始时,路易十六就一直待在当普尔监狱里等候消息,而不是“被残忍”安置于被告席上,听着数百位议员们一个接着一个登上讲演台,宣布“自己”的最后死讯。

第306章 走上断头台的路易十六(下,革命广场)

3月2日这天,在国民公会与巴黎市政厅(巴黎公社)的要求下,巴黎自卫军在当普尔监狱的巡逻队人数增加了3到4倍。此外这天,国民公会还否决了辩护律师代表路易十六请求的三天忏悔日(临终弥撒)。

不过,等到兰斯方面的代表发出抗议声后,巴雷尔等人允许:即刻起,直至第二天上午9时的这一段时间内,让前国王一家3口重新团聚,国家为此提供食物和酒水,以及各种蛋糕饼干;另外,国民公会也责成巴黎公社的检察长肖梅特,要求其认真查处兰斯代表在东城门被人非法囚禁一事。

临近中午时分,通向前厅的门打开了,王后玛丽抱着王储小夏尔,快步来到国王的面前。母子俩一起投入到路易十六的怀抱。沉默好一阵之后,王后的轻声哭泣打断了这份寂静。

“夏尔,快去餐厅,那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至少是你这半年来,从没能享受到香甜蛋糕和美味饼干。”在面对懵懂无知的孩子时,父亲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一旁的王后也停止了哭声,她勉强打起精神,一家三人手牵手,来到餐厅。随后,国王的贴身仆人克莱里从外面轻轻的关上了玻璃门。隔断了外界的监视。这一举动,放在以前绝对是不允许的。但是今天,监狱的卫兵们都已经得到巴黎公社和国民公会的通知:只要国王一家人不主动出逃,不威胁看守,其他的事情可以实施极大限度的容忍。

餐厅里,小夏尔在桌上快乐的吃着蛋糕和饼干,玛丽倾过身子,紧紧靠在丈夫怀中,路易十六反手搂抱妻子,两人一同看着孩子,享受最后的温存时光。

“如果玛丽特蕾莎在内,我们一家人就真正团聚了!”

这是路易十六的一个念头,但他很快放弃了这种荒诞想法。女儿能够安全离开,这是他在当普尔监狱里唯一感觉欣慰的事情。几天前,一名同情国王的保王党卫兵暗地里传来玛丽特蕾莎公主的信息。小公主与姑姑伊丽莎白生活于位于伦敦20英里的温莎小镇,目前衣食无忧。不仅有好心的陌生人每月定期捐助的5百英镑(约一万二千法郎),而且英国王后索菲亚陛下在探望两位落难公主之后,还推荐姑侄女二人进入著名的伊顿公学里进行学习……

这一悲伤的场景整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小夏尔肚子吃得涨涨的。其间,相互依偎的玛丽与路易二人仅有几句对话。王后眼中一直噙着泪水,偶尔还轻声哭泣两句,直到不明所以的小夏尔转头望过来,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父母。

下午3点左右,路易十六最终站了起来,他以极度温柔的语气对着妻子说话:“玛丽,我的爱人,我们今天的重逢和团聚就这样结束了吧。不过,我保证明天一早会来探望你们。”

依照安排,作为虔诚天主教信徒的路易十六希望下午一直到明天,都能与自己的临终神父弗里蒙特,一名爱尔兰的天主教神父在一起度过,以便能在断头台上尽快找到升入天堂的道路。

事实上,每个人都明白不会再有第二天的重逢,那只是丈夫对妻子最温柔的谎言,路易十六知道自己无法再次面对她的悲伤。也好,这种痛苦的场景总算要结束了。眼泪摩挲的王后在穿过前厅时,看到了几名凶神恶煞般的守卫,即将成为寡妇的她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怒,高声骂道:“你们都是一群吃人的恶棍!”

一名年轻的守卫显然被女犯人激怒了,他上下挥舞着带有刺刀的步枪,大声反击道:“如果不是你这个无耻的奥地利女人,向国外匪徒们透露军事情报,我的两个兄弟就不会战死在图尔奈城下和隆维要塞!”

很快,守卫身旁的两个战友赶紧上前将同伴与女犯人隔离,而留在屋里的路易十六仅仅叹了口气,他始终保持着缄默,也没回头。

临刑前那一夜,路易十六睡得很好,至少他的贴身仆人与临终神父都是这般回忆的。直到凌晨5点多,贴身仆人克莱里按时叫醒了国王,并为他最后一场梳理了头发。期间,路易十六还取下自己的结婚戒指,并希望克莱里能够亲自交给王后玛丽,作为无言的诀别。

六点,一直守在外面的弗里蒙特神父走了进来,两人做了弥撒,并完成了圣餐礼。等到八点钟,一大群市政厅官员们齐齐闯了进来,国王依照要求,将自己的各种遗物(少量衣物与一束头发),一份遗嘱,以及120个金路易交给他们,并希望能转交给马尔泽布、特龙谢与德赛兹三位辩护律师,作为一种微薄律师费的报答。

然而,身为副检察长的埃贝尔异常粗暴的拒绝了前国王的请求,反倒是巴黎检察长肖梅特同意了犯人的最后要求。肖梅特派人找来一个空弹药箱,将路易十六的所有物品存放在里面,并用10根长钉当面封死了箱子,上面还写明了交给马尔泽布律师。

上午九时整,作为国王监斩官的桑泰尔将军也准时出现在牢房门口,他是来送国王上刑场。路易十六用脚狠狠的踢了一下石板,低声说:“我们走吧。”

等到要上马车时,路易十六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发现王后正抓着铁窗做失声痛哭,又好像对着自己在说什么,然而震耳欲聋的鼓点压倒一切声音。路易十六仅挥了挥手,就被不耐烦的桑泰尔推到车厢上,弗里蒙特神父跟着上了马车。

1793年3月3日,属于初春的巴黎,上午依然是寒冷的。大批国民自卫军的士兵布满街头戒严,每条大街上都呈现一片死寂,没有了以往的喧嚣热闹,任务非武装人员都不得在街面做停留。即便是同情国王不幸遭遇的军士和市民,也不敢表达出来,因为人人害怕被战友告密,被邻居告密。这是巴黎市政厅新出台了一项法律:告密可以换取食物,也可以换取自由。

通向路易十五广场,哦不,现在已经改名为革-命广场,街道两旁列满全副武装的国民自卫军,近八万名武装人员像武装的雕塑一样列好队伍,远远望去,那是一片闪着寒光的刺刀与长矛。曾有传闻保王党人将意图劫国王的刑场,因此市区里到处戒备森严。数十门大炮在通向革-命广场的各个交通要道都已准备妥当,炮手们手持燃烧的火绳。

路易十六乘坐的马车前后两端都被骑兵们包围着,缓慢的隆隆驶过,这是少数能够听到的声音。偶尔还有马拉着的大炮经过,传来一两声士兵低沉的口令声。前两排的轻骑兵在马匹面前摆了一面军鼓,那是试图压制任何喧闹声。但在巴黎的大街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前国王的马车一路平安的驶向革-命广场,其间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传说中那些劫持囚车的保王党人同样一个未见。

四周用铁板封闭的特殊马车中,弗里蒙特神父拿出“献身之书”,开始为路易十六朗读部分章节,这位将死去的前国王显得非常专注,不时询问一些细节问题,然后与神父一起诵读了赞美诗。读到“濒死祈祷”时,路易十六显得宁静虔诚,似乎不是在死亡之路上,这使得陪同车上的自卫军中尉感觉非常惊讶。

当巴黎圣母院的钟声敲响整10点时,数以万计的市民已经聚集在革-命广场上。早在去年9月,路易十五的巨大雕像已被推倒,空留的基座附近竖立了一座断头台。周边到处都是武装人员,以及刚从兰斯运来的上百门大炮。另外,在断头台的周围临时围起了一圈栅栏,把武装卫兵和围观市民分隔开来。

与附近街道的肃穆气氛不同,革-命广场四周,挤满了戴着小红帽和三色帽徽的革-命观众,场面气氛欢腾而激昂。男人们和女人们一边大声议论着,咒骂着,一边又焦急地向远处眺望。不时听到人们的呼唤:“该死的暴君,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

从1792年8月下旬开始,巴黎的家庭主妇和闲杂人等几乎天天来广场上观望,兴高采烈地观看往昔日高高在上的权贵们,逐一被锋利的铡刀砍下脑袋。每当鲜血四溅,头颅落地之际,所有人心中都充满了难以言表的复仇感与幸福感。

国民公会的6百多位人民代表是不会来现场观摩国王的死刑,此时曾经参与投票的议员们,正一个不少的聚集在议会大厅,讨论着无关紧要的闲散议题。原本非常抢手的讲演台,现在已没有几个人去排队等候。而站在上面发言的代表,也仅仅空喊了几声口号就匆匆下台。

国王的马车大约行进了1个小时,外面忽然变得欢声震天。路易十六明白自己的终点站已经到了,但他依然坚持读完“濒死祈祷”。整整过了五分钟过后,车门才被打开。路易十六把手放在神父的膝盖上,并以国王的庄严口气介绍说:“先生们,这位神父是个好人,我死以后,你们要善待他。”

当路易十六走下马车时,四面八方,扑面而来的尽是震天动地的怒吼声,数万人一起用无比愤怒的声音来欢迎这位前国王,“处死卖国贼!砍下他的头!”举目张望,都是望不到边的武装士兵和群情激昂的革-命市民。

“肃静!”作为行刑官的桑泰尔将军抬起一支手,上百面军鼓同时被敲响,那震慑人心的急促鼓点声,瞬间就压制了广场上的一切狂暴之声。

此时,路易十六正盯望着断头台上那个高高挂起的三角形铡刀,刀锋闪着阴冷的光。“如果没记错的话,它应该是我改进的产物。”前国王心中暗想着。

……

第307章 走上断头台的路易十六(续,国王已死,国王万岁!)

夏尔亨利桑松所在的亨利桑松家族,有着七代人两百多年的行刑历史。然而,夏尔在16岁时曾经发过誓,一定要脱离职业刽子手家族,成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好医生。显然,刽子手之子的求学之路坎坷无比,诅咒、污蔑、歧视以及各种艰辛逼着走投无路的桑松重回巴黎,不得不子承父业,成为职业刽子手。

1792年的8月革命之后,波旁王朝被巴黎人民推翻,于是桑松不再是国王的刽子手,而成了人民的执法者。然而,杀人如麻而非救死扶伤,使他成了命运的俘虏,对死刑犯的临终送行变成了对他自己的无休止折磨。

如今,胖乎乎的前国王路易十六此时就站在断头台下等着送死;而行刑台上,这位身材瘦削、面无表情,50岁的老刽子手却是一肚子的胆战心惊,那是他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即将终结法国八百多年的君主历史。

于是,桑松带着两个助手,也是他自己的两个儿子一同下到断头台,亲自迎接刑场上的“最尊贵客人”。路易十六今天的装束选择了一件棕色外套,白色大领结,里面还有一件法兰绒的马甲,下面是灰色马裤和白色袜子。

“公民,脱下你的外套和领巾!”桑松以略带命令式的语气说道。事实上,他原本还想加上一个“请”,但看到桑泰尔监斩官正远远盯望着自己,吓得他急忙改口。依照巴黎市政厅的规定,身为刽子手的桑松,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动都必须严格符合既定流程;否则,国民自卫军的指挥官将有权教训这群不听话的低贱刽子手。

两个年轻的刽子手围上来,试图脱掉路易十六的外衣,但“高贵者”断然拒绝了,选择自己脱了外衣和领结。不过,等到桑松亮出绳索想要捆绑他的双手时,路易十六显得勃然大怒。他认为这是刽子手在进一步的羞辱自己和波旁王室。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弗雷蒙特神父上前提醒即将升天的虔诚基督徒,他说:“陛下,在受到暴行胁迫的时候,受难耶稣的双手也是被捆绑于十字架上的。”

听闻这番话,路易十六眼中的怒火消失了。他望着眼前的刽子手,表情悲伤说:“好的,先生们,照你们说的做吧,让我来吞下这杯苦酒。”

于是,桑松很是熟练的用绳索绑住了国王的双手,但没用布条蒙住双眼。由于通向断头台的台阶非常狭窄,国王几乎是靠着桑松的搀扶,慢慢登上去。

此时,广场上数万民众的喧闹和咒骂早已消失,变得鸦雀无声,时间也静止了,只能听到旁边塞纳河的水声流淌,以及国王登上断头台的沉重脚步声,这仿佛要走上好几个世纪。就路易十六而言,波旁王室慷慨赴死的时刻终于到了。

忽然,涨红了脸的路易十六摆脱了行刑者的搀扶,他径直冲到行刑台的边缘,并冲着台下的民众高声呼吁道:“先生们,我是清清白白地死去,但没有犯下我被指控的罪责。我将宽恕那些因判我死刑而有罪的人,我也会祈求上帝,希望法兰西从今以后永远不要再有流血,不要再……”

这位断头台上的国王还想继续说下去,然而骑在马背上的桑泰尔将军很是恼怒的扬起手指:“击鼓!”。围绕行刑台周边的上百鼓手们一齐擂鼓,使得路易十六的临终遗言被淹没在震耳的鼓声中了。然而,近在迟尺的弗雷蒙特神父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多年之后,这位爱尔兰神父在兰斯大教堂里完成了自己的回忆录。

很快,一名自卫军上尉跳到断头台上,他挥舞着军刀威胁面前的刽子手们,并命令道:“行刑人,去履行你们的职责;否则,明天一早就轮到你们躺在这里。”

于是,害怕自己被杀的3名刽子手集体冲上前,一把抓住了可怜的路易,并将他拉住,继而死死的绑在木板上,并送到铡刀之下,一切都准备就绪……

在铡刀落下的那一刻,弗雷蒙特神父已经手捧圣经,单膝跪下,他口中念叨着,“圣路易之子,走向天堂!”铡刀应声落下,国王的生命戛然而止。时间是1793年3月3日上午11时一刻,路易十六年仅38岁。

那名自卫军上尉又疾步上前,并将碍事的老刽子手推到一旁。很快,他就从柳条筐里抓出“暴君”的血淋淋头颅,奋力高举着,展示给广场上的革-命群众。这座广场上瞬间爆发出山崩地裂般的欢呼声:“共和国万岁!自由万岁!”

此时,安放在革-命广场上的一百名门火炮正对着塞纳河面依次开炮(空心弹),持续不断的炮声震耳欲聋,响彻了50多万法国人生活居住的巴黎城;而广场上的普通民众和自卫军士兵都在不停地呼喊着各种革-命口号,每个人都在为这场“除掉暴君的胜利”而欢呼雀跃,所有人的帽子都被抛向了空中……

此时此刻,陷入疯狂的巴黎人暂时忘记了市面上永远短缺的面包、蔗糖、咖啡、肉食、蜡烛、肥皂、黄油与葡萄酒。一个大学生打扮的家伙,从自卫军上尉手中接过血迹未干的暴君头颅,他一路狂奔到塞纳河码头,向全巴黎的民众展示。

而作为监斩官的桑泰尔将军,以及巴黎市政厅官员也齐齐舒了一口气,大家使劲的搓着手,左右环顾并相互告知说:“该死的,总算结束了,完事了!”

当趾高气扬的官员们一个个乘坐马车离开广场后,人们开始发疯一样地涌向断头台,并冲破了士兵们的阻拦,继而围在行刑台的铡刀前。这些人用事先准备好的手帕、纸张、帽子、领带等一切能够携带的东西去蘸染路易十六的血。

更有甚者,一名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爬到断头台上,他先是把整个手臂伸进了路易-卡佩的血泊中。随后,狂妄者手捧着一团凝结了的血块,不断的向围在断头台的广场民众抛洒下去,就好像是在效仿教堂神父用圣油为祈祷者祈福的仪式一般。台下的每个人都在焦急的期待着圣路易子孙的血能够滴在自己的额头上,那是传闻这东西不仅可以治愈百病,还能逢凶化吉,保佑家小一生平安无事。

作为作为行刑人的桑松也偷偷藏了路易十六的遗物,但那不是国王的血,而是那件棕色外套和白色领结,以及几缕头发。尽管他事后一直矢口否认。但两个月后,上述遗物最后被安德鲁派人高价买下,并秘密送到伦敦附近的温莎小镇,交给伊丽莎白公主以及她生活在一起的侄女,特蕾莎公主。

至于路易十六在行刑当日,于当普尔监狱里委托给巴黎市政厅的众多官员转交到辩护律师的那个遗物木箱,却未能送到马尔泽布律师手中。就如同所有历史迷雾一样,木箱永远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几个街区之外的当普尔监狱,玛丽-安托瓦内特很是独孤的呆在房间里铁窗前,而无忧无虑的小夏尔在独自玩着一阵保龄球后感觉累了,直接倒在母亲的床上睡着了。

上午11点一刻,当塞纳河方向传来持续不断的隆隆炮声,以及楼下众多卫兵与大批平民的欢呼声时,玛丽-安托瓦内特全身瞬时僵硬的如同一尊雕塑,她知道丈夫已永久的离开自己和孩子。很快,她的双肩颤抖起来,眼泪也悄悄滑下。当心中痛苦难以自控时,这种轻声的哭泣,最终变成撕心裂肺的嚎嚎大哭。

监狱外的炮声与欢呼声最终惊醒了小夏尔,受到惊吓的他茫然不知所措,嚷嚷着要妈妈。紧靠铁窗的玛丽-安托瓦内特还来不及擦拭自己脸上的眼泪,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一把将爬到床下躲藏的孩子紧紧搂于怀中。

忽然,身为王后的玛丽-安托瓦内特意识到什么,她随即松开了小夏尔,并让他独自站在原地,嘱咐自己面前的孩子要英勇的像个太阳王一样,挺直了胸膛。接着,王后玛丽-安托瓦内退回两步,她单膝下跪,朝着小夏尔,哦不,应该叫做路易十七,低下了哈布斯堡家族的高贵头颅。

国王已死,国王万岁!

黄昏时分,路易十六的贴身仆人克莱里获得监狱守卫的允许,见到了已成为寡妇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克莱里将国王的婚戒交还给了王后,并向她传达了国王最后的话:若非面临死亡,他永远不会摘下这枚戒指。

夜里,在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强烈要求下,市政厅官员往监狱塔楼里送去了一套丧服。等到数个月之后的某一天,玛丽-安托瓦内特也是穿着这套丧服为自己送殡,她和自己的丈夫一样,走到了同一个断头台上。

第二天的巴黎似乎都恢复如初,清洗血渍过后的革-命广场上,各种糕点店、咖啡馆、杂货铺,以及那个北方独-裁者时常光顾的地中海餐厅,都和往常一样继续做着生意,仿佛昨日的喧嚣、血腥与狂热都不曾存发生一般。3月3日,那只是极为普通的一天。然而,直到数周之后,50多万巴黎人,以及整个法国人才逐渐意识到路易十六之死的严重性。

就在国民公会决定送国王上断头台的第二天,内政大臣罗兰已经向国民公会递交辞呈,他拒绝了同一阵营朋友们的一再挽留,决定到某个乡下庄园里著书立传,了却一生。至于他的妻子罗兰夫人则继续留在巴黎,经营者她的革-命沙龙。

国王之死,使得旧制度的摧毁是彻底的,全面的,无可挽回的。弑君罪意味着没有妥协的地步,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处决路易十六让长裤汉格外满意,但就全欧洲而言,却是为革-命带来了更多的敌人,而盟友阵营日渐稀疏。

国王之死,在法国国内使得所有的朋友分道扬镳,在国外使得所有的敌人同仇敌忾。全欧洲的君主和王室的拥护者,以及革-命的敌人都结成了同盟,准备与法兰西的弑君者进行一场生死大战。不过,这却促使南北两个法国团结起来。

与安德鲁法国一直保持友好中立的英国、西班牙、荷兰和奥地利等国使节,要求兰斯与巴黎重新划清界限,并联手阻止无政-府主义思潮的迅速蔓延;身为盟友的瑞典和萨克森两国也分别派出特使,态度谨慎的表达了类似关注。

此时的安德鲁正身处兰斯,这个自誉为“革-命之子”的北方独-裁者于3月3日给北方15省的全体政-府官员,以及最高统帅部麾下20多万法军官兵,发去了一道措辞强硬的命令:严禁在教堂、军营、市政厅、广场、公园和歌剧院等一切公共场合为前国王追悼治丧,也不允许任何团体或是个人,因为路易十六之死而进行大张旗鼓的庆贺宣传;违者,一律革职查办。

但需要说明的,兰斯方面驻各国的外交使节不受该命令限制;另外,私人庄园以及封闭家中所进行的服丧缅怀,也不做予以追究。但事实上,隶属于兰斯孤儿院的女修道院里,索菲亚院长嬷嬷公开举行了一场追悼路易十六的亡灵弥撒。包括安德鲁情妇,约瑟芬女伯爵也身穿丧服,参加了这场追悼仪式。

当然,女修道院的亡灵弥撒属特例。但凡遇到索菲亚嬷嬷坚持己见的事情,通常都是北方独-裁者率先妥协,那位善良老人或许是安德鲁今生今世唯一真正尊重的长者。至于其他顶风作案的家伙,都没有这种好运气了。一周之内,督察部与宪兵队将违反禁令22名官员开除了公职;军队中也有14名军官被解除了一切军职。

事实上,穿越者的心中很是同情路易十六。应该说,他那是法国历史上一个最善良但又最软弱的国王,他那种种不幸的开端应该归结于他的祖先(路易十四与路易十五)给他遗留下一场革-命。作为唯一没有权力野心的法国国君,路易十六唯一具有一切好国王所应有的畏上帝和爱百姓这两个优点的国君。

在安德鲁看来,路易十六的死,不是死于他本人有什么野心,而是死于他左右的人有野心(王后与两个王弟),而这是与他不相干的;而是死于群众有野心(雅各宾派,包括安德鲁自己),而这不是由他引起的。也许未来的历史将会说,路易十六若有更加坚强的性格,他就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国王,伟大的国王。

然而,眼中的同情不能代表现实的利益。安德鲁必须在这个非常时期,主动站出来维护大革-命的成果,哪怕他曾经公开质疑与厌恶雅各宾派的种种激进做法。但归根结底,安德鲁的最大依靠是麾下的20多万军队,是那些高唱马赛曲慷慨赴死的共和国士兵,是那些凭借不朽战功而被独-裁者提拔的平民将军。

路易十六被处决的消息迅速的传到了整个欧洲,并作为法国历史上最大的污点。英国首相小威廉皮特宣布:对法国国王的处刑是“人类历史上最恶劣和最残暴的行为”。他当即下令将法国驻伦敦大使馆降到代办一级,并要求法国使馆的肖弗兰侯爵务必在30天内,拿出一份让英国王室信服的解释与说明。

俄国的叶卡捷琳娜大帝是在就寝时得到这一消息时,她深感悲伤和震惊,于是下令整个宫廷为路易十六致哀六周。很快,俄罗斯和西班牙一样,宣布召回了驻法国大使。不过,上述两国也拒绝了奥地利的建议,向占据巴黎的革-命法国宣战。圣彼得堡方面是借口立陶宛等地局势不稳;至于马德里是因为军队严重缺乏军饷,未能及时集结到位。

唯独普鲁士在暗地欢庆,那是强大的安德鲁法国最终被巴黎的雅各宾派拖累住,不得不放弃了对东普鲁士的征服之战,使得柯尼斯堡最终躲过了一劫。在得知安德鲁法国拒绝同革-命的巴黎做公开决裂后,英国驻普鲁士大使奉命从柏林来到柯尼斯堡,他向依然是王储身份的威廉三世表示,小威廉皮特首相正在促使英国议会批准一项特别经费,给重建中的普鲁士军队再提供两百万英镑。

算上之前承诺的两百万英镑,等到1793年6月之后,威廉三世和他的普鲁士将陆续获得高达4百万英镑的复国基金。折合约1亿法郎。在得知上述消息时,安德鲁在他的兰斯办公室里,又是好一阵的摔起英国骨瓷。守在屋外的梅尔达上尉却是轻松畅快,那是他已将房间的昂贵骨瓷统统换成了廉价的萨克森产陶瓷。

一周之后,丹东继续在巴黎火上浇油,他在雅各宾派一次集会上公然宣称:“当欧洲的国王联盟正在威胁我们时,作为挑战,我们在他们脚下扔下国王的头颅。”

第308章 成长中的安德鲁法国(上)

1793年的3月上旬,在大北方联省的一次工作会议上,安德鲁面对24个省一级的行政官员(包括原有的北方15省,以及比利时大区的9个新省)所做的陈情报告中说:“当革-命成功夺取国家政权之后,新政-府的职责应该将自己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那些被解放的人民不仅能畅快呼吸民主、平等的自由空气,也能得到足够的土地与大量的工作机会,而他们的家人将拥有廉价的面包、黄油、蜡烛和干净水,适龄孩童还可以享受一定程度的义务教育……

所以,需要放弃那些狂暴的煽动性演说,豪无底线的宗教与阶级迫害,以及永无休止的议会党派争斗,这种无政-府主义的做法必须加以制止。否则,只会彻底葬送大革-命的胜利成果,而革-命广场上的断头台也最终等着我们。”

等到1793年3月,巴黎的国民公会第五次拒绝以“兰斯法郎”为核心的货币改革方案之后,安德鲁也随即将作为临时机构的大北方联省议会,改造成为一个长期存在的准国家级的政-府部门,并隶属于安德鲁领导的最高统帅部。

这些行政与军事部门包括:内政委员会、司法委员会、财政与税务委员会、科技与教育委员会、监察与警务委员会、外交委员会、总宪兵部、总军需后勤部、总炮兵装备部以及总参谋部等,总共10个部门;此外,统帅部还下辖多个集团军与地方预备役军团,以及作为统帅部直属的一个近卫师团。

在行政主官的人事安排上,身为北方独裁者的安德鲁自然不会搞什么投票选举,而是以最高统帅部的名义,直接任命各个委员会与军事部门的主管官员(军官)。

行政方面:两届国民议会的代表,地位尊崇且又义无反顾的跟随安德鲁离开巴黎的普利欧议员,成为内政部委员会的主-席,而联合集团的总裁萨伊和原巴黎水务公司总经理小皮耶等,众多经济专家也将兼任内政经济委员会的委员;

安德鲁原本是任命法学专家图里奥议员作为司法委员会主-席,但后者坚持留在巴黎,所以原沙隆地方检察官萨维-列克便以副职身份代管整个司法委员会,除了日常的司法工作外,安德鲁还责令列克和于贝尔筹办《民法典》的编撰委员会;

犹太人佩里埃继续分管财政与税务委员会。与此同时,年轻的乌弗拉尔也脱离第一军的非正式军职,接任了联合银行总裁。此外,佩里埃提议让马莱负责境内的税制改革,其中一项就包括以家庭为单位的收入调节税(即个人所得税,英国称之为贵族税);

监察与警务委员会下辖的监察部与警务部为两个最核心部门。前者监察行政官员的贪污渎职行为,后者主要针对各个基层的刑事犯罪份子,上述两个部门分别由原阿登省省长勒戈夫(维诺法官夫人的哥哥,而那位法官夫人也是安德鲁情妇之一)与沙威总监担当。而在莱茵河以西的德意志领土,由于第二次普法战争的缘故,安德鲁推迟了解除占领区的军管状态,治安职责归属于格里泽尔上校指挥的地方宪兵部;

原马恩省省长巴西勒负责科技与教育委员会,其属下还包括正在各省大力推进义务教育的普鲁士著名学者,威廉冯洪堡,而原兰斯助理检察官的贝尔特-德蒙已接替马恩省省长一职。

等到1793年2月,兰斯理工学院已正式脱离兰斯大学并一分为三:农业学院(佛克罗伊院士与沃克兰院士)、化工学院(拉瓦锡院士与贝托莱院士)和理工学院(伏特院士与居顿德莫沃院士)。说要说明的,上述几位院士还将联合新进加入安德鲁法国一系的孔多塞院士,共同负责在兰斯重建法兰西科学院。去年12月,巴黎方面借口经费严重不足停办了科学院。

外交方面:安德鲁出人意料的任命于原兰斯检察官,后在卫国战争中立下过不朽战功的于贝尔担当外交委员会的第一任主-席,而不是事先被人看好的塔列朗或是巴斯维尔。当然,上述安排仅为过度之举,后者更乐意从事民法典的编撰。

目前,塔列朗正留守在柏林,负责继续执行安德鲁打压普鲁士战争潜力的策略。预计到下个月,塔列朗将启程赶赴维也纳,以安德鲁的私人特使身份,担当兰斯驻奥地利商务代办(事实上的驻维也纳大使);巴斯维尔依然待在萨克森首都德累斯顿,负责联络与维持同萨克森选帝侯的良好关系。等到塔列朗离开柏林时,巴斯维尔还将兼顾萨克森公国、普鲁士王国与波兰三地的全权特使。

2月底,彭杜瓦斯将军以萨克森公国外交官的身份赶赴斯德哥尔摩,继而成为驻瑞典大使,兼法国军事代表团的团长。那是在古斯塔夫三世执政时期,巴黎与斯德哥尔摩方面彻底断交1年。考虑到瑞典国内保守派贵族的强大势力,使得安德鲁与瑞典摄政王只能采取这种迂回的外交策略,逐步恢复两国邦交正常;

而在英国伦敦,已经被降低为代办的肖弗兰侯爵在大英帝国的首都坚守着,此时的他正与使馆武官洛泽尔中校(隶属于军情六处)配合实施一项酝酿已久的绝密计划,意在干扰与延缓英国首相小威廉皮特筹建1793年的反法同盟;

至于老资历的外交官巴泰勒米男爵,已从丹麦的哥本哈根转到阿姆斯特丹(议会首都)与海牙(行政首都),成为法国驻荷兰大使。尽管巴黎人处决了前国王路易十六,使得欧洲列强已纷纷下令关闭或降低法使领馆级别(代办),然而怯弱的荷兰执政奥兰治亲王因为畏惧强大的法军两度战胜普鲁士的赫赫威名,加之荷兰境内近期以来政局不稳,所以海牙政-府压根就不敢得罪北方独-裁者委派的兰斯外交官。甚至在第二次普法战争前后,阿姆斯特丹的证券市场还帮助安德鲁法国消化了不少战争债券。

兰斯设在西班牙首都马德里的商务代办,是原巴黎副检察长马努埃尔,他也是跟随安德鲁离开巴黎的团队之一,其主要任务之一是保证西班牙南方棉花的输入,以及硝石、硫磺、天然橡胶等战略军需原料;驻丹麦的代办是原立宪派贵族博尔博纳(接替了巴泰勒米男爵),除了竭力破坏丹麦与俄国同盟关系,博尔博纳伯爵还得到统帅部的命令,将尽可能怂恿丹麦舰队同英国海军酝酿争端,使得两国海军在北海形成对峙局面。

至于俄罗斯和葡萄牙等国,圣彼得堡与里斯本方面一直拒绝让安德鲁法国的外交官员进驻他们的国土。葡萄牙倒也罢了,无伤大局。但俄国方面的外交禁令让安德鲁感觉很是恼火,尽管他处心积虑的想着要削弱或是干掉俄罗斯。

第二次普法战争期间,安德鲁得知叶卡捷琳娜大帝居然将皇孙亚历山大列为俄国皇储,而不是未来的保罗一世之际,穿越者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安德鲁密令已经担当萨克斯公国驻瑞典大使的彭杜瓦斯将军,在瑞典和芬兰等地秘密收拢与培训反俄国的奸细,准备潜伏到保罗一世身边。

另外,安德鲁还向俄国人的两大死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与波斯帝国,出售了大批军火装备,主要是战场上缴获普鲁士或奥地利的制式武器。不久,安德鲁分别派出了军事代表团以及全权特使,试图协调土耳其和波斯两国的反俄立场。

军事方面:总参谋部依然归于贝尔蒂埃将军执掌,其下属沙恩霍斯特将军继续担当作战部长,后者同时也是法国、萨克森和瑞典三国联军(含波兰自由军团)的总参谋长。此外,功勋卓著的蒙塞将军被任命为联军总司令。

在克勒曼将军离开莱茵军团(第三军)之后,便来兰斯接手了总宪兵部,而原兰斯自卫军指挥官布里斯将军作为其副手。而名义上归属宪兵部的近卫师团,安德鲁已决定任命正从圣多明各殖民地归国途中的圣西尔将军担当指挥官。

一直默默无闻,辛苦工作的彼提埃将军继续负责总军需补给与医疗后勤部;至于军医官佩尔西将军已经回到兰斯大本营,他正在负责筹办一个综合性的军医学院。所以,战地总医院的最终职责留给了年轻且富有活力的拉雷医生。

依然身处柏林,作为三国联军炮兵总监的塞纳蒙将军继续监管炮兵与总装备部。按照计划,塞纳蒙会在两周之后调回兰斯统帅部。此时,他的父亲,那位老塞纳蒙将军依然担当着兰斯炮兵学校的校长;另一方面,贝尔蒂埃总参谋长也兼任着兰斯高级军官学校(原香槟混成团的随军学校)的教育总监,至于校长自然为北方独-裁者,安德鲁本人。

在北方军队的之前总体态势上,最高统帅部之前是下辖3个主力集团军和3个守备军团。等到路易十六在断头台上丢了脑袋,欧洲各个君主国即将联合起来,准备气势汹汹的讨伐革-命法国之际,安德鲁对所属部队实施了新一轮的整编与扩编,在原有基础之上建立了8个野战(集团)军和直属的一个近卫师团,以及5个预备役军团。

这包括:奥什将军的第一军(原北方军团),约3万人;麦克唐纳将军的第二军(原马斯军团),约3万人;居斯蒂纳将军的第三军(原莱茵军团),约25万人;勒费弗尔将军的第四军(所在师团扩编而成),约23万人;布律纳将军的第五军(原比利时军团),约23万人、奥热罗将军的第六军(原西德意志军团),约25万人;以及夏塞将军的第七军(原海峡军团),约23万人;再算上统帅部直属近卫师团的2万人(预定为圣西尔将军指挥),所以,整个法国北方的野战部队依然保持在20万人左右。

至于五个预备役军团未来分别为设于兰斯、里尔、亚眠、布鲁塞尔与美因茨等地,事实上都是各省的自卫军组成,但由宪兵总部来负责组织与训练。由于各种和平协定依然存在,使得各个预备役军团人数不得超过5千人。但最高统帅部一声令下,一周之内5个军团可以扩充到10万,一月内扩编到20万。

……

第309章 成长中的安德鲁法国(中,伟大的土地政策)

兰斯方面的预备役显然是不同于巴黎那种强行拉壮丁的做法,后者是直接从法国的中部与南部各省,那些毫无军事基础的适龄青年中强行征召了30万军队,即著名的“三十万人法令”。

那些分布各地的征兵军官最通常的做法,是“丢给一根半旧滑膛枪和一把锈迹斑斑的刺刀,再将他们赶到各个师团驻地,这就属于一名合格士兵了。至于制作军服、军纪教导、训练队列、武器的使用与保养等,这些原本属于新兵训练营应该完成的基础性培训工作,全部成为团营连一级指挥官需要考虑的事情。

而且,面包、肉食、酒水与药品等军需补给永远都是短缺的,军官们最需要考虑的是绝不能大批饿死士兵为前提。至于传说中的军饷几乎是不存在的,哪怕军官一律都是半薪。所以,一切都需要士兵的自我奉献精神……逃兵的比例通常高达10%以上;一旦进入到境外或山区作战,逃兵比例甚至会扩大到20%到30%

这是4月上旬,身处地中海沿岸的炮兵上尉拿破仑-波拿巴,写给北方最高统帅私信中的内容节选。在信中,拿破仑上尉还告知安德鲁,以海洋贸易为主的马赛与土伦两地都极其厌倦巴黎的各种激进政策,那是欧洲各国都不准备与法国人做生意了。更有甚至,土伦舰队的很多军官在某些公众场合,公开的为路易十六服丧缅怀,却没有一个海军军官受到过来自上级的处罚。

尽管在信中内容中,拿破仑上尉一再暗示,希望自己能转职到北方统帅部麾下效力,但这位安德鲁元帅自始至终都视而不见。现任的北意大利军团指挥官,去年被安德鲁踢回巴黎的法雷尔将军很不太喜欢(或许是厌恶),不遵守军纪的拿破仑上尉,最终将其任命为炮兵团的补给官,而不是炮兵连的指挥官。

不久,安德鲁在回信中,给炮兵上尉寄去了3万里弗尔指卷(在马赛一带,指卷的实际购买力仅为币值的四分之一分之一到五分之一),那是拿破仑身边有一大帮未成年的弟妹,以及一位寡母需要赡养。与此同时,安德鲁还安慰了失意中的科西嘉人,并告诉他就在今年,将会是拿破仑上尉大显身手的好时机。

事实上,拿破仑是穿越者南方战略的重要一环,他自然不会让这名炮兵上尉跑到北方搞事。此外,法雷尔将军厌恶拿破仑也是有道理了。后者在服役期间很少待在军营,而是跑回科西嘉岛搞独立。回归马赛军营后,拿破仑仍然不愿意服从军纪,时常因军饷不足三番五次的顶撞上司,还私下跑到市区与情人幽会……

安德鲁有时候就在怀疑,这个名叫拿破仑-波拿巴的懒惰家伙是否是那个历史上的著名军事天才。穿越者甚至确信,一旦拿破仑上尉来到等级分明、军纪森严的大北方军,那些虎视眈眈的宪兵极有可能将这位不遵守军规约束的炮兵上尉,送到军事法庭里受审。

在北方独-裁者麾下,所有军中刺头差不多被剔除的一干二净,那是穿越者相信,军队永远只能服从一个领袖,听从一个命令,发出一个声音,走出一个步伐。从香槟混成团开始,这一建军思想就贯穿了整个安德鲁军队的发展史。

当巴黎方面称呼安德鲁为傲慢的军事独-裁者时,穿越者甚至在某些公开场合引以为傲。那是身为统帅的安德鲁从未亏欠过一位士兵的军饷与战利品,尤其“以土地换军役”的做法,令20万的大北方军的野战部队几乎不存在任何逃兵现象。当然,这也与大北方军屡战屡胜的高昂士气有关。而远在巴黎当政的吉伦特派内阁曾猛烈抨击过北方联省政-府,指责安德鲁此举破坏了财产的公平性。

在法国中南部地区,教会名下的土地差不多已经分配完毕,但大都归属于那些大土地所有者和新兴权贵,并由他们将几乎是免费得到的土地分割成小片,交给广大农民耕种,收取大量地租。从流亡贵族中没收的众多土地,1792年10月之后也是采取这种模式。

于是,安德鲁在《费加罗报》上,时不时嘲讽吉伦特派,说被征召的30万南方革-命士兵,他们誓死捍卫的却是一片根本不属于自己的土地;反倒是那些大土地所有者和“新贵族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安享本属于革-命群众的宝贵财富。“在这种情况下,士兵只是逃亡而不举起反叛,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必须说明的,安德鲁以税务检察官驻扎波尔多时,就是靠侵吞教会资产起家的。等到盘踞兰斯之后,独-裁者便果断而迅速的将自己洗白。他倡导的前瞻性工业体系保障了“革-命新贵”能从工业领域获得大量财富,无需与农民争夺土地所有权。此外,每年高达10%以上的土地(超额)税,令北方27省的大土地所有权不得不抛弃名下的大部分田产,继而投入到安德鲁统帅大肆鼓励,且利润更为丰厚的工厂矿山、金属冶炼、机械制造、纺织工厂与食品加工方面。

按照兰斯土地法规定:每个农户家里的一个成年人(18岁)可以拥有不超过1公顷土地,其中50岁以上老人、成年妇女,以及12到18岁的未成年人减半,12岁孩童不计入。需要说明的,在路易十五时期,一位虔诚善良的老修女在经过长达20多年的调查研究后,认为适合的婚配年龄是18岁(一说是16岁)。然而,绝大部分法国人都拒绝执行来自凡尔赛宫廷的这道法令,法国女性普遍依然是14到15岁婚配,布列塔尼地区甚至低到13岁。

上述土地包括:普通耕地、种植园、树林(小片森林)、水塘和草地(牧场);而那些贫瘠土地、荒石坡或是盐碱地将依照减半原则计入;至于沼泽、湖泊、溪流、河流与森林属于国家与公共财产,任何人和组织不得肆意侵害;

此外,单个劳动力拥有土地超过1公顷(1百公亩,合15亩),或是每户家庭拥有的土地总量不得超过7公顷(相当于105亩)。那些土地超额部分的财产所有者,税务部门每年将按当地的正常土地价格,征收超额土地的10%到35%不等的土地税。当然,针对互助性质的家庭农场,土地免税基数会有条件的扩大到五倍。

在18世纪末期,法国北方农民的大部分依然处于赤贫状态,根本无力购买兰斯政-府公开出售的土地资源。所以,等到1791年6月,安德鲁借助一系列政治事件,并在巴黎当局的默许与纵容之下,掌控马恩省与阿登省之后,便相继出台了军役换取土地的新政策。

该政策规定:但凡在大北方军服役8年以上的士兵(其后推广到27省时,服役期改为10年),或是5年士官,或是2年军官,将拥有兰斯(北方统帅部)分配的1公顷土地。等到服役期满之前,土地租金将从官兵的粮饷中直接抵扣;期满之后,土地无条件归属官兵个人所有。当然,还是要缴纳1%的土地契税。

另外,倘若服役期间的官兵不幸阵亡或是重伤(截肢与无法劳动者)时之后,在得到一笔数额不等的抚恤金同时,分配的土地也将归为本人或阵亡者的直系亲属所有。与此同时,最高统帅部将负责向地方政-府支付余下的土地赎买费用。

从1791年6月开始,穿越者便固执己见,以暴力和铁腕手段推行着这项不可变更的土地策略,尤其是军役换土地的做法。等到1792年4月战争爆发之前,整个马恩与阿登两个省份,区区80万不到的民众中间(包括20多万流民),安德鲁可以动员超过10万且接受过严格训练的精锐士兵。而这一切,才是北方统帅部赢得1792年9月卫国战争伟大胜利的最有力保障,没有之一。

毫无疑问,在这项土地改革运动中,安德鲁和他的支持者不可避免的遭遇到各种形式的抗议,甚至是武装反抗。然而,穿越者非常巧妙借助了“1791年国王路易十六外逃”,以及“1792年的卫国战争”的两个重大历史事件,并在效忠于北方最高统帅的20万军队的保驾护航之下,兰斯政-府比较顺利执行了这一项土地政策。

期间,宪兵部单单在北方15省就处决、流放与判刑了三万多人。当然,上述受害者绝大部分都被宪兵部打上勾结外国势力反对法兰西祖国的“卖国者标签”,之后想要翻身比登天都难。之后,安德鲁也曾经设想将这类土地政策做法推广到法国的中部与南部省份。然而,宪兵部与军情五处却给出了一个血淋淋的答案:为了土地改革,法兰西需要再牺牲30万或是50万,甚至是更多的人。

基于此,安德鲁放弃了提前攻占巴黎的战略意图,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到比利时与莱茵河流域,即历代法国军政领导者一直恋恋不忘的所谓自然疆界。显然,上述两地的实施效果上来看,令安德鲁非常满意。

比利时倒也罢了,大部分居民(瓦隆人)根本就与北方的法国人属于同文同种的法兰克人后裔。所以,法国人能够接受的土地政策,他们自然也会欣然采纳。在实地推行的过程中,新建立的9个省份中,仅有区区5次因土地贵族引发的小规模冲突。从整体上看,南尼德兰地区比起在法国境内实施的还要顺利。

但在莱茵河以西的德意志领土上,安德鲁曾经一度推迟了土地革-命的开展,那是他担心激进做法会在德语占领区引发一场大规模的暴乱。尤其是在无耻的普鲁士人撕毁了《瓦尔米密约》,从而引发第二次普法战争之际。

即便安德鲁法国选择了容忍,等到易北方面军越过易北河即将向柏林挺近,而近卫师团正联合2万瑞典军队准备南北围攻布伦瑞克-吕讷堡公国的时候,莱茵河以西依然爆发了反对法国占领军的一场大规模叛乱。

在法国驻军较为薄弱的波恩、亚琛和科隆等地,30多个不甘心失去土地的德意志贵族内外勾结,准备拉扯出10万大军,意图配合西面的普鲁士军队对抗守备空虚的法国占领军。

在安德鲁得知暴乱发生后,急忙电令驻防于荷兰边境一带的奥热罗将军所属的西德意志军团在韦瑟尔城下集结,准备随时南下,镇压这场德意志贵族的叛乱。然而,24小时之后,波恩等地就传来获得证实的捷报:这场号称10万人的规模武装暴乱居然在西德意志军团抵达之前,已经被格里泽尔少校指挥的宪兵队彻底平息。

不久,依然待在蒸汽炮艇上听着浓浓轰鸣声的安德鲁统帅,得到了该叛乱事件的具体情况汇报。毫无疑问,格里泽尔少校实施的那个“灯塔计划”在此次平乱过程中(详见第251章)居然收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奇效。

等到农奴主与贵族正在煽动普通民众反对法国占领军的同时,那些“灯塔计划”的参与者,也就是暗中已发誓效忠安德鲁的德意志下级军官(马库斯中尉等人),居然成功的组织起大批武装农奴与半农奴,并承诺以革-命换取土地的方式,抢先一步,向尚未整顿起来的贵族军发动了猛烈进攻。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就把德意志贵族们搞得晕头转向,还以为之际落入法国人精心设计的陷阱里,吓得胆小鬼们纷纷丢下各自的队伍,匆忙的逃回莱茵河以东。此役,从发动暴乱到战事终结,居然用时72小时还不到。

大获惊喜的安德鲁统帅随即下令嘉奖了有功之人,格里泽尔直接从少校晋升到上校,并主管整个西德意志地区的宪兵部事务;而那些以实际行动来效忠安德鲁统帅的德意志军官们也同样在加官进爵,例如马库斯中尉就成为了马库斯少校,另外还有1万法郎的奖金。

伴随这份嘉奖令的一起的,还有安德鲁统帅签发的另一道命令:从即日起,由宪兵部格里泽尔上校主导整个莱茵河以西的德意志地区,效仿北方15省与比利时9省,实施的土地改革方案。

……

第310章 成长中的安德鲁法国(下,北方方面军与东方方面军)

得益于1791年开启的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运动,还有以土豆、玉米、奶粉和麦乳精为代表的粮食(营养品)生产与储备方案。等到两年之后的1793年时,包括北方27省与西德意志占领区在内的近1400万民众,已经基本上实现了粮食(杂粮)的自足自给,甚至还有少许富余能力。从1793年初开始,兰斯每个月还通过马恩河与塞纳河,向缺粮的巴黎输送八千吨土豆和两千吨玉米。

可惜的是,无论食品专家们如何绞尽脑汁,这种产量挺大但口感差强人意的土豆依然不能成为餐桌上的主食,而城市居民喜好的优质面粉、香甜燕麦与可口奶酪仍需要大量从巴伐利亚、萨克森以及波兰等国进口。

尤其是巴伐利亚及其周边的巴登和符腾堡等国,其农产品出口的三分之一都被运往莱茵河对岸的安德鲁法国。除了传统的粮食输入外,火腿、蜂蜜与黑啤也相继成为最受北方法国民众欢迎的商品。而兰斯销往东德意志邦国的商品中,主要是以棉纺织品、廉价奶粉(麦乳精)、安德鲁火炮、制式枪械、蒸汽机和蒸汽轮船等轻重工业和军火产品。至于蒸汽纺织机械受限于产能,目前只在安德鲁法国销售,尤其是优先保证比利时和阿尔萨斯两地。

随着安德鲁法国与巴伐利亚公国之间经济关系的不断加强,以及萨克森选帝侯适时的两边撮合,加之法国-军队在两次普法战争中,所展现出来摧枯拉朽般的强大军事实力,使得慕尼黑最终恢复了兰斯方面的商务代办处(事实上的大使馆或总领事馆功能)。从1792年3月中旬开始,安德鲁法国、萨克森与巴伐利亚的外交官聚集于德累斯顿王宫,举行了十多次秘密商议,准备构筑了一个反奥地利同盟。那是维也纳方面一直想将整个巴伐利亚纳入哈布斯堡家族的统治。

为了促成这个反奥同盟,安德鲁在第二次普法战争之后,作为一种示好行为,强行将黑森公国的80%领土分割,继而“补贴”给由于法军进驻,而在莱茵河以西失去领土的莱茵行宫伯爵领的诸侯们。所谓的莱茵行宫伯爵领,简单的说就是巴伐利亚选帝侯国在莱茵河以西的部分领土。安德鲁的友好行为,加之老亲家萨克森选帝侯轻而易举得到的德绍、马格德堡与上西里西亚(萨克森代管)三地,也充分证实了安德鲁法国对于莱茵河以东领土没有任何野心,至少是现在。

此外,安德鲁还向慕尼黑王宫做出保证,绝不将雅各宾派的暴力革-命输出到莱茵河以东。不久之后的4月初,三国反奥密约成功缔结。4月中下旬,在巴伐利亚选帝侯的影响下,南德意志的巴登与符登堡两公国也分别与安德鲁法国建立了外交关系,并恢复了双边的贸易往来,使得安德鲁法国的粮食进口渠道得到进一步的充分保障;更重要是,与德意志各个主要邦国的和解,减缓了由于巴黎国民公会草率处死路易十六,而对兰斯方面造成的重大政治危机。

从周边地理上看,如今的安德鲁法国至少在南方的巴黎法国,以及西面(西南面)的中德意志与南德意志邦国方向上看,还属于安全的。至于北方的荷兰、汉诺威与布伦瑞克等国,基本上属于民少国弱,自顾不暇。倘若没有英国人的支持,是不可能对安德鲁法国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危害。所以,唯一需要主动防备的只能在西面,隔着一条无可逾越的英吉利海峡的大英帝国。

基于此,奥什将军的第一军,重新布防在比利时北部的卡佩伦、贝尔瑟与莫尔一项。需要说明的,第一军和第二军是新一轮整编之后,8个集团军中两个保存最完整的,也是个兵力最雄厚的集团军(3万人)。此外,依照安德鲁法国与奥地利两国特使在布鲁塞尔签署的《1792和约》,安德卫普为自由港口城市,周边10公里的范围内不得法国-军队(陆军与海军)驻扎,仅保留少量警察和水警维持治安,当然也包括税务官进驻城市港口。

第一军的右翼,是奥热罗将军指挥的第六军,目前驻防莱茵河以南的韦瑟尔一带。这个军团的7成以上士兵为西岸的德意志人。不过,他们对安德鲁法国有着极佳的忠诚感,那是大部分德意志士兵都属于军役换土地的受益者。长期受到自由、平等和博爱思想熏陶下的农奴与半农奴在获得土地之后,自然会为了这份真正属于自己和家人的宝贵财产,而向保守的土地贵族们奋勇作战。

依照总参谋部的方案,第一军和第六军将组成北方方面军(荷兰方面军),担负起未来北方战争的主力。只要兰斯与伦敦彻底拉破脸皮,那么北面的荷兰、汉诺威与布伦瑞克等亲英国家,都将成为安德鲁法国的优先打击对象。

此外,驻防布鲁塞尔与烈日之间的夏塞将军的第七军,将担当北方方面军的总预备队。届时,依照安德鲁统帅签发的战略部署,未来总宪兵部的克勒曼将军将受最高统帅部的特别委托,赶赴北方前线担当北方方面军的司令官。

与驻扎奥得河与普鲁士的东方方面军(司令官蒙塞将军)不一样,位于本土的北方方面军司令部不属于常设军事机构,只是接受最高统帅部的委托,临时将两个或是两个以上的集团军(后备军团)组成起来,进行大规模战役。

驻扎英吉利海峡一带的布律纳将军的第五军,在战争爆发时,将授权联络位于里尔和布鲁塞尔的两个后备军团,防备英国人有可能的登陆作战。尽管伦敦大使馆从传来的情报显示,英国人压根就不打算向海峡对岸派遣帝国陆军。尤其是了解到法国步兵团在柏林南郊屠杀了同等数量的普鲁士掷弹兵团之后。

至于英吉利海峡上的法国海军,好吧,正如英国首相小威廉皮特曾经羞辱法国外交官的那句话所形容的“法国没有事实上的海军舰队!”对此,安德鲁也颇有自知之明,不打算与强大的英国本土舰队进行任何形式的海战。

所以,敦刻尔克军港的法国分舰队,在近期只能当做一支军港的存在舰队。等到第二次普法战争之后,敦刻尔克舰队的大部分舰船陆续被最高统帅部调往瑞典王国的新领地,波罗的海南岸的波美拉尼亚地区,并在瑞典海军的帮助下,准备在斯德丁湾组建一个全新的法属波罗的海舰队。

今年3月,北方独-裁者很是大义凛然的表示:身为“革命之子”的他,会与巴黎的50万革-命民众一道,携手抵御即将到来的“欧洲国王联盟”的大举入侵。但回归到实际行动上时,安德鲁早就与众多的欧洲封建君主们秘密达成了一揽子政治妥协,其中包括瑞典、萨克森、巴伐利亚、巴登与符腾堡等国。

此外,安德鲁还在亚眠和兰斯组建了预备役军团,尽管每个后备军团的实际人数不过5千,但在一周之内就可以膨胀到6万人,加之驻防兰斯一带的近卫师团,上述的8万部队将授权塞纳蒙将军统一指挥,足以打退巴黎方面的任何挑衅。

在东面,居斯蒂纳将军的第三军依然驻防在斯特拉斯堡与巴塞尔一带的莱茵河沿岸(西岸)。不过,第三军的任务不再是防御东部与南部德意志各邦国,而是协助巴伐利亚、巴登与符腾堡等国,随时应对奥地利军队针对上述三国实施的军事威胁。那是普鲁士被打趴下后,只有奥地利才能威胁这些富裕邦国。

在西普鲁士的北德平原,驻防麦克唐纳将军的第二军和勒费弗尔将军的第四军,外加上西里西亚地区的波兰自由军团,合计约85万整编为东方方面军(普鲁士方面军),该方面军的最高指挥官为蒙塞将军,沙恩霍斯特将军担当参谋长。

需要说明的,等到第二次普法战争结束之后,在圣彼得堡方面的强烈要求下,那个反抗俄国入侵的政治组织“解放波兰联盟”,已被华沙贵族议会宣布为非法组织,3万多波兰自由军团士兵也被驱出波兰国土。不久,他们在柯斯丘什科(政治领袖)与东布罗夫斯基斯(军事领袖)的领导下,正式加入法军的作战序列中。

了确保普鲁士战争的胜利果实,更为重要的是抵御俄国人极有可能发动的进攻,安德鲁还提议瑞萨两国盟友提议,让普鲁士方面军司令,蒙塞将军兼任为联军总司令,沙恩霍斯特将军为联军参谋长。三国联军的总兵力高达135万人。

其中,东方方面军(普鲁士方面军)下辖的麦克唐纳将军的第二军,3万人驻扎柏林与勃兰登堡一带;而勒费弗尔将军的第四军,25万人在奥得河方向组织防御(进攻)东普鲁士;已经加入到法军作战序列的3万波兰军团则继续驻扎奥得河流域的上西里西亚地区;至于两位军事盟友:萨克森的奥得河军团3万人,部署在奥得河与易北河之间;而瑞典的波美拉尼亚军团的2万人,驻扎波美拉尼亚地区(波罗的海南岸)。

依照军情六处在柯尼斯堡、华沙与圣彼得堡等地收集上来的情报分析,总参谋部估算在未来的奥得河战场上,东方方面军有可能面临10万东普鲁士军队与10万俄罗斯军队的大举进攻。即便算上瑞典和萨克森的军队,盟军总兵力也不过135万,远逊色于20万俄普联军。

基于此,安德鲁下令在距离奥得河7百公里之外的西德意志地区和上西里西亚地区,组建东方方面军的两个战略预备役:美因茨军团与西里西亚军团,合计8万人。预计3到5个月之后,法萨瑞三国盟军的总兵力上达到215万人。

其中,以“马屁精”著称的马塞纳将军荣登美因茨军团的指挥官,该军团的士兵主要是由刚刚获取土地的农奴与半农奴组成,而很多军官都是在“2月平乱”中立下战功的原德意志人,至少在忠诚度上没有任何疑问。

至于西里西亚军团依然是以波兰人为主,这5万人都是从波兰境内招募,半数兵源来自原波兰王国-军队。那是东普鲁士与俄国联合要求华沙方面将其国内兵力削减到两万,此举反而促使西里西亚军团轻松招募到2万多名波兰老兵。尤其是两个整编的波兰枪骑兵团,他们以作战勇猛、不畏牺牲而享誉欧洲。

就整体来说,北方方面军的组建,更多的是属于一种战略威慑,意在提醒英国佬千万别翻脸,否则就直接攻打你的软肋:荷兰、汉诺威与布伦瑞克;至于东方方面军,这才将是安德鲁法国的最主要战场,也是常设机构。

除了保证充足的后备兵源外,首批三万只射程超远且威力强大的击发枪,预计将在今年5月之前陆续装备到第二军和第四军。整个换装过程将持续到1793年的10月之后。至于上述法军换装支后淘汰的大量制式武器,通常会转卖给盟军,或是交给波兰籍军队使用(记账给未来的波兰新政-府)。

事实上,就安德鲁法国的势力范围看,招募有素质的兵源并不太难,甚至可以说非常容易。至少在莱茵河以西的德意志地区,当地宪兵部的指挥官格里泽尔上校向最高统帅部汇报称:只要用足够军装、枪械与军需补给,可以再招募15到20万军队。此外,因为军役换土地政策的缘故,还将能士兵的军饷省下大半。

即便如此,兰斯财政委员会给予最高统帅部的1793年军费预算依然不够用,目前只能满足20多万野战部队的日常训练。至于野战部队的大规模换装经费,除了普鲁士人的两百万英镑的战争赔偿之外(其中的半数还要准备着支付将要到期的战争债券),主要是与各盟国的军火交易收益。

然而,等到北方方面军与东方方面军正式进入战争状况,安德鲁统帅还会要求犹太人佩里埃领导的财政委员会在半年内,追加至少一亿法郎的特别战争开销。对于未来的这一笔巨额军费,精明的犹太人砸锅卖铁也拿不出来,而下令加税的做法已遭遇军政委员会的内部否决。这来自实际履行着内阁首相职能的内政长官普利欧的命令。

不得已,佩里埃只能建议新晋担当联合银行总裁的乌弗拉尔,继续在伦敦、阿姆斯特丹、法兰克福与布鲁塞尔等欧洲金融市场上发行两年期的兰斯战争债券,而年息依然保持在6%。好在安德鲁法国在两次普法战争中都是大获全胜,收益颇丰,乌弗拉尔倒是很有信心在金融市场上筹集足够的战争资金。

……

第311章 成长中的安德鲁法国(续1,安德鲁法国的殖民地)

一亿法郎,折合不过区区四百万英镑。英国人在1793年时,给予东普鲁士方面的无息(25%低息)贷款就是这个数字。乌弗拉尔非常确信,倘若交给英格兰银行方面来承销,伦敦债券市场只需六到八周内就能完成全部回款。然而,安德鲁却指示身为“财相”的佩里埃否决了这个方案。那是这位独-裁者基于政治上的考量,不愿意让苏格兰银行包销所有的兰斯军债。

依照商业上的惯例,那些持有巨额军债的债主(百万法郎以上)有权向安德鲁法国政-府提出一些不太过分的政治与经济诉求。对此,安德鲁通常会酌情予以接受,包括出售某个产品的专利权和专卖权,改变减税方式,抵消罪行与职务(职位)推荐等等。

所谓抵消罪行,以暗箱操作的方式将死刑犯改为流放海外殖民地15到20年,严格的说也属于妨碍司法公正,但这已是欧洲各国公认的惯例;至于职务(职位)推荐,换句话说就是公开的买官卖官。却在19世纪中期之前的欧洲十分盛行,那位赫赫威名的威灵顿公爵都是花钱买了个上校军衔;至于巴黎自卫军领袖,大啤酒商桑泰尔将军,最初就是花钱买了个国民自卫军的中校军衔。

拒绝交给英国人包销的原因非常简单,安德鲁绝不会再答应伦敦方面的政治勒索。当然,独-裁者也可以无视契约精神,坚决不认账。但导致的恶果,就是无力销售下一期的军债,更将严重波及兰斯方面发行的商业债券的信誉度。

律师出身的安德鲁深知契约精神在欧洲的巨大影响力,它是契约关系与内在的原则,是一种自由、平等、守信的精神。契约精神不是单方面强加或胁迫的霸王条款,而是各方在自由平等基础上的守信精神。属欧洲社会的主流精神。

基于此,安德鲁在执行土地政策的前期,始终贯彻国家的法律(1789年8月之后的法令)大肆贪墨教会资产;接着,没收流亡贵族土地是依照法庭的公正判决,剥夺上述叛国者的资产去抵偿他们对国家、对民族、对国民所造成的严重伤害;最后,是以国家税收的经济政策来调节与平衡土地的所有权。

上述一切,都显得伟大、光荣,且富有正义感。

此外,安德鲁法国从不会将本国境内的土地,或是其他不动产的所有权对外公开赠送或转让。哪怕是在进驻兰斯之后,安德鲁给予高级军官们的地产与庄园,名义上也是后者向联合银行贷款购买的,每个月都需要以军饷做抵扣。

至于购买土地或是军役换土地的政策,同样基于契约精神在实施。兰斯政-府从不阻止土地的自由买卖,但会动用“穷凶极恶的土地税”(土地贵族语)进行调节。不过,对于集约化的家庭农场,以及大规模的工业用地,政-府会给予政策上的优先扶持。

……

兰斯北郊的巴库尔军营里,安德鲁将乌弗拉尔与佩里埃二人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明确表明:最高统帅部基于欧洲的政治、经济与外交形势的变化,预计会在1793年下半年或是1794年上半年的某一时刻同英国、荷兰、汉诺威和布伦瑞克正式交战。

独-裁者解释说:“当然,外交委员会与伦敦大使馆将尽力推迟战争爆发时间。即便在下个月,巴黎与伦敦相互宣战之后,兰斯也将继续保持一定程度的中立立场。所以,这一段时期的3亿军债筹措,将是你们今年的主要工作任务之一。”

没等满脸惊愕的乌弗拉尔与佩里埃表达心中疑虑,他们又听到独-裁者继续自说自话,丝毫不听取部下的意见。“你们听的没错,是三亿法郎,除了1793年的两年期1亿军债外,还有五年期的铁路建设资金,后者金额是两亿法郎。记住,筹款结束的那一周,就是我将那份哀的美敦书扔给英国外交官之日。

除了伦敦、法兰克福和阿姆斯特丹这些传统的金融市场外,你们应该培养一批业务熟练的商务专员派往南方的各个富裕城市:奥尔良、波尔多、里昂、马赛、南特和图卢兹;另外,还有国外的马德里、斯德哥尔摩、哥本哈根、德累斯顿、慕尼黑、米兰、威尼斯、华沙和维也纳,甚至是包括伊斯坦布尔和德黑兰,进行推销。当然,我会特别授权给你们的一些政治与经济特权。嗯,都跟我来……”

安德鲁大步走到一侧墙上悬挂的世界地图,他拾起彩色记号在地图上重重的画上了两个圈:一处是在西印度群岛上的传统殖民地,以法兰西角为首府的法属圣多明各(海地);一处标注在安德鲁法国在北非殖民地,埃尔及利亚。

从17世纪晚期开始,加勒比海上的圣多明各一直都是法国,一度也曾是销往欧洲的蔗糖、咖啡、可可、烟草与靛蓝的主要产地。直到1791年,圣多明各种植园里的50万黑奴卷入到一场大规模的暴动。

1791年持续到1792年的圣多明各战事,其结尾远比真实的历史好得多。“冷枭”圣西尔果然不负穿越者的厚望,凭借仅有的8千国民自卫军(民兵),拼死顶住15万黑奴军长达5个月年的轮番攻击,稳稳守住了法兰西角的防线。1792年年1月下旬,他还指挥部队顺势发动了一系列反击,歼灭军2万多暴民。

在东南方向,原本命悬一线的太子港最终等到从法兰西角海渡而来紧急援助。那是在西班牙海军的帮助下,布耶侯爵亲自率领的3千殖民地军队。他们与当地的国民自卫军联合起来,同样成功保住了这座南部最重要的海港城市,以免受10多万暴-民的蹂躏。

1792年3月上旬,当迪穆里埃将军率领的2万法国本土远征军抵达圣多明各之后,殖民地当局下辖的所有武装力量也随即转入到转攻阶段,开始向躲藏山区密林中的30多万黑奴暴动者实施围剿。1792年10月,当最后一批反叛黑奴举着双手走出密林时,这场造成了8千白人以及6万黑人伤亡的圣多明各暴乱,正式宣告结束。不久,数十万黑奴被重新赶回种植园,或是贩卖到北美大陆。

10月,迪穆里埃将军从殖民地总督布耶侯爵得到来自巴黎的噩耗:路易十六和波旁王朝被推翻,法兰西废除了君主制,成立共和国。正当远征军上下考虑何去何从的问题时,卫国战争爆发,普法联军攻入法国东北部。就在迪穆里埃将军迫不及待的想着回本土建功立业之际,却传来安德鲁元帅指挥法军在瓦尔米战役中围歼了大普鲁士军团,还将战火反推到奥属尼德兰和西德意志境内……

轮到迪穆里埃将军最终回过神来,准备认真考虑自己和两万多远征军官兵的前途命运后,他却尴尬的发现,位于太子港的殖民地总督布耶侯爵,已经联合驻守法兰西角的圣西尔将军和吕尚大法官,将自己的部队鲸吞蚕食掉了大部分。等到11月上旬时,仅有6艘舰船和3千士兵依然服从这位远征军司令的指挥。

一气之下,迪穆里埃将军带着上述残余部队,继续向西航行,驶向法国在北美大陆唯一的殖民地-新奥尔良,决心投靠曾经的好友拉法耶特。那是迪穆里埃从往来商旅嘴里中得知,在法国政局发生动荡之后,立宪派占据多数的新奥尔良议会决定解除拉法耶特的囚犯身份,并尊奉他为新奥尔良总督,授予军政大权。

所以等到1793年时,法属美洲殖民地居然归属于三个不同政治势力:北美大陆的新奥尔良立宪派;而在圣多明各岛上则分为安德鲁派和保王党派。

后两者具体说来,是以圣多明各岛中部的米勒巴莱镇为界限,米勒巴莱镇以北归(含戈纳夫岛在内),都归属于效忠安德鲁法国的势力范围,包括继续以法兰西角为首府,政治首领为吕尚大法官,如今的军事指挥官是原圣西尔将军的副手,菲尼克准将;米勒巴莱镇以南,是以太子港为首府的保王党人的聚集地(包括瓜德罗普和马提尼克),原圣多明各岛殖民地总督布耶侯爵为该南圣多明各独一无二的军事与政治首领。

鉴于50万黑奴暴动的教训,分属不同阵营的吕尚大法官与布耶侯爵达成了和平协定,两派之间不做任何形式的对抗,和平共处,一起反对无政-府主义者以及巴黎暴民。1793年之后,在拉法耶特将军的提议下,新奥尔良的立宪派也正式加入到这个法属殖民地联盟中来。很快。在所有的法属美洲殖民地,无论是提倡解放黑奴的布里索派,还是更为激进的雅各宾派都成为三方的一致敌人。

新年伊始,北圣多明各的军事指挥官圣西尔将军宣布回归本土,担当统帅部的直属近卫师师长,陪同他来到圣多明各的6百多法国官兵中,除去阵亡或病死的1百人外,还有93名官兵愿意跟随圣西尔将军回到六千公里外的祖国。余下4百多则继续留在法兰西角,为安德鲁法国守住这片流淌着奶和蜜的殖民地。

不过在3月,安德鲁发给殖民地吕尚大法官的密函中,曾明确指示北圣多明各在遭遇英国海军舰队有可能发动的围攻时,可以为保留完整的法兰西角而放弃无畏的抵抗,继而转移到临近的西属多米尼加殖民地。多米尼加总督奥尔特加曾是安德鲁统帅的座上宾,在1791年镇压黑奴暴乱中,奥尔特加给予了法属殖民地当局诸多援助,其中就包括派遣两艘西班牙战舰成功协防太子港。(详见61章介绍)

基于此,安德鲁考虑将北圣多明各抵押给证券市场和大卖家,免得白白便宜了英国佬。另一处抵押物,是北非的阿尔及利亚,准确的说是阿尔及尔湾。

从1792年11月,北非的阿尔及利亚、突尼斯、利比亚和摩洛哥在法理上已属于安德鲁法国管辖的殖民地。这是一系列军火、棉花与矿石交易中,其宗主国奥斯曼土耳其暗地的默许。实施上,奥斯曼帝国已对上述北非各国不存在任何控制力。所以,想要把这一大片殖民地真正落实到位,还需要法属地中海私掠舰队与阿勒芒德将军的努力。

从1791年9月开始,阿勒芒德的舰队经历了10个月浴血奋战,连续击败了盘踞北非一带长达1百多年(17与18世纪),且又是一盘散沙的阿拉伯海盗到1793年已成功占领了沿海的5处重要据点:阿尔及尔、拜赫里堡、基凡堡、迈尔萨和巴布瓦德,继而将整个阿尔加尔湾揽入安德鲁法国的怀中。

北非沿海看似一望无际,毫无益处的沙漠,但也有大片绿洲和森林,阿尔加尔湾还盛产磷酸盐,以及开采容易的浅层石油湖与沥青湖,当地的畜牧业也相当不错。此外,阿尔及尔一带还有两种经济作物被已被最高统帅部列为特别军需品:阿拉伯辣椒和北非葡萄干。北非葡萄干不仅个头大,甜度也远高于法国本土,是给士兵补充维生素与糖分的最廉价方式;用其辣无比的阿拉伯辣椒制成泡椒罐头在第二次普法战争中,受到了在严冬状况下行军与作战的法国士兵的极大欢迎。

不仅如此,由于阿勒芒德的地中海舰队占据了整个阿尔及尔湾,并成功压制了北非的阿拉伯海盗,使得航行于地中海北岸的各国商船,都必须向阿勒芒德舰队支付一定数额的护航费(保护费),以减少阿拉伯海盗们的袭扰。

预计在1793年,地中海舰队每年的护航费收益高达3百法郎。然而在扣除所有费用,包括向西班牙方面保养与购买新舰船之后,大致也所剩无几。安德鲁将阿尔及尔湾抵押出去,也是征求过阿勒芒德将军的意见,后者表示更希望与西班牙人联合攻占非洲西北角,那个富得流油的摩纳哥,而不是继续待在海盗湾里。

“所以,告诉你们的人,联合银行将发行两年期的一亿法郎军债,还有五年期的两亿法郎的建设债券,用于铁路建设资金。依照惯例,兰斯将加勒比海的北圣多明各与北非的阿尔及尔湾,上述两片殖民地做商业担保。”

……

第312章 成长中的安德鲁法国(续2,大北方铁路网)

毫无疑问,安德鲁是欧洲各国统治者中对于工业革-命的最为重视的那位,压根就没有之一。但凡来自工业科技与重大工程的汇报,总是优先摆放在穿越者的书案上,地位仅次于军情局(五处、六处)与宪兵部联合编撰的军情简报。

此外,诸如孔多塞、拉瓦锡、伏特这些的著名科学家,以及富尔顿、大皮耶与居纽这般的优秀工程师,可以不受宪兵部的预约而直接进入统帅部,并让守在办公室外的梅尔达副官向独-裁者通报。通常,安德鲁本人只要不是开会,也将在第一时间接见科学家与工程师。

除了常规的工作汇报与讨要资源外,无论是科学家,还是工程师,更多的是愿意听取“神眷者”对于科研成果或重要技术的中肯意见。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安德鲁变成为科学家或工程师心中无所不能的上帝,尽管只聊聊几句话,却能令倾听者茅塞顿开,可以少走好几个月,甚至是几年,十几年的技术弯路。

当“不怀好意”的安德鲁,遮遮掩掩的引述了遗传学的某个模糊概念之后,习惯于多愁善感的孔多塞院士随即抛弃心中的所有杂念,不再纠结于要求北方独-裁者与布里索派达成政治和解。不久,法兰西启蒙思想时代最后一位大咖于兰斯郊外庄园边搭建了一个大温棚,孔多塞亲自种植了一大片豌豆,继而开启了50年后颠覆彻底神学思想的那位奥地利神父的伟大实验,“孟德尔豌豆实验”。

在兰斯,拉瓦锡院士或许是与安德鲁交流最多的科学家。除了拉瓦锡担当的兰斯科学院的领军者与化工学院院长的角色外,这位原本将英年早逝的科学家逐渐将三酸两碱以及爆炸药方面的重大研究课题交由自己的助手,贝托莱院士。至于他自己的研究方向开始延伸到医学和免疫领域。于是,80年后巴斯德的伟大成就:炭疽疫苗、破伤风疫苗和狂犬疫苗,成为拉瓦锡新一轮的奋斗目标。

在安德鲁的极力凑合下,48岁的伏特与57岁的库伦最终抛弃了彼此间的思想成见,开始通力合力一种即将改变整个世界的通讯传递方式。在那安德鲁那魔幻版的描述中,有一种无比神奇的装置(电报机)可以借助电流波为载体,能让信息在一瞬间传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使得五大洲四大洋成为一个地球村。

那位已经加入法国国籍的富尔顿,在今年3月间又从安德鲁统帅的私人金库中“借去了”一大笔资金,用于研发新一代蒸汽船:不需要桅杆和风帆,船骨与船肋全部使用钢铁来支撑。毫无疑问,这位身体壮实,喜欢身穿华丽服装,爱戴高礼帽的轮船工程师又一次因为预算超支过半,再度得罪了总工程师大皮耶,

事实上,连续亏损两年的富尔顿蒸汽船公司,预计将今年进入大规模的盈利状态,那是蒸汽艇在两次战争显现出来的强大实力。不算国内数百艘订单,单单瑞典、萨克森与巴伐利亚三国就向兰斯申请制造上百艘蒸汽船。大皮耶之所以如此“苛刻”对待富尔顿,那是美国佬实在没有任何理财观念,不仅花钱如流水,还压根就不清楚“节约”的法语单词该如何拼写。

事实上,所有项目中开销最大的并非蒸汽船,而是居纽团队的蒸汽火车机车与铁路建造。在经历一次次挫折之后,居纽工程师领导的工程师团队,在1792年11月,成功研制一台名叫“探索者”的全新高压蒸汽机车。在兰斯到沙隆的50公里实验铁轨上,能够以20公里的时速,无障碍行驶差不多两百公里。

短短4个月后的1793年3月,居纽和他工程师团队再度推出“探索者”的改进型机车。这辆名叫“勇敢者”的火车头经过多次实地测试,可以每小时25公里的平均速度,带动20节有顶棚车厢(早期火车厢均无顶棚),5百名乘客,以及近百吨货物;或是装运千余名全副武装的步兵团以及一个火炮连。需要说明的,“勇敢者”蒸汽机车,与数十年后英国人史蒂芬孙发明的火车性能大致相当。

此外,在穿越者金手指的点拨下,铁路建造者同样克服了铁路工程师需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解决的诸多技术难题,诸如铁路线上一律使用工字铁轨,中间横着一排排枕木,并辅助小碎石填充,从而极大增加铁轨的稳定性,保证蒸汽机车不再容易出轨;铁轨的建造原料抛弃了原有的法国产脆弱生铁,转而采用瑞典出品的高锰锻铁,其抗压能力强,可塑性好且不易断裂;臂弯信号机或各种旗语的使用使得蒸汽机车进出车站能够令行禁止,旅客上下和货物搬运井然有序;尤其是“扳道叉”的发明,则确保了对向行驶的火车可以各行其道、互不相扰;至于6管谐音汽笛则让火车之间彼此联络,并警示人畜及时避让……

那辆“勇敢者”蒸汽机车不惧狂风暴雨,理论上只要燃煤和清水充足,就可以全天24小时不间断的行驶于铁轨上。行政官员考虑的是火车在货物运输中的实用经济价值,这种吃煤喝水,爱冒出黑烟的铁怪物,比起受到气候条件影响的马车与帆船等传统运输方式,要方便、快捷、高效的多,尤其是它的运力惊人。按照计算,蒸汽机车每公里路程只需耗费那慕尔出产的优质动力煤10公斤,就可以不知疲倦的拖行1百多吨货物或是上千名旅客。

与此同时,在安德鲁统帅的指引下,参谋部的军官们看到了一种全新的战争动员模式。等到悠远而漫长的大北方铁路网在整个安德鲁法国,近1400万民众聚集的城镇铺展开来,军队的作战能力将成倍提升。全副武装的士兵可以从巴库尔军营登上火车,并在20个小时之内,轻松派驻到安德鲁法国疆域的最远处,东北4百公里外的杜伊斯堡作战。安德鲁确信,哪怕自己麾下只剩下10万士兵,也能从容不迫的抗击3到5倍的敌军,从不同方向上发动的疯狂进攻,

……

富尔顿离开了没几天,大皮耶也赶到巴库尔军营。与往常一样,这位总工程师一开口就是抱怨统帅部拟定的重大项目太多,搞得费用又差了不少。尤其是那个被安德鲁本人吹上天,差不多能改天换日的“碱性平炉炼钢法”,已经超出原有预算的50%。不得已,安德鲁只好乖乖的从抽屉里掏出一张支票,在与总工大皮耶的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之后,再度追加了一批额外项目经费。

“我的朋友,还有什么事情吗?”安德鲁看到勒索完自己的家伙还没出去,便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是大皮耶居然在房间的酒柜里找了一瓶已启封的香槟,随即自斟自饮了起来。

大皮耶放下酒杯,他手指书房外的上尉副官,笑道:“梅尔达难道没有提醒你吗?一周前你已经答应我了那亲爱的弟弟,今天下午两点在巴库尔站,出席兰斯-色当的铁路合拢仪式。哦对了,你还有半个小时去准备。”

1792年3月,小皮耶接受了哥哥大皮耶的建议,卖掉了巴黎水利公司的全部股份,带着家人来到兰斯工作。不久,小皮耶就接受了北方独-裁者的一项特别委托,与萨伊共同筹建北方铁路总公司,并规划北方15省的铁路网建设。事实上,萨伊只是挂名的总经理,铁路公司各项工作是由身为副总经理的小皮耶在具体负责。从1793年2月开始,小皮耶正式掌管整个北方铁路总公司。

听到大皮耶提醒,安德鲁这才醒悟过来。他高声叫来书房外的上尉副官,还嘱咐梅尔达赶紧去邀请暂住在战地总医院的约瑟芬女伯爵,让她们母子陪同自己一起参加铁路合拢仪式。不想,梅尔达副官身后那位正是一副盛装打扮的女伯爵,一名中年保姆还抱着他们两岁大的孩子站在书房外。

“好吧,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出发吧。”安德鲁从梅尔达手中接过军帽,还自我的解嘲冲着众人笑了笑。

……

兰斯到色当的铁路线,全场110公里,它是从安德鲁法国的“首都兰斯”出发,沿途经过巴库尔、雷泰勒、沙梅(阿登省首府)等数个车站,最后抵达马斯河边的钢铁之城色当。这是法国,也是全欧洲的第二条铁路专用线路。

1792年5月动工的兰斯到沙隆的实验性铁路全长50公里,两地中间仅有两座跨度不足10米的小型桥梁。可就是这样的“小工程”却动用了三千名流民担当筑路工人,总共花费了5个多月时间才建成。在这条铁路线建成过程中,身为铁路公司负责人的小皮耶,他的脸色一直都非常难看。有时候,小皮耶在工地上气得指爹骂娘,那是建造周期不仅超过预计,费用也高了不少。于是,巴黎人发誓再不会使用效率低下,习惯于埋怨且态度懒散的流民来铁路工地里干活。

等到去年11月,全长110公里的兰斯到色当的铁路线建设准备动工兴建之际,小皮耶偶尔路过叙普镇,他在看到战俘营里身高力壮的德意志战俘,于是他灵机一动,随即向安德鲁统帅提出一个颇为大胆的想法,建议使用费用低廉(基本上管吃管住就行),而且纪律性与服从性强的德意志战俘去充当筑路工人。

两周之后,安德鲁便将500名身体健康的普鲁士战俘交给小皮耶。经过紧张一周培训之后,这批德意志筑路工人开始陆续上岗。期初,工地上还有一个宪兵排协助铁路公司监管这数百名战俘,防止德国人破坏或是逃跑。等到铁路修到三分之一时,一直无所事事的驻防宪兵队便在小皮耶的要求下统统撤走。

这些德国战俘们就像木偶一般,毫无怨言、一丝不苟的,按照法国工程师的严格要求,从事这份令人疲惫不堪的修路工程。之前法国流民那种好逸恶劳、酗酒斗殴、干活连续出错、持续性的要求增加薪资现象、甚至还骗领同伴工资后私下逃亡……统统都没有发生过。这些吃苦耐劳、循规守纪的德国工人仅提出了两个简单要求:每天额外提供一包香烟,受伤同伴能有医疗救护和休息。

这两项要求当然不存在任何问题。在看到德国战俘使用铁锹、榔锤、鹤嘴锄、板车、柳条筐等简陋工具,以及他们自己的双手,建造出的高质量铁路工程之后,颇为满意的小皮耶总经理当即向工人们承诺:铁路竣工之日会发给每个人一笔2百法郎的奖金,并免费汇给他们在莱茵河以东的家人。不过,这笔钱缺最终却成为吸引德国工人的家属们赶赴安德鲁法国谋生的安家费。第二次普法战争后的当年,就有百万德意志人渡过莱茵河,在机会更多,待遇丰厚的西岸谋生。

由于5百名德意志战俘高效率的出色工作,兰斯到色当的铁路仅花费了100天就完成了110公里的建设里程,其中还包括6座中小型桥梁的施工。反观那3千法国工人(流民)修筑的50公里长的兰斯-沙隆线,居然整整耗费了160天。两者效率不可同日而语。

很快,小皮耶向统帅部建议,希望将更多的德国战俘纳入自己的筑路大军中,但很遗憾,绝大部分德国人必须先为洛林与阿尔萨斯的难民建造房屋,重整家园。好在第二次普法战争之后,安德鲁统帅承诺给予铁路总公司5万德国战俘。但他也要求小皮耶必须大大缩短“北方大铁路网”的建设时间,将原计划动用5年到10年的时间将铁路网覆盖到北方27省以及西德意志地区,修改为在1795年4月的时候完成。换句话说,小皮耶和他的北方铁路总公司仅有24个月的时间。

等到兰斯到色当的北地铁路通车之后,将继续延伸向西北(链接那慕尔、蒙斯、布鲁塞尔、安德卫普、根特和布鲁日)和东北(卢森堡、波恩、科布伦茨、汉堡与杜伊斯堡),两个方向延伸:南面,铁轨将从沙隆方向越过马恩河,连接特鲁瓦与肖蒙两地;向西,则继续延伸到拉昂、圣康坦、鲁瓦、亚眠、阿拉斯、里尔,以及大西洋右岸的加来和敦刻尔克等地;向东,必须通向凡尔登、巴勒迪克、梅斯、南锡,以及莱茵河畔的斯特拉斯堡与卡尔马尔等地。

其中,兰斯向东抵达斯特拉斯堡(约380公里),以及兰斯向西至敦刻尔克和加来(300公里)的这两条铁路线建设,将是未来的重中之重。安德鲁要求北方铁路公司针对上述680多公里长的铁路线,务必保证在10个月内完成。

在另一时空数十年后的北美大陆,一条位于无河流阻拦的平原之上的铁轨交通,其建造效率可每天向前推进1英里(16公里),美国人在19世纪中后期,用了7年建造了9万公里铁路。如今的安德鲁法国,一条从加来到斯特拉斯堡全长680公里的铁路,四队双向施工的建设周期,即4个铁路施工队同时开工,估计将花费106天左右便可顺利完工。但这毕竟只是理论数据,至少在东部丘陵、河流、山区与高原上施工的难度相当大,耗时也较长。所以,小皮耶最终同意在10个月内完成东西方向的铁路大动脉:加来-兰斯-斯特拉斯堡线。

此外,安德鲁还指示驻德累斯顿的巴斯维尔特使,分别询问巴伐利亚公国和萨克森公国两国君主,是否有兴趣各自建设一条与安德鲁法国在斯特拉斯堡接驳的国际铁路网,以便于将三个国家更加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尽管还没得到巴斯维尔的回复,然而安德鲁已经指示北方铁路总公司,筹划将斯特拉斯堡向东延伸到德累斯顿(东北方向)与慕尼黑(东南方向),列入到未来的铁路建设规划中。

4月初,小皮耶总经理正式向安德鲁统帅报告,兰斯到色当铁路将在巴库尔车站合拢,并邀请安德鲁参加通车仪式。这是北方独-裁者嘱咐过的,穿越者希望亲眼目睹并真实感受蒸汽火车在铁轨上呼啸而过的壮观景象。

1793年4月8日,在万众瞩目之下,安德鲁与约瑟芬女伯爵分别用手中银色钉锤象征性的埋下连接两座城市铁轨的金道钉之后,世界上第二条行驶蒸汽机车的永久性公用运输设施,兰斯—色当铁路线正式通车了。当然了,那两个纯金打造的道钉会在通车典礼结束前要取出来,最终送到兰斯博物馆里珍藏。

在盛况空前的通车典礼上,由机车头、煤水车、12辆货车和3辆客车组成的载重量约1百吨的“勇敢者“号列车,归于法国设计者居纽亲自驾驶,从起始站色当车站,途径沙梅,并在巴库尔车站停下,等到合拢仪式结束之后,继而驶向终点兰斯站,总共将运行110公里。

北方铁路公司总经理小皮耶在接受一名兰斯记者的采访时,手指着身后的火车不无炫耀地说:“这就是我们的钢铁奴隶,我们喂它煤,它就千百倍回报我们,以老鹰的速度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创造这样神奇的机器,还有什么能阻挡人类的进步……记者先生,请写下来,一个注定伟大的,无与伦比的蒸汽铁路时代,已经在法兰西诞生了!”

同日,作为兰斯官方喉舌的《费加罗报》刊登了安德鲁统帅在铁路开通典礼上的两段讲演词:“兰斯-色当铁路线的正式运营,标志了铁路运输业的一个新开端。先生们,请务必注意,伟大的铁路将以其迅速、便利、经济和全天候运转的优点,势必深受世人重视。毫不夸张的说,以行驶在铁轨之上的蒸汽机车为代表的运输业的发展,直接彰显了一个国家工业化实力的程度和水平。

……火车的名字是和威严、强大、豪迈联系在一起的。当滚滚沉雷般的列车疾驶而过,天空向其低头,大地为之战栗。纵横的河流架起桥梁,绵延的群山挖开隧道,迎候钢铁长龙“君临万邦”。火车轰轰烈烈又气定神闲,激越的汽笛是一往无前的号角,翻飞的黑烟白雾则是工业革-命的胜利旌旗。”

在一位目光敏锐的英国外交官眼中,他看到“只要中途不停歇,这辆蕴藏着巨大能量的蒸汽火车能在90分钟之内,将近百吨的货物从色当运往兰斯,或是一个整编步兵团。这对于传统的四轮马车与迟缓拖沓的水运船只而言,几乎是不可想象的速度奇迹。未来,安德鲁法国的铁路网络一旦建成,不仅将为法国人提供一种迅速、便利、经济的物质通道,更会使得兰斯政-府对于各地的控制权与影响力将到达前所未有的高度。由此,更令我联想到的是那安德鲁统帅,似乎已将高效的铁路网络视为其军队实施快速动员最重要的物质技术基础。”

担当过军官的英国驻巴黎大使多尔塞特公爵,在写给英国首相的一份书信中,做了进一步的陈述:“铁路不仅可使步兵和各种军需品在任何天气都能迅速到达指定区域,而且可使炮兵和辎重队等各兵种克服各种地形障碍。这就为战略指导得以实施各兵种协同作战,任意调动部队提供了物质前提……四通八达的铁路网可使作战物资的供给在全国各地进行,整个国家酷似一个大仓库,部队的作战地域再不受供给的限制。铁路还大大缩短了战争的准备时间。军队可以根据军事参谋们制定的详细和精确的展开计划,利用铁路运输,迅速到达指定地域”。

很可惜,小威廉皮特首相已在4月中旬宣布辞职,这份外交信函便被遗忘在唐宁街10号的某个角落。至于多尔塞特公爵,由于伦敦与巴黎已经正式断交,他在兰斯作短暂停留之后,便奉命赶往西班牙,担当驻马德里大使。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西班牙流感意外夺去了这位英国外交官的生命。

……

第313章 成长中的安德鲁法国(续3,德意志建设兵团)

就在兰斯到色当铁路合拢的那天上午,29岁的一级突击队大队长(职务为营长)维恩-汉斯奉命区队长伯纳德(相当于旅长)之命,来到旅队长(师长)的大办公室。不过,他要找的不是老长官封丹纳伯爵,而是旅队长办公桌对面的军需官,为全区队5千多名筑路官兵领取两周的日常补给。至于所谓的一级突击队大队长、旅队长与旗队长,那都是后世第三帝国党卫军的军衔制,毫无疑问这又是穿越者搞出来的奇葩事。

今年2月,在10万德意志战俘以劳工补偿方式来到法国之后,为了便于日常的军事化管理,宪兵总部的克勒曼将军随即向安德鲁统帅建议保留原有的等级制。然而,大北方军目前现行的正式军衔制肯定不适合这个新来乍到的建设兵团。

于是,穿越者就在军官团的例行会议上,将后世纳粹德国的那一套体系搬了过来。除了为工地上施工方便,普通士兵着装多为耐脏、耐磨的土灰或草绿色的劳工服外,建设兵团的军官制服标准为黑色,至于军衔、职务与军礼都与后世的纳粹有些相近。尤其是那一句高声“嗨,安德鲁!”让穿越者自己听了都感觉很有带感。除了军官与高级军士,建设兵团的士兵通常没有武器,只配发劳动工具。

依照规定,包括去年留在法国的劳工营8千人与之后加入的10万多,总共11万人的“德意志建设兵团”,将接受宪兵总部的管辖。整个兵团被分为5个旅队(师团一级),目前的每个旅队下辖2万到25人不等,旅队长以下依次为:区队长(旅团长)、旗队长(团长)、一级到三级的大队长和中队长(职务为营连排长)、小队长(班长)、组长(副班长)、队员(列兵)等。

需要说明的,在实践过程中,这类建设兵团的实际军衔要远低于现役法军军衔3个级别。话句话说,旅队长封丹纳伯爵看似少将一级的师长,但其军衔不过是个现役中校;而那位三级突击大队长维恩-汉斯,他的实际军衔仅是中尉。

与所有加入法军体系的外国人一样,德意志建设兵团的每一位官兵在进入军营前,都必须以整齐排列于广场上,手捧德语版的圣经(由马丁路德编撰),高行古罗马军礼,并在三色旗下向安德鲁统帅本人或是画像,诚挚宣誓:“作为今日法兰克的伟大领袖,安德鲁弗兰克,我向你宣誓,我会忠诚和勇敢。我发誓,直到死我也一定服从上司,因此上帝是会真正帮助我的!”

在1793年之前,安德鲁是没打算将德意志战俘劳工当做建设兵团(预备役军团)来使用。然而,这些穷得叮当响的德国佬在法国工地,尤其是修筑铁路时展现出来的严谨、高效与服从精神,令安德鲁和他的军官团无不动容。在一番详细考量之后,安德鲁随即将11万德意志建设兵团编入最高统帅部的预备役军团,并将宪兵部的韦德准将从东方方面军调回,担当德意志建设兵团的总指挥。

等到全部手续办完,汉斯中尉准备离开,发现刚从外面赶回办公室的旅队长封丹纳出现在自己面前,并用他那又大又红的手招呼着部下,继而慢吞吞的问了一句:“汉斯大队长,等到送完补给之后,你还有其他工作吗?”

一听到长官发话,汉斯赶紧双脚并立,目不斜视,继而他高抬右臂45度,手指并拢向前,毫不迟疑的回答道:“报告长官!没有了。”

按照规定,除非面见安德鲁统帅,或是升旗仪式、军衔晋升等某些特殊场合,德意志建设兵团的官兵一般没必要高呼“嗨,安德鲁!”的口号。

作为回礼,旅队长封丹纳伯爵看似随意的上摆了右手,嘱咐道:“好吧,待会你让你的部属先行押送军需辎重车队回驻地。至于你本人就留在我的办公室外面,两小时之后再陪同我一道去兰斯车站,参加下午的通车典礼。有问题吗?”

汉斯响亮的问道:“没有问题,长官!”

不过,等到出了旅队长办公室之后,维恩-汉斯脑海里堆积了无数个疑问。他匆匆的向部下嘱咐了几句,自己则继续留在大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尽管那位旅队长兼法国伯爵解释说:伟大的安德鲁统帅指定召见自己,或是因为汉斯与兰斯同音,一时兴起罢了。无论是在法语或是德语中,发音与书写都是一样。可维恩-汉斯的心中依然有些忐忑不安。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件好事,大好事。

至少维恩-汉斯在陪同长官封丹纳伯爵,前往兰斯车站出席官方的通车仪式的时候,这个黑森人会免费得到一套崭新的黑色常礼服。马车上,和蔼的旅队长也在安抚自己的部下,1792年战争早已结束,没必要在乎之前的种种经历。

去年8月,维恩-汉斯还隶属于奥普联军西路支队中黑森雇佣兵的第1步兵团2营的一名士兵,参与过那一起“当卢村屠杀惨案”。其后的战斗中,侥幸从法军枪口逃生的黑森人成为大普鲁士军团的下士,瓦尔米战役中被提升为上士。

1792年10月,一直待在法军战俘营的维恩-汉斯上士因为其黑森雇佣兵的身份,而被前来赎人的普鲁士外交官放弃,并最终成为那8千德意志战俘劳工中的光荣一员。又过了一个月后,汉斯被挑选加入到5百人的筑路大军中。

汉斯显然非常幸运,他那3代家传的木匠手艺,并没有因为自己早年的偷窃与现如今的军旅生涯而彻底荒废掉。所以,汉斯被委派为木工组的副组长,负责在桥梁与建筑工程师的指派下,建造适合火车通行的木架桥梁,以及各个车站的大顶棚。

虽说每天的劳作辛苦一些,报酬也不算多,但不存在任何生命危险,所以,汉斯一直觉得自己过得还不错,尤其还遇到一位老熟人,担当过侨法支队的军需官封丹纳上尉。在这名法国伯爵的帮助下,加之汉斯自身具备的能力,很快从8千多普通德意志劳工中脱颖而出,成为6百幸运儿中的一个,最终选送到了巴库尔军营,参加到为期五周的军士与下级军官的培训。

一个月前,汉斯中尉分配到新成立的德意志建设兵团,担当一级突击大队长的职务。事实上,汉斯原本可以再晋升一级去担当上尉旗队长,只可惜这家伙的法语口语还算马马虎虎,但书写能力却没能过关,白白丧失了一个好机会。按照德意志建设兵团的要求,但凡旗队长(团一级主官)和以上的军官,必须熟练的使用法语下达(书写)各项指令。

所以,当其他战友将小皮耶总经理下发的两百法郎奖金,寄给莱茵河东岸的家人时,孑然一身的汉斯中尉却将这笔钱当做学费,让战地医院的一名女护士帮助自己补习法语。因为老长官封丹纳伯爵私下透露,下半年还有一次军官补考,如果能顺利通过的话,汉斯中尉将成为汉斯上尉,担当已经建设兵团旗队长的职务。

不仅如此,法国伯爵还暗示这个年纪明显不小的德国佬,应该大胆追求那位曾做过修女的女护士。如果身为德国人的汉斯想着在法国-军旅的仕途上有所突破,选择一位原籍为法国的妻子,会令他更加容易得到宪兵总部各个高级长官,甚至是安德鲁统帅的青睐与信赖。

摇晃不定的马车厢里,封丹纳伯爵对着汉斯中尉随口问道:“这几天,去丽莎小姐那里了吗?”

那位丽莎小姐,就是德国佬的法语老师,兼战地医院的护士,当然,她还有另外一个特殊的身份,封丹纳同母异父的妹妹。目前,汉斯中尉对此并不知情。

汉斯很是干脆说:“没有时间。伯纳德区队长派我到韦德总指挥那里,要我挑选两千人加入到建设兵团的宪兵部。另外,他还问我是否愿意留在宪兵部。”

封丹纳眉头一皱,“别听伯纳德那混蛋的鬼话,他压根就不希望你在下半年通过考核,成功晋升到旗队长。这个位置是他想留给在汉诺威服过军役的表兄弟,但被我否决过两次。那是军规要求:同一旅队中的军事主官中,不得有任何亲缘关系。另外,我也打听到丽莎小姐对你很有好感,你可以在近期向丽莎小姐求婚。嗯,对了,这是我的命令,6月下旬之前,你们两个必须订婚。”

封丹纳从自己的老大哥莫罗将军那里得知,安德鲁统帅最喜欢任用“自己人”。苗根正红的纯嫡系,香槟混成(旅)团似乎太过遥远,运气不太好的封丹纳与莫罗都没有这个福分赶上。

所以,他们必须已其他方法来向最高统帅证明自己的忠诚。基于此,莫罗休掉了原来的未婚妻,迎娶了宪兵总部克勒曼将军的女儿;而封丹纳伯爵,则自告奋勇的加入到所有法军军官都避之不及的德意志建设兵团。

不仅如此,统帅部的直属机关和各个集团军中还流传着衡量与安德鲁统帅亲疏远近的一个默认标准:财富与利益的捆绑。具体的来说,当你的个人资产的20%投入到联合集团的某个产业中时,仅仅为合格水平;35%才算能代表亲近;等到达到50%时,这才算成亲密关系;然而超过65%之后,你才可以称之为安德鲁统帅的“自己人”。需要说明的,统帅部下属的军政一把手,都是65%的“自己人”标准;而克勒曼将军、奥什将军与蒙塞将军甚至高达85%以上。

事实上,封丹纳伯爵颇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是带兵打仗的才料,等到这个德意志预备役兵团即将孕育出法军序列的第八军或是第九军时,他本人最多担当军需官的角色,所以培养一个前途不错的军事主官,就变成封丹纳伯爵的强烈想法。事实上,那位丽莎小姐就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卫国战争结束时,封丹纳将妹妹丽莎从修道院里接来回来,并送到战地总医院里担当一名女护士。

至于组建第八军与第九军的事情,那是封丹纳从莫罗大哥那里打听到的可靠消息,而后者是从他的岳父克勒曼将军获知的。在统帅部的一次军务中,总参谋长贝尔蒂埃建议在东西线的两个战场开始之后,从现有的德意志建设兵团内抽取组成两个后备军团(集团军),而不是依照原先计划从德意志西岸,那些翻身农奴中间去征召新兵。后者虽然忠诚可靠,但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培养军纪与作战能力。

但这一主张遭到第六军军长奥热罗与其副手维尔德等人的坚决反对,他们还暗地里拉拢那位担当过安德鲁统帅的副官,现如今为西德意志宪兵部指挥官的格里泽尔上校。持有西德意志立场的三人众团结一致,共同对抗实力强大的总参谋部。就在两派争吵不休之际,安德鲁便示意观战的克勒曼将军出面调和,老家伙磨磨蹭蹭的提出了一个蓄谋已久的中立方案:从德意志建设兵团与莱茵河西岸的德意志农民中各征召一个军团。

此时此刻,贝尔蒂埃与奥热罗等人才明白,他们又一次被安德鲁长官小坑了一把,随即无可奈何的接受了半年之后才会真正实施的战备预备役方案。

……

下午4时的兰斯车站,在由改良配方后的波特兰水泥建造的月台上,军乐声响,彩旗招展,伟大的安德鲁统帅携带约瑟芬女伯爵母子,一同亲切接见了参加建造过兰斯与色当一线铁路的30多位德意志兵团的有功之臣,而这其中就包括一级突击大队长汉斯中尉。不过,维恩-汉斯的原国籍似乎不再是黑森公国,而是巴伐利亚,那是安德鲁已将汉斯的家乡强行分割给了慕尼黑方面。

……

第314章 成长中的安德鲁法国(续4,色当钢铁基地)

4月1日,长着一脸络腮胡子,嘴唇微薄,有着一头棕色头发的冶炼工程师亚当斯-马丁(并非数十年后的皮埃尔-埃米尔-马丁,那位马丁炉的缔造者)一如往日的从10公里外的家中,乘坐一辆马车来到南郊钢铁基地。或许再过上几个月,等到铁轨成功铺到高级家属区,那么他就可以乘坐便捷火车上下班了。

在接近厂区的第一道大门时,全副武装的宪兵队长首先留意到马车厢的玻璃窗上,粘贴着宪兵分部上校亲自签发的一张仍在时效范围内的基地特别通行证,然后上前核对车厢乘客的相貌特征。等到一切符合流程要求之后,宪兵队长这才会示意始终处于戒备状态的部下迅速搬开横在道路上的木栅栏,予以放行。

当然,这不过是第一道常规检查,等到马丁工程师进入南区的冶炼车间或是西面的办公大楼时,还需要接受第二道与第三道的安全检查。如果是要离开冶炼基地,各项检查将变得越发严厉。那位称职且刻板的宪兵队长将无视车厢内相互熟识1年有余的马丁工程师的真实存在,要求整个马车内外都必须接受详尽检查,甚至连车厢底都与马丁工程师的随行皮包都不曾放过。

尽管此举遭到过很多工程师与学者的强烈不满,然而这项安保制依然坚持了下去。除了安德鲁统帅的硬性要求外,那是宪兵队还在色当基地里连续捕获了两起外国间谍案,有数十人牵扯到案件中。今年2月,就有8名被告以间谍罪和破坏生产罪,最终被巡回法庭送上绞刑架。还有服苦役与流放海外者51人。

这类苛刻的安保制度,马丁本人在两年前,即1791年加入联合产业集团在沙隆基地时,已经领教并习以为常了。刚才那位亲自检查马车的宪兵队长德米尔,马丁在第一次沙隆基地见到对方时,德米尔还是一个相貌青涩、说话结巴的士兵。到如今,默默无名的小兵已在色当基地担当了宪兵少校。

同样的时间里,马丁本人也通过自己的不断努力,从一名普通技术工人,成长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冶炼工程师。在顺利结束兰斯理工学院的课程之后,马丁于今年年初派驻到色当基地里工作,担当大冶炼高炉的建造工作。包括他们的家人也一同迁往色当西郊,那一片远离环境恶劣的冶炼基地,专为驻厂工程师、造访学者、基地军官及其他们的家眷,提供的高级宿舍区。

所以在很多时候,马丁想着回家休息时,他会派人通知马车夫在工厂外面等候,自己则乘坐冶炼基地里的专用小火车来到厂门检查站。按基地的安保要求,文件与图纸都不得带回家。倘若需要通宵加班(值班),办公楼里面有为工程师和科学家准备的专用休息室。事实上,很多单身工程师已将那一片全灰色的五层楼群当做自己在色当的家。宿舍楼里不仅24小时都能提供可口食物,还有专人负责打扫房间内外的卫生。唯一不好的,是那充满大量粉尘与噪音污染的空气。

与沙隆基地的纺织机械制造,高性能蒸汽机研发为主,其他轻重工业相互结合的政策所不同的,色当基地主要以钢铁冶炼为核心,再辅助其他水泥厂、机械厂、锻压厂和特种钢厂等等。简单的说,就是所谓高污染、高能耗的重工业。

事实上在色当基地周边,除了充沛的水力资源外,缺乏煤矿与铁矿。钢铁厂里所需的冶炼煤,通常来自马斯河下游1百公里外的那慕尔-沙勒罗瓦煤矿区;至于铁矿砂,大部来自马斯河上游的洛林高原,仅有15%到20%来自70公里外的卢森堡省境内。当然,上述两地铁矿石的品味都不高,好在储量大、埋藏不深而开采方便,加之运河与河流的存在,使得运输方面也较为便利,综合成本较低。

在产能设计方面,色当钢铁厂当下的两座实验性的小高炉,其实际产能是每月两千吨的生铁。不过等到两座大高炉正式点火,并运作成功后,1793年钢铁厂的出铁量将达到年产12万到15万吨的设计标准。未来两年内,逐步实现30万吨以上规模的高产量,继而将傲慢的英国佬(历史同期为11到12万吨左右)远远的抛在后面。

此外,等到色当钢铁厂大获成功之际,其冶炼与锻造模式将继而复制到卢森堡-列日区,以及未来的莱茵-鲁尔区两地。安德鲁亲自设计的钢铁产业规划中,上述3大钢铁基地将在新世纪到来之前,承担安德鲁法国90%以上的钢铁产量(前期大多以生铁和铸铁为主),以及60%的特殊合金钢。

与马恩河边的工业基地类似,色当冶炼基地不仅有专用货运装卸码头,厂区内铺有阡陌纵横的轨道线路与铁路车站,并同马斯河边的航运码头进行无缝对接。整个基地里,除了各个车间里的冶炼工人外,还有成千上万的运输工、建筑工、水泥工、机械维修工与锻造工。未来5年内,上述这些工人以及后来加入的都必须工作、生活和学习在马斯河边的色当南郊,这座占地面积高达120多平方公里的狭长形封闭环境中。

为了方便管理,在色当基地内部的北区,远离冶炼工厂的地方,专门有为工人及其家属建造的大批房屋。虽说面积虽然不大,但干净卫生,各种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比起他们之前的破木屋与茅草屋要舒适安逸的多,更别提巴黎老街区那种脏乱差,污水横流,周边犯罪率奇高的贫民窟。

在北区附近还有专为厂区3万居民供应日常的农贸市场,各种商品的售价比起30公里外的色当城要便宜10%到15%左右,就连收入不菲的工程师们也时常会来这里的农贸市场,为家人采购来自南德意志(巴伐利亚等地)的可口奶酪、新鲜蜂蜜与瑞士糖果。

合同制工人将享受简单的医疗保障,而生活在基地里的孩童可以得到免费的九年制的义务教育,包括5年小学与4年中学。作为契约合同内容的一部分,那些学业成绩不错的工人子弟会在中学结束后,被基地管委会推荐到兰斯大学或各个理工学院,并在那里先接受两年制的预备班里学习。不过在未来,绝大部分的工人子弟依然是工人,他们将继续留在基地里,延续自己父辈曾经的工作与生活。

作为等价的交换,基地里工人及家属的人身自由会受到极大约束,必须依照劳资双方的合同条款行事,尤其是未获批准不得私自出厂;更不得向厂外之人传递有关基地工作的任何信息。否则:轻者服苦役5到10年或是流放6千公里外的殖民地;重则将在特别巡回法庭走过一趟后,会被直接送至绞刑架。

当然,违反规定的捣乱分子只是极少数,千分之一罢了。整个基地不仅有五百名宪兵的存在,还有各个厂区在管委会要求下,组织起来的五千名并不脱岗的工人纠察队,该组织的军官由宪兵担当,士官都是服役多年的退伍军人。

安德鲁可以将蒸汽机车与蒸汽船公开展示给世人,并任由英国人来参观和学习。那是英国人早已具备上述两种工业产品的综合实力,只要时间充足,可以在近期加以复制,所以,没必要加以防范。不过在钢铁冶炼方面,尤其是色当基地里那个可以把价格昂贵的钢铁,当做廉价土豆生产出来的“马丁平炉”,穿越者至少在1800年之前,不打算与自己的主要竞争对手英国人做分享。

总体说来,除了行动不怎么太过自由外,基地工人的福利待遇远比外面要好的多。在号称全法国工资水平最高(也是消费程度最高)的巴黎,一个手艺人或熟练技工的每月收入差不多有1百法郎,然而,等到一家五口人的食物、酒水、房租、燃料和杂货等日常支出之后,巴黎人的口袋已所剩无几。倘若遇到重大疾病或是工人失业,整个家庭立刻陷入困境,甚至是走投无路的绝境。

事实上,生活贫困并不可怕,反倒是工作无保障,生命无救助,这才是巴黎地区长期动乱的根源所在。在鼓动家的宣传与煽动下,这些大规模骚乱很快就会演变成新一轮暴力革-命的形式重新出现。在1792年之前,巴黎的50多万不安分市民在安德鲁看来,总体上还算是正义力量的源泉;但现如今,那些反对一切并推翻一切的狂妄者,在安德鲁眼中就如同鸡肋一般的存在。穿越者宁可在兰斯,在沙隆,在色当等地,重开工业制造基地,也不愿意接手那个烫手山芋。

回到色当基地的现状,同样是每月1百法郎的收入,在满足一家五口的日常后,主妇们还有30法郎的结余。那是教育、医疗与住房都只是收取成本价或是少许的管理费。在安德鲁的法国,钢铁工人的失业几乎不可能的,至少在10年内便是如此。看看铁路总公司向色当钢铁厂提交的海量铁轨订单,就明白色当基地的产业工人只会大幅度的增加,而不会减少。按照基地管委会的发展部署,工人总数将由今年的3万人,在两年后的1795年突破10万,甚至更多。

……

第315章 成长中的安德鲁法国(续5,钢铁就是国家)

在下马车的那一瞬间,马丁感觉到有些不对劲,那是宪兵少校的德米尔居然跑到门口站岗了。作为基地内实际军衔最高的军官(宪兵上校通常在色当城内办公),德米尔一般待在管委会大楼处理公务。前几天,自己与德米尔少校在高级家属区偶遇时,后者还在抱怨基地里的各种行政事务压得他本人喘过气来。

“嗯,感觉那家伙表情还有点紧张,与他打招呼居然也不回应。”工程师非常确定自己的判断。不过,马丁的胡思乱想很快被打断,那是他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基地总工程师克劳德-查佩正在端坐于小火车前端向着马丁工程师招手。

这位年近五旬的总工程师可谓大头来头,大名鼎鼎的臂板信号机(通信塔)就是克劳德-查佩的杰作。此外,他还深受安德鲁统帅的器重,后者在一次军政高层会议上曾说过,“臂板信号机的存在与运作,是最高统帅部赢得卫国战争强有力的重要保障。没有它,我们至少要多付出一个军团的重大损失。”所以在色当基地成立之初,克劳德-查佩便以总工身份待在这里。

等到马丁坐到自己面前,查佩总工就示意司机开动,他还一脸急切表情的对着冶金工程师问了一句:“今天的大高炉点火准备情况怎么了?有把握吗?”

火车的汽笛声与轰鸣声掩盖了一切杂音,马丁唯有对着总工程师连连点头。他也注意到整个小火车上的50多个座位,仅坐了自己与总工两人。

“不会再出什么问题吧。”不放心的查佩总工程师几乎是触在工程师耳边问道。

“放心,我会和我的工人们一同站在高炉下监视!”马丁淡淡回复道。

去年1月初,马丁的前任冶金专家在负责建造大高炉时显得太过急切,在某些技术细节尚未处理好的前提下就冒然点火,从而引发了一次特大事故。10米高的大高炉在运转过程中毫无征兆的从中间炸裂,数十吨的铁水和高温矿渣蜂拥而出,一下子就“融化了”30多个来不及逃走的冶炼工人,这些人事后连尸骨都没能找到。

但在第二天,安德鲁指示基地的事故调查委员会不要太过苛刻,处理结果仅是调离了该事故的第一责任人,那位急于求成的冶金专家。此外,足额的身后抚恤金,以及允许遇难工人的家属们继续留在北区生活和工作,最终将这场事端抚平。

在上位者的眼中,区区30多人命与年产15万吨的宏伟钢铁产量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倘若一座成功的大高炉需要血祭,那么安德鲁愿意再付出10倍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全法国和全欧洲,没人比穿越者更加清楚钢铁的力量,知道钢铁在国家中的核心地位。“钢铁就是国家!”这是18与19世纪,任何一个世界强国崛起的标志性事件。

好在高炉灾难事故没有在基地工人中间引发太大波折,大家在安抚完遇难者家属,相互唏嘘之后便重新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尽管这些工人工作辛苦,每天需要劳作10个小时,而且工作环境恶劣,必须在炎热、臭味、嘈杂和肮脏的环境里劳作。特别是在高炉旁工作的人,必须要承受高温和灰尘,他们的健康受到严重威胁;而在另外的厂房里,由于要开天窗,让空气流入,又显得非常寒冷。但是,工人们相信在色当基地里工作稳定,而且福利好,工资、面包、住房与孩童教育都有保障。这也是安德鲁统帅的郑重承诺。

当马丁接手高炉建造时,他花费了两周时间彻底搞清了事故原因,那是在建造高炉时,炉内衬砖的质量出了问题;加之拼命赶工期,各项监管不严,使得高炉内外层的预热程度与烘烤时间不充足,最终导致高炉本身经受不住长时间高温而最终爆裂。

基于此,马丁提出了一系列改造计划:首先,放弃原先设计的12米高,150立方体积容量的大高炉,改为现行建造两座2米到25米左右的实验室小高炉;其次,他不仅成功说服基地总工程师,聘请化学学院的多位实习生担当色当基地的化学检验员,还邀请兰斯科学院的专家为高炉特制了一批温度计,可以大致测算(不是精确测量)炉火内外的温度。

另外,他还请教多位化学家改进耐火砖材料,将硅藻土与黏土结合作为酸性耐火砖,而方镁石和白云石作为主要的碱性耐火材料;不仅如此,马丁还结合工厂的实际情况,从沙隆基地购买了二十多台蒸汽机运用到金属冶炼中,其中一项包括在炉口上方使用机械臂车填料,而不再使用人工投料,这一看似自杀的愚蠢行为。

而最重要的,就是马丁工程师实施了极为严格的规章制度,以保证生产的有序进行,车间工人的日常行为也受到严格监督。比如严格的考勤制度。谁迟到了5分钟,就会被扣除1个小时的工资;倘若监理员发现一名工人不按生产规范严格行事,将导致全组两百多人同时受罚,第二次就轮到全车间,第三次直接开除当事人,并撤销工长……当然,上述这些钱会存入员工的疾病保险基金。

今年2月,分别代表酸性和碱性的两座小高炉相继建成,而且都是一次性点火成功,每个炉子每天可以出炉30吨铁水。按照马丁工程师安排,等到大高炉点火成功之后,这两座小高炉将被改造成二次炼钢炉,以保证1793年的钢产量能达到2万到3万吨。

在兰斯理工学院深造期间,马丁曾经在研究室里专门研究过这种据说是神眷者,安德鲁统帅提出的平炉炼钢法。尽管在实验室里,这种方式能够直接出高质量的钢水。但马丁在实践过程中发现,工厂环境下无法制造与提供廉价氧气,加之各种辅助精料成本太高,以及难以实现大高炉的移动(转动)……

想要在短时间内,解决诸如此类的技术难题或是大幅度降低成本,马丁认为不太可能,但可以在生产过程中逐步的加以改造与改进。基于此,他建议使用大高炉应直接出半成品的铁水,而不是之前设计的碳钢水;然后再利用小高炉,对生铁(水)添加废铁料,第二次注入高燃烧值的煤气或是重油,以及包括锰、铬、镍在内的各种合金,辅助以吹氧(更多为空气)等操作,制成不同等级、不同用途的钢材。尽管上述做法有些费时费力费料,难以实现安德鲁统帅描绘的“大土豆钢”,但严格保证了钢材质量,也能大大降低现有钢材的实际成本。

正是凭着这一份颇具价值的调查报告,亚当斯-马丁得到拉瓦锡院士的大肆赞赏,后又推荐给了色当钢铁基地的总工程师克劳德-查佩,接替那位被免职调走的冶炼工程师。也是马丁的这份报告,令安德鲁意识到自己犯下的“经验性错误”。所以,他在兰斯组织了专家团,赋予他们修正色当钢铁基地的各项指标。

等到大高炉在钢铁基地重新耸立起来时,远在兰斯的安德鲁随即连夜赶往色当。直到第二天上午,基地管委会才得到最高统帅前来视察的消息,搞得整个厂区好一阵的鸡飞狗跳,宪兵少校直接跑到门外站岗执勤,而惶恐不安的总工程师克劳德-查佩也亲自守在门口,等候马丁工程师的到来。

“这么说,安德鲁统帅已经到了厂区?”下车之后,马丁很是好奇的问道。

总工无奈的点头说:“事实上,早上6点就到了,一直待在车间值班室里等着你。统帅身边还有一名叫做圣西尔的黑皮肤将军,据说是从圣多明各回来的。”

“放心吧,点火绝对没有问题。”进入车间前,马丁回过头来微笑着,安慰身边始终忐忑不安的上司。倘若再行失败,估计包括克劳德-查佩自己也要卷铺盖走人。至于金钱损失倒是其次,关键是名誉上的伤害太大。克劳德-查佩想着在明年兰斯科学院第二次扩编之际,将自己的名字列入这个伟大殿堂中。

在露天车间的中央,一座相当于3层楼高的大熔炉已在此矗立了一周。为了加固高炉,在建造地基时使用了铸铁并配合各种高标水泥。在上小下大的圆锥体炉身外围,还有一圈用来支护的加固梁柱和固定锚索。整个色当3号高炉(大高炉)高9米,整体容积约为1百立方米。

整座高炉由上至下,分别是炉喉,炉料由炉顶通过蒸汽机带动的加料机械车装入炉内;炉身,是个胖乎乎的圆锥体,属于焦炭与铁矿石燃烧的核心区域,主要包括炉腰和炉腹;高炉最下面的是炉缸,一个积存熔化的铁水和炉渣的地方,还有8个通风口。此外,出铁口设在靠近炉缸底部的地方,在出铁口的上面是出渣口。同样是用青铜制造并使用循环水冷的。

“除了加工过的焦炭粉,高炉的其他燃料,也包括来自车间外分散竖立的多座圆筒形的煤气发生炉,气化的焦炭通过管道注入高炉内部……”

在大高炉之下,马丁看到一位身穿法军上校制服,但无任何军衔标识的年轻人,正对着一位同样年轻的黑皮肤将军,解释大高炉的反应原理;后者身躯微弯,显出毕恭毕敬的模样;至于色当城的那位宪兵上校,隔着远远的戒备四周。

毫无疑问,年轻上校就是安德鲁统帅,皮肤黝黑的将军,就是刚从加勒比赤道附近的殖民地,回归法国本土的圣西尔将军。当安德鲁看到基地总工程师克劳德-查佩与马丁工程师联袂走过来时,便朝他们招了招手。

“先生们,请告诉我身边的将军,这个3层高的大肚子每年能生产多少吨钢铁!”安德鲁一边笑道,一边手指身后那座10米的大高炉。

这个问题自然由马丁工程师负责解释,他说:“从理论上算,按照焦炭与铁矿石1:25的比例投料,大高炉可以一次性可以炼出20立方米的铁水,而1立方米铁水约重7吨(铁块为78吨左右),相当于140吨的铁水。如果大高炉24小时内能保持4次出铁水,那就意味着一天的生铁产量至少有640吨……”

然而依照马丁的估算,当下的实际值仅有三分之一,即210吨。可即便如此,单单这座大高炉全年生铁预计在76万吨左右。只要再建一座大高炉,总工2大2小,就能实现色当基地在“1793年达到15万吨钢铁生产的宏伟目标”。当然,这其中还包括3万吨碳钢,以及不同用途的合金钢。

20分钟后,安德鲁、圣西尔、总工查佩与宪兵上校等人纷纷移步车间外的绝对安全区域,而工程师马丁与30多位勇敢工人(需要额外加薪的)留下来,他们将负责高炉的运作。

点火仪式在上午8点正式开始,当八根蘸着焦油烧得通红的炉钎从各个通风口戳入炉膛内,炉内易燃物随即燃烧起来。而接下来的,就是漫长的等待,安德鲁等人转到办公室休息……直到中午过后,有一名工人回报说,大高炉已经冒出白烟,那是炉内焦炭已经成功点燃,至于铁矿石融化和出铁水还早得很。

此时在露天车间里,大马力的蒸汽鼓风机正在不停的轰鸣作响,将空气输入炉内,炉顶还在不断添加矿渣与废铁。其后,数百个工人轮番上阵,抬着铁钎开始搅动炉底,使得出铁口喷射出无数燃烧中的铁花。此时的马丁工程师则死死盯着出铁口,他一边观察炉内火焰的颜色,一边听着数个助手的汇报炉体不同方向上的温度,任由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与脸上滚落。

直到马丁认为火候差不多了,才下令封住出铁口,利用鼓风机向炉内重新灌注新鲜空气。马丁找来工长,嘱咐后者依照时间表上的分量依次投放铁矿石、精炭、废铁以及矿渣,期间,如遇到问题随时通知工程师本人。那是从今晚开始直到后天,马丁必须待在工厂的宿舍楼,安德鲁也同样如此。

整整24小时之后,当10多立方米(约80吨)的火红铁水,犹如喷发的岩浆一般,从燃烧的火焰高炉沿着砂石构筑的沟壑(铸床)快速流出来时,现场人群爆出出阵阵欢呼声。那是工人看到了加薪,工程师已赢得了成就。

“这是工业的粮食!”安德鲁很是兴奋的挥舞起双臂,他还冲着身边的人大声嚷嚷道:“看到没有,快看看吧,那些滚烫的熔浆,不仅仅是流动的钢铁,更代表了一个伟大国家的诞生!”

作为不可或缺的战略性基础工业品,19世纪差不多所有的工业化国家的工业进程都是从大炼钢铁与纺织业开始的。所以,没有钢铁就没有其它工业产品,就没有铁路桥梁,就没有枪炮车船,在国民经济中钢铁工业如同一切工业之母,直接决定了整个国家的工业化基础,属于现代化国家的主要标志。

第316章 安德鲁的法国与巴黎的法国(上)

1793年4月上旬,安德鲁确定了两个重大利好消息:第一,色当基地年产15万吨钢铁的宏伟目标,即将于1793年得以实现;第二,色当与兰斯的商业化铁路顺利合拢通车,铁路大发展时代已到来。之前兰斯到沙隆为实验性铁路。

此时此刻,安德鲁心中再度涌出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那就是让一个国土面积约21万平方公里(包括北方15省,比利时大区9省与西德意志地区),并拥有1700万人口安德鲁法国,彻底独立于巴黎的法国。而海峡对岸的英国若不算爱尔兰南部,其本土面积为24万平方公里,人口也仅有1000万。

由于“安德鲁集团”针对法国中南部地区的持续性分裂行为,等到1793年上半年时,下法国(以巴黎为核心的法国中部与南部)实际控制面积为43万平方公里。更加灾难性的后果是人口的急剧减少,由于长期的社会动荡引发的大面积饥荒,迫使中南部各省的百万民众纷纷涌入向社会稳定,生活富足且充满工作机会的北方诸省,下法国的人口已锐减到不足2000万,这个数字还在继续减少。

在国民公会以圣鞠斯特为代表的雅各宾派的议员,曾提出要封锁与限制中南部人口向北方的大规模迁徙,但被图里奥议员领导中间沼泽派一举加以否决,后者认为此举违反《人-权宣言》中国民享受的自由迁徙权利。

此外,布里索派与丹东等人也担心兰斯方面会借此取消对巴黎的粮食与军火援助,也不赞成与安德鲁彻底翻脸。以上种种原因,促使罗伯斯庇尔、库东、兰代等人最终没有支持圣鞠斯特提出的那项太过风险的建议。

单单粮食一项,当下人口密度已高达81人/平方公里的安德鲁法国,在成功接收各地3百万移民的同时,不仅实现了粮食的自足自给,而储备着15个月,可以供给1000万人口的二十多座粮库;此时的下法国,人口密度仅有465人/平方公里且拥有欧洲最平整、最肥沃平原的土地上,居然还时不时闹出饥荒。

不仅是实际控制面积与拥有人口的相对,安德鲁法国在政治、军事、经济、与外交方面全方位碾压南方法国。这一时期的安德鲁法国,事实上已经取代普鲁士在欧洲的政治与军事地位。等到1793年下半年时,还拥有挑战英国经济的实力。不过,前提是俄国人不会主动跳出来捣乱,迫使安德鲁法国两线作战。

让巴黎的雅各宾派与布里索派长期联合攻击的北方独-裁统治,却无不彰显着安德鲁法国强大而旺盛的生命力,在一个政党、一个政-府、一个领袖的口号下,整个社会秩序稳定,失业率低,人民生活富足且有保障,不仅莱茵河以东的百万计的德国佬来打工,法国的中南部地区也在两年间向北迁徙了两百万人。

不过,现阶段的1700万人口对于一心一意要赶超英国,提前实现工业革-命的安德鲁法国而言,还远远不够。除了持续性的加大移民力度之外,北方独-裁者更希望“内部扩容”。5年内,在现有20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上让下辖人口迅速增加到3千万以上。

今年年初,安德鲁已责令普利欧领导内政部(委员会)启动了一项“光荣母亲”的生育计划,并要求司法部、财税部,以及教会和女修道院予以配合实施。依照这个方案,兰斯方面规划未来3个5年内,向18岁以上的适龄妇女提供广泛的生育保障,其中包括救助女婴和弃婴、强化生育卫生知识。当然上述两项主要归为索菲亚嬷嬷主持的修女与孤儿院联合会承担职责;另外,由政-府提供廉价的医疗救助,母婴各阶段营养品的免费发放和孩童的8年制义务教育,还有以家庭为单位有条件的税收减免政策,甚至是现金方式直接补贴给“光荣母亲”等方式……所有做法的目的在于:鼓励每个健康家庭应该生育与抚养3个以上的孩子,而5个孩子才是一位“伟大母亲”的真正标准。

在天主教会上千年的宣传中,法国女性始终相信堕胎与自杀都是坠入地狱的最可怕恶习。所以在这方面,安德鲁的立场与天主教会很是难得的保持着高度一起。此外,兰斯的税务部门还出台一项被巴黎各个党派攻击为“最臭名昭著”的生育税:规定任何28岁以上未曾生育的法国女性,必须在每年缴纳一定数额的税款。除非有3位医生分别在3年里证明该女子的确无生育能力,才会取消该项生育税。当然,上述税款将直接补贴给本地区“光荣母亲”和“伟大母亲”。

不仅如此,内政部长普利欧还提出确保女性至少拥有30%家庭财政权,女性也应具备同等的财产继承权等。这些都是制宪议会时期,普利欧议员的政治主张。但在安德鲁的反复劝说下,普利欧最终删除了让成年女性积极参与国家的政治活动,这一太过超前且颇为敏感的提议。4月,有关“光荣母亲”和“伟大母亲”的方案,在最高统帅部的军政会议上得以顺利通过。

在1793年3月,司法部(委员会)的一个专家委员会裁定一位名叫马尔萨斯的英国牧师的言论学说践踏了生育人-权,不再被获准进入安德鲁法国。那是马尔萨斯在今年1月,于伦敦公开出版了一本小册子,而书名就是《人口原理;人口对未来社会进步的影响》(请自动忽略百度到的该著作完成时间)。

这位英国牧师认为欧洲人口有几何级数增长的趋势,而食物供应只有算术级数增长的趋势。于是他草率得出结论:由于食物的增长赶不上人口的增长速度,因此战争、瘟疫、饥荒等天灾人祸将伴随着人类,需要对人口数量加以控制。

依照兰斯司法部的规定,英国牧师马尔萨斯终身不得申请进入安德鲁法国,而他的著作《人口原理》也被兰斯法国和罗马教廷列为绝对的禁书。安德鲁法国规定:但凡印刷、宣传与传播《人口原理》的人,第一次被罚款2千法郎;第二次将服苦役3个月;屡教不改之徒会直接流放到6千公里外的海外殖民地。

穿越者在后世留学法国时,心中曾保留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就是拥有圣女贞德、黎塞留、路易十四、拿破仑等无数英杰的法兰西,能够在17、18与19世纪的两百多年间凭借区区一国之力,轻松挑战整个欧罗巴。

可等到普法战争之后,却因为一次色当战役的失败最终变得一蹶不振。需要说明的,法国也是唯一一个在军事方面,堂堂正正的输给“我大清”的帝国主义国家。虽说在英国人与美国人的帮助下,法国人费尽周折勉强打赢了一战。可等到20年后的二战爆发时,号称“欧洲第一陆军强国”的法兰西居然在数周里,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的败给了希特勒德国的钢铁洪流。

究其根源有很多,而国民的低出生率就是一个主要因素。在18世纪,统一的法国人口保持在2200到2800万,英国本土仅有9百多万,分裂的德意志帝国的两个最大诸侯国:普鲁士1千万,奥地利1千8百万(数据不太准)。而上述这一时期,也正是法国人将欧洲各列强强按地上使劲的摩擦、摩擦。

等到英国人压根就不相信的人口理论,逐渐在法国大行其道后,法国就逐渐衰落,原本慷慨激昂的《马赛曲》也变得软弱无力。英国人口密度始终保持在2729人/平方公里;德国则是237人/平方公里;而法国的人口密度居然为1226人/平方公里(1791年为548人/平方公里),仅是英德两国的一半。需要补充的,上帝赐予法国的平原面积、农牧业基础与自然环境等方面,比起英德两国要高出一大截。

此外,贡献最大但又多灾多难的法国北方诸省,那是在历次战争中被动员次数最多,牺牲也最多的传统法兰克人的聚集地,族群数量在这1百年间急剧萎缩。很多时候,嘴里说着法语,内心与行动上拥有德意志优良品质的法国北方日耳曼人(法兰克人与勃艮第人),才是铸造与捍卫法兰西民族的真正脊梁。一旦这个脊梁垮掉,整个法国也差不多完蛋了。在法国南部,尽是习惯于安逸生活、性格懒散、缺乏奉献精神的古罗马和高卢后裔。看看意大利就明白了一切。

安德鲁法国在鼓励生育,大力引进移民的同时,也在明里暗地设置各种门槛,限制吉普赛人与黑人的入境。对于吉普赛人,别说是讲究秩序的兰斯,就连习惯于包容穷人的巴黎长裤汉们,也无法容忍一伙不受任何约束的流浪汉继续待在身边。巴黎政-府出台了一系列规定,将吉普赛人赶到人烟稀少的乡村与山区;而安德鲁法国直接将这些人流放到北方殖民地,或是丢进矿山服苦役。

至于黑人,安德鲁法国仅允许其父辈被证明是本国公民身份,他才能入境生活、学习与工作,比如说仲马。否则将被重新送回6千公里外的加勒比殖民地。

曾经一次,巴黎方面似乎想要安德鲁难堪,有意无意的派了一个全部成员为黑人的代表团访问北方,商讨粮食援助方案的实施。对此,安德鲁也不客气,直接下令宪兵将其中半数不能证明父亲为法国公民的“黑叔叔”,集体送往圣多明各殖民地安置。而来自巴黎的多次抗议,他置之不理。

事后,布里索派在国民公会上猛烈抨击过兰斯方面的种族歧视政策,但由于缺乏议会中雅各宾派,尤其是丹东派的支持,后者以粮食问题重要为借口拒绝联合。最终未能在国民公会中形成一致意见,以国家律法强令兰斯方面纠正。

尽管巴黎政府从1792年10月开始,这半年多来采取了一系列意在挽救指卷的做法,但里弗尔指卷依然贬值只有票面价值的30到40%。虽然兰斯给予了巴黎大量的廉价粮食,但土豆和玉米一贯只属于贫民窟专享的猪食,就连普通长裤汉都不喜欢吃这玩意。他们需要的是廉价的面包、食糖、咖啡、蜡烛、燃料、肥皂和大量的就业机会。但实施上,巴黎的法国政-府几乎是一项都没能满足他们,那些布尔乔亚、小布尔乔亚,还有广大的贫民。

当巴黎人民轰轰烈烈的将路易十六送上断头台时,首都居民物价指数又开始了新一轮飙升。这一次来势要凶猛得多,波及的消费品范围也更为广泛。其中粗糖售价从每磅(法磅,相当于半公斤)12苏卖到了40苏;肥皂从12苏卖到了28苏;至于牛油蜡烛从15苏涨到20苏;即便是劣质咖啡豆也直接飙升到40苏。

当吉伦特派实际控制的内政部与内政工作委员会,相继拒绝了巴黎妇女自发组织的两国代表团要求政-府干涉上涨过快的肥皂和蜡烛之后,最终引发了一场比起1792年8月严重的市民骚乱,将巴黎各个区几乎都卷了进去。

整整两天时间里,巴黎的各个警察局与国民自卫军居然无动于衷,坐视各种哄抢事件越演越烈,直到那些损失惨重的大商人与大批发商发誓要离开巴黎,出走兰斯之后,桑泰尔的自卫军才开始驱散无法无天的洗衣妇和女商贩们。

尽管事后,布里索和他那代表工商阶层的吉伦特派不得不同意雅各宾派的一项提案,针对各种生活必需品实施一定程度的最高限价。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处,蔗糖、咖啡、蜡烛和肥皂依然维持在历史的高价位上。

至于面包,巴黎市政厅规定每4磅12苏的最高售价倒是没变。然而,很多排不上队的家族主妇根本买不到,最终只能赶到黑市里,忍受两倍,甚至三倍的面包价格。情况持续到了5月,一直被高物价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巴黎市民,在马拉与雅克-卢等人的煽动下,对一直把持着国家经济政策的吉伦特派充满了怨恨……

第317章 安德鲁的法国与巴黎的法国(中)

1792年12月,在从巴黎奉国民公会之命调任南方的新职务时,法雷尔将军就充分了解到北意大利方面的情况非常糟糕。战斗尚未开始,而士兵们却都似病人般地疲惫衰弱,长时间的断油断肉和粮食不能充足供给,使士兵们一脸青黄;军资馈乏,许多士兵衣不蔽体,不挡寒暑;纪律松懈,自由散漫,酗酒闹事天天发生,逃亡事件不断发生,而缺少军饷的军官们也对此显得无动于衷。此外,桀骜不驯的南方佬同样看不起这位贬到地中海的原北方军团的司令官。

上任之初,法雷尔也曾试图整顿军纪,但收效甚微。那是糟糕的补给和长期拖欠军饷,已令军营上下充满了逆反个躁动心态,一旦处理不慎,就要引发大规模哗变的危险。基于此,法雷尔忽然想到那位北方独-裁者在兰斯军营,给高级军官们讲解时政要闻时,曾经说过的这一一句话:“想要促使自己部下保持一致,有两种最有效的方式:一个属于共同的利益;其次就是共同的犯罪!”对于共同的利益,缺少本钱的法雷尔目前显然做不到,那唯有纵容犯罪了。

1793年初,法雷尔将军率领的北意大利军团,以突袭的方式,凭借绝对的军力优势成功占领了守备空虚的萨伏依公国。在那里,法国占领军开始附近征收粮秣补给。未加约束的士兵们劫掠了所有的修道院,甚至有不少人肆意强暴修女,并威胁并殴打当地官员,迫使后者找来大群妓-女在军营外面招待法国大兵。

上述事件发生时,正在萨伏伊市政厅广场上种植自由树的法雷尔司令官也得到了消息,仅他仅在事后发布了无关紧要的几条军纪,关押十几个犯下强-奸罪的士兵十日禁闭,便没了下文。至于被抢劫一空的房屋,那些被熔化的珍贵物品,还有被强暴的妇女(修女),军团士兵各种野蛮暴行,诸如此类的,都不会在这位司令官的脑海中会留下什么。法雷尔需要的只是胜利,借此来证明自己。

等到法军南下皮埃蒙特时,却意外遭遇到挫折。那是当地军民了解到了法国人在萨伏伊等地的残酷暴行后,纷纷抛弃了幻想,加入到抵抗军的行列。在苦战数周后,北意大利军团不得不止步于富饶的尼斯城下,随即向巴黎方面请求援军。

3月份时,第一批由“三十万法令”征召起来的两万勃艮第义勇军兵,已经南下增援北意大利军团,最终形成了6万法军围攻2万守军的强大态势。尤其是32门威力强大的12磅火炮(安德鲁大炮)被运到尼斯城下后,法国-军队变得士气大振。4月上旬,在经历了长达3个月的残酷城市攻防之后,死伤惨重,且已经弹尽粮绝的尼斯守军最终放下了武器,开城投降。

而这,却是一系列灾难的开始。

获胜的法国士兵一下子涌入曾经富饶的地中海城市。期初,他们只是想着获取急需的食物和酒水,但这根本不可能。经历百日围城后的尼斯市民一个个缺衣少粮,面黄肌瘦,哪有食物酒水供应占领军。于是,被随军无耻商人们煽动下,饥肠辘辘又衣不蔽体的法国士兵开始闹事,相互聚集着伺机发泄各种不满情绪。他们四处疯狂地杀人,大肆劫掠居民家中的黄金白银,和其他值钱的玩意。

法雷尔将军派去维持秩序的宪兵部队也被士兵冲散,很多人在老乡的招呼下也加入到公开打劫的行列中,并将得到的财物交给商贩换取面包、肉脯与葡萄酒。第三天下午,这种有组织的暴行才逐渐平息,美丽的尼斯成了一座悲戚之城。

尽管意大利人天性散漫,但也被法军暴行激发了满腔怒火。数日后,尼斯东南郊的一座村落里,自发组织的反抗军成功袭击了法军征粮车队,还以酷刑方式杀死了30名士兵。对此,法雷尔知道必须镇压当地部分民众引起的暴动。当然报复的结果,是有三百名暴民或是疑似暴民的无辜村民被执行了枪决,他们的尸体被抛入地中海里。

在此期间,仍有法国驻军与当地民众时有暴力冲突。而这一冲突的后果,就是北意大利军团无法再借助地中海的沿岸通道,去袭扰米兰和都灵。那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法国人在萨伏伊和尼斯等地的暴行,决心以死来抗拒法军的入侵。

补充一点,法国针对萨伏伊和尼斯两个领地在1705年就占领过,其后的150多年里一直吞吞吐吐。上述区域真正归属法国并获得国际社会的承认,那是1861年的意大利独立战争期间。当时的撒丁首相加富尔伯爵为了在对奥地利帝国的战争中争取到拿破仑三世的支持,随即将萨伏伊和尼斯领地割让给法国。

在瑞士战场,孟德斯鸠将军被调往阿尔卑斯方面军。依照兰斯与巴黎也已达成的互助协定:大北方军向南方友军调运了大批军需物资与火炮援助。不久,阿尔卑斯方面军在1793年4月攻占了日内瓦城,赢得了一场重大胜利。

唯独博阿尔内将军率领的比利牛斯军团一直在西班牙边境上磨磨蹭蹭,没能取得任何实质性的战果。惹得国民公会的雅各宾派议员很是不满。4月下旬,战争部与军委会将其调任到旺代地区,负责平息当地的村民大规模暴乱。

与此同时,原阿尔卑斯方面军的步兵师师长,迪戈来埃将军被任命为比利牛斯军团的新一任司令官;另外,画家出身的当地雅各宾派领袖,卡尔托将军在在巴约讷负责组建一个新的比利牛斯军团,比斯开军团(也称为西比利牛斯军团)。

安德鲁浏览完南方战报后,对守在一旁的克勒曼将军问道:“阿尔卑斯军团的孟德斯鸠将军对于居斯蒂纳将军(第三军军长)私下提出的进行联合作战有什么看法?”所谓的私下提出,那是居斯蒂纳奉了最高统帅部的命令行事。

宪兵司令回复说:“没有直接给予任何回复,他只是希望得到更多军援!”

安德鲁呵呵一笑,很是阴险指示道:“转告总军需部,给予那个老滑头想要得到的一切物资,并在兰斯军报上刊登出来。但将北意大利军团、比利牛斯军团与比斯开军团的下一批军援全部扣下,对外宣称是优先供应了阿尔卑斯军团。”

在去年11月,安德鲁与考尼茨亲王签署了《布鲁塞尔和约》,最终结束了兰斯与维也纳的战争状态,两国还在第二次普法战争中结成了同盟(现已解散)。但自始至终,安德鲁都将维也纳方面作为防范对方,他不仅与萨克森、巴伐利亚、巴登、符腾堡等国暗地签订了攻守同盟,意在反对奥地利对南德意志邦国的侵蚀。此外,他还在大力援助阿尔卑斯军团,准备将奥地利军队死死拖在瑞士山区。

一旁,克勒曼将军在心中暗自叹息,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与律师出身的政治家玩弄心眼,还不是自讨苦吃的愚蠢行为。好在安德鲁统帅只是想向让自己那位不太听话的老朋友,多吃一点苦头罢了。否则,只需最高统帅部下发一道指令,就能让阿尔卑斯军团爆发一场集体哗变。那是该军团上下已被兰斯方面渗透多时,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军官已经改名换姓,暗中宣誓效忠了安德鲁法国。

事实上,克勒曼的莱茵军团,以及之前的北方军团和中央军团(马斯军团和摩泽尔军团前身),哪一个不是被安德鲁自称的“胡萝卜加大棒政策”收拾的服服帖帖。这位最高统帅不擅长指挥军队作战,但能让军官心悦诚服的服从;同样的,安德鲁统帅也从不亏待任何一位效忠他本人的部属。

与心怀不满的法德尔和博阿尔内,心存侥幸的孟德斯鸠等人不同,审时度势的克勒曼很是痛快的交出了麾下莱茵军团的指挥权。于是,作为非嫡系(即香槟混成团)出身的克勒曼将军,继而成为深受最高统帅器重的的一位高级军官。

安德鲁先是任命克勒曼为第三军军长,其后调任宪兵总部的司令官,以及现如今西方方面军的指挥官。当然,这个西方方面军司令部与东方方面军不一样,并非常设机构,在战争爆发前,它仅仅类似参谋部的职责,对各军起到协调作用。此外,克勒曼还有一名将军女婿(莫罗将军),以及一位极有可能成为骑兵将军的儿子(小克勒曼上校)。

有时候,克勒曼在想,那位几乎是算无遗漏的年轻统帅是否在利用自己,拉拢新晋的高级军官,平衡一下“香槟混成系”在兰斯军界中过于强悍的实力。细细算来,安德鲁法国现如今的百余位将军中,差不多七成都出自香槟混成(旅)团。

当然,这类想法只是隐藏于内心深处,即便面对家人与女婿时,克勒曼也不会开口谈及。再说了,这种被统帅暗中利用的方式,对克勒曼本人而言,没有什么实质上损害,反而有助于他和他家人在军中培养影响力。当然,前提是不能玩出火,否则,不用安德鲁出马,团结起来且一致对外的“香槟系”,足以碾压军队中的其他各派。

作为宪兵总部的司令官,克勒曼知道除了阿尔卑斯军团,南方的北意大利军团、比利牛斯军团与比斯开军团也被安德鲁势力暗地渗透。那位留驻马赛与土伦之间的炮兵上尉拿破仑-波拿巴,就是最高统帅设在地中海沿岸的一枚重要棋子。

……

第318章 安德鲁的法国与巴黎的法国(下)

作为家族第一继承人的理查德韦尔斯利,始终记得成为莫宁顿伯爵的那天,他将自己肩膀上装饰的贵族流苏换下,取而代之的是黑衣黑帽。作为家族长子兼继承人,第二任莫宁顿伯爵不仅仅是一种荣耀,更像是一种责任,是对母亲,对包括18岁威廉和12岁亚瑟在内的数位弟妹,以及对整个韦尔斯利家族的责任。

也是那年,20岁的莫宁顿伯爵放弃了周游欧洲大陆的计划,改为就近照顾家庭,于是在爱尔兰议会谋求了一份职务,开始了自己的仕途之路。两年后,家族的财政状态依然没能改善,身为长兄兼一家之主的理查德韦尔斯利,最终同意了母亲的建议,结束弟弟亚瑟在伦敦漫长而又昂贵的贵族教育,继而送到经济实惠的法国昂热军校去学习骑术。说明一点,他们的母亲最不喜欢自己的第三个孩子,那个名叫亚瑟韦尔斯利的家伙,后者差点让她难产而亡。但在另一时空,羸弱的亚瑟韦尔斯利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威宁顿公爵(铁公爵)。

或许是出于深深愧疚,理查德韦尔斯利等到弟弟亚瑟韦尔斯利在法国-军校毕业之后,为其购买了一个炮兵中尉的军衔。事实上,这支部队数十年来一直驻扎在印度次大陆,这意味着亚瑟可以留在英国本土吃喝空饷。等到22岁时,亚瑟韦尔斯利已两度晋升到上尉、少校。当然,这也是莫宁顿伯爵为弟弟亚瑟韦尔斯利向伦敦军部缴纳的赞助费。

1793年3月,等到巴黎的革-命者下令砍掉前国王路易十六的脑袋之后,伦敦随即宣布与巴黎“断交”,但将大使级降低到代办级。所谓的商务代办只是针对兰斯,而并非巴黎。4月初,已被小威廉皮特首相任命为英国驻兰斯商务代办的理查德韦尔斯利(莫宁顿伯爵),替代了即将离任的英国驻巴黎大使多尔塞特公爵。两人在数天前于兰斯办理了交接手续之后,多尔塞特公爵便启程前往伊比利斯半岛,准备在马德里担当英国驻西班牙大使。

在抵达兰斯前,理查德韦尔斯利说服了内阁,任命亚瑟韦尔斯利少校为自己的助手,继而为弟弟获得一份年薪高达5百英镑的职务(含外交补助),以此来摆脱负债累累的局面。后者在一项军械生产投资中,一下子损失了两千英镑。那是韦尔斯利少校一度以为,新式的贝克线膛枪会在欧洲战场上大卖特卖。

然而,等到第二次普法战争爆发后,横空出世的击发枪将装备有贝克线膛枪的普鲁士人杀得片甲不留。很快,这种号称威力巨大的英国产贝克线膛枪,便成为了全欧洲军火商的笑柄,贬低的几乎是一文不值。别说再卖给欧洲各国,就连英国-军队的众多指挥官也公开拒绝让士兵使用这种自杀式的武器作战……

莫宁顿伯爵的职责既然是商务代办,主要协调安德鲁法国与英国的各种贸易争端,这其中就包括双方在蒸汽机等专利许可权上的诸多纠纷,以及法国人向英国的传统贸易伙伴荷兰、丹麦、葡萄牙、俄罗斯、德意志邦国以及瑞典大量倾销低价棉纺织品的恶劣事件。

事实上,专利权的纠纷压根就扯不清楚。尽管法国联合集团与英国制造业联合会在伦敦司法厅的贸易官司已历经半年多,但距离最后的裁决日期还为时尚早。毕竟,安德鲁法国的科技实力已经日趋强大,即便英国想要在高压蒸汽机方面有所发展,同样绕不开法国人已在蒸汽船与蒸汽机车上设定的各种技术专利。

不过,所有人已经预期了最终结果:一是,便宜了双方商务代表律师在庭审过程中捞取大额的律师费。至于诉讼双方胜负结果,毫无疑问将会是以和为贵,不了了之;二来,英法两国的企业集团将在这场漫长的诉讼官司之后,心平气和的划分各自的商业利益范围,并给想要参与工业革-命竞争的第三方(诸如美国、德国与俄国等),一同设置难以逾越的技术专利障碍。

令英国驻兰斯商务代办真正头疼的,却是纺织品问题。随着安德鲁法国境内的布鲁塞尔纺织基地与斯特拉斯堡纺织基地的相继成立,英国在棉纺织业中的垄断地位已经感受到来自安德鲁法国的极大挑战,甚至是威胁。

在今年,伦敦棉纺织业协会预计,全英国的纺锭数为200万枚,然安德鲁法国将提升到 110万枚(说明一点,在1788年时,英国纺锭总数是全法国的4倍有余),全德意志邦国大概有20万枚,至于俄国与美国可忽略不计。按理说,英国在纺锭数量上几乎是两倍于安德鲁法国,根本无需担心,但事实并非如此。

无论是兰开郡、约克郡或是曼彻斯特,这些英国最重要的纺织工业基地的工厂,他们使用的最先进的机器,都是20年前阿克莱特发明的水利纺纱机。这种新科技比起珍妮纺纱机效率要提升很多。只是一旦天气干旱,河流枯竭,水利织布机就不能运转了,必须改为老式的人工方式。

然而,海峡对岸法国人一开始就使用了最新式的蒸汽纺纱机,理论上可以全天候作业,而且无视天气与河流的影响。在技术方面来说,英国纺织业要吃亏很多。但指望纺织厂的老板们做技术革新是不可能的,由于需要大量的资金与技术储备,这会直接导致第二年,甚至第三年的收益锐减,从而招致股东们的怨恨。

两周前,习惯于危言耸听的《泰晤士报》再度发表了一篇文章,它宣称:

“蒸汽机的运用,是人类生产技术上的一大飞跃。蒸汽机作为动力,它既不受地点条件的限制,又能普遍应用于各种工艺上。蒸汽机的广泛应用,推动了一切工业部门的机械化……请注意,我们的老对手法国人由于率先采用蒸机于棉纺织业之后,已经导致棉纺织品价格下降。未来3到5年内,法国将在全球市场上不断蚕食大英帝国的份额,并将最终夺取了棉纺织品的垄断地位。

很显然,法国纺织业的劳动生产率比起英国要高出不少。1786年时,伦敦100支棉纱价格为每磅38先令(等值于法郎),1790年为30先令;1793年降至 12先令;而在安德鲁的法国,1786年100支棉纱价格为每磅为59先令,1790年为56先令,等到了1793年时陡然下降为13先令。预测到1795年,法国人的棉纱价格会降到10先令,甚至10先令以下。如此低廉的价格,足以在世界棉纱市场将其他国家排挤出去。唯一庆幸的是,法国的产能受到限制……”

来到兰斯之后,理查德韦尔斯利才发现,法国人并非产能严重不足,而是布鲁塞尔与斯特拉斯堡的纺织基地,必须优先满足20多万法军的军需品(制服等)生产,所以没有多余的产能出口给其他国家,从而对英国市场造成实质的冲击。事实上,所谓的法国棉纺织品倾销欧洲各国,压根就是英国纺织协会捕风捉影,无非是忽悠英国议会,意在骗取更多的支持,包括出口退税之内的优惠政策。不过,等到布鲁塞尔与斯特拉斯堡两个特大棉纺基地的二期、三期项目建成,估计廉价的法国棉纺织品会如同洪水猛兽一般淹没整个欧洲和全世界的市场。

所以,理查德韦尔斯利在写给外交部与白厅的报告中,强烈建议内阁效仿兰斯,以优惠贷款、减免税收等经济手段促使英国纺织厂尽可能的采取革新技术,将蒸汽机运用到纺织业,以提升纺织品的生产效率,改变未来的不利局面。

其次,韦尔斯利还在与兰斯方面协商,划分英法两国的棉纺织品在全欧洲,与全球范围的销售配额,以期避免不必要的恶性竞争。显然,这对采用了效率更高的蒸汽纺织机的法国纺织工厂来说不公平。

所以,安德鲁指示兰斯方面的谈判代表毫不客气的加以回绝了。但为防止矛盾激化打贸易战,兰斯的贸易委员会在与英国代表讨价还价之后,同意以放弃英国本土、俄罗斯和葡萄牙三个欧洲国家,以及一切英国殖民地的棉纺织品市场为代价,做出了最终让步。毫无疑问,气急败坏的安德鲁那一晚又在房间里大摔特摔了“英国骨瓷”,但实为廉价的德国瓷器。

除了经济职责外,韦尔斯利还拥有英国特使的秘密身份,其担负的政治职责重大而明确:就是尽其所能,促使安德鲁的法国和巴黎的法国决裂,让前者最终从法国中独立出来,继而分裂强大的法兰西共和国。

为此,兰斯外交部(准确名称是外交委员会)部长收到了英国特使莫宁顿伯爵代表小威廉皮特首相传达的一份秘密建议书,英国内阁同意:

其一,如果兰斯宣布独立,那么伦敦将在第一时间予以承认。无论安德鲁统帅选择共和国体,或是君主制,英王乔治三世陛下将公开表示恭贺;

其二,英国将正式认可安德鲁法国对比利时与西德意志两地的完整主权;

其三,作为对友好国家的支持,伦敦将终止对普鲁士的二期贷款援助,默认法军继续占领西普鲁士各地,或是将其交给萨克森选帝侯国处置;

其四,为加深两友谊,英王乔治三世愿与安德鲁联姻,将夏洛特长公主下嫁到兰斯。

……

“呵呵,该死的英国佬就准备用这4条来敷衍和打发我,让我与巴黎开战?”书房里,安德鲁对着履行外交部长职务的于贝尔问道。

熟悉统帅脾性的于贝尔部长干脆沉默无语,他清楚自己只是外交部的过度部长罢了。事实上,于贝尔更喜欢将花时间去详细琢磨一下安德鲁统帅列出的《民法典》大纲。很多时候,于贝尔都在扪心自问:大家同为兰斯大学的高材生,为何你安德鲁为何总是这么优秀。除了不会生孩子,什么都会,而且会得很彻底。

“好吧,”安德鲁停顿了一下,他从桌案上拿出一份空白公文,用吸水笔在上面刷刷刷的写下一首……诗歌?没错,是一首诗歌,于贝尔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心中也哼唱起来。

等到写完最后一个单词,安德鲁将写有诗歌的公文交给于贝尔部长,嘱咐道:“去,把这个交给英国佬,这就是我的回答!《什么是法兰西祖国?》”

作为诗歌第一个读者的于贝尔,很是激动的再补充一句。他说:“我觉得还应该刊登在《最高统帅部公报》、《兰斯日报》以及《费加罗报》上!”

下午,英国商务代办理查德韦尔斯利收到了安德鲁统帅亲自签署的答复:《什么是法兰西祖国?》

什么是法兰西祖国?

是不是普瓦图?还是诺曼底(都是法国的大区名)

是葡萄生长茂盛的加龙河吗?

是海鸥常聚集的科西嘉吗?

哦,不,不,不!

我们的祖国一定比这更大!

什么是法兰西祖国?

是不是莱茵西区(西德意志)?还是佛兰德(比利时)?

是家畜茁壮成长的皮卡地呢?

是酝藏丰富铁矿石的洛林高原?

哦,不,不,不 我们的祖国一定比这更大!

什么是法兰西祖国?

是比利牛斯?阿尔卑斯?

是响起进军号角的奥尔良?(英国百年战争中,圣女贞德的成名之战)

是塞纳河静静流淌过的巴黎?

哦,不,不,不!

我们的祖国一定比这更大!

什么是法兰西祖国?

能让我称它为伟大的国家!

是阳光明媚的普罗斯旺吗?是森林密布的布列塔尼吗?

让我欢乐的土地和人民。

但不,不,不!

我们的祖国一定比这更大!

什么是法兰西祖国?

能让我称它为伟大的国家!

那一定是马恩,是阿登。

王者之城的兰斯赢得过无上荣誉和胜利?(特指安德鲁在此赢了卫国战争)

哦,不,不,不!

我们的祖国一定比这更大!

什么是法兰西祖国?

最终能让我称它为伟大的国家!

只要舌头能讲出法文

而能唱颂赞美天堂的上帝

就是它!就是它!

英勇的法兰西人,将它归宿于你!

将它归宿于你!

这应该就是整个法国!

哦,在天堂的上帝,俯视下来

和给我们正义的法兰西人勇气,

而我们将忠实地爱它!

就是它!就是它!

这应该就是整个法国!

就是它!

这应该就是整个法国!

第319章 安德鲁的法国与巴黎的法国(续,旺代暴动)

安德鲁激情“创作”的那首《什么是法兰西祖国?》,比起简简单单的说上一句“nepas!” (相当于英语中的否定词no)其寓意更加清晰而明确:无论是安德鲁自己,还是安德鲁治下的法国都不会寻求分裂法兰西的罪恶行为。

尽管在欧洲各国君主与外交官眼中,工业经济与军事力量强大,而且遵守国际关系秩序的安德鲁法国,与那个崇尚暴力革-命,不尊敬上帝,国内一片混乱的巴黎法国,两者已从1792年9月开始,处于事实上的分裂状态。身为律师,安德鲁深知分裂与独立,绝不是代表同一涵义的两个政治名词。

虽说,穿越者的脑海里的确有过那么一两次想要独立念头,但很快就被抛弃掉,那是理智告诉他:这不现实,也不可能。单单回想一下于贝尔部长在安德鲁统帅正式答复英国特使前的那一副紧张兮兮的复杂心情,再等到默念完《什么是法兰西祖国?》之后,面部呈现的欣喜如狂的表情就明白了。

事实上,安德鲁法国的军政高层大都保持着这种复杂而理智的心态。他们跟随安德鲁统帅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依照法律,统一和重建法兰西。

作为一个在欧洲拥有八百多年的稳固国体,法兰西的大一统思想早已深入人心,尤其是两百多年来,从宗教战争的废墟中崛起的贤明王亨利(亨利四世),到野心勃勃的黎塞留公爵,再到制霸欧洲大陆的太阳王时代(路易十四),法兰西留给民众的不仅仅是苦难,还有太多的引以为自豪的辉煌与荣耀。

倘若是萨克森选帝侯(未来的岳父)或是瑞典摄政王(名义的生父)与安德鲁谈及脱离法国的事宜,穿越者或许还能相信一两句。但所谓“支持兰斯独立”的话语从英国佬嘴里冒出来,代表的意义就不尽相同了。即便不去想象后世的战乱的印度次大陆与混乱的中东(都属于英国人支持的独立),当听到英王乔治三世亲自提出上述价码时,安德鲁就明白那个叫韦尔斯利的英国伯爵在忽悠自己。

来自伦敦的情报显示,现如今的英王乔治三世现在仍处于疯癫状态,无法履行国王的各项职责。所以英国特使提出条件的合法性受到严重质疑。好在安德鲁打心眼里就不信任过英国人,尤其是那位理查德韦尔斯利,一个依靠谎言、血腥与战争,将整个印度次大陆揽入大英帝国怀抱的殖民者。当然,还有他的弟弟亚瑟韦尔斯利,一定注定要与法国-军队在战场上兵戎相见的英国-军官。

刚刚打发走于贝尔,身为军情五处主管的德马雷就从另外一个门里钻了进来。事实上,兰斯前神父已经来了好久,一直就在隔壁房间里等候。

“还有什么事吗?”安德鲁的表情有点不耐烦。那是约瑟芬女伯爵再度怀孕了,而自己已经答应过儿子维克多,今天会早点回庄园陪她们母子3个。

此外,德马雷最近表现相当反常,居然不听自己的劝告,下定决心要迎娶兰斯的一位伯爵夫人。好吧,娶个熟妇这原本也不算什么大事,但问题是那位伯爵夫人还是塔列朗的情妇之一,两人还有一个叫夏尔的私生子。尽管一贯对女人无情无义的塔列朗压根不在乎这些,但安德鲁的内心深处总感觉有点别扭。

所有安德鲁法国都清楚一个事实,那位年轻的最高统帅在女人与权势两个方面从不与他人共享。很多追求玛格丽特夫人与约瑟芬女伯爵的可怜虫,都被北方独-裁者以各种借口流放到北非的阿尔及尔,或是6千公里的外的多米尼各。

“是巴黎传来的消息。”负责国内事务的德马雷将一份情报递给安德鲁。他尽管不看儿时好友的愤怒眼睛,继续引述文件中的内容说道:“吉伦特派控制的国民公会通过了一项土地法令:从今年4月15日开始,规定将没收的逃亡贵族和反革-命分子的土地,将其分成小块出售,地价分 10年摊付,给予立即付清者以优惠……”

此外,法令还有另行规定:凡村社内一切闲置的土地以及在最近 2百年内被领主夺去的一切公有地,包括牧场与森林,全部还给当地农民,按人口进行分配,不计性别和年龄。于是,国民公会乐观的预计,将在3个月之后,几十万无地农民会变成了小土地所有者。

然而按照规定,吉伦特派操作的巴黎政-府规定了购买土地时,需要缴纳费用的最后时限。话句话说,农民可以得到土地,但必须缴纳首期费用,按照一公顷价值3千里弗尔计算,农民首期(第一年)的费用为300里弗尔,外加各种手续费等,一般需要350里弗尔。而这一笔钱,对于超过三分之二绝对贫困的农民而言,根本就是天文数字,自然无法拿出来。

不久,土地高利贷者就出现了。在很多官员的纵容(勾结)下,高利贷者给予农民350里弗尔的贷款,但要在1年里收取高达3千5百里弗尔的收益。为此,农民之还清贷款之前(很多人根本还不清这种利滚利的高利贷),必须将土地抵押给高利贷者。如此一来,这些获得土地的农民,他们的生活反而变得越发贫困,他们不仅要给政-府缴纳土地费用,还要忍受高利贷的无情盘剥。

而在北方27省以及西德意志地区,兰斯的法令规定:无地或少地的农民可从政-府手中购买流亡者的土地,地价每阿尔邦(合 03公顷)500里弗尔(比巴黎规定要便宜很多),通常分 20年交付,而且不计任何利息。

此外,兰斯政-府还反复重申,取消一切封建性的租佃关系,有违反规定者,服苦役3年;其次,兰斯政-府还规范土地金融的最高利率,打击高利贷者,并鼓励农民予以举报。违反金融政策者,在没收本金和收益之后,罪犯还要流放北非殖民地;最后,对于依然无法缴纳首期(第一年)费用的赤贫农民,他们可以申请在两年内暂缓缴纳,先行耕种土地,等到第三年再开始缴纳各种费用。需要说明的,上述延迟缴纳的申请者未来在5年内,不允许买卖土地。

所以,安德鲁对于巴黎的土地政策丝毫不以为然,他说:“这些吉伦特派份子在给自己挖墓。呵呵,外省的有产者太小家子气了,无法取悦那些一无所有的贫民,尤其是旺代。这种过时的土地政策早在1791年10月的立法议会中就被提及过,只是除了我们的马恩和阿登两省,没有谁在认真实施。”

事实上,巴黎议会中的激进派包括圣鞠斯特在内,都希望能效仿兰斯方面,实施以军役换土地的政策,那是他们需要农民子弟主动参军,而不是强拉壮丁的方式。此举被吉伦特派和中间派联手加以否决,那是他们认为需要土地税费填补国库。所谓的“三十万人法令”看似非常有效,能够动员大量士兵,但对军心、士气和国本的伤害太大。3月下旬以来,旺代等地的持续暴动,就是最好证明。

在路易十六走上断头台之后,安德鲁曾指示国民公会的图里奥等人,希望巴黎能正视法国西部极有可能爆发的重大危机。然而,此举却被吉伦特派和雅各宾派的代表加以嘲笑。那是所有国民公会的代表都清楚一个事实:贫瘠的旺代与落后的布列塔尼根本就是保王意识最为薄弱的地方,也是法国少数民族聚集地。不可能为了他们一贯看不起的前国王,反对给予他们自由与平等的巴黎政-府。

由于历史的缘故,上述两地的乡间贵族和农民从不曾真正效忠过波旁王朝。反倒是城市的平民以及有产者,在大革-命之后纷纷向巴黎的掌权者靠拢,一副“谁高高站在台上,我就拥护谁;谁倒台了,谁就是我的敌人”的油滑嘴脸。

事实上,那些纯朴、强悍、迷信宗教而又忠于旧秩序的旺代农民,对于与他们的地位无关的革-命是无法理解的。那是1791年后的革-命政策直接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夺走了他们精神上的慰藉者:未宣誓又不能逃亡国外的教士。

旺代农民生命中还蕴藏着一股巨大的热情,那就是对家乡的热爱。他们只希望生活在自己的家乡并且老死在那里。为了坚持他们有住在他们熟悉的环境中的权利,他们愿意拿起武器;为了保卫他们的家园,他们情愿流血牺牲。然而,无论是迫害教士,还是处斩路易十六,都没让旺代农民拿起武器反抗巴黎。

最令旺代农民难以忍受的,反而是共和国政-府的征兵令。3月中旬,征集30万军队的命令一下达法国西部。短短一周之内,无论是上旺代还是下旺代,不愿履行共和国政-府强加给他们的种种义务,更反对远离家门参军打仗的农民们开始了暴动。但直到4月下旬,流亡贵族与保王党人才注意并介入这场暴乱。

从农民暴乱到保王党人参与其中,这期间差不多留有一个月时间,巴黎方面大可以采取不流血或少流血的政治手段去平息这一不幸事件,但被白白浪费掉。两周前,安德鲁以议会荣誉代表的身份写信给轮值议长,提出“以政治协商手段解决西部农民问题”的建议,居然也被大多数代表当做北方独-裁者对巴黎革-命政-府幸灾乐祸的一种表现,最终选择了无视。气得安德鲁几乎吐血。

4月,军情局方面收到确切消息,大批流亡贵族,诸如邦尚、德尔贝、拉罗什雅克兰、莱斯居尔、塔耳蒙等人来到旺代叛乱区,并逐渐获得起义军的领导权之后,安德鲁再度提出,让北方第一军的奥什将军所部3万人,南下参与旺代平叛的军事行动,将法国西部的那场暴乱扼杀在摇篮之中。

同样的,这一条建议也被巴黎议会否决了,但这一次雅各宾派内部意见并不一致,丹东和卡尔诺表示支持,马拉与圣鞠斯特坚决反对,罗伯斯庇尔与库东态度不明;反而是吉伦特派的议员们旗帜鲜明的坚定反对兰斯干涉中南部事务。

鉴于此,安德鲁也不在坚持什么,该说、该做的他都尽力了,至于未来的发展,他本人也无能为力,历史的惯性太过强大,穿越者时常感觉有心无力。尤其是哪个叫约瑟夫-富歇的混蛋,居然率先背叛了安德鲁。为洗清他本人与兰斯方面的关联,富歇在国民公会的各项表决中,第一时间站到北方独-裁者的对立面,不停的大放厥词,还要求议会同僚们对于安德鲁的一言一行,须保持万分警惕。

由于富歇的忽然反水,直接导致军情五处曾秘密安插于旺代北部与南特等地,那些已经暴露的情报点不得不放弃。好在当地的雅各宾派官员收到过兰斯方面的警告,不敢随意加害军情局的情报人员。在勒索了一大笔赎金之后,巴黎方面便将这些间谍驱除到北方。

……

想到这里,安德鲁向军情局国内事务部主管,询问旺代暴乱的近况。

“很糟糕!”德马雷解释说,“当农民领袖卡特利诺将军队的指挥权交给流亡贵族之后,那些愚昧不堪的农民居然懂得战略和战术。最新的消息,叛军已经接连打败平叛的部队和国民自卫军,相继攻占了肖列、布雷絮尔、图阿尔翁热和索缪尔等城市。目前,叛军正在森林与沼泽的边缘地带进行短期修整,补充弹药,等待更多援军。有消息证实,他们试图北上,进攻西部重镇南特。”

“英国人呢?”安德鲁再问。

德马雷继续说道:“目前没有发现英国人直接介入旺代叛乱,至少情报员没有看到英国-军官参与其中。不过,很多流亡贵族都是在伦敦听闻暴乱消息之后,继而坐船绕过法军的封锁,赶到旺代参与叛乱。曾有传闻是英国本土舰队派出了护卫舰,将大批流亡贵族和军官送到法国海岸边。但这一点尚未获得证实。”

“我相信这是事实,英国人已经秘密卷入了旺代叛乱。”安德鲁依据另一时空中的历史做出了判断。他还指示说:“让你的人向巴黎发出消息,英国情报部门正在印刷巨量的假里弗尔指卷,并已经交给反叛军带到法国。”

他望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德马雷,说:“至于巴黎方面是否相信,这并不重要。历史就像大海,有涨潮和退潮。退潮时人们可以看见浅底,唯独在涨潮时人们看见浪涛。哪怕巴黎不允许兰斯干涉旺代叛乱,我依然有责任去提醒国民公会。”

等到德马雷准备出门时,安德鲁再出叫住对方,嘱咐道:“你去把找来拉洛克叫来!”

可话音未落,那位军情六处的主管将军已从书房外急匆匆的闯了进来。一进门,拉洛克就冲着安德鲁挥舞自己手中的一张情报单,表情显得很是兴奋。

“统帅阁下,发电机行动成功了!”

第320章 韦尔斯利对安德鲁法国的印象

当 1792年 10月,奥什将军指挥的北方军团(如今的第一军)炮轰并包围了欧洲第二大海港城市安特卫普之后,英国外交大臣便立刻照会了代表安德鲁法国的肖弗兰大使。该照会中宣称:

“英国决不会同意法国擅自以冒充的天赋权利为借口,把自己当成唯一的裁判官去裁决由神圣的条约建立起来,并由所有大国一致加以保证的欧洲政治体系。英国坚持它一个多世纪以来所遵循的准则,对法国直接或间接地使自己成为低地国家(比利时)的主人,或成为欧洲普遍权利和自由的主宰者的行为,决不会置之不理。”

在面对英国人的恐吓时,安德鲁主动寻求了政治妥协,先是下令撤离海军舰队回归敦刻尔克军港,随后又解除针对安特卫普的包围,并将海港城市非武装化。基于此,英国人便很快收回了这份外交照会。不久之后,等到兰斯与维也纳签署了《布鲁塞尔和约》,伦敦也默认了安德鲁法国对低地法语区(比利时)的统治,但白厅始终拒绝承认安德鲁法国对莱茵河以西的德意志领土的所有权。正是由于英国人的反对,整个西德意志至今处于军管状态,没能列入安德鲁法国的省份。

在第二次普法战争爆发时,英国继续作壁上观,白厅方面更是希望两个欧洲列强在战争中受到相互重创对方,但结果却令欧洲的外交官与军事家大跌眼镜。仅仅12天,安德鲁法国匆忙组织的包括瑞典和萨克森在内的反普联盟,就赢得了这场战争的最后胜利,不仅占领了西普鲁士全境,还准备向东普鲁士和柯尼斯堡发动进攻。

很快,英俄两国驻柏林的外交官联手起来,分别以贸易封锁和战争威胁的方式,成功阻止了安德鲁法国征服普鲁士的步伐。否则,那个曾经称霸欧洲一时的陆权强国,也许会在1793年2月之后,让“普鲁士”沦为一个被世人遗忘的历史名词,比起地理名词“意大利”还不如。

经济方面,英国的商务代办经过一系列谈判,成功限制了安德鲁法国的棉纺织品在海外市场上的快速扩张;在大力发展以蒸汽机为代表的工业化经济时,傲慢自大的法国人不得不听取英国各商业与制造协会的意见,而两国间几乎所有商业与贸易纷争的最终裁决庭始终设在伦敦,而并非兰斯。

无论是兰斯官方,还是民间组织,或是新闻报刊,很少有公开反对英国的言论。在安德鲁法国几乎不存在抵制英国产品的行为,所有商品可以较低关税进入兰斯政-府控制的所有区域。不过,兰斯输入主要产品依然是蒸汽机、建造铁轨的铸铁、纺织原料的棉花,硝石和硫磺,还有南美洲的奇特产物-橡胶。天知道,法国人为何要耗费重金,囤积这种只能当做儿童玩具,或是橡皮擦的玩意。

此外,兰斯政-府还在近期将贸易委员会从庞大的内政部门中彻底独立出来,继而成立了一个专门负国内与国外贸易的商务委员会(商务部),其高级主管(相当于商务部长)由已经辞去联合集团总裁职务的萨伊担当。

上台之初,27岁的萨伊部长(委员会主-席)就迫不及待的向英国特使表态:将持续加大对英国产品,尤其是初级原料,诸如铸铁、棉花与橡胶的进口额。事实上,兰斯政-府更希望大幅度增加硝石的进口量,但被英国婉言拒绝。那是白厅各部门与议会下院都已达成一致意见,必须限制安德鲁法国那过于强大的军力,类似硝石等军需品的输出会加以管控。

至于英国产的蒸汽机,兰斯方面以专利权纠纷为由,一直在逐步减少进口数量。但在英国商务代办理查德韦尔斯利看来,这并非事实。真实情况是法国人在沙隆基地的蒸汽机产已经能够满足其国内生产,甚至还有富余的蒸汽机产品以及内河蒸汽船,出口到南方法国、萨克森、瑞典、巴登、符腾堡与巴伐利亚等国。

韦尔斯利从兰斯的报刊上留意到,那个位于马恩河边的沙隆制造基地,已经变成蒸汽机及其周边产品,包括火车机车、内河蒸汽船、蒸汽纺纱机和织布机、食品加工机械的研发与生产基地;之前的棉纺织工厂正陆续转移到布鲁塞尔与斯特拉斯堡。此外,距离英吉利海峡不远处的里尔将成为第三个棉纺产业基地;煤炭、军工业和钢铁厂主要集中在以那慕尔、列日、卢森堡和色当为核心的马斯河流域;至于罐头、奶粉(麦乳精)等食品与畜牧加工业,更多分散于北方各省……

由于对安德鲁法国外交上的屡屡成功,使得威斯敏斯特宫的权贵们感觉过于陶醉,那是他们自负的认为大英帝国对一个新兴欧陆强国实施了有效管控。当然,没人知道那个北方独-裁者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独自待在一个全封闭的小房间里,恶狠狠的砸坏房间内摆放的所有英国瓷器,只为发泄心中的种种不满。

在抵达兰斯的半个月时间里,拥有特使身份的理查德-韦尔斯利仅仅见到了安德鲁三次,会晤时间合起来也不过1个小时。尽管北方独-裁者始终举止优雅,态度和蔼,但理查德-韦尔斯利却能感觉到对方发自内心的冷漠。尤其等到双方达成一揽子棉纺贸易协定时,这位英国代办甚至察觉到安德鲁对自己不加掩饰的厌恶感。这是酒会现场,始终待在一旁的弟弟阿瑟-韦尔斯利暗中提醒的。

曾经有两次,韦尔斯利希望能进入色当基地参观,但被兰斯外交部婉言拒绝,那位于贝尔部长宣称钢铁基地实为军工管制重地,一项隶属于宪兵总部负责。至于英国人向宪兵部递交的官方申请,始终都没有、也不可能会有下文。

另外,白厅外交部在安德鲁法国秘密收买的间谍,其命运和下场都非常悲惨。那些已知暴露的百余位为英国官方效力的法国情报人员,不是面临终身苦役就是接受缳首死刑。即便是在法国从事各种特殊任务,但无外交豁免权的英国商人也不可幸免。离开伦敦时,理查德-韦尔斯利已获知,近半年来有8位英籍侨民在法国意外遭遇了各种不幸,而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就是外交部的秘密情报人员。

说明一点,18到19世纪,英国最庞大的情报部门通常隶属于白厅街(英国各军-政部门的所在地)的外交部。并非像安德鲁法国一样,拥有一批独立、专业,且直接听命于最高决策者的情报与反情报部门,包括军情五处、军情六处、宪兵部和警务部。

专业实力上的不对称,使得法国间谍在英国甚少被抓。即便有暴露的,狡猾的法国佬都会第一时间寻求有经验的英国律师介入,让愚蠢不堪的伦敦军警白忙活一阵。接着,制服们还要被各家商业报纸和漫画杂志猛批一顿,说是侵犯了人-权与自由。自从法国人将上述词汇传到伦敦,就成为市民们挂在嘴边的常用语。

可无论如何,兰斯永远都比巴黎文明。

兰斯的街道宽阔,美丽清洁,到处是苍翠的树木、如茵的草坪和整齐排列的煤气路灯。在已有20多万人生活的大都市里,极少上演巴黎式的喧嚣与混乱,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至少店铺经营者从不紧张兮兮的防范长裤汉来打劫,而神父不担心有暴民会在教堂里亵渎上帝。由于治安良好,巡警们通常会悠闲自得的逛街,那是兰斯上空很难听到刺耳的警笛口哨声。

这座城市里,有一项令前英国驻巴黎大使多尔塞特公爵和韦尔斯利兄弟极为推崇的“兰斯文明之举”,那就是设在这座城市大街小巷上的两百多个公共厕所,里面有供城市居民和流动人口共同使用抽水马桶(蹲式)。这类马桶为色当钢铁基地里出品的工业陶瓷,其原料主要来自高炉出铁后遗留的钢渣(硅酸盐)。

不仅如此,兰斯市政厅还做出强制性规定:人口集中的公共建筑,诸如火车站、咖啡馆、餐厅、邮局驿站、歌剧院、政府办公楼,以及教堂和修道院等,必须附设相应的公厕且男女分开。对于餐饮行业,还须为客人提供用于洗手的肥皂与干净水。

韦尔斯利兄弟曾经听说,修建公共厕所的想法是安德鲁统帅在1790年率领他的香槟混成团进驻兰斯之后,亲自下达的第一道军令。自从那以后,兰斯才没有污水横流,恶臭熏天的糟糕境况,真正成为一座美丽的城市(事实并非如此)。

这一切,对于造访这座城市的英国人而言,感觉非常便利又充满了好感。于是,海峡对岸的绅士们不会再在马车上预备一两个尿壶,后者会搞得满车厢尽是臭烘烘的气味。差不多每一个从兰斯回到伦敦的英国人,事后都会强烈建议伦敦市政厅像改造清洁水源那样,以兰斯的公共厕所为蓝本,在帝国首都加以推广。

……

第321章 第一次反法同盟与八千万英镑

与其他英国人不一样,作为政客的韦尔斯利看待问题不会太过肤浅。眼前兰斯城所谓的美丽、卫生与洁净,是北方独-裁者以残暴无情的军令手腕,施加给当地居民那成千上万的苦役、流放,甚至是死刑,而产生的最终结果。

负责监视法国海岸线的英国本土舰队的消息一再证实:在敦刻尔克军港,安德鲁法国每周都要在此流放两至三百名“罪犯”到北非殖民地,主要是阿尔及尔湾周边;或是美洲各地,包括新奥尔良和法圭亚那,以及法属加勒比地区(以圣多明各、瓜德罗普与马提尼克等地为主)。

至于被流放的人,除了常规的刑事罪犯,还有一切反抗安德鲁统治的左中右派分子,有官员、律师、神父、军官、士兵、医生、商人、艺术家,高利贷者、社会活动家,土地贵族、吉普赛人,以及未能证明自己为法国公民身份的黑人奴隶。而能让安德鲁一次次容忍而选择不流放或不忍加害的,只有科学家与工程师。

至少在这一点上,安德鲁与英国历史上的那个争议颇多的大独-裁者,克伦威尔非常相似。两个人都依靠军权和议会起家,但都喜欢搞独-裁专-制,却不太愿意胡乱杀人(仅限于本国人)。最后,独-裁者都是将这些宝贵人才,但又不怎么听话的“坏家伙”们,统统投放到海外殖民地,为帝国的未来开疆辟土。需要补充一点,在英国征服与统治印度次大陆的两百多年间,大约损失了3百万人。

从个人感情上说,经历过家庭不幸与事业挫折的理查德-韦尔斯利很是敬佩“兰斯孤儿”安德鲁-弗兰克的奋斗史。后者能在短短的4年时间里,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律师,成为一个包揽军政大权的最高统治者。

然而站在国家立场,莫宁顿伯爵坚持认为:安德鲁法国将是大英帝国维系欧洲大陆势力均衡的最大威胁。这个威胁,比起宣扬自由、平等、博爱的巴黎政-府更要强大。倘若兰斯方面拒绝独立于巴黎,那么威斯敏斯特宫就必须将其视为革-命法国的一部分,竭力联合欧洲各国君主势力,对其实施无情打压。

事实上,内阁首相小威廉皮特也是持有同样的观点。只是安德鲁法国显得太过油滑,他从不明里暗地的向英伦三岛输出平民革-命,也不挑战英国人在欧洲与海外市场的商业底线,还在贸易方式竭力拉拢(腐蚀)英国下院的反对党领袖福克斯伯爵,以及辉格党人理查布林斯里谢里敦等人,导致英国议会迟迟不能形成一致意见,继而出台针对革-命法国的战争讨伐令。

然而,当安德鲁法国将法国革-命势力迅速向欧洲大陆广大地区扩散,特别是版图伸展到低地国家(比利时);1793年2月,还以微小代价赢得了普法战争重大胜利时,白厅感到不可容忍的威胁。此时此刻,英国开始走到对法战争的边沿,但伦敦的绅士们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完美借口。

等到法国国王路易十六被巴黎革-命者推上断头台后,英国内阁决定从台下的观众席跳到舞台中央,参加反对法国的军事行动,并在全欧洲范围内建立一个反法的君主联盟。所以,公开宣称已经得到英王乔治三世授权的首相小威廉皮特,实际上成了这场反法同盟的主要倡导者和组织者。

为避免夜长梦多,小威廉皮特决定与议会下院的反对派领袖达成一项政治妥协,提出将安德鲁法国与巴黎法国做分别对待。1793年3月下旬,英国外交部强令法国驻英国大使馆关闭,也断绝同巴黎法国的一切外交关系。但与此同时,英国内阁同意了原驻英国大使肖弗兰侯爵,在使领馆的原址上重建兰斯驻伦敦的商务代办,也就是安德鲁法国在伦敦的使领馆。

当然,这些都属于小威廉皮特内阁的缓兵之计,一旦这场欧洲战争进行到白热化阶段之后,打红眼的欧洲人已不知道该如何区分(或是顾及)安德鲁法国与巴黎法国的种种不同。等到一两次擦枪走火的不幸事件后,兰斯就将与巴黎一样,成为大英帝国,以及反法同盟各国的打击对象。

此时的巴黎,无论是雅各宾派,还是吉伦特派都对革-命法国的革-命力量充满信心,同时他们还指望能得到英国国内民主派人士的支持,所以他们对英国、西班牙、俄国和奥地利等国的威胁毫不畏惧。另外,北方法国在两次战争中很是轻松的打垮了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反革-命势力,并将自由树种到布鲁塞尔、科隆、科布伦茨、美因茨和柏林,给予了南方革-命者足够的勇气。

安德鲁非常清楚,英国所以积极参加并组织反法战争,其目的虽然具有反对法国革-命的因素,但从根本上说,它仍然是17世纪末以来,英国和法国争夺商业和殖民霸权的继续,而并非为了意-识形态上的某种原因。

就在英国下院的议员们还在为是否向巴黎法国宣战而争论不休时,一向外表保持和平姿态的英国内阁乘此机会也作为法兰西的敌对国在“外交战场上”出现。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英国人与欧洲各国签订了七项同盟条约和六项援助条约。上述外交条约半数为不公开协定,需要某一事件来触发。

从4月开始,英国开始成了反法同盟的核心国、鼓动家、提款机和军火库。英国的海军已经率先出动,将大批流亡贵族送到法国西部的叛乱省份。在上下两院的首肯后,英国内阁得到了八千万镑特别拨款(属预算案),意图在欧洲列强围攻法国之际,伺机巩固本国贵族政权,以及东西印度和海上的霸权。正如黎歇留和马扎然乘英国内战危机而扩大法国在欧洲的势力一样。

在柯尼斯堡,被安德鲁法国打垮的普鲁士王储威廉三世,提前3个月得到了4百万英镑的复国与重建资金(半数为给安德鲁法国的战争赔款);在马德里,英国人策动了西班牙政府重新改组,反法派的“和平亲王”戈多伊担当西班牙政-府的首相;在维也纳,奥地利人保证在得到英国人提供的战争资金,以及自己在瑞士、北意大利和南德意志特殊利益的承诺之后,美泉宫宣布将在6月前,发兵援助岌岌可危的撒丁王国和瑞士;而荷兰、汉诺威与布伦瑞克三国已在英国特使穿梭外交访问下,缔结了四方军事同盟,准备组建一支10万大军对抗南方强邻;至于流亡海外的波旁王室成员与贵族们正式承认小夏尔为路易十七,而后者的叔父,那位普罗旺斯伯爵也将作为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等到意大利半岛上的那不勒斯王国,决定追随罗马教廷向巴黎法国宣战之后,整个欧洲中只有威尼斯、瑞典、德意志邦国和丹麦是中立国。

而此时此刻的俄国,依然在消化吞到肚子里的波兰领土(乌克兰与立陶宛)。此外,叶卡捷琳娜大帝还“一不小心”,看中了国土富饶但又军力虚弱的波斯帝国,希望在煤铁资源丰富的高加索方向继续拓展俄罗斯的领地。所以,圣彼得堡很是高调的加入到反法同盟的阵营之中,但俄国人却始终拒绝出兵。除非安德鲁法国部署在奥得河的军队对自己“庇护下的普鲁士和波兰不怀好意”。

于是,南北法国四境都受到欧洲君主国-军队的威胁。在阿尔卑斯山区,巴黎法国将同12万奥地利—撒丁联军作战;在比利牛斯山区,巴黎法国同10万西班牙军作战;在莱茵河下游(北岸),安德鲁法国的北方方面军与10万三国联军相互对峙;在奥得河,安德鲁法国的东方方面军正监视着10万普鲁士军队,未来还可能有10万,甚至更多数量的俄国-军队加入战局;从北海到英吉利海峡。再到地中海,英国本土舰队和地中海舰队加强了对法国海岸线的监视力度。此外,英国人还希望丹麦能够加入反法同盟,从波罗的海方向封锁安德鲁法国。

整个1793年的初春时节,看似一场欧洲大战将不可避免的爆发。但事实上,反法同盟的成员国彼此间并不信任,所谓的四面八方的联军计划几乎都停留于纸上谈兵。至少在春季结束前,列强们都不准备与法国人大打出手。

不过,那些欧洲君主都渴望大肆挥舞8千万英镑的英国外交官来到自己王宫里作客。然而等到4月下旬,伦敦方面却传来不幸噩耗,内阁首相小威廉皮特因为一桩政治丑闻而不得不主动下台;此外,英王乔治三世的精神病也再度发作……所以,那8千万英镑留在英格兰银行,至少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飞不起来。

但莫宁顿伯爵收到伦敦的外交通报时,他的第一时间感觉,就是正直的内阁首相遭人陷害了。无论如何,理查德-韦尔斯利都不会相信,才华横溢、最富智慧和敏锐思想的小威廉皮特会犯下如此低级的政治错误。

第322章 英国内阁的倒台风波(上)

与兰斯差不多,伦敦的初春依然春寒料峭,风雨凄凄。然而,等到让人烦恼寒雨统统消失后,在一个阴冷无风的日子里,“一场特别刺鼻、又浓又黑的烟雾”自上午10点钟开始,降临到这座城市的大部分地区。

短短48小时之内,充满粉尘的烟雾已经转变成为严重的雾霾事件,整个大英帝国的首都陷入一片阴沉中。由于缺少风雨,浓雾(霾)一直难以消散,笼罩在伦敦上空的污浊空气开始引发很多人在咽喉、心血管与肺部方面的各种疾病。两周后,伦敦卫生部门宣称这场严重的浓雾(霾)事件已造成至少6百人死亡。

就在整个伦敦陷入漆黑一片之际,繁忙的泰晤士河上也因大雾天不得不停运,河港部门告知往来的客货船主,在浓雾消散之前他们必须一直停留在这里。不过,70万伦敦市民灾难日的雾霾天里,反而成为走商品私犯们的欢乐天堂。

拂晓时分,一艘来自汉诺威的双桅商船借助引水员的复杂指令,以及码头上各种港口雾灯的指引,通过河港狭窄的甬道进口,悄无声息的向空着的12号码头靠拢。不多时,在商船的后甲板上,一个低沉而具权威的男人声音在忙碌的船员中间响起:“全体注意!准备抛锚!”

于是,全体船员立刻按命令行动起来。这艘名叫“快乐海马号”的汉诺威商船上一共有十一个水手和一名引水员,他们有的奔到大帆的索子那里,有的奔到三角帆和主帆的索子那里,有的则去控制转帆索和卷帆索。

而那个低沉声音的主人就是这艘双桅商船的大副,菲尔德托克。他是一个身材瘦长的年轻人,年龄约莫有25岁的模样,有着浅蓝色的眼睛和栗色的头发,外表给人一种极其镇定和坚毅的感觉,那种镇定和坚毅的气质是只有经过各种大风大浪与艰难险阻的人才能具有的。

不久之后,当船已靠近码头时,年轻的大副继续喊道:“注意,准备收主帆,后帆和三角帆!”过了两分钟,指挥官的第三道命令已经下达:“收帆!卷帆!”话音刚落,所有的帆就都收了下来,“快乐海马号”凭借惯性慢慢的向前滑行,几乎觉不到是在向前移动了。

此时的托克大副四下环视了一下手下船员们的工作,当听到有人咳嗽时,便命令他戴上口罩,准备下到船舱里休息;看到自己的命令已被迅速而准确地执行,大副便又转过身,走到靠着码头一方的船舷,将手中的玻璃煤油灯高高举起,继而以逆时针方向持续晃动3次。

很快,双桅商船的水手们顺利放下船锚,并将船体前后两处缆绳同码头连为一体。整个船身尚未平稳,一个手持文明棍,头戴高筒帽的中年绅士迫不及待就沿着船边刚刚放下的弦梯,以水手般敏捷的动作爬到双桅商船的甲板上。

大副菲尔德托克看见来的客人是自己熟悉的英国货主,立刻摘下自己口罩和帽子,朝着高筒帽绅士那边走过去,在路过一名船员面前时,大副暗示后者应该先行离开。

那位英国货主名叫惠斯特-莫雷尔,一位隐藏在伦敦的大走私商人。至于他的客户,就是这座欧洲第一大城市的古老贵族和新兴富裕阶层。为伦敦的10到12万的有钱人提供优质上乘的法国葡萄酒,也属于莫雷尔先生的重要使命之一。

从老皮特时代开始,为扶持英国本土的威士忌、白兰地、琴酒、啤酒与杜松子酒的发展,限制法国波尔多红酒对国内市场的冲击,议会内阁下令对原产法国的葡萄酒征收50%的高额关税。等到了小皮特执政时期,关税已飙升到200%的征收。这意味着1瓶2磅装的高端波尔多红酒(价格为普通红酒5到6倍),其离岸价格平均为5里弗尔(先令)。等到通过一系列正常途径进入英国市场后,由于200%的关税,导致其成本一下子变成了15先令(里弗尔),如果再算上运输与经营成本等,一瓶法国南方的上等红酒竟然需要20先令,整整1英镑。

一英镑一瓶的红酒,即便是波尔多酒水中的上品、精品,那也同样属于天价。对于那些一贯喜好将法国高档红酒摆设于自家豪华宴会(舞会)上的英国贵族和城市绅士来说,这种惨无人道的高税率,根本就是一种惨无人道的痛苦折磨。

尤其是那位亲自签署了针对法国红酒征税令的小皮特首相,后者每天至少消耗5瓶法国高档红酒,这意味着单单在酒水支付这一项,唐宁街10号的首相官邸每月需要150到200英镑,相当于一个伦敦中产家庭全年的收入。也正是这一嗜酒缘故,使得年薪高达6千英镑(或许更多)的小威廉皮特首相,依然是债台高筑,负债累累。1793年的英国首相小威廉皮特的收入,放到21世纪差不多为年薪60万英镑。而这一水平,相当于时任英国女首相特蕾莎-梅待遇的4倍。

在这种情况下,从法国波尔多港口向英国走私红酒的贸易航线就随即孕育而来了。事实上,从18世纪50年代年开始,波尔多的红酒商人几乎都参与过走私。等到大革-命之后,这种走私贸易航线反而变得越发红火。

波尔多的酒商们将酿造的中高端红酒,以远远低于正常出口价格,仅为2里弗尔一瓶(2磅装)的价格,大量批发给那些可以成功躲避法英两国的海关,顺利穿越英吉利海峡的走私船。抵达英国后,商船主再卖给英国走私商人,借助后者的渠道网络,成功流入伦敦及其周边成千上万的富有家庭中。

而此时,每一瓶波尔多上品红酒的零售销售价格最要15先令(等值于里弗尔),比起正常渠道进口的20先令一瓶法国红酒,要便宜至少三分之一。

1790年8月,还是税务检查官身份的安德鲁就在波尔多整顿过当地海关,并给波尔多大大小小的酒商们开具了一份高达800万里弗尔的补税清单,搞得吉伦特省首府好一阵鸡飞狗跳。期间,安德鲁在中饱私囊,极大丰富了自己荷包的同时,他也顺便整死了波尔多的大包税商。自始至终,安德鲁没有完全制止对外走私红酒的考虑,而是以国家和法律的名义,为巴黎议会和自己敛财。

3个月后,巴黎税务检察官率领他的香槟混成团离开加龙河北上,而波尔多的红酒商人与走私船主们再度恢复到以往常态,并将原本应该属于巴黎的那一份共同分享了。当然,属于安德鲁的那一份红利依然维持到1793年……

“原来是你呀,菲尔德?”中年商人直到走到年轻大副的面前,这才认出对方,他环顾四周喊道:“出了什么事?我的老朋友,莱克勒船长怎么不来了?”

“真是太不幸了,尊敬的莫雷尔先生!”托克将摘下的帽子捏在面前,他解释说,“太不幸了,尤其是对我和其他船员!两天前,在经过奥尔德尼岛(英吉利海峡入口)附近时,快乐海马号永远失去了我们勇敢的莱克勒船长。”

“哦,是怎么回事?”英国绅士带着稍微放松一点的口气问道。

“在进入海峡时,我们遇到了一场可怕的暴风雨,可怜的莱克勒船长被一根倒下的桅杆意外砸中了脑袋,当场就蒙上帝召唤而去。在法国海岸线躲避风暴时,我们把老船长的遗骸端端正正地缝裹在吊床里,头脚处放了两块各三十六磅重的铅块,按惯例海葬了他,这样可以让莱克勒船长安心长眠于英吉利海峡。”

一边絮絮叨叨说着,大副菲尔德托克还一边用右手在胸前比划着十字,似乎在为不幸蒙难的老船长痛苦致哀。等到这番嘘唏之后,伦敦商人迅速将话题引入正题,他很是焦急地追问起来:“那现在,我的货物呢?”

“货都安全,尊敬的莫雷尔先生!那方面我想你是可以满意的,属于您的货物未受任何损失,平安到达。”大副回答道。说着,托克将商人带到甲板一处,他命令一个守在附近的船员打开暗门,并亲自下到船舱里面取出一瓶玻璃瓶装的2磅波尔多红酒,用开瓶器打开,倒在船员递过来的高脚杯中,展示给走私买家。

大副自豪的说:“这是今年出产的优品拉菲,和以往一样,全部产自梅多克。” 至于梅多克,那是波尔多地区葡萄酒原料最主要,也是最昂贵的产区之一。

英国买家接过红酒杯,先是在鼻尖嗅了一口,继而品尝了小口气,唇齿间的美妙芳香令英国人高兴极了。毫无疑问,绝对是波尔多的上品葡萄酒。

“说吧,准备给我多少件?”莫雷尔最是关心另一个话题,至于酒水价格,那都是与波尔多方面商议好的,与运输船无关。通常状况下,6瓶为1件。

大副从怀中掏出一张密密麻麻的纸条,那是船长室里得到的。他依照上面货单读道:“一共是两千件,共计1万2千瓶波尔多产的上品红酒,尊敬的先生!”

“不、不、不!”莫雷尔很不高兴的挥舞起手中的棍子,他嚷嚷道:“那个该死的莱克勒家伙,这艘海马号至少能装运10万瓶红酒,而他却准备只给我8分之一,这次我要一半!一半,5万瓶红酒,知道吗?”

托克双手一摊,很是为难的解释说:“可是,莫雷尔先生,我现在整个船舱也只有3万瓶。至于其他的,早在克里夫和伊利斯两地都运走了。”

“好吧,3万瓶就3万瓶!”伦敦商人不容分辩的手一挥,让跟在自己后面的犹太人点出1万英镑(折合20万里弗尔银币),塞给已经晋升新船主的年轻人。不久,莫雷尔又走到船舷,冲着急匆匆赶过来的数十名码头搬运工,大声嚷嚷道:“1个小时搬完,每人3个先令;超过时间的,每人只有1个先令。”

现在已经是黎明时分,莫雷尔必须赶在天亮之前,将货物都运出码头。尽管他与城市港务局、伦敦警察厅都已上下打点好,但无论如何走私行为绝不能直接暴露于阳光下,这终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尤其是大英帝国即将对革-命的巴黎宣战的这一非常敏感时期。

等到清晨6时,所有3万瓶红酒都已通过十多辆白帆布大货车往返运往到秘密仓库存放之后,莫雷尔这才一脸轻松准备离开“快乐海马号”。临走前,这位伦敦商人转过身来,他低声嘱咐新船长,“如果可以话,下一趟我需要10万瓶红酒,中高档不限,而且数量越多越好。托克,我亲爱的法国朋友,你和你的海马号最好赶在战争爆发之前,多跑几趟波尔多到伦敦的航线。那是谁也无法预料今后的事情。”

说完,莫雷尔像猴子一般跳下码头,朝等候自己的马车走去。

此时,一直隐藏于船长室的那名船员也最终走了出来。如果英国商人莫雷尔还逗留在甲板上,那他一定会认识这个人,洛泽尔中校,那个已经宣布离开伦敦的法国大使领馆的武官。如今,法国情报官站到托克身后说:“真有可惜,这是我们与这个英国佬的最后一次合作了。嗯,莫雷尔还算是个好人。”

“好人?唯有死了的英国人,才是好英国人!”新船长菲尔德托克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又面带微笑的说道:“如果没有那3万瓶红酒,以及至少3倍的高额利润,那个好英国佬会在第一时间把我们卖给港务局的稽查队。另外,英国佬说错了一句话,我可不是法国人,而是流亡于法国的爱尔兰人!”

这个名叫菲尔德托克爱尔兰人,原本就是阿勒芒德将军的私掠舰队的一员。两年前的那次挪威行动之后,托克本人由于不幸负伤,不得不留在敦刻尔克修养。不久,托克被军情局吸收,后以法国水手的身份被前往汉诺威选帝侯国谋生,并一直在老莱克勒船长的快速走私船上干活。仅仅两年时间,这个爱尔兰人就从普通水手做到商船大副。

作为发电机计划的一部分,那个与众多英国高官关系密切的伦敦商人莫雷尔会被军情六处故意牺牲掉。只是这项一不小心计划被莱克勒船长察觉,不得已,托克只好制造了一场意外事故,将老船长送到海底安葬。至于这艘名叫“快乐海马号”的走私船,所有水手都已爱尔兰人秘密被发展成为军情六处的外围人员。

数天之后,位于白厅街4号的伦敦警察厅(苏格兰场)得到了一条极为可靠的线报,有英国商人在首都市区公然贩卖走私而来的高档法国红酒。等到黄昏时分时,姗姗来迟的伦敦军警成功包围了名叫莫雷尔的伦敦商人在金丝雀码头的秘密仓库。临近傍晚,当全副武装的两百多名军警一同冲进这个走私仓库,抓捕了里面的所有走私罪犯时,却最终发现莫雷尔本人已经服毒自尽。

第二天,《泰晤士报》上刊登了一位以“伦敦警官”为署名的匿名者发来的消息,宣称伦敦警察厅与港务局为掩盖泰晤士河上的走私犯罪事实,提前将大走私商人暗地里莫雷尔干掉,还伪装了自杀现场,已达到杀人灭口罪恶目的。此外,这个爆料者还在文章结尾中暗示,英国内阁成员中也有人参与了莫雷尔的走私案。

……

第323章 英国内阁的倒台风波(中)

纵观欧洲历史可以发现,英国与法国是一对相爱相杀上千年的好冤家。从早期的诺曼底公爵征服不列颠岛开始,到因为争夺法国王位而引发的英法百年战争,随后是三十年战争和欧洲的3个王位继承战(西班牙、奥地利与波兰),再到七年战争中两国对全球殖民地的争夺,还有法国率领欧洲的反英同盟(荷、西、俄、丹、瑞等国)倾力援助北美独立战争,以及即将开启的第一次反法同盟战争。

可即便如此,英法两国依然属于彼此间交往最多,相互影响最大的国家。尽管骄傲的英国外交官时不时的讥讽那个没有海军的欧陆强国(事实上,法国海军的舰队规模常年在欧洲名列第二),但伦敦贵族和富裕阶层最是喜好巴黎流传而来的一切美好事物,其中就包括举止优雅的贵族风范(英国人的贵族礼仪九成抄袭法国波旁王朝),洛可可的建筑风格、凡尔赛式的大花园、各种各样的华丽服饰,还有高跟鞋、芭蕾舞、歌剧院。哦,对了,清洁水源与现代警察制度。

在穿越者的影响下,从1790年1月上旬开始,一群头戴三角帽,携带三折佩剑,身穿纯黑色燕尾服上衣及裤子,脚穿皮鞋,打皮绑腿的军事化人员出现在巴黎街道上。这是法国,乃至全欧洲历史上第一支统一着装,佩戴军衔(警衔),并享受国家薪俸的正规职业警察部队(属于执法公务员)。

一年之后,伦敦警察厅也将其半职业的弓街警察队(18世纪中叶创立,类似现如今的商场保安)效仿海峡对岸的法国同行,进行职业化与专业化改造。不久,新成立的伦敦警察总部(隶属内政大臣管辖)就设在白厅街4号,因为这里曾是众多苏格兰贵族常年居住的宫殿广场的附近,所以伦敦警察厅也被称为“苏格兰场”。

在前任驻法大使与福克斯伯爵的帮助下,苏格兰场居然搞到了安德鲁检察官对巴黎警察局的原版改造方案,随后差不多是全盘继承。这包括:黑衣黑裤和黑头盔(非三角帽),手持白黑相间的短木棒(警官以上才可以配置短枪);警衔由下至上分别为警员、督察、警司和警监等多个级别,也并非巴黎警察依然保留的刻板而不准的军衔制。

此后,当苏格兰场设立刑事调查处(cid)时,伦敦警察高层还派人赶赴巴黎,向时任刑事分局的沙威副总监讨教经验。1791年到1792年期间,苏格兰场前后派遣了5波共计两百余名警界中各个级别、各个部门的骨干分子,到巴黎刑事分局和巴黎警察学校,接受为期1个月到3个月的中短期培训。

尤其是那种神乎其技的指纹辨别术立刻引入到伦敦刑侦部门,而英国的高等法院在经过一系列论证与实验之后,最终于1792年10月采纳与接收指纹(鉴定术)列为庭审过程中的关键物证。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安德鲁和沙威,这两个法国佬居然成为英国现代警察的鼻祖与引路人。然而这一点,就连苏格兰场高层以及英国内政大臣都在私下场合予以承认。

现任伦敦陶尔哈姆莱茨警区分局长的豪斯(高级警司),就是去年在巴黎受训的其中一员。等到回国之后,35岁的豪斯就得到苏格兰场大老板的赏识,继而越过了自己原先的上司,那位副局长霍根,担当了该警区分局的第二任局长。

从1793年新年伊始开始,这位陶尔哈姆莱茨警区(分)局长就在意气风发的憧憬着,幻想能在50岁的时候位列苏格兰场的最高层,好为自己赢得一个尊贵的爵士头衔(终身制,而非世袭的英国贵族)。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暴几乎就将豪斯从幻想天堂打入凡尘,甚至是该死的地狱。

4月中旬的一天,苏格兰场的高级专员(地位类似副局长或局长助理)戈德温派给陶尔哈姆莱茨警区高层一个任务,让豪斯分局长亲自负责围剿金丝雀码头的一个走私仓库,并抓捕那个名叫莫雷尔的伦敦大走私头目。

等到整个行动看似异常顺利的结束之后,豪斯分局长这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那个莫雷尔的走私犯居然选择了服毒自尽,而不是提前逃亡海外。事实上,这位高级警司依照上级的暗示,给予莫雷尔至少8个小时的从容出逃时间。

尤其令人费解的是,莫雷尔的隐蔽办公室内各种走私文件统统一应俱全,竟然没有提前销毁。见状不妙的豪斯分局长想着暗地里烧毁,却被刚来的刑事调查处(cid)接管了所有罪证。于是,整件事情继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抓捕行动的第二天,《泰晤士报》全文刊登了一位匿名警官寄来的揭发信。信中完整而详细的揭示了陶尔哈姆莱茨警区高层与港务局相互配合,在高额贿赂诱惑下,向伦敦大走私犯提供安全保障,协助其逃避巨额关税的职务犯罪行为。文中还暗示有下院议员,甚至是内阁成员参与这桩走私案。

此文即处,整个英国的舆论哗然一片。很多热心的伦敦选民(贵族世家与财富拥有者)纷纷赶往白厅街4号,以及议会大厦所在地的威斯敏斯特宫。所有人都在当众指责或是高声抗议苏格兰场的腐败行径,民众要求国会对那些包庇走私犯罪的渎职公务员一查到底,哪怕将牵扯到下院议员和内阁部长。

一听到选民要求惩戒议会下院,最为高兴的莫过于议会上院,也就是贵族院。那些世袭罔替的议员们,主要包括由王室后裔、世袭贵族、家权贵族、终身贵族、苏格兰贵族、爱尔兰贵族、离任首相、法律贵族(上诉法院法官)和教会大主教及主教等。自从1689年的光荣革-命之后,贵族院的势力范围就大打折扣。

尽管上议院依然保留着否决和中止,有权审查或是无限期拖延议会下院的决议案,但这种权利通常都不大管用。因为下院内阁只需要轻轻摇晃一下手中的财权,那些可怜兮兮的贵族老爷们,就会像宠物狗一样摇头摆尾的讨好议会下院。没办法,自从新兴商业贵族和大布尔乔亚成功掌握着大英帝国的财富之后,反倒是不思进取的传统贵族一个个都穷得叮当响,而其中的很多人为了维系滑稽而可笑的贵族体面生活,不得不向下院议员和他们的同盟者大肆举债……

现在好了,老贵族们扬眉吐气的时候最终来到了。

在得知《泰晤士报》的倒戈爆料,确定议会下院有人卷入到走私案。贵族院的议员们便一个个化身为正义使者,准备成立一个特别委员会,调查议会下院和内阁政成员的贪墨渎职行为。这属于上议院责无旁贷的职权范围,下院议员们想去阻拦都没办法。不过,英国下院还是以掺沙子的方式,将几个政治立场倾向平民下院的贵族院议员(巨额欠债者),送到议会上院的调查委员会中。

依然大英帝国的优良传统,在通常状况下,这类政治丑闻只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调查委员会的参与者不过为自己、自己家族或是所在一方的政治团体,捞取一定的政治与经济利益就会选择罢手。毕竟,那些老态龙钟的传统贵族颇有自知之明,清楚知道无法取代充满生命力的新兴贵族,完成复辟斯图亚特王朝在1660年的复辟之举。事实上,那一年也是贵族院再次复辟的日子。

无论是上议院,还是下议院,大家应对危机标准处理策略,“四阶战术:第一阶段,我们宣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第二阶段,说也许有事发生,但是我们不该采取行动;第三阶段,说也许应该行动,但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第四阶段,说也许当初能做点什么,但现在已经太迟了。”

在1787年,英国议会通过了对涉嫌贪污及勒索的前孟加拉总督沃伦黑斯廷斯作出弹劾,并委任18人调查团对事件作出深入聆讯,然而,随着这种有意无意,错综复杂的聆讯一直拖沓地进行,英国各界对聆讯关注的热潮亦渐渐减退,而有关聆讯迟至数年之后才正式宣告结束,那位黑斯廷斯前总督则被裁定无罪。

由于70万伦敦市民已从《泰晤士报》得知内幕消息,所以上述四阶段战术已不太管用,下院议员纷纷向那些被捅了马蜂窝的选民们做出庄严承诺,配合议会上院一查到底,绝不姑息迁就任何渎职者与庇护犯……不久,议会上院的特别调查委员会得知走私犯涉及的商品为法国波尔多的中高档红酒;更为糟糕的是,苏格兰场的刑事调查处(cid)提供的证据表明,苏格兰场的高级专员戈德温与陶尔哈姆莱茨警区豪斯分局长直接卷入走私案件。于是两人被暂停公职,接受调查。

依照标准流程,上院特别调查委员会的工作就准备到此结束。期间,下院妥协退让了不少利益,其中包括给“养老院”(下院议员对贵族院的蔑称)的老爷爷们多增加一些日常拨款,并减免贵族们的某些隐形税务等。如果不是走私案涉及到法国,这个准交战国,议会下院估计也不愿意退让太多。

然而,一周之后,就在上院特别调查委员会即将出台调查记结果时,一直被《泰晤士报》强烈打压的《观察家报》(创刊于1791年)也刊登了一个署名为“伦敦警官”的匿名举报信。信中直接宣称:那个红酒走私犯的最大幕后真凶,就是政-府内阁中的小威廉皮特首相。有证据显示,那个名服毒自尽的走私犯莫雷尔在过去两年时间内,向唐宁街10号的首相官邸的提供了成千上万瓶“廉价的”法国高档红酒。毫无疑问,上述红酒都是通过莫雷尔的私渠道进来的。

在举报信的结尾,那位署名为“伦敦警官”还宣布:他会在一周之后,继续揭发更多卷入红酒走私案的政界高层。当然,这名举报者还将附录所有渎职者与包庇者的确凿证据。就如同今天,他在《观察家报》上详细列出首相官邸12个月以来的输入走私的红酒数量与进货日期,以及交接单据的签字人。

等到4月13日这一期的《观察家报》报道一出,议会上院与下院即将联手扑灭的那场火焰再度熊熊燃烧起来,而且越烧越旺,烧得整个内阁政-府一顿毛焦火辣,各类悲观情绪笼罩在唐宁街10号的首相官邸。

今天下午,小威廉皮特首相不得不硬着头皮赶往议会下院,接受反对党领袖,福克斯伯爵发起的轮番质询。期间,“那个肥头大耳的混蛋”居然拿出一份《观察家报》报道公然展示,并宣读给在场所有人,还时不时的微笑着询问大桌案对面,那个气得浑身发颤且脸色苍白的首相阁下,是否确有其事。

坐在“被告席”上,面对议会下院议员长达两个小时盘问与指责的小威廉皮特首相,终于等到下院议长那一句“休息30分钟”的声音中,起身离开。在走出下院大门时,内阁首相本能的朝身后望了一眼,他竟然发现多位内阁成员依然稳稳安坐于席位上,没有一个想要跟上来的意愿。很显然,内阁成员们正打算与反对党妥协,将已暴露在外且难以自保的昔日老大抛弃掉。

从每天清晨开始,伦敦威斯敏斯特宫白厅旁附近,就充斥着无数抗议市民。他们神情肃穆,一个接着一个,手挽着手在街道两侧整齐的排列,集体沉默的进行抗议,试图给威斯敏斯特宫的议员们施压,要求议会上下两院严惩出卖国家利益的贪污腐败份子。

已从洗手间出来的小皮特很是愤怒的走到玻璃窗前,“哗”的一声,他重重的拉上窗帘,试图隔绝自己与楼下示威人群的联系。事实上,首相大人内心也明白这只是徒劳。若没有下院议员,甚至某些居心不良的内阁成员的纵容,看守议会大厦的军警,可不敢私自放任示威人群来这里聚集。

忽然,小皮特的右上腹一阵剧痛袭来,那是长期酗酒所导致的肝部疾病,而持续的疼痛使得他不得不弯下腰来试图减轻一下,但可惜这只是徒劳。就在他本人眼前一片漆黑之际,小皮特感觉自己身子被人扶住,对方还在不停的呼唤自己的名字。

“去,通知请波特兰公爵立刻回到伦敦,并接替我的内阁首席大臣职务!”这是小皮特昏倒前留给自己表弟,外交大臣格伦维尔的最后一句话。

……

第324章 英国内阁的倒台风波(下)

伦敦卡尔顿府,也就是现任英国王储,威尔士亲王,乔治奥古斯塔斯弗雷德里克的官邸。在从被软禁的白金汉宫重新搬回卡尔顿府之后的不到五个月里,威尔士亲王继续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使得这位享受50万英镑年金,以及10万英镑特别津贴的英国王储殿下,又一次陷入到无法自拔的巨额债务中。

上一次,那是在老朋友福克斯伯爵的帮助下,威尔士亲王在威斯敏斯特宫作证时,坚决否认了自己与情妇菲茨赫伯特夫人业已存在的事实婚姻,继而从议会下院里“成功敲诈”(源自《泰晤士报》的评述)了一笔高达221万英镑的特别补助,不仅还成功清了所有债务,还顺道翻新了自己的王储官邸,进而增添了不少时尚的东方式元素,而其中的东亚式家具,以及形似莲花和蚊龙的枝形吊灯,显得相得益彰。

回到这一次财政危机,依然在温莎城堡继续疗养的英王乔治三世借索菲亚王后之手,写信告知于议会内阁,表示王室将拒不为王储增加年金,并说是“无耻地浪费公款去满足一个不走正道的年轻人的奢欲”。当然凡事都有例外,除非威尔士亲王同意与布伦瑞克公国的堂妹卡罗琳订婚,否则英国王室以及议会下院都不会向“肆意挥霍者”提供一个便士的财政援助。

不过,布伦瑞克公国的堂妹卡罗琳显然不是什么良配。当英国联姻使见到了卡罗琳之后,说这位德国公主是个有着一头卷曲金发的漂亮女孩,并被描述成美人。其后不久,第二任联姻也使用“最和蔼、活泼、顽皮、机智、英俊”这些词语来形容卡罗琳公主。可实际情况是卡罗琳在成年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长歪了,容貌倒也罢了,关键是身材、体重都与那位伦敦城里的堂哥威尔士亲王有着一比。而且脾性特别不好,尤其是嫉妒心强。当然,上述情况都是好基友福克斯伯爵提供给王储殿下的,直接导致后者异常抗拒这份政治联姻。

由于王室的鞭策,议会的漠视,使得伦敦各界都对威尔士亲王的议论颇多,毫无疑问,大多数都是负面消息。《泰晤士报》就有文章把他说成“一个酒鬼,一个信誓旦旦然而永远只爱女人和酒瓶,而不喜欢政治和教会的人”;

在新闻评论员的笔端,胖乎乎的威尔士亲王表述的食量大如牛,嗜酒如命,所以“30多岁就大腹便便,犹如猪圈里冒出来的可怕怪物;而且,他那脸色绯红,高挺的酒糟鼻子就更红了,好像一戳就能喷出血水来”;

在伦敦盛行的政治漫画中,一位好心肠的法国医生无时不刻都在提醒饮酒狂欢的王储殿下,他时刻都有中风病倒的危险。此外,后者身边尽是空酒瓶和一大堆用便壶压着的各种药品,以及各家酒店的巨额欠单。

英王乔治三世在经历去年白金汉宫那场发病之后,神志正在缓慢恢复。为了顺利出席“大国会”的召开,小皮特首相刻意将典礼时间延迟了傍晚时分,继而避免了阳光照射(详见266章,英王得了吸血鬼病)。尽管只有短短15分钟的短暂亮相时间,但这场事务活动却几乎耗尽掉这位国王的全部精气。

事后,国王夫妇不得不听从宫廷御医的再三嘱咐,决定长期留在西部30英里外的温莎城堡里疗养,所有国事依然交给小皮特首相和他的内阁政-府。不久,在小威廉皮特的提议下,乔治三世任命55岁的波特兰公爵为掌玺大臣,从而担当起王室与议会的话事人。

事实上,波特兰公爵与《对法国大革命的反思》的作者,埃德蒙伯克、乔治坎宁一样,都曾是辉格党党魁福克斯伯爵的亲密挚友或是追随者,但到最后,上述人等又与福克斯在政治理念上分道扬镳。十多年来,小皮特首相在英王乔治三世不断拉偏架式的扶持下,在议会下院长期压制福克斯伯爵和他领导的辉格党(所谓的福克斯党,议会的少数派),令后者难以获得组阁机会,唯一的一次,居然还被乔治三世以违反法律而遭遇到强行解散。

所以,一遇到抨击执政党领袖的大好机会,福克斯伯爵和两位最坚定的盟友,理查布林斯里谢里敦和年轻的格雷伯爵自然不会放弃。于是。3人在议会下院里轮番上演了对“腐败内阁”的大肆批判,直到小皮特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在卡尔顿府,一贯活泼好动的威尔士亲王居然耐着性子,放下了酒瓶,听完了老朋友福克斯伯爵对半小时前结束的议会下院聆讯会过程的精彩叙述。

“这是可惜啊!怎么议会下院没有提起针对小皮特内阁的不信任案?”威尔士亲王一边很是开心的欢喜着,一边又感觉很是非常遗憾。倘若福克斯伯爵能上台执政,并担当内阁首相,那么自己身上背负的12万英镑的债务问题就不再是什么问题。更为重要的是,他也不会再娶那个肥猪一般的堂妹了。

“事情没这么简单,我尊敬的殿下!”福克斯解释说:“一旦倒台并重新组阁,就必须牵扯到温莎城堡那边(乔治三世)。您知道,我们的国王陛下对我们两个都没什么好感……所以,最好的方式,是让小皮特知难而退,继而借病辞职,然后议会下院两党就会组织一个跨界的贤能内阁。如此一来,国王陛下将无法干涉下院的多数派决议。更何况,小皮特内阁的半数成员已和我们达成合作协议。”

经历数百年的英国代议制已经发展的非常成熟,不仅成功限制了英王的专-制独-裁行为,也促使平民院(下院)与贵族院(上院)在权利上相互牵制,前者负责起草法案,后者进行审核,从而有效防止“下一个克伦威尔”的出现。

与威尔士亲王一样,这个圆脸胖嘟嘟,身材圆鼓鼓的福克斯伯爵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同英王乔治三世有着水火不容的糟糕关系,所以他从不打算谋求担当内阁首相,只是让自己恢复外交大臣一职,那也就心满意足了。如果乔治三世恢复了身体健康,恐怕福克斯伯爵连个入阁机会都没有。

事实上,福克斯伯爵更希望将面前王储殿下扶上摄政王的位置。那么,这个伦敦的淫-荡二人组就可以拿着大英帝国的公款为所欲为了。说明一点,福克斯伯爵的秘密妻子伊丽莎白阿米斯德,就曾经是威尔士亲王的情妇之一。

在18世纪的欧洲,所谓的买官卖官、贪污腐化等职务犯罪都不是个事儿,属于权贵的福利。然而,所有人都不能逃避国税,并私下与敌对国暗中交往。这场政治风波中的小威廉皮特的最大失策,就是把人抓到了上述两个大把柄,而且每条交易都原原本本的刊登出来。

听着老朋友的解说,威尔士亲王很是困惑,那是王储殿下的政治智商显然不怎么够用,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于是就问道:“保留原有的内阁成员?那些家伙不是也卷入到走私丑闻了吗,而且数天后,各种详细交易清单也会爆出来。”

深谙此道的福克斯笑了笑,“如果那位自称是伦敦警官的爆料者,真希望驱赶所有内阁成员,他就没必要首先促使小威廉皮特主动下台。毕竟,只要身为首席部长的小威廉皮特能独自抗下所有罪责,那么这桩政治丑闻事件对其他内阁成员的影响就变得微乎其微了。哪怕是苏格兰场的高级专员戈德温与陶尔哈姆莱茨警区豪斯分局长,也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又看到了威尔士亲王眼中的疑问,继续解释说:“事实上,我也不清楚那个爆料者姓氏名谁,属于何方势力。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所做作为的确是有利于我们。但如果其他人问我,我会回答:‘当然可以……我正要回答……如果可以的话。额……正如我所说,我很高兴你问了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很多人在问。为什么呢?因为人们都想知道。那我就不转弯抹角了。这个问题很明摆着的事实就是……它的确是个很重要的问题!民众有权知道。’……”

事实上,如果不去刻意去看说话者中间突起的,大腹便便的“猪肚”,福克斯伯爵也算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材,至少是一个拥有政治智慧的议会生物。然而,后者的坎坷经历,主要缺陷在于其感情用事,不懂得取舍。在这一点方面,与福克斯伯爵相比更像是猪头人面的威尔士亲王,有时比起他面前的朋友做得要好。

威尔士亲王在英国历史上扮演的是一个小丑角色,但这属于王储养成的一部分。依照大不列颠的法律,英国国王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帝国元首兼国教教宗,任何攻击言行举止都将受到法律严惩,半数以上都是流放海外,或是缳首死刑。

然而,苦难民众的种种愤怒,布尔乔亚与小布尔乔亚的不满情绪需要及时发泄。所以,身为帝国王储的威尔士亲王就成为英国国王,乃至整个王室的最佳替罪羊。伦敦街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低俗不堪的政治漫画,差不多四分之一版面的主角都是威尔士亲王在上面“亲自担当”。不过,很少有人因为攻击帝国王储而被捕,或是判刑。事实上,这种政治潜规则一直持续到两百多年后的英国。

在从卡尔顿府出来时,福克斯伯爵看到那位身材高大、相貌威仪的格雷伯爵正在府邸外面等着自己。尽管后者也属于“福克斯党徒”,还是重要的核心成员,然而,他与威尔士亲王关系很是紧张。那是年轻气盛的伯爵曾在两年前的一次议会下院发言中,猛烈抨击过威尔士亲王那般穷奢极欲般的生活,要求议会下院减少王储的年俸,促使王储殿下能多了解民众困苦,但动议案没能通过……因而在一般情况下,格雷伯爵从不进入这座威尔士亲王府。

一见到老大出来,格雷伯爵也急忙迎上前汇报道:“两小时前,外交大臣格伦维尔亲自赶往白金汉郡,看样子是邀请布尔斯楚园的波特兰公爵回到伦敦主持政局。”布尔斯楚园位于伦敦西北45英里(约72公里),也是波特兰公爵的三代家族庄园。

这位波特兰公爵曾在十年前的诺斯-福克斯联盟中,担任过一任由内阁首相。但实际情况是,波特兰在其任内无所作为,也从没有在内阁掌握大权,他获委任首相的原因,仅在于协调及平衡各方派系利益。因此他的首相地位实在是有名无实,大权旁落,仅具象征意义。有些时候,傀儡也是一种重要的筹码。

其次,波特兰公爵本身欠缺口才,也不具备领袖才能,小皮特之所以获推举前者替代自己为新内阁首相,主要是因为对方的财力、公爵的显赫身份及地位、以及波特兰公爵在政坛上的资历所使然, 这一类牵涉到出身及家世的优厚条件,对平息纷乱不安的伦敦政坛,安抚选民的愤怒情绪,都是相当有利的。

此外,波特兰公爵的立场比较温和,也使他具条件拉拢辉格党及托利党的不少人物合作,使他受议会上院与下院都内备受倚重。不仅如此,三代波特兰公爵都与英国王室的关系密切,如今的波特兰公爵还是宫廷的掌玺大臣。。

基于这三点,小威廉皮特最终选择了政治地位高,但能力不足,且立场温和,各方政治势力都能接受的波特兰公爵,作为自己在养病期间的“临时接班人”。

上述一切都在福克斯本人的意料之中,无论是小威廉皮特还是乔治三世都不会把组阁权交给自己。所以,福克斯伯爵仅是点了点头,便一声不吭的爬上等候多时的马车,他还示意年轻助手与自己同车,那是福克斯私下有很多事务需要年轻力壮的格雷伯爵为自己代劳奔波。

……

第325章 英国内阁的倒台风波(续)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躺在首相官邸二楼卧室的小威廉皮特的眼睛最终缓缓的睁开了,手指无力地动弹了一下。不久,脸色惨白的他挣扎着想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但这是徒劳,各种努力的结果依然是脑袋软弱无力躺在枕头上。

此时,要命的右上腹又是好一阵的剧烈疼痛,然而倔强的病人却将自己的口鼻捂住,任由豆大汗珠不停从额头与面庞上流淌到白色枕套。事实上,侍从就守在卧室外面,只需要“啊一声”就能出现。但作为首席大臣的小威廉皮特不愿意开口救助,他确信自己的一言一行在任何时刻都代表着大英帝国的无上尊严。

“他(耶稣)诚然担当我们的忧患,背负我们的痛苦;我们却以为他受责罚,被神击打苦待了。哪知他为我们的过犯受害,为我们的罪孽压伤。因他受的刑罚,我们得平安;因他受的鞭伤,我们得医治……”小皮特一遍又一遍默念《圣经》中的祈祷语句,希望身上的疼痛逐渐减轻,或是促使自己忘却疼痛。

无意间,小皮特的目光停留于房间右侧的墙壁上,那是他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老威廉-皮特的画像。作为七年战争中大英帝国的实际领导人,这个人个子不高、身材羸弱、表情冷酷到令无数人憎恶的老威廉皮特,以他的精力和战略眼光,使得帝国能够在18世纪获得一系列的胜利,从而改变了未来几个世纪的世界面貌。

“他是那么的自信与坚强,即使是在王国最危机的时刻,也同样如此,从不动摇自己的信念。”小皮特盯望着自己父亲的肖像画发呆,自言自语地说道。

的确对英国人而言,老皮特是一位优秀的政治家,18世纪中期,因为英法两国在北美、印度等殖民地的争夺上产生了严重冲突,1755年双方在北美的哈德逊地区爆发激烈的战斗,而这种偶然的军事对抗居然演变为长达七年的欧洲大混战:英国与普鲁士一方;法国与奥地利。

因为当时的战争初期,英国的处境相当糟糕。在北美,英国陆军被分割包围;在印度的加尔各答遭到“黑洞”恐怖;米诺卡岛沦陷;甚至连同盟者普鲁士也准备私下与法国人媾和。由于战争失利,英国政府为推卸责任,把巴恩上将作为替罪羊加以处决,就当整个国家处于风雨飘渺之中的时候,老威廉-皮特授命于危难,他以无与伦比的世界战略,充分自信组织与实施了政治与军事各项改革。

庞大的王国战争机器开始良好运做起来,一系列胜利也接踵而至,在1763年的巴黎和约上,英国又一次赢得了对老对手法国的胜利。在北美,法国人失去了加拿大全境和13洲殖民地以西的法国领地;在印度,除了两个很小的贸易站外,英国获得了大半个印度半岛,英国的东印度公司控制了几乎整个印度洋的海上贸易。法国人在全球仅能保存几个小据点,整个世界变得再度美好起来。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老皮特准备把大英帝国再送上一个新台阶的时候,乔治三世登基了。这个少年气盛的国王,肆无忌惮地想要恢复国家君主的实际统治。这明显是颠覆“光荣革-命”之后,帝国业已成熟的政体架构体系。

不久之后,老威廉皮特在《论英国人个居家安全的权利》演讲中故意提及了一段话:“即使最穷的人,他小屋里也能够对抗国王权威。屋子可很破旧,屋顶可能很破旧,屋顶可能摇摇欲坠;风可以吹进这所房子,雨可以淋进这所房子,但是国王不能够踏进这所房子,他的千军万马也不敢跨过这间破房子的门槛。”老威廉皮特借助这句“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的典故,来阐释国王的权力和公民的权力,劝说乔治三世遵守君臣之道,不要越过雷池,有着非分之想。

正是这一番谈话,彻底激怒了乔治三世。国王随即剥夺了老皮特的首相职务,任命自己的贵族亲信,由诺思勋爵取而代之。不仅如此,为了转嫁在七年战争中产生的且难以弥补的庞大财政赤字,国王和他的内阁在全球殖民地,尤其是北美各地横征暴敛,最终导致了北美十三州民众联合起来,宣布脱离英国而独立。

此时此刻,英国昔日的老对手们也纷纷落井下石,法国人、西班牙人与荷兰人,还有暗地里的瑞典人、丹麦人与俄国人,他们或派遣舰队参战或出金钱资助,以此来报复英国,其结局是北美13州彻底摆脱了英国统治,宣告了以华盛顿为总统美利坚合众国的建立。这是在英法百年战争之后,帝国所遭遇的最严重一次挫败……值得欣慰的是,乔治三世在老威廉临终之际,隐晦表达了忏悔之意。

即便是在光荣革-命(1688年)之后,英国新兴贵族联合大布尔乔亚,同王权势力的争斗依然延续了两百余年。但对岛国局面来说非常庆幸的是,由于英国人的保守政治个性,这种权利上的斗争都被限定在一定规则与合理框架之下。即便国王可以下令免除大臣职务,但却无法直接收税,并为自己增加俸禄。

此外,在老威廉皮特首相的深刻影响之下,内阁大臣们在觐见国王,保留着谨守君主臣下的起码礼节,一丝不苟的回答乔治三世质询的同时,这些议会下院的多数派代表总是在不卑不亢的神气中,显露出那么一丝有节制的傲慢。

以至于乔治三世在跟索菲亚王后说私房话时,都非常嫌弃老威廉皮特是一个“冷面无情”,让所有人厌恶的老疯子,还说自己任命的首相有两个最大嗜好,那就是“打压法国君主和欺负英国国王”。可一旦国家真正有难时,乔治三世最先想到能够拯救帝国的忠臣,就是老威廉皮特,或是他的儿子小威廉皮特。

“我可以选择短期的病休,但绝不可以主动辞职!当年,父亲能在七年战争的不利局面下完成大逆转,一举奠定大英帝国的全球霸权,还束缚了王权势力的再度扩张;而我,也必须可以借助此次反法同盟,让法国人在未来一百年内彻底丧失争霸欧陆的机会!”再次看了一眼老皮特那坚强、刚毅且无所畏惧的表情之后,小皮特奋力的伸出一只手,用全身气力那动了床头那根链接门外铃铛的绳索。

……

当安德鲁法国赢得1792年卫国战争的伟大胜利之后,作为一种高效便捷的信息传输工具的臂板信号机,也在英国境内迅速普及起来。毫无疑问,臂板信号机也成为英法两国专利权纠纷案的一部分。

当外交大臣格伦维尔带着小威廉皮特的特殊使命,乘坐马车急匆匆的赶往位于伦敦西北45英里(约72公里)的布尔斯楚庄园时,身为宫廷掌玺大臣的波特兰公爵已在书房里收到来自伦敦白厅的一份加急电报。

五分钟后,这位宫廷掌玺大臣立刻将手中电报交给身边的妻子桃乐丝卡文迪许,好让前英国首相德文郡公爵的女儿,为她自己的丈夫做出最终判断。

“亲爱的,帝国需要你!”说着,公爵夫人从女仆手中接过一件蓝色外套,亲自披在丈夫的身上,并嘱咐女仆通知管家为公爵准备好返回伦敦一应物件。

“这不过是一个代理的傀儡首相!”波特兰公爵下意识的咕哝一句。

10年前,他就是依靠福克斯-诺斯联盟,被扶上内阁首相的宝座。但随后福克斯伯爵主外,诺斯勋爵主内,两人及其党羽瓜分了内阁的所有大权,将波特兰公爵彻底架空。尽管后者脾性温顺,与世无争,但也感觉有些窝囊。

所以,等到乔治三世想着借助议会上院来瓦解这届福克斯-诺斯联盟内阁时,身为首相的波特兰公爵表现极其温顺,他的一声不吭的顺势接受了贵族上院和国王的裁决令,宣布下院内阁垮台。

公爵夫人笑了笑,两人相处以沫长达27年,总共养育了四个儿子和三个女儿。作为妻子的她深知自己丈夫尽管没有特别吸引人的能力,也从不具备像小威廉皮特与福克斯伯爵那般天才一样的智慧,但是他在出任内阁大臣期间的表现却让人们对他赞赏不已。无论何时何地,波特兰公爵的头脑里都不存在野心勃勃的念头,却拥有坚持信念与诚实性格,可以让他在政治斗争中赢得各方的信赖。

傍晚时分,波特兰公爵在布尔斯楚庄园等到了迎接自己的外交大臣格伦维尔勋爵。在简短而郑重的礼仪过后,老公爵接受了小威廉皮特首相的邀请,决定在后者养病期间,以宫廷掌玺大臣的身份,暂时接替帝国首相一职。此时,温莎城堡也传来国王乔治三世的电令,指示威斯敏斯特宫的贵族上院同意波特兰公爵代理内阁首相,直到小威廉皮特首相恢复健康之后,再度复出。

在小威廉皮特昏倒之后的第二天中午,波特兰公爵来到唐宁街10号的首相官邸,并拜会了病榻上的小威廉皮特。此时,房间里除了即将(正在)办理交替仪式的两位首相(代首相),还有外交大臣格伦维尔勋爵,他是小威廉皮特的表弟,属于绝对嫡系。在波特兰公爵出任代理首相时,格伦维尔继续留任外交大臣。

此外,唐宁街二楼的房间里还有第四人,大银行家托马斯雷克斯。这位雷克斯银行家不仅是小威廉皮特首相的好友加心腹,也是英格兰银行(英国中央银行)的首席行长。等到小皮特内阁决定组织欧洲反法同盟时,雷克斯毫不犹豫的同意将为大英帝国筹集8千万英镑的军费(这个数字放在21世纪相当于80亿到一百亿英镑)。

然而,为避免苏格兰银行的黄金储备因为战争而迅速流失。这位央行行长宣布在储户取钱时,将以纸英镑来取代黄金。从今年4月之后,英格兰银行逐步发行面值分别为一英镑和两英镑的纸币。雷克斯保证未来5年内,各种金额的纸英镑,其贬值程度不会超过10%。至于巴黎法国发行的里弗尔指卷,目前仅有面值的20%,而英国的贸易和债券市场已经正式拒绝里弗尔指卷。

由于服用鸦-片汀的持续效果,使得右腹部剧烈疼痛减轻了很多,而且还可以喝下半碗鸡汤,吃一点稀粥等流食。然而,小威廉皮特的身体依然虚弱,说话的声音也非常小,以至于房间里的其他3个人都必须将各自椅子搬到床头附近,听着病人那般絮絮叨叨的嘱咐或是命令。

第一点:建议邀请福克斯伯爵加入波特兰公爵的贤能内阁,但外交大臣一职必须留给格伦维尔勋爵。不过,福克斯伯爵可以在殖民地大臣与内政大臣中进行选择。很显然,这些重要职务都不是性格粗疏的福克斯伯爵所擅长的,一旦后者接受过去,就很容易被内阁指定的大臣助理或是其他技术官僚架空其职权。

第二点:小威廉皮特同意波特兰公爵的主张,将一些属于原属辉格党,但与福克斯伯爵关系一般的党员获招揽入内阁供职,这其中就包括:菲茨威廉勋爵获委为枢密院议长、史宾塞勋爵任财政大臣、威廉温德姆则任战争大臣,至于海军大臣、军械总局局长、外交大臣与其他内阁职位,保持现有状况不作调整:

第三点:反法同盟必须依照既定方案实施,对东普鲁士与柯尼斯堡方面的重建扶持必须放在优先位置。小威廉皮特指示雷克斯行长尽快将第二笔援普基金,三百万英镑(又额外增加了一百万)下拨到普鲁士王国的专用账户;此外,给予法国旺代叛军的特别拨款以及武器装备,必须直接下发到回国参战的法国流亡贵族手中,而不是交给贪得无厌的波旁王室,尤其是那位阿图瓦伯爵;

第四点,基于荷兰、汉诺威与布伦瑞克等国的安全考虑,内阁暂且不要派兵参与欧洲战场。尤其是不要与安德鲁法国爆发任何形式的战争,而是首先实施外交层面的打压,破坏与动摇安德鲁法国在波罗的海与德意志地区的两个盟友;

第五点……

“另外,最后一点,我需要强调的,巴黎的法国并不可怕。正如埃德蒙伯克所描述的那样,他们不过是一群无政-府主义的暴徒,制造血腥与性格残忍反而是这些人缺乏自信和极易恐慌的下意识反应。事实上,雷克斯告诉我,由于巴黎法国的财政地位极其虚弱,所以我预料对巴黎法国的战争会在两年内结束。唯一不清楚的,是我们大英帝国,还是安德鲁法国会在法国南方赢得胜利。

所以,安德鲁的法国才是我们的心腹之患,无论是前英国驻巴黎大使多尔塞特公爵,还是现任驻兰斯的商务代办韦尔斯利爵士,他们都一致认为,在安德鲁看似谄媚我们大英帝国的同时,这位北方独-裁者内心充满了痛恨与谩骂。

所以,烦请波特兰公爵务必支持格伦维尔勋爵即将开启的欧洲外交政策,在怂恿安德鲁法国同俄罗斯、东普鲁士联军相互开战的同时,不留余力的暗地打压安德鲁在欧洲大陆的两个坚实盟友:瑞典与萨克森。尽管我们的情报部门至今还没有搞清楚瑞典摄政王与萨克森选帝侯为何青睐于同安德鲁的政治结盟……”

第326章 谁是躲在幕后的阴谋者

唐宁街10号首相官邸二楼的四人秘密会晤,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依照传统,病休的小威廉皮特还要接见上议院和国王的代表才能离开。然而,这位性格倔强的首相实在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的病态和软弱一面,所以事先嘱咐官邸侍从,预定了一辆特制的卧式车厢马车,准备在第二天天未亮的拂晓时分离开伦敦。至于来自贵族院与国王的好意,小威廉皮特已委托自己的表弟,外交大臣格伦维尔勋爵向威斯敏斯特宫与白金汉宫送去他本人的告别信。

小皮特首相的目的地是伦敦东南方向,濒临多弗尔海峡的肯特郡,这里是小皮特的出生地(80年后还有一个邱胖子也出生在此)。由于郡内风景优美,有许多大的兰花和啤酒花园,也被成为英格兰的花园,非常适合病人来此疗养。

事实上,英王乔治三世一直希望小皮特能去温莎城堡,但被后者婉言谢绝,小皮特与其父亲老皮特一样,始终站在平民院的立场,在恪守君臣之道的同时,也强调“君子不党”,对信赖自己的国王敬重有加,但却绝不会为此加入国王党。

在四人会晤结束时,身为外交大臣的格伦维尔勋爵陪同内阁新首相,那位波特兰公爵一同乘马车赶赴威斯敏斯特宫,准备与福克斯伯爵领导的下院反对派(福克斯党)举行双边联盟会晤,从而组建一个跨越议会党派的“贤能内阁”。尽管乔治三世对于福克斯伯爵入阁并不高兴,只是在小皮特首相的反复劝说下,这才勉强同意,但前提是福克斯必须在1794年之前从内阁中滚蛋。

至于银行家托马斯雷克斯并没离开首相官邸,而是等到小威廉皮特在医生叮嘱下服用药水昏睡之后,他便一直守在隔壁房间。银行家还嘱咐官邸侍从一旦首相醒来,必须第一时间通知他本人。直到深夜过后,侍从才来叫唤雷克斯。

这位英格兰银行行长今天第二次见到小皮特时,病榻上的首相正半躺于床头,侍从正在收拾的肉菜粥已经是空碗。雷克斯感觉对方的气色好多了,依然苍白的脸浮现了一丝红润。不过,医生解释过这并非康复,而是一种严重肝病的持续特征。换句话说,小威廉皮特的病情不太乐观,治疗时间必须在半年以上。

当收拾完毕的侍从再度关上房门时,雷克斯已经坐在小皮特身边,他开始低声向自己的上司兼朋友汇报这两日来,“金融调查部”的调查结果。

基于安德鲁法国警务部、宪兵部与军情局(五处、六处)的众多成功案例,促使小皮特威廉首相在1792年年底,秘密筹建一个情报与反情报部门,至于该部门的负责人交给了号称“第二财政大臣”的英格兰行长雷克斯爵士。

事实上,英国人的专业情报工作历史并不算短。在16世纪末,英国驻法国大使尼古拉斯爵士,便在其任期内成为英国驻外大使中第一个着手认真组织情报工作的人。尽管当时情报工作的范围很小,但这位驻法大使收集的情报内容多、价值高,尤其是在平定法国人暗中资助苏格兰叛军方面,起到了非常重要作用。

然而在反情报方面,由于历史上“国王党人”操作的秘密警察对普通民众的大肆迫害,直接导致英国议员们极度反感这种特务政治,使得“第二财相”负责的这个情报部仅仅是一个联络部门而存在。由于该部门设在银行苏格兰银行大楼里面,所以对外宣称“金融调查部”。职责是将伦敦警察厅(苏格兰场)、隶属于外交部的情报局,以及各个使领馆的武官组织起来,聘请专人来收集整理各种情报;至于外勤事务,对内依然是苏格兰场,对外属于各个使领馆武官。

金融调查部确信法国红酒事件并非一个单纯的走私案,而是阴谋者在刻意栽赃与搅动并不平静的英国政坛,而打击的主要目标就是帝国首相,小威廉皮特本人。就在爆料者投稿《观察家报》的前几天,唐宁街10号首相官邸的皮尔斯内侍长(相当于管家)。这位曾经为至少4任内阁首相,在唐宁街10号服务过20年的内侍长居然不辞而别,甚至连个解释的纸条也没有留下来。等到72小时之后,皮尔斯就被伦敦警察局的水警分部发现浮尸于泰晤士河上。

事后,苏格兰场的法医反复鉴定,皮尔斯内侍长的死因与大走私商莫雷尔一样,都是服用了相同的毒药,一种毒芹的汁液。指纹鉴定师在其随行的衣服、皮箱、钱袋等相关物件上,也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人物。警方的调查显示皮尔斯未婚且无兄弟姐妹,远方亲属都在苏格兰,20年来从未联系过。外交部的情报官部门也同样否认,首相官邸的内侍长曾与驻伦敦的各国外交官用过密切联络。

不过在数小时前,金融调查部的情报分析人员发现了在内侍长签收的红酒往来单据,很多都是精心伪造的签名,几乎都集中于这半年。但所有表面证据都指向首相官邸中,一个出生于法国的糕点厨师时,后者同样在两天前不辞而别。

这桩并不复杂的案件中,作案者收拾的太干净了,简直细无遗留,就连最先进的指纹鉴定书都不能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最后还是金融调查部的情报分析人员反复比对了成千上万份的签字笔迹,这才发现了一丝端倪,继而顺藤摸瓜。

基于此,雷克斯得出了最后结论。他说:“所以,基于各种因素的综合考虑,金融调查部认为:红酒走私案的主谋、爆料者与阴谋参与者应该来自法国,而且只能是安德鲁法国,唯有兰斯方面的情报部门才拥有这般技术手段,从容逃避我们的指纹辨别术。这种过于精细化的伪装,反而暴露了他们的存在。不过可惜的是,我们始终缺乏关键性人证,加之物证都属于间接证据。即便这桩官司上到伦敦高等法院,法国人聘请的大律师足以让我们败诉,受世人嘲讽……”

法国红酒走私案爆发之后,波尔多红酒随即被禁止输入英国,无论是正常渠道,还是走私或第三方转口贸易等方式,这使得外贸为主的波尔多红酒销量一路狂跌,是南方法国损失了巨大的商业利益,与兰斯法国没有什么关联。

至于畅销的香槟酒,供应法国本土自己都嫌少,所以很少出口到其他国家。而英国国内销售的香槟大都属于外事人员的公开福利。依照英国外交部有规定,每一个外交官可依照其级别待遇,免税携带12瓶到200瓶香槟回国。

听完雷克斯的汇报,小皮特不禁皱起了眉头。显然通过绅士方式来给自己,给英国讨回公道是不太可能的了。法国情报部门的主管与其律师出身的独-裁者一样,精通大英帝国的法律,可以肆意玩弄与尽情嘲讽无能的伦敦警察厅。

小皮特内心有些后悔,他应该在决心组织反法同盟的时候,就应联合国王党人,强行在议会下院通过两项法令:《妨害治安集会法》和《外国人嫌疑犯法》。意在告诉那些无法无天的外国间谍,大英帝国不是他们玩弄政治阴谋的舞台。

“金融调查局的直接负责人是谁?”小皮特忽然问了一句。雷克斯的本质工作是英格兰银行行长,将金融调查局列入名下,除对外掩饰外,还因为雷克斯行长能在国王与首相的双重支持下,绕过议会下院给金融调查局划拨巨额经费。

雷克斯立刻回复道:“是威廉-威克曼,来自白金汉郡的利特尔顿家族的旁系,为人忠诚可靠。15年前,威克曼以普通办事员身份进入外交部,曾前后在马德里、巴黎、柏林与维也纳的帝国领事馆服务过。主要负责收集、分析与传递情报。今年年初,我将其调入金融调查局,并在3月份让威克曼主导日常事务。”

在18与19世纪,利特尔顿家族属于英国最顶层的政治家族之一。他们是白金汉郡富有的一批地主,而且有优越的社会关系――坦普尔家族、皮特家族、利特尔顿家族和格伦维尔家族结成了一个著名的亲戚关系网,而其中每一个成员都会尽心照料其他成员的利益。需要说明的是,雷克斯行长尽管出身不算高,但他妻子的母族就是著名的坦普尔家族,也属于英国顶级政治联盟圈子之列。

小皮特点点头,但没继续说什么。如果他明后天依然是帝国首相,他会将利特尔顿家族的旁系子弟招过来详谈,暗中许以政治承诺以换取对方的追随和忠诚。但如今的状况,还不如让雷克斯继续负责,再等到自己东山再起之际。

事实上,小皮特对于自家表弟,外交大臣格伦维尔勋爵主导情报部门的办事效率非常不满意。从法国大革-命开始,尤其是路易十六外逃事件之后,英国情报部门越来越多的利用与收买逃亡的法国贵族作为盟友,充当提供搞阴谋的工具和提供情报的间谍。然而,这种效果很是一般,白白浪费了数百万英镑。很多时候,内阁首相怀疑是外交部门在私下贪墨公款。以至于小皮特要求内阁成员,必须将英镑、武器与物质交给回到法国参战的贵族,而不是贪生怕死的波旁王室。

除了兰斯(军情五处、警务部与宪兵部)与巴黎(治安委员会)的反间谍机构实力强大,表现更为专业的原因之外,更多的不利因素在于英国情报部门自身。收集的各种情报过于偏见,不准确,很容易受到党派政治观念的影响。除了少数驻外大使与情报武官外,大部分驻外使领馆的负责人官僚作风太浓烈,习惯于坐井观天,而不是脚踏实地的收集情报,并进行综合分析与客观判断。

格伦维尔主导的外交部尤其作风懒散,办事效率极低,以至于驻外使领馆发来的情报,可以堆积在仓库里3、5年内都不去拆封与传阅。今年一次,小皮特派人审查外交部时,居然发现好几份封挤压20年的情报没有人打开。气得首相当即找来自己表弟,那位外交大臣格伦维尔,给予后者长达两个小时的高声训斥。经过这一件事情之后,小皮特这才下令决心,在得到乔治三世允许之后,暗地下令雷克斯组建一个新情报部门,“金融调查部”。

尽管英国情报部门不断改进中,但目前还不能与德马雷负责的军情局(五处和六处),沙威主导的警务部,以及宪兵总部的情报局等间谍机构相提并论。英国人明显缺乏老练,行动无计划,偏重经验,白厅街上各个政府的情报部门分工不明,职责时常重叠在一起,加之各部门主管崇尚的办公室政治,导致效率低下。

反观安德鲁法国的情报部门,表现得井井有条、纪律严明、手段毒辣。同样是分属不同的情报部门,但各自分工明确,加之最高统帅部侍从室的居中协调,使得彼此间保持着竞争与权力分摊,相互之间极少有倾轧现象,办事效率高。

更为重要的是,身为最高统帅的安德鲁的重视。北方独-裁者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早餐时间,详细阅读情报部门联合编撰的当日简报。而来自军情局、警务部与宪兵部的工作汇报,侍从官总是优先放在办公桌各种公文的最上面。上述各部门的主管被允许在任何时候,敲响安德鲁统帅的房门,哪怕独-裁者还在床上同约瑟芬女伯爵,或是玛格丽特夫人进行盘肠大战。

……

小威廉皮特以病休方式放弃了首相一职,不仅给予自己身体恢复康复的时间,也极大缓解了议会下院与英国民众对红酒走私案的愤怒情绪,毕竟是内阁首相没有任何推辞,主动将所有罪证包揽于自己身上。

在波特兰公爵牵引下,新一届“贤能内阁”的组成也相当顺利。这一次,福克斯伯爵果断放弃了在野党的地位,他本人同意出任殖民地大臣;此外,推荐下议院的坚定盟友谢里敦担当第二内政大臣;至于年轻的格雷伯爵,也成为福克斯伯爵在的殖民地大臣的部长秘书。

小皮特的垮台并没有在欧洲各国产生太大影响,尤其是普鲁士大使最为关心的第二笔援助款300万英镑在英格兰银行按时下拨之后,驻伦敦的各国外交官再度恢复了常态,他们在公务酒会上频频为波特兰公爵出任首相而欢呼鼓掌。

消息传达兰斯时,军情六处的主官拉洛克将代号“发电机行动”成功消息告知安德鲁时,后者毫无风度的嘀咕一句,“该死,怎么没气死那个小皮特!”

穿越者非常清楚,海峡对岸的英国永远都是反法同盟的核心国,没有之一。那是英格兰银行里的英镑可以激励欧洲各国君主重新信心再度爬起来,一次又一次的反法同盟战争,让得胜的法国反而永无宁日;而以无敌面目的英国海军舰队更是令法国海军绝望,自己的庞大舰队隔着多弗尔海峡区区29公里,却始终无法威胁到对方一丝一毫,只能承受被动挨打的糟糕局面。

每隔一段时间,安德鲁都在想怎么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海峡对岸的大麻烦。同样的问题,另一时空的拿破仑想过,希特勒也想过……

第327章 大革命时代的贵族式爱情(上)

38岁的汉斯阿克塞尔冯费森伯爵清楚记得在自己年满15岁时,就在家庭教师的陪同下首次离开斯德哥尔摩到处游学。这是瑞典贵族子弟的流行传统,环游欧洲大陆,在旅程中增长各种知识的时尚,还能拓展自己的人脉资源。需要说明的,瑞典人开启游学欧洲的传统源自东方死敌,那位俄国沙皇彼得一世。

期间,费森在普鲁士的柏林、意大利的都灵、法国的斯特拉斯堡、英国的伦敦,以及丹麦的哥本哈根都留下过他的身影。在普鲁士留学期间,费森还在柏林拜会了以瑞典王子身份访问普鲁士的南曼兰公爵,也就是现任的瑞典摄政王。

等到回斯德哥尔摩之后,费森在一次舞会上将自己堂姐克里斯蒂娜介绍给南曼兰公爵。很快,克里斯蒂娜成为瑞典王子的秘密情妇,还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只可惜孩子刚满1岁时,就因为一场意外而不幸夭折,受不了打击的堂姐克里斯蒂娜便躲进女修道院隐居。为此,费森内心非常懊悔,他甚至开始怨恨起南曼兰公爵。那是有传闻说,嫉妒心极强的公爵夫人亲自捂死了公爵的私生子。

其后的岁月中,刚从斯特拉斯堡军校毕业费森便加入到瑞典王家军队,由于父亲老费森是国王古斯塔夫三世的宠臣,18岁不到的费森很快任命为宫廷卫队的骑兵上尉,并在半年之内两度晋升至中校军衔。然而,年轻的费森并不愿意待在寒冷荒漠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他以游学为名再度离开了斯德哥尔摩。

对于18世纪的瑞典年轻贵族来说,法国巴黎永远都是最后一站,也是必不可缺的旅途。那是法兰西的首都为当时全欧洲的中心,而各国君主都在复制巴黎的时尚和风俗,谁要是想进入高贵、典雅的社交圈子,就必须使用法语。而这,自然难不倒英俊潇洒、仪表堂堂,不仅继承了母亲引人瞩目的美丽遗传,还有老费森那种语言天赋的瑞典贵族。另外,老费森伯爵曾在法国-军队中效力(法瑞同盟),参加过欧洲大陆的七年战争,为法兰西流过血。基于此,年轻的费森伯爵很受法国上流社会的欢迎,他会在巴黎完成成人之前的所有教育。

在瑞典驻法大使古斯塔夫菲利普克洛伊茨侯爵的引荐下,年轻的费森开始醉心于凡尔赛的社交活动,在宫廷舞会中,这名瑞典贵族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在狂欢节期间,庆祝活动一桩接着一桩,费森甚至常常不知道,究竟是应该去看戏,去歌剧院,去打牌,还是去参加晚宴,不过也许他更愿意乘马车兜一次风。

很快,对于披着虚伪面孔的宫廷舞会有点腻烦的费森决定离开凡尔赛,去观摩数十公里外的巴黎风俗,尤其是参加一次歌剧院的化妆舞会。毕竟在这个时代,歌剧、舞会等娱乐活动是上流社会贵族们地位的象征。年轻的瑞典贵族频繁穿梭于面具当中,游乐、欣赏,时不时的与那些卖弄风情的女郎调情。他举止高贵,声音浑厚,把自己置身于舞会的疯狂当中,也许这就是他所寻求的一种刺激。

1774年7月30日那晚,费森对这一天记得非常清楚,那是他在巴黎的化妆舞会上偶然结识了一名一个戴着黑天鹅绒面具的窈窕淑女。对方没有经过任何人的介绍,而是径直走到他的身边和自己交谈。她身材高挑,穿着一件宽大的黑丝绸的化妆舞衣,拥有一头金色波浪卷秀发,吹弹可破的雪肌,迷人的双眼显得很雅致,很漂亮。她用伪装的声音说话,但是费森发觉她有一点南德意志口音。

在两人很是畅快聊过半小时之后,费森意外发现他们被一大群人的目光注视着,很多人聚在一旁窃窃私语的同时,还悄悄的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突然,人群中的一个人发出高亢声调的喊道:“那是太子妃殿下!”

于是,站在他们周围的男人们与女人们都退后一步,躬身行礼或是提裙屈膝。而这时,美丽的陌生女子也揭开了自己的面具,她冲着瑞典伯爵莞尔一笑,便在6名侍女的陪同下迅速离开舞会现场。

不久之后,费森便接到了参加太子妃举办舞会的书面邀请。这次舞会,年轻的费森不再觉得传统的舞会那么无聊了。此时的费森完全沉溺于舞会、宴会和幽会,深深爱上了凡尔赛宫廷生活。在女人们的与暗中,这位瑞典贵族有着一张人们看过不会忘记的脸,那深天鹅绒般的眼睛有着一种温柔的、略带忧郁的目光,显得深沉稳重而赋予他某种神秘感,对女性有特别的吸引力。

他在巴黎与凡尔赛的数年时间里,他和这个或者那个宫廷美女闹出一桩又一桩风流韵事,深受凡尔赛宫廷中贵族小姐们的赞赏,与性格木讷、不懂风情的路易十六相比,已成为王后的玛丽-安托瓦内特更在乎这个来自北方的真正男子汉。

好景不长,两人的风流韵事很快被好事者故意传播的沸沸扬扬,这令凡尔赛宫廷很是恼火。为避免法国王室的猜忌,费森决定效仿自己的父亲老费森,以私人身份参与法国-军队,并在当年开赴北美大陆,参加援助北美十三州独立战争。

在约克镇战役中,费森中校担当了法军统帅罗尚博伯爵的参谋官,曾组织过成功封堵英军突围的激烈战斗。不过,由于费森伯爵与玛丽王后那种半公开的私情,直接导致他与另一名法军统帅,拉法耶特侯爵的关系非常糟糕。那是不擅长交际的拉法耶特侯爵曾在凡尔赛的宫廷舞会中,屡次遭遇到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公开嘲讽。

在这4年期间,费森与玛丽的书信不断,6千公里的距离并没有消磨两人的感情,阻挡彼此间的思念。在写给姐姐的书信中,费森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永远不可能娶妻,那是我深爱的女子也深爱着我,可我却不可能成为她的丈夫。”所以,等到战争一结束,费森伯爵就迫不及待的脱下军装,并在第一时间乘坐大洋商船,从北美大陆回到6千公里外的巴黎,准备随时投入爱人的怀抱。

在费森伯爵的日记中,如此描述了再次见到玛丽王后的动人姿态:

“……她是在午睡之后穿着淡红色小碎花点缀的裙装,俏皮的粉红色羽毛的小帽子,润滑白皙的脸庞新的干净柔和,又带着浪漫,而美艳的发型显得相当刺激,好像绽放后的美艳花朵……我知道,她内心隐藏着极度渴望投入我环抱中的冲动。在当晚的舞会上,她身穿黑色宫廷式的蓬裙,高松的金色头发,加上闪亮的耳环,性感而娇艳。初为人母的她好像是被光辉笼罩,耀眼动人。”

两人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费森向父亲保证,他留在巴黎只是为了接触自己的准未婚妻,内克尔小姐(未来的斯塔尔夫人);至于玛丽王后,她也在费尽心思的隐藏自己和费森之间的感情。一开始她便疏通了关节,促使瑞典情人重新加入驻防凡尔赛的法国-军队。不久,玛丽王后再度出面干涉,将费森上校的骑兵团调任到法国与奥属尼德兰接壤的北部边境,造成两人并不在一起的假象。

但事实上,瑞典人一直待在凡尔赛近郊。除了曾有两年时间,他不得不辞职回到瑞典,陪同古斯塔夫三世周游欧洲各国,建立反俄同盟。1788年,当第七次瑞俄战争爆发前夕,费森以瑞典特使身份回到凡尔赛,继续维系着同王后玛丽的私情。为了避免让人知道自己入宫的真正目的,他们每周约定幽会三到四次,基本上都定在王后的私人别墅小特里亚农,一座耗费60万里弗尔建造的小农场。

在这段时间里,两人相亲相爱,你侬我侬。等到王位继承人路易约瑟夫(1789年病死)开始读书识字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便主动向丈夫路易十六坦言了自己与费森伯爵的情人关系,好让法国国王头顶的大绿帽不显得太过难看。

然而,费森伯爵与“赤字夫人”的私情并没能持续太久,轰轰烈烈的法国大革-命就爆发了。由于路易十六的愚不可及,以及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傲慢偏见,促使革-命风暴越演越烈。巴黎的革-命民众强行将国王夫妇绑架回巴黎。痴情的费森想着调遣凡尔赛军队入宫“护驾”,但法国士兵拒绝听从瑞典人的指令。

即便如此,费森依然不离不弃,他继续以盟国特使的身份留在巴黎,却在暗中协助布耶侯爵,筹划国王夫妇的外逃法国边境。为了筹办豪华大马车,伪造出国护照,打通各个关节,费森需要大量的现金。很快,他变卖掉自己的所有资产,但这还远远不够。于是,瑞典贵族还一次又一次的写信给曾经的俄国情人、英国情人、普鲁士情人与丹麦情人,向她们借钱,最终成功筹集到上百万里弗尔。

只可惜功亏一篑,阴险的安德鲁从中作梗,布下重兵破坏了路易十六的完美逃亡计划,把国王一家人交还给了制宪议会代表,并送回了巴黎。由于费森本人参与策划了此次逃亡,他也不得不赶在巴黎的通缉令下达之前,远远逃离法国。

1792年2月,按不住相思之苦的费森在决定冒险回到巴黎。他先是伪装成丹麦外交使团进入了巴黎城。其后的一周内,费森又通过同情王室的一名国民自卫军当值军官(保王党人),在一番乔装打扮之后,以仆役身份成功混入戒备森严的杜伊勒里王宫,最后还在玛丽王后的寝宫里渡过了整整一天的美妙时光。

傍晚,等到路易十六来到玛丽王后寝宫时,国王随即拒绝了瑞典人提出再度逃亡计划,包括王后也感觉此举太过于仓促而风险太大。目前所能做的事情,是尽可能拖延时间,将希望放在普奥两国正在组建中的德意志讨逆大军那边。

无功而返的费森在离开法国之后,便径直赶往布伦瑞克公国。在联军司令布伦瑞克公爵的指挥部,他请求加入德意志反法联军,并希望自己能第一个达到巴黎城下解救爱人。然而,看似强大无比、势不可挡的14万德意志干涉军却在短短两个月内,成为全欧洲历史上最失败、最可怜的入侵者。

9月,大普鲁士军团在瓦尔密战役之后屈辱的缴械武器;10月,奥属尼德兰军队和波西米亚军团遭遇强大法军的围歼,哈布斯堡家族在比利时的统治彻底不复存在;到了11月时,整个比利时与莱茵河以西的德意志地区相继沦陷,一个强大的安德鲁法国开始在欧洲冉冉升起。

在月亮湾堡垒,费森与布伦瑞克公爵一道,成为安德鲁法军的俘虏。好在费森家族在斯德哥尔摩听到其战败被俘消息之后,很快为费森缴纳了足额赎金,此时安德鲁也没打算为难这个瑞典痴汉,收到赎金的当天便让他滚回瑞典。

其间,费森还偶尔收到一两封来自玛丽-安托瓦内特的书信。信中的那位貌美王后是如此的恐惧,她的叙述的文字更像是在表达绝望的哀嚎。那是杜伊勒里宫的每一个角落都隐藏着监视的眼睛,每一个仆役都不可靠。为了将书信送出去,玛丽王后不得不使用隐形药水和密码来写信,并藏在巧克力和糖果盒子里送出去。然而,等到8月9日之后,费森与国王夫妇的一切联络都被切断了。

或许是从那时起,费森伯爵便将屡次破坏自己图谋的安德鲁视为平生最大的仇敌。正是安德鲁的干涉与阻拦,使得他本人不能去解救困住监牢里的爱人。不过,已经羽翼丰满的穿越者即便知道了瑞典贵族的所思所想,他也不在乎有个痛恨自己的家伙正无时不刻惦记自己。从1789年开始,但凡想要明里暗地加害兰斯暴发户的人多的去了,但半数都已经躺在墓地里,或是被流放6千公里外。

当壮起鼠胆的普鲁士人决定撕毁《瓦尔米密约》时,感觉机会再度来临的费森伯爵就决定赶赴布伦瑞克公国,再度加入普鲁士军队。但在斯德哥尔摩港口,他却被摄政王派去的军警拦截下来。那是瑞典已决定与安德鲁法国同盟,共同打击普鲁士。而“12日战争”(第二次普法战争)那一边倒的结局,也充分证实了普鲁士军队的软弱无能和不堪一击。

……

第328章 大革命时代的贵族式爱情(中)

被摄政王派人押回家族看管的费森伯爵,于3月下旬收到一个坏消息:前法国国王路易十六被巴黎革-命者处决,死在巴黎圣路易广场(革-命广场)的断头台上。而路易十六的一个重要罪名,就是出卖国家军事机密的叛国行为。

然而费森却是知道,至少在叛国罪这一点上,路易十六是被人冤枉的,或者说是给玛丽-安托瓦内特背了个大黑锅。在1792年战争爆发之后,玛丽王后就将她从国王书房里获知的所有战争情报,并以密码文的方式,全部告知了奥地利大使麦西(梅西)。毫无疑问,是玛丽王后暗地里出卖了法国的军事情报,并立场坚定的站在普奥两国组织的德意志反法联军的阵营那一边。而这,也是导致法军在1792年战场初期,屡战屡败的一个重要原因。

可即便如此,费森并不觉得玛丽王后做错了什么。他们是贵族,属于王族,是天生的高贵者,国家和下层民众都应该为他们服务的。因为国王决定一切,所以忠于国王(王后),忠于王朝,永远比忠于国家要正义、要高贵、要符合常理。

路易十六被处死之后,全欧洲的君主国家都在为这个不幸的法国国王服丧缅怀。但对费森伯爵来说,他更担心的却是待在当普尔监狱里的情人的安危。那是费森相信巴黎革-命者已经或是即将找到玛丽王后的叛国证据,极有可能步其丈夫路易十六的后尘,继而被送上断头台上。

所以,费森很是急迫的想要从暴民们手中营救自己的爱人。他说服了姐姐海德维格,并促使姐夫,那位瑞典海军上将克林科斯特伦男爵,后者也是瑞典摄政王的心腹,两人暗中协助费森登上一艘开往波美拉尼亚首府斯德丁的瑞典巡洋舰,成功逃出了斯德哥尔摩。

但实际情况,却是那位男爵上将已提前一天,将自家小舅子准备逃亡欧洲的消息报告给了摄政王,并得到了当权者的默许。随后,南曼兰公爵还亲自写信给安德鲁,希望那位北方独-裁者能够再容忍一两次费森伯爵的无知与痴情。尽管那家伙已经38岁,可对玛丽王后痴迷始终未改,依然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

在路易十六死后,国民公会对寡妇玛丽态度放松了很多,巴黎公社很长时间里也不去打搅他们母子,但在通讯上管制依然严格,不准任何人探监。此时,王后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沉闷,她听不到外面的消息,也无法与朋友们联系,身边除了懵懂无知的小夏尔。逐渐的,玛丽脸上的光彩消失了,她头发开始变白,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那个曾经娇柔高贵的公主和王后感觉已经心死了,尽管她也只有38岁。

事实上,无论是雅各宾派,还是吉伦特派,他们在1793年10月之前,都没打算对玛丽-安托瓦内特不利。只是将她视为当做人质罢了,借此来要挟奥地利人主动放弃瑞士和北意大利。需要说明的,当时的瑞士依然属于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领地;至于北意大利方面,一旦失去了奥地利的援助,弱小的撒丁王国或是其他意大利城邦,是不可能抗拒强大的法国北意大利军团。

然而,身为奥地利皇帝的弗朗茨二世压根就不在乎亲姑母与年幼表弟的安危,在与巴黎的谈判中,从没有将玛丽-安托瓦内特当做应该解救的奥地利公主。其后,法方和谈代表主动降低了条件,提出只要奥地利方面公开承认萨伏伊和尼斯已经归属法兰西,那么巴黎政-府将在日内瓦释放玛丽-安托瓦内特。

当法国人的合约条款送到维也纳时,弗朗茨二世看也不看就直接扔到文件仓库,宣称神圣罗马帝国绝不接受法国暴民的要挟与恐吓,誓死将这场战争进行到底。尽管奥地利前任驻法大使麦西曾不止一次的提醒美泉宫的年轻君主,告知哈布斯堡王室应该有责任、有义务拯救自己的家族成员。

只不过,这也不能完全归咎于弗朗茨二世残酷无情。毕竟,一个不再是王后的寡妇站在国与国之间有关于领土、赔款与利益的面前,她的存在实在是太微不足道的。去年,奥地利因为波西米亚军团的全军覆灭,而不得不放弃了奥属尼德兰(比利时)。所以,维也纳绝不可能再丢掉自己的发家之地瑞士,还有富饶的北意大利平原。否则最后失去的,将是哈布斯堡家族对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统治权。另一时空中,就是丢掉了意大利,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才最终垮台。

当费森伯爵不辞辛劳的千里迢迢来到维也纳,准备为营救玛丽而努力时,却是四处碰壁。他四处奔走与哀求,但都毫无结果。费森质问自己每一个遇到军人、政客、亲王与贵族们,难道他们能眼睁睁的看到奥地利王后与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惨遭毒手吗?不过,费森受到的只是礼貌而冷漠的接待,维也纳的所有人都在避开这个敏感话题。甚至是美泉宫的大门都拒绝为这名瑞典贵族开放。

那是费森竟然在一家维也纳的报纸上公开指责奥地利皇帝,他大声疾呼道:“我不得不扪心自问:如果皇帝陛下置自己亲姑母的生命而不顾,王室的尊严与威信将受到损失,皇帝陛下将为此负伤责任。如果在未来,哈布斯堡家族的后代知道了皇帝陛下在1793年的所作所为,他们的评价将是十分苛刻的、无情的!”

至于欧洲的其他君主,尽管同情玛丽-安托瓦内特的不行遭遇,但那不过是茶余饭后嘘唏一两句的谈资。没有人或是国家,愿意伸出援助之手。

整个维也纳中,也只有前驻法国大使麦西愿意帮助费森。那是后者经常发过誓,将竭尽全力的照顾特蕾莎女皇的女儿。等到所有的营救方式尝试过后,费森与麦西他们决定采取贿-赂来营救玛丽王后。至于贿-赂的对象自然是巴黎政-府的高层,一个是科德利埃俱乐部的创始人,乔治-丹东;一个是巴黎公社的检察长,肖梅特;另外一个,是发誓要将“奥地利婊-子”送上断头台的埃贝尔。

另外,这笔价值高达90万法郎金币的援救资金,全部都是费森和麦西二人,处心积虑、“厚颜无耻”的向有良心的哈布斯堡家族成员筹集的。其中,卡尔大公(王子)一人就慷慨捐助了价值20万法郎的金币。

等到巴黎时,肖梅特很是干脆的拒绝了这笔贿赂金,宣称他不接受任何政治贿赂。尽管肖梅特曾在巴黎公社的会议上,多次提议驱除寡妇玛丽踢出法国;而丹东在一周之后,他也将那30万法郎原路退还,那是这位革-命领袖认为营救玛丽王后的风险太大,基本已无可能;反倒是贪财的埃贝尔大大咧咧的收了钱,却仅仅在改善了玛丽王后和小夏尔的日常饮食,比如说每餐之后有了水果、冰激凌和糕点,以及咖啡、红酒。其他什么的,埃贝尔却不履行任何的诺言。

就在费森感到绝望之际,前大使麦西去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他告诉瑞典伯爵,“如果你能得到那位神眷者的帮助,玛丽王后将有活着离开巴黎的机会。”

费森当然知道,在如今的欧洲能被称为“神眷者”的,眼下也只有安德鲁-弗兰克,兰斯法国的最高独-裁者。事实上,安德鲁已经搭救过法国波旁王室的两位女性成员,伊丽莎白长公主(路易十六的妹妹)和她的小侄女,特蕾莎公主。事实上,之前逃亡意大利半岛的路易十六的姑姑们,也是安德鲁暗地纵容的结果。

然而,费森知道安德鲁丝毫不在乎玛丽王后的生死,那是他们永远都属于彼此的敌对阵营。事实上在1792年2月的时候,玛丽-安托瓦内特曾亲口告诉面前的瑞典情人,那位安德鲁-弗兰克是她最希望送上绞刑架的五个暴民首领之一。不过现在,费森决定去趟兰斯碰碰运气,哪怕只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可能。

由于麦西的推荐信,费森得到了奥地利驻兰斯总领事梅特涅的帮助。在重新装修一新的兰斯大歌剧院的大包厢里,他见到了那位神眷者。与那位莫尔奈子爵的感受一样,费森的第一眼就认为自己见到了年轻时代的南曼兰公爵:宽阔的额、蔚蓝的眼、金色鬈鬈的头发、红润得象玫瑰的腮、白似象牙的齿保养极好……

安德鲁对此也见怪不怪了,但凡见过自己的中年瑞典贵族都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在大家都心照不宣,让那个惊天的大秘密继续烂在肚子里。至于费森本人,他先是心中猛的一阵狂喜,想着自己猜到了安德鲁与摄政王的之间血缘关系,就可以借此来要挟对方。但很快,费森伯爵心头一沉,那是他已经想象得到这种莽撞之举将会给自己,以及自己的家族带来什么样的灭顶之灾。

一直在留意对方表情的安德鲁笑了笑,他漫不经心的挥手示意待在包厢里阴影里的两名宪兵收起武器。毫无疑问,只要费森胆敢拿所谓的秘史来威胁安德鲁,估计今晚活着走不出歌剧院,而且还会被扣上行刺北方独-裁者的罪名。

……

第329章 大革命时代的贵族式爱情(下)

没过多久,安德鲁起身对着约瑟芬女伯爵耳边私语了几句,接着他亲吻了孩子母亲身边的小维克多,便将有点茫然不知所措的瑞典伯爵带到大剧院里的一个安全僻静的房间里。两名武装侍从就守在门外。

“说吧,您找我什么事?”心知肚明的安德鲁笑着问道,他还顺手给客人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香槟。言语间,安德鲁使用了贵族式的敬语。

费森没有触碰茶几上的香槟,他很是急切的请求说:“统帅阁下,我知道您有办法救出玛丽王……哦不,是玛丽-安托瓦内特和小夏尔,就像您之前帮助伊丽莎白长公主和她的小侄女特蕾莎公主。为此,我愿意付出足够的赎金,如果您同意,这只是第一笔定金。”说着,伯爵从内口袋里飞快的掏出一张联合银行开具的存单,金额总共是60万法郎。

安德鲁放下了空酒杯,他拒绝接过这份赎金,并毫不客气的说:“丹东、肖梅特与埃贝尔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凭什么您觉得我会接收这60万法郎。欧洲贵族都觉得路易十六之死有点冤屈,我同意这种观点,那是他从没主动,或是有意识的出卖法兰西祖国的利益。不过,您说的那位玛丽王后,却是向奥地利军方传递过不少有价值的军事情报。如果我的情报人员没搞错的话,最后一份军事情报,还是玛丽-安托瓦内特全权委托您,在2月下旬的某一天,成功转送到联军司令官布伦瑞克公爵手中,继而成为反法联军的行军线路指南。”

事实上,去年费森传递的所谓情报,压根就是沙威副总监与军情局精心设计的一个圈套,意在让普奥联军的指挥部相信:整个法国北部守备空虚,军队不堪一击,尤其是阿尔萨斯、洛林与香槟地区的大部分民众,依然拥护着波旁王朝。

“您拥有的权势和地位,足以随时随地抓捕,或是直接处决我!”费森内心很是气馁,那是安德鲁所说的一切都是实话,这位法国独-裁者拥有合法报复的权利,可以毫无心里负担的看着玛丽王后,甚至是自己去死。

“如果我要除掉您,早在去年9月份的月亮湾堡垒就去做了,没必要等现在。”看着灰心失望的瑞典人,安德鲁先是示意对方线坐到自己对面的沙发上,他接着又说:“说实话吧,我只是很不满意您开具的条件。更何况,就我本人的立场而言,那个小夏尔,应该叫做路易十七的小家伙绝不能离开巴黎。”

等到路易十六走上断头台,那位出逃法国之后便一直保持沉默的普罗旺斯伯爵公开号召起波旁王朝的忠臣与贵族,要求大家向年幼的路易十七效忠,并尊封小夏尔为法国国王(未加冕);至于普罗旺斯伯爵自己,则以法兰西王国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自居。很明显,流亡贵族们此举相当歹毒,看似在延续法兰西王国的正统,实则要将小夏尔(路易十七)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瑞典大贵族世家出身的费森伯爵,当然也明白上述道理,眼前不由得一片黯然,显然小夏尔已经在劫难逃。但很快,瑞典人又听出了安德鲁话中的隐晦之意,那个年幼的路易十七很难营救或是安德鲁压根就不愿救出,但让玛丽-安托瓦内特活着走出巴黎的监牢,还是大有机会的。

“费森伯爵,您还能提供什么?”安德鲁直截了当的问起价码。他手指放在茶几上那张支票继续说,“单单是这60万法郎,还远远不够。不过我有一个比较不错的建议,如果您能完成的话,茶几上的这笔钱将当做我的酬金;另外如您所愿,我也会保证在半年之内,将玛丽-安托瓦内特活生生,完完整整的送到您的面前。记住,仅限于那位玛丽王后本人,这是安德鲁的郑重承诺!当然事后,你们两个必须永远消失的从欧洲大陆上消失,或是待在北美大陆的西海岸,或是干脆去更为遥远的亚洲什么的,决不能再出现于世人眼中。”

在整个欧洲的实际统治者之间,这位北方独裁者的口碑一贯优良,从没听闻承诺不兑现的情况。大部分人都相信,安德鲁的承诺比起黄金钻石还要珍贵。基于此,别无选择的费森伯爵决定接受安德鲁的任何条件,哪怕是要上刀山、下火海,可为了被囚禁的爱人,这位瑞典痴汉已经在所不惜了。

“我知道,你们的家族与瑞典王室一向关系密切,尤其是你本人,不仅得到前国王古斯塔夫三世的青睐,还有他那所谓的唯一继承人,那位年仅15岁的古斯塔夫四世阿道夫视为英雄。不过在很多正派人的眼中,所谓的古斯塔夫四世压根就不是古斯塔夫三世的亲生儿子,而是那位索菲亚王后与阿道尔夫弗雷德里克蒙克伯爵的私生子,同样也不具备瑞典王室的血统。

所以,我希望您和您家族能够在斯德哥尔摩联络议会贵族,发动一场不流血或是少流血的革-命,将不配拥有古斯塔夫四世头衔的家伙赶下王位,好让睿智的摄政王南曼兰公爵继位成为卡尔十三世。”

当然,安德鲁明示费森伯爵,哪怕是古斯塔夫四世公开正式退位,并由卡尔十三世继位之后,那个假国王也不能活着离开斯德哥尔摩,必须由费森本人亲自处决。原因很简单,英国人正暗地使坏,力图拆封瑞典与安德鲁法国的坚实同盟。

来自彭杜瓦斯将军(萨克森驻瑞典大使)的报告中宣称:一名英国外交特使在1月之内数次拜访尚未掌权的古斯塔夫四世,目前已收集的情报证明,英国人承诺将在未来半年内提供30到50万英镑的资金,意在帮助古斯塔夫四世收买军中将领,继而发动政变,推翻南曼兰公爵的摄政王地位,促使古斯塔夫四世在16岁时提前掌握国家政权,继而与盟友安德鲁法国彻底断交。

上述事实,彭杜瓦斯将军已汇报给瑞迪摄政王,但对方却不决定采取任何行动,却任由事态继续发展。那是南曼兰公爵感觉自己曾亏欠哥哥,一旦侄儿提出还政要求,摄政王将在第一时间内将瑞典的统治权拱手相让。当然,南曼兰公爵还在表示,他将尽其所能,延续瑞典与安德鲁法国的结盟关系。

安德鲁一听,倒是自己已经气得吐血。一个被赶下台、无权无势的摄政王能有个屁的保证。自己这个看似贤能睿智的“貌似生父”,实则是一个大糊涂蛋,压根就不能指望太多。穿越者给对方送去一个继承人,是为了保证瑞典王位不再旁落,必须掌握在安德鲁信得过的人手中。

另一时空中,拿破仑远征俄国时没有将圣彼得堡列为主要打击方向,就是因为瑞典站到了俄国人这一边,其波罗的海舰队不能为法军服务。单从南面陆地一个方向去进攻圣彼得堡,显得难度特别大,很容易遭遇敌方舰队炮击和后背偷袭。

在总体战略上,安德鲁可以不太在乎瑞典王位的继承权问题,但与瑞典的结盟策略,直接保证了安德鲁法国与俄国对抗中,保持在波罗的海之上的海军优势。此外,等到与俄国的战争爆发时,强大的法国陆军可从芬兰湾沿岸登陆,再借助拉多加湖与芬兰湾之间的狭窄区域--卡累利阿地峡,从陆地上直接威逼其首都圣彼得堡,迫使俄国人妥协求和。从而避免将对俄战争变成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倘若时间退回1年前倒也罢了,好运气的穿越者还不知道自己手中暗藏了一个威力巨大的炸弹。但现如今,安德鲁绝不会允许这艘瑞典战舰,脱离自己已经拟定好的战争航线。哪怕是所谓的生父,那个摄政王南曼兰公爵本人也不行。

所以,在得知英国人已经在斯德哥尔摩暗地里给自己拆台时,他便授权给彭杜瓦斯将军收买瑞典军官与贵族政客,必要时可以先下手为强,迫使古斯塔夫四世下台。由于安德鲁从今年3月开始,已陆续派遣1千五百名法军官兵以教官身份前往瑞典(另外一半法军放在波美拉尼亚地区),帮助瑞典人建立现代化的军校,提升步兵、骑兵、炮兵与工兵的作战能力。

基于此,差不多将要掌握了大半个瑞典陆军的安德鲁,压根不担心自己的武力行动方案是否成功;他所担忧的,是不确信能够及时平息这场军事政变引发的社会混乱局面,而不至于让俄国人和英国人有机可乘。

如今到不错,有个叫费森的瑞典痴汉主动跳了出来,为了一个连她自己母国都不愿意营救的奥地利女子,而自愿充当安德鲁在瑞典的内奸,推翻古斯塔夫四世的急先锋。一旦行事顺利,可以让瑞典贵族议会去成功罢免了他们的瑞典国王,而安德鲁和他的势力只需暗地里从中协助,就将各种不利因素降低到最低。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美好。

费森在同意了安德鲁的提议之后,又说了一句:“除了救出我的玛丽之外,我还有想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让埃贝尔去死!”

在所有巴黎暴民中间,拿过费森大笔政治贿-赂金的埃贝尔,反而是最喜欢羞辱玛丽-安托瓦内特的人。他在庸俗不堪的《杜歇老爹报》上屡次恶毒攻击玛丽王后,称其为“淫妇和奥地利婊-子”。

安德鲁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点头同意了。“没问题,埃贝尔活不过明年的这个时候。”

第330章 从萨克森到瑞典

当带着重要使命的费森伯爵离开兰斯大歌剧院时,安德鲁依然待在那个小房间,他背靠松软的沙发,双脚搁在茶几上,左手拿着高脚杯,右手拎着大半瓶香槟酒,开始自斟自饮着。这是独裁者心烦意乱的一种表现。事实上,安德鲁本想让守在门外的卫兵送来一包香烟,可一想到约瑟芬女伯爵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她身边的小维克多,安德鲁最终强行抑制了心中对尼古丁的无限渴望。

毫无疑问,独裁者的烦心事都与该死的英国佬有关。尽管自己在兰斯的公众场合中,一贯都是满脸和悦,且“非常有诚意”的表态愿与大英帝国保持长久良好的双边政治与贸易关系;然而白厅街的首相官邸以及英国外交部的白痴似乎不多,没怎么上当,反而是明里暗地,甚至是变本加厉的给安德鲁找麻烦。

等到北方独-裁者明确拒绝从脱离法国而独立之后,各种肩负秘密使命的英国特使便赶赴斯德哥尔摩与德累斯顿。从彭杜瓦斯与巴斯维尔发回来的消息证实,英国特使的主要使命在于拆散安德鲁法国、瑞典与萨克森的三国联盟。

萨克森公国还算好,作为一个内陆国家受到英国的直接影响非常少,所以国王奥古斯特一世毫不客气的拒绝了英国人的挑拨建议。不久,在安德鲁未婚妻,那位玛利亚阿美莉亚公主影响下,德累斯顿王宫明显的冷落英国特使,故意不邀请英国人参加宫廷组织的各类舞会和欢迎酒宴。

然而,英国特使没并放弃他们在萨克森公国的图谋。来自军情局消息证实,那位英国特使正与奥古斯特一世的弟弟,那位萨克森公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安东克莱门斯进行频频接触。尽管穿越者知道另一时空里,萨克森选帝侯奥古斯特一世的寿命还有三十多年,但他也不得不防备英国人搞鬼,就如同英国人暗地支持俄国-军官在圣彼得堡发动的那场留血政变。

基于此,安德鲁等到那位小威廉皮特首相“病退”之后,也随即展开了针对英国外交部的不友好举动的一系列凌厉反击。安德鲁写信就授权给巴斯维尔大使,告知其可以借助军情局与东方方面军,将英国人的阴谋统统扼杀于摇篮中。

与此同时,作为法国、萨克森、瑞典三国联军总司令兼上西里西亚总督的蒙塞将军也收到最高统帅的训令,加快了向两国盟军中高层的渗透。但凡在思想上和行动上抵触安德鲁法国的两国-军官都会遭遇到诸如调岗、免职、回国,甚至是遭遇各种意外。至于蒙赛将军的总督头衔。那是萨克森选帝侯在征求女婿安德鲁同意之后授予的,但事实上,该地区的实际行政权归属于一个9人组成的上西里西亚管理委会,其中包括两名波兰人:胡果科翁泰和科希丘什科。

当然,那些拥护支持安德鲁法国的盟军官兵(含波兰),不仅将得到更多的晋升机会,还能在上西里西亚地区,那些水草丰茂的肥沃之地获得一片土地。3个月前,这些土地属于数百名大小普鲁士贵族,但被蒙赛将军下令武装驱除。这位上西里西亚总督发布公告,但凡拖延或是反抗者,宪兵有权就地处决。

为了保证德累斯顿王宫的绝对安全,安德鲁还以未婚妻玛利亚阿美莉亚公主的名义,将自己的近卫师团中抽调一个整编的龙骑兵团。包括10个中队,1200名步骑兵,作为阿美莉亚公主的近身护卫骑士团。这个由法国人、萨克森人和波兰人组成龙骑兵团目前驻扎于德累斯顿王宫附近,担当王宫外围的日常执勤。这些士兵不仅配置了最新式的击发枪加米尼弹,还有拥有重骑兵的钢盔与胸甲。

作为强而有力的一种警告,军情局六处的特工在德累斯顿近郊制造了一场交通意外,萨克森公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安东克莱门斯的私人秘书帕多瓦死于非命。而那个叫帕多瓦的家伙,就是萨克森王储派去与英国特使私下会晤的全权代表。尽管事后,在萨克森官方的调查报告中显示此次事故“纯属意外”,但即便如此,依然吓得安东克莱门斯中断了同英国特使的所有接触。

由于安德鲁在萨克森公国的强势地位,使得英国外交部的努力无功而返。

与单纯而相对弱小的萨克森公国相比,瑞典那边的国际关系就相对复杂多了。在第七次俄瑞战争(1788年到1790年战争)中,瑞典海军在第二次斯文斯克松德海战中大获全胜。1790年,就在踌躇满志的古斯塔夫三世准备下令海陆两军威逼圣彼得堡时,身为俄国盟国的丹麦突然进攻瑞典西南部的西哥德兰地区,而且包围了哥德堡。瑞典陷入两面受敌的困境,被迫同丹麦签订停战协定。8月14日,俄瑞签订《韦雷尔和约》,确认两国战前边界不变。

此战中,本是瑞典坚强可靠盟友的法国,居然没有出动一兵一卒去震慑与威胁丹麦,导致后防空虚的瑞典后院被“日德兰海盗”捅了一刀,将到手的胜利再度拱手相让。事后,怒火冲天的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三世发誓要将出兵法国巴黎,消灭以拉法耶特和巴纳夫为首的当政立宪派,并扶持路易十六恢复波旁王朝的专-制王权。

当然上述那番话,不过是古斯塔夫三世气糊涂时说得糊涂话。即便是最辉煌的古斯塔夫大帝时代,瑞典人也没能力攻打法国。等到经历了一无所有的战争过后,瑞典经济遭受重创,国内矛盾也开始激化,反古斯塔夫三世势力大增。

好在一直暗中提防俄丹同盟的英国人及时抛出了橄榄枝,小威廉皮特的内阁政-府不仅向斯德哥尔摩提供了大量的低息和无息贷款,还派出上百名工程师和技师帮助瑞典人恢复了停业的铁矿场与冶炼厂。也是此时,很多瑞典人平生第一次看到从矿井自动抽水的蒸汽机,而机器的开始使用,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

在古斯塔夫三世登基前,瑞典的铁矿石与生铁就大量销往英国,但从1790年的下半年开始,英国业已成为瑞典最大的出口贸易伙伴,包销了瑞典差不多六成的生铁(含铸铁),而瑞典主要从英国进口棉布、蒸汽机、机械、瓷器等工业制品。

尽管从1793年开始,安德鲁法国基于两线与多线同时作战的大战略考虑,抛出的一个“大北方铁路计划”。依照该计划,单单铁轨一项即便是依照70kg/m的普通标准建造计算,每年至少需要8万吨的钢铁(低碳铸铁为主)消耗。

然而,在色当钢铁基地的15与20万吨万吨设计产能没有达到之前,其中将有4吨铁轨,需要由英国与瑞典两国共同平摊,安德鲁法国成为瑞典第二大贸易伙伴。即便如此,作为瑞典国内最大钢铁采购商的英国依然是不可替代的。同样的,英国人属于斯德哥尔摩商界最受欢迎的外国商人。

事实上,当摄政王提出瑞典与安德鲁法国的结成反普鲁士同盟,准备通过战争去收回斯德丁与东波美拉尼亚时,瑞典国内几乎是反对声一片。然而,极少独断专行的摄政王却是力排众议,利用他本人在军队,尤其是海军中的强大影响力,指示贵族议会强行通过了对普鲁士王国的宣战法令。

然而,普法战争的发展却是令反对者都大吃一惊,安德鲁法国的战斗力竟然如此强悍,可以将挑战全欧洲的普鲁士人打得落花流水;不过,但更让人惊喜的,是2万瑞典军队几乎是以武装巡游的方式,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复了整个波美拉尼亚和斯德丁。举手之间,摄政王就完成了哥哥古斯塔夫三世的一个重要心愿。

就在瑞典摄政王因“第二次普法战争”全面胜利,强力反击了国内的反对派。在摄政王政治声望大涨之际,法国,哦不,是安德鲁法国重新成为瑞典的坚强盟友。如果再准确一点,安德鲁法国属于瑞典最优先发展的政治与军事反俄盟友,而英国则是瑞典最重要的经济盟友与贸易伙伴。

至于法国的革-命者处决了路易十六,爱屋及乌的瑞典贵族当然有会点伤心,那是往昔的波旁王朝每年都会补贴瑞典盟友1千万里弗尔。不过,安德鲁法国为盟友送来了东波美拉尼亚和斯德丁;每年还要进口的铁矿石与铸铁,为瑞典创造了大量财富与工作机会。此外,在大部分的欧洲君主与外交官的眼中,文明的安德鲁法国与残暴的巴黎法国目前已处于事实上的分裂状况。

即便如此,安德鲁仍无法向操控萨克森那般,影响瑞典王国的政策走向。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身为摄政王的南曼兰公爵由于顾虑太多,不愿积极配合。之前,摄政王“对私生子及其亡母的忏悔心态”已经终结,他不愿意再主动破坏当前的稳定局面,并对即将成年的古斯塔夫四世造成负面影响。对于这个缺乏进取心的“生父”,安德鲁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倘若没有英国的介入,安德鲁或许还会从长计议,耐心等到水到渠成之时。现如今在小威廉皮特离任之后,白厅方面反而加紧了针对兰斯政权的外交遏制,这令穿越者很是心烦意乱。所以,在等到那个情痴伯爵跑来自投罗网时,安德鲁心中便灵机一动,有了让费森伯爵出面联络保守派贵族,除掉国王古斯塔夫四世的念头。促使瑞典政局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香槟酒瓶的空了一半时,安德鲁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他走到房门,让守在外面的卫兵将另外一个包厢里的拉洛克将军与德马雷将军请过来。

等到军情五处与六处的两位主管双双进来后,安德鲁首先将自己与费森交谈内容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其间,北方独-裁者毫不隐晦的提及了自己对威斯敏斯特宫深刻影响瑞典政局的种种担忧。

安德鲁对着拉洛克嘱咐说:“你准备一下,去一趟斯德哥尔摩,让彭杜瓦斯将军配合你,并暗中协助费森伯爵发动一场政变,除掉古斯塔夫四世以及他身边的亲英势力。如果费森伯爵拒绝履行承诺,那就先送他下地狱。哦,对了,让斯德丁方案提前发动。”

说着,安德鲁又转身对着德马雷命令道:“你待会去一趟布鲁塞尔,请求沙威部长的全力协助,做好准备营救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准备。”依照惯例,身为警务部长的沙威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驻点布鲁塞尔的行政宫。

德马雷迟疑了片刻,追问道:“一月前,你不是说这个奥地利女人的报复性太强了,出于谨慎的考虑,一定要她死在巴黎的断头台上吗?”

安德鲁瞪了对方一眼,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切以政治利益为主。不过,你的担忧很有道理。嗯,把情况告诉沙威部长,他知道如何该处理此事。”

第331章 小维克多的未婚妻

临近深夜10点时分,在从沙隆产业基地开往终点站沙梅港的一班火车,在停靠兰斯站给机车加水时,被车站调度室的一名宪兵军官拦截下来。不久,几名铁路工人在这趟驶向沙梅货车的尾部临时加挂了一列车厢,那是最高统帅的专属车厢,铺满波斯地毯的豪华办公与休息之地。自从兰斯到色当的火车开通之后,安德鲁就很少待在兰斯城里过夜,而是前往30分钟火车路程的巴库尔军营。

位于军营的指挥大楼里,是安德鲁法国的最高统帅部的指挥中枢,里面部署了全法国,也是全欧洲最全面、最快捷的军事通讯管理系统,不仅可以从容指挥远至1千公里外,奥得河边的东方方面军和3百公里的北方方面军,还能遥控两千公里的斯德哥尔摩驻军,以及距离法国本土数千公里的北非殖民地,中北美与加勒比殖民地。

今晚火车运输的是全套纺织机械和几台高压蒸汽机,总重量接近五百吨。上述货物将在沙梅港口转入内河航运,借助马斯河上蒸汽轮船,送到布鲁塞尔北郊的纺织基地。由于是在夜间行驶,加之运载量偏大,火车的整体时速降低到仅15公里左右。不过这样也好,车速慢,震动少,不会对怀孕中的约瑟芬女伯爵造成什么不利影响。

在两盏多枝烛台的亮光下,安德鲁总算结束了一大叠公文的审阅批注,他揉了揉眼睛,休息片刻,继续翻阅桌案上摆放的明天各大报纸即将刊登新闻摘要。依照兰斯新闻管制条例,安德鲁法国境内的一切公共媒体都必须接受警务部或宪兵部的预备审查。目前,仅有《费加罗报》、《兰斯日报》、《每周财经新闻》与《最高统帅部公告》(通常称之为《法军公报》)等少数报纸拥有在全国范围内发行的权利。

在1792年的卫国战争期间,安德鲁开始以防范泄露机密为借口,要求宪兵部对军事辖区内的所有报社进行了强制管理。此后,这种新闻管制方式也被推广到北方15省、比利时9省和西德意志地区的整个安德鲁法国全境。那是穿越者早已意识到不受任何限制的新闻媒体的影响力太大,很多时候一片煽动性文章就能轻易能改变民众对事物的看法。即便有人明知新闻是假,也能迫使读者加以接受。依照后世的话来说,“谎言重复千遍,就是真理!”

在警务部、宪兵部与军情局的情报联席会议上,安德鲁非常明确的提出:“报纸是个传播扩散信息的媒体。一份报刊对读者的影响力,就像一个党派的演说家对于他的听众……只是制止公开谈论或演说是没有什么用的。因为这只与几百人接触,但报刊的影响范围却是其百倍以上。因此,必须查封那些不服从、难以约束言论的报社,只能允许对军政-府忠心耿耿,大力支持的编辑存活……如果我们任由报界肆意行动,只需三个月兰斯会与巴黎一样混乱无序,我们辛苦获得所有的胜利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一系列的伟大征服都将变得毫无价值。”

不知是什么时候,安德鲁感觉肩头微微一沉,那是多了一双温软的手在给自己按摩。他微笑着回过头,先是拍了拍女人的手背,然后搀扶孕妇送到一旁的沙发上安坐,轻声问道:“是外面的火车太吵了,还是肚子里的小家伙开始踢你了。”

女伯爵的脸上继而浮出幸福的红晕,她摇了摇了头,“现在刚满3个月,还早呢。只是心里想着那件事情就睡不着,毕竟小维克多3岁还不到,就要千里迢迢跑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我非常担心,难道不能再等几年吗?”等到说完最后一句话时,约瑟芬女伯爵已经垂下头,几乎就要低声哭泣了。

安德鲁面显歉意的抚摸着女人的手臂,但铁石心肠的他并没有顺着女伯爵的意愿而做任何改口,只是默默的静坐在女人身边,一声不吭的将其搂入怀中。

数天前,安德鲁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西班牙银行家卡巴鲁斯伯爵以西班牙首相戈多伊心腹兼国王特使的身份,非公开的访问了兰斯。在与安德鲁的秘密会晤中,这位西班牙伯爵代表戈多伊首相,原则上同意了安德鲁法国的地中海舰队与西班牙海军兵合一处,联合攻打北非摩尔人(今突尼斯国)的征服计划。

“只是在缔约之前,马德里方面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安德鲁,我的朋友,您是知道的,西班牙王国的国力已经持续衰减差不多两百年,脆弱的马德里王室承受不起任何一场政治风波,所以,王室与首相都希望能得到您的一个保证!”

在面对昔日的老朋友,与今日的北方独-裁者时,卡巴鲁斯伯爵很是小心翼翼的选择着自己的措词,生怕激怒了对方,导致不能完成自己的重要使命。

“是以订婚名义,想让小维克多在马德里作一段时间的人质吧,我的朋友!”安德鲁表情平淡的回应道。事实上,兰斯驻马德里商务代办马努埃尔(原巴黎副检察长)已提前将上述信息传递到巴库尔军营的指挥部大楼。

整件事情说来也很简单,应安德鲁法国的北方殖民地战略,马努埃尔希望西班牙方面能配合阿勒芒德将军的地中海舰队,攻占北非西北角的摩洛哥。作为利益交换的一部分,安德鲁法国愿意在征服整个摩洛哥之后,将直布罗陀海峡南端的北非区域,包括将丹吉尔、休达与德士安的那一片富饶之地,割让给西班牙王国。

为了促使马德里与兰斯尽早结盟,打破英国人网罗的外交封锁,安德鲁甚至授权马努埃尔将“安德鲁法国会毫不犹豫的支持西班牙王国从英国人手中收复直布罗陀”的这条列入两国密约之中,以换取对方的积极回应。

尽管戈多伊亲王代表西班牙同意参加英国人主导的反法同盟,然而年轻首相对征讨法国的积极性并不高,即便巴黎革-命者已将自家亲戚路易十六送上了断头台。对此,西班牙的波旁家族仅仅待在王宫哀嚎了几天,便一切恢复常态。

如今的西班牙王国早已不是两百年前,那个如日中天的老大帝国,而是百病缠身的泥足巨人。虽说西班牙人还维系着从马尼拉到弗罗里达、路易斯安娜、墨西哥加勒比,以及中南美洲的大片殖民地;然而随着西班牙势力的日渐衰落,加之英美两国的挑拨离间,使得上述庞大殖民地与宗主国的离心力愈演愈烈。

安德鲁法国开始插足西班牙事务,自然也属于没安什么好心的欧洲豺狼。不过,这个新兴国度的统治者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的实力不足以享受这份西班牙大餐。所以,他首先是希望与西班牙结盟,反击他们共同的敌人,英国佬。

自从伊丽莎白女王下令处死了玛丽女王(英格兰和爱尔兰女王),以英国国教全方位的取代天主教之后,自命为天主孝女的西班牙王朝就将英国人视为自己的世敌。在历经无敌舰队的覆灭、八十年战争(荷兰独立战争)、三十年战争,以及西班牙王位继承人战争之后,屡战屡败的西班牙对如日东升的英国的仇恨,没有丝毫减退的迹象,反而是与日俱增。

等到法国人为支援北美独立战争而在欧洲大陆高呼一句“打击该死的英国佬”时,马德里方面是第一个积极响应的,并拿出实际行动出钱、出兵、出舰队的欧洲盟友。即便是现在迫于国际和国内形势,西班牙不得不参加了英国主导的反法同盟,但马德里方面没有打算与法国人大打出手,反而希望法国-军队能好好教训一下盘踞于西班牙北部和比利牛斯山以南的各种分裂主义势力,比如说加泰罗尼亚与巴斯克地区。

当安德鲁法国的军队连续两次,酣畅淋漓击败号称欧洲第一陆军强国的普鲁士之后,马德里也随即注重与兰斯的外交往来。在马德里方面正式宣布与革-命的巴黎断绝一切外交关系的同时,却允许安德鲁法国向西班牙派出商务代办,并以维护正常贸易的名义,继续保持两国的政治、外交与经济交往。

当安德鲁法国的特使提出联合攻打突尼斯时,原本殖民地太多就忙不过来的西班牙方面对此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在谈判中表现得相当敷衍。等到马努埃尔代表安德鲁统帅承诺,将配合西班牙收复直布罗陀时,情况立刻出现了转折性的变化。那位一直不愿意出面的戈多伊亲王,亲自参与了与法国特使马努埃尔的谈判。

毫无疑问,那座直布罗陀山上升旗的米字旗,就是英国人为西班牙王朝立在地中海与大西洋交汇处的一座耻辱碑。自从1704年起,直布罗陀被英国占领为殖民地。之后的西班牙政-府一直在试图收回这座位于家门口的领土,但都被英国人断然拒绝。通过武力是不可能,衰落的老大帝国压根就不是新兴大英帝国的对手。说句更加丧气的话,现在的西班牙甚至连成为英国人对手的资格都谈不上。

一旦取代普鲁士成为欧洲陆军强国的安德鲁法国愿意与西班牙结成反英同盟,自然是戈多伊亲王及其马德里王室急切所期待的。对于两国联军攻打突尼斯的提议,西班牙首相表示欣然同意。但在双方的利益分配上,戈多伊明确表示不会接受丹吉尔、休达与德士安之间的那一片绿洲之地,只是希望看到北方独-裁者主动拿出与马德里结成反英同盟的真正诚意。

两国君主或是继承人之间的联姻很快被否决,不过联姻方式却是可以延续到下一代。戈多伊亲王代表马德里王室,希望安德鲁与约瑟芬女伯爵的私生子,3岁的维克多能来马德里,与其同龄的西班牙小公主玛丽亚特蕾莎举行一场订婚仪式。需要说明的,约瑟芬女伯爵也拥有波旁家族的血统(五服之外)。

当然,只这是外交辞令上的委婉说法。事实上,西班牙是希望维克多在马德里王宫里充当一段时间的外交人质。等到,小维克多与玛丽亚特蕾莎小公主订婚仪式正式对外宣布之后,就可以自行选择居住地,马德里或是兰斯。

作为马德里的诚意反馈,西班牙波旁王室将会册封小维克多为直布罗陀公爵,愿意将直布罗陀周围50公里范围作为其名义上的封地(仅有税收权但无行政权),这当然属于鸡肋。不过,马德里还同意将北美大陆上的圣路易斯安那和弗罗里达半岛两处殖民地,将作为玛丽亚特蕾莎小公主的丰厚嫁妆带到安德鲁法国。

安德鲁在得到上述消息之后,仅犹豫了五分钟不到便点头同意了。作为一个能将自己婚姻当做交易对象的独-裁者而言,亲儿子的婚姻同样只是一桩政治买卖。但此后,安德鲁但却花费了整整五天时间去说服约瑟芬女伯爵。他承诺在两个孩子订婚之后,便在第一时间里接小维克多和他小未婚妻来兰斯居住。

第332章 法属新殖民地圣路易斯安那

基于个人利益和国家战略上的综合考量,安德鲁费尽心思的说服了约瑟芬女伯爵同意自己对小维克多的联姻安排,但怀孕中的母亲依然坚持要陪着大儿子一同前往马德里。无奈之下,心有愧疚的北方独-裁者也只好答应下来。

第二天,安德鲁便是指示总军医官兼军医学院校长的佩尔西将军,从学院中挑选出两名出色的医生,以及几名有妇产经验的女护士,准备陪同约瑟芬女伯爵和小维克多(未来的直布罗陀公爵)前往马德里居住。

此外,这些医生和护士还要肩负为马德里王室成员接种天花疫苗,并在西班牙推广现代医学的任务。如果穿越者没记错的话,包括那名小公主玛丽亚特蕾莎在内的,西班牙国王卡洛斯四世与其王后玛丽亚的后代中,半数夭折的原因都是因为天花与肠道传染性疾病。当然,还有部分原因是王室的血友症,一种近期结婚导致的遗传性疾病。

数周之后,从马德里赶回兰斯的马努埃尔特使告诉安德鲁,那位玛丽亚特蕾莎小公主极有可能不是卡洛斯四世亲生的。因为现任的西班牙国王从5年前开始就没与王后同居了。如果来自宫廷传言不假的话,那位与小维克多订婚的西班牙小公主应该是西班牙王后玛丽亚路易莎和她的情夫兼王国首相曼努埃尔德戈多伊(阿尔库迪亚公爵)的私生女。

正是基于上述信息,反而令安德鲁放心不少,他最终同意了约瑟芬女伯爵与儿子维克多的西班牙之旅。那是在世人眼中以佞臣和无赖身份出现的戈多伊首相,却可以在西班牙政坛叱咤风云15年而不倒,而且对方不仅憎恶英国,还对法国充满了无限好感。

与此同时,戈多伊也属于一个非常照顾自己子女的好父亲。尽管后者在历史上绝不是一个好丈夫、好情人与好首相。既然有了这一层的保证,那么安德鲁确信西班牙小公主玛丽亚特蕾莎身后的丰厚嫁妆就不再是一句空话虚言。

整个圣路易斯安那、弗罗里达半岛(东弗罗里达)以及链接两地的墨西哥湾北岸(西弗罗里达)。三地总面积约为280多万平方公里,比起如今北美13州的面积还大。尤其是“路易斯安那地区”,它在密西西比河和落基山脉之间,北起加拿大,南到墨西哥湾,面积高达260万平方公里,相当于18世纪美国独立战争时期获得的 13个州的总和(法国面积的5到6倍)。当然,土地等自然条件要差一点。

很显然,作为老大帝国的西班牙人已明显感受到北方美国移民的巨大威胁,那些北美异教徒(主要指包括清教徒在内的基督新教派,而西班牙为天主孝女)组成的马匪,时常与野蛮的印第安人部落结盟,继而三五成群的越境路易斯安那,在墨西哥境内大肆掠夺准备运回西班牙本土的金银。然而,墨西哥殖民地的官僚机构却对此束手无策,多次组织的清剿行动反而造成了更大损失。西班牙人的两次越境行动,还招致美国民兵的猛烈反击。

基于这种安全上考虑,戈多伊首相便希望能在西班牙王国最富有的殖民地墨西哥,与强盗世家出身的北美13州之间多出一个政治与军事的缓冲带。如今的安德鲁法国可是一个连强大普鲁士都差点灭掉的欧陆强国,对付美国佬自然不在话下。从战斗力上说,18世纪的欧洲军队可以碾压那些北美民兵。

对此,安德鲁很是乐意接受了这份馈赠,打击没有契约精神且屡屡欠债不还的美国佬,这属于穿越者责无旁贷责任和义务。他指示还尚在马德里的马努埃尔特使提出一个不太过分的要求,让西班牙方面提前开放圣路易斯安那的边境,允许法属新奥尔良一带的法国武装移民可以沿着密西西比河逆流而上,先行向北拓展领地。

6月上旬,作为驻西班牙商务代办的马努埃尔特使回到兰斯述职,他也带来了马德里官方的正式答复。在知道约瑟芬女伯爵将亲自携带小维克多即将赶赴安马德里联姻时,戈多伊首相不仅代表王室同意了向安德鲁法国提前转移圣路易斯安那的大部分管辖权,还动用了从墨西哥运来的国库黄金购买了联合银行发行的面值2千5百万法郎的铁路债券。

在听到西班牙的友好消息后,安德鲁的第一念头就感觉马德里王室真是传说中的狗大户。此刻此刻,别说穷得叮当响的美国佬,就连自己都想让手下军队装扮成马匪,跑去墨西哥矿井里打劫。持续衰败中的西班牙的确国力不济,但穷得不过是普通老百姓,至于马德里王室和大贵族们依然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

6月下旬,在发给法属中北美与加勒比殖民地的信函中,北方独-裁者以朋友的口吻,请求拉法耶特侯爵、布耶侯爵与吕尚大法官务必坚守新奥尔良、圣路易斯安那与法属加勒比殖民地,发誓要将它们作为法兰西不可分割的神圣领土。

为统一行动,殖民地的国王派、立宪派与安德鲁派三方势力达成了一揽子政治协定,组成了一个法属中北美与加勒比殖民地管理委员会,组织与协调各方利益,防范外国势力(主要是英美两国)对法国领地的入侵与破坏。此外,这个殖民地委员会将集体抵制雅各宾派分子,并清理不服从管理的印第安人。

为了加强新殖民地的武装实力,防范美国人在明里暗地里的各种袭扰,安德鲁决定任命拉法耶特侯爵为圣路易斯安那总督;布耶侯爵将离开圣多明各,担当北美大陆殖民地军队的总指挥;而身为安德鲁派的吕尚也将担当法属中北美与加勒比殖民地的巡回大法官。

北美大陆的圣路易斯安那殖民地的首府依然是新奥尔良,但未来的发展重点将是沿密西西比河与其支流阿肯色河,在小石城、圣路易斯城、堪萨斯城、奥马哈与得梅因一线,构筑交通线、殖民定居地与防御要塞。

不久之后,安德鲁还类似补偿性质的任命了迪穆里埃将军(杜穆里埃)为法属加勒比总督,接管包括法兰西角、太子港在内的整个圣多明各,以及所有法属加勒比殖民地,含南美的法属圭亚那。至于迪穆里埃是否领情,安德鲁也不在乎,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对方看好这一片热带领地。

从6月下旬开始,安德鲁法国动员加勒比殖民地中愿意移民大陆的10万人,包括白人移民、土生白人、混血儿,以及少量的老弱妇孺,在一到两年内陆续从法兰西角和太子港,转移到法属新奥尔良以及北方的新领地-圣路易斯安那。

在欧洲大陆,安德鲁法国除了继续组织东德意志流民,以及爱尔兰流亡者向法属海外殖民地积极移民外,如今的安德鲁法国境内几乎废除了死刑,将所有犯罪及其家眷(这是获得免坐牢与免死的必要条款),集体打包送往法属新大陆安居至少10年到30年,甚至是终身。

在伦敦商务代办肖弗兰侯爵与英国新殖民地大臣沟通之后,那位福克斯伯爵默许了原法属魁北克(七年战争之后魁北克割让给英国,成为加拿大的一部分)的50多万法国人及其他们的后裔,可以自行选择离开加拿大,前往法属圣路易斯安殖民地进行定居。最终,这些已是英国臣民中间有大约有25万男男女女,重新将法兰西当做他们自己的祖国。

不仅如此,那些在北美13州生活的法国人,以及部分爱尔兰人与德国人也陆续搬迁到圣路易斯安那。对此,华盛顿方面显得异常恼火,那是法国人接管了圣路易斯安那,就相当于彻底堵死了美国人向西、向南的扩张道路。从1793年下半年开始,美国驻法国大使数次赶往兰斯质问,但毫无用处,外交方式依然改变不了安德鲁法国对圣路易斯安那近似疯狂的移民政策。

作为利益交换的一部分,法属圣路易斯安那同意将与兵力守卫薄弱的英属加拿大结盟,共同遏制美国人在北美大陆的势力扩张。为了让加拿大方面放心,安德鲁甚至任命保王党人的军事领袖,布耶侯爵担当圣路易斯安那的法军总指挥。按照独-裁者自己的话来说,他压根就不在乎哪一派能够成功掌握这一片广袤的北美殖民地,自己反对的只是同胞之间由于意识形态而自相残杀的罪恶行径。

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圣路易斯安那(含新奥尔良)的法属殖民地人口就从区区10万不到,一下子猛增6、7倍,达到60万,其中脱离美国转入圣路易斯安那的法国、爱尔兰与德意志等国移民就差不多15万之多。为了将上述移民变成居民与公民,安德鲁法国在宣称对外移民政策时,很是高调抛出了一份关于殖民地土地分配的著名法令,也是另一时空的《宅地法》,或被称为《移民法》。

该法令规定:从1793年7月14日起,凡年满21岁的法国公民或符合入籍规定申请加入法国国籍的外国人,为了居住和耕种,免费或缴纳30法郎的登记费,即可领得不超过10到15公顷的路易斯安那的国有土地作为份地(法国本土最高为1公顷)。耕种5年后,或5年内在宅地上居住满半年并按每公顷1百法郎缴纳费用者,所领取的土地即归其所有。这里的法国自然指的是安德鲁法国。

此后,为鼓励更多的北美移民想要更快的、更多土地的土地要求,安德鲁指示法属中北美与加勒比殖民地管理委员会出台一项特别法案:不仅将获得土地的年龄下调到18岁,而且还大大简化了入籍标准。在路易斯安那的聚集地,移民们只要手捧圣经,跟着移民官站在三色旗下宣誓永远效忠法兰西,那他就是法属殖民地的居民,可以依照《宅地法》合法的拥有圣路易斯安那地区的大片土地。不过,这些新的殖民地居民想要成为拥有选举权的公民,还需要再等上3年。

随着安德鲁法国北美新殖民地移民数量的猛增,兰斯也向海外属地派出大批士兵与军官,他们在新组建的1万人常规步骑炮兵中担当骨干,士兵们通常会使用北方方面军换装过后的制式武器与火炮;此外,被任命为殖民地总指挥官布耶侯爵将军与在有条不紊的着手整顿殖民地的各个民兵组织,将他们重新纳入10万人的国民自卫军预备役序列。依照《宅地法》的规定,获取土地的居民或公民10年内必须以预备役身份参加常规的军事训练。否则,将取消土地所有权。

准确的说,安德鲁法国的在圣路易斯安那的种种举动,严重违反了当初与西班牙达成的协议。原本只是履行部分管辖权,最后却变得了全面接管。就连生活在那里的数万西班牙人(墨西哥人)也稀里糊涂然的变成了法国人。然而,马德里方面仅是在口头上抗议过两句,便在戈多伊首相的暗中干涉下,不了了之。

等到1795年之后,圣路易斯安那地区的防御力量已经大大提升,那些无法无天的美国流民、印第安部落已经很难大规模越境偷袭墨西哥银矿,或是袭扰法属殖民地城镇。但凡马匪与部落军在欧洲的正规军面前,通常都表现的不堪一击。至于美国的正规军正忙于配合新英格兰地区的民兵,准备图谋北方五大湖区。

18世纪的最后几年里,尽管欧洲各国之间打得热火朝天,然而数千公里外的北美大陆反而显得异常平静,仅有少数几次边境上的小规模武装冲突。事实上,法、英、美三国已在北美大陆一起玩起新版的《三国演义》,情愿或是不情愿的共同维持着北美地区的政治事态平衡。

第333章 皮什格鲁将军(上)

等到玛格丽特花(法兰西菊)在小兰斯河谷漫山遍野的绽放时,也到了离别时刻,那是驻西班牙特使(商务代办)马努埃尔将与约瑟芬女伯爵一道,护送小维克多(未来的直布罗陀公爵)前往马德里王宫订婚(充当人质)。

从兰斯前往280公里外的敦刻尔克港,安德鲁一直陪伴于女伯爵母子身边,直到5天后她们登船的那一刻。此时,安德鲁也总算履行完一个父亲的职责,为小维克多讲述整整一百个童话故事,其中就包括丑小鸭、拇指姑娘、海的女儿、小红帽、灰姑娘与白雪公主。那是穿越者在回忆前世的《安徒生童话》和《格林童话》(优化的儿童版,非暗黑色彩的原版)里的所有经典童话故事。

静静陪在一旁保持倾听的女伯爵也将孩子父亲讲述的各种童话故事,进行了内容记录与分类整理。在得到安德鲁的书面授权后,约瑟芬于马德里以法文和西班牙文出版发行了一部《儿童与家庭童话集》。等到1793年的圣诞节时,这部童话读本已被翻译成12种语言文字,成为最受孩子以及孩子父母欢迎的枕头书。

陪同前往马德里的一行人,除了特使马努埃尔、军医官和护士外,还有安德鲁派出的两个龙骑兵中队,他们将担当小直布罗陀公爵与其母亲的私人护卫。为避免引人注目,所有人都是拂晓之前登上远航西班牙的双桅客船。此外,还有一艘货船跟随前往,里面尽是安德鲁回馈的礼物,包括为西班牙小公主特别订制的精致玩具和生活用品,以及代表安德鲁法国强大象征的30门12磅安德鲁大炮,以及由一台多功能蒸汽机带动的纺纱机和织布机。此时此刻,担当马德里王室迎婚代表的卡巴鲁斯伯爵,将在西班牙东北的洪希港口外等候。

之所以选择乘坐四轮马车抵达海港,而不是乘坐马恩河与塞纳河的内河航运,那是近期巴黎一带局势尤其混乱。从4月份之后,国民公会的雅各宾派正鼓动支持巴黎公社的长裤汉们,明里暗地打压掌握国家大部分政权的吉伦特派。

讲演、愤怒、阴谋、背叛、暴行与暗杀,各种人类的丑陋行径在巴黎一遍又一遍的上演,平静的塞纳河上每天都浮尸不断。即便是兰斯输往巴黎的运粮船队也在巴黎码头上时常遭遇暴民们的打劫,还伤亡了好几个水手,气得主管商务部的萨伊部长三次发文给巴黎公社,倘若巴黎警察和自卫军不能保证商船主的利益,以及水手们的人身安全,那么兰斯将不得不中断对首都的廉价粮食供应。

事实上,整个大巴黎地区(巴黎盆地)在1792年的小麦和玉米的收成还算不错,然而巴黎及其周边城镇的粮食供应却是异常短缺。除了少数奸商故意囤积居奇,人为制造粮食恐慌恐慌情绪以期获取暴利外,更多的原因在于巴黎那糟糕头透顶的经济政策,尤其是12人决策委员会使得里弗尔指卷不受节制的肆意滥发所引起的灾难性后果。

农民们拒绝拿手中粮食从粮食商人那里换取每天都在贬值的垃圾指卷,想要获得粮食必须使用硬通货,诸如银币里弗尔或是苏铜币。不过,国民公会为推广指卷,已经强行停止银币里弗尔的交易。这一极其愚蠢的做法,直接导致安德鲁法国制作的那种外观精美且从不贬值的兰斯法郎在中南部广泛流行起来。

当雅各宾派察觉到农民拒绝售粮的原因后,并没有想要解决指卷严重贬值问题,而是要求国民公会对粮食主要产地,即巴黎盆地一带,实施一项粮食强行征收的法令,以此来保障首都50万民众的面粉供应,但此举被布里索为代表的吉伦特派以违反“自愿与公平原则”而多次加以否决。不久,巴黎的众多报纸、各个街头与廉价咖啡馆里,纷纷流传吉伦特派想要饿死巴黎长裤汉的谣言。

从4月份开始,罗伯斯庇尔在国民公会上公开指名控诉布里索、加代、韦尼奥、佩蒂翁、让索内;而马拉,则在巴黎的长裤汉组织中谴责“代表奸商利益的吉伦特派”。不久,这位刚刚当选雅各宾派俱乐部轮值主席的“人民之友”,向巴黎与南部各省发出一项宣言:要求发动声势浩大的请愿和控诉运动,反对卖国贼,以及那些借口清算“九月大屠杀”参与者却实为不忠诚革-命的国民公会代表;至于丹东,他一直试图调和议会左右两派的矛盾,但却是无功而返。

而此时此刻,北方独-裁者依然在远离巴黎的地方作壁上观,他密切注视着与自己一道推翻法兰西九百年君主专-制的革-命同志们,不仅唱响新一首的“冰与火之歌”,还在玩弄新一轮的“权力的游戏”。

……

等到下课铃一响,兰斯炮兵学校弹道学课堂上的教学便告一段落。在耐心解答完几位学员的疑问之后,作为高级教官兼副校长的让夏尔皮什格鲁准将便在慢腾腾的收拾课桌上的备课本,还有各种相关道具。

原本这种日常琐事都属于年轻助教的职责,只是今天的弹道学为周末前的最后一节课。那位处于热恋中的年轻人在得到皮什格鲁教授的首肯之后,就匆忙赶往巴库尔火车站,登上最后一趟开往沙隆的班车,跑到城里同女友约会。

“嘭”的一声,手忙脚乱的皮什格鲁将课堂道具散落一地。他不禁摇了摇头,决定在靠窗处找了个位置坐下,也不再理会散落地面的乱摊子。心烦意乱的皮什格鲁又想着抽烟解闷,去发现香烟与打火机都放在已离开的助教那里。

长叹了口气,皮什格鲁再度将视野投向窗外,不远处有一大片花园,里面开满了五颜六色的玛格丽特花(法兰西菊)。这种令人感觉清新脱俗的美丽小花,不仅是安德鲁统帅最喜欢的花,还在兰斯城的市花投票中成功当选,玛格丽特花随即成为兰斯城的一个新象征。

不过,皮什格鲁的内心却是喜欢纯洁与圣灵象征的百合花,准确的说是金色鸢尾花,但这代表着已被废弃的旧时波旁王朝。此时,在150公里外的巴黎,任何公开表示喜欢金色鸢尾花的人会被视为反对共和的保王党,极有可能面临被革-命法庭最终登上断头台的命运。不过在安德鲁法国,人们并不忌讳金色鸢尾花的存在,兰斯城里房前屋后也有不少人都种植了各种颜色的鸢尾花。只是皮什格鲁而言,他绝不能轻易显露自己的这种喜好。

事实上,这位30多岁的皮什格鲁将军与波旁王室或是贵族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生于阿尔布瓦附近的一个富裕农民家庭。10多年前,皮什格鲁加入法军参加了北美独立战争,此后还在布里埃纳军校当过数学教员(没错,他也是拿破仑-波拿巴的老师之一)。大革-命爆发后,农民出身的皮什格鲁积极支持革-命,还成为贝桑松雅各宾派分部主席兼国民自卫军中校。

1792年时,皮什格鲁率领一支志愿军加入到克勒曼将军的莱茵军团,不久便晋升至上校。在参谋部好友絮歇的推荐下,皮什格鲁转到奥什将军指挥的北方军团,也就是如今的第一军。作为第二步兵旅旅长的他参加了解放布鲁塞尔和围歼波西米亚军团(列日要塞)的两场重要战斗,还由此积功至准将军衔。

等到短暂的辉煌过后,这位意气风发的皮什格鲁将军几乎在一瞬间就跌入谷底。那是宪兵部指控他在比利时战争期间,曾经数次与叛逃国外的老孔代亲王继承人,年轻的当甘公爵有过几次私下接触。作为共和国的现役军官,皮什格鲁此举属于违反军纪的恶性事件,依照军官内部处罚条例,皮什格鲁本人必须解除一切军职,押然后送到兰斯宪兵总部里接受彻底的调查。

好在奥什长官在宪兵面前为皮什格鲁将军做了担保,反复强调后者并没叛国行径;再加之穿越者也似乎不忍心这位另一时空“荷兰的征服者”过早夭折,最终下令宪兵部停止针对皮什格鲁极为严厉的政治审查。不过,他的前线指挥官是无法担当了。

1792年12月初,皮什格鲁将军被最高统帅部“发配”到兰斯炮兵学校,出任该校的副校长。来到学校后不久,不甘寂寞的他就向老校长塞纳蒙(塞纳蒙将军的父亲)申请担当一份担当数学与弹道学高级教员的职责。

转眼之间,皮什格鲁在优雅而平静的校园里渡过了大半年的时间。至少他的妻子是满意的,那是丈夫不再出现于血肉横飞的战场,就不会有生命危险。此外,作为现役将军与炮兵军校副校长的皮什格鲁,待遇异常丰厚,其收入足以让一家4口过上富裕生活。

的确,与其他不幸的相比,皮什格鲁生活还算不错。1792年,曾与自己一同遭贬的数位高级将领中,或许是博阿尔内将军最惨。

博阿尔内在担当比利牛斯军团司令官时,因为缺乏实质性的战果而被调往旺代地区,镇压当地的保王党人(农民)暴乱。却不料博阿尔内的部队在肖列城下很是意外吃了一个大败仗,军队损失极其惨重。不久,博阿尔内将军被特派员解除军职,并押送到巴黎,准备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

法雷尔将军指挥的北意大利军团倒是捷报频频,不仅成功拿下了整个萨伏伊公国,还将富饶的尼斯揽入法兰西的怀中。然而,法雷尔所部士兵的糟糕军纪和肆意滥杀,令南方诸省的议员们在国民公会的辩论大厅里对其进行了极为严厉批判。估计下一次军队一旦受挫,法雷尔自己也将难逃博阿尔内将军的厄运。

……

第334章 皮什格鲁将军(中)

唯有达武与莫罗二人得以幸免,前者担当过安德鲁的副官,当最高统帅亲自出面为达武做出忠诚担保时,宪兵部自然不会再追查下去;至于莫罗将军,他非常明智的抛弃了那个坑害自己的未婚妻,转而傍上一位好岳父。由于克勒曼将军的存在,加之安德鲁暗中平衡“香槟混成系”的政治需要,使得莫罗的军旅仕途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当然,上述二人与被安德鲁统帅赶出大北方军的法雷尔将军、博阿尔内将军的性质不太一样,达武与莫罗都是被他们身边的保王党亲人牵扯了(前者是母亲与妻子,后者是未婚妻和老父),至少军官本人在忠诚上不存在问题。

至于皮什格鲁自己,他的确是接触过孔代亲王继承人当甘公爵。那是他们之前就曾认识过,大革-命之前,皮什格鲁给年轻公爵担当过一段时间的家庭老师。而正如皮什格鲁向奥什将军交代的那样,自己的交谈仅限于续一续私谊,并未涉足任何军事机密。但他的失误,就在于没有将此事完整汇报给军团宪兵部。

不过这并全部,那位当甘公爵与皮什格鲁不仅仅是简单的叙旧,其间,孔代亲王的继承人还劝说这位共和国将军兼老师弃暗投明,为恢复波旁王朝在法兰西的统治而战。为此,他们愿意向皮什格鲁提供每年5百英镑(1万法郎)的特殊津贴。毫无疑问,上述资金都是英国的小威廉皮特内阁政-府暗中提供的。

尽管这段对话没有上报宪兵部,但皮什格鲁非常明确的拒绝了来自流亡贵族的拉拢。在经历了卫国战争和比利时征服战之后,安德鲁法国已在欧洲强势崛起,等到第二次普法战争结束时,兰斯正式取代了柏林,成为一个新兴欧陆强国的首都。在这种状况下,那个失去人心的波旁王朝就很难去吸引一名共和国将军了。

所以,皮什格鲁反劝说当甘公爵看清形势,选择与安德鲁合作,波旁王朝或许能以另外一种方式在法国延续。世人眼中的北方独-裁者虽然脱胎于雅各宾派,但他的政治立场一贯温和,其治下极少有迫害贵族,亵渎上帝的行为。另外,皮什格鲁也清楚知道,安德鲁具备了独-裁者的一切狠辣手段,整个国家无处不在的宪兵部、警务部与军情处的军警特务控制了民众、官员与士兵的一言一行。

出于当甘公爵安全上的考虑,皮什格鲁回避了上述的交谈事实。那是宪兵部一旦捕获冥顽不明、意图谋反的流亡贵族,最轻的惩罚就是流放6千公里。但事实上,这些人通常会死于流亡途中而被抛尸大海,永远看不到北美大陆。

黄昏过后,当皮什格鲁乘坐马车回到庄园时,从管家那里得知老婆已带着两个孩子坐上火车跑到色当,参加从布鲁塞尔回来的玛格丽特夫人于色当庄园里举办的联谊会。几乎每隔一段时间,热衷社交活动的安德鲁情妇就会邀请高级官员与将校军官的家眷到她自己的色当庄园里小聚,短则两三天,长则三五个月。

如果皮什格鲁没记错的话,这是玛格丽特夫人第一次给自己老婆下发宴会邀请。“或许,或许……”他的心里猛一阵的激动,正值壮年,渴望建功立业的皮什格鲁实在不愿意自己的一辈子都待在炮兵学校,做一个安分守己的教书匠。

一夜未眠的皮什格鲁躺在沙发上,居然胡思乱想到第二天,至少一名少校军官骑马赶到庄园里。就在下楼的那一瞬间,皮什格鲁将军留意访客裤子上镶嵌有一根细长红线,那是总参谋部下派各军参谋的明显标志。少校参谋官毕恭毕敬的向长官行了一个标准军礼,并转告面前的将军,总参谋长贝尔蒂埃将军通知皮什格鲁务必于今天下午2点之前,向参谋总部报道。

……

安德鲁喜欢夜深人静的夜晚,那是深夜的时间令人产生无限延长的错觉。另外,深夜里周围的寂静与黑暗,让白天里精神紧张的独-裁者感觉松弛舒适。如果能待在浴缸里,泡个热水澡,不仅可以把一天的疲劳和激动情绪统统缓和下来,还可以毫无压力的从容思索更全面、更详细的全局战略。

尽管兰斯已在6月进入初夏,但夜里的最低气温维持在10度左右,如果一旦下雨,就让人觉得阴寒。刚一从马车下来,被冷得牙齿格格作响的安德鲁就嘱咐梅尔达上尉赶紧准备好热水,并在浴室的壁炉里多加火柴,必须烧得旺旺的。这之前都是约瑟芬女伯爵提前准备好的,现在轮到笨手笨脚的小家伙忙活。

数小时前,安德鲁刚刚出席了兰斯科学院的一场成果展示会。其中最让穿越者欣喜的,就是在硫化橡胶方面取得了一系列重大突破。等到各种密封圈成功运用于蒸汽机时,使得那个注定将征服世界的伟大机器的整体效率明显提升了20到25%。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长期高温使得橡胶很容易老化,必须定期予以更换。

除此之外,还有实心橡胶轮胎,抗雨防寒保暖的斗篷(雨衣)和胶鞋(雨鞋)。处于战略上的考虑以及天然橡胶的产能不足,安德鲁没有将硫磺橡胶制品进行商业化处理,而是要优先供应军事产业与钢铁等重工业,至于轮胎、斗篷与胶鞋将优先保障东方方面军,以及拱卫统帅部的近卫师团。

为防止硫化橡胶的技术泄密,让醒悟过来的英国人限制安德鲁法国从巴西大量进口天然橡胶,上述橡胶制品将被模糊的宣传为出自波罗的海出产的一种特殊海草(海藻)。为此,兰斯的商务部长萨伊一方面继续加大从巴西进口天然乳胶;另一方面还花钱从瑞典和丹麦购买几乎是毫无用途的巨量海草(海藻)……

需要说明的,这一保密措施的确成功误导了英国人,但也引发一种卡拉胶的发明。事实上,从巴西获取的天然橡胶树种已从1792年开始,广泛种植于法属加勒比殖民地。不过,想要收割第一批加勒比产乳胶,最快也等到5年之后。

一进到浴室,安德鲁就脱下全部衣裤,他跨进浴缸,全身泡在水中。很快,他闭上眼,任由热乎乎的水淹没了全身,肌肉逐渐地放松下来。

“梅尔达,报纸!”安德鲁高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浴室外面就响起上尉副官的高声读报声。梅尔达通常念得都是英国、瑞典、西班牙、德国与俄国,那些已被参谋部翻译好的文章,法国报纸的基本上都来自巴黎。至于兰斯这边的保证,事实上已变得并不重要了,那是报纸刊登的重要文章都是安德鲁本人审阅过的,甚至是亲笔执笔撰写的。

“安德鲁-弗兰克,这个极具毁灭性的天才……”当读到来自俄国圣彼得堡的报纸时,梅尔达声音略微停滞了片刻,直到安德鲁催促说,“我喜欢听到俄国人诋毁我的文章,因为这是他们内在虚弱的一种表现形式。”

于是,副官上尉继续念道:“他的为人,看似宽容但残酷无情,虽足智多谋却野心勃勃,为了充当国家领袖而决心拼命达到目的,可以不择一切手段。他只把世人的罪恶及美德当成工具或手段,对他来说罪恶与美德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很多法国人、英国人、德国人、瑞典人、甚至是俄国人认为法国独-裁者拥有领导一个国家的最佳特质。但我要陈述的,这种特质是经过深思熟虑、睿智训练、刻意营造出来的表现方式,并非与生俱来的高贵的内在素质……

安德鲁-弗兰克拥有瘦削的脸,犀利的眼睛,强而有力的眼神似乎深不可测,还有那冷酷、奸诈、阴险的嘴,说话不多,但只要虚荣心一作祟或发怒,便言词犀利。这个人先是使用卑劣的手段囚禁了法国国王,并利用干涉军的无能侥幸赢得一场战争胜利,控制了北方法国和比利时,还想在统一法国之前吞并整个普鲁士,继而趾高气扬的向所有欧洲君主,赤裸-裸显示他那所谓的强大武力……”

“该死的俄国佬!”安德鲁嘴里嘟哝了一句。穿越者似乎忘记了自己曾在英国外交官面前,如何利用一个政治笑话去诋毁俄国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不久,安德鲁又冲着门外的梅尔达副官叫嚷起来。“哦,那个骂我的家伙是谁?”

“海因里希弗里德里希卡尔冯施泰因!对了,施泰因还是一位普鲁士男爵。”门外传来副官答复的声音。

安德鲁很是得意笑道:“难怪呢,都是老朋友了!”

第二次普法战争之后,处于法军软禁的普鲁士国王威廉二世等到《五国柏林合约》签署完毕,就迫不及待的宣布立刻退位,但其继承人腓特烈威廉三世并没有选择在柯尼斯堡登基,而仅仅同意担当普鲁士王国的摄政王,以替代“病中无法自理的威廉二世”,执掌东普鲁士军政大权(西普鲁士处于法军监管之下)。

其后,威廉三世曾派施泰因男爵主持一个对安德鲁法国的外交团,希望能促使法军尽早离开柏林,但被安德鲁借口赔偿金未到位而加以拒绝。等到“施塔普斯刺杀未遂事件”之后,安德鲁坚持认为逃亡东普鲁士的布吕歇尔将军、卡尔施泰因男爵,以及冯哈登堡侯爵等人参与这场令人发指的政治阴谋,并以继续发动东普鲁士战争做威胁,迫使软弱无能的摄政王威廉三世不得不下令通缉与捉拿已经逃亡俄罗斯境内的三位普鲁士精英。

在圣彼得堡,施泰因男爵等三人轮番劝说叶卡捷琳娜二世出兵援助曾经的母国普鲁士,但被睿智的俄国女沙皇很是礼貌的加以拒绝。她提醒普鲁士人,自己早已皈依了东正教并改名叶卡捷琳娜,并非索非亚弗雷德里卡奥古斯塔。

那是叶卡捷琳娜二世年事已高又体弱多病,担心自己恐怕时无多日。一旦战时重新开启,并不占有多少优势的俄国-军队,极有可能在法国人、瑞典人与萨克森人支持的波兰土地上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从而影响到俄国皇位的正常交接,以及沙皇权力的平稳过度。尤其是在这位俄罗斯大帝决定废黜昏庸无能的法保罗一世,转而扶植聪明睿智的皇太孙亚历山大。

……

第335章 皮什格鲁将军(下)

北非地中海海岸,梅利利亚。

这是地中海南岸一片非常贫瘠的土地,但在公元前五世纪迦太基人,梅利利亚的地理位置就让他成为了地中海与大西洋商路上的重镇以及军事要地。此后的上千年间,罗马帝国、汪达尔人、西哥特人、拜占庭帝国,还有阿拉伯人的各个王朝又相继占领这块地方。

在8世纪时,梅利利亚、休达以及直布罗陀成为柏柏尔军队进攻伊比利亚半岛的根据地;而等到15与16世纪,也就是伊比利斯半岛著名的“光复运动”胜利之后,上述三座城市又先后沦为葡萄牙人与西班牙人进攻北非阿拉伯人的军事前哨站。

由于西班牙国力军力的持续性衰退,加之马格里布地区(摩洛哥、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三国的代称)阿拉伯海盗的猖獗活动,使得西班牙人部署于北非一带的重要军事据点丢了大半。等到1792年时,仅剩下休达和梅利利亚两片属地。

当阿勒芒德将军率领的私掠舰队于1792年正式成为安德鲁法国的地中海舰队之后,这座西班牙控制下的休达和梅利利亚就成为法西两国友谊的重要象征。那是去年12月间,柏柏尔人的一个部落联盟联合北非海盗从海陆两个方向,朝梅利利亚港口发动了突然进攻。

毫无准备的西班牙守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几座外围要塞相继沦陷,驻扎港口的分舰队也在阿拉伯海盗的偷袭下摧毁殆尽。至于西北方的休达同样遭遇海盗们的围困,只能勉强自保,根本没有余力支援岌岌可危的梅利利亚。

无奈之下,梅利利亚总督西多尼亚伯爵向东面,驻扎在阿尔及湾的法国地中海舰队请求救援,并很快得到了阿勒芒德将军的火速增援。梅利利亚港口外海5公里处,法国地中海舰队的21艘军舰,对阵8倍己方的阿拉伯海盗船只。

此役,法军舰队刚刚配置了兰斯科学院最新研制的磷火弹,这是一种相当廉价的化工原料,爆炸后产生云状火焰,还将释放致命毒气的炮弹。随着阿勒芒德将军的一声令下,旗舰“列那狐号”在距离敌方船只80米不到的距离上猛烈开火,其他军舰也纷纷效仿。不多时,冲在前排的阿拉伯海盗船都变成了一片火海。这种黄磷弹不仅迅速吞噬木船与风帆,还能将人的皮肤和血肉全部烧光……

短短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内,160多艘阿拉伯海盗舰船大部被法军击沉或挂白旗投降,仅有不到30艘侥幸逃回深海。至于柏柏尔人在得知海盗舰船遭遇围歼,便匆忙下令后撤到沙漠里,借此来躲避西班牙人的后续报复行动。1天之后,无心恋战的北非海盗们主动撤离了休达港,后者也随之解除了被围困状态。

过了两周时间,姗姗来迟的西班牙舰队与法国地中海舰队达成同盟,双方组织了拥有52艘军舰与12艘补给船的庞大联合舰队,开始对北非马格里布地区,即驻扎于摩洛哥、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三国的阿拉伯海盗,进行了史无前例的大规模清剿行动。

联合舰队的清剿行动持续了4个多月,而损失惨重的马格里布海盗联盟不得不通过第三国请求停战,并以赔偿价值1千万法郎的黄金;释放被海盗俘获的七百多名法西两国的商人和水手,保证不再扣押法西两国商船与人员;放弃安纳巴港以西全部北非海域的控制权等3项条件,换取了北非海域的暂时和平。至于那个安纳巴港,距离阿尔加尔湾5百公里,位于阿尔及利亚东北部,与摩洛哥西部接壤。

但事实上,无论是西班牙总督西多尼亚伯爵,还是驻扎在阿尔及尔湾的法国地中海舰队司令阿勒芒德将军,所有人都不相信海盗们的保证。那个所谓的停战协定,不过属于又一个注定要被撕毁的条约,想要实现北非地中海的长治久安,就必须完成对马格里布陆地上的全面征服,而不仅仅限于北非的各个港口。

西多尼亚伯爵将上述建议呈送马德里王宫,但很快遭到戈多伊亲王的否决,那是国力空虚的西班牙无力完成这一军事征服行动。不过,西班牙首相却同意西多尼亚伯爵配合法国人完成对摩洛哥的征服,但本土不会给予太多援助。除了国力不济,北非一带过于贫瘠的原因外,那是两百多年前,葡萄牙国王塞巴斯蒂昂一世在马哈赞河沉戟折沙的三王之战,也同样深刻影响着西班牙人的信心。

此时,算上休达和梅利利亚两地,西班牙的陆军总计不过两千人,无法实施对摩洛哥的征服。在上次攻防战之后,西班牙军队事后也不过是扫荡并焚烧了殖民点附近,位于沙漠边缘的几个小村落,作为己方的报复。

依照马德里方面指示,西班牙方面将为征服摩洛哥动员4千士兵;而在兰斯方面,安德鲁表示将会派遣不低于6千官兵加入到法西联军中。双方还一致同意由一位法军将军来指挥这支1万人的欧洲远征军。

……

“什么?谁?你的参谋部推荐了皮什格鲁?”

刚从浴室泡的书舒舒服服,准备回到书房处理公文的安德鲁,就在走廊里遇到不请自来的总参谋长贝尔蒂埃。两人一见面,后者就告诉安德鲁统帅来自参谋部的建议,希望让皮什格鲁将军出任法西联军的地面指挥官。

“你还在怀疑皮什格鲁的忠诚吗?”贝尔蒂埃不以为然的问道。

安德鲁摆摆手,说:“这不仅仅是忠诚的问题,事实上,我准备调他到芬兰前线,担当同瑞典联军的指挥官。”

贝尔蒂埃笑了笑,他听出对方那言不由衷的托词。芬兰方向上的瑞典联军,那只是停留于纸面上的草案。即便有了,也不过起到佯攻的作用,没有哪位指挥官愿意率领自己的士兵,在零下几十度的寒带原始森林里与俄国人作战。

事实上,参谋总部在1793年的战略部署中,对俄只是单纯的防御态势。除非是遇到重大事件,比如说俄国圣彼得堡发生某种变故,或是俄普两国联合起来准备第三次瓜分波兰,统帅部才会动用备用方案,提前采取针对俄罗斯的打击行动,并彻底解决掉普鲁士小强。

“这样吧,你等我说完之后再做决定。”贝尔蒂埃解释说,“当我提出让皮什格鲁担当这份职责时,他没有立刻做出表态,只是希望能给他7天时间考虑。其后一周内,皮什格鲁便一直待在兰斯大图书馆里研究摩洛哥与北非的政治、历史、军事、经济、地理与物产方面的书籍,足足做了三大本的笔记。”

“哦,是个学院派的将军!”安德鲁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的说了一句。

贝尔蒂埃也当做没听见,继续说道:“就在今天上午,他告诉我愿意出任北非联军的最高指挥官,并对官兵数量什么太多要求,只是要求配置更多的6磅火炮,而并非12磅火炮,6磅火炮可以拆封放在骆驼上,方便军队深入沙漠里作战;另外一项要求就是配发1万支击发枪,少部分狙击手配置带线膛的来复弹(米尼弹),大部分只是带火帽的滑膛枪。这主要是考虑到北方的沙尘天气会导致传统燧发枪的哑火率大增;还有在骑兵方面,……”

听到这里时,安德鲁开始动容,显然皮什格鲁做了有针对性的详细研究,提出了武器配属也非常适合沙漠地区作战,并一味地要求更大、更远、更具威力的火力输出。尤其提出要减少线膛枪的使用,增加带火帽的滑膛击发枪,这一点上非常明智。即便是在穿越者的那个时空中,装备精良的美军在沙漠作战时,为了避免沙尘导致的哑火率,也不得不拿避孕-套套在枪管口上。

“还有吗?”现在的安德鲁很感兴趣的主动问起来。那是北非派遣军的指挥官不仅仅会在沙漠、山区与沿海地形作战,还要需要政治、经济与外交技巧。这几方面,皮什格鲁提交给总参谋长的草案中,进行了非常详细的论述。

第一点,将法军占领下的公共土地进行私有化改造。摩洛哥原有4种类型的土地所有权,即官府所有、教会所有、私人所有和村社氏族部落共同所有。殖民当局将通过一系列法令,在土地私有化基础上迫使小地主与自耕农破产。其中的沿海土地为殖民者所有,而那些远离殖民点的内陆土地将集中在投靠法国殖民者的土著地主手中,继而造成贫富悬殊,分化为两个相互敌对的阶层,促使柏柏尔人长期处于内耗状况,法军只需保证中立,暗地打击强者,适当扶持弱小;

第二点,就是向殖民点实施大量各国移民。规定凡在法军占领下的马格里布地区(摩洛哥、阿尔及利亚与突尼斯)生活的欧洲人、美洲人以及亚洲人,可在接受预备役军事训练且定居半年之后,申请加入法国籍,并享有当地种种殖民地特权。他们将与当地大地主一到,成为法国殖民统治所依靠的主要社会势力。

第三点,统一殖民地关税,将兰斯法郎列为其法定货币,使殖民地彻底成为法国国内市场的一部分。这样,法国商品可以畅通无阻的运销北非各地,犹如出入国内市场一样;还能严重的打击当地手工业,让土著重归愚昧的农牧状态;

第四点,让联合银行为代表的法国资本控制着殖民地的经济命脉……

第五点,教会方面……

整个征服方案,林林总总一共21条,每条之后还做了详细论述,包括行事的方式方法,达到的效果评估等等。

半小时之后,安德鲁统帅在接见了一直待在参谋部里的皮什格鲁。这个相貌威仪,举止优雅而有自信的学院派将军,但此刻所有人都看得出他脸上的焦虑。因为皮什格鲁清楚,面前的最高统帅对自己印象似乎不算太好,而所有中校及中校以上级别的军官职务任免,都必须得到安德鲁的签字首肯。

一看到皮什格鲁,安德鲁扬起手中的方案书,劈头问道:“将军,你准备花费几年时间来实现你的征服战略构想。”

“10年,我需要10年时间!不同于北美的那些一盘散沙的印第安人部落,马格里布地区尤其是摩洛哥拥有自己的国家、民族和宗教,所以各种打击、分化与拉拢的措施必须持续不断进行着。”皮什格鲁笔直挺立的答道。

安德鲁摇头说道:“不,我的皮什格鲁将军,你错了。”

这句话令皮什格鲁心下猛然一沉,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统帅依然不信任自己,但随后安德鲁的另外一句话,又将皮什格鲁从地狱拉回了天堂。

“你需要20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我很有耐心,也希望你能具备。”

第336章 斯德哥尔摩风云(上)

尽管谈话中的安德鲁对皮什格鲁极为欣赏,但这不过是停留在对方的指挥与应对能力。对于一个有着通敌嫌疑的将军,放在安保措施完备的军校里充任一份闲职倒也罢了,可要是担当师团级的指挥官,安德鲁就必须谨慎加以对待。

尤其是未来驻防马格里布一带的法国-军队将会视战局需要继续扩充实力,一方面是北非远征军由师级晋升到军级(军团级);另一方面,安德鲁已提前让参谋总部筹划一个全新的不受任何限制的外籍军团,专门服役于海外殖民地。

之所以如此重视对北非的征服,地理环境与战略位置占据了大半原因,这也是法国在普法战争失败后再度崛起的重要因素之一。只要控制了休达与直布罗陀,就能扼住大西洋和地中海交通咽喉。贸易大战爆发时,法国可以据此直接截断南欧与北非的所有地中海国家与英国的海陆联络,进而彻底孤立英国人。等到未来的苏伊士运河开凿成功之后,直布罗陀海峡的重要性将变得越发重要。

当然,北非也还有非常重要的矿产资源,化工化肥的重要原料磷酸盐矿;埋藏浅的铁矿石和多种伴生矿;作为工业血液的海量石油;以及埃及和土耳其出产的优质长绒棉;当然,数千万殖民地人口也是棉纺派品与金属制品的理想倾销低。

安德鲁可以将并不可靠的迪穆里埃分配到加勒比地区当总督,那是安德鲁法国已经不太在乎圣多明各出产的蔗糖、咖啡、可可与靛蓝。转而向潜在的新盟友,西班牙在加勒比殖民地里寻求数量更大、更为廉价的产品原料。由于两年前的圣多明各的黑奴暴动,使得该岛的生产基础遭到极大破坏。等到重新恢复生产时,各种经济作物的成本长期居高不下。

此外,国民公会的吉伦特派与雅各宾派联合起来向安德鲁幕后支持的加勒比殖民地发难,这些“正义人士”要求法属殖民地当局必须无条件释放黑奴。为避免直接冲突,安德鲁随即默许那些大种植园主们提前将数十万黑奴卖给南方美国佬,或是在条件更好的西班牙美殖民地(古巴和弗罗里达半岛)重新开办种植园。

等到1793年时,圣多明各岛的50万黑人不足8万,这些人已转化为中小农场主的佃农。虽然不过是半农奴身份,但农场主不能肆意打骂与处死他们,佃农还可以从雇主那里获取微薄工资,却直接导致生产效率降低,成本急剧攀升。

在另一时空的拿破仑战争时期,英国海军以无可争议的优势占领了法西两国在加勒比的殖民地,宣布将要解放所有自由人。但很快,执行上述军事任务的英方舰队司令官被就地免职;海军大臣也被叫到威斯敏斯特宫,让议会下院的两百多位议员骂成狗头。那是伦敦的咖啡与蔗糖价格在两个月内持续上涨了8成。

半年不到,英国人又迫不及待的这些烫手山芋重新还给西班牙人和法国人。为了掩饰自己的战略失误,海军大臣宣称是英军士兵遭遇到可怕的黄热病。但事实上,英国占领军几乎都来自牙买加岛,士兵们早已适应了热带雨林气候……

回到的办公室,安德鲁摇动桌案上的小铃铛,门外的值班副官随即走进书房。

安德鲁头也不抬的直接嘱咐道:“你现在草拟我口述的两份电报:让第五军(布律纳指挥)的仲马将军,还有西德意志宪兵分部的格里泽尔上校,上述二人在收到电报之后的72小时内务必移交其全部工作,并赶到兰斯统帅部报到。念一遍……嗯,就这样,拿给我签字!”

仲马将军和格里泽尔上校都是曾是安德鲁身边的副官,不仅忠诚可靠,能力也非常出众。所以,穿越者准备任命仲马为皮什格鲁的副手,而格里泽尔将担当北非派遣军的宪兵分部的指挥官。此外,军情六处也会安插一个秘密特工。一旦上述3人集体认定皮什格鲁将军有通敌嫌疑,将会将其强行停职,并押解回兰斯受审,或是……

等到安德鲁将签过字的公文回递给值班副官时,他这才留意到面前的中尉是个新面孔。一见到安德鲁很是警惕的望着自己,这位举止优雅且身材高大的年轻中尉急忙挺直了胸膛。

他先是退后一步、举手敬礼,继而大声说道:“报告统帅阁下,我是阿芒-奥古斯丁-路易德科兰古。因为梅尔达上尉请假了,所以侍从室通知我今天值班。”

“科兰古?”安德鲁心里琢磨着这个古怪的姓氏,于是问了一句:“埃纳省的科兰古侯爵应该是你父亲?哦,中尉,放轻松些。另外一点,我的副官从不需要在我的办公室里向我敬礼。好了,你先下去吧,有时间我会找你谈话。”

最高统帅微笑着安抚这个20岁不到的年轻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眼前科兰古也算是个忠诚可靠之人。

至于统帅部的侍从室,也叫做副官处,主要是跟随安德鲁身边,作为随身秘书,如今的侍从室已归属于内政部名下。然而在事实上,参谋部、后勤部、宪兵部、军情局、警务部,甚至是内政部、司法部、财税部、科教部、外交部和商务部等几乎每个部门都在向侍从室里塞人,很快扩张到近20个副官(秘书)。

对于部属们的小伎俩,心知肚明的安德鲁也装作不知。但他也要求三点:侍从室的人必须都是26岁以下的年轻人(比统帅要年轻);入职前必须接受内政部、警务部与宪兵部的三重政治审查;所有人的任职期限通常都不会超过半年。安德鲁此举是在防止履行秘书职责的侍从室,变成架空各职务部门的小内阁。

“是的,统帅阁下!”阿芒-科兰古在获准离开书房后,便靠背木门,轻轻的长吁一口气。

作为老科兰古侯爵的长子兼继承人,科兰古承担了家族复兴的全部希望。为了让继承人有所作为,老科兰古侯爵及其领导整个家族在安德鲁吞并埃纳省的过程中表现得极为配合,赢得了时任宪兵部指挥官夏塞将军的高度赞誉;其后,老侯爵的妻弟,阿尔维尔将军也主动从布列塔尼地区辞职,继而装向兰斯方面效忠。1个月之前,阿尔维尔将军还被任命为北方方面军的总军需官。

至于最后一步,老科兰古侯爵自然是费劲心思将大儿子通过宪兵部的关系,调入最高统帅的副官处。毫无疑问,这对阿芒-科兰古今后的仕途发展有着莫大的帮助。那是所有人知道,除了一个已经占据安德鲁法国大半数高级军职的“香槟混成系”之外,如今还有一个茁壮成长中的“副官系”,他们也许将赢得未来。

处理完北非派遣军的问题,安德鲁总算将注意力放在桌案上那些尚未批复的一大堆公文上。然而,摆在公文之却是军情六处特工从圣彼得堡那边刚发回来一份重要情报:俄国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在一周前在东宫内,很是“不幸”的遭遇了第三次中风,起因却是那位性格叛逆的瑞典国王,古斯塔夫四世。

1793年5月,瑞典摄政王南曼兰公爵鉴于自家侄儿因为国家权力一事,正有意无意的同自己日渐疏远。于是,他决定安排年幼的瑞典国王前往俄罗斯圣彼得堡,并向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的孙女阿历珊德拉帕夫洛夫娜女大公求亲。事实上对于这桩婚事,瑞俄两国已在两个月前商议完毕,当下只等古斯塔夫四世与俄国未婚妻在圣彼得堡见面,继而完成一些列复杂的王室订婚仪式。

必须说明的,古斯塔夫四世对俄国人的印象并不好,加之路德新教与东正教之间的宗教矛盾,使得他根本不想去圣彼得堡迎亲。然而,摄政王直言不讳的告诉16岁古斯塔夫四世,等到后者大婚之后,自己就会向年轻国王提前移交一切军政大权。等到这句话,古斯塔夫四世这才勉为其难的启程前往俄国首都。

然而,远在兰斯的安德鲁却由于南曼兰公爵的这句话被气得吐血,他费尽心思的白送一个儿子到斯德哥尔摩,是为了博得瑞典王位继承人的资格,而不只是给那位老人家开心。而且彭杜瓦斯大使(以萨克森公国驻斯德哥尔摩大使身份)也反复告知兰斯方面,古斯塔夫四世对安德鲁法国和安德鲁本人的印象很差。

尽管南曼兰公爵已经承诺会在古斯塔夫四世正式掌权前,把整个波美拉尼亚封建领地留给安德鲁的儿子,还会代古斯塔夫四世册封小路易为斯德丁大公。不过,法国的北方独-裁者显然不满意这些,势力膨胀的他更希望是控制整个瑞典,包括芬兰与波美拉尼亚,得到瑞典的海军以及铁矿石。

不久之后,安德鲁随即下令彭杜瓦斯大使与军情局六处务必紧密配合,不惜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价,破坏瑞典与俄罗斯的联姻计划,最好促使两国再度反目成仇,大打出手。另外,军情六处在耗费大量时间与无数金钱之后,于俄国那位即将被公开废黜王位继承人资格的保罗王子身边成功安插了一位奸细。

……

第337章 斯德哥尔摩风云(中,保罗一世)

加特契纳宫,位于俄罗斯圣彼得堡西南24公里处。这座宫殿的外表看上去就像是有些阴沉、但内部庄严的骑士城堡。等到保罗一世入住后,他便将加特契纳宫改造成了一座军营,一个属于自己的军事游乐场。

保罗一世尤其注重王宫里军队士兵在衣着和外表方面的规定,他下令进出加特契纳宫的所有男人,包括他的高贵儿子们以及低贱的普通杂役,都必须在头发上扑发普鲁士产香粉,并把头发梳起来背到后面,扎成一个漂亮的小辫子。

作为一位虔诚的东正教徒,保罗一世每天起床之后,都要花大量的时间来作祈祷。时间一长,以至于跪拜时膝下的那块小地毯,地毯的中间部分已几乎被膝盖磨破。除了虔诚的祈祷,保罗一世年复一日都待在“自己的小王宫里”,亲自检阅那3千近卫军,严格检查近卫军的着装和出操是否规范整齐,稍有怠误,就会受到保罗的严厉惩罚,继续效仿腓特烈大帝时代的凶悍体罚。

大量经常性的严格出操训练,不但使士兵们感到难以忍受,就连大部分军官也对工作量加大颇为不满,开始明里暗地里消极对抗保罗一世的法令,并认为军队的普鲁士化只能导致军队的士气和实战能力下降。尤其是柏林南郊城下,普鲁士最强大的掷弹兵团遭遇法国人那一边倒的屠杀之后。

然而,保罗一世的这种倒行逆施做法,反而让阿谀奉承者,心怀不满者,或是另有所图者可以趁虚而入,通过宗教和军事的两种途径接近这位即将被废黜的俄国皇太子。之所以加上“即将废黜”,那是叶卡捷琳娜二世只是给俄国驻外使馆的指令中,将皇孙亚历山大视为帝国皇储;但在国内与圣彼得堡,相关正式公文还没能出台发布。不过,接近女沙皇的冬宫侍从官纷纷传言说,废黜保罗一世的公告已经提前草拟完毕,叶卡捷琳娜二世只准备择期发布而已。

6月下旬一天,鲍利斯-彼得洛夫中尉行色匆匆的赶到加特契纳宫,请求保罗一世的接见。那是前者刚从圣彼得堡那边得到确切消息,中风过后的叶卡捷琳娜二世已苏醒,尽管口齿不太清楚,但已能简单而明确的表达自己的意愿。

“你的意思是说,皇帝陛下的身体正在康复过程中?”一听到这个“好消息”,宫殿主人那双鼓出的金鱼眼开始流露出惊恐神情,他脸部的肌肉经常抽搐。此时此刻,这位以哈姆雷特自居的俄国皇太子内心充满了恐惧与不安,他非常害怕那位睿智过人的皇帝母亲察觉到自己在数天前的图谋不轨之举。

一周前,年轻的瑞典国王前往俄罗斯圣彼得堡,他是向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的孙女阿历珊德拉帕夫洛夫娜女大公求亲。然而,古斯塔夫四世却在俄国王宫忽然变卦,公然宣称他拒绝娶一个奉行俄罗斯东正教会礼仪的女子为妻。毫无疑问的,瑞典国王的悔婚使俄罗斯女皇显得十分愤怒。

就在瑞典使团离开圣彼得堡的第二天下午,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便忽然中风不醒。算起来,这已经这位54岁老人的第三次中风,只不过前两次病情轻微罢了,休息一天半日便能恢复正常;但第三次,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了整整6天。

事实上,古斯塔夫四世的悔婚之举,与保罗一世有着莫大关系。哦不,准确的说,是那个叫鲍利斯-彼得洛夫的中尉军官暗中挑拨的结果。他是一个反抗古斯塔夫三世统治并谋求独立的芬兰人,其家族属于反瑞典王朝的安雅拉同盟。

1789年初,古斯塔夫三世率领瑞典军队残酷镇压了芬兰境内的反抗者,并将其领导者耶兰押解到斯德哥尔摩处死。整个家族中,也仅鲍利斯-彼得洛夫独自成功逃亡俄罗斯,并在圣彼得堡得到了俄国人的政治庇护。

最初,鲍利斯-彼得洛夫少尉只是一个效忠沙皇的芬兰营里当差。机缘巧合之下。这位流亡的芬兰人很快被保罗一世看中,那是前者写了一份军事论文。芬兰少尉坚持认为俄国的疆域过于辽阔,应该适时停下军事扩张的步伐,将注意力用于整顿内政与融合,促使国内众多民族和不同文化的彻底斯拉夫化……

在写这篇论文之前,鲍利斯-彼得洛夫为了与瑞典王朝彻底决裂,他公开放弃了瑞典王朝册封自己家族的贵族爵位;为了信奉东正教,他甚至将家族姓氏改为属于明显俄国风格的标识。至于原来的本名,估计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彼得洛夫的论文在俄国军政界没有引起什么反响,如果不是他最后一段提出民族斯拉夫化的主张,估计还将接受首都宪兵队的政治审查。然而,保罗一世却是非常欣赏这位归化俄籍的芬兰军官,因为两人的军事想法不谋而合。

此外,彼得洛夫少尉那一副严肃刻板的普鲁士军人做派,还有对东正教的无限虔诚,使得加特契纳宫的主人将其招致麾下的近卫军中。与此同时,芬兰营的俄国长官在询问了圣彼得堡的意见之后,很是爽快的将那个不怎么听话的军中刺头送了出去。半年不到,彼得洛夫的军衔就从少尉晋升两级为上尉。

一周前,提亲的古斯塔夫四世访问圣彼得堡,闲暇无事的瑞典国王便在彼得大街上闲逛,就这么好巧不巧的遇到了正从枢密院办完公务的彼得洛夫上尉。一个雄心勃勃想要恢复先祖荣耀的瑞典年轻国王,一个背叛了瑞典王朝还皈依东正教的芬兰流亡贵族,二人的相遇自然是火星撞地球,搞得“激情四射”。

自始至终,彼得洛夫都显得面色阴沉,双拳紧握,他一言不发的承受着瑞典国王的百般羞辱。直到古斯塔夫四世讥讽芬兰流亡贵族背叛了真正的上帝,成为了一个异教徒时,彼得洛夫这才反唇相讥,宣称“东正教才是最伟大的正统,每一个俄国人,哪怕是孩子或是女人,即便面临死亡都不可能背叛信仰……”

而正是这一句话,俄国女人即便是死亡都不可能背叛东正教的信仰,最终点燃了古斯塔夫四世心中隐藏的种种愤怒。作为虔诚路德宗的他,的确绝不该迎娶一个异教徒的女儿。哪怕是去死,或是与俄国人战斗,都不可能改变这一点。

也正是这个“意外事件”,使得古斯塔夫四世背弃了摄政王叔父的安排,拒绝与俄国人联姻,并在当晚乘船离开了圣彼得堡。1天之后,宪兵队将事情的其因后果告知于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后者自然气得暴跳如雷,随即下令宪兵前去捉拿破坏俄瑞联姻的彼得洛夫上尉。

然而,这道命令却遭遇女皇身边众多侍臣,枢密院大臣,尤其是东正教主教们一致反对。毫无疑问,彼得洛夫上尉的那番话非常之伟光正,即便是最挑剔的俄国政治家也无法从中找出一丝毛病。当然,硬是要鸡蛋里挑骨头,那也是彼得洛夫说话的时机不对。然而,必须考虑到后者是身负家族仇恨的芬兰流亡贵族,加之是瑞典年轻国王主动上前挑衅,而彼得洛夫不过属于被动还击罢了。

最终,彼得洛夫得到了罚俸1年并降级至中尉,一个不大不小的惩罚。但由此对部下好感倍增的保罗一世在加特契纳宫的阅兵仪式上当众承诺,他将在3个月内恢复彼得洛夫的上尉军衔,三年里将晋升彼得洛夫到中校,甚至是上校。

也是在那一天的晚上,叶卡捷琳娜二世在熬夜批改了所有公文,直到凌晨3点才准备上床。在睡前,女皇习惯性的享用了一杯伏特加和一份冰激凌,还有一名年轻英俊的侍臣。结果在那场颠龙倒凤的游戏中,50多岁的俄国女沙皇就非常不幸的……

在得知母亲皇帝不省人事时,保罗一世的内心就开始蠢蠢欲动了,他想着带着加特契纳宫的3千近卫军闯入冬宫,将那个本属于自己的皇冠戴在头顶。然而,彼得洛夫却在一旁竭力劝阻保罗一世的莽撞行为,那是前者认为,近卫军中早被女皇陛下和枢密院的贵族势力渗透进来,任何风吹草动就会第一时间传到圣彼得堡;加之女皇之前就中风两次,早已有了紧急应对措施。一旦冲动行事,势必将被嫉恨保罗王子的俄国宫廷贵族(依附于叶卡捷琳娜二世的新贵族)所利用。

也正是彼得洛夫的劝说,促使保罗一世最终打消了逼宫的疯狂念头。这位皇太子坚持着每天上午探望自己的母亲皇帝,下午交由彼得洛夫中尉代劳。当然,他们都不被允许进入寝宫,只能待在走廊和过厅,用贿赂手段向过往的医生、宫女,或是同情保罗一世的传统贵族(集中于枢密院的大贵族),询问一两句有关女皇的最新病情。

得知叶卡捷琳娜二世苏醒后,彼得洛夫第一时间赶到了加特契纳宫。他告诉保罗一世,就在女皇陛下恢复神智的当天,从冬宫里面就撤出了至少5千名全副武装的掷弹兵团,以及20多门火炮。倘若在当日,加特契纳宫的军队进攻防守严密的冬宫,恐怕包括保罗一世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成为监下囚。

想到这里,保罗一世心中就猛一阵的后怕。他无限感激站在自己面前的果敢忠诚的军官,当即恢复了彼得洛夫的上尉军衔,担当作为自己的参谋副官,并按照中校级别补发一年的军饷。

此外,保罗一世还将自己最心爱的礼物,一个由18世纪英国机械师制造的“孔雀”机械座钟,送给了彼得洛夫上尉。需要说明的,这个镀金的机械座钟是其彼得三世送给保罗一世8岁的生日礼物,也是最后一份礼物。

就在保罗一世接受这份礼物的那一天,彼得三世被谋杀于距离圣彼得堡三十公里的罗普舒。至于凶手,毫无疑问的,就是叶卡捷琳娜二世以及效忠于这位俄国女沙皇的军官情夫团。

从16岁开始,保罗一世听到过不少关于父亲死亡的传闻,使得他晚上睡觉经常梦见被杀的父亲,他深信母亲对父亲的死有不可推托的责任。等到他读了莎士比亚的作品以后,他更以哈姆雷特自居……

第338章 斯德哥尔摩风云(下,军政联席会议)

“中风?!呵呵,你说叶卡捷琳娜二世苏醒之后,不仅神志逐渐恢复了清醒,可以发出三两句不连贯但还算明确的指令,另外也吃过冰激凌,喝了伏特加?”

安德鲁一接到有关古斯塔夫四世悔婚消息的第二天,就将军情六处的临时负责人,原驻伦敦大使馆武官的洛泽尔上校(已晋升)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内。至于军情六处主管拉洛克将军,目前在波美拉尼亚地区执行最高统帅交付的一项秘密行动。

面对安德鲁的疑问,洛泽尔静静的站在一旁,他只是点头,却没有吭声。作为安德鲁曾经的副官之一,军情局上校十分了解最高统帅的说话方式。

“对于俄国女沙皇的病情,我们的军医官怎么说?”安德鲁忽然话题一转。

洛泽尔上校一步,解释说:“佩尔西将军和拉雷上校得出的结论与圣彼得堡方面公布的消息,没有太大的出入。总体来说,叶卡捷琳娜二世正在康复中。”最后一句,上校的语气明显感觉很是沮丧。因为一旦俄国女沙皇“不幸驾崩”,那么由于王位争夺而陷入混乱的圣彼得堡将无法顾及最高统帅对瑞典的征服。

安德鲁摇摇头,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们都错了,俄国人在撒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叶卡捷琳娜二世已经病入膏肓,估计已时日无多了……嗯,可以把我的这句话传给潜伏于圣彼得堡的英雄们,他们应该知道该如何去做。”

在穿越者那个时代,脑中风被统称为“颅内小血管系统性疾病”,这是一百年后的德国医生奥托首先发现的。在医学并不昌明的1793年,医生们一直在苦苦寻找有效治疗中风的方式方法,却不清楚脑部小血管一旦被堵塞,将不可能真正修复好,那是被堵塞的小血管会在极短时间里不可逆转的枯萎与死亡。

所以,预防中风才是最好、最有效的医疗措施。事实上,即便是在进入21世纪之后,各国针对脑中风的医治依然没有任何重大突破。除了辅助药物,更多是依靠人体的自我修复能力,是在健康的脑部小血管中绕过坏死部分,重新寻找新的通路。其间的良好生活习性、健康饮食与适当锻炼也会起到很大帮助。

从军情局收集的叶卡捷琳娜二世日常信息中,那位体重严重超标的俄国女沙皇不仅肥胖,而且饮食极其不健康,几乎每顿无肉不欢,过量饮用伏特加等烈酒,平日里还喜欢熬夜加班工作;在缺乏适量运动的同时,叶卡捷琳娜二世甚至不顾自己年事已高的情况下,时常即兴的同身边年轻侍臣搞一搞盘肠大战……

基于后世健康医学的大普及,穿越者非常确信叶卡捷琳娜二世自身还存在一些可怕的定时炸弹――基础疾病诸如高血压、糖尿病和高脂血症(俗称三高),这些都会增加脑卒中的发病几率。除非沙皇的御医能跨越时空,为圣彼得堡女主人的日常准备好1百年才出现的乙酰水杨酸(阿司匹林肠溶片)。依照惯例,那位一贯生活放荡不羁,且有不懂得节制的叶卡捷琳娜二世绝对活不过两个月。

“哦对了,俄国皇孙亚历山大帕夫洛维奇目前正在巴登公国求亲。”洛泽尔上校提醒着安德鲁统帅,是否考虑将叶卡捷琳娜二世指定的皇位继承人暗中扣押,或是干脆人间蒸发,好让军情局一直暗中支持的保罗一世得以顺利上台。

然而,安德鲁当即否决了部下的建议,他坚持认为在圣彼得堡的潜伏者没有发出这类请求时,上层主管没必要去主动出击。另外,私下扣押与暗害欧洲王族性质非常严重,这是安德鲁千方百计不愿直接粘上路易十六鲜血的原因所在。安德鲁的所作所为。至少在明面上都是符合现行法律的,符合欧洲主流社会的认知。

数天后,圣彼得堡传来的消息进一步确认了安德鲁的最初判断,那是叶卡捷琳娜二世中风之后始终待在冬宫里,已经三周没有在公众场合中公开露面。

7月中旬,安德鲁在兰斯军营召集了一次不被公开的军政高层会议。出席会议的包括:内政部长普利欧、商务部长萨伊、财税部长佩里埃、人事与监察部长勒戈夫、警务部长沙威、科教部长巴西勒、代理司法部长萨维-列克、代理外交部长于贝尔,以及军方代表,总参谋长贝尔蒂埃、宪兵总长克勒曼、装备总长塞纳蒙、后勤总长彼提埃等人。此外,联合银行与军情局的主管分别列席了会议。在会议上,统帅部很是明确的提出了下半年的第一个政治目标:控制瑞典。

其间,安德鲁也直言不讳的向众人提及到自己的真实出身,是那位瑞典摄政王与某位法国女贵族的私生子。对此,与会代表并不感觉太过惊奇,那是安德鲁早已明里暗地在非公开场合,与在座的亲信们吹过风。

很多时候,那些自称为坚定的共和派份子,内心同样隐藏着一个难以抑制的贵族梦。不少人时常幻想着,身为君主的安德鲁统帅有朝一日,也会议册封他的部下为新兴贵族。基于此,安德鲁统帅想将南曼兰公爵推上王位,好让自己的私生子去担当瑞典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先生们,我是革命之子,不会将自己的目光盯在国王的位置上。”这是安德鲁明确的告知众人,他本人并不在乎那个北欧国度的冰冷王座。

“那是你看中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宝座!”安德鲁对面的便宜大舅子,人事与监察部长勒戈夫却在心中腹诽着。

在得知约瑟芬女伯爵的儿子小维克多即将与西班牙王室的小公主订婚,继而成为尊贵的直布罗陀公爵,还将拥有北美大陆的广袤封地之后,玛格丽特夫人的心情表现的极不淡定了。那是她膝下仅有只有一个刚满3岁的女儿,尽管安德鲁已经给她们母女俩保留了一大笔丰厚财产,这其中就包括安德鲁名下5%的联合烟草公司股份,布鲁塞尔纺织基地20%股份,数座收入颇丰的香槟酒庄园,以及每年上百万法郎的年金等。

在得知玛格丽特夫人希望女儿玛丽能嫁给欧洲王室之后,安德鲁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对意见,他建议只是建议小玛丽的未来夫婿可以在低地国家中考虑,比如丹麦或是荷兰;而比利时,已经归属于法兰西,不可能再做任何更改。

至于莱茵河以东以北的德意志地区,安德鲁公开承诺的是满足于自然疆界之后的法兰西不会对上述领土抱有任何野心,但从未否定安德鲁本人会对那一片地域产生某种想法,这也是安德鲁主动与萨克森选帝侯国进行联姻的关键因素。所以,穿越者对普鲁士的态度永远都是置之于死地而后快。

在此次通报会上,安德鲁统帅明确告诉自己的军政部长们,由于小威廉皮特内阁的“意外”垮台,加之英王乔治三世长期身体不适,使得伦敦主导的反法同盟已经很难再将兰斯列为潜在的打击对象。基于此,总参谋部判断从现在开始一直到1794年,在北方与西方的两个方向上同时出现的战争可能性将大大降低。

安德鲁陈述道:“……所以,先生们!等到完成对瑞典的全面控制之后,我们还利用圣彼得堡即将因政权更迭而导致的混乱局面,把握这个有利时机,一劳永逸的解决掉我们前进中的障碍-普鲁士,并将面临被列强瓜分的盟友-波兰重新纳入强大法兰西的势力保护范围之内。所以,下半年的政治、外交与军事的重心都将集中在东方,准确的说,是在波罗的海、奥得河与涅瓦河之间。”

安德鲁反复强调,各个军政部门务必通力协作,于今年确定对俄罗斯帝国的军事优势,简单的说:就是在保罗一世上台时,伺机打垮俄国新君主的胜利信心;并从芬兰、波罗的海、与波兰等三个方向完成对俄国人战略大包围。不太可靠的奥斯曼土耳其和图谋格鲁吉亚的波斯帝也是安德鲁法国适当拉拢的结盟对象。

从乌弗拉尔那里得知1亿法郎军债(两年期)与2亿法郎铁路债券(五年期)差不多卖出六、七成之后,安德鲁便要求铁路建造加快进度,提前将美因茨铁路向东一直延伸到德累斯顿,越过奥得河,与华沙衔接,考虑将涅曼河作为终点。

数周之前,测绘部门已全部完成沿途的铁路勘测工作,商务部联合外交部也与萨克森公国及受其保护的图林根诸侯达成一揽子铁路建设合作协议。这条向东延长的铁路线分为两期建设,一期将从莱茵河边的美因茨,抵达580公里外的德累斯顿;二期将继续延伸,越过奥得河,链接波兰首都华沙,线路长约620公里。至于继续向东抵达涅曼河,那属于辅助支线的建设。

“这条全长超过1200公里的铁路线至少需要2到3年的建设时间,难道东方的战争需要持续好几年?”对此,普利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随即提出了异议。

5年期铁路建设债券的顺利发行,使得财政支出方面目前不存在任何压力,加之铁路的建成之后,也将有力保障中东欧农牧产品和初级原料的输入,以及法国各种工业制品的向外输出。当然,关键是军事上可以迅速调集军队。

可即便如此,也没必要将铁路的重点投放在东面。自从兰斯到色当的商业化铁路成功运行之后的两个月里,原本还对铁路毫无信心的各省官员纷纷上述兰斯内政部,要求将铁路线延伸至本省省会,以促进当地经济发展,增加税收。

对着行政部门的疑虑,安德鲁直言不讳的解释说:“俄国的土地过于辽阔了,所以对俄国的战争,从来没有、也不可能一劳永逸的解决,必须持久进行。当然在更多时候,我们需要瑞典人、波兰人、土耳其人、鞑靼人和波斯人冲在最前面,法国人只是给予援助。当然了,我们最需要防范的对手,永远都是海峡对岸的英国人。对于这一点,我们必须非常明确,并时刻牢记于心。”

……

第339章 斯德哥尔摩风云(续1 ,打击目标)

7月中旬的这次军政联席会议总共持续了三天,安德鲁在此过程中史无前例的签署了一项《宅地法》,将土地几乎是无偿分配给效忠兰斯的国民,并鼓舞来自欧洲和亚洲的移民在路易斯安那殖民定居,武装保卫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

“安德鲁,你的这种做法极有可能在北美大陆制造第二个美利坚!”这是会议间隙,内政部长普利欧对安德鲁的私下劝告,其言下之意是拥有太多自由权利的圣路易斯安那殖民地很容易在未来,摆脱安德鲁法国的束缚。

对于这种担忧,安德鲁却丝毫不以为然,他解释说:“我的老师,你没有必要太过担心了。圣路易斯安那就是拉法耶特将军和布耶侯爵实践各自政治理念的第二次尝试。我给了他们10年时间,也相信他们不会让圣路易斯安那脱离法兰西。退一万步说,美利坚第二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我没打算在新奥尔良征税。”

安德鲁这番含糊其辞的表达中,也只有他一个人听得清楚。必须说明的,兰斯投入圣路易斯安那的资源不过是一项土地政策罢了,成功也罢,失败也罢,都没有什么实际损失。穿越者的最终目的在于堵住美国人向西、向南的殖民拓展道路,将这个20世纪的“灯塔国度”永远留在大西洋的这一侧。此外,以天主教为核心的法兰西移民的凝聚力,比新教充斥着的北美13州要强大的多。

会议的最后一天,驻防各地的军级(集团军)的指挥官,包括第一军的奥什将军、第三军的居斯蒂纳将军、第五军的布律纳将军、第六军的奥热罗将军、第七军的夏塞将军、以及第八军(原美因茨军团)的马塞纳将军,都陆续赶到兰斯军营,这应该是参加临战前的最后一次集体军务会议。另外,各宪兵分部、其他后备军团和地方预备役部队的军事主官也列席了部分场次的会议。

考虑到绿山城距离兰斯至少上千公里的距离,加之前线部队的特殊性,使得东方方面军下属的各个作战序列,包括法军第二军的麦克唐纳将军、第四军的勒费弗尔将军,以及波兰第一军(原自由波兰军团)柯斯丘什科将军、波兰第二军(原西里西亚军团)的东布罗夫斯基斯将军依然留在军中指挥各自部队。所以,整个东方方面军,仅有司令官蒙塞将军、参谋长兼作战部长的沙恩霍斯特将军二人从奥得河边的绿山城赶回千里之外的兰斯大本营。

由于得到了苏格兰银行的“无私援助”,普鲁士方面已向安德鲁法国如数缴纳两百五十万英镑(折合5千万法郎,目前的兰斯法郎与英镑比为20:1,等值于先令)的战争赔偿金。此外,柏林市政厅与普鲁士各地还另行支付了6百万法郎的占领军军费。从5月下旬开始,东方方面军就从柏林、勃兰登堡和波兹坦一带移防到萨克森公国与上西里西亚,指挥部位于奥得河边的绿山城。

不过,整个北德平原依然处于法国、萨克森与瑞典三国联军的严密监管之下。按照要求,普鲁士在西普鲁士地区的驻军不得超过3万。但一直到7月上旬,柯尼斯堡也仅向柏林等地派来5千士兵接管了西普鲁士,而且大部分为新兵。

很显然,以摄政身份主政东普鲁士的威廉三世不敢派遣过多的军队,去接管西方被占领土,那是怕被法军包了饺子。在瑞典人获得了整个波美拉尼亚地区,以及法军占据了上西里西亚之后,链接东西两个普鲁士的仅有但泽(格但斯克)到戈茹夫城,一个东西长度320公里,南北宽度25到40公里的狭窄通道。

在高级军官的会议上,安德鲁毫无隐瞒的表露了自己的隐秘出身。与行政官员们的含蓄表达不同,以“香槟混成系”为核心的将军们一个个群情激动,掌声、欢呼声与喝彩声充斥着整个会场,而以“马屁精”著称的马塞纳将军甚至不顾会场纪律,挥舞着军帽,情不自禁的高呼起“陛下万岁”的激进口号。

见状,前排就坐的蒙赛转过头,面对自己的参谋长,低声说道:“你现在总该明白了,那个意大利人的后裔为何总能博得统帅欢心的缘故了吧。”

沙恩霍斯特不置可否的耸耸肩,笑了笑,但绝不开口说话。作为非“香槟混成系”出身,且是唯一一个仅以准将军衔位列会议前两排就坐的将军,沙恩霍斯特的日常表现得极为谨慎细微。即便在东方方面军中,他也只管出谋划策,从不对军官的任免调动表明自己的意见,尽管他拥有这样的权力。

作为属于学院派的方面军参谋长兼总参谋部作战部长的沙恩霍斯特,从不会过多纠结于军中各个派系之间的利益纠葛,他甚至还屡次拒绝了以克勒曼将军和居斯蒂纳将军为首的“莱茵系”在暗中递来的橄榄枝……

短暂的喧闹过后,安德鲁将会议的主导权交给总参谋长贝尔蒂埃,由后者宣读统帅部关于1793年下半年的军事战略部署。

总体来说,就是东攻西守。

东面:在奥得河方面的东方方面军将担负3个重要目标:征服整个普鲁士;占领(收复)波兰;在奥得河与涅瓦河之间歼灭或重创俄军的有生力量。

东方方面军的作战序列将包括:法军的第二军和第四军,法属波军(非波兰王国的军队)的第一军和第二军,共计12万人;另外,第五军与第八军合计的5万多兵力担当该方面军的战略预备队。依照总参谋部的部署规划,等到东方战事爆发之后的2周内,这支战略预备队将开赴奥得河与涅瓦河一线。依照情报部门的综合评估,15天将是圣彼得堡对波兰前线的最快反应速度。

需要说明的是,征服东西普鲁士属于第一作战目标。欧洲太小了,容不下两个穷兵黩武的国家,所以这次普鲁士和霍亨索伦家族必须退出历史舞台;次要作战目标将是占领(收复)波兰。但上述任务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现任的波兰国王必须立刻无条件退位,而贵族议会选举萨克森选帝侯奥古斯特一世为下一任的波兰国王;至于打击、重创和歼灭俄军不过是一个连带性质的非主要任务。总参谋长贝尔蒂埃将军对着蒙塞等人反复强调说:“倘若华沙王宫的主人没有任何改变,东方方面军绝对不能主动进入波兰国境线,以及越过涅瓦河”。

东面的另外一个战场,就是布伦瑞克公国。鉴于后者与普鲁士长期联姻与密切关系,加之布伦瑞克公爵对安德鲁法国的敌视态度,统帅部决定肢解效忠普鲁士王国的最后一个附属国,将其大部分领土交给萨克森等德意志邦国瓜分。

在作战序列上,奥什将军第一军的3万人将从莱茵河南岸,向北攻击布伦瑞克城;瑞典的波美拉尼亚军团的2万人从北面向吕讷堡的方向进攻;至于萨克森公国的4万马格德堡军团会从东向西攻击布伦瑞克公国的沃尔夫城;统帅部的2万近卫师团将担当预备役。换言之,布伦瑞克公国将从南、北、东3个方向承11万大军的猛烈攻击。此时,整个布伦瑞克公国的总兵力也不足4万人。

在西面:尽管统帅部综合总参谋部、外交部、伦敦使领馆与各个情报部门的综合意见之后,认为汉诺威、英国与荷兰等国直接卷入战争的可能性极低,但依然强化了克勒曼将军的北方方面军,包括居斯蒂纳将军的第三军、奥热罗将军的第六军、夏塞将军的第七军。上述部队部署在比利时与西德意志一带边境。与此同时,布律纳将军的第五军和两个守备军团驻防英吉利海峡的安德鲁法国部分,即从安德卫普港向南延伸到海滨布洛涅,防范海峡对岸英国部队的登陆作战。

基于此,这场瓜分布伦瑞克的战斗不存在任何悬念。对布伦瑞克的肢解更多在于保障西德意志、中德运河与波美拉尼亚之间的安全通道。对于近在迟尺的汉诺威公国,安德鲁法国及其盟友的瑞典和萨克森都不会主动进行攻击。

装备方面,东方方面军18万部队(包括4个法国集团军,2个波兰军),已经完成了击发枪的全部列装。不过,该方面军中仅有5万士兵使用了击发枪加线膛米尼弹的配置,其他的不过是将裸-露发射药变更为铜底雷汞,以求加快射击次数(从3次提升到5次),并防范雨水侵蚀导致的故障哑火率。至于枪管,大部分依然延续了滑膛枪膛。毫无疑问,那是线膛枪成本过高的缘故。

事实上,其他各军使用击发米尼弹的比例更低,仅有15%左右。目前整个军一级的作战单位中,与仅有统帅部直属的近卫师团全部配属了击发枪加线膛米尼弹。另外还有一种新式轮转手枪少量配发给骑兵部队,通过实战来检验武器性能。

火炮方面,依然以6磅和12磅的安德鲁火炮为主,东方战场与近卫师团少量配属了线膛火炮;火炮数量上按照每千人15到2门火炮的比例。

军需方面:弹药上准备充足,东方方面军的当下库存足以打完两次20万人规模的战役;萨克森公国及其上西里西亚的存在,有效保障了后勤粮秣的供应。

通讯指挥方面,板信号机已经延伸到各个方面军与集团军的驻地,其中就包括1100公里外的绿山城。也许两年之后,奔驰的蒸汽火车也行使于奥得河边。

……

第340章 斯德哥尔摩风云(续2 战斗即将开启)

兰斯,法兰克人大街239号,这是一栋外表呈现淡蓝色的四层楼砖瓦建筑,而大门铁栅栏上空飘扬的一面米字旗,证明这栋大楼为大英帝国驻兰斯的商务代办处,楼房前面配置有喷水池的停车场,后面是一片带有池塘的花园。作为一个涉外机构,代办处门口通常还会有一两名身穿制服的巡警在此负责执勤。

法兰克人大街是1792年卫国战争之后,安德鲁法国利用大量的德意志战俘(免费劳力)动工兴建或翻修的多个重点工程之一。这其中也包括城市里的公共厕所、圣女贞德广场、新兰斯大剧院等。为了体现城市美观与整洁的整体效果,兰斯市政厅的城建部门还规定了临街建筑的统一规格,包括高度、样式、色彩等。

至于用砖瓦和预制板取代天然石材作为建筑材料,成本低廉自然是第一考虑因素;其次,砖瓦房的非透风性与保暖性要远远好过石材建筑,兰斯医学院一项调查数据证实,石头房住户的风湿与中风发病率远高出居住砖瓦民房的人。

下午茶之前,在英国代办处二楼的书房,理查德-韦尔斯利正在撰写发完伦敦白厅的日常公文,定期向外交大臣汇报安德鲁法国的最新动态。

“……事实上,从上个月开始,我已经察觉到兰斯上空弥漫的硝烟味。不仅城市宪兵与警察的巡视力度大增,就连代办处门外的暗探数量也似乎增加了一倍有余,这直接导致情报部门的信息量与准确性受到限制。不过,我有一条不被证实的消息,说明安德鲁法国正在暗中秘密调遣军队,策划一场新的战争……”

写到这里韦尔斯利的笔尖停顿了下来,那是他无法再继续下去。由于没有确切情报事实做辅证,很可能导致写给外交大臣格伦维尔勋爵的汇报,无法呈送到唐宁街10号的首相官邸。在今年以来的外交公文中,韦尔斯利就因为对安德鲁法国带有“偏见性”的数次误判,使得他本人被英国外交部训斥过两次。

基于此,韦尔斯利不想有第三次冒险,那是他希望能顺利的熬过这一任,随后在美洲或是亚洲的某个富饶殖民地里担当一个大权在握的总督。而不像在兰斯,终日被一群如狼似虎的警察密探盯梢。尽管自己的人身安全与行动自由不会受到任何冒犯,但英国外交使节在这座城市没有朋友,哪怕是外交官同行也都对韦尔斯利兄弟敬而远之。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安德鲁统帅很不喜欢英国特使。

两天前,一名情报线人从兰斯军营附近的巴库尔镇发来消息,宣称自己掌握了一个重大情报,但索要5百英镑的高额报酬。5百英镑,这可是一大笔钱,相当于1万兰斯法郎。理查德-韦尔斯利不放心他人,于是指示自己的弟弟,阿瑟-韦尔斯利携带上述巨款,亲自前往巴库尔镇,与那位情报线人做当面交易。

不料,当阿瑟按照预定时间与地点抵达巴库尔镇时,却发现被人放了鸽子。私下询问之后得知,那位秘密情报员在昨日过马路时,不幸被一辆飞驰而过的马车撞倒在地,当场不省人事,昨晚已死在巴库尔镇对面的军医院里。

自从韦尔斯利主持兰斯代办处以来,在安德鲁法国境内,那些暗中为英国效力的非英籍的情报人员中,类似“走路被撞死”、“游泳被淹死”、“吃饭被噎死”以及各种“被自杀”者,就多达百余人;除此之外,还有8位没有外交豁免权的英籍情报人员,同样死于法国宪兵部与警务部联合制造的各种意外。

由于没能拿到确切情报,不想第三次被外交大臣格伦维尔勋爵训斥的理查德-韦尔斯利,最终放弃了会被“贤能内阁”视为捕风捉影的玄幻故事。他撕掉记录自己猜想的报告,继而四平八稳的撰写着每周需要传回外交部的例行公文。

也是在这一天,兰斯军政联席会议宣告结束,各级指挥官纷纷回归各自岗位。再过两到三周时间,终结普鲁士王国命运的第三次普法战争即将打响。

随着乔治三世长期病养,小威廉皮特首相的病退,以及波特兰公爵的上台,原本锐意进取的工作作风正逐渐被各种保守思想所替代,直接导致人浮于事的懒散官僚作风盛行于各个部门。也是这个缘由,使得韦尔斯利放弃了对兰斯各种异常现象的追根溯源,使得威斯敏斯特宫丧失了提前干涉下一次欧陆战争的可能。

此时此刻,英法两国正处于密不可分的贸易伙伴关系。1792年的两国进出口总额为8百万英镑;等到1793年7月,英国工商界已经异常乐观的预期对法的贸易总额将要增长3倍,达到两千五百万英镑。这其中英国出超(贸易顺差)5百万英镑。如果算上英国商船的含运费用,其数字将高达650万英镑。

与此同时,英国在1792年全年的贸易入超(贸易逆差)为6百万英镑,而与安德鲁法国的贸易交往,使得占有全世界15%贸易总量的大英帝国将在1793年摆脱贸易长期入超的尴尬地位,二十年来第一次实现贸易数字上的平衡。

尽管英国国内不乏有识之士,诸如柏克就要求威斯敏斯特宫与帝国国民,不要被眼前的商业利益所迷惑,要务必保持对安德鲁法国的警惕之心,既要防范北方独-裁者伺机统一法国,又要干涉安德鲁和他的军队在欧洲大陆谋求霸权。不过,这番干巴巴的说教在巨大的商业利益面前,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另外,信息的不对称也是英国人办事效率降低的原因之一。圣彼得堡方面对女沙皇病情的隐瞒也同样成功蒙骗了英国外交官,直到法国打响灭亡普鲁士的战争之后,英国驻俄国大使才获知数月前冬宫里发生的事情。

在南部法国,吉伦特派与雅各宾派之间越演越烈的政治斗争,以及英国人资助下的保王党叛乱已经席卷整个旺代省……这些,都成功吸引了以波特兰公爵为首新内阁的大部分注意力。很多英国政治家都非常乐观的估计:暴民充斥的巴黎革-命政权将在1793年彻底垮台,而路易王朝会在法兰西获得重建。

……

一名参加过在吉伦特派俱乐部与雅各宾派俱乐部活动的马赛籍军官,在他的日记里很是抱怨的写道:“这些人(吉伦特派)希望建立一个富人、商人和大有产者领导的新兴权贵制。但我并不喜欢,如果还有重新选择机会的话,我宁可保留已被我亲手推翻的旧制度,因为那时的贵族与教士还有一点点德行,而这些人几乎一无是处……在新政权之下,他们表现得野心勃勃,却毫无节制。而作为议会最大反对党的雅各宾派,以及他们的盟友巴黎公社,宣称要制止贪得无厌,道德败坏的家伙。不过,他们能做的事情,就是再度呼唤暴民出来血洗巴黎。”

5月下旬,国民公会已整体搬到重新装饰一新的杜伊勒里宫。至于辩论大厅,好吧,现在叫做国民大会(场),就位于这座王宫的剧院里。之前王家剧院里的那些有酒窝的爱神丘比特,以及带着王冠的石膏雕像,都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层次分明的半圆形会议场地。

与马术学校的会场布置大体相似,大会中央是供发言人使用的正方形讲坛,后面悬挂着几面巨大的三色旗帜。讲坛对面是主席台,属于轮值议长的位置。头顶左侧的木板上是一副《人-权宣言》,由于《1791年宪法》已被废除,而新的共和国宪法依然处于永无休止的讨论中。所以,另一侧的木板是空白的。

在主席台一侧,摆放了很多伟大人物的半身石膏像,包括伏尔泰、孟德斯鸠、狄德罗与卢梭。但用不了多久,卢梭将因伟大而变得孤单,他身边的石膏朋友们会一个个接连消失于国民大会,连同他们的思想一样,成为激进者的唾弃对象。

在国民公会搬到新地址之前,议会的各个权力委员会,以及其他政-府部门已提前在杜伊勒里宫选好了自己的办公场所。由于臂板信号机已架设在旧时王宫的屋顶。通过屋顶的电报局值班室,巴黎可以直接与南方各地保持通讯联络。

每天,整个杜伊勒里宫的大部分房间里都挤满了文员、秘书、信使、公社官员、法官、检察官,还有穿着军靴和带着马刺的指挥官、军需官。从窗台向下望去,除了花园里安放的一尊尊大炮,还有一列列进进出出的蓝制服士兵。

此时,前国王路易十六的豪华大办公室,已经归属于救国委员会,准确的说,是属于乔治-丹东。这个委员会的存在,最初意图是为了协调、督促与监控各个工作委员会,促使他们加快各项工作步伐,提高办事效率,避免与减少官僚作风。

但不久,这个委员会的权力便变得越发膨胀起来,继而凌驾于各个行政部门之上。不过,身为救国委员会第一负责人的丹东却对此并不高兴。事实上,这位体格健壮、外表丑陋,但内心温和的革-命领导人一直希望将行政权返还给政-府,却遭到委员会内部其他同僚,诸如圣鞠斯特、瓦伦、兰代等人的坚决反对。

下午时分,丹东从大会提前退场,回到自己的大办公室,那是他心中感觉很是郁闷。然而,一回到救国委员会的办公室,丹东越发难受起来,那是整个房间到处都是绿色,墙纸是绿色,椭圆形的办公桌铺了一面绿绒布,而头顶的水晶枝形吊灯上蜡烛居然也被涂上了绿色……

午餐休会时分,罗伯斯庇尔找到丹东,直言不讳的要求后者领导的救国委员会对吉伦特派领导各个工作委员会施加更为强大的压力,迫使布里索他们停止对“九月大屠杀”的进一步调查。对此,罗伯斯庇尔暗示要拿出丹东出任司法大臣时各种贪污受贿的小材料做威胁,丹东最终无可奈何的答应了。

1小时前,丹东与布里索等人的交涉取得了某种程度的进展。吉伦特的领导人愿意减缓对“九月大屠杀”的各种指控,但作为妥协条件,布里索表示决不能放过鼓吹大屠杀的罪魁祸首:保罗-马拉,他必须受到正义法庭的审判。

尽管宽容的丹东与激进的马拉,因彼此间的政治理念开始疏远,但双方依然属于可以信赖的革-命同志。为了一项政治交易,丹东不愿意有出卖朋友之举。回到办公室的他表现的很是心烦意乱,垂头丧气。

很快,丹东朝窗外望去,远眺杜伊勒里大花园,还有革-命广场上正在工作的断头台,以及行刑围观者所爆发的阵阵欢呼声。整个6月份,断头台广场已经行刑了7次之多,差不多每隔4天一次。由于流血过多且加之天气转暖,整个革命广场上空四周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直接导致周边住户纷纷搬迁而房租大跌。

事实上,从1791年国王外逃事件开始,巴黎的房租就一直属于下跌状况,那是原本的65万市民,到现如今已经减少了至少20万。除了少量参军的,大部分消失人口是逃亡外省或国外,其中的半数逃到安德鲁控制下的北方15省。

“审判?……法庭?”忽然间,丹东的脑海里想到这一曾被安德鲁时常提及,但后被众人遗忘的名词:革-命法庭。

7月中旬,等到丹东与布里索的政治交易达成之后,一个全新的革-命法庭宣告成立。它位于西岱岛上的司法宫边上,一个同巴黎古监狱相邻,拥有哥特式风格的大厅里面。

依照吉伦特派的要求,“九月大屠杀”的罪魁祸首马拉,成为这个法庭的第一位受审被告。但显然布里索、维尼奥等人被丹东愚弄了,这个法庭的法官、检察官、法警,以及12位陪审团成员都是雅各宾派俱乐部,或是更为激进的科德利埃俱乐部的成员。由他们来审理马拉的案件,其结果自然是嫌疑人无罪释放。

等到革-命法庭的法官否决了马拉所有罪名指控之后,聚集在法庭之外的长裤汉们便高唱《一切都会好的》歌曲,集体冲进审判大厅。他们将马拉高高举起,继而抬到肩膀上,向当做君主一样游街欢庆,直到马拉进入了国民公会大楼。

在大会场的入口,罗伯斯庇尔等人热情拥抱了凯旋而归的勇士马拉,并说道:“吉伦特派朝我们开了一枪,但打歪了;现如今,该轮到我们扣动扳机了。”

……

第341章 斯德哥尔摩风云(续3 公主的诅咒)

1793年7月,无论是巴黎的雅各宾派,还是兰斯的安德鲁法国,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战争。所不同的是,安德鲁法国旨在彻底消灭拥有国家的普鲁士军队,绑架瑞典,恢复波兰,并赶在英国干涉之前,最终形成对东方俄国的军事优势;

不过,雅各宾派针对的是一同推翻封建君主制的昔日战友,吉伦特派。这些激进主义者却不知道,他们将开启一场席卷整个中南部的法兰西内战。在残忍屠杀保王党人、邦联主义者以及温和派的同时,也给他们自己挖好了坟墓。

从政治理念上说,安德鲁与吉伦特派非常相似,属于温和派,对主动投降的敌人从不赶尽杀绝。然而,布里索等人在公众场合的那一句“打倒北方独-裁者”,却令安德鲁恼羞成怒;加之尚未解决的波尔多告密事件;还有双方在英国贸易立场的严重分歧;以及身为执政党的吉伦特派数次拒绝“兰斯法郎”作为国家法定货币,都促使安德鲁放弃了与其同盟,转而暗中鼓励雅各宾派干掉吉伦特派。

当安德鲁得知吉伦特派已经错失打击雅各宾派的最佳时机之后,他建议以图里奥老师为首的安德鲁集团留守国民公会的政治势力,从8月份开始陆续回归兰北方法国;另外,安德鲁还派出大批武装特使,强行“邀请”两位前巴黎市长,巴伊和佩蒂翁及其他们的家人,一同来兰斯小聚。但凡帮助过安德鲁的朋友,只要不同自己站在相互敌对的立场,穿越者从不会忘记,更不会痛下杀手。

在参加联合银行兰斯总部大楼竣工仪式时,安德鲁询问了身边的乌弗拉尔,了解到债券在南特、波尔多、马赛与里昂销售情况之后,并嘱咐自己的第二财相。

“你现在可以写信告知南方的推销员,兰斯愿意将为购买10万法郎债券的买家,提供力所能及的安全保障,注意了,是10万法郎一个人。嗯,妇女和老人减半,12岁孩童一律免费。但私通国外,哦不,私通英国者,不列入其中。”

……

作为汉萨同盟的一员,由于地利和政治的有利因素,布伦瑞克早期发展地非常好。在中世纪,它位于数条商路的交叉口。东西方向从西方的莱茵河河谷来的一条商路,通过索斯特、明登和布伦瑞克通往易北河上的重要渡口马格德堡。而从布伦瑞克开始,奥克河上可以行驶大的内河船只,因此布伦瑞克通过奥克河、阿勒尔河和威悉河与重要海港不来梅相连。

此外,从布伦瑞克还有通往施塔德、吕讷堡、汉堡和吕贝克等海港的道路,以及向内陆通向希尔德斯海姆、甘达斯海姆、戈斯拉尔、哈尔伯施塔特和莱比锡等城市的道路。由于布伦瑞克与弗里斯兰和迈森的政治关系密切,因此作为一个重要的转运市场城市得到发展。

随着15世纪开始汉萨同盟转而衰落,并于1669年彻底解体之后,布伦瑞克也随之衰败。等到18世纪开始,这个曾经无比繁荣的商业国度,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传统贵族世家,狮子亨利公爵的后裔,居然依附于土包子出身的普鲁士。连续两代的布伦瑞克公爵都担任普鲁士元帅,成为普鲁士人东征西讨的将领。

在穿越者的记忆中,布伦瑞克这座城市的标志是著名的布伦瑞克之狮雕像,反映了这里和狮子亨利公爵的渊源(韦尔夫家族)。不过,安德鲁并不喜欢布伦瑞克的丑陋石狮像,感觉就像是大一点的德国土狗,缺乏张扬个性,也不高大威猛。所以,秉承大老板的意愿,负责围城的奥什将军就命令炮兵在第一轮的炮击中,将布伦瑞克城头的30多座狮雕像,统统打了个稀巴烂。

等到硝烟与尘土尽数散去之后,奥什将军派出一名军官打出白旗,骑马赶到城门前。这位法国-军官高声要求守军缴械投降,但遭到城头指挥官拒绝。他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朝城门下方的缝隙口塞入,随后翻身上马,扬长离去。

布伦瑞克王宫里,这个国家的实际统治者,58岁的布伦瑞克公爵卡尔威廉斐迪南德在听到城外的隆隆炮声时,就挣扎着想着从床榻上爬起来。

“给我军装,军装!”公爵高声命令闻讯赶来的宫廷侍从。

门外,身穿普军上校制服的弗雷德里克威廉王子伸手拦住了向父亲房间送去军服的侍从。立刻,这位年轻王子从仆役手中接过衣服,独自走进老公爵的卧室,他还示意房间里另一名仆人先行退却,准备亲自为父亲穿衣戴帽。

“谢谢,上校!我可以自己穿衣服,而你,开始先汇报情况!”房间里的普鲁士元帅再度下达了一道命令,是给自己的儿子兼传令官。

“很不好,父亲,哦不,元帅阁下!”在挨了老公爵一记瞪眼之后,威廉王子便立刻改口。他一脸悲哀的告诉老公爵元帅,“形势非常危急!从昨天开始,我们承受了法瑞萨三国联军从南、北、东3个方向发动的猛烈攻击……”

就在昨天上午,当法军第一军联合近卫师团5万大军围困布伦瑞克城时,瑞典的波美拉尼亚军团已经从东北方向朝吕讷堡发动进攻,并在今天午后迫使吕讷堡投降缴械;此外,萨克森公国的马格德堡军团正由东向西攻击沃尔夫城。由于1万守军不可能得到来自布伦瑞克城的增援,估计也将选择在今明两天内投降。

威廉王子继续说道:“必须赶在瑞典军队与萨克森军队在城下与法国人会师之前,我们必须请求汉诺威公国的援军,还有普鲁士人和英国人,俄国人。”

然而,布伦瑞克公爵内心清楚儿子所说的这些,连说话者自己都不相信。一个依靠商业流通生存的汉诺威公国总共才多少兵力,一旦出兵向东增援布伦瑞克,就会被莱茵河南岸,那几个虎视眈眈的法国-军团扑上前,撕成碎片。

自从被安德鲁法国连续戳破那一身虎皮之后,普鲁士目前是自顾不暇,别说反击法国人,就连收复西普鲁士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多派军队。国王威廉二世每天待在无忧宫里闹得要退位,威廉三世却不敢来柏林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至于英国人和俄国人,距离德意志太远了。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整个布伦瑞克早已沦陷多日。更别说,英俄两国君主,一个处于发疯癫狂中,一个病危数周已时无多日,两国当权者都忙于争权夺利,没精力关注千里之外的这场战争。

“没用了,我的孩子!”老公爵从儿子手中接过军帽,端端正正的戴在头顶。出门前,布伦瑞克公爵回过头,更像是诀别一般对着威廉王子说:“不过,即便是死,也要堂堂正正的战死沙场,绝不可辱没了我们韦尔夫家族的荣耀!”

在跨出房门的那一刻,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布伦瑞克公爵的脸上,令其产生一阵眩晕感,摇摇晃晃的几近摔倒,好在后面赶来的威廉王子从旁扶住老父亲。

“这似乎就是死亡即将降临的标志吧。”老公爵满脑子的胡乱猜想着。

巡视的结果非常糟糕,布伦瑞克君主视野所及处处士气低落,军心涣散。若非普鲁士元帅的余威尚存,加之效忠军官的弹压,估计这2万士兵将会有半数丢下武器,选择逃亡或是投降。等到父子二人巡视到南面城头时,一名少校迎上前,他将一封信交给了布伦瑞克公爵,说是法军信使在10分钟前塞进城门的。

从信封上看,写信人正是城外法军的最高统帅,安德鲁-弗兰克。等到老公爵拆开看时,发现里面的几行字却并非要求布伦瑞克投降,而是建议布伦瑞克公爵来城外一聚。

“这是阴谋吗?”威廉王子问道。

“可能吧,无非是想让我们放下武器投降!”老公爵淡淡的答道。

“那就不去,让我撕掉这封信!”年轻的王子心中很是愤愤不平。凭什么一个兰斯孤儿,一个暴发户出身的小律师就能拥有灭亡一个国家的强大军力;但作为古老而高贵的德意志王族的他,却只能任由别人肆意摆布,没有反抗的能力。

老公爵制止了儿子的冲动,说:“当然要去,我想听听他这次又想要说些什么。我的孩子,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在距离布伦瑞克城墙以南两公里外,奥克河畔的一个小渡口,安德鲁如法炮制去年在瓦尔米山脚的那一幕,法国工兵在此搭建了一个白色大帐篷。

下午3时,安德鲁在帐篷里见到了布伦瑞克公爵父子,一位身穿普鲁士元帅制服的老公爵,与其副官威廉上校。

“请坐!”反客为主的安德鲁没有起身相邀,只是示意一旁侍从为两位客人们倒上一杯雷司令,一种出产于莱茵河河谷的贵腐酒(白葡萄酒)。

性格冲动的威廉王子似乎为在门外被宪兵搜身而感到愤怒,他挥舞拳头,冲着安德鲁嚷嚷道:“想要我们投降吗?不,这绝不可能!”

门外的宪兵见状想要赶过来,但被安德鲁摇头制止。

安德鲁笑了笑,他看了看这个仅比自己小半岁的表弟,笑道:“哈哈哈,不,这场战争不过是我想要完成一个人心愿。嗯,我可以先说一个故事……”

当看到威廉王子一副想要继续发难的模样,安德鲁随即阴沉着脸,厉声威胁道:“如果我在说话的时候,你胆敢再发出一丝声音,外面的宪兵就会剥光你的衣服,丢到奥克河里,好让河水教你学会如何冷静思考!”

事实上,安德鲁很不喜欢那个后世被称为黑公爵的弗雷德里克威廉王子。布伦瑞克公爵的四儿子兼继承人,压根就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另一时空中,他在拿破仑占领期间,在布伦瑞克境内组织了一支游击队,四处袭击法军补给车队。在被捕获之后,他以发誓将永远效忠拿破仑皇帝而得到一次赦免。

不久,威廉又在布伦瑞克城发动起义,还残忍杀死了法军战地医院里来不及撤走的伤病员。等到法军卷土重来之前,威廉王子便带着他的两千士兵投奔英国人,只留下布伦瑞克城中数万男男女女等候遭遇法国-军队的疯狂报复。

万幸的是,时任威斯特伐利亚王国的热罗姆(拿破仑弟弟)处于政治上的考虑,再度赦免了布伦瑞克居民。

“快说吧!”布伦瑞克公爵无视了法国独-裁者对自家孩子的恐吓之词。依照传统,这属于君主之间的对话,还轮不到从旁者的插言。

安德鲁提了一个人的名字,还是女人,路易丝乌尔利卡。她是腓特烈威廉一世(腓特烈大帝的父亲)的第六个女儿。这位腓特烈威廉一世于与英国国王乔治一世兼汉诺威选帝侯唯一的女儿为妻,二人生育有七子七女。

上述子女中,三子,腓特烈二世在1740年加冕成为普鲁士国王,这位腓特烈二世在后世也被尊称为称腓特烈大帝;四女,菲利品妮夏洛特公主,1733年与老布伦瑞克公爵,也就是卡尔威廉斐迪南(现任布伦瑞克公爵)的父亲结婚;六女,路易丝乌尔利卡公主,于1744年与瑞典王储荷尔斯泰因-戈托普的阿道夫弗雷德里克结婚,1751年成为瑞典的王后。换句话说,这位乌尔利卡公主不仅是古斯塔夫三世和南曼兰公爵的母亲,也是安德鲁从未蒙面的祖母。

事实上,老布伦瑞克公爵原本是想迎娶路易丝乌尔利卡公主,但由于兄长腓特烈二世的暗中干涉,以及其他各种原因,不得不与夏洛特公主结婚生子。于是在60年的那一天,怒气冲冲的乌尔利卡公主向上帝发誓,一定要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去报复兄长的普鲁士王国,报复姐姐嫁去的布伦瑞克公国。

如今古斯塔夫三世遭人暗害,国事操劳的南曼兰公爵却是体弱多病,至于那位古斯塔夫四世压根就不是乌尔利卡公主的后人,所以……

“所以,我来了,接手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我的要求很简单而明确,让我的女儿,玛丽路易丝腓特烈(普鲁士王室名)阿道夫(瑞典王室名)安德鲁即刻成为布伦瑞克公国的第一任女大公。”自始至终,安德鲁都是以平淡无奇的语气,在讲述了一段闻所未闻的普鲁士王家秘史。他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老公爵始终保持着沉默无言,而威廉王子却听到目瞪口呆。

随后,安德鲁又继续说道:“现在,你们有24小时来考虑是否接受我的意见。如果是前者,你们和韦尔夫家族的其他成员可以乘坐海轮,去六千公里外圣的路易斯安那,在密西西比河畔重建现如今10倍面积的布伦瑞克公国;如果不是……”

回城途中,威廉王子反复询问父亲,刚才那个自称表兄弟的法国佬,他说的一切是否真实。布伦瑞克公爵不置可否的摇摇头,但又点了点头。

老公爵相信双方的亲缘应该并无虚言,那是他也听闻了来自斯德哥尔摩外交官的种种传言,尤其是安德鲁那宽阔的额头,一双蔚蓝色的眼睛,都属于典型霍亨索伦家族的相貌特征。这也是在瓦尔米和谈时,老公爵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安德鲁与自己似乎有一种似是而非的内在关联。

至于乌尔利卡公主的诅咒,估计是当时的一句气话罢了,不过是被安德鲁从某个遗失的日记本中翻出来,拿来吞并布伦瑞克公国的一个借口罢了。毕竟,亲戚之间的打打骂骂,堂兄弟之间的复仇很是正常,即便英国人和俄国人事后想要干涉其中,也在很难在法理上多说什么;倘若,安德鲁若以共和派领袖身份占领某个德意志邦国,估计连他的盟友萨克森公国与瑞典,也会加以反对。

……

第342章 斯德哥尔摩风云(续4 女大公加冕)

第342章 斯德哥尔摩风云(续4女大公加冕)

正如布伦瑞克公爵所想到的那样,安德鲁不过是拿自己的外祖母,那位乌尔利卡公主的诅咒充当吞并布伦瑞克公国的借口罢了。至于事件的真实性已变得无足轻重,重要的在于,我安德鲁也有布伦瑞克大公与普鲁士王位的继承权。

依照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六世签署的“1713年国事诏书”之规定,德意志的女性不仅拥有王位(大公)的继承权,而且私生子在某种条件下也可以作为王室的继承人。尽管依照继承法的规定对普鲁士王位的继承人进行前后次序排序,安德鲁估计会排到1万名之后。

排名靠后也没关系,唯有军队和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历史已给出了参考答案。

以诺曼底公爵身份征服英国的威廉一世,其母亲就是皮匠的女儿,也是其父亲罗贝尔一世的女仆;其后的伊丽莎白一世,同样属于私生女一枚,伊丽莎白一世的母亲也是一名地位很低的宫女,但她却被大部分英国人普遍视为帝国历史上最杰出的帝王之一;丹麦的哈拉尔三世,一个推选上位的私生子,也被后世史学家赞誉是欧洲中世纪最民-主的国王;在葡萄牙建立阿维什王朝的若昂一世,后世尊称若昂大帝,成为葡萄牙历史上最伟大的君主,没有之一;此外,在德意志以及意大利的几个小邦国,都有私生子成为国王(大公)的真实案例……

布伦瑞克公爵的答复在第二天的日出时分传到了法军军营,韦尔夫家族的核心成员,包括目前健在的布伦瑞克公爵的母亲夏洛特公主(普鲁士公主)达成了一致意见,同意终结他们在布伦瑞克长达558年的统治,转而将布伦瑞克大公之位交给乌尔利卡公主的重外孙女玛丽路易丝腓特烈阿道夫安德鲁。1235年时,奥托得到布伦瑞克作为世袭封地,从此开始韦尔夫家族在布伦瑞克的统治。

作为投桃报李,宽容的安德鲁不仅允许韦尔夫家族带走所有效忠原君主的5千多臣民与士兵,以及上述人等的私人财物,还赠与韦尔夫家族及其附属5百万法郎的搬迁费。安德鲁的唯一要求,就是两周内完成人员与资产的全部转移。

为此,安德鲁下令在安德卫普港调集42艘客货两用商船和各类补给船只(大部分租用荷兰与丹麦两地的远洋商船)的庞大船队,此外还有负责沿路护送与监视的法国5艘护卫舰。船队在通行英吉利海峡时,整个船队遭遇到闻讯赶来的英国本土舰队的拦截。在得到原布伦瑞克公爵与夏洛特公主的亲口承诺之后,英国舰队司令不得不下令放行。

当然,倘若英国海军强行扣押不准备放行,那么韦尔夫家族的核心成员很可能大部分将葬身于英吉利海峡。那是安德鲁为以防万一,命令军情局人员在多个船舱底部安装了炸药。倘若韦尔夫家族选择英国人,继而背叛同安德鲁业已达成的一揽子协议,那么这些炸药的导火索会被装扮成船员的特工们点燃……

不过,那位不甘心失败的弗雷德里克威廉王子却带着效忠自己的两百多名士兵登上了英国人的舰船,他们发誓将要在欧洲恢复昔日的布伦瑞克公国。

对此,前布伦瑞克公爵只能写信给安德鲁,希望后者能放过那位性格冲动的威廉王子。3个月之后,已经抵达圣路易斯安那殖民地的卡尔威廉斐迪南收到了安德鲁的回复信,“他(弗雷德里克威廉王子)仅有一次被赦免的机会。”

在北美大陆的新布伦瑞克公国做选址时,安德鲁用铅笔在北美殖民地的地图上,将圣路易斯安那东面,密西西比河的中游,以接近美国边境的圣路易镇(今密苏里州)为中心,在该镇周边画了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的小圈,并将约12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划给了韦尔夫家族,这相当于布伦瑞克公国现有面积的5倍。需要说明的,此处属于与美国13州领土纠纷最大的一个区域,双方时常爆发小规模冲突。另外12万平方公里,安德鲁很是阴险的放在苏族印第安联盟的聚集地。

在萨克森选帝侯与巴伐利亚选帝侯的支持下,大部分德意志邦国接受了布伦瑞克公国统治权移交,这一令人瞠目结舌的惊人变化。奥地利尽管没有公开表示支持,但却允许梅特涅作为特使出席女大公的加冕仪式,变相的表示了默认。

反倒是普鲁士国王威廉二世,以及汉诺威选帝侯国的特使表达了最坚决的反对意见,公然宣称绝不承认安德鲁指定的那个不知所谓的布伦瑞克女大公。而此时,正愁没有宣战理由的安德鲁,随即借用布伦瑞克女大公的名义,联合布伦瑞克公国的盟友安德鲁法国、瑞典和萨克森一道,四国集体向普鲁士宣战。

8月初,一支法国轻骑兵毫无阻拦的冲进无忧宫,再度将普鲁士国王威廉二世囚禁起来,也继而打响了布伦瑞克公国王位继承战的第一枪。然而,后世的历史学家却一致认为,这场所谓的王位继承战不过是第三次普法战争而已。仅仅五天时间不到,整个西普鲁士又一次被法军占领,数千普军几乎是不战而降。

与此同时,莱茵河南岸的法军三个集团军也在频频调动中,大有一声令下,便配合奥什将军第一军和近卫师团,猛攻汉诺威选帝侯国的作战意图。好在奥地利特使梅特涅从中调和,促使汉诺威议会最终收回了反对意见,默许了布伦瑞克女大公的事实。

为了奖励梅特涅的这一特殊功绩,安德鲁大笔一挥,将摩洛哥殖民地大西洋沿海的卡萨布兰卡(今达尔贝达)城以南,大约八百平方公里的一大片森林、矿产、田地及其附近的临海渔场,统统划拨给梅特涅家族统治,也总算补偿了这个德意志古老贵族在莱茵河以西曾经失去的所有领地。

数年之后,当梅特涅家族因为北非封地里的丰富渔业资源、磷酸盐矿、铁矿石和木材生意大发横财时,同时也激起了习惯于贫穷的德意志古老贵族们对北非殖民地的强烈渴望。很快,他们纷纷上书安德鲁,向事实上的德意志最高君主献上忠诚,希望自己家族也能效仿梅特涅家族,在北非殖民地拥有一片富饶的封地。

当然,这一切也正中安德鲁的下怀,更是穿越者所希望的那样。欧洲实在太小了,根本容不下太多的野心家、贪婪者与冒险家,还不如祸水东流,让这些精力充沛、性情粗野的容克贵族们去拼命折腾非洲和美洲的广袤殖民地。

由于德意志贵族的纷纷加入,使得安德鲁法国在北非殖民地的开拓变得异常顺利,以前捉襟见肘的人手问题,得以彻底解决;而荒芜数百年的肥沃土地上,也有人在此跑马圈地。依照北非殖民地的法律规定,容克贵族们允许武装不超过5百,且相关人员登记在案的家族卫队,只为防范当地土著人的侵犯。

但事实上,几乎所有德意志贵族的家族卫队都突破了人数的规定限制,少则七八百,多达一两千。殖民地当局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要求一旦战斗爆发,殖民北非各处的私人武装必须立刻集结支援,配合殖民地军队作战。

……

两周之后的8月中旬,在布伦瑞克大教堂殿堂里,安德鲁亲眼鉴证了自己心爱的小公主,玛丽路易丝加冕成为布伦瑞克公国的女大公那一幕。

随着管风琴的伴奏,以及唱诗班的甜美圣歌声中,洋溢着幸福笑容的玛格丽特夫人抱着一无所知的玛丽路易丝女大公,踏着猩红色的地毯,并在出席加冕仪式的数百位嘉宾的注视下,款款走向不远处的典礼台。最后,母女俩在布伦瑞克大主教(路德宗)的面前停脚步,母亲带着孩子对着“上帝仆人”微微垂下头颅。两天前,这位62岁的大主教已为女大公做了路德宗的洗礼和入教仪式。

等到白发苍苍的大主教即将为两岁半的女大公戴上一顶王冠时,被全场一片肃穆庄严气氛搞得有些惊吓的小玛丽,最终忍不住嚎嚎大哭起来。此时,毫无准备的玛格丽特夫人也慌乱了手脚,她不停的安抚正在加冕中的女大公,但这毫无效果,反而令小家伙哭得更欢乐。于是,这场加冕仪式变得异常尴尬起来。

台下的众多嘉宾三三两两的开始窃窃私语,尤其是那位心有怨恨的汉诺威公国特使,还与其身边的几个对安德鲁法国很不友好的德意志小邦国的外交官,对此明里暗地的嘲笑了几句,吸引了不少旁人的注意力。

见状,安德鲁径直走到殿堂大厅正中央的红地毯上,他双手叉腰,以锐利的鹰眼冷冷扫视现场的数百位嘉宾。法国独-裁者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吓得噤如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之前发出嘲讽之词的几个坏家伙,也赶紧效仿沙漠里的鸵鸟,将脑袋深埋于自己前胸,绝不敢与凶狠的法国征服者对视一眼。

安德鲁冲着汉诺威特使重重的“哼”过一声,便转身走向玛格丽特夫人身边,却发现小玛丽停止了哭泣,正朝着自己摆弄着两只胖嘟嘟的小手,那显然是要父亲来抱抱,一起做做游戏的意思。于是,在玛格丽特夫人幽怨眼神中,安德鲁从母亲怀中接过了显露开心笑容的小家伙,加冕仪式得以继续进行。

布伦瑞克女大公的宝石王冠经过安德鲁之手,在小玛丽的头顶虚戴3次之后,交由玛格丽特夫人做象征性的保管。此外,还有象征王权的黄金权杖,以及带有小十字架的金苹果。上述王权物件将在玛丽成年时,交还给布伦瑞克女大公。

等到加冕仪式结束时,数百名嘉宾纷纷后退一步,男士们鞠躬致敬,女贵族则是提裙低头。不管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现场每个人都必须毕恭毕敬的念道一句:“玛丽路易丝腓特烈阿道夫安德鲁大公万岁!”

当女大公需要站在教堂二楼的大露台上,去接受布伦瑞克市民们的热情欢呼时,安德鲁便将小玛丽交换了她的母亲,自己则主动闪到一旁。在近卫师团、宪兵队和军情局的三重保护下,母女俩的安保是毫无问题的。

那是参加小玛丽路易丝加冕仪式的5万多“市民”中,至少有4万人是乌弗拉尔用了一天2法郎的高价,从其他德意志邦国请来的“群演”;剩下的1万观众中,大半也是奥什第一军的法国士兵暗中假扮的;所以,真正参加欢庆女大公加冕仪式的布伦瑞克本地市民的总数量,估计还不足五千人。

依照安德鲁的安排,等到公国的全部权力移交之后,瑞典与萨克森公国的军队将陆续撤出布伦瑞克公国的领土,而奥什将军的第一军将奉命驻防布伦瑞克、吕讷堡与沃尔夫一带,守卫整个布伦瑞克公国的内外围安全。

由于玛丽路易丝女大公仅3岁不到,等到其成年还有10多年,而安德鲁不可能始终待在布伦瑞克。于是,就需要一位不挂首相名号,却要行驶首相职责的主行政官。不久,这位北方独-裁者选择了45岁的巴泰勒米男爵担当国务大臣。之前他一直在丹麦和荷兰两地担当只效忠安德鲁的法国大使。

至于玛格丽特夫人的亲哥哥,人事与监察部的勒戈夫部长屡次拒绝了妹妹的盛情邀请,不愿意到一个小国出任警务大臣。等到安德鲁承诺会在一两年之后,以女大公名义册封勒戈夫一个伯爵头衔,后者才勉为其难来到布伦瑞克效力。

就在玛丽路易丝女大公加冕仪式的过程中,蒙塞将军指挥的东方方面军12万大军,以及紧随其后的6万战略预备队,正向东普鲁士和柯尼斯堡方向,发动潮水般的猛烈进攻。

……

第343章 斯德哥尔摩风云(续5 进攻东普鲁士)

从1792年9月到1793年2月,安德鲁法国凭借两次法普战争,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彻底摧垮了曾经欧洲的第一军事强国普鲁士。等到第二次法普战争结束时,很多人借用了《费加罗报》的夸张描述:“安德鲁一口气,吹去了普鲁士。”

不过,安德鲁在内部评述这两场法普战争的胜利时,他摆出一副高屋建瓴的神眷者姿态,宣称:“这不是一场简单意义上的王朝争霸战,而是代表新生进步力量与代表腐朽落后力量,两种不同政治势力和不同拥护群体之间的搏斗。”

就军事来说,双方在战争准备、战略决策、武器装备、通讯传递、士兵素质、作战指挥和战术原则方面,都有着非常明显的差异。布吕歇尔将军在战后无不悲哀的叹息说:“我们与法国人在军事上的巨大差距,需要整整10年来弥补。”

数月前,普鲁士王国的众多精英,诸如施泰因男爵、哈登堡侯爵,以及一直想要致力于普鲁士军队改革的布吕歇尔和法约尔等人联合一起,集体上书给驻守柯尼斯堡的威廉三世。最终,在摄政王的支持下,这个普鲁士王国(仅有东普鲁士地区)决心进行一系列涉足政治、军事、经济和社会的重大改革。

就在施泰因男爵作为国家首相上任的第二天,他就亟不可待颁布命令,宣布将在三年后将全部废止普鲁士的农奴制度,并允许土地自由买卖。他之后又推行了一系列的改革,鼓励人民参与政治,实施地方自治,改组中央政府机构……

然而,穿越者基于另一时空拿破仑一世养虎为患的深刻教训,绝不打算给予偏执狂的普鲁士人任何一个想要翻身的机会。即便是在两国停战期间,远在兰斯的安德鲁密切关注巴黎政局变化的同时,他也忘不了下达各种指令,从政治、经济与外交等各个层面无情打压东普鲁士的生存空间。

7月中旬,安德鲁法国直接宣布施泰因男爵、哈登堡侯爵,以及布吕歇尔将军正在策划反对兰斯的阴谋,要求柯尼斯堡方面向法国宪兵交出上述3人,并押解到兰斯受审。作为普鲁士摄政王的威廉三世不敢公然违抗安德鲁的命令,只能请求这些国家精英尽快再度逃亡国外,这一事件也导致改革计划中途夭折。

即便如此,安德鲁依然不满足,在顺利得到布伦瑞克公国的合法统治权之后,再度下令开启第三次法普战争,也被部分史学家称之为普鲁士王位争夺战。已经作古的腓特烈大帝一生经历了多次王位继承人战争,主要包括奥地利王位继承人战争、萨克森王位继承人战争与波兰王位继承人战争。等到他死后仅7年,就轮到自己妹妹的后代,一个有着霍亨索伦家族血统的法国佬赶来争夺普鲁士王位。

……

8月初,第三次法普战争正式打响,法军与萨克森军队迅速攻入柏林、波兹坦与勃兰登堡一带,重新恢复了在西普鲁士地区的统治。

两天之后,随着东方方面军司令官蒙塞的一声令下,以麦克唐纳的第二军和法属波军的第一军(柯斯丘什科)担当的左路军,以及勒费弗尔的第四军和法属波军第二军(东布罗夫斯基)的右路军,共计12万人,携带了2百多门火炮,兵分两路,朝着兵源缺乏,信心不足的东普鲁士军队猛扑过去。

在进攻方略上,左路军将沿着瑞属波美拉尼亚方向,首先攻击普军重点防守的戈茹夫,以及皮瓦、奇武胡夫等地,直至拿下维尔瓦斯河的入海口,但泽港(格但斯克);至于右路军,在掩护左路军侧翼的同时,并与波兰爱国者配合,一路攻占原大波兰地区的波兹南、比得哥什、托伦等地,最终拿下奥尔什丁要塞。

依照方面军的作战方案,等到但泽港与奥尔什丁两地顺利攻克,左路军与右路军将继续向东北,两路大军会师于普鲁士临时首都柯尼斯堡城下。

毫无疑问,东方方面军前期将要面对的对手,是普鲁士仓促中组建的10万军队。其中服役1年以上的老兵仅有15万左右;其他的都是通过不同途径骗到军营的新兵。别说实弹射击,半数以上的士兵等到临战前才摸到真正的实战枪械。

为了鼓舞士气,年轻的威廉三世决心亲自担任抗法普军的总司令,重新归国的布吕歇尔将军,老资历的法约尔将军,以及年轻的费迪南亲王分别担当三个普鲁士军团的指挥官。其中,法约尔军团的指挥部设在交通便利的比得哥什城,一个位于巴达河和维斯瓦河之上的城市;而费迪南亲王军团的驻地选择在距离法约尔军团80公里外,西北方向的皮瓦城。

上述两个军团分列整个普鲁士军队防御的左右两翼。至于人数最多,且战斗力最强的布吕歇尔军团,其主要职责是拱卫临时首都柯尼斯堡的安全,坚守但泽与奥尔什丁一线。作为柯尼斯堡的最后一道防线,布吕歇尔和他军团将尽可能的拖延法军的攻击步伐,等候圣彼得堡方面承诺的10万俄国援军及时赶到。

总体上,普鲁士军队的总兵力比起东方方面军要少2万,双方在官兵素质、军心士气、武器装备与粮秣补给方面更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普鲁士人没有任何战略预备队。此外,波兰人拒绝了交战双方的拉拢,继续保持可笑的中立。

对于法军远征军而言,大后方还有姗姗来迟的两个法国后备军,布律纳将军的第五军与马塞纳将军的第八军。他们被坐镇绿山城方面军大本营的蒙塞司令官,滞留于易北河与奥得河一带担当战略预备队,顺便看管普军战俘,监视占领区的市政官员与普通民众。等到萨克森的马格斯堡军团过来接手防务之后,蒙塞将亲自率领两个战略预备军开赴柯尼斯堡前线,并防范有可能来自波兰的危险。

坦率的说,法军参谋部有些高看那个以软弱无能而著称的波兰国王斯坦尼斯瓦夫二世和贵族议会军。一周前,华沙方面再度回绝了安德鲁的出兵结盟要求,也不承认法属波军的存在事实,但要波兰大贵族控制下的5万议会军从侧后翼攻击士气势汹汹且一路高歌猛进的法国-军队,哪怕借他们1百个胆量也不敢。

事实上,那些贵族议会军士兵与许多波兰民兵在得知法国-军队已经兵抵大波兰地区后,便在一些爱国仁人志士的号召下,纷纷脱离大贵族军体系,转而投奔法军序列。那是法军最高统帅安德鲁在战争爆发之后,适时打出了一个令大部分波兰爱国者振奋人心的口号:“帮助波兰王国恢复在1792年时的国境线”。

1772年8月,俄、普、奥三国在圣彼得堡签订第一次瓜分波兰的条约。根据条约,俄罗斯占领西德维纳河、德鲁奇河和第聂伯河之间的白俄罗斯以及部分拉脱维亚,面积92万平方公里、人口130万;普鲁士占领瓦尔米亚、除格但斯克市以外的波莫瑞省、除托伦市以外的海尔姆诺省、马尔博克省,面积36万平方公里、人口58万;奥地利占领克拉科夫省、桑多梅日省的南部和加里西亚大部,面积83万平方公里、人口265万……

处于稳定奥地利方面的政治考量,安德鲁很是明确的拒绝柯斯丘什科等人提出要恢复被普俄奥三国在1772年瓜分的波兰领土,但法国独-裁者随后再度表示,将会在其他方向上给予波兰王国领土的补偿。但大前提是波兰王位问题。

等到法属波兰军队打到普属奥尔什丁要塞时,就连波兰国王斯坦尼斯瓦夫二世也决定退位不干了,至于那5万议会军居然跑得1万人不到。毫无疑问,这些波兰爱国者都自带武器和战马,跑去加入法国远征军。没有波兰人会怀疑安德鲁法国做出的承诺,但凡看看萨克森与瑞典两国得到的好处就知道一切。

在第二次法普战争时,安德鲁已经承诺过只要波兰与兰斯结盟,就会转交上西里西亚的统治权。可惜,两国结盟一事却被大贵族和农奴主控制的议会否决。时至今日,波兰人时常回想起来,就忍不住对目光短浅的大贵族们恨得牙骨痒痒。

左路军方向上战斗,于8月8日发生在戈茹夫城南郊。在那里,担当左路军先锋的第二军遇到了普鲁士军队一个前卫师团的顽强阻击。法军一部突然正面发起进攻,余下主力则从侧翼实施包抄,并赶在腹背受敌的普鲁士人仓皇东撤之前,将敌军主力8千人,死死困于缺乏城池保护的戈茹夫城内。

眼看自己的前卫师团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普军指挥官费迪南亲王甚为焦急,立即命令军团主力跟随自己向1百公里外的法军展开全面进攻。需要说明的,这位费迪南亲王是费迪南老亲王的继承人,后者曾因第二次法普战争的失败而深受自责,不久就皈依天国。年轻的费迪南亲王与威廉三世年纪相仿,精力充沛;但同时,费迪南亲王既少作战经验,也复刚愎自用,喜欢盲目行动。

费迪南亲王亲自率领的右路军团主力,在行进到距离戈茹夫城不足50公里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做法也许过于匆忙和草率,有些太冒险了,随即改变决心,马上收回成命,准备就地防御,观察敌情之后再行定夺,可是已经太迟了。

在克日什镇附近,普鲁士人遭遇到波兰第一军的伏击。由于普军士兵大部分为新兵,战斗力不强;此外旷野上没有有效防御工事,普鲁士步兵又不会空心方阵;更郁闷的是炮兵素质差,携带的20门火炮居然大半没能及时展开和发射,根本抵挡不住波兰枪骑兵那种悍不畏死的凌厉攻势。结果普鲁士军团很快就被打垮了,费迪南本人也在骑兵混战中被一名波兰枪骑兵刺中了心脏,倒在战场。

这场战斗中,普军右路军主力被彻底打垮,伤亡(含重伤)与被俘者多达15万人,仅有殿后的6千部队成功逃离战场。此役中的波兰第一军也付出了伤亡近3千人的巨大代价,而骑兵部队就占了4成之多。

数小时后,在得知费迪南军团主力遭遇法军围歼,戈茹夫城的守军放弃了抵抗,8千多普鲁士士兵最终选择不战而降。几乎是同时,一支追敌的波兰轻骑兵连续收复了挂出白旗,宣布不设防的皮瓦与奇武胡夫等地。

在东方方面军右翼,法军推进的速度更为顺畅,士兵基本上属于唱着歌,踏着鼓点节拍,接管了一座又一座城池,直到普鲁士坚守的奥尔什丁要塞。

8月初,当普军的法约尔军团在比得哥什城组织防御工事,准备防备法国人可能发动的进攻时,却遭遇当地民众的集体抗议。大批波兰爱国者走上街头,要求所有普鲁士军人离开属于波兰的神圣土地,很多人在市政厅广场上高唱起《马赛曲》。不料,负责为此治安的普鲁士军队突然朝人群开枪,那是他们接到实施武力镇压的命令。短短5分钟内,两百多手无寸铁的波兰市民,在他们即将获得解放的前一周里,倒在血泊之中。

不久,比得哥什大屠杀的消息便立刻传开来,瞬间激起了全体波兰人的无比仇恨。无数波兰爱国者在普军占领区,主要集中于奥得河、瓦尔塔河与维斯瓦河之间的大波兰地区,发动了一系列武装起义。他们不分白天黑夜的袭扰普鲁士军营,攻击普方官员的市政厅,还纵火焚毁征集粮草的乡镇村所,大肆劫掠普军的补给车队,扰得占领军一天都不得安神。

很快,脱离贵族议会军的波兰士兵也闻讯赶来支援自己的同胞。他们在法国军情局特工和法军教官的指导下,化身为一支支武装游击队,四下伏击撤走中的普鲁士军队,炸毁桥梁并破坏交通要道,还为随后而来的法国-军队带路。

因补给困难而无心恋战的法约尔军团,在得知法军接管波兹南后,便决定从比得哥什后撤到2百多公里外的奥尔什丁要塞。然而,令指挥官法约尔始料未及的,这场大撤退由于组织匆忙,加之天气缘故,以及波兰人的反抗,最终演变成为一场大溃败。就如同去年这个时候,在法国洛林地区那段刻骨铭心的悲惨经历。

普鲁士军队的退却时表现的狼狈不堪,由于连日的大雨,道路泥泞,沼泽密布,即便是在平原上行军也显得异常艰难;即便是一天12个小时也走不到30公里,继而拖得普鲁士军人个个筋疲力尽。在波兰爱国者的号召下,沿途的居民自发的破坏了清洁水源,使得很多普军士兵不得不趴在肮脏水沟里喝着浑浊雨水,很快染上流行性的疟疾而大量病倒,由于无法有效医治而痛苦死亡。

那些被军情局特工和法国教官动员起来的一支支波兰游击队,活跃于普鲁士人的撤退道路两侧,他们破坏交通线,摧毁桥梁,袭扰补给车队,毫无怜悯之心的处决被俘虏的普鲁士官兵,极大延迟了敌人的行军步伐。整整一个星期过后,法约尔军团才勉强抵达距离奥尔什丁要塞还有40公里的奥斯特鲁达镇。

而这,也将是这支普鲁士军队的最后葬身之地。

……

第344章 斯德哥尔摩风云(续6 斯德丁湾)

海风吹来,安德鲁便望见斯德丁湾里的那一艘艘的舰船。在军乐队开始演奏雄壮的《出征曲》时,这位法国独-裁者已经跳上“古斯塔夫大帝”战列舰的高甲板上,瑞法两国的海军士兵与军官纷纷鼓掌欢呼,弗雷德里克-查普曼海军上将命令鸣响六十发礼炮,以表示对拥有半个瑞典血统伟大征服者的崇高敬意。

在斯德丁湾的日子里,安德鲁跳上一艘炮艇视察,到一艘又一艘的船上参观,各处的两国海军士兵大声为他欢呼:“大公万岁!安德鲁万岁!最高统帅万岁!”

每天吃完早餐就待在两国联合舰队,这已经属于安德鲁的8月日常。即便是在下雨天里,这位精力充沛的安德鲁统帅仍依然骑马跑遍了大半个斯德丁湾的海岸。大部分时间里,安德鲁及其随从会登上“古斯塔夫大帝”战舰,实地观看联合舰队的打靶射击,并在黑暗中以及大风浪条件下军队的上船及登陆演练。

在8月下旬,波罗的海海上的风浪很大,安德鲁不顾近身随从的劝说,继续既定的视察工作。穿越者深知,征服人心的方式不仅仅是上位者拥有的强权、荣耀、金钱与尊贵身份,还有为迎接胜利与众人患难与共、同甘共苦的精神。

在距离军营不远的码头上,那里停泊着一艘准备随时接送最高统帅到各个战舰视察的划桨小船。等到安德鲁一行人即将踏上码头栈道时,忽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维系码头的缆绳一下子松开了,载着水手的小船在水中颠簸个不停,倾斜失控,结果没有几分钟,就搁浅在离岸数十米处的海滩上,大浪覆盖过了小船。

此时,小船上的六个舵手被海浪重重打到水中,眼看就要卷入海底。万分危急之际,安德鲁不顾自身安危,与其他20多个水手一道跳到海里,向外海扑去。七八分钟之后,6个健壮的水手分别拖着因溺水而陷入昏迷的同伴往岸边游,其他人包括安德鲁在内,互相挽着手形成一个半圆形,为里面的同伴抵抗海浪的力量。然后,所有人都齐力用肩膀相互顶着,为了鼓舞士气,安德鲁还带着大家一遍又一遍的高唱着瑞典海军的出征曲:《古斯塔夫大帝颂》:“

一段信仰与纷争的时光,流传着一头雄狮的传奇;

这个伟大的征服者,古斯塔夫-阿道夫,梦想统治着大地和海洋;

那些胆敢反抗的敌人,都将承受上帝愤怒的惩罚;

无数忠勇之士随他南下,再度踏上征程,传说预示着他将百战百胜;

雄狮之心,悍不畏死……

古斯塔夫-阿道夫,解放与统治,残酷而伟大,艰险中获得无上荣耀;

聆听上帝的指令,北方雄狮再度现身,他是为战争而来;

古老预言流传着一个激动人心的真相,古斯塔夫-阿道夫和他的后裔将继续控制欧洲;

他们会勇往直前,独揽大权,登封王座……”

这是去年圣诞节的前1个月,也就是在“古斯塔夫大帝”诞辰160周年之际,在瑞典外交官的请求下,“诗词大咖”的安德鲁即兴创作的一首赞美诗。好吧,无耻的穿越者私下承认,那属于21世纪某北欧摇滚乐队的作品(内容有变更),同样是为了纪念瑞典历史那位最出色的征服者,古斯塔夫大帝而创作的。

这首《古斯塔夫大帝颂》于今年3月发表在斯德哥尔摩与斯德丁的报纸上,随即在瑞典国内和波美拉尼亚地区广为流传。不久,《古斯塔夫大帝颂》被一名瑞典籍的音乐家重新谱曲,继而成为瑞典海军舰队的出征曲。

20分钟之后,所有人连同被他们拯救的4位战友,一同成功游到岸边。大家齐声欢呼,站在岸边的将校军官们都一种崇拜敬畏的目光看着安德鲁。

第二天,参与营救的水手几乎都病倒了,还在床上躺了整整5天,但那位安德鲁统帅却是安然无事。最高统帅参与营救落水水手的事迹,很快传达整个联合舰队。正是安德鲁的这次壮举,使得强悍的瑞典水兵们真正认可了一个法国人作为他们的最高统帅,而不是仅仅是对方尊贵身份的缘故。

事实上,对于长期坚持锻炼,每次营养摄入都充足合理的穿越者而言,他那强大的意志与健壮的体格,足以抵御12度海水长达30分钟的浸泡。

当然,安德鲁也非常同意古斯塔夫大帝另一句名言,“作为一位统帅,一旦形势需要的时候,他必须以身作则地向死亡挑战”。事实上,古斯塔夫二世也这样去做的,几乎每次都是身先士卒第一批冲向战场。

8月上旬,远在斯德哥尔摩的摄政王南曼兰公爵在贵族议会临时召集的听证会上作证,公开承认了自己与安德鲁-弗兰克事实存在的父子亲缘关系。第二天,摄政王还宣布将不久由议会授予自己的封地,包括斯德丁在内的整个波美拉尼亚地区转送给安德鲁,从而促使后者放弃想要得到整个瑞典王国的勃勃野心。

当然,安德鲁对区区一个波美拉尼亚大公并不满足,他要的是整个瑞典,包括优质铁矿、强大海军,以及专注于金属材料学的瑞典科学院。如今,驻防斯德丁湾的瑞典舰只不足三分之一,作为战略威慑力的一级战列舰,仅有1艘 “古斯塔夫大帝”号;其他军舰属于“群岛护卫舰”级,它们是瑞典海军赢得第二次斯文斯克松德海战的功勋战船。

这种“群岛护卫舰”为双桅或三桅的风帆船,排水量2百到4百吨不等,最多12门36磅炮和两门12磅炮的火力,能够为登陆的陆军提供火力支援,依照英国海军分级的标准,这类群岛护卫舰属于5级到6级的小型军舰。

安德鲁是一周前抵达斯德丁。首先,他视察了联合舰队制造基地里使用钢铁龙骨打造的新式蒸汽舰船。尽管安德鲁在表面上表现得异常高兴,不断用赞美词句高声勉励,并用金钱奖赏舰船工程师和熟练老技师,但他内心却很失望。

由于受限于蒸汽机马力的严重不足,导致那艘名叫“勇敢拓展者”的新式蒸汽群岛护卫舰难以深入波涛汹涌的波罗的海,目前只能在近海范围内航行。换句话说,安德鲁海军无法在短期内,将蒸汽军舰用于对抗控制海上霸权的英国佬。就目前状况而言,只能欺负普鲁士人,还难以威慑圣彼得堡与哥本哈根(丹麦)。

作为陆地生物的安德鲁,尽管不太喜欢波罗的海的天气,但他还是坚持来到法瑞联合海军舰队里视察。如今的斯德丁湾基地里,除了9艘瑞典军舰,拥有15艘战舰的法国大西洋分舰队,它们来自母港敦刻尔克。

数月前,叙尔库夫将军奉安德鲁之命,陆续腾空了母港敦刻尔克,还准备将这支大西洋分舰队中最具战斗力的舰船带到波罗的海。按照航行线路,法国舰队将会穿行于日德兰半岛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之间的卡格拉克海峡、卡特加特海峡和厄勒海峡,继而最终进入波罗的海。然而,由于与管辖这片海域的丹麦王国在引水问题产生了不大不小的摩擦,导致该舰队在丹麦外海整整滞留5周时间。

直到7月下旬,兰斯驻丹麦商务代办博尔博纳伯爵与哥本哈根方面反复交涉之后,法国分舰队才得以继续通过丹麦领海,并最终进入波罗的海,抵达法国海军的新家,位于卡西布尔的斯德丁湾联合海军基地。目前,法国海军舰队下属的15艘舰船大部分都处于船体清理与内部保养中,暂时还不能出港。

自始至终,叙尔库夫将军和他的舰队都保持了足够的理智,没有因为受俄国暗地指使的丹麦海军的种种无礼挑衅,而不顾一切的闯入对方领海,继而引发两国海军开战。为此,安德鲁抵达卡西布尔基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接见了叙尔库夫,以及远航而来的法国大西洋分舰队的数千名官兵。依照惯例,这支法国海军舰队不久会更名为波罗的海舰队,准确的说,是法瑞波罗的海联合舰队。

“用不了多久,丹麦海军也许就将不复存在!”安德鲁安抚着自己一手提拔,但却极少见面的海军指挥官。不过,叙尔库夫的父亲,那位退役的私掠船长倒是在兰斯附近买了一座庄园里养老。时不时的,安德鲁还能在内政部长普利欧的家里,听到老海盗那独特的大嗓门。

“您说的是英国人?”叙尔库夫眼前一亮,但立刻又黯然失色,那是他希望自己能亲手将灾难馈赠给丹麦人,洗刷法国分舰队在1793年受到过的羞辱。

安德鲁拍拍舰队司令的肩膀,宽慰的说道:“记住了,让敌人消灭自己的另外一个敌人,也同样属于胜利!别忘了,我们还有俄国人要对付。”

在七年战争,及其之后的数次欧洲战争中,丹麦很是明智的一直保持着中立或避免介入。由于丹麦中立国的特殊地位,加之南方的主要竞争对手尼德兰联合省(荷兰)长期处于政治动乱中,就使得丹麦航运业和海外贸易兴旺发达起来,其商船队数量仅次于英国居欧洲第二位,并拥有一支规模可观的强大舰队。

与此同时,伴随着丹麦海上实力的日益膨胀,与其隔着北海相望的英国人明显感觉到昔日维京海盗们的威胁;此外,两国渔民在北海专属捕鱼区的划分问题上矛盾已久;由于丹麦及其临海位于大西洋与波罗的海的交通要道,俄国人可以肆无忌惮的随时随地通行且费用极低,而英国商船及其他国家不仅要缴纳高额引水费,还要接受各种不合理的附加条款,这都导致英丹两国矛盾日益加剧。

1个月前,丹麦人动用军舰在宣称自己的专属北海捕鱼区内,又一次炮击了两艘英国渔船。这是今年以来,丹英两国因为北海捕鱼问题所导致的11起冲突中最严重的一次,目前已经造成3死9伤的重大伤亡。现任英国海军大臣怒不可遏的扬言将会报复丹麦海军,并发誓要让哥本哈根成为海盗舰队的葬身之地。

毫无疑问,在丹麦与英国的这类纠纷中,前后几任驻哥本哈根的法国大使或商务代办都扮演了并不光彩的角色。法国特使指示军情局的特工长期雇佣抢手,以及受法国大革-命思潮影响的鼓动家,长篇累牍的在报纸上发表煽动性文章,激起维京海盗后裔的民族情绪,宣扬他们先祖曾经统治大半个不列颠岛的光荣历史,明里暗地奚落丹麦外交官胆小怕事的作风,以及对英国人奴颜婢膝的可恶嘴脸。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无限讴歌年轻的丹麦摄政王,弗雷德里克六世。

由于现任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安七世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从1784年开始,年仅17岁的弗雷德里克六世便一直担任丹麦-挪威联合王国的摄政王。在目前的丹麦王室中,摄政王本人对安德鲁法国印象并不差,否则也不会允许兰斯向丹麦派驻商务代办。不过那位太子妃,来自德意志黑森-卡塞尔家族玛丽索菲公主却对安德鲁法国很不友好。那是法国人强行将战败的黑森大公国80%以上的领土划分给了依附于萨克森选帝侯与巴伐利亚选帝侯的众多小德意志邦国。

前不久,法国大西洋分舰队在丹麦外海受阻一事,也是玛丽索菲公主暗地指示的,好在叙尔库夫的忍让与波尔博纳伯爵的圆滑,妥善处理了此事。当然,吃了一记闷亏的安德鲁并不打算放过丹麦人。

事实上,他已经写信给驻伦敦的商务代办,要求肖弗兰侯爵与英国海军大臣进行暗地联络,并授权他代表安德鲁本人明确表示兰斯法国将一如既往的支持英国海军反击维京海盗的正义行为。为此,法国与瑞典的波罗的海联合舰队将会拖住俄国海军到冰冻期,迫使其无法增援哥本哈根。

至于,兰斯法国与英国因为第三次法普战争而产生的外交矛盾,安德鲁丝毫不以为然。预计1793年高达两千五百万英镑的贸易总额;对英国而言650万英镑的贸易顺差(也包括了英国商船的航运费);以及英国商人因无法交货给法国买家,将要面临的巨额赔偿金……上述这些,都足以促使同英国商界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下院议员们,并在殖民地大臣福克斯伯爵的默许与纵容下,集体否决贤能内阁针对安德鲁法国提出的一系列政治、经济与军事制裁案。

倘若那个小威廉皮特依然担当英国首相,他可以凭借国王乔治三世的支持,以及自身的强大影响力,将对兰斯法国的制裁法案在议会下院做强行通过。现如今,无论是首相的波特兰公爵,还是外交大臣格伦维尔勋爵,他们都不具备这项独-裁能力。而且,英王乔治三世和丹麦国王一样都得了神经病,无法治理国家。

此外,安德鲁吞并布伦瑞克公国,下令法军攻击东普鲁士时,却没有危及英国人在欧洲大陆的最后底线:荷兰和汉诺威,以及安德卫普港的非军事化。

……

第345章 斯德哥尔摩风云(续7 古斯塔夫四世)

第345章 斯德哥尔摩风云(续7古斯塔夫四世)

8月下旬,第三次法普战争中的东方方面军一路高歌猛奏,相继攻占了大半个东普鲁士地区。此时,已于军港修整完毕的波罗的海联合舰队的20多艘战舰以及数艘补给船,在瑞典海军上将弗雷德里克-查普曼与法国海军少将叙尔库夫的命令声中,扬起风帆,缓慢驶离斯德丁湾母港,径直奔向波罗的海东部。

依照总参谋部拟定的作战部署,法瑞两国的波罗的海联合舰队将担负两个重要作战目标:第一,支援法军地面部队(主要是左路军),协助攻占包括普茨克、但泽港、埃尔布隆格、柯尼斯堡与克莱佩达在内的东普鲁士沿海港口(城市);第二,监视与拦截有可能南下支援普鲁士人的俄国海军舰队;至于监视丹麦海军的任务,一周前已经交给位于斯科纳省沿海的瑞典本土舰队。

事实上,依照丹俄两国的防御同盟之规定,只有当敌方进攻丹俄两国本土(包括临海)时,这项自卫性质的防御同盟条款才会生效。换言之,只要波罗的海联合舰队不驶入芬兰湾,丹麦海军就不会主动干涉到这场灭亡普鲁士的战争中。

等到这支联合舰队抵达普茨克外海,即将靠近格但斯克湾时,一艘名叫“勇士”号的三桅护卫舰在忽然挂出一排旗语后,便脱离了整个舰船编队,继而改变原有航线,朝着北方的瑞典海域,6百公里外的斯德哥尔摩方向径直驶去。

……

兴建于中世纪的瑞典王宫位于斯德哥尔摩老城北部,在经过历代瑞典君主数百年的重建与扩建,现如今的荷尔斯泰因-戈托尔普王朝的王宫变得富丽堂皇。

等到古斯塔夫大帝之后,欧洲的旅行家与外交官时常谈及斯德哥尔摩王宫的华丽,他们把它看成斯德哥尔摩最好的建筑,也是欧洲最好的建筑之一,因为这座北欧王宫把严肃、华丽和优美结合起来,没有任何削弱整体感的细小装饰。当然,这仅仅是宫殿建筑的外观与内饰,至于周边的环境非常糟糕,除了冰冷的海水,低矮的房屋,很难看到什么绿色植物,就连树木都是孤零零的存在。

直到临近中午时分,饥肠辘辘的古斯塔夫四世阿道夫这才走出宫廷小教堂。自从孩童时代开始后,这种宗教习惯已经成为既节俭又虔诚平庸君主的一种日常。但凡内心产生恐惧时,他就跑到王宫的小教堂,独自去找上帝老人家聊天。

至今回想起来,古斯塔夫四世开始有点懊悔,自己实在不应该与那个芬兰叛徒在俄国大街上有失身份的辩论,不仅伤害瑞典国统,还有损于君主形象。至于拒绝与俄罗斯罗曼诺夫王朝的联姻,古斯塔夫四世反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作为新教路德宗的虔诚信徒,古斯塔夫四世态度坚决的不同意自己的未婚妻,也就是那位俄国女大公亚历山德拉可以维持东正教信仰的约定,因此当场拂袖而去终止了双方的联姻计划。这一糟糕的政治事件,使得异常难堪的叶卡捷琳娜二世只得宣布两国订婚事宜暂停,女皇本人更在第二天被气到不省人事。

需要说明的,古斯塔夫四世宗教信仰并非天性,而是基于家庭老师尼尔斯冯罗森斯坦的长期教导。后者坚持认为:人的得救在于信仰而不在于教会或人的善功,强调《圣经》的权威高于教会的权威,削弱教会和神职人员的作用。强调教会组织应因地制宜,主张建立不受罗-马-教-廷管辖的民族教会,采用民族语言和礼仪的形式……

不久,那些依附于叶卡捷琳娜二世的俄国宫廷贵族显得义愤填膺,这些人发誓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瑞典国王,纷纷上书鼓动俄国枢密院,让圣彼得堡向斯德哥尔摩宣战,看似一场因联姻失败而导致的第八次俄瑞战争即将爆发。

幸运的是,由于中风中的叶卡捷琳娜二世长期昏迷不醒,圣彼得堡的贵族在拥立皇长子保罗一世还是皇长孙亚历山大的问题上,基于各自的政治关系与经济利益而分为相互对立的两个派系,陷入到永无休止的争论中。目前,俄国人连援助即将灭亡的普鲁士盟友都无暇顾及,使得俄瑞两国维持了暂时的和平。

穿越者从政治的角度来分析,古斯塔夫四世拒绝与俄联姻,单单就国家而言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首先,古斯塔夫四世主动放弃了确保瑞典边境安定的机会。当时瑞典方面还沉醉1790年对俄海战的胜利(第七次俄瑞战争),但事实上俄方当时的陆军被困在对土耳其的战争中,因此没有在与瑞典的战争中精锐尽出,而偏偏18世纪瑞典的陆军是不足与俄方相比的。

其次,双方的上一次战争只损及俄国的海军舰队,未真正伤及元气,而且瑞典主动出击让俄方从此有了戒心,一但时局有易俄方是否会从陆上出兵也就难以确定,而考虑到当时俄国皇室家庭成员间的紧密关系,与俄国联姻是最能确保两国边境和平安定的方法,一旦两国和平,瑞典也才得以修养生息。

另外在两国战争中,瑞典并没有像最初的意图取得任何俄国领土,在经济上获得得的利益也有限,亚历山德拉女大公的嫁妆不管是对瑞典王室本身或是对国家国库而言都会是一笔实质的收益,然而年轻的古斯塔夫四世很是冲动的放弃了这一切。

上述这些对古斯塔夫四世来说,现在一系列错误的开始,就是未来的各种不幸根源。反之,蓄谋已久的法国独-裁者已经认为不得人心的瑞典君主将最终灭亡。所以,安德鲁能为自己后代获取瑞典王位的继承权,并最终将这个北欧国度永久的控制在自己手中,从西面与波罗的海上完成对俄国的战略包围。

依照安德鲁最初想法,只是先让摄政王成为卡尔十三世,等到过几年再来解决私生子小路易的王位继承权。然而,活跃的英国外交官自第二次法普战争之后,便对瑞典政局产生了过度关注,已经令安德鲁开始担忧。那是他想到了另一时空中,可怜保罗一世的最终下场。于是,安德鲁在权衡利弊得失之后就下定了决心,准备在1793年下半年干掉古斯塔夫四世,解决瑞典王位的继承人问题。

等到有着宗教狂热思想的古斯塔夫四世一无所获的从俄国回到瑞典时,他明显感受到了来自普通国民与贵族议会对自己的冷遇、抗拒,甚至是仇视。

从港口回到王宫的道路上,马车里的年轻国王曾举目张望,但始终看不到街道两旁欢迎自己的市民,当然也听不到民众那发至内心的“古斯塔夫四世万岁”的欢呼声。显然,斯德哥尔摩市民非常担心这个相貌特征明显不是古斯塔夫三世后代的家伙,一番胡搞瞎搞之后,会将整个国家带入恐怖战争和混乱秩序中。

议会里的贵族们,同样也不会给古斯塔夫四世任何好脸色看。这些人虽然不一定是害怕战争,却是厌恶古斯塔夫四世的出尔反尔和不信守承诺。一个可以践踏自己誓言的年轻君主,能够毫无忏悔的终结与俄国王室达成的政治联姻;同样的,他也可以效仿他那个专-制-独-裁的父亲古斯塔夫三世,无限制的解散贵族议会,继而肆意侵犯北欧贵族各种与生俱来的合法权益。

在瑞典政坛还有一些特殊的政治群体,那些曾经发誓将永远效忠古斯塔夫三世及其后裔的君权主义者(也就是所谓的古斯塔夫派),聚集于古斯塔夫三世身边的政治顾问和宫廷贵族。基于古斯塔夫四世的可疑身份,加之那位年轻君主的既无诚信,毫不悔改,逃避世俗的鸵鸟做派,这些人很快在罗伊特霍尔姆的领导下,转而向位于卓宁霍姆宫的摄政王南曼兰公爵靠拢。

从6月份开始,在有心人的煽动下,整个瑞典王国的上上下下都准备放弃古斯塔夫四世。大批贵族们聚集在议会里,高声宣扬要罢黜无能的年轻国王,并推举贤能(不爱管事)的摄政王以卡尔十三世的身份登上瑞典国王的宝座。

那些被法国人暗中收买的鼓-动家不停的游走于斯德哥尔摩的各个街头巷尾,他们面对围过来的市民大声控诉古斯塔夫四世的无能、荒淫与贪婪,指控这位年轻的瑞典君主根本就不是受民众爱戴的古斯塔夫三世的亲身骨肉,也不具备古斯塔夫大帝流传下来的高贵血统,更不配领导4百多万瑞典人民(包括芬兰与波美拉尼亚)去获得他们梦寐以求的自由、平等与博爱,以及富足生活……

可惜的是,摄政王借口身体长期不适而无法专注治理朝政,所以他连续数次拒绝了议会贵族要求他本人的上位请求。不久,这位南曼兰公爵还下令斯德哥尔摩军-警取缔街头鼓动家的各类煽-动性宣传,并将那些不思悔改的捣乱分子全部投入监狱。

然而,在某些权势者的暗中干涉下,摄政王的上述命令并没有得到认真执行,被捕的煽-动者很快就能从监狱中获释,继而改在另一个街头对过往民众发表煽-动性讲演,以期获得法国军情局每天发放的20法郎的高额津贴。

当然了,所有这些信息都是躲在深宫里的古斯塔夫四世所不知道的,或是说不愿意知道的。自从7月初,古斯塔夫四世去了一趟贵族议会,想要解释自己与俄国王室联姻失败的问题,但却遭遇到大部分贵族的集体嘲讽,场面混乱无比。回归王宫的路上,那辆奢华的金色大马车还被无数愤怒市民投掷了臭鸡蛋与烂菜叶。然而在1年前,这些贵族和平民都曾向戴上王冠的年轻君主欢呼过“国王万岁!”,还发誓要永远效忠古斯塔夫三世的继承人。

也是从那一天起来,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里,古斯塔夫四世就将自己封闭在王宫,与外界彻底隔离。每天,少年君主最为开心的事情,就是在小教堂里不停的祈祷,深深沉浸于自己已经能与上帝直接沟通对话的美妙幻境中。

最终,那个深受前国王古斯塔夫三世信任,如今还掌管着整个王室禁卫军,曾对古斯塔夫四世抱有深切同情的费森家族也同样绝望了。在8月份的一次家族秘密会议上,家族里的核心成员一致接受了费森伯爵提出的建议,他们将抛弃无能的古斯塔夫四世,决定为英明神武的安德鲁的到来而欢呼。

在接受费森家族的邀请,还有彭杜瓦斯等人与军情局的情报汇报后,安德鲁便在波罗的海联合舰队正式起航的前两天修改了自己的行程,将目的地但泽港改为仅带上少数侍卫,在瑞迪驻兰斯特使莫尔奈子爵的陪同下,乘坐“勇士”号三桅护卫舰,匆匆赶往陌生的斯德哥尔摩。

……

在“勇士号”护卫舰即将抵达斯德哥尔摩港口时,安德鲁从船舱里走到甲板上想透透气,顺便观赏一下北欧的风光。很可惜,外面仍旧雨雾迷蒙,昏暗的环境中压根看不到什么景致,唯有海岸边高耸的灯塔上才能透露出光芒。凛凛的寒风把脸庞刮得很痛,安德鲁很是明智的转身,回到温暖而明亮的船舱里。

一看到安德鲁脸上冻得发紫,卡尔奥托莫尔奈子爵便低声笑道:“殿下,北欧的寒风可是比起兰斯要冰冷的多。”

这位瑞典子爵对安德鲁的“殿下”尊称,源自南曼兰公爵在贵族议会上,公开将波美拉尼亚大公头衔给了安德鲁之后。最初,这位“革-命之子”还感觉很不习惯,但久而久之安德鲁也就懒得纠正瑞典贵族们的口误了。

安德鲁点点头,他赶紧将双手伸向火炉上取暖,战战兢兢的抱怨说:“何止是寒冷,简直刺入骨髓!现在才9月份,等到12月那会如何?”

“作为瑞典人,习惯了也就好了!”中年贵族表情淡淡的回应道。

事实上如果有得去选择,无论是普通市民还是瑞典贵族,压根就不希望住在寒冬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所以,从古斯塔夫大帝时代开始,他们就对波罗的海南岸,温暖湿润的波美拉尼亚充满了渴望。即便两百年来,瑞典人一次又一次的遭遇到失败,但他们依然坚持着从普鲁士人手中夺回了波美拉尼亚。当然,安德鲁占据了这其中的半数功劳,那是安德鲁法国的军队两次将普鲁士打趴下。

安德鲁纠正着莫尔奈子爵的说法,“不,我的朋友,是三次法普战争!当然,也是最后一次!我们必须终结霍亨索伦家族在普鲁士的统治,至于今后……”

第346章 斯德哥尔摩风云(续8 斯德丁计划)

安德鲁在“勇士号”上看到海岸灯塔不过黄昏时分,可下到岸边已是夜里9点过后。显然,护卫舰舰长和莫尔奈子爵出于安全考虑,没有向港务管理局传达波美拉尼亚大公来临斯德哥尔摩的消息,而是依照原有的入港程序,停泊于梅拉伦湖东郊的海军专用码头。

既然是秘密到港,自然就没有军乐队,没有礼炮。安德鲁只有在浓雾中,隐隐约约地看到一排人影,那是萨克森公国驻瑞典大使彭杜瓦斯将军,情局六处的主管拉洛克将军等人,正守候于码头迎接最高统帅的到来。在他们身边还有几个身穿白色军服的军官或深色燕尾服的绅士,他们身上都披着蓝与黄的肩带,以及前胸还佩戴着光亮的王家大勋章。

莫尔奈子爵急忙上前几步,赶在众人面前,他首先为迎接者介绍了远道而来的波美拉尼亚大公,安德鲁-弗兰克;接着,这位外交官又将赶来迎接的众多瑞典贵族引荐给安德鲁。需要说明的,安德鲁拒绝在自己名字中间加上阿道夫、古斯塔夫与腓特烈等,荷尔斯泰因-戈托尔普家族与霍亨索伦家族的称号。

“殿下,这位是海军上将克林科斯特伦男爵!

……佛得利克蒙纳侯爵!

……汉斯雅塔伯爵!

……阿克赛尔德费森伯爵!”

迎接安德鲁到来的一共有4位瑞典权贵,除了费森伯爵外,其他都是安德鲁第一次见到,依照军情局文件中的对应描述,那位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的克林科斯特伦男爵属于摄政王南曼兰公爵的绝对心腹,他不仅是除斯德丁湾舰队之外大部分瑞典海军的实际掌控者,克林科斯特伦还担当着斯德哥尔摩卫戍司令官的重要职责。另外,这位瑞典男爵也是费森伯爵的姐夫;

年纪较大的佛得利克蒙纳侯爵,为贵族议会的资深议员,当下轮值议长,也是议会中的国王反对派。经历了三任瑞典君主(阿道夫-弗雷德里克、古斯塔夫三世与古斯塔夫四世),他曾因为反对古斯塔夫三世的独-裁专-制而被投进监狱长达数年。有消息传闻,蒙纳侯爵在1790年参与过假面舞会上暗中刺杀古斯塔夫三世的阴谋,但没有证据能够证明罢了。

汉斯海尔塔伯爵显然是一位不看中贵族仪表的青年人,他那套绅士服上沾满了泥土,波浪式头发也散乱在肩上。这位自誉为瑞典雅各宾派的贵族,并非不尊重远道而来的安德鲁法国的上位者与20万法军的最高统帅,而是得到消息的海尔塔伯爵在从布满泥泞的乡间道路上骑马赶到港口,没时间去更换一套干净整洁的衣裳。好在安德鲁自幼也并非贵族养成,并不在意这些虚礼。

最后的费森伯爵朝着安德鲁微微点头致意,一方面,是安德鲁认真履行了承诺,每个月让这位瑞典痴汉与囚禁于当普尔监狱里的玛丽王后保持一、两次的书信联络。但基于安全上的考量,所有信息都必须经过军情局加密、誊抄与传递;而另一方面,费森伯爵也配合军情局和彭杜瓦斯大使,完成了对古斯塔夫四世事实上的囚禁。为体现诚意,掌握宫廷禁卫军的费森家族甚至允许法籍军官与军情六处的特工直接进入斯德哥尔摩王宫,就近监视古斯塔夫四世的日常活动。

上述四人分别代表各自不同的派系,摄政王派的克林科斯特伦男爵永远都是站在南曼兰公爵身边,保持中立的他绝不参与到各个派系的政治活动中。当安德鲁请求立刻与南曼兰公爵会面时,承席摄政王意愿的卫戍司令婉言拒绝了。他宣称南曼兰公爵已准备于明天下午,在卓宁霍姆宫欢迎法军最高统帅的到来;

蒙纳侯爵属于贵族议会中的典型保守派,这些人既反对王权的专-制,也厌恶雅各宾派所宣言的各种激进理论,还不太乐意与民众分享权力。不过,他对安德鲁的热情,明星要高于那位克林科斯特伦男爵。那是蒙纳侯爵的家族经营着瑞典最赚钱的两个行业,木材与铁矿石,而安德鲁法国就是大买家;

毫无疑问,自称雅各宾派的汉斯海尔塔伯爵是一位平民党的领袖。为此,他准备抛弃自己的贵族头衔,改名为汉斯-雅塔,一个市民化的普通姓氏。瑞典的所谓雅各宾派,事实上就是法国立宪派与温和派的混合体,他们非常推崇安德鲁在兰斯执行的各项理智与宽容政策,既让民众摆脱了专-制-主义的束缚,获得了真正的自由、平等与博爱,也保障了社会秩序的稳定。军事方面,安德鲁不过吹了口气,就将欧洲第一军事强国普鲁士两度打翻在地,使其成为全瑞典热血青年的崇拜偶像。此外,安德鲁-弗兰克还具有瑞典王室的高贵血统;

费森伯爵及其家族,属于瑞典最古老的世袭贵族,他们在古斯塔夫派系中掌握着禁卫军,但与派系现任领袖,国务顾问兼宫廷贵族,罗伊特霍尔姆子爵关系不佳。由于瑞典摄政王身体羸弱,已将大部分政务交由罗伊特霍尔姆处理。

至于莫尔奈子爵,由于他的政治生命和家族利益已经同安德鲁彻底捆绑在一起,成为法国独裁-者最信任的瑞典人。此外,在莫尔奈的影响下,斯德哥尔摩城防司令克林科斯特伦男爵的重要副手,克兰斯将军也暗地里投效了安德鲁。这位克兰斯将军不仅是莫尔奈子爵的堂兄,还是第一任波美拉尼亚远征军的最高指挥官。两个月前,克兰斯被摄政王南曼兰公爵下令调回斯德哥尔摩。

码头上的简短会晤仅仅持续了10分钟,远道而来的安德鲁便借口旅途劳累,希望能尽早休息,其他事务将等到明天下午于卓宁霍姆宫的欢迎仪式之后。

在回萨克森公国驻瑞典大使馆的马车上,彭杜瓦斯与拉洛克二人为安德鲁详细讲解了上述人等与政治派系的详细情况,总体来说,莫尔奈子爵和他的堂兄弟克兰斯将军已属于自己人的范畴;而费森伯爵家族,还有改名为汉斯-雅塔对于安德鲁的到来表现的相当热情;不过,贵族议会对安德鲁的态度意见分歧很大,支持、反对与中立者大体相当。但由于彭杜瓦斯大使的暗中努力,使得身为贵族议会领袖的蒙纳侯爵保持了偏向安德鲁的中立,然而……

“最大的障碍是在罗伊特霍尔姆那边,”彭杜瓦斯继续说道:“这位不是首相的首相,暗中接受了英国人提供的大笔政治贿-赂金,明确拒绝了我们的拉拢,还在各种场合排斥兰斯法国在斯德哥尔摩的政治与经济影响力。两周前,他甚至要求贵族议会否决摄政王册封您为波美拉尼亚大公的决议。当然,这项提案并没能在议会中获得通过。”

等到彭杜瓦斯话语刚落,安德鲁问了一句,“王宫里的古斯塔夫四世呢?”

一旁的拉洛克专职于军情六处在斯德哥尔摩所有秘密行动,他负责解释说:“在费森伯爵家族的暗中支持下,王宫里的宫女、侍从与卫兵,大部分已换成我们的人或是信得过的人。现在,只要您一声令下,便可以让他立刻消失。”

安德鲁摇了摇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傀儡罢了,尽管古斯塔夫四世已被绝大部分瑞典人无情抛弃,但他毕竟还是一国之君,生命尊严不容随意侵犯。在贵族议会正式罢免他之前,安德鲁反而要保护好这位古斯塔夫四世的安全。

“摄政王这边呢?”最终,安德鲁还是提到了自己无法避开的人。

“在上周,他已经第五次否决了贵族议会针对古斯塔夫四世的罢免案。”彭杜瓦斯很是无奈的说。依照大使馆与军情局设定的方案,会在古斯塔夫四世被议会罢黜,南曼兰公爵(卡尔十三世)上台之后,再行讨论王位继承人的问题。

安德鲁再度将目光转向拉洛克那边,问道:“斯德丁计划实施的效果如何?”

这位军情六处主官随即回答道:“在克兰斯将军的协助下,此项计划执行的非常顺利。轮换斯德哥尔摩的城防部队中,已有三分之二的官兵换成来自波美拉尼亚地区的远征军。如果再算上执掌王家禁卫军的费森家族的暗中投效,我们已经牢牢掌握瑞典首都及其周边省份的武装部队。此外,在几个主要的反对派势力身边,都有我们军情局安插的特工。另外,特别执法队也准备就绪。”

所谓的斯德丁计划,那是安德鲁在第二次法普战争之后,下令军情局六处拟定的一项在斯德哥尔摩实施军-事-政-变的方案。依照这项计划,拉洛克、莫尔奈子爵与克兰斯将军将从波美拉尼亚地区的两万瑞典远征军中,寻找与收买到愿意效忠安德鲁殿下(波美拉尼亚大公)的官兵,总共有8千人左右。

从3月到8月的这半年时间里,数千效忠安德鲁的瑞典籍官兵已通过轮换方式重新回国,并在瑞典首都及其周边省份驻防。一旦形势需要,上述8千名瑞典军队将在法国教官的带领下,配合4千王宫禁卫军,占据与控制整个斯德哥尔摩及其周边地区。而这,也是安德鲁敢于只身前往斯德哥尔摩的主要原因所在。

深夜时分,在萨克森公国驻瑞典大使馆的书房里,安德鲁给两位部属分别下达了命令,他让彭杜瓦斯联络蒙纳侯爵,促使后者明天在贵族议会中发起第六次罢免古斯塔夫四世的动议案,并邀请国务大臣罗伊特霍尔姆出席;拉洛克将去会见费森伯爵,并从今夜起彻底封锁斯德哥尔摩王宫与外界的信息联络,此外……

安德鲁最后下达的一则命令,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军事政-变。

“让费森伯爵从明天上午9时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困住他的姐夫,那位海军上将兼城防卫戍司令克林科斯特伦男爵。嗯,至少是24小时,期间不能让他与外界有任何联络,你的军情局予以全力配合。”

依照彭杜瓦斯、拉洛克与莫尔奈子爵、克兰斯将军等人的反复推演,等到安德鲁步入贵族议会的那一刻开始,整个斯德哥尔摩及其郊区,还有周边的南曼兰省、西曼兰省和北曼兰省,以及周边的军事管理区等,随即进入紧急状态。

按照计划,已秘密效忠安德鲁的城防部队将在莫尔奈子爵的堂兄-克兰斯将军的指挥下,第一时间内控制军营、港口、王宫、议会、报社、影剧院、市政厅、以及所有核心政府部门,也包括各国使领馆,尤其是英俄两国的大使馆,在城市的主要交通要道与重要港口设置封锁线、检查岗哨与标识军事禁区……

另外在未来3天里,以组织军事政-变的莫尔奈子爵、克兰斯将军、费森伯爵、彭杜瓦斯和拉洛克为核心的五人委员会将发布命令,禁止城镇市区5人以上未经通报的集-会;禁止任何游-行与示-威活动;所有新闻报刊必须予以事先审核,且只能全文刊登卫戍司令部指定的新闻稿件,也不得有任何删减修改……

安德鲁最后强调说:“当然,若无必要,就无需流血!但如果流血能减少更多伤亡的话,就必须果断开枪!”

“有一个问题,卓宁霍姆宫那边需要封锁吗?”拉洛克问到一个异常棘手问题。因为卓宁霍姆宫是瑞典摄政王南曼兰公爵的行宫与办公场所。

安德鲁毫不迟疑的回复说:“同样如此,但不要使用刺刀和枪弹!你亲自待在卓宁霍姆宫安抚摄政王,等着我过来。另外,我不能在瑞典逗留太久,圣彼得堡方面已经传来消息,俄国两个政治派系已经达成妥协意见,保罗一世即将成为俄国摄政王或是沙皇,而亚历山大将成为保罗一世之后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这个消息意味着,俄国政坛因皇位继承人的矛盾即将获得平息,而重归统一的俄国人肯定会派出大军援助他们在西方的坚实盟友,即将灭亡的普鲁士。与俄国人的这场关键性战争,将直接决定安德鲁法国在东欧平原上的军事优势是否能够推进到涅曼河流域,还是被野蛮的俄国人重新打回西普鲁士,苦苦坚守奥得河。

凌晨3时,就在安德鲁准备上床就寝之前,他还在会客厅与书房分别会见了秘密到访的汉斯雅塔(汉斯海尔塔伯爵)、以及莫尔奈子爵和克兰斯将军。

……

第347章 斯德哥尔摩风云(续9 瑞典议会)

近代瑞典的国家政体与波兰很是相似,贵族议会制。为了避免君主专-制,瑞典贵族们习惯于邀请有血缘关系的外国人担任国王。只是看到曾经雄踞东欧,“平独镇露”的大波兰王国沦落为被周边列强瓜分的惨状后,贵族院内部这才达成一致意见,保留了瑞典王位的世袭制,但从各个方面不断限制国王的权势。

1772年的瑞典宪法充满了自相矛盾和含糊不明的条文,这部宪法曾规定,国王统治王国,但国王指派的参政院(内阁)“仅有咨询权而无治理国家的职权”。在政治实践中,参政院(内阁)一直在国王古斯塔夫三世的支持下,暗地里侵蚀贵族院的权势。尽管如此,国家的至高权力依然归属于贵族院与国王共享,其中就包括最重要的司法权和征税权。

事实上,直接称呼瑞典议会为贵族院是很不科学的,也是不准确的。那是1600年的法律规定:瑞典(四级)议会是由贵族、教士、市民和农民4个特殊利益组织分别组成。只是贵族等级的权势最大,因而掌握了议会中的大部分话语权。

但从18世纪开始,瑞典的政治势力集中于三个不同性质的党派之间,这包括礼帽派、便帽派和宫廷派,彼此间玩弄着击鼓传花的权力游戏。

礼帽派主要是那些传承古老,家境优渥的大贵族,他们在瑞典国内拥有盘根错节的庞大政治势力,且长期主导贵族院的政治决议。这些人通常保守而刻板,拒绝任何形式的社会变革;

尽管便帽派的成员自称他们代表普通瑞典平民与农民,但事实上这些人大都出生于渴望政治权势的中小贵族,以及富有的新兴工商业主。他们中间的激进分子曾在1789年时为法国大革-命的爆发而雀跃欢呼;

至于宫廷派,那是依附于国王的宫廷贵族和新兴贵族。当然,很多人也来自礼帽派或是便帽派中的失势成员,诸如费森伯爵家族就是在争夺贵族议会主动权失败后,主动投靠了古斯塔夫三世,继而成为宫廷派的中坚力量。

依照瑞典流传数百年的古老法典,贵族议会有权投票罢黜国王,而且贵族院的集体决议通常都凌驾于君主的个人意志。但在古斯塔夫大帝与古斯塔夫三世统治时期,两位性格强硬的国王通过宫廷派,暗中鼓动礼帽派与便帽派在贵族议会争权夺势。等到实力相互削弱之际,成功打压了贵族院,令国王获得至高权势。

然而好景不长,上述两位君主最后都死于非命。古斯塔夫大帝“很是意外的”阵亡于德意志战场,那是在背后挨了致命一枪;脾性刚猛的古斯塔夫三世,根本就是被不甘心失去权势的贵族谋杀,宫廷派怀疑这就是贵族议会的集体阴谋。

在古斯塔夫三世执政瑞典时期,曾利用贵族阶级内部的矛盾,以及教士、市民、平民三个阶级对特权贵族的不满情绪,发动了一场不流血的政-变。古斯塔夫三世故意疏远这以前被视为国家基石的大贵族,但那些新兴的工商业主、中小贵族与普通民众很是拥护与爱戴这位性格迥异,不拘小节的专-制君主。

这位瑞典历史上褒贬最多的国王已经开创了一位伟大局面,因为废除了封建农奴制(但不够彻底),从而成功摧毁了大贵族长久以来的特权基础,为4百万平民与农户打开了一扇通向自-由世界的宽阔大门。在安德鲁看来,古斯塔夫三世于1772年发动那场军事-政-变,就是21年后穿越者可以效仿的蓝本。身为律师的安德鲁非常确信,瑞典的古老法典中也有判例法的存在。

表述的再简单一点,即将开启的1793年政-变属于法可依,有法可循。

如今的瑞典会议大楼位于斯德哥尔摩附近,梅拉伦湖与波罗的海连接处的圣灵岛上。与后世一样,18世纪的瑞典议会实行一院制,目前由两百名议员组成。

现任的国务大臣(内阁首相)罗伊特霍尔姆子爵曾是贵族议会中的一员,却暗中投靠了国王兄弟。在古斯塔夫三世政-变成功时,罗伊特霍尔姆迅速脱离了贵族派,归为宫廷派,也就是古斯塔夫三世派,并逐渐成为该派的重要领袖。

等到前国王古斯塔夫三世不幸遇刺身亡之后,罗伊特霍尔姆随即在摄政王南曼兰公爵的支持下,成功把持了参政院(内阁),继而掌握到行政大权。

通过军情局的调查报告,以及瑞典外交官的各种描述,安德鲁确信罗伊特霍尔姆并非一个杰出人才,而是一个拥有强烈权力欲望的政治投机者。在这一方面,安德鲁与罗伊特霍尔姆非常相近。后者时常宣称自己是法国大革-命的热心拥护者,所以人-权、自由与平等等各种时髦词汇,便成为昔日破产贵族的口头禅。

当古斯塔夫三世遇刺身亡之后,摄政王将国务大权交给罗伊特霍尔姆。此时,这个热衷于自由、平等的人就猛然变成了一方独-裁的暴-君。气量狭小的他喜欢炫耀自己并不出众的才华,无法容忍任何反对意见;一旦大权在握就竭力压制言-论-自-由,而在数年前鼓吹新闻自由的也是罗伊特霍尔姆本人;为了权势,向反对自己的昔日战友(古斯塔夫三世派)痛下杀手,以从事各种阴谋活动的罪名将他们处以重刑……

此外,罗伊特霍尔姆对安德鲁充满了敌视与仇恨,尤其是在摄政王将波美拉尼亚大公头衔转交给法国人之后。事实上,这位国务大臣一直希望南曼兰公爵将温暖湿润,适合谷物生长的那一大片肥沃土地交给罗伊特霍尔姆家族打理。

所以,当英国特使带着大批英镑主动找到罗伊特霍尔姆时,双方便立刻达成了同盟协定,继而联手压制安德鲁在瑞典日益膨胀的政治影响力。正是他们的这一举动,也最终促使了穿越者决心在斯德哥尔摩策划一场军事政-变。

……

罗伊特霍尔姆是在早餐时间接到来自四级议会的临时通知,那是议会决定为罢黜国王古斯塔夫四世进行第六轮投票,继而再度逼迫摄政王接受这项决议案。至少在这一方面,身为国务大臣的罗伊特霍尔姆同样支持议会的这项提案,他随即改变了行程,从家里直接驱车来到议会大楼,而不是参政院(内阁)。

一路之上,坐在罗伊特霍尔姆身边的秘书抱怨说,位于市政厅广场大集市里的商贩似乎又少了很多,偌大个市场仅有三两个的商户开门营业,估计这个月的税收要减少一大半。对此,罗伊特霍尔姆并没怎么在意,那是他心中在考虑另外一件事情,等到议会第六次罢黜古斯塔夫四世之后,他准备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去说服摄政王接受贵族院的决议案,继而登基成为新一任的瑞典国王。

临近上午9时,国务大臣的马车在议会大楼前的广场上稳稳停住。下车后的罗伊特霍尔姆从秘书手中接过公文包,简单嘱咐几句后,便径直朝着议会大厅里走去。等到他的身影隐没于大楼时,两名武装卫兵跑了过来,一个士兵迅速控制住马车夫,指示后者将马车驶入附近的军营里;另一个士兵已冲进车厢,并用一把短枪威逼着国务大臣的秘书,令其无法逃离或对外示警。

瑞典议会大厅的内部结构,与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议会非常相似。议长席位(主-席台)坐落在前排正中央的高处,差不多有十二级台阶,而发言者讲坛位于议长席之下15米的位置,半圆形的2百个议员席位则正对着主席台和讲坛。

当罗伊特霍尔姆走进议会大厅里,发现里面一切都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自视为国家基石的大贵族三五聚集在一起相互窃窃私语,全然不理会讲坛上的慷慨激昂的各种演说,而是将议会当做谈天论地的闲聊咖啡馆。事实上,只要不危及他们与生俱来的合法利益,这些墨守成规的贵族才不管谁去当国王。

今天,贵族们的重要话题,自然是那位深受摄政王喜爱的小路易。哦不,现如今应该叫做卡尔安德鲁。几天前,在接受斯德哥尔摩大主教(路德宗)洗礼之后,南曼兰公爵就给自己孙子取得一个新名字,并将“卡尔”加在姓氏的最面前。这一并不寻常的举动令人浮想联翩,贵族们纷纷议论那是摄政王担当瑞典国王后,会在第一时间将卡尔安德鲁列为王室的第一王位继承人。

至于小卡尔的生父,那位安德鲁-弗兰克,瑞典贵族们从不会认为那个拥有2千多万人口(含殖民地),30万能征善战的军队,已将大半个德意志帝国压在地上不停蹂躏的新兴强国的至高独-裁者,会对北欧国度的冰冷王位感上兴趣。

贵族派的闲聊丝毫不影响平民党人的踊跃发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在讲演台下排队等候上台。讲演者或是呼吁效仿法国实现民众普选制,但台下的贵族们爆发出一阵阵嘘声;或是强烈要求废黜无能的古斯塔夫四世送摄政王登基,这一举动倒是博得大部分议员的叫好之声;或是邀请波美拉尼亚大公访问斯德哥尔摩,这一提议之人明显属于法国独-裁者在瑞典的“狂热粉丝”。

听到这里,罗伊特霍尔姆气得怒不可遏,他想着上前反驳那个邀请法国独-裁-者来瑞典访问的提案,但刚准备起身,却又重新坐回自己位置。由于罗伊特霍尔姆已经退出议会多年,还担当了政-府官职。如今,在没有得到议长的允许之前,身为国务大臣的他只能静静的待在嘉宾席上。

……

第348章 斯德哥尔摩风云(续10 处决国务大臣)

议员们的冗长发言终于在下午2点才告已段落,由于时间过长中途还休息了两次。和以往一样,在表决之前这些“国家的主人”是不能走出议会大厦的。至于午餐都是议会免费提供的工作餐,面包、奶酪、火腿、肉菜汤与一小杯伏特加。

在从餐厅返回会议大厅的途时,罗伊特霍尔姆不经意的朝窗外望了一眼,发现议会大楼广场上的军警忽然比平时增加了两倍有余。作为参与过21年前古斯塔夫三世政-变的老政客,不禁皱了皱眉头,心中感觉有点不妙,也变得急躁起来。

“菲尔塔!”国务大臣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暗中塞给一名自己熟识的议会侍从,委托他下楼去打探一下情况,顺便通知马车上的私人秘书来二楼大厅一趟。然而,30分钟过后,那位名叫菲尔塔的侍从与自己秘书都没有再出现过。此时此刻,坐在议会大厅里罗伊特霍尔姆心中的不安已经升级到惶恐。

等到议员们的全部投票结束,国家议会毫无悬念的第六次成功罢黜了古斯塔夫四世,并推选南曼兰公爵上位。依照惯例,代表摄政-府的罗伊特霍尔姆将上台致辞,表达政务院内阁对议会决议的支持,并将积极劝说南曼兰公爵,哦不,是国王卡尔十三世尽早登基。

就在国务大臣慢腾腾的起身之际,议会大厅的门突然被人猛力打开。其后,一个陌生的声音传到众人耳边。“先生们,我将代表摄政王接受议会的决议,48小时之内,新瑞典国王卡尔十三世将在斯德哥尔摩王宫登基。”

“这是谁?”“谁敢在议会结束前擅自闯入!”“驱除法外之徒!”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寻声望去,性子急的议员已经在开口训斥。

但很快,所有人就惊讶的闭口不言。在他们眼中,一个年轻版的南曼兰公爵,哦不,是位陌生的外国人带着一群瑞典士兵居然堂而皇之的出现于议会大厅。但在年老议员的记忆中,21年前的情景似乎又一次上演,南曼兰公爵陪同兄长古斯塔夫三世,带着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闯进议会大厅,宣布重建君主的至高权力。

维持会场秩序的议长蒙纳侯爵大叫“肃静”,但是效果不大,不少议员依然嘘嘘着高声抗议,并命令非法闯入者带着士兵立刻离开神圣之地。蒙纳侯爵也急忙从主席台走下,他来到陌生人的面前,举止殷勤的为议员们介绍道:

“先生们,这位尊贵的波美拉尼亚大公,安德鲁-弗兰克,也是摄政王的唯一合法代表!”话语间,这位蒙纳侯爵刻意将“合法”一词发声很重。至于安德鲁的另外一个身份,兰斯法国的独-裁者,议长先生选择性的遗忘了。

尽管不少议员心中已猜测到闯入者的真实身份,但依然被议长的正式介绍吓了一大跳。一开始,很多人本能的猜想摄政王那个私生子带着法国大兵入侵斯德哥尔摩,并来抢夺瑞典王位,但明智的人很快抛弃了这一荒唐说法。闯入的士兵明显是瑞典人,而且安德鲁已经公开表示对瑞典王位不感兴趣。

嘉宾席上伊罗伊特霍尔姆见势不妙,他试图让大家团结起来反对入侵者,或许由于心情过于紧张,只讲出了一连串短促而不流畅的句子,磕磕绊绊的没有丝毫感召力。很快,跟随安德鲁进来的士兵就将这位国务大臣强行按回座位上看管。

此时,一直隐藏于安德鲁身后的莫尔奈子爵也从走廊外面来了进来,他施施然的来到罗伊特霍尔姆的身边,低声警告说:“如果我是你,最好老老实实待着,别让士兵们将你从窗台扔到一楼。”

当然,已经投效安德鲁的瑞典外交官的这种警告,对于议会中的其他人也同样有效。不久,随着莫尔奈子爵一道进来的两百名士兵,已经牢牢控制了议会大厅。尽管心中愤怒无比,但没人再敢于站出来公然抗议。

见到议会大厅里的局面完全控制,身为议长的蒙纳侯爵随即邀请站在门口的安德鲁大公上到主席台议长席一侧的御座就坐。依照1772年宪法之规定,那个镶嵌有宝石、黄金和钻石的宝座只属于国王或摄政王,或是他们指定的第一继承人。

对此,安德鲁只是笑了笑,婉言谢绝了蒙纳侯爵的好意。他本人对瑞典王位真心不感兴趣。于是议长邀请波美拉尼亚大公在瑞典议会上发言,安德鲁接受了。他神采奕奕的走上讲坛,站在两百多名议员面前,环视会场一遍之后,这才说道:

“我今天来到不请自到,只为三件事情,第一,受摄政王殿下的委托,清除参政院里的内奸,向俄国人出卖国家利益的叛徒,罗伊特霍尔姆以及他的同伙!”

人生自由都受到限制与威胁的议员们当然不会傻兮兮站出来,分辨安德鲁全权代表摄政王殿下的真实性。事实上,大部分议员,尤其是平民派议员都不喜欢罗伊特霍尔姆。后者曾将不少反对者流放到北极圈的雷巴奇半岛。

等到安德鲁话音未落,几个掷弹兵已经不容分说的把罗伊特霍尔姆从嘉宾席上拽起来,有人揪住他的衣领,猛烈摇晃;有人朝着囚犯嘴里塞进一块破抹布,防止他胡言乱语,呼喊救命。等到莫尔奈子爵点头之后,士兵们非常粗鲁的将这位国务大臣拉出会场。很显然,安德鲁还不想主动与英国人翻脸,随即将通敌国家改为瑞典的生死大敌,俄国。

出门不到一分钟,走廊上传来一阵喧闹声。接着,有军官高呼“囚犯逃跑了,快开枪!”几声沉闷枪声过后,便是士兵的一片欢呼。不久,一名军官赶来议会大厅,报告说罗伊特霍尔姆在押解过程中试图反抗并逃离,但被士兵当场击毙。

此举吓得议员们个个心惊胆战,尤其是那些刚才不慎谩骂过安德鲁的莽撞者,更是将自己身子缩小半截,就连议长席上的蒙纳侯爵也在内心范嘀咕,面前的安德鲁为何将事先约定的不流血政变,搞成一场不受审判的私下处决。

那是安德鲁在示威,向眼前的议会,向卓宁霍姆宫的摄政王官邸展示力量。罗伊特霍尔姆表面上效忠南曼兰公爵,暗地里还与英国人勾结,并借助摄政王妃伊丽沙白夏洛特公开情人的身份,独揽瑞典的国务大权。

如果形容法国宫廷可以用淫-乱来形容的话,那么瑞典宫廷的做派就是淫-乱一词之后再加上三个感叹号。以摄政王妃伊丽沙白夏洛特为例,据说长期保持情人关系的面首就有七、八之多;另外,就连法国、俄国、丹麦和英国等国外交官也不断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在安德鲁得知此事后,便写信告知摄政王,强行将6岁的小路易从卓宁霍姆宫德送回莫埃侯爵夫人身边抚养。安德鲁只同意每周末安排小路易来卓宁霍姆宫与摄政王独居一个白天。

正是基于这种错综复杂的关联,安德鲁就不愿意给予罗伊特霍尔姆任何“脱逃罪名”的机会。而且,安德鲁认为只有这种“刺刀见血”的简单粗暴做法,才能将维京海盗的直系后裔震慑住,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听着自己说话。

安德鲁的声音再度在大厅里响起:“第二件事情,我建议立刻流放已被废黜的古斯塔夫四世,至于流放地,我要求设在北非的阿尔及尔。有反对意见吗?”

台下一片鸦雀无声,议长当即宣布提议获得通过。无论是贵族,还是其他派系议员,大家都不是傻子,安德鲁刚才要逮捕罗伊特霍尔姆及其同伙,现在充当内奸的国务大臣已被“枪决”。谁要是敢跳出来反对,那他就是叛徒集团的同伙,等着继续吃枪子,或是其他理由的“被自杀”。

至于第三件事情,那是安德鲁希望能扩大兰斯法国与瑞典两地的经济联络,这其中就包括在明年开始,安德鲁法国从瑞典的生铁(铸铁)进口量,每年3万吨提升到8万吨(差不多侵占原本属于英国的份额)。另外,木材采购量也将大幅度提升;

其次,安德鲁表示将签署法令,授予所有瑞典国民在兰斯法国的北非殖民地(摩洛哥与埃尔及利亚)与法属美洲殖民地(圣路易斯安那和加勒比海各岛),充分享受到法国的国民待遇。

这自然属于重大利好消息,不仅可以让议员们内心悬空已久的巨石安稳落下,还能让心思活板的商业出身的议员在脑海里开始盘算,该如何从安德鲁法国那每年高达数千万克朗(由于银价持续性大跌,使得克朗与法郎的比值为5:1)的进口大订单中分得一大羹;或是在法国殖民地上获取一片没有寒冬和暴雪的庄园,以及四季温暖,阳光明媚的海边沙滩。

对于从事砍伐、开矿与冶金的产业者和贵族们而言,他们除了关心订单利润,也暗地感激议长蒙纳侯爵,以及年轻的汉斯雅塔。是他们联手成功说服安德鲁大公,使得后者最终放弃鼓励北岸人向波美拉尼亚地区移民的新政策。

在18世纪末,生活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瑞典人依然不过区区2百多万人口(包括芬兰)。由于农奴制已在数年前被古斯塔夫三世正式取缔,80%的瑞典人获得了自由迁徙的权利。所以,只要安德鲁对着瑞典民众大呼一声“来波罗的海南岸分田分地”,那就将坏了所有人的大事。

但凡有三分之一的瑞典人经受不住温暖湿润的南方气候的诱惑,拖家带口南下到波美拉尼亚谋生,那么瑞典国内现有的半数有产者将在3年内破产。由于缺乏足够的劳动力,无数田地不得不选择荒废,而大量的矿井、工厂与伐木场也将随之停业。

在莫尔奈子爵的提醒下,安德鲁令人故意放出这类谣言,再让蒙纳侯爵和汉斯雅塔在议会里分别游说贵族派和平民派支持波美拉尼亚大公提出的多项主张,继而来促使后者放弃那一激进的移民计划。

其后,安德鲁也信守了承诺,只是开放了北非与美洲的殖民地。毕竟,那些陌生而遥远的异国土地,尽管对于普通瑞典人没有什么的吸引力,但对家大业大的布尔乔亚,以及有进取心的贵族而言,就意味着另外一个大金库正向他们招手。

……

第349章 斯德哥尔摩风云(续11 卡尔十三世)

或许是斯德哥尔摩的居民已经习惯于政变,只要不存在太多的流血事件,不对自己和家庭生活造成太大影响,市民们通常会幸灾乐祸的看着高贵的倒霉蛋垮台。事实上,整个9月5日的政变过程中逮捕行动,仅限于国务大臣罗伊特霍尔姆,及其他在政务院内阁里同伙,区区百余人而已,死伤者更是寥寥无几。

所以,当组织军事政-变的莫尔奈子爵、克兰斯将军、费森伯爵、彭杜瓦斯和拉洛克为核心的五人决策委员会以摄政王(冒充)和国家议会的名义发布命令,在首都斯德哥尔摩及其周边省份发布戒严令时,并没在市民中激起太多波澜。

此外,在安德鲁的授意下,以莫尔奈、彭杜瓦斯为首的决策委员会已从联合银行瑞典分部那里得到第一笔援助资金,首期6百万法郎除用于收买军政官员,嘉奖参与军-事政-变的1万2千名官兵之外,还将以食物卷和伏特加酒卷等补贴方式,陆续发放给生活受到影响的普通市民和小商贩。

安德鲁在议会大厅里一直待到黄昏时分。说是傍晚,窗外早已是夜幕降临,这是入秋之后的北半球白昼太短的缘故,尤其是靠近北极圈的斯德哥尔摩。

不久,彭杜瓦斯和克兰斯将军带来消息说,首都斯德哥尔摩及其周边省份已完全落入军队手中,政变过程中波澜不惊,几乎没有意外的流血事件。

安德鲁很是满意的点点头,鼓励了那些跟随自己造反的一干心腹。依照原定计划,在局势得以全面控制之后,安德鲁会在大批瑞典卫队的护送下,登上马车,带着一干议会领袖及决策委员会的全体成员,朝着郊外的卓宁霍姆宫奔去。此时,整个议会大楼早已变得寂静无声,广场上只能听到护卫官兵离开时的马蹄声。

卓宁霍姆宫位于首都斯德哥尔摩郊区15公里外,梅拉伦湖畔的王后岛上。1580年,瑞典国王约翰三世为他的爱妻,瑞典王后卡塔知娜雅盖隆卡建造了一座石头城堡,并以卓宁霍姆宫为之命名。其中,“卓宁”是瑞典语“王后”的音译,”霍姆”即“小岛”。这座卓宁霍姆宫曾在1661年被烧毁后再度重建,20年前,卓宁霍姆宫成为南曼兰公爵,也是现如今摄政王的私人官邸。

在前往卓宁霍姆宫的途中,安德鲁安坐于马车上一言不发。在黑暗中,他感觉到一旁的彭杜瓦斯与莫尔奈两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但是此时此刻的安德鲁并不想说话,随即闭上双眼,背靠松软的车厢,一动不动。

抵达卓宁霍姆宫之后,三辆马车与骑兵队正沿着列队在宫殿道路两旁的瑞典士兵中间缓慢前行,这些人个个显得欢天喜地,他们热情的挥舞军帽,并齐声呐喊起来:“波美拉尼亚大公万岁!安德鲁统帅万岁!”

当然,安德鲁内心也非常清楚,那是新上台的城防卫戍司令克兰斯将军以波美拉尼亚大公之名,承诺给每个参与政变的士兵每天下发一瓶伏特加,还有1百克朗(约20法郎)的额外补助。在所有北欧人眼中,伏特加等同于液体黄金。

当马车在宫殿广场上稳稳停住时,安德鲁睁开眼睛。整个卓宁霍姆宫同样寂静无声,只有哒哒马蹄声在宫殿窗户紧闭的屋墙间产生回音。不过,安德鲁却感到一股安详宁静,让躁动不安的内心得以平复稍许。

刚从马车厢出来,久候多时的拉洛克与费森二人疾步走到上位者身边,他们在安德鲁耳边低声附语了几句。军情局主管是在简短汇报卓宁霍姆宫的情况,整体平安无事;在斯德哥尔摩王宫那边,费森伯爵已将被废黜古斯塔夫四世秘密扣押,准备在新国王登基之后,流放到北极圈的某个半岛或暗中处决。

安德鲁略微点头,嘱咐说:“先将里面的士兵都撤出来,全部守在外面。”当上午9点的政变传到卓宁霍姆宫时,在场的拉洛克将军便以保护王室安全为由,将摄政王和王妃等人送到南苑楼,并由法籍官兵和军情局特工看管。

几分钟后,安德鲁打了个手势,带着莫尔奈子爵、克兰斯将军、费森伯爵、彭杜瓦斯和拉洛克为核心的五人决策委员会成员,以及国家议会的两位代表蒙纳侯爵和汉斯雅塔(汉斯海尔塔伯爵),8人一起步入卓宁霍姆宫。

一路走上大理石楼梯,众人在到客厅门前放慢了脚步。大门微微开着,刚一进去,数盏奢华的波西米亚水晶吊灯将偌大的会客厅照得犹如白昼,刺眼灯光明亮得使安德鲁几乎睁不开眼。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大客厅墙壁四周为乳白色。

整个房间里人并不多,除了三五个不停忙碌的宫女侍从,其他人大都集中于胡桃木长椅、米黄色沙发与温暖壁炉之间的土耳其大地毯附近。即便是在9月份,一到夜间,斯德哥尔摩郊外的气温会从白天的十多度降到5度左右。

人群中,安德鲁首先注意坐在靠背椅上的老者,但事实上他才50岁不到,只是长期体弱多病的缘故,额头宽阔,花白头发,脖子以上呈现并不健康的蜡黄,双手枯瘦,一双湛蓝色眼睛正望着走过来的安德鲁,神情显得很是激动。

毫无疑问,老者就是摄政王南曼兰公爵,也是安德鲁的“生父”。在他周围还有几个发上洒粉,梳着过时的凡尔赛宫廷发式,脖子上围了一条黑色或蓝色缎带的宫廷妇女,半数都对不请自到的外国人投射出极度愤怒的目光。

其中就包括摄政王妃伊丽沙白夏洛特,一个精明强干、精力充沛的宫妇;以及数小时前,被费森伯爵指挥的禁卫军强行赶出斯德哥尔摩王宫的已故古斯塔夫三世的王后,也是古斯塔夫四世生母,索非亚玛格达莱纳。

此外,人群中还有安德鲁熟识的德莫埃侯爵夫妇。他们局促不安的站在外围(被众多宫妇们排斥),刚一接触到安德鲁头来的问候目光,夫妇俩赶紧微微俯下身子,朝着拥有两千万臣民,20多万虎狼之师的伟大征服者示好。

在摄政王膝下,还聚集着一对天真可爱的双胞胎,6、7岁的他们全然不去理会大人们的勾心斗角,兄弟俩一同趴在地毯上,头碰头的凑在一起,正津津有味的翻阅一大册图画本《安德鲁童话集》,这是前段日子安德鲁专程派人送来的。

在距离摄政王还有几步远的位置,安德鲁停下脚步,跟在后面的莫尔奈子爵急忙上前,为宫廷里的尊贵者介绍安德鲁的身份。他朗声说道:

“这是兰斯法国的最高统治者,比利时、西德意志与普鲁士的伟大征服者,布伦瑞克公国、萨克森公国等北方各德意志邦国与波兰王国的神圣保护者,圣路易斯安那、法属加勒比与北非殖民地的实际拥有者,伟大、光荣、正义的安德鲁-弗兰克阁下!”

这一连串头衔把安德鲁自己都吓了一跳,更别说他人。不知不觉之间,昔日的兰斯孤儿,巴黎的小律师,曾经两手空空的他已经创下了偌大个家业。至于那个“波美拉尼亚大公”的头衔是莫尔奈子爵被故意省略掉,因为安德鲁是以大国君主的身份拜访卓宁霍姆宫,其权势地位比起之前法国国王只高不低。任何想要拿高贵身份去压制与羞辱法国独-裁者的任何企图,都是徒劳的、毫无意义的。

“欢迎您,尊敬的安德鲁阁下!非常抱歉,我的腿脚不便,无法起身相迎。”南曼兰公爵轻轻摇晃着身体,略带歉意的说道。

话语间,他随即也熄灭了刚刚存在于内心的炙热亲情。那是摄政王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版的自己”已在瑞典发动了一场政变,不仅推翻了古斯塔夫四世,还将卓宁霍姆宫的权势彻底架空,从上午9时到现在无法接到任何外界消息。

安德鲁看过宫廷御医的报告,南曼兰公爵不仅仅是早年征战所落下腿脚不便的老毛病,今年年初还轻度中风过一次,一到冷天就感觉头脑发昏发涨。单单从身体康复的角度来说,这位老人最好生活在阳光明媚的地中海,而不是夏季短暂,冬天漫长,大半年里还零下几十度,寒风刺骨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

等着莫尔奈子爵再度将宫廷众人的身份逐一介绍给安德鲁之后,他深深的向摄政王鞠躬行礼,他语气恭敬的说:“陛下,您的宽容与睿智成就了我今日的荣耀。”

接着,安德鲁退守一旁,他冲着代表瑞典议会的蒙纳侯爵议长微微颔首。后者会意,随即与代表平民党的汉斯雅塔各自上前两步,当众宣读了四级议会对古斯塔夫四世的第六次罢黜,以及请求南曼兰公爵加冕瑞典国王的决议。

莫尔奈子爵、克兰斯将军、费森伯爵、彭杜瓦斯和拉洛克为核心的五人决策委员会成员,对着南曼兰公爵齐声说道:“为国家福祉,我们一致恳求陛下应在24小时里登基。”

一位苍白、瘦弱,穿着黑色衣裳的夫人冲了出来,以她那无生气的面孔冲着数位造访者嚷嚷道:“该死的,你们都是无赖混蛋,该死的叛逆之徒,谋害国王的阴谋家,都应该像海盗一样被统统吊死于桅杆上!”说话的人,正是古斯塔夫四世生母,索非亚玛格达莱纳。

似乎是受到身边妯娌的鼓励,加之安德鲁对自己的轻视,那位穿着一件灰蓝色丝绒衣服,神态高贵的摄政王妃主动跳了出来,浅色的眼睛愤怒凝视着安德鲁,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属于瑞典王室的家事,与法国人无关,请你出去!”

“对,滚出去!”一看有了援助,黑衣裳妇人同样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

安德鲁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这种看似人畜无害的微笑令所有人都感到不安,如坐针毡。不久,安德鲁的话音再度响起,他说:“刚才莫尔奈子爵在介绍我时,我让他少报了一个头衔,那是我觉得和和气气说话与做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现在看来,是我错了。费森伯爵!”最后一句话,安德鲁直接喊出王家禁卫军指挥官的名字。

一身瑞典元帅制服的费森伯爵掏出一份公文,冲着宫廷之人,大声念道:“依照瑞典王国的神圣保护者安德鲁阁下之令,以及瑞典议会之决议,必须将奢华无度、操纵朝政、淫-乱宫廷的伊丽沙白夏洛特和索非亚玛格达莱纳二人处于流放雷巴奇半岛(北极圈内)15年,刑期从今日起即刻执行!”

说罢,房间里四个健壮女仆已经从后背将两位宫廷贵妇控制住,不容分说的拉出大会客厅,走廊上不时回响二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与苦苦求饶。但为时太晚,安德鲁处于稳定瑞典王室的需要,她们以及古斯塔夫四世都不可能活过明天。

……

第350章 斯德哥尔摩风云(续12 父与子)

在法国、西班牙和奥地利等天主教国度,王后的地位(几乎)等同于国王,而且也被尊称为“陛下”。然而,在将基督新教(路德宗)视为国教体制的丹麦与瑞典两地,上述两国王后的地位要远逊于国王。依照法律,得到议会或是大主教支持的国王能够随时与王后离婚,并重新迎娶新妇。

可即便有如此规定,安德鲁借以法律和议会之名,强行将两位王后流放到荒无人烟的极寒之地(北极圈),也属于过分之举。不过,会客厅里没人敢向独-裁者提出异议,所有人只是将目光放在摄政王南曼兰公爵,哦不,是新国王卡尔十三世身上。而这,将是挽救两位王后生命的唯一方式。

在沉默了好一阵后,卡尔十三世终于选择了妥协。同为权谋者的他非常清楚安德鲁此举意图。如果摄政王想要拯救权力极强的妻子和嫂子,他就必须以瑞典国王的身份去改判国家议会的刑罚。所以,卡尔十三世不得不屈服于现实,说道:“将她们放在修道院里看管就可以了,没必要将地位尊贵者流放到蛮荒之地。”

见到阴谋达成,安德鲁很是得意朝众人使了个眼色。于是,莫尔奈子爵、克兰斯将军、费森伯爵、蒙纳侯爵和汉斯雅塔(汉斯海尔塔伯爵)纷纷俯首称是,将两位王后的处罚改为看管于首都近郊的某个修道院里,孤老终身。

等到国王同意了废黜王后,莫尔奈子爵还建议由国王的独身妹妹,代发修行的索菲亚阿尔贝蒂娜公主掌管一切宫廷事务,这是一个与世无争,长者一排长牙,时常显露甜蜜笑容的女子。此外,莫尔奈子爵还代表瑞典王室邀请德莫埃侯爵夫人担当首席宫廷夫人,众人无不认可。卡尔十三世也欣然加以接受。即便是爱吃醋的德莫埃侯爵也不担心什么。那是因为卡尔十三世在3年前的斯文斯克松德海战中,因一次意外事故而彻底失去了生育能力。

至于现存于世的瑞典王室中的另一个成员,卡尔十三世弟弟弗雷德里克阿道夫。他在古斯塔夫三世遇刺身亡之后,便公开宣布他本人及其后代永久放弃瑞典王位继承人资格,并带着妻子和孩子,跑到挪威或是冰岛的某个小镇里隐居。

等到宫廷大事处理完毕,安德鲁便示意房间里所有人退出会客厅,紧闭大门。那是他需要借用波美拉尼亚大公的身份,同瑞典国王进行一次私下会晤。

等到所有人出去之后,原本一直呈现古井不波表情的卡尔十三世对着安德鲁赞扬起来,他说:“你做得很对,我的孩子!”

安德鲁没有吭声,默认了对方的这种亲情叫法。因为感觉手脚有点冰冷,他径直走至白色大火炉前倚靠着,这座高大火炉上给南方人一种极佳的舒适感。

“这里有热可可!”国王手指不久前宫廷仆役刚送来的一个保温壶,示意年轻人可以自斟自饮。

安德鲁双手紧握着一杯热可可杯取暖,还随意打量着房间里的吊灯、油画、挂毯、座钟、瓷器、金银饰品等其他陈设。当他再度转过头来时,却发现身体略微抖颤的卡尔十三世正在用他那枯瘦的左手抓着一小杯伏特加。

“如果我是您,为了生命和健康,就会立刻就戒掉这该死的伏特加,改为香槟、淡啤酒或是纯净水。”然而话音未落,安德鲁就开始后悔了。高高在上的他已经习惯于使用生硬的语气与他人说话,尤其是在训斥部下的时候。

好在卡尔十三世并不以为然,他抿了一小口烈酒就将杯子放下,表情淡然的回应道:“放心,每天只有一小杯。我会再活20年,至少要看到小路易登上王位的那一天。对了,小皮埃尔也将拥有波美拉尼亚大公的继承权。”

安德鲁很是尴尬的笑了笑。当他发现搭在老人膝盖上的毛毯不慎滑落,便走上前拾起毛毯重新盖好,然后自己选择坐在靠近炉子的一侧的长椅。这个位置恰好是正对着卡尔十三世,壁炉里的熊熊篝火将老人的脸庞映照得红红发光。

“我明天就要离开斯德哥尔摩,我希望从路易和皮埃尔中间带走一个,跟在我身边学习。”这一次,安德鲁是以商量的口吻,在与孩子们的爷爷进行对话。粗略算起来,安德鲁拥有或是即将拥有5个,甚至更多的孩子(私生子)。时间转眼即逝,征服者需要在10到15年内从中选择一个作为未来事业的接班人。

“先带走皮埃尔吧,小路易将在今年被正式确认为我的王位继承人。一年之后,你再派人将皮埃尔送回斯德哥尔摩交换你的大儿子路易。”说完,瑞典国王却将话题一转,突然问了一句。“下一步,你要去但泽和东普鲁士?”

对此,安德鲁不会隐瞒什么。“圣彼得堡的政治局势已经稳定,保罗一世已经成为俄国的摄政王兼皇位第一继承人。不过,那些依附于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宫廷贵族,更希望年幼且聪慧的亚历山大成为他们的新君主。所以,保罗一世的摄政之位(皇位)在俄国国内依然不太稳定。基于此,这个性格冲动又习惯于反复无常的未来俄国沙皇非常希望一场军事胜利来庆祝他的登基仪式,并借此赢得民心与军心。”

另外,安德鲁从圣彼得堡方面得到的消息已经确实,始终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的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身体每况愈下,生命将很难维持到9月份中下旬。

卡尔十三世笑了,“这正是你所期待的吧?你费劲周折的破坏古斯塔夫四世与俄国王室的联姻计划。积极挑动俄国人复仇情绪的同时,还选择在俄国女沙皇病倒之际,大举入侵圣彼得堡的新盟友,试图并吞整个普鲁士。有时候我也非常怀疑,你到底是个疯子,还是幸运儿,或是传说中的神眷者。”

“我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穿越者。”安德鲁在心中暗自腹诽了一句。

然而,嘴巴上吐露出来的却是另外一种解释:“这是上帝赋予我的使命,在一个正确的时间,一个正确的地方,使用正确的方式,将野蛮的俄国人抵挡在欧洲文明之外。只是俄国太大了,内部蕴藏的战争动员能力比起法国要强大的多。所以,我才采取一切有效方式促使圣彼得堡选择一个无能者担当君主,从而在政治、军事、外交与经济等各个方面持续不断的削弱俄国人的战争潜力。”

安德鲁从没考虑过一次性,也不可能一次性的解决掉俄国问题,他所做的不过是在效仿另一时空袁某人的“拔树论”。光用死劲,树是拔不起来的。只有将大树左右摇晃,等它的根部松动,不用大力,一下子就拔起来。庞大的俄罗斯帝国就像一颗野蛮生长几百年的参天大树,安德鲁现在与未来采取不同性质的策略,就是要从根本上动摇俄国的统治基石。毕竟,有效分裂俄国的永远都是俄国人自己。以史为鉴,另一时空的德国人和美国人就成功做到了这一点。

将普鲁士剔除欧洲版图,拯救即将灭亡的波兰,以及把瑞典纳入安德鲁的反俄国同盟,就是这一指导政策的各种具体措施,此外还有丹麦。安德鲁的人不断制造事端,在激起丹麦人爱国热情的同时,暗中促使英国海军向丹麦不宣而战。没错,从17世纪开始,英国皇家海军一贯都有我行我素的优良传统。

等到哥本哈根陷入绝境时,强大的安德鲁法国将为其提供安全保障,继而将所有俄国商船彻底封死在波罗的海。当然这一前提是法国-军队将正面战场上彻底击败俄国人,令显缺乏连续性和远见的保罗一世基于维系他那并不牢靠沙皇宝座的考虑,不得不选择与安德鲁进行媾和,继而达成一系列政治妥协。

针对俄国的战略规划,安德鲁对卡尔十三世没有太多的隐瞒。这位即将登基的瑞典国王与他死去的哥哥古斯塔夫三世一样,都是坚定的反俄主义者。即便是卡尔十三世曾努力促使两国联姻,那也只是出于稳定芬兰战线的需要。自从古斯塔夫三世遇刺身亡后,芬兰想要摆脱瑞典统治的独立运动也在重新抬头。

说实话,卡尔十三世不知道是羡慕、嫉妒,或是欣慰于眼前这个精明得令人心惊胆战的“儿子”。当年古斯塔夫三世想要去做却没能做到的事情,但在安德鲁手中却能轻而易举的办到。一个反俄同盟即将在芬兰、波罗的海与涅曼河建立起来。至于奥斯曼土耳其和波斯帝国,那些都属于可以牺牲的对象。

“英国人呢?”卡尔十三世留意到安德鲁指定的“五人决策委员会”,他们发布的一系列公告都将污水泼在圣彼得堡方面。但实际上,大部分都是英国特使所为。其中就包括收买国务大臣罗伊特霍尔姆,暗中破坏法瑞两国同盟。

安德鲁解释说:“我目前做的一切,只是避免在东方和西方两个战线上同时作战。与英国人彻底摊牌,必须等到俄国问题妥善解决之后。而且与不列颠岛的战争,属于经济实力和大洋舰队的较量,但时间将会站在我这一边。”

至于具体的策略措施,安德鲁选择了避而不谈,那是很多方式方法并不成熟。对此,卡尔十三世也会不加以追问。这对素未谋面的父子俩的谈话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以至于斯德哥尔摩市政厅与国会方面,不得不将新国王卡尔十三世的登基加冕时间向后推迟了数小时。

第二天中午时分,等到数以万计的市民聚集在斯德哥尔摩大教堂通向王宫的道路两旁,为新一任的瑞典国王不停高呼“国王万岁”之际,安德鲁已带着小路易,以及军情局主官拉洛克,一干侍从等人登上“勇士号”护卫舰,驶离了军港专用码头,朝着6百公里的但泽扬帆起航。

与此同时,另外一艘商船也驶出港口,它的目的地是波的尼亚湾北部的特勒港,船上除了已被瑞典议会正式废黜流放北极圈的囚犯古斯塔夫四世,还有负责沿途监管犯人的费森伯爵。然而在数月之后,北方出来一则坏消息,特勒港在12月彻底封冻之前,也未能看到那艘流放前国王古斯塔夫四世的囚船,船上所有人包括费森伯爵在内也都失去了踪影。

第351章 俄国正式参战

据说在叶卡特琳娜二世女皇第三次中风的那一天,39岁的保罗一世彼得罗维奇和小他5岁的妻子玛丽亚费奥多罗夫娜做了一个相同的梦。在梦中,他们共同梦见一只强有力的手,势不可挡地将他们托上了天空。

也正是这个帝王梦,使得原本就性格冲动的保罗一世想带着他那3千禁卫军不顾一切的冲进冬宫,继而夺取自己失去31年之久的帝国皇位。好在这一自取灭亡之举被身为副官的彼得洛夫上尉强行阻拦了,而宫廷贵族们暗中筹划的废黜保罗彼得罗维奇作为俄国皇位继承人的阴谋最终也没有能够实现。

其后的一段时间里,不想失去权势的宫廷贵族还想着拖延时间,等到皇孙亚历山大回到圣彼得堡继承皇位。但叶卡捷琳娜二世中风之后便一直昏迷不醒的消息不胫而走,激起了传统贵族的极大恐慌,使得阴谋者的各种努力大都未能实现。在枢密院(内阁)众多保守派贵族的强大压力下,这些宫廷贵族不得不承认了外部的传言事实,并允许保罗一世进入冬宫看望昏迷中的叶卡捷琳娜二世。

那一天早晨,心急火燎赶到圣彼得堡的保罗一世刚来到冬宫,便径直走到女皇的寝宫,他首先赶走了房间里所有闲杂人等,却没有探望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母亲,而是从一个隐蔽的抽屉里找到女皇的首饰盒,在里面拿出一封信。信封上面写着一行秀丽法文:“待我死后,拿到枢密院会议上当众拆封。”

见状,保罗一世二话也不说,直接把这封信扔进冰冷的壁炉里,然后点燃了一把火,亲眼看着这份遗书化为灰烬。然而,这个性格冲动,行事鲁莽,缺乏缜密心思的俄国皇太子万万没能想到,他亲自烧毁的不过是一封空白遗书罢了。

数周之后,等到皇孙亚历山大从德意志巴登公国,将自己的未婚妻路易莎玛丽亚奥古斯特公主带回圣彼得堡时,这位亚历山大皇孙便和他的父亲保罗,被分属不同利益群体的贵族们主动或是被动的裹挟着,继而卷入一场到谁将成为帝国摄政王位的政治旋涡中。

新兴的宫廷贵族要求枢密院承认亚历山大的第一储君资格,然而保守的大贵族并不喜欢带有激进思想的叶卡捷琳娜二世的皇孙。那是年轻的亚历山大受其老师的影响,曾在4年前为法国的立宪君主派颁布取缔封建农奴的《八月法令》而拍手叫好。基于此,大贵族与大农奴主们非常担心,一旦亚历山大成功入住圣彼得堡皇宫之后,就会在某一时刻宣布废除他们赖以生存的农奴制。

整个八月份间,俄罗斯帝国的政治核心,群龙无首的圣彼得堡一直处于极度混乱状态。也是在这一非常时期,安德鲁法国的20多万大军对布伦瑞克公国以及东西普鲁士发动了蓄谋已久的强大攻势。3天里,安德鲁终结了韦尔夫家族在布伦瑞克长达558年的统治历史,居然将大公王冠戴在自己的私生女玛丽头上。

更为严重的事件发生在1周之后,东方方面军的左路军和右路军已将战线从奥得河向东推进到柯尼斯堡与奥尔斯丁要塞一线,距离涅曼河(内穆纳斯河)仅有1百公里,大有毕其功于一役,彻底灭亡整个普鲁士王国的态势。

在面对东普鲁士特使施泰因男爵那苦苦哀嚎的出兵请求时,曾信誓旦旦会保护盟友不受侵犯的俄国外交官表现得爱莫能助。那是涅曼河前线,驻防立陶宛与白俄罗斯一带的俄军司令官苏沃洛夫元帅,已经在两周里连续三次上报圣彼得堡方面,希望俄军能主动出击,越过涅曼河,救援危难中的普鲁士盟友。然而,这份军事方案却被枢密院的官僚们束之高阁,且不做任何批示。

在很多目光短浅的俄国贵族看来,只要西面的战火烧不到国境线,大可以置之不理,一切必须等待新君主的出现。不久,宫廷贵族们拿出了他们的秘密武器,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留给世人的有关帝国皇位最终归属的一份遗书,并准备在枢密院内阁的听证会上做公开宣读。

非常可惜的是,当保管女皇遗书贵族的马车行进到彼得大街时,忽然遭遇到一伙蒙面歹徒的劫持。两分钟后,那份能够决定俄国皇位归属的女皇诏书最终被人强行夺取,行事不缜密的宫廷贵族们将为此付出代价。

由于没有确切证据说明叶卡捷琳娜二世已将皇位指定给皇孙亚历山大,所以在8月30日那一天,俄国枢密院(内阁)联合圣彼得堡的高等法院做出一致裁决,确认保罗彼得罗维奇成为俄罗斯帝国的摄政王兼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换句话说,等到叶卡捷琳娜二世升天时,保罗一世将自动晋升俄国的新一任沙皇。

在保罗一世成为俄国事实上的君主后,他在举国上下掀起一阵反攻倒算的热潮。凡是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生前喜欢的,他全部加以反对。就在他掌握帝国大权的第一周,便将原本就不得人心的彼得三世的灵柩从亚历山大涅夫斯基修道院墓穴中挖出来,装饰上皇权标志,隆重护送至冬宫,同叶卡特琳娜的灵柩并排安放在一起。他要让他“父亲”的幽灵在时隔31年后与刚去阴间的母亲相聚。

不仅如此,保罗一世对过去的宿敌或叶卡特琳娜二世宠幸的人,只要活着,他一概残酷迫害,无情打击。曾参与过彼得三世的谋杀案的阿列克谢奥尔洛夫伯爵即便年事已高也被迫离开病床,参与到搬运已故沙皇彼得三世通向冬宫墓地的沉重棺木;对于死了的女皇党人,保罗一世同样也不会饶过,例如传说中叶卡捷琳娜二世的秘密丈夫波将金,就遭到掘坟抛尸的疯狂报复。

不久,保罗一世还进一步下令,没有枢密院的批准,禁止军队中贵族出身的服役人员转业,禁止非贵族出身的人获得贵族身份,而且以后贵族名号只可世袭,不得册封。此外,贵族子弟也不准去欧洲学习,同时还禁止进口欧洲的商品,包括书籍,甚至包括乐谱……

在对待革-命法国方面,保罗一世为了显示和母亲叶卡捷琳娜二世“宣而不战”的总体原则的不同,他刻意强调要对两个革-命法国实施强而有力的军事打击。其第一步,就是全力拯救处于危难之中的普鲁士盟友,继而将俄罗斯帝国拖入战争深渊,那是此时的俄罗斯已经丧失了干涉普鲁士战事的最佳时机。

在保罗一世成为俄国摄政王的第二天,他就命令枢密院(内阁)委托第三国的丹麦大使(兰斯与圣彼得堡之间没有任何外交往来与常设机构),向安德鲁法国递交了一份哀里梅敦书。也就是所谓的最后通牒。公文上要求法国-军队立刻停止对普鲁士“令人发指的侵犯”,并在两周之内无条件退出所占领的西普鲁士、布伦瑞克公国、上西里西亚、马格斯堡公国、黑森公国、德绍公国、东波美拉尼亚地属地、莱茵河以西的德意志以及比利时地区,恢复到1792年4月时的国境线。

秉承安德鲁统帅的一贯立场,作为行政内阁首席部长的普利欧在第一时间里回绝了俄国人提出的所有政治要求。上述消息于9月中旬传到圣彼得堡时,保罗一世宣布即日起,俄法两国正式进入全面战争状态。

此外,远在圣彼得堡的保罗一世还请求哥本哈根认真履行两国签署的同盟约定,派出丹麦海军攻击法瑞两国的波罗的海舰队。但此举却遭到丹麦摄政王的拒绝。那是丹麦人坚持认为,法瑞两国并没有直接攻击俄国本土或芬兰湾的领海,所以守望相助的俄丹同盟条款并没有生效的触发点。

事实上,这也是法国驻哥本哈根大使博尔博纳伯爵施压强大政治压力的结果。这位波尔博纳大使以其惯用的法国贵族式言语技巧,略加隐晦的告诫说,一旦丹麦人参入到这场战争,那么法国的第一军、瑞典的远征军(波美拉尼亚的2万驻军)和布伦瑞克公国,将联合组成一支10万人的庞大军队(最多一半兵力)。联军将从西波美拉尼亚与汉堡(自由市)出发,由陆路朝日德兰半岛发动进攻。另外,布伦瑞克的女大公与瑞典王室,都拥有石勒苏益格与荷尔斯泰因两地的继承权。

不仅仅是丹麦,俄国的外交努力从保罗一世登基之初就变得毫无章法可言。除了英国方面主动给予圣彼得堡资金上的援助外,其他欧洲国家都疏远了与俄国人的关系。等到丹麦拒绝加入同盟后,圣彼得堡居然以命令方式,让波兰国王斯坦尼斯瓦夫二世出兵援助岌岌可危的普鲁士,否则将视波兰为帝国敌人而加以彻底消灭。

然而,俄国大使将这份最后通牒告知华沙时,波兰人民个个义愤填膺,所有人发誓要以生命来还击野蛮俄国的再度入侵,捍卫祖国的独立尊严。原本把持波兰政坛的大贵族派还在犹犹豫豫,不愿意公开与拯救波兰的上帝使者-安德鲁法国结盟。可等到俄国人的哀里梅敦书抵达后,便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波兰国王斯坦尼斯瓦夫二世在接到这番最后通牒的当天,异常愤怒的他放弃了王位,并向贵族议会提名萨克森选帝侯奥古斯特一世担当下一任波兰国王。很快,一贯低效率的华沙议会仅仅经过24小时的紧张辩论之后,便通过了王位继承的决议案,派出全权特使向德累斯顿王宫的奥古斯特一世发出接任波兰国王的邀请。波兰人在国家生死存亡的最后一刻,最终选择了站在法国人的这一边。

9月上中旬,10万俄国-军队已经完成了战争动员,他们在苏沃洛夫元帅(实际军衔为上将)指挥下,于涅曼河(内穆纳斯河)东岸一带集结待命。

……

第352章 苏沃洛夫的固执(上)

法国东方方面军左右两路军的快速推进,完全符合统帅部对东普鲁士战争的前期判断。那就是遭受过法军两次致命打击的普鲁士军队,已经不堪一击;至于俄国人,由于圣彼得堡政局的持续动荡,也不可能在9月上旬前做好战争准备。此外,有着爱国热忱的波兰人会在俄罗斯的残酷压迫下,义无反顾的选择反抗。

当司令官蒙塞将军率领东方方面军的战略预备队,布律纳将军的第五军与马塞纳将军的第八军渡过瓦尔塔河向柯尼斯堡方向进军时,以麦克唐纳的第二军和法属波军的第一军(柯斯丘什科)担当的左路军,兵锋抵达了但泽(格但斯克);勒费弗尔的第四军和法属波军第二军(东布罗夫斯基)的右路军包围了阿伦施泰因要塞(奥尔什丁),距离普俄边境的涅曼河(内穆纳斯河)不足3百公里。

从历史上说,但泽这座城市的最初居民是波兰斯拉夫人,也就是西斯拉夫人。997年以后,他们全体接受了罗马天主教。数十年后,古普鲁士人也逐渐南迁在此定居,并获得了但泽的统治权。自从14世纪开始,以条顿骑士团为核心的普鲁士公国屡次败给实力强大的波兰王国,不得不割让了位于维尔瓦斯河出海口的但泽及其周边领土。

在其后的德意志宗教改革运动中,普鲁士为了与之前的宗主国波兰彻底决裂,他们选择了与瑞典人结盟,并将路德宗作为自己的国教,还在残酷血腥的三十年战争中支持新教。但直到1792年年底,普鲁士才重新获得但泽。即便经过波兰人长达4百多年的统治,但泽及其周边的居民中,德意志人占了三分之二的多数,余下才是波兰人与犹太人,而且居民中新教徒比例占了绝对优势。

8月下旬,以麦克唐纳将军为首的法军左路军从陆地上包围了但泽,城市的7万居民,还有以新兵为主的2万普鲁士守军被困守于这座港口城市。其后的10多天里,普鲁士人拒绝了法军两度劝降,发誓要誓死保卫新教徒的伟大港口。

对此,麦克唐纳将军也没有下令攻城,依照方面军的既定方略继续围困但泽。9月初,法瑞波罗的海联合舰队主力进入但泽湾。当海面上20多艘战舰将炮口齐齐对准这座富饶的港口城市时,在城市议会代表、行业联合会商人的劝说下,但泽的普军指挥官最终选择了屈服,他委派市政厅官员与法军举行谈判。

在法军指挥官保证城市居民的合法权益不受任何侵犯,以及但泽及其周边绝不交给非路德宗国家的两大前提下,2万普鲁士守军放下武器,但泽不战而降。不久,重新回到欧洲大陆的安德鲁统帅遵守了上述约定,他签署一道法令,将但泽及其附近50公里范围内的领土归属波美拉尼亚大公管辖。在离开斯德哥尔摩之前,安德鲁已将波美拉尼亚大公的头衔转给自己的二儿子,皮埃尔。

在得到波罗的海舰队强有力的支援下,左路军继续向160公里外的柯尼斯堡方向发动进攻,一周内连续占领了艾尔布兰格、布拉涅沃、戈戈列沃等地,距离柯尼斯堡仅有30公里不到,吓得威廉二世迁都到俄普边境的克莱佩达。

与左路军高歌猛奏不同,此时的右路军却止步于阿伦施泰因要塞(奥尔什丁),该城坐落于一片湖泊众多的森林与草原地带,整个要塞由多个菱形堡垒组成,易守难攻。右路军曾尝试发动过两次进攻,但都被守军击溃。

由于阿伦施泰因要塞,及其周边长期城镇都属于普鲁士的固有领地,此地的波兰居民非常少,无法里应外合的响应法军。对普鲁士守军的劝降也是毫无效果,那位性格倔强的普军指挥官发誓要与这座要塞共存亡。

右路军的勒费弗尔将军对此也毫无办法,除了继续围困要塞外,也请求方面军指挥部尽早派出一支内河分舰队协助攻城。然而,在写给方面军司令的汇报中,这位好脾气的第四军军长将那些帮倒忙的“波兰爱国者”统统骂了一顿。

事情的起因发生在距离阿伦施泰因要塞还有40公里的奥斯特鲁达镇,疯狂的波兰军民针对普鲁士法约尔军团展开了一场大屠杀。8月上旬,普鲁士在比得哥什血案中枪杀了2百多名波兰市民,成功激起了所有波兰人的极大愤怒。

等到右路军在奥斯特鲁达镇成功封堵了法约尔军团的逃跑线路,并凭借优势兵力将普鲁士人团团包围之后,勒费弗尔将军依照惯例要求法约尔将军所部向法军投降,并保证普军官兵的人身安全与合法权益。不料,等到两军谈判快要达成一致时,整个事情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那是配合右路军参与围困法约尔军团的数万波兰居民,在“不忘比得哥什惨案”的号召下,自发的朝着普鲁士人坚守的阵地发动进攻,继而也裹挟着法属第二军的东布罗夫斯基将军所部加入战场,屠杀缺乏战斗力的普鲁士守军。

等到勒费弗尔将军抵达战场后,他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命令第四军的法国士兵看管那些杀红眼的波兰人,并试图从奥斯特鲁达镇里拯救幸存的普军官兵。事后,法约尔军团2万5千人中,仅有坚守教堂的3千人被法军解救下来,余下的连同他们的指挥官法约尔将军一道都死于非命。此战中,波兰人也付出了极其惨重代价,死伤多达2万人,而且大部分为没有战斗经验的武装平民。

也正是波兰人在奥斯特鲁达镇对普鲁士军队不分青红皂白的疯狂报复,导致原本可以劝降的阿伦施泰因要塞守军不再与右路军举行任何形式的和谈。

……

立陶宛总督区,维尔纽斯。

维尔纽斯是立陶宛的首府和最大城市。在历史上,维尔纽斯曾因为各种政治及军事的原因,而被鞑靼人、波兰人、普鲁士人、瑞典人,以及如今的俄国人统治。两年前,在普俄两国第二次瓜分波兰的运动中,俄国人凭借强大的武力强行将立陶宛从波兰-立陶宛联邦中分裂出来,并加以军事化的管理。

为了清除这个新占领区的一切波兰痕迹,俄国总督苏沃洛夫奉叶卡捷琳娜二世之命,强行关闭了立陶宛地区的所有波兰学校,不仅要求当地人说俄语和立陶宛语,甚至还将城市里的天主教堂改造成东正教堂。以至于维尔纽斯市民为了做一场天主教弥撒,不得不从市区向西赶往30公里外,一个叫特拉凯的小镇子。

这个特拉凯镇位于加尔瓦湖心岛上,拥有全立陶宛最著名的风景。但从9月之后,新到任的缅因采夫元帅下令将俄国涅瓦河方面军的指挥所设在此处后,特拉凯镇上唯一的天主教堂的高耸尖顶,被重新悬挂了一个俄制大十字架,象征着它已经改造变成一座纯正的东正教教堂。

彼得鲁缅采夫元帅上任伊始,就是在特拉凯城堡举行一场盛大的豪华宴会,喜欢大排场的司令官还命令所有部队都着节日服饰,高展旗帜,按营排列在河的两岸及河心岛上,集体向七百公里外,圣彼得堡的新沙皇彼得一世陛下致敬。

一周前,冬宫里已持续昏迷不醒长达两个多月的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最终没能熬到9月份的雨季,永久放弃了她那“两百年内征服整个欧洲”的勃勃野心。依照枢密院与高等法院之前的裁决,摄政王保罗一世自动继位下一任沙皇。

与立陶宛总督苏沃洛夫在家服丧缅怀旧君主不同,涅瓦河方面军的司令官鲁缅采夫元帅选择第一时间公开向新沙皇效忠。为此,这位68岁的老元帅还打破以往沙皇过世数周内不得有任何庆祝活动的惯例,在保罗登基当天举行了一场宴会。此外,鲁缅采夫还花了重金,请来一位流亡俄国的法籍诗人将官兵于加尔瓦湖心岛集体效忠保罗一世的壮观场景创作成一首赞美诗,连夜送往圣彼得堡。

宴会上人山人海,宾客们推杯换盏 ,觥筹交错,相互间谈笑风生,为新沙皇登基举杯庆贺。唯独一位外貌平常、身体瘦弱、个头矮小的碧眼将军待在宴会某个角落里独自不语,他甚至态度生硬的拒绝了侍者送来的香槟酒。

这位身穿普通骑兵呢上衣的将军有着并不起眼的(丑陋)相貌,令人厌烦的僵硬表情,还有胸前只佩带一枚有橙黑色绶带的圣安娜十字勋章,众人心中已经清楚,他就是立陶宛总督苏沃洛夫,一个并不受新沙皇喜欢的俄国元帅。

尽管保罗一世一上台就开始拉拢人心军心,作为新沙皇的他毫不吝啬为俄国将军们加官进爵,就连喜欢胡乱说话的苏沃洛夫也被晋升为元帅。另外,还有萨尔特科夫伯爵、列普宁公爵等许多知名或不知名的人物。然而,1周前圣彼得堡枢密院下发的委任状中,却将涅曼河方面军的指挥权交给了鲁缅采夫元帅,而不是理所当然应该成为俄国西征军总司令的立陶宛总督,苏沃洛夫元帅。

毫无疑问,枢密院的上述安排与苏沃洛夫曾经批评保罗一世所采取的军事改革措施有关。不久前,依然是摄政王的保罗一世让所有俄国-军队必须严格效仿普鲁士军队的模式。这其中,就将已故的波将金元帅一直倡议下采用的简便而舒适的服装,被普鲁士那不合时宜的老式军服取代。

于是,俄国士兵开始换上了用厚呢料做成的深绿色制服和长坎肩。头发前部剪成短发型,并涂上臭乎乎的脂油,蓄起大大的鬓角,脑后留着一俄尺长的发辫,还扑了白粉。每人发一顶宽银色饰边帽子,还带一个大扣环和黑花结。

这顶式样古怪的帽子勉强能扣在头上,一迈步就往下掉。一条两指宽的法兰绒黑领带紧紧地勒在脖子上。脚上穿着紧瘦的翘尖鞋,黑呢护腿套从上到下钉着一排红扣子,从膝侧一扣,把腿裹得紧紧的。整个这套装束既笨重又繁琐。

这种装束最感痛苦的莫过于普通士兵,在新沙皇的强令要求下,军官们用殴打办法纠正仪容,扯掷弹兵的胡子,不分青红皂白,用新采用的制式木棍痛打普通士兵和士官生。恐惧心理成了执行勤务的主要动力,而并非所谓的爱国热忱。

……

第353章 苏沃洛夫的固执(下)

由于保罗一世对俄军的光荣传统根本不予考虑,声称要“从头开始”,以腓特烈大帝的方式彻底改造俄国-军队。苏沃洛夫的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作为一个参加过七年战争的骑兵少校(后晋升为中校、上校),前东普鲁士总督的儿子,苏沃洛夫知道那个过度吹捧的腓特烈大帝,根本就是一个无所顾及的赌徒。而当时的鲁缅采夫时任俄国派遣军第二师的师长,军衔少将。

倘若伊丽莎白彼得罗夫娜女皇的病情再坚持半年,不,最多6周时间,普鲁士军队就将被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反普联盟彻底围歼。然而,保罗一世的父亲却挽救了那个行将灭亡的腓特烈二世。继承俄国皇位的彼得三世一贯亲德,他在即位之初便致函普鲁士国王说:“我把您看作世界上最伟大的英雄之一。”

彼得三世不仅迅速退出了反普联军转而与普鲁士结盟,并宣称要与昔日的盟友奥地利、瑞典、波兰和法国作战,还将俄军占领整个东普鲁士和柯尼斯堡全拱手还给了腓特烈二世。正是彼得三世这次荒唐举措,牺牲本国利益去讨好“普鲁士偶像”的做法,令俄军高层个个愤恨不已,也埋下了半年之后的宫廷政变。

可尽管如此,皇帝就是皇帝,只要他在台上就可以我行我素的随便发号施令。对于一个发誓绝不干涉宫廷政治的苏沃洛夫来说,虽然皇威不可动摇,但是,对现如今保罗一世那些危害军队的荒唐改革。身为元帅的他又不能无动于衷。

终于在一次军事会议上,这位立陶宛总督对于“俄国军队中近期毫无意义的荒诞做法”,表达了自己的心中激愤。苏沃洛夫元帅公然宣称:“普鲁士军队已经三次惨败于法军之手,甚至要到了亡国灭种的危及时刻,而我们俄国人为何要向一个不值一提的失败者学习?难道是学习普鲁士人如何打败仗吗?”

此外,这位俄国元帅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他强调说:“该死的发辫不能当矛使;没用的鬈发不能当炮打;狗屎的香粉更不能当枪放,如果我们的俄国-军队一定要找个有价值的效仿对象,我宁可要求他们去向安德鲁法国学习。”

没有多久,苏沃洛夫元帅的这些尖刻话语便传到了圣彼得堡,引得保罗一世勃然大怒,宣称要以苏沃洛夫经常触犯《军事新条令》为由令其退职。好在与法国远征军大战在即,处于稳定前方10万将士的军心士气的角度考虑,枢密院与众多元帅将军联名说服了沙皇保罗一世,最终为苏沃洛夫保留了立陶宛总督一职。不过,原本铁板钉钉的涅曼河方面军总司令的职位,却变成花落别家。

好在鲁缅采夫元帅一直都是苏沃洛夫总督的老上司、老领导,否则那个性格倔强的老矮子将军压根就不会出席这场奢华无度的酒会。在1768年到1774年的俄土战争中,鲁缅采夫元帅任多瑙河方面军的司令,那时的苏沃洛夫只是他手下的一个旅长,以及接下来的师长。而且老元帅所著的《指南》、《军规》和《意见书》,直接影响着苏沃洛夫正在编撰的《制胜的科学》一书。

宴会的后半程,23岁的骑兵大尉戈尔恰科夫终于在靠近湖边的东方凉亭一角,找到了寂寞独处的苏沃洛夫总督。年轻军官以鲁缅采夫元帅的名义邀请立陶宛总督到书房一聚。需要说明的,这位戈尔恰科夫大尉不仅是涅曼河方面军总司令的传令副官,也是苏沃洛夫总督本人的亲外甥。

秉承鲁缅采夫元帅奢华生活的做派,这位白白胖胖,面色红润的方面军总司令私人会客厅里的大落地窗也被各种绫罗绸缎和毛织物点缀得十分雅致。当苏沃洛夫走进房间时,鲁缅采夫正专心致志摆弄着一根带有双头鹰的镀金权杖。

“亚历山大,我的尊敬的朋友,请随意!”鲁缅采夫放下双头鹰权杖,起身拥抱自己老部下,还以城堡主人的身份邀请到访宾客尽情享用摆在桌上的面包、奶酪、蜂蜜,以及昂贵的鱼子酱和顶级的伏特加。

原本就酒会上饥肠辘辘的苏沃洛夫也不客气,三两下就将桌上食物一扫而光,连那一大瓶伏特加也被立陶宛总督一口气喝光。对此,鲁缅采夫丝毫不感到意外,他静静的等着对方吃饱喝足。

很快,鲁缅采夫告诉苏沃洛夫一个好消息,那是彼得一世陛下和枢密院已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同意让苏沃洛夫元帅出任涅曼河方面军参谋长。如今,鲁缅采夫交给自己参谋长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拟定一个完备的军事方案,因为方面军务必于9月30日前越过国境线,开启与法国人的全面战争。

怎料,此举却遭到苏沃洛夫本人的强烈反对。立陶宛总督说:“不,我的总司令阁下。入冬之前,俄国-军队决不能越过涅曼河,更不能主动进攻法国人!”

鲁缅采夫强压内心的怒火,继续保持微笑的他问道:“我的亚历山大瓦西里耶维奇老弟,之前你不是3次上书枢密院请求主动进攻法国远征军吗?”

“彼得亚历山德罗维奇,我的兄长,我的导师!请注意我发给圣彼得堡枢密院三份请战书的时间,都集中于7月下旬到8月上旬的这一时段。那时的柯尼斯堡还拥有一支名义上的10到15万的军队,也没遭遇到法国-军队排山倒海的毁灭性打击。若是能提前五到六周越过涅曼河,普俄两国联军将拥有25万大军,不仅具备对法国东方方面军的兵力优势,还可以选择我们想要决战的战场;更为重要的,波兰王国依然选择战争中立,没有胆量敢于背叛伟大的俄罗斯。”

想到这里,苏沃洛夫就感觉非常生气,不仅仅是圣彼得堡方面错失了越境作战的最佳时机,还向华沙贵族议会发出一份莫名其妙的哀里梅敦书(最后通牒),将原本可以继续中立的波兰大贵族统统逼到法国人的那一边。普鲁士已经没救了,而瑞典和波兰却成为了安德鲁法国的军事盟友,俄国的生死大敌。

华沙贵族议会选择萨克森选帝侯去担当波兰国王,这意味着那些波兰贵族阶层将最终接受来自安德鲁法国的政治主张,其中就包括有条件的解放农奴。现如今,整个立陶宛地区也在浪潮涌动,总督区各地治安军警上报说除少数大农奴主外,涅瓦河东岸的波兰人、立陶宛人和犹太人大都在盼望法国人尽早到来。

苏沃洛夫继续说道:“……基于此,我们必须坚守涅曼河西岸,整个立陶宛各地的暴乱被我镇压过35次之多,不少于2万人的尸体和鲜血已经促使这里的居民无条件服从俄国人的统治;而且,法国人不熟悉立陶宛的地势地形和雨季气候,他们的补给线将被无限拉长,也不可能到处竖立该死的臂板信号机……”

最终,忍无可忍的鲁缅采夫元帅打断了自己参谋长的荒诞言辞,他高声说道:“勇敢的俄国人绝不可能处于被动防御,等着无耻的法国人来攻打我们!”

苏沃洛夫毫不妥协的反驳道:“尊敬的元帅阁下!必须让法国人渡河来攻,让他们失去阵地战中的防御优势,让涅曼河东岸成为我们的决战战场!”

方面军总司令表情变得很不耐烦,他忍不住讥讽说:“小老弟,你是不是被法国人吓破了胆!当年是谁喊出‘子弹是笨蛋,刺刀是好汉’的口号?是谁身为军团指挥官,却第一个冲进土耳其人号称永远都不可攻克的伊兹梅尔要塞,并带领士兵们斩将夺旗。现在呢,苏沃洛夫的勇敢与无畏已经丢失了吗?”

伊兹梅尔之战,是俄-土战争期间俄国军队进行的一次要塞攻坚战。俄军包围多瑙河河口附近的伊兹梅尔后, 苏沃洛夫于1790年12月22日率俄军猛攻并夺占该要塞,俄军在攻坚战中伤亡惨重。要塞陷落后, 投降的守军和大部分居民遭到俄军的报复性屠杀。事后,库图佐夫拒绝惩戒屠杀者,宣称这是胜利者的权力。也是在伊兹梅尔之战后,这位俄国将军便有了“俄国屠夫”之称。

苏沃洛夫丝毫不在意长官的讥讽之词,他不停的摇头解释说:“不,我的总司令阁下!在我一周前拟定好的计算表中,法国炮兵的单位火力输出是俄国-军队的2倍,步兵为15倍。这意味着我们将在从1俄里开始的战场上,承受等同于土耳其人那15到2倍的致命打击。如果法国-军队再借助胸墙、铁丝网与堑壕等防御手段,主动进攻的俄军伤亡数字将会是法国人的3到5倍。请问尊敬的元帅阁下,我们俄罗斯帝国能拿出30万到50万士兵去为普鲁士人牺牲吗?”

苏沃洛夫详细研究了法国人发明的新战术以及新式武器,这其中包括铁丝网、步兵空心方阵,安德鲁火炮、线膛枪和击发枪。苏沃洛夫将它们与俄军现有的战术和常规武器在实战中进行了不同环境下的详尽对比。之后,这位俄国元帅很是悲哀的发现,两支军队在战术与武器方面有着10年的差距(至少是三十年)。

如果是亚洲病夫土耳其人使用这种新式战术或是武器倒也罢了,苏沃洛夫有足够的信心与充分的能力将奥斯曼土耳其的帕夏(土耳其的总督或是司令官)变成己方的运输大队长。但他面对革-命之后的安德鲁法国时,他却没有了这份信心,法国人不仅士气高、战术强、装备好、指挥得力,关键是土地换军役的政策促使原本较弱不堪的法国-军队,有了不逊于俄军的自我牺牲精神。

最终,方面军司令官与参谋长的这一次会晤变得不欢而散,当晚,缅因采夫元帅便将他与苏沃洛夫私下会晤的全部谈话内容,一字不改的上报给圣彼得堡方面。

事隔不久,沙皇保罗一世怒气冲冲的指示枢密院发布一道御旨,免除苏沃洛夫的涅曼河方面军参谋长和立陶宛总督的职务,将其流放到诺夫哥罗德省的密林。这位俄国元帅被要求在一栋简陋且与世隔绝的木屋中生活,还要定期接受保罗沙皇以及当地官员派出的密探审查。

第354章 波美拉尼亚大公

从斯德哥尔摩航行到但泽的总里程不过350海里(约650公里左右),依照护卫舰的航速,最多两天就可以抵达目的地。但在哥得兰岛附近海面,“勇士号”遭遇到一场风暴,不得不选择在维斯比港寻求躲避,直到第二天风暴全部过境。

持续忍受20小时的舰船颠簸,再经历同样时间的风暴袭扰,安德鲁感觉自己身体有点疲惫不堪。然而在第三天清晨,日出之时,一身戎装的安德鲁依然精神抖擞的带着小皮埃尔准时站立于军舰的高处,静静注视着水兵们行动迅速的集合出操,并在雄壮军乐声中,庄严的升起法国(三色旗)与瑞典(蓝底黄十字旗)两国的国旗,以及象征波美拉尼亚大公国的黄底黑狮鹫旗。

等到出港前一天,安德鲁带着小皮埃尔第一次出现于维斯比的公众场合,那是市政厅借口为波美拉尼亚大公到访而举办的一场欢迎宴会。几天前,安德鲁已在斯德哥尔摩王宫当着大主教和卡尔十三世之面,将象征波美拉尼亚大公国王冠戴在小皮埃尔头顶,并把波美拉尼亚大公的私人印戒制成一个吊坠,挂于孩子前胸。作为法兰西的“革-命之子”,安德鲁不能拥有王爵头衔,至少现在如此。

回归勇士号上,在水手们清理甲板与船舱卫生、维修破损的桅杆与风帆之时,安德鲁会带着小大公转到各个面包厨房,父子俩亲自检查为百余名官兵准备的各种食物。尽管舰船上的训练与生活,忙碌而艰辛,更充满了各种未知数。

依照惯例,军舰长官总是第一批品尝这些食物。安德鲁对待官兵生活中的微小细节和对待军事视察一样一丝不苟、严肃认真。每当看到士兵狼吞虎咽时的贪婪摸样,他和小皮埃尔就感觉由衷的高兴与欣慰,仿佛就像打赢了一场大胜仗。

“勇士号”的训练标准都是依照瑞典海军的传统方式在进行,为了寻找敌舰、发现敌舰、打击敌舰,水兵们被要求操作舰船进行几小时,几天,甚至十多天,长时间且不间断的移动,始终保持高度警觉,以及对假想敌人的威逼态势。

一旦舰长发出进入战斗指令的旗语,收到指令各级军官就会将命令下达,水手长们冲着水兵高声叫嚷:“所有人准备好,你们升入天堂的日子已经来临!”此时,亲自担当鼓手的小皮埃尔大公站在甲板上急促敲打面鼓,清楚各自职责的水手们就要各就各位,依照长官下发的苛刻时间表,快速而准确的进入临战状况。

那些准备在桅楼上执行任务的水兵纷纷拥挤在帆缆下,两分钟内,这些人必须迅速而敏捷的攀爬到将10多米高的桅杆顶部的侧支索上,收起战时不需要的风帆,并将多余的帆布撸裹在下层桅杆,以此来减少战斗过程中桅杆高处着火的危险。在上下层的炮甲板,炮手们就向工蚁一般全程奔跑,各就各位。20多名火枪手也准备就绪,他们一方面监视水手们的工作,也准备投入到接舷战。

负责运输的水兵迅速的搬运来至少一个基数的弹药,交由炮手们将其填装到火炮的巨大炮膛中,并准确的插上引火炮栓;紧接着,炮手们继而又同心协力,将12门笨重的36磅和2门12磅火炮的炮口伸出炮窗之外。露天甲板也可视战况需要部署数门小口径火炮,发射葡萄弹、霰弹或链弹;一旦测量炮手矫正各项数据,炮长做完发射前的全部检查之后,最后就是等待指挥官的发射指令……

就这样,短短5到6分钟内,这艘“勇士号”战舰就可以将装备着14到20门火炮的炮位的复杂帆船,有条不紊的转变成为一艘实施精确打击的战舰。每次演练结束后,舰长就会奖勤罚懒。通常,波美拉尼亚大公会当众赏赐获得赞扬的优胜者几枚银币,并给遭遇鞭挞的可怜虫送上一瓶治疗伤痛的药水,用很是幼稚的话语勉励被处罚的士兵应该勤学苦练,为自己及其家人谋求荣耀与福利。

现如今,在安德鲁的要求下,法舰官兵也正在努力效仿瑞典海军锻造勇往直前的精神。安德鲁在教导小皮埃尔时曾说:“……舰船上各个任务都有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属位置,每个人就像一个车轮、一个乐队,一条轮轴,有秩序的运动着。这是全体水兵竭尽所能进行的一场完美、和谐、协调的表演。

对于一个国家而言也同样如此。国王之所以高贵,并非君权神授,而是他必须担当国家大脑中枢的核心职责。所以,他可以享受最大份额的胜利果实,也必须接受失败导致的一切罪责。而这也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欲握玫瑰,必承其伤的道理。”

这一时期,小皮埃尔的学习都是安德鲁亲自教导,包括法语、地理与历史;至于数学和德语,暂时由炮兵教官出身的拉克洛将军负责。等返回斯德丁或是德累斯顿之后,安德鲁还希望邀请德意志的著名学者歌德、席勒与黑格尔出任6岁波美拉尼亚大公的家庭教师。当然,少不了海顿这样的音乐老师。至于贝多芬听听他的歌曲就算了,安德鲁一贯不喜欢与梅毒病人打交道。

由于波美拉尼亚距离瑞典本土较远,中间隔了一个波涛汹涌还时常冰冻的波罗的海。不过,该地却毗邻北德意志,加之普鲁士对东波美拉尼亚长达百年统治,使得上述地区的绝大部分民众都是说德语,而并非瑞典语。所以在历史上,东西两个波美拉尼亚一直被视为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领地的传统范畴。

在战后如何处理普鲁士王国的问题上,安德鲁至今还没能拿出最终结果,只是在心中列出了不同的解决方案,但首先,普鲁士王国必须成为一个历史名词;其次,安德鲁也将遵守自己对萨克森选帝侯和瑞典国王的庄严承诺,那就是法兰西绝不会对莱茵河以东、以北的德意志领土抱有任何野心。

不过,安德鲁内心最倾向的一个操作,就是将波美拉尼亚与东西普鲁士合并,让小皮埃尔作为霍亨索伦家族的继承人兼勃兰登堡选帝侯。

所以,他在开战前就直接给东方方面军的宪兵分部下达了一道不做任何记录与备案的秘密指令:制造各种血腥事端,怂恿与支持波兰爱国者对普鲁士人的愤怒情绪,借助波兰人之手,屠杀与震慑那些不懂得变通的普鲁士贵族和军官。

基于此,安德鲁开始积极的为小皮埃尔寻找德国老师。当然,小皮埃尔在兰斯还会有其他老师,包括在庄园里忙于种豌豆的孔多塞侯爵,兰斯科学院的领军者拉瓦锡院士,以及忙碌于安德鲁法国36个省普及义务教育的洪堡。

等到莱茵河以西的德意志地区顺利完成了土地改革之后,普利欧领导的内政部门在今年8月下旬,将上述西德意志地区划分为12个省,与原来法国北方15省,比利时9省,一并成为现如今安德鲁法国的基本盘(欧洲部分)。

……

9月的一天清晨,当安德鲁带着小皮埃尔英姿勃发出现于但泽港时,码头上已经挤满了欢迎人群,这些人不停的挥帽致意,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一些兴高采烈的妇孺,手中还在拼命挥舞波美拉尼亚大公国的黑鹫旗与法国的三色旗,至少安德鲁是看不到矫揉造作的摸样。

很快,军乐队的鼓声大作,长笛、带饰穗双簧管、弯管角号和铜号齐奏。他们隶属于近卫师团的军乐队,圣西尔将军已在数天前从左路军的麦克唐纳将军手中接管了但泽港一带的防务。

当父子俩的双脚重新回到坚实的陆地时,上位者用略带矜持的笑脸,抬头望了望,开始向迎接自己的但泽民众挥手示意。不远处,赶来迎接最高统帅的法国士兵步伐矫健,精神抖擞地行进着,他们在码头广场上表演着眼花缭乱的队列礼。头戴饰有马鬃缨头盔的龙骑兵分散道路两侧,配合宪兵设置一道道安全警戒线。

距离安德鲁十几步之外,但泽议会与市政厅的代表们正簇拥一位白发苍苍,蓄有浓密胡须的老人朝这边走过来。这位颤颤巍巍的老人还托起一个木托盘,里面装有一个刚出炉的大圆面包,面包上放了一小纸包盐。

这是但泽议会与市政厅官员依照新教路德宗与斯拉夫人的传统,意在向身穿法军最高统帅与波美拉尼亚大公,表达最高敬意和最热烈的欢迎。等到老者来到面前时,安德鲁止步不前,却望着身边的小皮埃尔,用目光鼓励孩子自行上前。

于是,这位面目清秀,金发碧眼的小大公走到呈送面包的老者面前,他打开小包盐袋,将晶莹剔透的盐粒均匀撒在大圆面包之上,随即用手指扯下一小片面包,当众塞入嘴里咽下,表示波美拉尼亚大公将会捍卫但泽民众的安危。

然而,这项欢迎仪式却没有立刻结束。

在一名侍卫接过迎接老人手中的面包托盘时,老者却并没有立刻离开,略显无礼的抓过年幼的波美拉尼亚大公胸前那根吊坠,放在眼前端详。坠子是枚戒指,属于波美拉尼大公的私人印章,6岁的小皮埃尔无法戴在手指,只能佩于前胸。

安德鲁摇头制止了身边侍卫的呵斥,那是他知道面包老者的目光中没有杀气。最终,老人向着波美拉尼亚大公单膝下跪,还亲吻着手中戒指的戒面。

陪同一旁的但泽议员与市政官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变得不知所措。那是按照波罗的海沿岸的民族传统,一旦欢迎老者当众亲吻征服者的戒指戒面,就意味着但泽地区的近10万民众已经向波美拉尼亚大公表达臣服之意。

在港口民众那此起彼伏的“波美拉尼亚大公万岁”的口号声中,进退不得的城市议员、市政厅官员与贵族们最终也不得不加以效仿,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单膝下跪,向自己面前的新君主,波美拉尼亚大公表达至高无上的致敬与效忠。

在得到父亲的暗示后,小皮埃尔很是高兴的扶起老者,并给予热情的拥抱,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金币,当众赏赐于面包老人。

第355章 普鲁士必须成为一个历史名词(上)

毫无疑问,那位面包老者也是宪兵队事先安排好的托儿。等到来到但泽市政厅之后,安德鲁还当众签署了一道法令,将这座新教徒为主的港口城市及其周边50公里范围,永久划分给波美拉尼亚。至于来自华沙特使的抗议,安德鲁懒得理会。事实上,这是独-裁者对出尔反尔的波兰大贵族们的一种变相惩罚。

除了泽但(格但斯克)被割让给波美拉尼亚之外,普鲁士已经放弃或被法军攻占的索恩、格涅兹诺省、波兹南省、谢拉兹省、卡利什省、普沃茨克省、布杰斯克-库亚雅省、伊诺弗洛科沃夫省、多布雷尼地区和克拉科夫省、拉瓦省和马索维安省,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大波兰地区,其面积6万平方公里,人口约有110万,上述地域一律归于东方方面军的宪兵分部在当地实行军管。

此外,安德鲁同意了军委会的意见,效仿西德意志模式,从那些拥护《1791年五三宪法》的中小贵族与平民中间加入到军管委会下属的行政顾问委员会中。

不仅如此,安德鲁在宣布但泽并入波美拉尼亚的第二天,将自己的下一步目的地改在柯尼斯堡前线,而不是原定南下访问华沙。此外,他还下令无限期推迟法属波兰第三军的组建。这原本是要交给大贵族派代表,波尼亚托夫斯基亲王指挥。

很多时候,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尤其是号称“作死小能手”的波兰人。尽管华沙议会已经推选萨克森选帝侯奥古都斯一世担当波兰国王,但对安德鲁法国提出的其他多项要求置之不理,这其中就包括改组贵族议会,恢复《1791年五三宪法》;实行波兰王位的世袭继承制;以流放方式惩治亲普亲俄的叛国者;以及有条件的解放农奴和半农奴,最少也必须改善农奴生活环境,并在已收复的波兰国土上实施军役换土地的政策,等等。

在波兰的阶级成分中,约两成数量是贵族,三成为自由民,最后剩下的半数属于农奴或半农奴。其中的大贵族与大农奴主仅占贵族比例的8到10%,但这些人却是构成了议会的多数派。不可否认他们同样拥有对波兰的满腔爱国热忱,希望国家能恢复包括立陶宛、拉脱维亚、爱沙尼亚、拉脱维亚、乌克兰等在地在内的大波兰王朝的黄金时代。然而,太多的私心杂念也促使他们不愿意主动放弃手中的权利。

这些大贵族们恋恋不忘波兰的国家政治中还有一个历史悠久的“光荣传统“,就是在长达数年、十多年,甚至数十年间不需要任何国王或王储,施行由大贵族联合执政的议会民-主共和制。但今日不同往昔,现在的波兰王国早已不是那个征伐各地异教徒与野蛮人,拯救耶稣基督于火热(在维也纳城下击败土耳其大军成功挽救西方世界),勇不可挡、威震四方的东欧强国。它只是一个加在法国与俄国两大列强之间人口不足4百万,面积20万平方公里的小国、弱国。

为此,安德鲁准备在维尔瓦斯河与涅曼河之间解决俄国10万干涉军之后,就准备向华沙下达一份最后通牒令。由于东方方面军沿途的鲸吞蚕食与爱国心的号召力导致波兰贵族议会军早已五不存一,无法对法国-军队构成任何威胁。此外,被收复的(普占)大波兰地区继续实施强而有力的军管制,部分行政权也下放交给波兰的中小贵族与自由民组成的咨询顾问委员会(地方议会)。

……

在进驻但泽的第二天清晨,安德鲁下令他的近卫师团于城市南郊的一片草地上举行了一场大检阅,并邀请各国使节参加。整个队伍以团营为编组,依照仪式规则应通过的主-席台。检阅部队的一名上士手持五彩缤纷的本团军旗,由军需官率领走在前面迎风招展。接着是指挥本团指挥官的坐骑,所有马匹都佩带有金色花字姓名和徽号的华丽马披。随后是旅一级将军及其随员。

各团各营均擎着招展的旗帜,边擂鼓奏乐边行进。安德鲁领着6岁的波美拉尼亚大公,由众多但泽官员、各国外交官,以及刚从奥尔斯丁前线赶来的沙恩霍斯特将军陪同下,站在临时搭建的检阅台上。

全体军官和骑手从他面前经过时均要敬礼致意;士兵们也同样穿上了崭新的阅兵服,显得整洁利落,甚至还很漂亮英俊。此外。所有士兵的大檐帽上和掷弹兵的制帽上都被要求插了绿枝条,好像预示着未来将取得新的胜利。

当师团长圣西尔将军走到安德鲁面前按规定的礼仪向他致敬之后,安德鲁很是兴奋高声说道:“瞧!我们的革-命士兵!真是好样的,个个精神抖擞,看着真叫人痛快。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了!

胜利属于他们!

光荣也属于他们!”

阅兵之后,就是操练表演开始。近卫师团各部异常准确地做出条例规定的机动动作。轮到表演训练的一个主要项目,贯穿冲击。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拼刺刀与肉搏战。尽管近卫师团已装备了最新式的击发枪加米尼弹,还配置了坐骑,但作为统帅直属近卫军,从上至下都是敢于刺刀见血,勇往直前的掷弹老兵。

依照圣西尔将军的命令,成千上万的骑兵、步兵与炮兵高喊着“为了胜利!为了光荣!”,在滚滚硝烟中厮杀在一起。进攻演练进行得非常生动、逼真,使参观的人都感到困惑莫解。等到烟雾陆续消散,又显出原来那种整齐的队列,不过现在的间距已逐渐拉开了,这时观众又转惊为喜。

“我这一生从没看到比这更好的士兵!”一位巴伐利亚外交官高声赞叹说。不久,圣西尔将军策马来到众多随从前呼后拥的安德鲁面前。他头戴轻便头盔,身穿骑兵短衣满身灰尘。他敏捷地跳下马,朝这安德鲁与小皮埃尔大公行了军礼。

为庆祝但泽成为波美拉尼亚大公国的一部分,但泽市政厅决定在阅兵礼的下午,为皮埃尔大公的到来举行一场盛大的庆祝活动。数小时之后,城市中心广场上的人们高高举起盛满红、白葡萄酒的酒杯,顿时仿佛彩色喷泉在胜利广场上向上涌流。另外,从中午开始持续到傍晚时分,一箱箱装满烤全牛、烤乳猪、火腿、烧鸡、烤鸭从城区的各个餐厅被送到市政厅广场的入口处,继而免费供应城市里的数万市民与近卫师团官兵,一同尽情享用。

等到夜里,光怪陆离的彩灯明光耀眼,万朵焰火升腾散射。此时,安德鲁正带着小皮埃尔站在市政厅的3楼,隔着落地玻璃窗欣赏着夜空中那五光十色的烟火表演。小波美拉尼亚大公看到的是美丽漂亮、光彩夺目,但在独-裁者心中却不停的犯嘀咕,“该死的,又是成千上万的法郎被烧光了!”

那是拉克洛曾汇报说但泽市政厅为举办这场庆祝活动,从商人那里筹集了六百万兹罗提(约3百万法郎)。要不是这其中的两百万法郎是交给占领军充当维持费,眼红的安德鲁或许忍不住要巧取豪夺,填补一下行将枯竭的军费。

尽管安德鲁曾提前半年,发行了一亿法郎的军债,但20多万部队的日常消耗,以及两个方面军,尤其是东方方面军庞大支出、武器换装与弹药贮备,就在8月之前花去了3千万法郎,再扣除9月初,安德鲁策动斯德哥尔摩政变开销的1千万法郎预算,等到第三次法普战争开战前仅剩下6千万法郎。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这话不假,普鲁士军队一败千里,看似被法军击溃或围歼,但实则是被法郎活活压死。从8月初第三次发普战争开始,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海陆军的各种开销就用去了1千5百万法郎。依照这种速度发展下去,等到年底时,所有战争资金都行将枯竭。为此,兰斯方面数次发来信函,提醒最高统帅务必尽早结束战争,以免对国内经济造成负面影响。

此外,身为第二财相的乌弗拉尔也告知安德鲁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那是欧洲的三大主要债券市场即将对兰斯法国关上大门。

一周前,英国议会下院通过了一道紧急法令,规定在安德鲁法国在结束战争,恢复普鲁士王国和布伦瑞克公国的被占领土之前,伦敦债券市场不得再为兰斯方面发行一先令的国家债券;至于安德鲁法国的另外一个大金库,阿姆斯特丹证券交易市场也相继出台了一系列规定,从9月份开始限制法郎债券的发行数量和规模;与此同时,法兰克福金融市场同样受到伦敦与阿姆斯特丹同行的影响,以及奥地利方面的压力,也准备减少对兰斯的贷款力度。

唯一值得安德鲁高兴的,由于巴黎雅各宾派即将对吉伦特派的政治胜利,直接引发了法国中南部的持续动荡,从里昂、南特、图卢兹、到波尔多和马赛等地的富人巨贾等大有产者变得异常恐慌起来,他们开始将大量资产转移到海外。而其中,同为法国的兰斯一方成为这些南方商人的首选。为了得到安德鲁的帮助,地中海商业协会甚至集体包销了铁路债券余下的5千万法郎。

安德鲁写信给乌弗拉尔,让联合银行的代表们抢在巴黎军队南下之前,搬空富饶南方各省的资金,并为下半年的欧洲战争至少再筹集一亿法郎,为此,他还将尚未完全占领的摩洛哥殖民地抵押出去。

此外在东普鲁士等新占领区,安德鲁同意了宪兵分部提交的收割方案,鼓动平民对那些暗地里抗拒法军,依然倾向普俄的贵族势力实施大规模清缴。

……

第356章 普鲁士必须成为一个历史名词(中)

到了9月中旬,蒙塞将军和他的东方方面军司令部已赶赴最前线,督促右路军围攻奥什但丁要塞,至于作为战略预备队的两个法国-军(第五军和第八军)却被拖后在绿山城的奥得河一带。这明显不符合总参谋部在两个月前制定的总体作战部署。依照要求,东方方面军在最后的攻坚阶段必须迅速投入战略预备队,尽早完成对东普鲁士全境的占领。

为此,方面军参谋长兼总参谋部作战部长的沙恩霍斯特将军连夜赶赴但泽,准备当面向安德鲁统帅陈述东方方面军的改变作战意图的充分理由。尽管统帅部已事先授权该方面军可以视战场形式变化,自行调整作战方案,事后再上报统帅部与总参谋部。然而,上述变动的后果不仅仅是军事方面,还涉及军费预算、后勤补给与政治外交等方方面面的一系列调整。

此时此刻,听完沙恩霍斯特汇报的安德鲁,依然死死盯望着墙壁上悬挂的作战地图,上面有蓝色重点标注的东普鲁士的最后两个重要据点:

一个是临近波罗的海的临时首都柯尼斯堡,即将受到联合舰队与左路军的全面围攻,普军副总指挥布吕歇尔将军亲自带领2万守军驻防该地;另一个是陷入法军重重包围下的奥什但丁要塞,东方方面军司令蒙塞将军亲自在此督战。前线部队请求的内河分舰队也从但泽湾逆流而上,沿着维纳河缓慢推进到敌方要塞;

至于威廉三世和他的普鲁士王室在法军攻克但泽之后,便匆忙逃离于东北角的克莱佩达城,涅曼河的出海口。然而,这座原属于波兰-立陶宛联邦的城市位于涅曼河东岸,从法理上来说自1793年1月之后就属于俄罗斯帝国统治所有。

望着巨幅地图沉思良久之后,安德鲁这才转过身来,对着守在一旁的沙恩霍斯特问道:“这么说,方面军司令部上下已经统一了意见,决定保留普鲁士的最后两个据点,柯尼斯堡和奥什但丁一直到9月28日,目的在于尽量将俄国人吸引到涅曼河以西,在我们事先选定的战场,以我们擅长的作战方式进行战斗?”

“是的,统帅阁下!”沙恩霍斯特的回答简短有力。

尽管这个战略思想是司令官蒙塞将军首先提出来的,但具体实施方案都是参谋长完善与规划。为了误导俄国人对法军数量的判断,方面军司令部故意让6万战略预备队没有出现于东普鲁士战场,而是距离奥什但丁4百公里外的奥得河附近,有条不紊的进行军事演习。此外,上述两个军组建时间1年不到,半年内才服役的新兵占了多数。

“哦对了,俄国涅曼河那边俄军指挥官是谁?”安德鲁忽然一问。

沙恩霍斯特说:“是鲁缅采夫元帅,两周前刚从黑海军区调过来的。”

“咦,不是苏沃洛夫吗?”安德鲁感觉很是奇怪,自从第二次瓜分波兰之后,作为立陶宛总督的苏沃洛夫,就是下一次吞并整个波兰的西征军总指挥。

等到作战部长的解释之后,安德鲁这才清楚,那是大嘴巴苏沃洛夫的老毛病又犯了,不仅丢了涅曼河方面军司令的位置,还被解除了立陶宛总督的职务。目前奉圣彼得堡枢密院之令调往俄国某个内陆省份,但事实上是被沙皇流放了。

听到这个消息,穿越者内心顿时轻松下来。

在拿破仑战争期间,俄军最牛-逼的三个将军(元帅)中,悍将巴格拉季昂不过是一个典型的俄国将军,打起仗来的确不怕死,但作为俄国亲王少有谋略,根本不足为惧;库图佐夫名气的确挺大,那更多属于前苏卫国战争期间吹捧出来英雄。在与共和国法军或帝国法军的无数次交战中,库图佐夫和他指挥的俄军一贯都是胜少败多,1812到1813年的大翻盘,却得益于俄国冬将军的全程协助。

唯独苏沃洛夫,安德鲁很是忌惮。那是在另一时空,这个俄国瘦小老头在率领俄军远征北意大利和瑞士的过程中,居然一口气将莫罗、麦克唐纳和儒贝尔率领的三个共和国-军团打得几乎全军覆没,包括维克多、奥热罗、马塞纳等诸多今后的拿破仑元帅都成为其手下败将。若非猪队友奥地利担心俄国人在北意大利与瑞士扩大影响,故意切断俄军补给线,否则苏沃洛夫还计划深入法国本土作战。

为了对付苏沃洛夫,安德鲁给予东方方面军配属了空前规模的18万大军,如果在算上瑞典与萨克森两国盟友派出的军队,将有24万大军去应付俄国方面的区区10万人。倘若战局不利,总参谋部的贝尔蒂埃将军甚至还依照安德鲁统帅的要求,拟定一个紧急应变方案:五周内快速调遣3个军8万人,从莱茵河赶赴1200公里外的维尔瓦斯河与涅曼河,担当第二批战略预备队。

可尽管如此,安德鲁仍然尽可能的避免与俄国人的正面交战,哪怕圣彼得堡的那位保罗一世已对兰斯法国正式宣战。但类似“宣而不战”的老伎俩,从1789年至今,俄国人已经干过无数次了。似乎是感觉秒杀鱼腩一般的普鲁士军队很不过瘾,信心十足的东方方面军想着要与俄国人进行一场空前大较量。

“你们知不知道,在战争期间,方面军的18万官兵平均一天消耗的费用会有多少?”安德鲁斯条慢理的问了一句,而他面前的沙恩霍斯特保持了缄默,很是明智的没有接过话题。

当然安德鲁也没想到让部下来回答,他自己补充一句说:“是70万法郎!这相当于兰斯地区28万家庭成员一周的全部支出。不过,既然方面军司令部已经达成一致意见,希望延续四到五周的战争时间,对此,我代表统帅部表示同意。但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们取得的战果必须远高过那两千多万法郎的成本投入!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点,务必让涅曼河成为10万俄国士兵的伤心河!”

当总参谋部拟定第三次法普战争的时候,安德鲁最初只是将俄国人列为此次战争的备选打击对象,排在消灭普鲁士和收复波兰任务之后。等到圣彼得堡方面正式向兰斯法国宣战,加之东方方面军司令部对俄国干涉军的集体意见,使得安德鲁最终确定将围歼俄国涅曼河方面军作为未来最重要的战略目标。

很快,安德鲁转过身子,将视野再度投向墙壁上的那张1793年的新版欧洲地图时,他的目光在很多时候里都牢牢钉在右上角的那一片绿色区域-――俄罗斯帝国。一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历史使命感,在穿越者心中油然而生。

如今的俄罗斯帝国的疆域面积,尽管还远未达到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的鼎峰状态,但它已经是一个幅员辽阔,横跨欧亚两洲的庞然大物,并且拥有近4千万人口。每次,安德鲁环顾俄国的历史与地理地图,心中就会念及到俄罗斯民族(东斯拉夫民族)那向外拓展的天性、逆境中的坚韧精神、困境中的耐性、对君主专制的崇尚,以及萦绕耳边的东正教堂钟声。

历史上,这个斯拉夫民族曾无数次遭到哈萨克人、突厥人、鞑靼人、波兰人、瑞典人的统治与奴役。直到两百年之前,当时的莫斯科公国才逐渐摆脱被外族占领的状况,新兴的俄罗斯开始出现。从彼得一世延续到叶卡捷琳娜二世的一系列富有成效的改革,使得野蛮生长的俄国在获取欧洲文明养分的同时,依然保留了其内心的贪婪。从此以后,这个令世人生畏的大帝国在这片冰雪荒原迅速扩张。

“必须给这个野蛮人国度的脖子紧紧的套上一根缰绳!”安德鲁曾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而现如今,就是必须认真的加以实施。

一场大国之间的战争,绝不仅仅是士兵素质、军官指挥、武器装备、通讯能力与军需补给等战场因素的简单对比,而是一场涉及政治、军事、经济和外交,以及民族凝聚力等全方位的综合较量。

对于这一方面,穿越者远比起欧洲其他君主或是军事统帅,有着极为深刻的清醒认识。独-裁者除了在涉及政治、军事、经济和外交的大战略层面。偶尔高瞻远瞩的搞搞一言堂外,体现与某个战役或是具体战术方面,安德鲁从不效仿后世的“德国狂人”或是那位“俄国慈父”,为彰显自己并不具备的军事才华,违背前线指挥官的正确判断,强行下达一些注定得不偿失,甚至是葬送胜利的“微操作”。

基于对“拿破仑历史”的了解,安德鲁本能的对俄罗斯巨熊抱有强烈的敌意。从1792年的卫国战争之后,他就在秘密布置反对俄国的多国-军事同盟。

策动斯德哥尔摩政变,扶持卡尔十三世登上王位,继而从实质上掌控整个瑞典;之所以要彻底灭亡东普鲁士,其中一个重要理由,就是威廉三世与俄国缔结了军事同盟;法国对波兰流亡组织的支持,前后组建了3个波兰军团(由于政治原因最后一个军尚未正式授旗),这也是基于要将波兰拉上反俄第一线的原因。

……

第357章 普鲁士必须成为一个历史名词(下)

不仅如此,秉承红衣大主教黎塞留公爵的实用主义精神,安德鲁延续了与异教徒的良好合作,大力支持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和波斯帝国对俄国人的复仇举动,不仅将大批先进武器(多数为战场上缴获的奥地利或普鲁士的制式步枪与火炮)卖给东正教的敌人们,还派出军事代表团公然为上述东方军队有偿培训步兵和炮兵。

想到这里,安德鲁高声叫来守在办公室外的执勤副官科兰古,他命令道:“中尉,去把拉克洛将军叫过来。”

一听到安德鲁将军情六处主管即将来到统帅办公室,沙恩霍斯特本能的想要退出,毕竟有些政治方面的机密并不是一个方面军参谋长需要知道与了解的。

然而,安德鲁却叫住了想要请辞离开的作战部长,他挥了挥手,说道:“你留下来听一下,我需要你在对俄的作战方案中体现出总体战的强大优势。现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整个瑞典已经掌握在我的手中,波罗的海联合舰队不仅全程配合法军作战,还将从芬兰湾上直接威胁圣彼得堡;而在华沙方面,等到普鲁士灭亡之后,我将派人给贵族议会送去一份最后通牒,让波兰人依照我的意志对俄国宣战。否则,我不介意在波兹南分裂出第二个波兰。”

数分钟后,拉洛克走进房间,安德鲁首先让这位情报部门的主管汇报了奥斯曼帝国与波斯帝国对俄战争的筹备情况。然而,拉克洛开头的一句话就给安德鲁大泼了一瓢冷水,他解释说:“奥斯曼苏丹塞利姆三世已明确拒绝了我们伊斯坦布尔大使的请求,他表示未来10年内绝不可能同俄国人在黑海附近重新开战!”

等到1792年与俄国签订《雅西条约》之后,使得奥斯曼帝国得以喘息。不久,塞利姆三世为了重振昔日老大帝国的雄风,以迅速崛起于欧洲大陆的兰斯法国为模式,在内政、外交、经济和军事制度等方面采取了一系列革新措施,从而成为帝国历史上最早实行大规模“欧化”改革的土耳其苏丹。

尤其是在军事方面,塞利姆三世为了获得安德鲁法国的鼎力支持。他力排众议,将摩洛哥到突尼斯这一片早已脱离帝国管辖的北非领地,统统“划拨”给法国人实施殖民地统治。不久,法国-军事代表团为这名开明苏丹创办了各个兵种的军事学校,并由有实战经验的法国教官任教。此外,法国教官还建议土耳其仿效法国-军制,以军-师-旅-团的建制来组建一支忠于苏丹的现代化常备军,取代外战外行、内战内行,只会搞宫廷政变的禁卫军(耶尼塞里军团)。

很显然,塞利姆三世玩改革玩上了瘾,不仅是军事方面,他还将各种改革措施推广到政治、经济与外交,甚至是教育等诸多方面。

他改组了帝国国务会议,规定一切重要决议均须经过他所领导的改革委员会讨论、通过后方可实施;制定、颁布新的行政法规;鼓励创设民办学校,提倡发展出版印刷事业;改革各级行政机关,改军事采邑为国家土地,并代之以包租制。

在外交方面,他在英、法(兰斯)、俄、奥等各主要欧洲国家首都设立正规的、常驻的奥斯曼帝国大使馆,派遣年轻的使节去研究驻在国的社会、外交及各项制度,借以改进帝国的对外政策……

能搞改革当然不是坏事,但对于安德鲁发出的反俄同盟请求却置之不理,一心想着在和平环境下带领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再度崛起,这就大错而特错了。因为塞利姆三世的举动,明显偏离了安德鲁为奥斯曼土耳其设定的政军改革线路图。

“所以,对于一个不能牵制和打击俄国人的盟友,是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安德鲁一字一句的说,他对着情报官嘱咐道:“让你的人准备实施备选方案吧。”

所谓的备选方案,就是暗中扶持反塞利姆三世势力,在伊斯坦布尔策划一场军事政变,让土耳其人的枪口对准黑海对岸的俄国人。历史上,赛利姆在治国方面的一系列革新行动,不断遭到大封建主和耶尼塞里军团的强烈反对和攻击。

基于奥斯曼帝国习惯于玩弄军事政-变的优良传统,只需一点点火星在军营里的汤锅边闪动,那么塞利姆三世的苏丹之位将很难维持到1794年。在安德鲁眼中,奥斯曼帝国就像一具老朽之躯,青春和力量都已经消耗殆尽,只剩各种各样的毛病。无论哪种人实施了何种努力,最后的结果也无非是苟延残喘罢了。

安德鲁派出的军事代表团从来都不是一个单纯的军事机构,其中的半数人员都从事着不同性质的秘密使命。他们的名字少有人知,他们的功绩不亚于一个师团。驻瑞典的军事代表团就成功策反了波美拉尼亚驻军的上上下下,为斯德哥尔摩政-变创造了前提条件;驻萨克森公国的军事代表团直接影响着德累斯顿的内政外交,暗中清除了不少反法份子;至于驻扎在异教徒国度的各个军事代表团,其特殊使命尤为明显。暗中与不同政治势力打交道,就是属于他们的工作日常。

一旁的沙恩霍斯特听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位最高统帅真是搞阴谋的行家高手,在法国,他和他雅各宾派战友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推翻了存在了9百年之久的波旁王朝;一周前,他只身赶赴斯德哥尔摩,24小时内将不得人心的古斯塔夫四世赶下台,把卡尔十三世送上王位,让自己的私生子成为储君;至于俄国的宫廷危机,包括保罗一世的上位,有传闻也与军情局六处的暗中筹划有关。

拉克洛除了通报伊斯坦布尔的坏消息外,也提及在德黑兰那边传来一个好消息。得到兰斯法国军事援助的波斯大军阀阿迦穆罕默德,乘着桑德王朝后裔争夺王位而互相残杀之机扩张势力,近期已攻破旧都城克尔曼,继而完成了对原波斯帝国绝大部分省份的统治。

当然,成为“波斯的王”只不过是阿迦穆罕默德的起点。成为所有突厥人的王中之王,恢复大突厥汗国往昔的光荣,才是这位阉人军阀的终极梦想。此时,南面的阿富汗已经表示臣服,巴尔赫,坎大哈等地都已纷纷划进了大波斯帝国的政治版图。不久之后,新兴的波斯帝国又从山河日下的奥斯曼土耳其手中,得到了库尔德斯坦、伊拉克和阿塞拜疆等地。

此刻,昔日波斯的藩属诸国中,只剩下信奉东正教的格鲁吉亚仰仗着沙皇俄国的强大势力,表现的桀骜不驯,不肯向波斯帝国屈服。所以,当法国驻德黑兰大使提出要与波斯帝国结成反俄军事同盟时,阿迦穆罕默德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这位波斯皇帝表示将在法俄战争正式爆发后的一个月内,于高加索方向发动针对俄国及其附庸国的“圣战”。在高加索与格鲁吉亚那里,一直驻扎着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派出的宠臣,瓦列利安祖博夫伯爵率领4万步兵,22万骑兵,还有上百门大炮。当然,作为政治利益的交换另一部分,兰斯法国及其欧洲盟友将会在第一时间里公开承认波斯帝国对格鲁吉亚地区那无可争议的统治权。

1小时之后,得到了满意答复的沙恩霍斯特将军踌躇满志的关上了最高统帅的办公室大门。然而,拉克洛并没有随之离开,他面色忧虑的拿出一份情报,那是驻波斯军事代表团发来的一份密文,上面叙述了一个极为恐怖与残忍的事实:

在攻克旧都城克尔曼之后,这位波斯皇帝阿迦穆罕默德愤怒于克尔曼人对卢特夫阿里汗的支持,将城中所有的男性居民杀死或弄瞎,挖出的2万只眼球堆在胜利者穆罕默德汗的面前,妇女和孩童被卖为奴隶……

拉克洛毫无隐瞒的说:“我非常担心,波斯帝国在攻占格鲁吉亚之后,会对当地信奉东正教的军民实施同样毫无人性的大屠杀与疯狂虐待!”

安德鲁面无表情的问道:“在1个法国人和1个格鲁吉亚人之间,你会选择捍卫哪一个人的生命?”有时候,文青就是病,写过小黄-文的拉克洛同样如此。

“是法国人!”拉克洛低下了头。

安德鲁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部下可以出去了。

无论是那个想着收复格鲁吉亚失地的波斯帝国,还是想要逃避对俄战争的奥斯曼土耳其,对于安德鲁而言,不过属于战略地图中无足轻重的棋子。事实上,安德鲁在正式场合都不愿称呼奥斯曼土耳其与波斯两国为盟友。

一旦格鲁吉亚发生人道主义悲剧之后,安德鲁大可以此为借口大做文章,顺势发动一场十字军东征也未尝不可。现如今可是18世纪,没有太多的圣母-婊,是属于“射程即正义,口径即真理!”“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范围之内!”的强权时代。

当然,前提条件要视兰斯与圣彼得堡的关系状况而定。依照安德鲁的理念,如果无法加以征服,那就将其拉拢成为朋友与伙伴,直到找到灭亡对方的方式方法为止。

不久,为了挑动俄国-军队主动越过涅曼河,向东方方面军发动进攻,安德鲁签署了一道命令:从即日起,波罗的海联合舰队将留下几艘法国籍护卫舰监视柯尼斯堡,其主力立刻北上。该联合舰队的任务将是配合驻防于赫尔辛基的瑞典本土舰队,借口圣彼得堡对兰斯法国宣战而依照法瑞两国的同盟约定,将在芬兰湾与波罗的海之间实施贸易禁运,严禁各国商船与俄国人开展贸易。

与此同时,奥什将军的第一军主力已从布伦瑞克开赴汉堡,而瑞典军队的1个混成师团也进驻位于汉堡北面65公里外的吕贝克城,这3万多联军一方面是继续保持对汉诺威公国的强大军事压力;另一个方面,是从日德兰半岛南端威逼丹麦-挪威联合王国,迫使哥本哈根放弃(无法履行)与俄国人的结盟协定。

……

第358章 普鲁士必须成为一个历史名词(续1)

从17到18世纪,这是属于普鲁士的对外征服与领土调整,以及它在《威斯特伐利亚和约》与法国大革-命之间的一百多年内崛起与发迹的大时代。

在欧洲各国君主持续不断的嘲讽声中,腓特烈一世之子,号称“士兵国王”的腓特烈威廉一世节衣缩食的打造出一支不同于当时欧陆列强的彪悍军队;而其子腓特烈二世,也是被后世尊称为“腓特烈大帝”的战争君主,则用这支勇猛无敌的军队为普鲁士王国攫取了奥地利的西里西亚以及波兰的西普鲁士。

从此以后,柯尼斯堡(东普鲁士)与勃兰登堡(西普鲁士)总算链接到一起,通过泽但走廊,整个普鲁士王国在欧洲新版图上有了连接在一起的漂亮弧线。

就在被腓特烈二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因为一句话而重重得罪了欧洲三位最有权势的女人:俄国的女沙皇伊丽莎白一世,奥地利女皇玛利亚特蕾莎(实际为奥地利女大公),以及路易十五最著名的情妇蓬帕杜夫人,最终导致波及整个欧洲大陆轰轰烈烈的反普同盟战争全面爆发。

也许是多难兴邦,这位腓特烈大帝凭借天赋、过人的毅力以及相当惊人的运气撑过了七年战争之后,此时的普鲁士已经成为欧陆公认的第一军事强国。然而,就在踌躇满志的腓特烈大帝的继任者们,威廉二世与威廉三世父子试图将普鲁士王国送到一个令欧陆君主仰慕的新高度时,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灾难降临了……

一年内的三次法普战争,意味着作为欧洲四大国之一的普鲁士即将消失。以腓特烈大帝的尚武精神和棍棒栽培出来的普鲁士军队,曾经被视为欧洲最强的军队,在法国启蒙思想以及大革-命精神重新武装起来的法国士兵面前,居然变得不堪一击,犹如土鸡瓦狗一般。

整个欧洲都为普鲁士的败亡而叹息,为安德鲁法国的快速崛起而震惊之际,从萨克森到布伦瑞克,德意志各小邦国惊恐万状,纷纷向来自兰斯的伟大征服者表示归顺,祈求宽恕和庇护。他们阿谀奉承,保证自己对安德鲁的忠诚。

毫无疑问,第三次法普战争的结局已经不可更改,那是兰斯法国的最高统治者安德鲁在但泽市政厅公开宣称:将彻底消灭这个本应该在30年前的七年战争中灭亡的普鲁士王国,发誓将这个穷兵黩武的国度从欧洲文明政治的版图中剔除掉,让血腥残暴的普鲁士成为一个永久的历史名词,而被后世者彻底遗忘。

……

从但泽赶往埃尔布隆格的四轮马车上,身为普鲁士太子妃路易莎最终放下了手中《但泽每周新闻》。这份报纸是今早抵达但泽港时,自己身边的忠实侍从冯福斯伯爵夫人从路边报童那里买来的。

在持续摇晃的车厢内,或许是读书看报时间过长的缘故,使得路易莎的眼睛感觉有些肿胀酸痛。于是,她头枕车厢,选择闭目休息,然而心中所想依然是《每周新闻报》评述中的内容。

……兰斯的征服者为了灭亡普鲁士,并不仅限于军事上的简单占领,还包括对普鲁士引以为傲的历史和文化,进行大肆摧残、羞辱。就在法军第三次占领无忧宫之后,安德鲁下令宪兵队将腓特烈大帝生前使用的战剑、颈甲以及勋位绶带和闹钟等等统统打包好,全部运到斯德丁王宫,交给他的儿子,那个7岁不到的波美拉尼亚大公保管。

为此,安德鲁还得意洋洋的说:“在缴获的普鲁士国王的珍宝中间,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些战利品。现如今的霍亨索伦家族不配享受这些荣誉。这个卑下的国王,卑下的民族,卑下的军队,这个国家欺骗所有的人,它不值得存在下去!”

也是在8月上旬,安德鲁还命令把腓特烈大帝为纪念在七年战争中,于罗斯巴赫战役大败法国-军队而建立的纪念圆柱运回兰斯,陈列于当地博物馆里。圆柱附近项目标注着一行字:英勇士兵已为法兰西清洗了七年战争中的耻辱。

此时,路易莎心中却是思虑万千,但总归一点就是如何劝说法国的独-裁者放弃肢解普鲁士的决定,哪怕只是让霍亨索伦家族保留东普鲁士和柯尼斯堡也行。不同于丈夫威廉三世将所有复国希望寄托于不靠谱的俄国新沙皇保罗一世那边,身为梅克伦堡-施特雷利茨郡主路易丝更愿意获取法国征服者的谅解。

好在今年7月下旬,路易莎太子妃已为霍亨索伦家族生了一位健康的继承人,腓特烈威廉四世。依照欧洲王室的古老传统,哪怕是固执的普鲁士王后也不再限制路易莎与非丈夫的男人日常接触,尤其是在关乎生死存亡的国事方面。

两天前,路易莎在忠实侍从福斯伯爵夫人的陪同下,从克莱佩达租了一艘商船来到但泽。不巧的是,安德鲁已在近卫师团的护送下,于清晨离开这座城市,去向不明。但在两枚弗罗林金币的诱惑中,市政厅就有人偷偷告诉这位自称是“福斯伯爵夫人”的高贵女士,可以前往60公里外的埃尔布隆格碰碰运气。

在驿站换乘马车时,作为贴身女侍从的福斯伯爵夫人忽然腹痛难耐,医生建议病人必须留在但泽修养几天,不得已路易莎只能将伯爵夫人留在但泽,自己一个人驱车前往埃尔布隆格,这个天主教徒集聚的城市。

去年12月,当普鲁士占领但泽走廊之后,就以安全为由将但泽城区的近2万天主教徒,强行迁徙到60公里外,埃尔布隆格河的入海口,一座废弃多年的港口。

埃尔布隆格初建于十三世纪,曾为波罗的海重要港口,但后来因为河道淤塞,海港作用渐失而衰败。等到2万天主教徒迁徙过来之后,这座废弃上百年的港口城市正努力恢复往日生机。数周前,一条运河将埃尔布隆格河同维斯瓦河相互连通。使得来自华沙的货物可以从埃尔布隆格港口,畅通无阻的进入波罗的海。

在临近中午时分,路易莎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她把头伸出车窗张望,发现一小队佩戴三色帽徽的法国骠骑兵已从茂密树林里窜出,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当科兰古中尉将普鲁士太子妃路易莎到来的消息告知安德鲁时,他正站在埃尔布隆格河的入海口,眺望着远方的波罗的海。

“给那位可怜的女士送去一份面包、奶酪和香槟。”安德鲁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言辞间没有丝毫想要接见到访者的意思。

普鲁士必须消灭,这是铁律!任何人都不得违背。等到安德鲁公开下达灭亡令之后,但凡起身为霍亨索伦家族和普鲁士说话的圣母-婊们,轻者被安德鲁严厉训斥一顿,重则都踢到某个闲散位置养老等死。

尽管法军在安德鲁的领导下,痛快淋漓的打赢了第二次法普战争,但也彻底暴露了兰斯法国的战争实力。这已不仅仅是军事潜力的问题,而是政治、经济、教育与外交等全方位的崛起,其后果直接引发英俄两个东西方强国对兰斯法国的警觉;继而严重打乱了安德鲁在1796年之前,努力实现和平发展的所有规划。

为了摆脱这一窘境,安德鲁不得不沦为“欧洲乞丐”(英国《泰晤士报》的调侃评语),为了庞大的军费而四处举债,并坚定不移的效仿普鲁士走穷兵黩武的路线。目的只有一个,务必抢在英国与俄罗斯正式联手之前,尽可能的打垮一家或是拉拢成为自己的盟友,从而避免两线,甚至三线作战的不利局面。

……

第359章 普鲁士必须成为一个历史名词(续2)

就是因为不甘心失败的普鲁士于1793年2月胡乱搅局,导致这半年多以来,安德鲁几乎没有睡好过,很多时候他都会从一次又一次的噩梦中惊醒。所以,在穿越者的床头永远放着一把上过膛的转轮手枪,不仅仅是自卫,更多的选择是在面临无法避免的失败时进行自裁。另外,安德鲁将自己的众私生子安置在西班牙与瑞典也是出于安全考虑,未雨绸缪。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普鲁士。于公于私,它都必须灭亡!

此外,没有了普鲁士的铁与血,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永远都是一盘散沙,是任人宰割的鱼腩;至于疲惫臃肿,目光短浅的哈布斯堡家族,它永远无法承担统一德国的历史使命。只要德意志继续保持分裂,就不会对法兰西造成实质性的威胁。从现在到未来,德国都不过是法国的情人罢了,不可能是正牌妻子。

当安德鲁转过身时,却发现自己的副官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于是他立刻会过意来,笑着说道:“我的中尉先生,你可真是一位优雅的绅士。哈哈,请你如实的告诉我,那位普鲁士的太子妃长得漂亮吗”

科兰古涨红了脸,却是实话实说:“路易莎公主确实漂亮,她的确是个美丽的女人,没错,穿着镶银边的白绸长裙,脸庞跟她的裙子一样白,脖子上戴着高贵的珍珠项链。但有一点美中不足。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太子妃总是戴着一个深色大领带,即便是被雨水打湿了,她也不愿意摘下来。”

副官不知道原因,安德鲁却是清楚事情的缘由,那是路易莎为了遮掩脖子上严重的甲状腺肿,来自情报部门的报告显示,由于庸医们的反覆折腾与放血治疗,导致伤口常流出化脓性的液体,不得不在脖子上围上一个深色大领带。

也似乎是这个原因,有着轻微洁癖或是什么怪毛病的安德鲁不太愿意近距离接触那位“德意志国母”。也许是想点拨一下副官科兰古,安德鲁示意中尉谈谈普鲁士太子妃的来意。

科兰古毫不迟疑的答道:“这不难想象,路易莎公主是想当面代表霍亨索伦家族请求您的宽容大量,好让普鲁士渡过这一场危机。”

此时,最高统帅的副官已在心中怜悯那位千里迢迢赶来的普鲁士太子妃,对方似乎还抱有幻想,以为向征服者祈求恩赐,再流出几滴美人眼泪,或是牺牲一下色相,就可以让整个普鲁士失而复得。可怜的她一点也不知道,安德鲁统帅一旦下定决心想要做的事情,从不会更改,更不会退让。

安德鲁听后笑而不语,也不做评判,他背着手在海边滩涂慢腾腾的转悠了好一阵儿,继而若有所思的在岩石上抽了一根烟,这才宣布入城休息。

“两个小时之后,将那位路易莎太子妃带到我的会客室。而你,就守在隔壁房间里倾听。”安德鲁登上马车时,向科兰古副官叮嘱了一句。

与往常一样,安德鲁喜欢将自己的临时官邸设在建造坚固,视野开阔的市政厅。在北翼楼二楼,时隔1年之后,安德鲁见到穿着一身红金色礼服,戴着头巾和大领带的路易莎公主,哦不,现在是普鲁士的太子妃;至于今后,鬼知道又变成什么身份,但肯定不会是普鲁士王后,未来的德意志国母。

与所有人猜想的那样,已是美丽人妻的路易莎太子妃一见到安德鲁,泪眼婆娑的代表她的丈夫,以及普鲁士人民,恳求兰斯征服者宽大为怀,结束这场令所有普鲁士人无比痛苦的战争。为此,她本人和普鲁士人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安德鲁毫不介意对方的开门见山,他态度冷静且异常残忍的回复道:“普鲁士必须从欧洲版图中彻底消失,这是我的决定,绝不容接受讨价还价!”

别说区区一个路易莎太子妃,哪怕是更有魅力和个性的女人赶来,集体向安德鲁屈服的哀求,也不可能动摇独-裁者的既定决议。

所以,这场毫无意义的会晤从一开始就已经宣告结束,但路易莎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她想以女人的哭泣和眼泪来对付征服者。只可惜孤儿出身的安德鲁从来没有接受过矫揉造作的贵族养成教育,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马基亚维利主义者,铁石心肠的他根本不吃这一套,更别说还有历史的“前车之鉴”。

在另一时空里,拿破仑皇帝就是被是被这位路易莎美人所忽悠,没有促使那个“卑下之国”彻底灭亡,从而导致德意志民族的大觉醒,为日后的莱比锡战役败亡埋下了一个大祸根。

所以,安德鲁一边面带嘲讽地看着路易莎,一边又口是心非的称赞普鲁士太子妃的梳妆打扮,然后又问:“这是法国里昂产的绸布,还是来自东方国的薄纱”

路易莎表现的很是生气,她忍不住站起来反问道:“在这么严肃讨论国家大事的时刻,我们之间只应该谈布料的产出国吗”

说着,女人还不停的打量着安德鲁,很是讨厌对方的那种不屑一顾的眼神和玩世不恭的语调。正是这种内心充满的怨恨、悔意与厌恶感,将路易莎试图诱惑兰斯征服者的信心,一次又一次的打乱与破坏。

事实上,安德鲁还隐藏着另外一个解决方案,好让霍亨索伦家族的主支能够继续在这个世界上延续。然而,作为普鲁士太子妃的路易莎,她的身份远不够格让安德鲁抛出心中的这份计划。

临近晚宴时,安德鲁并没有以主人的身份邀请路易莎赴宴,而是派出一队骠骑兵,护送这位黯然失色的路易莎太子妃回到但泽。

在客人临走前,安德鲁留意到女士脖子上的大围巾,他屏蔽了副官与旁人,手指路易莎的脖子处,出于善心的劝说道:“多吃点海带或是海藻什么的,比起庸医们的放血治疗要有效的多,而且还不存在任何后遗症。”历史上,路易莎就是因为甲状腺肿的反复发作,最终形成了甲状腺癌而病故。

不过,安德鲁的善意仅限于此,说完之后,他毫不留情的转而离开,无论背后的女士如何哀求都无济于事。很快,安德鲁的副官科兰古送普鲁士太子妃上了马车,女人一下子扑倒在座位上,心情激动,不能自制,由于在此受到屈辱,继而痛哭流涕。

“你看到了什么?”安德鲁问着已经回到房间的科兰古。

“不太清楚!但我认为她有所保留,悲伤眼泪的确发至内心,但并没有呈现最终的绝望表情。”副官只是依据内心的感觉做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判断。

“啊哈,副官先生,你观察的非常仔细!”安德鲁赞许拍了拍副官的肩膀。

他眼前这位一心想着去当外交官的副官,其个人能力与其他条件什么的都非常优秀,就是为人忠厚,缺乏圆滑,安德鲁一度担心他未来很难在尔虞我诈的外交场合下生存。但如今看来,自己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科兰古不屑于阴谋诡计,并不代表他不会识别,不会防备,或是奋起反击。

安德鲁继续又说:“那位太子妃心有所持,是俄国人给予了她不少承诺。”

“俄国?那她为何来这里自取其辱?”科兰古感到很不明白。

安德鲁似笑非笑的说:“你说的俄国是保罗一世沙皇的俄国,而她得到的是承诺是来自那位年轻英俊王储亚历山大的暗中支持。”

上位者继续揭晓着答案,“至于她的真正使命,不过是来确认我们对俄国的战争信心,以便于让亚历山大的支持者做好准备。如果俄国人胜利了,她的丈夫威廉三世为她把今天受到的羞辱十倍返还与我;但等到涅曼河俄军的彻底失败之后,俄国宫廷贵族会顺势发动一场宫廷政变,好将无能的保罗一世赶下台,让亚历山大继位沙皇。所以无论那种状况,她和普鲁士都会有渔翁之利。”

只有阴谋者才最懂得阴谋者!

更别说,这个阴谋者还随身携带了作弊器,比其他人拥有多出225年的见识和眼光。事实上,自从今年2月的时候,安德鲁就在怀疑这位普鲁士太子妃与俄国皇储亚历山大之间的暧昧关系,为此他还要求军情局特工暗地核实过……

就在兰斯法国发动对普鲁士的灭亡之战时,巴黎政坛发生了一系列变化。

1793年的上半年,国民公会效仿兰斯连续颁布了3项土地法令,使大批农民得到土地;

7月初,巴黎公布了《1793年宪法》,这是法国第一部共和制的民-主宪法,但这部宪法由于诸多因素未能在全国实施。尤其是兰斯方面一开始就拒绝承认。

7月上中旬开始,巴黎公社领导的反吉伦特派运动越演越烈。当革-命法庭最终宣判马拉无罪释放时,山岳派与吉伦特派的矛盾最终……

说明一点,由于穿越者的介入,使得大部分历史事件都相继发生了变化,至少在时间方面,不再与原有时空保持一致。

第360章 吉伦特派在巴黎的失败(上)

第360章 吉伦特派在巴黎的失败(上)

当丹东倡导的革-命法庭建立之际,安德鲁便强令留守国民公会的图里奥,以及北方15省的余下30多位代表离开巴黎。和北方议员一同撤离的,还有巴伊与佩蒂翁。事实上,这两位前巴黎市长和他们的家人都是被人强行绑架到兰斯。

另外,法国最大的新闻报纸,北方独-裁者的政治喉舌,《费加罗报》在受到巴黎市政厅的数次警告之后,宣布不再巴黎做公开发行,撤离了全部人员。整个1793年7月,安德鲁几乎将他在巴黎的全部政治影响力彻底清空。

8月,安德鲁致信给丹东,他说:“我的朋友,当你希望用代表法律与秩序的革-命法庭取代长裤汉的种种私刑时,却在无意间开启了一个直接导向地狱的通道!……如果我是你,就尽快离开巴黎,至少1年内不要再回来!”

那是革-命法庭拥有至高无上的终审权,被审判的任何罪犯既没有辩护律师,也不可能不服判决而再次上述到高等法院。等到数月之后,在圣鞠斯特等人的强烈要求下,救国委员会为了提高革-命法庭的工作效率,干脆连嫌疑犯的自我辩护权都取消了,快速判决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当庭无罪释放,要么直接上断头台。

然而,此时的丹东并不理会北方独-裁者的警告,他仍然在国民公会,在巴黎市政厅,在各个党派的沙龙聚会,以及在自己的官邸,弥合吉伦特派与雅各宾派(山岳党人)之间的分歧。但很不幸,丹东的努力差不多属于白费劲。吉伦特派与山岳派闹得不可开交,他们之间的愤怒已经升级到仇恨。

从本质上说,吉伦特派和山岳派,这对革-命法国诞生的孪生兄弟,如果算上兰斯那边,应该是三胞胎。他们只是依照他们各自心目中理想国度去建设未来的法兰西。但真理往往只有一个,而寻找她的方式方法却是千千万。当狂热主义取代理性认识之后,那么所谓的真理就将是魔术师帽子里的兔子,前一个永远都不可能是后一个。

需要说明的是,魔术师在每场表演中,都会牺牲掉好几只充当道具的兔子,而能活下来的,只有最后那个亮相给公众的那只。

为了让自己不成为被魔术师拍死的那只兔子,革-命的三胞胎们不约而同的使用他们各自的武器,防卫或是进攻。

其中,吉伦特派的武器是哲学政治,依靠慷慨激昂的讲演描绘人性理想,呼唤连他们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理性思维;

而雅各宾派的武器同样在于讲演,用煽动性言辞鼓动巴黎长裤汉首先要消灭那些反对革-命的敌人,才能建设出一个崭新的自由的法兰西;

至于掌握兰斯法国的安德鲁,其武器简单而粗暴,就是他手中紧握的宪兵部、警务部与军情局等一系列军警特务组织。当然,还有那个战无不胜的20万军队,哦不,如果8个集团军,加上3个法属波兰军,以及若干后备军团,现在的常规军队规模已接近30万。

谁敢打我主意,我先灭掉谁!所以普鲁士最先倒霉了。

……

临近傍晚,心烦意乱的丹东提前结束了他在国民公会的工作,准备乘坐马车回家。但当他踏上马车的那一瞬间,这位救国委员会的第一执行秘书改变了主意,他决定去探望疗养中的罗伯斯庇尔。

数天前由于情绪失控,罗伯斯庇尔昏倒在议会讲演台上。起因是吉伦特派的支持者,来自波尔多的结盟军引发的。这些布尔乔亚份子在国民公会外面举行了游-行示-威,期间有人高喊出“国王万岁!打到山岳派!”的反动口号。

罗伯斯庇尔见状,立刻要求国民公会下令逮捕反对共和国的保王党人。他站在讲坛上高呼:“我要求国民公会中的某些派别停止诽谤巴黎人民,歪曲公众舆论的记者也请停止造谣……我要求人民行动起来,消灭那些贵族,他们到处都是……我要求长裤汉的军队驻扎于巴黎市中心,保证革-命的最终成果……”

然而,时任议会轮值议长伊斯纳尔却起身辩解称,波尔多结盟军高呼的是“法律万岁!”而非“国王万岁!”那是在法语中,法律(loi)与国王(roi)的发音非常接近,很容易弄混淆,尤其是那些习惯于说话夹舌头的南方佬。

所以,尽管罗伯斯庇尔不停的呼吁与要求,但在国民公会占多数的吉伦特派依然否决了山岳派领袖的提议,气得罗伯斯庇尔再度登上讲演台时,就一言不发的昏倒在地。

而在今天,丹东也步其后尘,差点被轮值议长伊斯纳尔气死。

前一天,埃贝尔在《杜歇老爹报》上发表了煽动性的言辞,指责吉伦特派份子都是“阴谋推翻国民公会的叛国贼”。于是今天上午,受雅各宾派与巴黎公社鼓动起来的各区代表再度来到议会大厅请-愿,他们要求驱逐吉伦特派的代表。与前几次请-愿活动一样,巴黎代表团的无礼要求被议员们否决了。

事情如果到此为止,倒也罢了。轮值议长伊斯纳尔却言辞激烈,态度强硬的发表了一篇很不理智的讲话,将吉伦特派与雅各宾派的矛盾战争化。

性格冲动的伊斯纳尔毫不客气的发出了战争宣言:“如果有人想要侮辱国民公会,不管他,或是他们来自何方,属于共和国的什么人物,这些不间断的暴-乱和暴-民,只要他们将攻击的矛头对准法兰西的合法代表。那么我将以全法国的名义宣布,这个被人诅咒的城市将会毁灭掉!”

听到这里,丹东随即起身出面了。他尽力消除会场的紧张气氛,并请求双方“保持克制”的同时,也希望轮值议长留意自己不合时宜的发言,因为革-命者“除了固有的革-命热忱之外,还应该添加一点点谨慎。”

不过,伊斯纳尔却不加理会丹东的良苦用心,他继续说道:“或许今后,欧洲的游客们只能在塞纳河的河滩附近追寻巴黎存在的遗迹。”

丹东被伊斯纳尔的这番发言气的吐血,因为上一个想要摧毁巴黎的家伙,就是奥普联军的总司令布伦瑞克公爵,已被安德鲁打得落花流水。习惯于和和气气的丹东试图想要挽回什么,但他的所作所为都无济于事。

由于轮值议长的胡乱发言使得整个议会大厅乱成一锅粥,旁听席上的长裤汉们都在高声抗议吉伦特派的反动言论,但被伊斯纳尔下令维持议会秩序的军警,将所有捣乱分子驱除出国民公会的会场。

两个小时前,伊斯纳尔还以轮值议长身份,强令国民公会出台了一项法令,逮捕巴黎公社的代理检察长埃贝尔,以及新上台的巴黎市长帕什。他们的罪名是煽动巴黎民众反对国民公会,妄图以巴黎市政厅来对抗唯一的中央政-府。

对此,巴黎四面八方的爱国者也沸腾起来了。通向国民公会辩论大厅的通道两侧,挤满了狂热的巴黎妇女,她们挥舞着各种旗帜,很是悲壮的喊着“哈比路亚!”每当看到支持吉伦特派的议员经过时,妇女们便对其高声谩骂,布里索、维尼奥与伊斯纳尔等人还受到群众推攘的粗暴待遇。

作为对吉伦特派控制国民公会的一种报复,巴黎公社在当天中午逮捕了吉伦特省结盟军的指挥官,并将上述部队强行解散,还命令士兵们即刻返回波尔多。此外,马拉与肖梅特等人正频繁联络巴黎48个选区的代表,组织新一届的起义委员会,并希望得到全巴黎长裤汉(民兵)的武力支持。

吉伦特派也密切注视着马拉等人的动静,他们同样在巴黎市民中宣传反山岳派演说,煽动首都的大有产者和布尔乔亚们反击长裤汉的政治挑衅。此外,他们还游说巴黎国民自卫军的指挥官,希望能得到巴黎武装力量的支持。

巴巴鲁在其《致巴黎人的一封信》中文章中做了如下表述:“你们的财产正在受到威胁,但你们却视而不见。卑劣者正在酝酿一场战争,一场屠杀,可你们却没有勇气抗拒他们……巴黎人,快快从昏睡中警觉起来,将那些害虫赶走!”

……

从杜伊勒里大街转入圣奥诺雷街,那位木匠师傅的出租屋,仅仅相隔两个街区,十来分钟的路程。看到天黑尚早,丹东决定步行过去,1名持枪卫兵跟在身后不远处。在路易十六被处死后,国民公会代表都可享受到这样的安全待遇。

路途之上,丹东看到了沿街叫卖的女商贩,在她们篮子里的麻布下掩盖着巴黎市场紧缺的鸡蛋、黄油、奶酪、咖啡或是蔗糖。毫无疑问,这些都是非法的“走私品”。至于渠道来源,主要来自北方法国的索姆省、埃纳省与马恩省。

如今的巴黎,显然变得长裤汉化了。为了自保或是其他缘由,男人们丢掉了上流社会的标志,他们穿着深色长裤而非白色长袜;举止粗俗的胡乱嚷嚷而不是斯条慢理的说话;要大口的酗酒,只有喝得醉醺醺去干活,才最具长裤汉精神。码头工人为了提升工资,决定每隔一天罢-工一次。于是装载着大量粮食与煤炭的内河商船就阻塞了塞纳河港口,但就是运不进市区,因为无人装卸。

在经过一家面包铺时,丹东看到令人吃惊的一幕。一个佩戴三色帽徽的妇女因为没能买到廉价面包,居然怒气冲冲的将一个正吃着小半磅面包的孩子摔倒在地。这位妇女一把夺过孩子的面包,将它撕成了碎片,扔到不远处的臭水沟里。

“我得不到的,所有人都别想要!”革-命帽徽女得意洋洋的说道。

等到目睹这一幕的路人纷纷指责她的愚蠢行径时,帽徽女冲着路人大声叫骂,并宣称反对她的人都是反革-命的贵族,是“统统都要上断头台的!”

一旁的丹东看得目瞪口呆,他原本想要上前教训那个疯婆子,但脚步还没迈出,就听到知情者在纷纷议论,说那个帽徽女是一个可怜人,她的丈夫死于去年进攻杜伊勒里宫的战斗中;她家的3个孩子在今年年初不幸夭折了两个;剩下的老大,一周前也阵亡于平叛旺代的战场上。如今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

丹东叹了口气,他丢给失去面包而闷闷不乐的小男孩10个苏铜板,足够他在黑市上买上2法磅的面包。当经过疯婆子身边时,丹东指示卫兵将随身携带的两听猪肉罐头偷偷塞进可怜女人的篮子里。

……

第361章 吉伦特派在巴黎的失败(中)

当丹东从院落上到杜普莱公民出租屋的二楼时,便一眼看到木匠师傅的大女儿,个头很高、相貌严肃的埃莱奥诺尔小姐正端着一叠空碟子和刀叉的托盘,从罗伯斯庇尔的房间里走出来。

“他很虚弱,需要安静的休息,所以你只有20分钟的时间!”说完,埃莱奥诺尔小姐还恶狠狠的瞪了丹东一眼。数周前,这个相貌丑陋的家伙曾在上下楼梯时,摸过杜普莱家中女仆的翘屁股,甚至还想约对方到罗亚尔宫的树丛里“来一发”,吓得17岁的小姑娘哭了好些天。

房间里,提前吃过晚餐的罗伯斯庇尔离开了床头,他很是吃力的坐到一个由软垫铺着四方椅上。由于现在还是疗养期间,木匠师傅的家庭医生反复嘱咐罗伯斯庇尔的头发暂时不要扑粉,且记得喝温开水,尤其不要再吃一些冰冷的水果。

当丹东推开房门时,主人正拿了一份报纸在看,那是昨天出版的《费加罗报》。尽管长裤汉支持的巴黎市政厅不再允许该报在巴黎公开(零售)发行,但并不妨碍订阅户的订阅。只是从兰斯到巴黎,《费加罗报》的时效性就晚了24小时。

“安德鲁那边有什么重大新闻吗?”丹东大大咧咧的问道。

现如今,想要从宪兵队、警务部和军情局严格管控下的安德鲁法国,打听来自兰斯方面的政治新闻,还不如借助《费加罗报》,这种最便捷、最经济的情报方式。至于消息的真伪,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罗伯斯庇尔放下手中报纸,说:“他的军队不仅灭亡了布伦瑞克公国,还把自己的私生女扶上女大公的位置,并宣布将继续进攻普鲁士!”

丹东简单的“哦”了一声,不再延续有关安德鲁与兰斯的话题。年初,当巴黎的反安德鲁势力一个个都在心灾乐祸看着北方独-裁者倒霉,却不想那个兰斯法国已经居然具备了灭亡普鲁士的强悍势力。那些曾经鼓吹收复北方15省的“民间军事家”纷纷收声,害怕睚眦必报的安德鲁事后来找他们的麻烦。

“在巴黎的外交官传闻说,安德鲁是瑞典摄政王的私生子?”罗伯斯庇尔想到了一个小道消息,这是圣鞠斯特今早跑来告诉自己的。

丹东哈哈一笑,“这无足轻重,他的能力有目共睹。事实上,我们都是看着他从一个不知名的小律师,由所谓的神眷者,一步步成长为一个……独-裁者。”丹东本想说君主或是国王一词,但话说出口时就变成了独-裁者。所谓独-裁者,这是巴黎的政治势力对安德鲁的公开蔑称。

罗伯斯庇尔点点头,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他、丹东与安德鲁在巴黎的点点滴滴。在立法议会之前,他与“兰斯孤儿”的关系和睦。当罗伯斯庇尔想要将安德鲁视为自己的门徒时,却发现不起眼的司法宫律师已攀登到自己需要仰视的高度。至于两人决裂的缘由,这位雅各宾派领袖绝不会拿出来与他人讨论。

忽然,整个房间里散发出淡淡橙子皮的芳香味道。罗伯斯庇尔立刻眉开眼笑,那是丹东从怀中变出了四个新鲜的地中海甜橙,逐个放在自己的书桌上。

“不、不、不,马克西姆!医生说过了,一周之内你还不能吃水果,尤其是橙子。”从外面进来的房东大女儿立马出言制止,她的手上正端着装有咖啡壶与茶点的托盘。

“可是埃莱奥诺尔公民,我就喜欢吃橙子。”罗伯斯庇尔小声的辩解说。

“但你一吃橙子就会上瘾,我不想看到你7天之后依然待在病床上。”说着,埃莱奥诺尔小姐毫不客气的没收了桌面上的那4个橙子。

“好吧,好吧,你们都是对的!”罗伯斯庇尔无可奈何摇摇头,忽然他记得一件事情,对着忙活的埃莱奥诺尔小姐说道:“亲爱的女公民,我刚刚想起来还有一封巴黎公社送来的信函存放在一楼客厅里,麻烦你帮我去找一找。”

“一楼客厅?”埃莱奥诺尔小姐倒完两杯咖啡,便转身出门。在掩上房门的那一刻,她顺手将一个甜橙摆放在靠着墙壁的茶几上。

自始至终,丹东都是坐在角落里充当哑巴,那位埃莱奥诺尔小姐的泼辣做派,他已经领教过好几次,丝毫不敢得罪。更何况有传闻,雅各宾派的伟大领袖罗伯斯庇尔希望在明年这个时候,正式迎娶埃莱奥诺尔小姐。

“做得好!马克西姆。”等到楼梯那边传来下楼的脚步声,丹东这才发话。

罗伯斯庇尔表情无奈的说:“是啊,是啊,我一直反反复复的告诫自己,女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她们总想管着我们,让男人依照她们的要求行事。”

不过,作为过来人的丹东已经体会到对方那言不由衷的词句之下,隐藏着的一种满满的幸福感。客人估计他与那位木匠师傅大女儿的婚事并非虚言。

事实上,丹东自己也在不久之前收获了一份新的爱情,就是担当孩子保姆邻居家的露易丝小姐。尽管对方只有15岁,但清纯可人,尤其是对丹东的孩子非常友善。唯一的麻烦事,露易丝的父母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女儿和丹东的婚事必须由一位未宣誓的天主教神父来主持。

丹东将埃莱奥诺尔小姐留下的橙子托在掌心,笑着问:“现在要吃吗?”

罗伯斯庇尔表情坚定的摇摇头,他手指两个咖啡杯与点心盘,说道:“我们还是先喝咖啡吧。不过,先请你把椅子搬到我身边一点。医生给我开的药水,给耳朵听力制造了一点点小麻烦。当然还有我的嗓子,今年以来,嗓子眼里一直隐隐作痛,有时候吃面包时吞咽也相当费劲,必须把面包泡在菜汤里。”

丹东劝告说:“你应该去郊区疗养,而不是待在巴黎。马克西姆!你知道我在阿尔西镇有一栋庄园,空气很好,风景也美。你可以和埃莱奥诺尔小姐去那里静修一段时间,再回巴黎工作。”

罗伯斯庇尔望了面前的阿尔西大地主一眼,随即将话题转移。

他说:“就在今天上午,圣鞠斯特、奥古斯都(罗伯斯庇尔弟弟)和勒巴都来这里找我,说布里索、维尼奥、巴巴鲁,还有伊斯纳尔他们正在旺多姆大街公寓里策划阴谋,准备将南方各省的联盟军集合起来,组建一支反对巴黎的议会军。嗯,就像海峡对岸的克伦威尔。”

丹东表情淡然的说:“放心吧,吉伦特派压根成不了事。这个所谓的议会军早在两年前的立法议会召开之初,布里索他们就在讨论筹建。当时,安德鲁就曾经讥讽吉伦特派都是一群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中的矮子,永远成不了气候。”

对于丹东的无所谓态度,罗伯斯庇尔有些不太满意。

“但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乔治,我知道你在吉伦特派有不少朋友,事实上我也有。罗兰夫妇就曾在战神广场大屠杀时,帮助过我从拉法耶特和巴伊的魔掌中脱险。但现在,这些人已经成为妨碍革-命事业继续发展的绊脚石,我们必须毫不留情将他们,自由主义者和邦联主义者,统统剔除国民公会!”情绪激动时,罗伯斯庇尔的嗓音变得嘶哑而疼痛。

“嘘,想想你的喉咙!”丹东顺手将已经变温的咖啡杯递给他,好让讲演者润润嗓子。

“我们不能松懈,乔治!”罗伯斯庇尔很是严肃的说:“你和你的委员会必须密切关注12人委员会的一举一动。你也知道,吉伦特派正在煽动南方省份来对抗我们,反对巴黎,从而使得整个国家无从管理。这非常危险,一旦布里索他们成功了,将会出现无数个波尔多法国、南特法国、卡昂法国、马赛法国,或是里昂法国。到了那个时候,伟大的法兰西将不复存在。”

丹东微微点了点头,看似附和罗伯斯庇尔的解说,但内心却不以为然,他坚持认为革-命必须是包容不同利益团体的集合体,而不是安德鲁在北方实施的独-裁方式。尽管安德鲁做得很成功,但丹东却不希望巴黎也变成如此。

然而,丹东的耳边响起了罗伯斯庇尔的最后一段话,“想要拯救法国,我们必须建立一个强大有力量的中央权威,各部的部长和委员会的秘书不过是它的执行者,国民公会属于它的服务机构。没错,安德鲁对兰斯的成功改造,已经为我们竖立了一个好榜样。尽管我在公开场合绝不会承认自己说过这句话。”

丹东继续沉默无语,他不愿意反驳罗伯斯庇尔的观点,尤其是在对方生病期间。于是,他起身向雅各宾派的领袖告辞。

临走前,丹东望着罗伯斯庇尔,安慰说:“马克西姆,我的朋友。我知道你非常担忧巴黎的时局,但你首先要好好的休息和疗养,不是吗?放心吧,我和救国委员会的代表将妥善处理好我们与吉伦特派的关系。”

言语间,丹东淡化了雅各宾派与吉伦特派的冲突,他甚至不愿意提及双方也已存在的尖锐矛盾的事实。

罗伯斯庇尔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着丹东走出院落,心中不禁为对方的敷衍感到愤怒。数分钟后,他决心写信给马拉,授权人民之友策动反对吉伦特派的起义。

……

第362章 吉伦特派在巴黎的失败(下)

数天后,在马拉与肖梅特等人的努力下,巴黎公社成功号召起48区中的35个区代表聚集于国民公会的所在地,杜伊勒里宫外面,举行了一系列声势浩大的抗议活动。由于事先得到警告,负责治安的国民自卫军和巴黎警察局选择了袖手旁观,使得无法无天的长裤汉高举着各种标语和旗帜,一次又一次的闯入国家最高权力机构的议会大厅,用下流预言公然羞辱那些支持吉伦特派的议会代表。

作为宽容派革-命者的丹东,非常担心这次党争在巴黎激起一场大规模暴乱。事实上,他既害怕山岳党人获胜,那是罗伯斯庇尔的个人独-裁思想已表露无遗,试图怂恿马拉等人摧毁吉伦特派;他也不愿意吉伦特党胜利,那样他本人会失去眼下的权势和地位,而且他与罗兰夫人关系很差。

基于此,丹东决定在首都局势变得失控前,进行一场不流血的政变尝试,而不是让被马拉等人煽动起来的长裤汉实施第二次“九月大屠杀”。在勒让德尔帮助下,丹东得到了科德利埃俱乐部大部分成员的支持。于是,他决定效仿安德鲁的做法,将吉伦特派的领袖们流放到外地。

那日,丹东站在议会大厅的讲演台上,他对着闯入国民公会的巴黎各区代表进行了大声呼吁:

“是的,公民们,昨天你们做了一件伟大的公正的事。所以,我明确无疑的告诉了他们:如果那个12人委员会不能被取缔;如果不让代表巴黎民众,并深受民众爱戴的市政官恢复原职;如果善良的公民们仍有遭受非法逮捕之虞。那么,我们经过用审慎和明智来对待我们的保王党敌人之后,就要用勇敢精神和革-命力量来对待他们了。我在此向国民公会的代表们提出3项议案……”

丹东的这番发言博得了现场民众的热情欢呼,他们响应了老科德利埃领袖的号召,纷纷偃旗息鼓,有条不紊的撤离了这个神圣的议会大厅。轮到国民公会代表就丹东的提案进行表决时,处于中间立场的大部分议员由于受到长裤汉的骚扰与威胁,不得不站到代表雅各宾派的丹东这边。后者表示只是驱逐,不做审判。

等到午夜12点时,拿到表决结果的新任轮值议长塞舌尔正式宣布:取缔吉伦特派的12人委员会,将权力交给丹东领导的救国委员会;释放被国民自卫军关押的巴黎代理检察长肖梅特与巴黎市长帕什等人;国民公会定期开放议会大厅,接受巴黎民众的合法上诉权。

此外,为应加强对越演越烈的旺代叛乱的镇压,并鼓动东、西两个比利牛斯军团、阿尔卑斯军团与北意大利军团对外战争获得更大的战果,国民公会加强了特派员派驻制。不久,丹东的救国委员会宣布,从国民公会内抽调65名议会代表以及130名巴黎公社代表,上述195名代表将不日赶赴中南部各省,征兵筹粮,督促土地政策实施,严厉镇压参与反抗共和国的保王党人。

需要说明的,派驻地方各省(各军团)的议会代表多数为吉伦特派的支持者,丹东的这一举动,原本只是想削弱吉伦特派在首都巴黎的政治势力,使其沦为雅各宾派的反对党,继而结束国民公会无休止的派系争论。

然而,令丹东始料未及的,他的这一看似善意的举动,却为日后的南方各省暴乱埋藏了一个定时炸-弹。那是下派各地的巴黎公社各区委员一致受到南方各省民众的仇视,尤其是在巴巴鲁与伊斯纳尔等人的煽动下。

8月中旬,由于丹东的努力,使得巴黎各区针对吉伦特派的骚乱迅速转为平静,一场暴风骤雨似乎在转眼之后就变得雨过天晴,阳光明媚。

然而,这一切都是虚像。

正如安德鲁形容的那般,此时的巴黎政坛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疯狂而盲目地向前飞奔。试图拉住缰绳将它制服的吉伦特派,不断地抽鞭催它跑得更快的雅各宾派,二者的对立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战争程度,必须有一方倒下。

……

当蒲佐走进客厅里,他看见布里索、维尼奥、葛瓦代、杜科、伊斯纳尔、格朗日纳夫和巴巴鲁等人正围在罗兰夫人身边,相互争论个不停。女主人很是无奈的向自己的精神恋人摇摇头,祈求蒲佐不要介入房间里的辩论。

至于男主人罗兰,在路易十六被处决之后,心灰意冷的他便主动辞去了内政大臣之职,一直隐居于郊外,并拒绝回到巴黎政坛。此外,佩蒂翁与孔多塞侯爵又被安德鲁强行扣押于兰斯,使得吉伦特派一下子缺少了三位重要领袖。

1793年8月的巴黎,吉伦特派遭遇到党派形成有史以来的重大危机。由于丹东为首的雅各宾派的突然发难,以及中间势力的倒戈,导致许多吉伦特派代表将以驻外特派员的身份,即将被强行“流放”到南方各省,为此他们将失去在国民公会的多数派席位。

所以,伊斯纳尔的高亢声调再度响起,“我们没有失败,我们必须继续抗争!”

维尼奥冷冷的讥讽道:“怎么去抗争,再去发表一篇摧毁巴黎的激昂言论?!”在他看来,伊斯纳尔于议会大厅极不冷静的发言,导致党派彻底失去了巴黎民众的支持。别说长裤汉,就连巴黎富人和有产者也不得不拉开与吉伦特派的距离。

看到维尼奥还想继续羞辱伊斯纳尔,脸色疲惫的布里索急忙插上一句,“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关键是我们该如何应对这场危机。”

巴巴鲁也接过话题,“是的,我们需要重新获得法国的支持。”

布里索与维尼奥等人听出了马赛人话中的引申涵义,法国支持,而非巴黎。

“所谓的流放对大家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先生们!”

无所畏惧的巴巴鲁继续自己的话题,“我们可以利用特派员的身份控制南特、波尔多、里昂、马赛、图卢兹,以及南方的数十个省份,当然还有南方的各个军团。既然安德鲁能以15个北方省轻松打败德意志干涉军,甚至准备灭亡普鲁士。我们为何不能去效仿他,效仿他在巴黎之外建立我们理想中的法兰西……”

正如安德鲁对吉伦特派描述的那般,他们习惯于议而不决,很少果断而迅速的采取行动。布里索与维尼奥等人拒绝武力抗争,不愿意离开政治中心巴黎。所以,巴巴鲁的武力抗争方案最后没能在会场获得一致意见,他与伊斯纳尔等人愤愤的离开罗兰夫人的客厅。不久,房间里剩下的人也不欢而散。

自始至终,蒲佐都待在角落里不愿发声。等到众人相继离开,他才走到躺在长椅闭目养神的罗兰夫人身边。

男人的手温柔的抚摸女士那光彩夺目的白皙面庞和颈脖,温柔的说了一句:“巴黎已经变得不安全了,你没想过离开吗?为何不去见见你的丈夫和孩子。”

罗兰夫人睁开了眼睛,“我是巴黎的孩子,我哪里都不会去。咦,你害怕了吗?”

蒲佐一听急了,“是的,我非常害怕!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你,我亲爱的玛侬!巴黎依然有发生暴动的可能!9月大屠杀也许就会重演。”

“唉,局势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们都为此努力过、奋斗过、希望过。不,我们还没彻底失败,即便你们被迫离开巴黎,但在国民公会中的代表中,我们依然比雅各宾派的人数还多!”说着,罗兰夫人的疲倦身躯再度坚定了信心。

“你错了,我也错了,反而安德鲁是对的!”蒲佐显得垂头丧气,他继而想到了北方独-裁者曾在《费加罗报》上发表的一段名言:“当今世界的一切重大问题,绝不是依靠空洞的讲演以及多数派投票所能解决的,必须依靠铁和血。”事实上,蒲佐已决定追寻巴巴鲁与伊斯纳尔的建议,到地方上组织反对巴黎的起义。

……

当罗伯斯庇尔代表雅各宾派,决心接受马拉、肖梅特、帕什和埃贝尔等人为代表的长裤汉的武力协助后,吉伦特派在巴黎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了。那是巴黎的国民自卫军宣布在国家政治中严守中立立场,拒绝再为吉伦特派保驾护航;而所谓的“议会军”,布里索等人空喊了两年也没能成功建立起来。

此时,雅各宾派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尽管丹东凭借他在民众与议会中的强大号召力,为山岳党人赢得了左右两派的对抗胜利,但马拉不满意,罗伯斯庇尔也不高兴。

马拉希望能将那些穿着绅士装、面容倨傲的吉伦特派的领袖们,统统送上革-命法庭公开受审,杀掉几个巴黎长裤汉最为痛恨的家伙,比如说布里索、维尼奥、罗兰夫人、巴巴鲁,还有嚣张的伊斯纳尔。等到其他人服软之后,再解除他们的代表资格,流放到地中海的某个小岛;

与血腥的马拉相比,罗伯斯庇尔内心是不希望杀人,尤其是向过去的战友举起屠刀。他认为将吉伦特派的领袖与骨干分子,解除国民公会代表资格就行了。这位雅各宾派领袖不满意之处,是因为丹东在巴黎各界的强大影响力。

作为山岳派内部的温和派领军者,丹东不仅是救国委员会的执行秘书,而且还得到了国民公会占半数席位沼泽派(中间派)的尊敬。这对于一心想要强大中央集权的罗伯斯庇尔形成了巨大威胁,那是丹东强调党派之间的包容,反对任何形式的一言堂。

不久之后,在罗伯斯庇尔的暗中操纵下,他的忠实门徒圣鞠斯特和库东,以及新来的追随者康邦和兰代等人,于8月份的救国委员会的改选中成功选入。尽管罗伯斯庇尔自己没有进入救国委员会,但这个所谓的“罗伯斯庇尔派”牢牢控制了全法国最高的权力机构,继而将身为执行秘书的丹东的权势成功架空。

此外,马拉、勒巴与罗伯斯庇尔的弟弟奥古斯都也先后进入了治安委员会,该委员会的职责和地位相当于兰斯法国的宪兵部、警务部、军情局的三位一体。

不仅如此,罗伯斯庇尔还将崇拜自己的杜普莱房东,以及他的家庭医生……送到革-命法庭担当审判员,或是陪审团成员。

……

第363章 吉伦特派在巴黎的失败(续1)

丹东营造的和平局面仅仅持续了两天半,巴黎的长裤汉又变得惹是生非,咄咄逼人了。尽管这些人答应老科德利埃的领袖,不再到国民公会里面胡言乱语,但在巴黎各区的选民讲坛上,到处响起了他们的怒骂声、告急声、号召起义声。

就在埃贝尔和帕什出狱以后的第二天,他们就结伴回到巴黎公社。热情的委员们给没有成为烈士的两位勇敢者的头上各自戴了一环花冠,帕什站在人群中间沾沾自喜,但埃贝尔却很是冷静的把自己头顶的花冠放到布鲁图(古罗马时代刺杀独-裁者凯撒的阴谋者)半身像上。随后,赶来的“人民之友”马拉带着自己的忠实门徒就集体跑到雅各宾俱乐部去,宣称要向吉伦特派复仇。

在长裤汉领袖们的眼中,这些吉伦特派将爱国的巴黎人民形容成无政-府主义者、嗜血狂徒、九月屠杀者,还几次三番的要求外省联军进驻巴黎、摧毁巴黎,基于此,作为巴黎人的他们决不能低头妥协,必须将这些“叛徒和卖国贼”干掉。

于是,罗伯斯比尔、马拉、肖梅特、帕什等人共同商议组织一次新的行动。这次暴-动完全是按去年8月 10日推翻波旁王朝的方式组织的。

直到发动起义的最后一刻,这个领导委员会才允许屠夫勒让德尔通知丹东,命令后者以革-命领袖的身份赶赴起义委员会报道。和以往一样,在丹东发现事不可为时,很是明智的抛弃了吉伦特派,选择站在雅各宾派这边。但他仍旧以为这个所谓起义委员会的目的不过是想将胁迫国民公会的代表,将吉伦特派逐出巴黎的政治核心罢了,

8月18日夜里,选区委员会委员、各俱乐部代表、各区代表齐集主教宫开会,宣布起义。他们首先撤销巴黎市议会,然后让它重新宣誓忠于不可分割的共和国,支持“神圣的自由、神圣的平等人,人身安全和尊重财产”。其中“尊重财产”一词是丹东和勒让德尔要求加上去的。对此,罗伯斯庇尔表示了谨慎的支持;

其次,起义委员会授予九月大屠杀的著名刽子手,卑劣粗俗的长裤汉支队长,昂里奥上校(第二天便晋升为将军),取代大啤酒商出身且革-命立场不太坚定的桑泰尔将军,还冠以昂里奥将军为巴黎武装部队总司令的头衔,管辖国民自卫军与长裤汉支队。

两个月前,这位桑泰尔将军曾被调往旺代地区镇压叛乱,但在途中不慎染病,不得不丢下军队独自回巴黎修养,为此他很是侥幸的捡回了一条命。那是肖列一战失败之后,多个将军与指挥官被愤怒的特派员送上断头台;

此外,为了支持革-命,作为长裤汉支队副总指挥官的勒让德尔甚至变卖了自己的全部家产,继而筹集到的50万里弗尔(银币,非贬值的指卷),给予参与起义的两万长裤汉大军,每人每天可以得到两个里弗尔银币的特殊津贴。

从宣布起义的那一刻起,全巴黎各区的武装都被调动起来。大街小巷人来人往。而担当起义委员会的巴黎市政厅,显然是人流最为集中的地方,地方官员、法院法官、各区选举人、普通公民,大家都集体涌向那里进行庄严的革-命宣誓。

代表巴黎的帕什市长、肖梅特检察长与埃贝尔代理检察长,他们马不停蹄的接待各区与各团体代表,有的宣称他们已在各个出城道路上设置好了检查关卡和警戒岗哨,并成功阻拦了想要溜出巴黎市区的粮食大车,以及准备报信的外国奸细;有的表示截获了吉伦特派联络保王党份子的卖国书信,所以,他们希望能得到巴黎市政厅合法抄家的授权;无所事事的消防队也来凑热闹,他们的代表要求市政厅给予消防队步枪和火炮的支援,因为他们不仅能为共和国灭火,也要消灭敌人……

凌晨6时,皮肤病人马拉爬上一座市政厅的顶楼,敲响了警钟。10分钟内,巴黎的48个选区的警钟同时响应。两个小时之后,8月19日的国民公会就在一片警钟声中召开了。

在杜伊勒里花园里,现任内政部长加拉偶遇了前任司法部长丹东,显然加拉被今天的巴黎糟糕局势搞蒙了,有消息称市区的四面八方都是无数躁动的人群,而市政厅也不断向民众团队发放武器。

于是他询问丹东当下发生的情况。“这是谁在背后操纵巴黎人民,他们究竟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推翻了君主制之后,他们还想推翻共和国吗?”

丹东安慰自己在吉伦特派的朋友,耐心的解释说:“别担心,和平常一样,他们(马拉等)不过是继续砸坏几台印刷机,再骂上几句就会平安无事了。”

加拉依然质疑道:“难道他们就不想砸点别的?比如说我的脑袋?!”

维尼奥也走了过来,他义正言辞的说道:“即便是被人砸破脑袋,作为国家代表的我们也必须坚守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绝不退缩!”

丹东皱起眉头,他又一次做出了保证。“不可能的,我反对一切毫无意义的暴力!国民公会最多要求解除你们的职务。加代,你不是很不愿意继续担当内政部长了;至于维尼奥,你也不是想远离政治,回到波尔多继承父辈家业吗。”

内政部长和他朋友放心的走了,但丹东面色变得越发严峻,他有点不太相信罗伯斯庇尔与马拉的保证,只是驱逐而不会杀害任何一位国民公会的合法代表。但他却感觉无能为力,等进入议会之后,他就将自己蜷缩于阴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静静的观察着一切。

等到下午4时,巴黎各区的警钟依然长鸣,但丹东没有看到长裤汉军队赶来冲击杜伊勒里宫与国民公会的糟糕情况发生。而吉伦特派的代表与雅各宾派的代表犹如往常,孜孜不倦的在议会大厅吵个不停,叫好声、喝彩声、讥讽声和谩骂声充斥着整个会场。

就在丹东放心不少时,夕阳之下的血色黄昏最终降临了。

一名准备提前离场的议会代表突然重返议会大厅,他像一只受到惊吓的鹌鹑不停的叫嚷着:“在外面,在外面,有大批军队包围了国民公会!”

会场一片哗然,吉伦特派与沼泽派的代表一个个大惊失色,事先得到消息的雅各宾派那边有人在喜笑颜开,幸灾乐祸的看着嚣张的死对头们准备倒霉。

“是谁,谁这么大胆?”轮值议长塞舌尔使劲的摇着小铜铃,力图恢复会场秩序。另外,塞舌尔还委托议员巴雷尔走出杜伊勒里宫去查探实情。

然而10分钟后,巴雷尔再度回到会议大厅,他阴沉着脸告诉全体代表,该死的昂里奥,还有他率领的2万长裤汉支队,携带了1百多门大炮包围了整个国民公会驻地。此时,通向杜伊勒里宫的大街小巷都被彻底封锁,未经过巴黎市政厅和昂里奥的的许可,任何人不准出入国民公会。另外,火炮也瞄准了议会大厅的玻璃窗。

说明一点,关于这次参与暴-动人数,不同文献记载的数据有出入,有标注为8千人的,有说2万的或是5万的,但笔者选择了2万一说。

“昂里奥要求国民公会解除充当叛徒和卖国贼的某些代表。”巴雷尔补充说。至于所说的某些,毫无疑问就是雅各宾派的对头,支持吉伦特派的代表们。

“我们绝不接受暴-民们的要挟!”塞舌尔怒不可遏挥舞着拳头,迎来一片喝彩声。

不过,胆小的中间沼泽派已经准备妥协了,好几个人从座位上站起来喊道,“为了我们大多数,那就暂时逮捕两个吉伦特派的家伙呗!”

雅各宾派那边立刻高声叫好,吉伦特派的支持者对此大声斥责。

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丹东忽然怒吼起来,他高声嚷嚷着,“让该死的昂里奥和埃贝尔赶紧来议会大厅里报道!”

不过,昂里奥却拒绝独自前往议会大厅,即便丹东威胁要枪毙这位军队领袖。

于是,巴雷尔提议国民公会代表集体去接见革-命群众,以表示作为国家最高权力机构的国民公会绝不接受任何非法制约。他大义凛然的说了一句:“代表们,恢复你们的自由,停止讨论,先去使包围你们的那些刺刀放下吧!”

很快,以轮值议长塞舌尔为首的大多数代表都站起来了,只有罗伯斯庇尔、圣鞠斯特、丹东、马拉、德穆兰与勒让德尔等雅各宾派的核心领袖拒绝起身。

“武力威胁国民公会,马拉,这是你的主张吗?”丹东怒目相视自己曾经的亲密战友,此外,泰坦巨人的余光看着罗伯斯庇尔。

马拉咧嘴笑了,“乔治,去年的这个时候你也不是参与过。尽管失败了,但今年我们一定会成功!放心吧,昂里奥、肖梅特与埃贝尔他们不会乱来的。那些吉伦特派就是一个个嘴炮。没有了安德鲁独-裁者的庇护,他们就是一个个令人宰割的死鱼。嗯,过几天就是臭鱼了。哈哈哈!”

说实话,安德鲁或许是马拉一生中的灾星。当安德鲁待在巴黎时,马拉就过得一直不顺,不是关押于采石场,就是被赶出巴黎,连同他的忠实追随者都被干掉了好些个;等到安德鲁远走兰斯时,马拉的日子就过得顺风顺水。不仅成功进入了国家最高权力机构,时至今日还能下令两万长裤汉支队包围国民公会。

……

第364章 吉伦特派在巴黎的失败(续2)

说起来,也是吉伦特派自己挖坑埋自己。去年8月,长裤汉军队被时任轮值议长兼国家元首的安德鲁下令坚决镇压时,布里索等人拒绝了安德鲁要将所有参与暴-乱者统统流放到法属加勒比殖民地的提议。最终吉伦特派放虎归山,到头来伤害了他们自己。

那边,塞舌尔领着吉伦特派、沼泽派,以及一部分厌恶巴黎暴民的雅各宾派代表,走向杜伊勒里宫广场,但在大门口他们被拦住了,那是代表们无路可走,前面尽是一望无际的长矛和刺刀组成的森林。

很快,马蹄声传来,带着羽毛帽子装饰的昂里奥骑着高头大马,手中拎着一把雪亮的马刀,正朝着以塞舌尔为首的议会代表冲过来,吓得众人纷纷躲避,赢得围观的市民们哈哈大笑。

只有塞舌尔少数几个人保持了镇定,这位轮值议长代表国民公会宣读了解除昂里奥的一切职务,并要求长裤汉支队离开包围杜伊勒里宫的命令。

塞舌尔高声说:“巴黎人民想要干什么?武力威胁,还是屠杀?!国民公会的代表都是为人民服务的,而不是人民的敌人!”

然而,马背上的昂里奥满脸不屑望着面前的傻子。等到朗读者说完,他吐着满肚子冒出的酒气,冷冷的回答道:“人民发动了起义,不是来这里听你的漂亮话,而是来发号施令的。依照巴黎市政厅和巴黎公社的命令,我们要求国民公会将已经被揭露的叛徒和卖国贼统统交出来,让他们接受人民的审判!”

刽子手周围的武装者们大声喊道:“把叛徒和卖国贼全都交出来!”

轮值议长背后的代表们一阵惊慌失措。

塞舌尔无所畏惧的反驳道:“请昂里奥公民注意,唯有国民公会代表才能代表国家、代表巴黎、代表人民,拿着武器威胁国家代表的暴-民绝不是人民!”

不过,轮值议长的真理只是迎来围观者的好一顿嘲笑。昂里奥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他回过头,朝着自己的长裤汉军队大声的发布命令:“枪上膛,炮手们,各就各位!预备!”

说着,司令官身边的骑兵们也抽出了马刀,炮兵们点燃了火绳,步兵们蹲下身体,端着枪口瞄准了数米外的国民公会代表,准备随时听命令射击。

埃贝尔在队伍中到处奔忙,鼓动起义者们,他说:“你们不要示弱,不把人交给你们,就决不离开战斗岗位。”

面对枪炮时,塞舌尔只能领着代表们折回议会大厅重新开会,但整个场面乱糟糟的。过了一刻钟,大厅里才勉强安静下来,不过在杜伊勒里花园那边,长裤汉支队和聚集的巴黎民众依然在高声呐喊着要求国民公会“处置叛徒”、“交出卖国贼”的口号。

等到半小时之后,国民公会还没能交出民众要求的“叛徒和卖国贼”。已经等着很不耐烦的昂里奥上校挥了挥手,亲自带着上千名武装士兵冲进了议会大厅。当暴民们以武力蛮横闯入神圣议会时,代表的愤怒指责已变得毫无意义。

“安静!安静!安静!”身为议长的塞舌尔尽量安抚代表们的情绪,以保持国民公会的尊严。

身为罗伯斯庇尔派一员的库东,正得意洋洋的扫视着身边的同事们,他开口说道:“国民公会的代表对于自己的安全不用任何担心。你们刚才约见了人民,到处都可以看到他们是善良的、宽容的,他们不会危害自己代表们的安全……”

吉伦特派的坐席上发出一阵嘘声,残疾人库东不以为然的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巴黎市政厅与民众的所作所为,只是要谴责坐在我们中间的22个叛徒、卖国贼。基于此,我要求国民公会接受巴黎市政厅的建议,立即逮捕他们!”

维尼奥冲着阴险的残疾人愤怒说道:“给库东一杯血,那是他渴了!”

罗伯斯庇尔摘下他的墨绿色眼睛,合上了笔记本,继而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说:“议长公民,我在这里看到帕什公民、肖梅特公民和埃贝尔公民。他们代表着巴黎市政厅、巴黎公社与巴黎人民,国民公会应该尊重他们,对于公民们的要求必须加以重视。所以,我同意他们公开宣布被谴责的叛徒和卖国贼名字!”

布里索哆嗦着手指罗伯斯庇尔,惶恐不安的他嚷嚷着:“你才不敢!”

口舌之争无济于事。当很多人将目光放在丹东身上时,他不得不主动站出来,表明自己的立场。“是的,我要求立即读出这份名单!并逮捕所有被点名的人。”尽管言语间丹东依然不愿意将吉伦特派视为叛徒和卖国贼,但已无关大局。

此时,吉伦特派的代表们内心充满了绝望和耻辱。或许在他们中间,有人已经在懊悔,去年今日,为何要阻止安德鲁对巴黎公社的清算行动……

在得到领袖与大佬们的允许后,造反小能手的埃贝尔很是兴奋的冲到议会主-席台上。他的双脚站在大会秘书的办公桌上,肆意践踏大会中形成的或即将形成的法律文件,并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名单递给无力回天的轮值议长。

塞舌尔很不乐意的接过名单,他慢腾腾的打开,看了看写在上面的人名,却迟迟不愿读出声来。偶尔一次,塞舌尔将目光投向丹东那边试图寻求帮助。但此时的巨人泰坦却将自己的庞大身躯隐藏在角落里,满脸羞愧的他不愿显露真容。

代表席位上的马拉很不友好的挥舞着手臂,鼓动议会大厅里民众继续起哄,他不客气的督促道:“在等什么呢,尊敬的议长公民?”

配合自家大佬的威胁,埃贝尔从怀中抽出一把上膛的手枪,直接扔到主席台办公桌上,最终勇敢的塞舌尔屈服了。

“布里索、维尼奥、加代、布瓦洛、贝特朗、维热、莫勒沃……”

轮值议长每宣读一人,就任由两名武装士兵冲上前,极其粗暴的将“叛徒或是卖国贼”的家伙拽下代表席,像对待死刑犯一般拖出议会大厅。依照巴黎公社的要求,所有被捕者都被拘禁在各自的私宅里,由两名长裤汉士兵负责监视,并等候革命-法庭的审判。

当名单上念道“加代”时,这位内政部长已经站在讲演台上,继续在怒吼中抗议市政厅的非法之举,宣称“自己绝不会退让,哪怕牺牲在岗位上!”

见状,埃贝尔朝着议员喊道:“加代,从讲坛上滚下来,否则我把扔下来!”

“……今天的你们能非法对待国家代表,未来的法兰西就将同样对待巴黎!”加代死死拽着栏杆,他继续宣读对巴黎市政厅和巴黎公社的声讨书,直到一名士兵恶狠狠的抡起枪托将这名内政部长的脑袋打破。

正是从这时起,不准国民公会中的人自由出入的禁令就撤销了,群众也散去了;但是也从这时起,国民公会再也没有什么自由可言了,就如安德鲁在《费加罗报》上所说的那样:“伟大、光荣、正义的法兰西共和国已经被天生卑劣的巴黎绑架了,成为它的第49区”。

罗兰夫人是在自家阳台上看到长裤汉军队向杜伊勒里宫进军的情景,她急急忙忙的跑着跟上前。在她生前的日记中,留下了这样一段记录:

“想象一下!这是暴-动的一天,刺耳的警钟声从清晨6点开始几乎从未停止过。而十个小时之后,数万名武装长裤汉包围了国民公会,20多名代表被手持武器的歹徒们逼迫着,集中在议员席位上动弹不得。那些无耻之徒不停的对他们实施威胁与恐吓,直到歹徒和他们的幕后操纵者获胜!……”

等到半夜时分,拒绝逃亡的罗兰夫人在家里遭遇长裤汉支队的逮捕,随后被关押于圣日耳曼修道院里。1年前,这座修道院里发生了惨绝人寰的九月大屠杀。

在一切结束之后,丹东知道他的和平计划已经彻底破产,依照他以往的做派,迅速改变了大船的航线……最终,丹东将自己与山岳派结合在一起,因为这样可以将自己视为胜利者。嗯,一个被战胜的胜利者。

当他面对罗伯斯庇尔、马拉与巴黎长裤汉的威胁或是可能存在的威胁时,丹东决定恢复和组建自己的团队。不久之后,厌恶极端长裤汉的德穆兰、塞舌尔、巴雷尔、菲利波、拉瓦鲁克和夏博等人逐渐团结于宽容派的丹东周边。

此外,丹东也开始积极修补与巴黎公社的关系,他频繁的邀请马拉、帕什、勒让德尔与肖梅特来家中做客,并将自己的漂亮衣服换成带有补丁的黑色长裤汉装。然而,埃贝尔和昂里奥拒绝了丹东的邀请,那是他们两个在8月19日的政-变中,曾被老科德利埃领袖威胁要送上断头台。

……

8月19日的政-变当天,安德鲁得知雅各宾派大获全胜的消息时,他很是极度兴奋的搓了搓手,对着身边的将军们说:“巴黎彻底的背叛了法国,她即将被南方孤立。所以,巴黎不会再对兰斯产生任何威胁。”

1小时候后,这位最高军事统帅下令集结边境的法国第一军、萨克森军团与瑞典军队从南、东、北等三个方向同时围攻布伦瑞克公国,开启了灭亡普鲁士的最后一战……

第365章 柯尼斯堡(上)

柯尼斯堡位于桑比亚半岛南部,拉丁语意为“国王之山”。1255年,从意大利半岛远道而来的条顿骑士团为了纪念资助骑士团的波希米亚国王奥托卡二世,而兴建的古普鲁士地区的第一座城堡。其后,作为普鲁士前身的条顿骑士团便将柯尼斯堡作为他们攻占桑比亚半岛和与立陶宛大公国作战的战略基地。

1525年,来自霍亨索伦家族的勃兰登堡-安斯巴赫的阿尔布雷希特大团长宣布普鲁士改宗路德宗。随后,阿尔布雷希特向其叔叔波兰国王齐格蒙特一世宣誓效忠,成为新的普鲁士公国的第一任公爵。17世纪初,普鲁士公国和柯尼斯堡都处于其女婿勃兰登堡选帝侯的统治之下,于是勃兰登堡-普鲁士联合公国建立。

1701年1月18日,勃兰登堡-普鲁士选帝侯腓特烈三世在柯尼斯堡城堡加冕,成为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一世。普鲁士公国升级为普鲁士王国,而原来的普鲁士公国则成为普鲁士省,柯尼斯堡是其首府。普鲁士国王的主要居住地也移到了柏林和波茨坦。

在七年战争中的1758年初,俄军占领了整个东普鲁士。1757年12月,女皇伊丽莎白发布敕令,宣布将柯尼斯堡并入俄罗斯帝国。其后的4年间,圣彼得堡方面派遣了五位俄罗斯总督负责管理柯尼斯堡与东普鲁士地区,这其中就包括苏沃洛夫元帅的父亲,老苏沃洛夫。

1763年,彼得三世继位俄国沙皇,他放弃在七年战争中的所有胜利果实,单独与普鲁士媾和。圣彼得堡转而与柏林结盟之后,彼得三世将东普鲁士和柯尼斯堡归还给他所崇拜的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

十年后,俄奥普三国联合起来第一次成功瓜分了曾经的强国波兰-立陶宛联邦,来自东方的危险大大减轻;加之历代普鲁士君主对西欧文明的向往,继而全力以赴的大力拓展新首都柏林,使得柯尼斯堡的政治地位从普鲁士王国的首都、陪都,最终下降成为东普鲁士省的首府。

在第三次法普战争之前,整个柯尼斯堡城市周长约为8公里,居民约10万,属于人口最多的德意志北方城市。不过,这10万居民中的4万属于半年内迁入的西普鲁士地区移民。尤其是在法国人占领了整个西普鲁士与勃兰登堡,那些不愿臣服于法萨联军之下的普鲁士贵族们纷纷举家迁徙到东普鲁士与柯尼斯堡。

等到第三次法普战争开始之后,东普鲁士人的脆弱抵抗被强大法国-军队轻松碾压。听闻但泽失守之后,普鲁士摄政王腓特烈威廉三世及其王室成员从柯尼斯堡逃往涅曼河边,靠近俄国的边境城市克莱佩达。在圣彼得堡和彼得一世的支持下,克莱佩达成为普鲁士人抵抗安德鲁法国的另一个政治中心。

至于柯尼斯堡,从9月上旬之后,便陷入法国东方方面军左路军的包围中,南面的戈戈列沃要塞由于波兰籍士兵的起义,使得失去大半防御力量的普鲁士指挥官不得不选择向左路军不战而降。此时此刻,做为普鲁士临时首都,又是著名港口城市的柯尼斯堡,繁荣的贸易与发达的经济正从这座城市消失。

9月9日,在法瑞两国的波罗的海联合舰队强大舰炮的掩护下,法军第二军一部顺利攻占位于维斯杜拉湾与但泽湾之间的皮拉乌海港(今波罗的斯克港),还有以北的大部分城镇,彻底切断了柯尼斯堡的海上退路。

两天之后,法属波兰第一军也攻占了柯尼斯堡东面的因斯特堡(今切尔尼亚霍夫斯克),以及北面的维索科耶城(今苏维埃兹克以南),隔绝了普鲁士临时首都与涅曼河东岸俄国-军队的所有陆路联络。

在得知皮拉乌海港陷落后,负责坚守柯尼斯堡防御的布吕歇尔将军随即下令工兵部队,将4艘装载着数百吨巨石的三桅商船的船底凿穿,自沉于普列戈利亚河的河港入口,以此来阻碍波罗的海舰队沿普列戈利亚河面围攻柯尼斯堡。

右路军方面,在前期两度进攻阿伦施泰因要塞(奥尔什丁)受挫之后,右路军的勒费弗尔将军对与森林密布,湖泊与沼泽纵横的坚固要塞也毫无办法。除了凭借优势兵力继续围困要塞外,右路军也只能请求方面军司令部尽早派出一支内河分舰队协助攻城。

也是在这一期间,指挥官勒费弗尔将军留下少量部队与闻讯赶来的波兰爱国者,继续围困阿伦施泰因要塞;而右路军的主力部队法军第四军和法属波兰第二军,继续向东扫荡普鲁士的残余势力。等到9月中旬时,右路军已连续攻占了苏瓦乌基、奥古斯图夫、埃乌克和格拉耶沃等地。其中,奥古斯图夫市与涅曼河的边境城市格罗德诺的直线距离仅有60公里左右。

……

每年从6月开始,波罗的海南岸各地便进入长达5个月的漫长雨季。不过降雨量并不大,很少有兰斯那般的滂沱大雨出现,更多的属于持续好几天的绵连细雨。等到9月份,当兰斯的最高温度还维持于20度以上之际,而柯尼斯堡郊外的白天平均气温已下降到12度左右,夜里气温一度探底到7到8度。

一周前开始,等到东方方面军的左路军完成了对柯尼斯堡外围工事的扫荡并将所有抵抗势力困守于城市之后,5万多法军便在百余门火炮的掩护以及上千名工兵部队的协助下,对这座东普鲁士首府发动了一系列试探性的进攻。也是从那时起,平静宁和的柯尼斯堡城内城外变得硝烟弥漫,炮声隆隆,厮杀震天。

由于普鲁士人半年以来对柯尼斯堡持续不断的要塞化与棱堡化;加之波罗的海联合舰队主力奉命北上芬兰湾围困圣彼得堡,使得柯尼斯堡外海仅留下几艘海岸护卫舰监视,于是,两位前线指挥官麦克唐纳与柯斯丘什科一番商议过后,果断放弃了速战速决的念头,改为法国人最为擅长的平行攻城法。

整个18世纪,法国-军队最引以为傲的两大兵种就是格里伯瓦将军带入的炮兵体系,还有天才的沃邦元帅正规化改造过的工程兵部队。前者无坚不摧,七年战争中最勇敢的普鲁士军队感到最绝望的事情,就是攻击法国人坚守的炮兵阵地;

后者无城不破,训练有素的法国工兵可以在敌要塞周边挖掘平行或同心堑壕和伸向要塞的蛇形交通壕,继而掩护步兵接近要塞护墙,然后使用炮火或炸药打开突破口,迅速攻克当时被认为牢不可破的荷兰人构筑的一座座坚固堡垒。

短短数天内,左路军便凭借优势兵力、火炮威力以及千余名工兵同时开挖的蛇形交通壕,很快将普鲁士守军逼退到柯尼斯堡城墙里面,并迫使布吕歇尔在阻塞普列戈利亚河河道的同时,还下令炸毁河流上的所有桥梁。上述举动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法军进攻,但也使得柯尼斯堡彻底失去与外界的联络。

在城西与城南两线,法国工兵们再度使用开挖堑壕的方法,步步逼近普鲁士守军的主城墙,他们先在距离柯尼斯堡主墙五百多米外,挖掘好第一道平行壕,通过这道平行壕向着守军主城墙方面,再挖掘一个锯齿形壕沟,直到这条曲折的壕沟延伸到主城墙下。9月中旬在炮兵的掩护下,并付出重大伤亡后,工兵们最终挖掘好第二道平行壕,此时,距离城墙最近之处仅一百米左右。

在利用河流与堑壕将整座城市彻底封锁的同时,麦克唐纳将军还下令麾下的所有大炮就部署在柯尼斯堡的四周,实施狂轰乱炸,意图迫使普鲁士守军屈服。总共1百多门火炮昼夜消耗了两万六千发炮弹,使得东普鲁士首府的近半数市区沦为一片废墟。

两天之后,从但泽一带紧急调来的9门24磅到36磅的攻城要塞炮通过海运方式,加入到围攻柯尼斯堡的行列。9月16日,在所有大口径的炮弹即将消耗殆尽时,柯尼斯堡的西面、南面各有一处城墙缺口被炮弹轰开。

一看胜利在望,高呼“法兰西万岁”与“波兰万岁”口号的左路军士兵分别从南面和西面突入柯尼斯堡城内,但随即被更加疯狂的普鲁士守军拼死赶了出来。第二天,9门巨型攻城炮在两处城墙制造的大缺口就被布吕歇尔下令用巨石封堵。由于攻城炮弹药已消耗殆尽,使得这场城市攻防战随即陷入暂时的僵局。

……

在距离柯尼斯堡南线城防的两千米之外,有一座不怎么高的山坡,山坡四周曾被茂密的苹果树所包围,仅有一条不太笔直的砖石小路延伸坡顶,那里有一座中世纪的小城堡,传说是条顿骑士团的大团长赫尔曼冯萨尔扎修建的。

9月初,这些数千棵即将成熟的苹果树被人砍了大半,是普鲁士守军干得,他们担心法国人利用茂密树林来做掩护进攻古堡;而法国炮兵用24磅到36磅的炮弹炸毁了坐落于坡顶两百多年历史的古堡,那是因为数百名守军拒绝了法国人的劝降,凭借这座废弃已久的中世纪堡垒继续负隅顽抗。

很快,法国人和波兰人便在满目苍夷,残垣断壁的中世纪城堡废墟上,搭建了左路军的前线指挥部。在龙骑兵团和宪兵队的保护下,麦克唐纳将军、柯斯丘什科将军与他们的参谋副官们在此指挥柯尼斯堡的攻防战。依照战时安全条例,位于指挥所废弃古堡四周被严格封锁,除了日常的传令兵,以及持有宪兵部颁发的特别通行证的左路军军官才能获准出入。

……

第366章 柯尼斯堡(中)

第366章 柯尼斯堡(中)

检查站入口,在反复确认无误后,宪兵少尉将手中的通行证交还给陌生的工兵上尉。宪兵少尉行过军礼,示意长官可以畅通无阻的朝着山顶上的指挥所通行。

这位身材高大,眼睛有神且鼻子挺直的年轻军官名叫亨利-格拉蒂安-贝特朗,来自左路军的工兵团部队。目前,贝特朗上尉指挥着柯尼斯堡南面的三百名工兵营。他此次被前线指挥部招来,意在询问南线城墙爆破通道的准备情况。

尽管法军的巨炮部队发挥出色,让普鲁士人视为固若金汤的柯尼斯堡破了两处城墙。然而24磅与36磅攻城炮的弹药消耗量也同样惊人,而且只能在160公里外的但泽军工厂里生产。于是,工兵指挥官贝特朗上尉上书给指挥部,建议使用工兵部队挖掘地道爆破城墙方式,打开进攻柯尼斯堡内部的通道。

当身披墨绿色雨衣的贝特朗上尉经过一顶灰白色的行军帐篷时,里面传出激烈争论的声音,五六名参谋围在一张破旧的方桌四周讨论。桌面上铺展着法军进攻柯尼斯堡态势图,时不时有传令兵带来最新的战况。

穿着红线裤的基层参谋须在接到战况的第一时间内,将信息准确无误的标注在地图上;而校级参谋则要据此推演战场进程,以及敌我得失,为两位指挥官提供决策参考。在灰白色帐篷左侧的空地上,几名身穿制服的书记员,正趴在长条桌上使用自动水笔奋笔疾书,他们遵从长官们的指示,草拟各项作战命令。

快要接近指挥所时,工兵上尉身后却传令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贝特朗急忙闪到路边避让。依照军规,能够在指挥部附近通行无阻,策马狂奔的也只能是传令兵的特权。与此同时,山坡顶上,左路军的两位指挥官,麦克唐纳将军和柯斯丘什科将军如往常一般,正在用双筒望远镜观察这座誓死不投降的普鲁士要塞。

连日来的过度劳累,使得年长的柯斯丘什科将军脸色不如年轻的麦克唐纳将军那般健康红润,让人感觉有点苍白,但这位波兰老兵的目光深邃,神色刚毅,即便伤愈不久的左腿开始隐隐作痛,但这位波兰人的身躯依然如标枪挺直。只是山坡上的风雨不断侵蚀,他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那件军用斗篷(雨衣)。

不得不说,这种在开战之前紧急下发到各参战部队的斗篷,既能防寒又能防雨,效果非常好。如果再穿上雨鞋,在泥泞不堪的东欧平原上行走一天都不会被雨水和泥浆打湿身体;遇到急行军来不及搭建帐篷时,士兵们只需将斗篷裹紧身子,就能躺在7、8度的荒原里保暖休息。开战以来,麦克唐纳将军和柯斯丘什科将军最担心的官兵中可能出现大规模伤寒疾病减员的情况,一直没有发生过。

军需补给的及时与畅通,那属于东方方面军的日常。

左路军主要是借助便利的海运,将来自但泽后方的军需物资运到前线附近;而右路军,更多是波兰爱国者自发组织的运输队,将弹药和食物送到奥尔什丁城下。由于军需物质的充足供应,也大大减轻了法军对被占领区的公然劫掠,使得当地民众与驻军的关系还算和谐。当马祖里湖的运河因为泥沙淤积无法通行时,两千名波兰民众便将法军的4艘蒸汽炮艇从陆地推行到5公里外的韦纳河。

……

此时,在左路军指挥所的高地脚下是一道道两米深、一米五宽的堑壕,曲曲折折的延伸到柯尼斯堡城的主城墙下。鉴于法军在数天前的攻防战中,凭借9门巨炮轻而易举的轰开了城墙,担负首都城防的司令官布吕歇尔将军这几天动员了成千上万的城市男性,并不顾法军阵地上的密集炮火,付出了差不多上千人的重大伤亡代价后,进一步加强了对主体城墙的防御。

如今,普鲁士军民不仅加宽加厚墙体,并开凿了无数抢眼,还在主城墙下方挖掘一道环绕整座内城的护城沟,每隔一段距离还构筑了半圆形炮台。

麦克唐纳将手中的望远镜丢给副官,他转过来对着身边的波兰老兵说:“柯斯丘什科将军,再过3到5天,等到重炮的弹药运到前线,我们就可以将普鲁士人彻底干掉。”

工兵出身的柯斯丘什科却是摇了摇头,他解释说:“我建议让贝特朗上尉和他的工兵尝试一下坑道爆破法。一旦获得成功,3天之后我们就可以将南面城墙上的普鲁士人统统送上天,没必要等到耗时又耗金钱的巨型攻城炮。”

奉行大炮兵主义的麦克唐纳想要继续反驳一二,却被传令兵座下的马蹄声打断。这是东方方面军司令部发给左路军的一封急电:蒙塞将军明确要求麦克唐纳将军和柯斯丘什科将军务必暂停攻打柯尼斯堡。

另外,这份军令也要求左路军的法国第二军实施围城任务,劝降敌方守军;而法属波兰第一军的半数则分散四周,负责攻占或接管周边城市,并警惕涅曼河以东俄国-军队极有可能发动的突袭。

其后的整整十天里,左路军的4万主力部队一直团团围困已是千疮百孔孤城的柯尼斯堡,将2万普鲁士守军和6万市民压缩在城墙之内。这一期间,持续的劝降取代了大规模炮击,就连工兵部队先挖地道再用炸药进行定点爆破的方式也被麦克唐纳将军坚决暂缓实施。

9月18日,左路军与右路军同时接到了东方方面军司令部的命令,前线各部即日起停止进攻柯尼斯堡与奥尔什丁,并就地围困两座普鲁士要塞。

……

左路军指挥部,柯斯丘什科将军满脸不悦的走进指挥官麦克唐纳的办公室。这位波兰老兵一进门就将波兰式的四方军帽扔到作战地图上,他怒气冲冲的指责方面军司令部的德国参谋长(沙恩霍斯特)胡乱规划,拖延对柯尼斯堡的全面进攻。

显然,这是柯尼斯堡的守军第四次拒绝了劝降使者的建议,或许还顺便羞辱了城外法军战地上的柯斯丘什科。于是,麦克唐纳示意指挥部的无关人等退到外面,他为这位性格冲动的波兰同僚递上一杯牛草伏特加,微笑着自嘲的说道:

“柯斯丘什科将军,事实上依照出身来说,我属于半个英国佬!”自从1793年新年伊始开始,在法军体系高层之中,那位安德鲁统帅已经毫不掩饰他对英国人的敌视态度。依照战略规划,打完俄国人之后,就该轮到英国佬。

或许是麦克唐纳将军的俏皮话,或许是有着香味和香草精气息伏特加的诱惑,柯斯丘什科的不满情绪也随之迅速消退,他内心试图想要道歉,但这位老兵的脸皮太薄了,不愿意开口。对此,忠厚的麦克唐纳将军也不以为然,又给波兰同僚的空酒杯里添加了第二杯伏特加。

“不,约瑟夫!我的朋友!”柯斯丘什科一把从法国指挥官手中夺过那瓶珍贵的牛草伏特加酒瓶,并蛮横无理的说道:“无论是英国人还是法国人,都不懂得如何品尝牛草伏特加的珍贵。”所谓的牛草伏特加是用精选精馏酒精制成,里面添加了只在波兰比亚沃维耶斯基森林生长的野牛草叶片,从而使得伏特加酒颜色变得淡黄,而酒的味道更加芬芳浓郁。

麦克唐纳哭笑不得的耸耸肩,一场小风波也由此烟消云散。

事实上,麦克唐纳本人也很难理解方面军司令部队作战计划的调整。处于对法军作战能力的强大自信心,这位前线指挥官和其他将军一样,希望能在灭亡普鲁士之后,直接越过涅曼河与俄国人作战,而不是处于被动防御,等着俄国人越过涅曼河来打自己。

然而,军令就是军令。

这是香槟混成团成立之初的习惯养成。必须无条件服从上级,有意见可以保留,但必须首先服从。除非有证据认定上级有叛国嫌疑(但这需要宪兵和军情局的介入),否则越级申诉基本上都会驳回,其本人也会受到最高统帅部的责罚追加,并调离前线的指挥岗位。

何况,安德鲁统帅一周前已抵达但泽,相信已收到方面军司令部对作战计划调整的解释。既然最高统帅都不加反对,身为前线指挥官的麦克唐纳自然是无条件服从。至于柯斯丘什科抱怨的根源,更多是针对他的波兰同胞那边。

由大贵族和大农奴主操纵下的华沙贵族议会,要求法国人无条件归还普鲁士曾经占领的波兰领土,但又不愿意依照安德鲁的改造方案,首先是要恢复《五三宪法》,包括废除自由否决制,波兰君主的世袭制,实施五人内阁责任制,将国家的农民(农奴与半农奴)置于“国家法律和政府的保护”之下。最后一条是宣告波兰农奴制终结和最大、受到压迫和剥削最多的社会阶级的解放的第一步。

对于前两点,贵族议会勉为其难的接受了,那是他们确信这位安德鲁统帅和德累斯顿王宫的萨克森选帝侯对于波兰土地毫无兴趣,而且贵族的“自由否决制”(一票否决)早在普俄第二次瓜分波兰期间已变得名存实亡。

……

第367章 柯尼斯堡(下)

等到实施由波兰国王指定的内政(掌玺)大臣、财政大臣、外交大臣、警务大臣与战争大臣组成的五人责任内阁时,却受到华沙贵族议会的百般阻拦,以至于内阁成员名单一再被否决;而逐步废黜农奴制条款等方面,在大贵族与大农奴的联合反对下,压根就没能拿到贵族议会上进行公开讨论和表决。

鉴于此,安德鲁不仅下令取消了以波兰王储身份原定访问华沙的计划,还将但泽港及其周边划拨给波美拉尼亚大公所有,并无限期推迟了法属波兰第三军的授旗仪式,甚至拒绝将波兹南为首的大波兰地区同波兰合并。

至于安德鲁的王储身份,那是萨克森选帝侯腓特烈奥古斯特一世正式接受波兰王位之后所提议的。当法军发动灭亡普鲁士的最后一战时,德累斯顿王宫似乎开始害怕安德鲁日益膨胀的势力,担心后者将萨克森公国也安德鲁化。

受到维也纳方面的蛊惑,这位习惯于骑墙两端的德意志选帝侯,想着让渡一个非德意志帝国的波兰王储甚至是国王的位置,好令野心勃勃的安德鲁不再惦记着萨克森公国的内部事务。但事实上,在安德鲁得到(掌握)布伦瑞克公国和整个波美拉尼亚之后,穿越者就不再需要借助萨克森来干涉德意志帝国的内部事务。可即便如此,安德鲁也绝不会让萨克森选帝侯轻松跳下兰斯法国的战车。

鉴于国内国际形式的急剧变化,安德鲁在启程赶赴瑞典,准备策动斯德哥尔摩的军事政-变前,曾写信给驻萨克森公国大使巴斯维尔,执行一套备用方案。不久,巴斯维尔大使就在兰斯驻德累斯顿使馆的一次外交午宴上公开宣布:伟大、光荣、正义且英俊的安德鲁统帅于半年前已同萨克森公国的玛利亚奥古斯塔公主正式定亲,两位新人将在明年的某个时候举行婚礼。

相隔数天之后,在巴斯维尔大使的反复督促下,已成为事实波兰国王兼萨克森选帝侯的腓特烈奥古斯特一世也在德累斯顿王宫宣布,公开承认安德鲁的准女婿身份,并提议其为波兰王储。此举很快得到了华沙贵族议会的多数派拥护。

尽管安德鲁并不太喜欢接过波兰王储这一烫手山芋,但还是最终默许了自己的这一新身份,但这也只是出于战略方面的考虑罢了。或许用不了多久,安德鲁就会效仿扔掉波美拉尼亚大公头衔一样,将波兰王储的沉重包袱扔掉某人。此外,上述事实并没有改变法国独-裁者对华沙贵族议会的强硬态度。

在埃尔布隆格市政厅的招待会上,这位自誉为“法兰西革-命之子”的波兰王储毫不掩饰自己对大贵族与大农奴主的厌恶感,他公然宣称:如果华沙方面不接受《五三宪法》,那么他将在波兹南重新建立一个新的民-主自由的波兰,就如同他在兰斯分裂法国的行为一样。

当然,没有人会去怀疑安德鲁的钢铁雄心。

……

柯尼斯堡,普军卫戍司令部。

入夜过后,当城外的法国人不再用隆隆炮声或是劝降传单“打搅”这座城市时,柯尼斯堡的城防卫戍司令布吕歇尔就会将自己灌醉。随后,他就搂着两名大胸脯的吉普赛妓-女在一间密不透风的房间里胡天胡地,不再理会军务。

然而,等到天一亮,这位普鲁士将军又会精力充沛的出现在司令部大门,他一如往日般的冲着懒洋洋的参谋军官们高声嚷嚷道,“团结起来,普鲁士人!我们要把柯尼斯堡变成10万法国士兵的坟墓。”

当然,这种鼓舞人心的话,前段日子里还比较管用,普鲁士的爱国精神的确令铁血军人们热血沸腾。但等到摄政王威廉三世带着王室成员放弃首都逃到涅曼河边的克莱佩达,而柯尼斯堡又陷入优势法军的重围两周之后,别说2万普通官兵与数万城市居民,就连布吕歇尔本人都不相信这句自欺欺人的话。

现在的入侵者就像维斯瓦河泛滥的洪水一样,咆哮奔腾,汹涌而下,在东普鲁士平原上到处泛滥。道道河川,重重壁垒,完全没有用,挡不住这吞噬一切的巨流。很多时候,东普鲁士要塞的城墙用不着法军发起强有力的进攻,当地守军听到几声炮响,甚至看到骑兵上阵示威一下,就主动的挂出白旗了。

第二次法普战争中,北德平原的大溃败再度在东普鲁士地区激情上演。接二连三的,戈茹夫、波兹南、但泽、比得哥什和托伦等城市就很快地打开了城门。在一片可耻的投降声中,整个东普鲁士仅有柯尼斯堡和阿伦施泰因要塞(奥尔什丁)依然坚守,当然还有一个远离战场,受俄国人保护的克莱佩达。

作为军人,布吕歇尔很是敬佩这些的法国士兵,每当他看到那些“神气十足、粗野无礼、样子鄙陋的法国佬”时感到又气愤但又钦佩,他们竟然屡次三番打败了按照腓特烈大帝的传统训练出来的精兵强将。

当然,布吕歇尔的惊讶在第二次法普战争之后变得很自然了。凡是洞察底细的人都知道,普鲁士的垮台输在与兰斯法国国家体制(军制)的较量上。法国官兵在为国家奋战的同时,更是为他们自己的土地、军衔、福利与荣誉而战。反观普鲁士这边,军营的死规矩使士兵成了木头,政府官员不是冷淡无情就是贪污腐化,实行的政策则自取屈辱,使人民意气消沉……这些都深深残害了普鲁士。

等到大部分普鲁士精英阶层意识到上述问题的严重性,准备辅助锐意进取的摄政王威廉三世对国家(东普鲁士)实施翻天覆地的伟大改造时,兰斯法国的邪恶君主却不准备给予普鲁士人任何想要的翻身机会。安德鲁在但泽市政厅公然宣称:“1793年之后的普鲁士,必须成为让所有欧洲人彻底遗忘的历史名词!”

于是,凶神恶煞的法国人冲垮了普鲁士军队的层层防线,现在如同决堤的江河,在一片辽阔无际的草原上肆意横行。经历了上千年的改造后,整个东普鲁士没有高山峻岭,也没有密不透风的森林,伤痛未愈的普鲁士无法阻挡法军逼向柯尼斯堡扑来。就连波罗的海也似乎在叹息、呻吟,它们在为普鲁士的悲惨命运而痛哭流涕。

当摄政王威廉三世不甘屈膝受辱,决定把自己的命运寄托于新沙皇保罗一世的信义,但极度厌恶俄国人的布吕歇尔将军更相信忠勇的普鲁士军队,他拒绝护送普鲁士王室继续向东逃亡,并发誓要与陪都柯尼斯堡共存亡。

布吕歇尔麾下原有老兵为主的近4万部队,这其中包括3个步兵师,5个骑兵团,以及10多个炮兵连队和若干工兵部队。8月下旬,基于阿伦施泰因要塞(奥尔什丁)防御薄弱,布吕歇尔派出一个步兵师团和两个骑兵团前去支援。

数天后,逃亡克莱佩达的威廉三世和普鲁士王室带走了两个胸甲骑兵团,仅留下一个士气不高的轻骑兵团。这一系列变动的后果,使得防守柯尼斯堡的主力都落在两个步兵师团身上,尤其缺乏发挥关键协同作战的重甲骑兵。

鉴于此,骑兵出身的布吕歇尔将军深知重骑兵对守城的重要性。于是,他下令将那个轻骑兵团改造成为胸甲骑兵团。各级骑兵军官也遵从卫戍司令要求,从柯尼斯堡现有的军用与民用物质中,强行收集适合重骑兵使用的马匹、马鞍、马具、胸甲和铁盔。匆忙之间,这个柯尼斯堡第一胸甲骑兵团就成立了。

9月初,柯尼斯堡围攻战开始。起先,布吕歇尔还能与外围取得联络。但在两周之后,这座城池便越来越孤立了,只能是苦苦支撑,也得不到东普鲁士其他据点消息,而涅曼河东岸的10万俄国大军似乎忘记了他们的盟友,普鲁士。

困守孤城的另一个难题,就是食物缺乏。由于海陆交通已被法国人彻底截断,柯尼斯堡的粮食储备无法保证10万军民支撑太久。不得已,布吕歇尔只能强行要求半年内迁入柯尼斯堡的4万居民,无论是普鲁士人还是波兰人,都必须离开城池的保护,并只给与他们7到10天的干粮。

等到南面30公里外的戈戈列沃要塞不幸沦陷之后,布吕歇尔很是明智的主动放弃了郊外阻击战,带着全部普鲁士军队退缩于柯尼斯堡城墙之内,继续坚守。在这位勇敢将军的指挥下,普鲁士军队居然奇迹般挫败了优势法军的两轮进攻。

第一次是在法国人乘着大雾偷袭西面城墙,并在城中波兰人奸细的配合下,一度打开了城门。然而,布吕歇尔对此早有准备,他派人在西城一带伏击了法军,造干脆利落的击退了敌军,令其损失了5百多人,不得不退回原有的阵地。

然而,法国人的第二次进攻才是最具威胁的。那是法军的攻城重炮轰开了西面和南面城门,成千上万的法国人和波兰人从两个方向涌入柯尼斯堡城内。千钧一发之际,布吕歇尔亲自率领作为机动预备队的第一胸甲骑兵团,并在城头臂弯信号机的引导下,持续不断赶赴西面和南面缺口作战,9百名普鲁士重骑兵凭借凶狠无比的反冲锋,最终打退了法军的这一轮进攻。

此战,参与进攻法国人和波兰人总共损失了近3千名士兵,而普鲁士守军却付出5千人的重大伤亡,尤其是立下汗马功劳的第一胸甲骑兵团。在法国步兵空心方阵的防御下,普鲁士重骑兵团损失泰半才打散法国步兵的坚强防线,等到战后这个重骑兵团已无法再独立成军。

可即便如此,性格固执的布吕歇尔将军依然拒绝向法军投降。每天,作为普鲁士指挥官的他重复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发誓与柯尼斯堡共存亡!”

尽管布吕歇尔非常不喜欢俄国人,但时至今日,也只有俄国人才能从法国人手中,拯救行将灭亡的普鲁士。

第368章 旅途奇遇记

10月初,在近卫师团的护送下,行程缓慢的安德鲁统帅最终抵达了被波兰爱国者自己解放的城市戈戈列沃,这里距离北面的柯尼斯堡仅有30多公里。

此时,天空正下着雨。当安德鲁的马车抵达城门时,发现波兰人已在街道上矗立了一座法国式的凯旋门迎接他,雄伟壮观的凯旋门,高达十二米,顶部由一组巨型模拟象装饰而成,画面清晰可见,层次分明。

然而,安德鲁却没有因这份热情而过于感动。那是他身边的科兰古副官小心提醒着最高统帅,站在道路两旁的波兰民众大部分并非本地居民。从他们那华丽的衣着服侍上看,很多人都来自外省甚至是华沙。

吃过斯拉夫老者送来的大圆面包,安德鲁一行继续前行,抵达市政厅广场。人们已经在四处房屋外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标语,并向“尊贵的波兰王储殿下”、“普鲁士的伟大征服者”致敬。虽然阴雨连绵,但成千上万的波兰人依然聚集在市政广场上,只为亲眼目睹波兰的解放者,欢呼声也此起彼伏的响起。

和往常一样,安德鲁将自己的行营安札于市政厅大楼。他一下马车,便站在阴暗冰冷的大拱廊下,接受波兰各界显要人士向征服者表达敬意。一开始,安德鲁只是装模作样的倾听着这些波兰贵族的各种恭维之词。然而他们的热情与意愿、他们的坚定信念和爱国之心都不曾让铁石心肠的安德鲁感动过一丝一毫,那是这些人都不曾提及独-裁者最为关心的两件事:内阁组阁权与农奴制的改革。

20分钟过后,安德鲁对着众人终于开口:“从我主政巴黎的时期开始,法兰西从来就没有承认波兰被瓜分。所以,我无条件支持波兰人民恢复1792年的国境线。至于其他的政治诉求,我确信戈戈列沃的爱国者已经做出了极好的榜样。”

这位征服者的言下之意非常明确,他压根就不在乎那个形同鸡肋的波兰王储。所以自始至终,安德鲁都是以法军最高统帅身份说话。至于波兰贵族希望法军能帮助波兰恢复在1772年之前的政治疆域,安德鲁很不客气的建议领导波兰的大贵族们自食其力。

说完,他朝一旁的副官使了个眼色,科兰古中尉也随即宣布接见会到此结束,安德鲁站起身离开。但走出接待大厅之前,他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向众人丢下一句话:“作为革-命之子,我绝不会在农奴制盛行的国家里种植自由之树。”

安德鲁的这番话令现场的波兰贵族一片哗然们。不久之后,这位波兰王储在华沙贵族言语中被形容为一位专-制无情,口出宪令的霸道君主。安德鲁所谓的开明做派不过是浮在表面,高高在上的姿态罢了;安德鲁之所以要解放农奴,是为了获得效忠他本人的庞大军队;安德鲁给予士兵优厚待遇与极高荣誉,是让这些愚蠢的“灰色牲口们”在战场上不停的高呼万岁,好为法国来的君主卖命……

对于波兰大贵族的诋毁,安德鲁不以为然,这些中世纪遗留下来的腐朽者仅以不足1%的人口数,但却占据了全国55%的耕地、牧场、森林与湖泊,以及三分之二的财富,还掌握着占全波兰人口35%的农奴与半农奴的生死大权。

基于波兰人对天主教的虔诚程度,法国大革-命所延续的优良传统,那种“打教会、分田地”的做法显然不太适合于西斯拉夫民族。所以,这些大贵族和大农奴主,就成为复兴波兰的最佳献祭品。

对于安德鲁而言,解放农奴这种“惠而不费”的做法很容易收买人心,并赢得布尔乔亚与小布尔乔亚的热情拥护。但这也不是最关键的。

依照安德鲁的战略规划,在东线打败俄国人的进攻之后,便会主动与圣彼得堡方面寻求和平,一来,是为了避免法国-军队在东方战线上的长期化,竭力减少庞大的军费开销;其次,防止反法同盟中的猪头对手,那位俄国沙皇保罗一世效仿他的父亲彼得三世那般过早的下台,死于非命;第三,安德鲁的战略重心将在1794年转到大西洋与法国南部,积极应对英国人即将到来的全面反击。

当然,对俄国人的侵袭必须是长期的,持之以恒的。尽管法国不会过多参与,但会怂恿瑞典、波兰、奥斯曼土耳其和波斯实施对俄战争,直到俄罗斯的战争潜力被一点点的消耗殆尽,继而在那一片神奇土地上培育出俄国的“十二月党人”。

在出征东普鲁士之前,安德鲁给自己立下了3项任务:灭亡普鲁士、征服波兰和击败俄国。如今第一项任务随时都可以完成,只是将击败俄国提升到第二项任务,而征服波兰排到了最后,因为安德鲁需要一个听话的、俯首称臣的波兰。

两天之后,当安德鲁准备启程赶往柯尼斯堡前线时,科兰古副官递来一封信,宣称是有人塞进市政厅大楼,信封上写着“安德鲁亲启”。

“估计又是某个波兰佬的鬼把戏!”安德鲁漫不经心的打开了信封,发现信纸上写着这样一段话:“1792年9月23日,位于华沙圣约翰大街29号的私人宅邸里,21岁的茱莉亚加别洛女伯爵生了一名健康男婴。孩子被取名为亚当,父亲宣报为格拉波斯基伯爵。”

需要说明的,那位格拉波斯基伯爵,就是已退位的波兰前国王斯坦尼斯瓦夫二世的独子。1791年10月和1792年8月期间,格拉波斯基伯爵曾两度作为波兰特使身份,携带他的未婚妻茱莉亚加别洛女伯爵造访巴黎。

“拿去烧掉!”说着,安德鲁将这份书信揉成一团,扔给身边的副官。毫无疑问,这是波兰大贵族拿来要挟安德鲁的。但此时此刻,穿越者绝不会承认这个波兰私生子的存在。作为一个意志坚定的独-裁者,安德鲁不会为了某个人去破坏既定的长期战略规划。即便这个人或许同自己有着不寻常的血缘关系。

安德鲁可以让玛格丽特的双胞胎成为瑞典王储和波美拉尼亚大公,那是他觉得亏欠玛格丽特太多;册封小玛丽成为布伦瑞克的女大公,是因为维诺法官和法官夫人曾经帮助过卑微的自己;至于波尔多女伯爵,安德鲁是真心喜欢她,甚至一度想与其结婚。由于小直布罗陀公爵的存在,也能拉拢同马德里王室的关系;回到现实,那个所谓的波兰私生子对安德鲁既定国策毫无益处,不认也罢。

与另一时空中,拿破仑皇帝对波兰既扶植又提防的态度不同,安德鲁的立场非常明确,愿意支持波兰重新强大起来。然而,波兰人想要恢复1772年之前,那近百万平方公里的辽阔疆域,以及上千万的庞大族群,就必须依照安德鲁为其设计的政治线路图前进,成为抵抗野蛮俄罗斯的军事前哨站和兵源基地。

等到军队再度启程时,不期而遇的大雨、白茫茫的浓雾、污泥的道路让安德鲁乘坐的轻便马车数次陷入泥潭之中。短短30公里的路程却整整行驶了6个多小时。中途在经过一个叫布尼洛的小城镇时,最高统帅的马车不得不停了下来,那是其中的一个车轴坏掉了。当驿站里的波兰士兵殷勤的为安德鲁统帅换马车时,一群闻讯赶来的波兰民众趁着停雨间歇围了上来,黑压压挤到了一起,他们纷纷高喊着,不停挥舞着双手,向王储殿下表达心中的敬意和崇拜之情。

见状,科兰古副官急忙走下车来,他指挥负责警戒的宪兵,将围观的波兰人隔离到远离统帅马车3米之外。无意间,安德鲁透过车厢里的玻璃窗,看到人群中有一个头戴着黑色毛皮帽,一头金黄卷发的年轻女孩正垫着脚,朝自己的马车窗望过来,还气喘吁吁地挥动着手臂。那个波兰女孩看起来娇小玲珑,非常可爱。于是,安德鲁示意科兰古副官将自己的“波兰女粉丝”带到马车前。

不久,科兰古中尉便挽着年轻女孩的胳膊出现在安德鲁的眼前,后者小心翼翼的靠在车门边。在非常近的距离上,安德鲁看得非常仔细,这个女孩或是女人有张漂亮脸孔,五官端正,雪白的皮肤被冻得透红,一双蔚蓝色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同时也流露出天真之情。

在伟大的征服者面前,漂亮女孩有点局促的凝视着安德鲁,但后者马上有种被一股愉悦活力的潮水淹没的感觉。他被眼前这个斯拉夫女人所深深吸引,眼睛与心灵都已离不开她了。此时,安德鲁只听到科兰古副官在一旁低声恭维说:“统帅阁下,您看看这位女孩,她为了见您,冒着被众人践踏的危险。”

安德鲁点了点头,他摘下头顶碍事的军帽,扔到车厢,整个上身倾出车窗外。他好想抚摸那张充满青春活力的娇嫩脸庞。这个头发金黄,苗条身段,显得优美纤弱的斯拉夫女孩绝不满二十岁,事实上与众不同的她现在刚满18岁而已。

来自法国的征服者很想对她单独说话,可是年轻女人居然主动向这自己倾身过来,安德鲁看到她那纤细的身体,裹住圆鼓鼓胸脯的大衣在腰间系得紧紧的,一时间心潮彭拜,浮想联翩。

细细算起来差不多快五个礼拜了,这位兰斯法国的最高统治者都没曾接触过女人。

……

请书友们忽略本章后半段的地名和时间。

第369章 踌躇不前的鲁缅采夫元帅

波兰女孩显然是贵族出身,受过非常良好的家庭教育,所以能够说着一口非常流利的法语,犹如快乐的百灵鸟咕咕地在安德鲁面前叫个不停。

才思敏捷的她很是兴奋的说道:“尊敬的王储殿下,欢迎您来到波兰人自己的国土,我们共同的祖国正在等着您,等着您来领导我们重建光荣的国家。”

倘若别人敢在征服者面前说上这句犯忌讳的话,面容冷峻的安德鲁会毫不留情的反驳道,“以前、现在,以及是将来,东普鲁士都不属于波兰。”

显然在穿越者眼中,漂亮的颜值就代表着正义。

斯拉夫女孩断断续续的说了好一阵儿,但安德鲁似乎已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呆呆的看着漂亮女人那双妩媚至极的深蓝色眼睛,她那因为内心激动而不停颤动着的美丽胸脯,以及她身上散发出温柔与纯真。

安德鲁笑了笑,由于前方战时紧急,使得他不能在小镇逗留太久。于是,安德鲁把放在车上的一束鲜花送给年轻女孩。

“请您收下吧,”征服者面带微笑着说道,“就把它作为我的一片真心。等到我们的士兵拿下柯尼斯堡之后,我会在这座被解放的城市举行一场盛大舞会,并期待能再到您和您朋友们的到来。”

毫无疑问,漂亮的斯拉夫女人愉快的接受了王储殿下的邀请。等到马车开动后,安德鲁再度回头张望她,仅仅看到一眼,而蜂拥的人群就把女孩彻底遮住了。

“回到那个村子里打探,再回来告诉我她的名字!”直到马车驶离城镇后,安德鲁居然没能询问斯拉夫女人的名字。于是,上位者命令自己的副官骑马折返到之前的那个叫布尼洛的小村镇,打听美丽女人的姓名与具体住址。

20分钟后,科兰古返回了最高统帅的马车厢里,他随即汇报了自己刚刚打探来的消息。那个波兰女孩,不,应该是波兰女人名叫玛丽瓦莱夫斯卡,是一名18岁的波兰女贵族,来自已经衰败的拉辛斯卡家族。玛丽的父亲曾是波兰戈斯腾的一任领主和总督,她的母亲则来自于有名的大户扎博罗夫斯基。

玛丽瓦莱夫斯卡自小生长于家族故土基尔诺齐亚并在那里接受教育。年初,拉辛斯卡家族强行安排,将玛丽嫁给了一个年纪可以做她爷爷的老头,一位70岁的安瑟尼斯瓦莱斯基伯爵,小玛丽也改名为玛丽瓦莱夫斯卡。

瓦莱斯基伯爵是波兰一个大农奴主,十分富有,家族显赫,但已上了年纪,且两次丧妻,性情沉郁。结婚之后,他让玛丽空守在死气沉沉的瓦勒维斯城堡,为他作些文书之类的事。一周前,玛丽来到布尼洛镇居住,是为了替瓦莱斯基伯爵家族购买被法军占领下的柯尼斯堡一带的田产家业。

“麻痹,好白菜都让老猪拱了!”安德鲁愤愤不平的骂了一句。然而,科兰古的最后一句话却引起了安德鲁的警觉,那是波兰大贵族与大农奴主居然明目张胆的大肆购买被法军征服的普鲁士的土地。

一回到柯尼斯堡,安德鲁就找来当地的宪兵指挥官询问。他这才知道,为了筹集军费,自己授权过东方方面军宪兵分部可以因地制宜的变卖东普鲁士反抗派贵族的田地资产,将没收的田产卖给支持法国占领军的富有波兰贵族。

在派出会计查实相关的买卖单据之后,安德鲁发现那些田地的交易价格也是随行就市,至少没有太过明显的违法现象。

可即便如此,安德鲁也不想让那些令人恶心的大农奴主占到太多的便宜。他当即签署了一道法令,要求宪兵部向拥有大量田产和农奴的大贵族、大农奴主们征收一项特别税:解放农奴税。

然而,就在安德鲁准备结尾署名时,他又放弃了,继而将这道未签发的法令揉成一团,扔进熊熊燃烧的壁炉中。

“还必须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望着炉子里的小火团,安德鲁自言自语的说道。

凌晨时分,一名信使从涅曼河方向赶到柯尼斯堡城下的法军指挥部,他带来了安德鲁渴望已久的消息:昨天上午9时许,10万俄军在鲁缅采夫元帅的率领下,正从三座浮桥上渡过涅曼河,朝着百余公里外的奥古斯图夫猛扑过来。

为配合蒙塞司令官的战略部署,从当天拂晓时分开始,左路军再度恢复了对屡次劝降无效的柯尼斯堡守军的大规模炮击。

……

阿利图斯的圣三一教堂,俄军前线指挥部。

当旭日从雾气笼罩的天边冉冉升起时,身为俄军涅曼河方面军总指挥的鲁缅采夫元帅依然没能在司令部里,给10万俄军官兵签发一道越过涅曼河的指令。两周前,鲁缅采夫元帅在圣彼得堡方面的督促下,将司令部从加尔瓦湖心岛上的特拉凯镇迁移到70公里外,位于涅曼河河边的阿利图斯市的圣三一教堂内。

时至今日,这位老元帅的耳边还回想着苏沃洛夫离别前的那番忠告:“亚历山德罗维奇,我的朋友,我的兄长,我的导师,请务必相信我的判断。在涅曼河封冻之前,绝不要越过它,我非常确信法国人已经在西岸设置好了陷阱!”

作为叶卡捷琳娜大帝时代众多威名赫赫的战将之一,鲁缅采夫元帅继承和发展了彼得一世进攻作战思想,不拘泥于传统的线式战术,勇于接受新战术,打破陈规,重视建立和使用预备队,强调正面突击和侧翼突击相结合的战术……

在苏沃洛夫留下的敌情分析记事本中,鲁缅采夫注意到那位法军最高统帅以及他麾下的将军们,总习惯于在战争前调集更多的兵力,从而形成对敌数量优势;此外,法军指挥官还喜欢竭力隐蔽己方的战略预备队,德国人已吃过好几次大亏。

所以,在间谍与侦查骑兵确定法国东方方面军可以调动的实际兵力,以及隐藏某处的战略预备队之前,坐镇阿利图斯前线指挥部的鲁缅采夫元帅绝不会下令出兵。为此,他已经三次拒绝了新任参谋长本尼格森将军的渡河要求。

想起那个固执的德国参谋长,鲁缅采夫就感觉一阵头疼。或许是出身于不伦瑞克一个古老的德国贵族家庭的缘故,这位莱昂蒂本尼格森将军对于终结了韦尔夫家族在布伦瑞克5百多年统治的法国独-裁者,有着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感。

所以,在本尼格森参谋长抵达涅曼河方面军总指挥部之初,桀骜不逊的他就不顾曾经老上司的脸面,公然在一次师团级的高级军事会议上,强烈要求鲁缅采夫元帅尽早尽快的越过涅曼河,继而对法军实施毫不留情的猛烈打击。

好在八面玲珑的司令官并不在意昔日部下的无礼之举,那是这位德国参谋长代表着亚历山大王储。即便如此,鲁缅采夫元帅依然强调出兵的两项基本原则:法军的实际参战兵力,还有敌方战略预备队的位置。

事实上对于第一个问题,早在数天前鲁缅采夫已大致清楚,来自普鲁士人的通报以及前方间谍的密报中均明确表明,法国的东方方面军参战总兵力为10到12万之间,其中的法国人仅有一半,其余半数均为法属的波兰籍士兵。按照俄国人换算标准,法国人与俄国人战斗力属于1:1,而波兰人与俄国人为2:1。换言之,12万法国东方方面军的实际战斗力仅相当于10万俄军,法俄两军差不多旗鼓相当。

就在昨晚,鲁缅采夫收到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处于法军重重包围下的阿伦施泰因要塞(奥尔什丁)的普鲁士守军在坚持数周之后,最终选择了投降。那是法国人从后方调来了4艘内河炮艇,能够轻松绕到守军众多炮台的死角实施猛烈轰炸。在苦苦支撑两天后,死伤惨重的普鲁士守军不得不打出白旗,继而列队向法国第四军缴械投降。

好消息是,围攻阿伦施泰因要塞的法军右路军并没有转而向北,赶去支援围困柯尼斯堡的左路军,而是继续向东,正朝着两百公里外的奥古斯图夫市进军。按照过往时间与行军步伐计算,等到5天之后,法军左右路军两地相距将从现在不足1百公里扩大到230公里。一旦法军右路被优势俄军合围,左路军很难及时呼应与增援右路军,从而为俄国聚歼法军一部主力,创造了极佳的条件。

不过,鲁缅采夫元帅判定法军隐藏某处的战略预备队,依然没有出现于前方侦察兵的报告中。所以,俄军司令官第三次拒绝了德国参谋长的出兵请求。

午餐过后的1点到3点,这属于鲁缅采夫元帅雷打不动的午休时间,除非是战争爆发,他绝不会走出休息室。然而,当老元帅刚要躺在床上休息时,就发现自己的副官巴格拉季昂中校拿着一份密函兴冲冲的闯了进来,副官一见面就开口汇报道:“元帅阁下,法国人的战略预备队就是他们最高统帅的近卫师团,总兵力在2万到2万5千人之间,目前已加入到围攻柯尼斯堡的战斗中。”

需要说明的,这位身材高大,留着浓密鬓发,相貌严肃的巴格拉季昂中校并非纯正的东斯拉夫人,而是出生于北高加索一带的格鲁吉亚皇室家族,其父是巴格拉季昂尼亲王,也曾在俄军服役过(军衔上校)。1782年,巴格拉季昂17岁的时候以士官身份进入俄军服役。6年后的俄土战争中,年轻的巴格拉季昂参加了战斗。从1791年开始,巴格拉季昂中校就成为鲁缅采夫元帅的第一副官,直到现在。

第370章 越过涅曼河(上)

在古老的德国歌谣中,曾有这样一句,“神圣的德意志,从马斯河到涅曼河。”于是等到另一时空的19世纪德二帝国时代,这句歌词被填入了德国国歌。

数天前,令俄军司令官一直困扰的难题,却被那位普鲁士太子妃路易莎轻易解决。在她发给圣彼得堡和鲁缅采夫元帅的一份军情报告中,确定了“法军战略预备队”就是安德鲁直辖的近卫师团。基于此,俄军总指挥鲁缅采夫元帅最终下达命令:两天后,也就是10月13日的拂晓时分,10万俄军将渡过涅曼河,对1百多公里外的法国东方方面军突出部(右路军)实施毁灭性打击。

10日中旬的天气显然是对俄军渡河非常有利,这几天都是红日当空。尽管夜里寒冷,还时不时下一场寒风刺骨的阴雨,但白天气温仍旧维持在10度以上。

为了保证10万大军渡河顺利,鲁缅采夫元帅早在数周之前已派出了好几个哥萨克骑兵团,在涅曼河西岸的30到40公里范围内实施扫荡与侦查。然而,这四、五千名嗜血野蛮、毫无军纪与军人荣誉感可言的哥萨克巡逻兵除了烧杀劫虐周围的波兰人或是普鲁士人的村落之外,几乎毫无所获。

其后,还是一名从已经沦陷的阿伦施泰因要塞(奥尔什丁)逃亡到俄国境内的普鲁士军官报告说,当鲁缅采夫元帅将俄军指挥所设在涅曼河东岸的阿利图斯之后,一直在河对岸负责监视俄军动态的两个波兰骑兵中队大部已奉命后撤到13里格(约60公里)外的塞伊内镇,仅有少量侦察兵在涅曼河附近隐蔽,监视着俄国人的动态。此外在塞伊内镇,那里还有法军一个步兵团在坚守。

与此同时,千余名俄国工兵于11日下午开始在阿利图斯以南25公里外,流速缓慢,河面宽度仅有70米的涅曼河上搭建浮桥。然而直到13日凌晨3时,由泵船(木舟)、檩木、锁链、木板与缆绳搭建的三座并不长的过河浮桥这才宣告建成,居然整整耗费了40个小时。

“俄国人的效率太低了!”流亡于俄国的前法国元帅,也是第二代布罗伊公爵的维克多-弗朗索瓦收起了手中怀表,他不禁为俄国工兵的糟糕工作暗自摇头。

作为法国流亡贵族的布罗伊公爵,之前经历过好几次欧洲王位继承人战争、七年战争,以及北美独立战争。1792年8与9月间,他也跟随大普鲁士军团参加过入侵法国阿尔萨斯与洛林的军事行动。只是因为途中生病缘故,布罗伊公爵不得不回归法德边境养病,却等到了大普鲁士军团全军覆没的噩耗。

在第二次法普战争中,作为曾经法国元帅的他继续为普鲁士军队出谋划策。从法国国内传来的消息中了解到安德鲁改造后的新式法军快速推进能力,布罗伊公爵曾提醒柏林方面加以留意,但被普鲁士将军们所忽视。也正是这一时期,高效率的法军舟桥部队仅用时4到5小时就在1百多米宽的易北河上迅速搭建了3座浮桥,为10万法军成功突袭北德平原创造了战机。

事实上,布罗伊公爵的确过于苛求了。如今的俄国人根本不存在效仿法国的专业舟桥部队,也没有正规化与职业化的工兵学校。直到另一时空中的二十多年后,沙皇亚历山大的执政后期,俄国境内才出现第一家培养工兵的学校,其中很多教官还是参加过1812年入侵俄国,战败被俘的法国-军人。

事实上,俄军所谓的工兵部队都是临时由农奴与半农奴组成,其军官也不是类似法国工兵的职业化工兵兵种出身,而是由于各种原因被贬职的指挥官或是水手长,专业技能不高,能搭建一座不会立刻沉没的浮桥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尽管法国流亡贵族对于俄国人的工作效率暗自腹诽,但鲁缅采夫元帅和他的将军们感觉依然良好,那是在俄国指挥官看来舟桥工兵可有可无,若非沉重的火炮与运载军需物资的辎重车不能自己下河游泳;否则,由那些农奴组成的“灰色牲口们”会在军官的号令声中,一个个挽起裤脚或是干脆脱光衣服,准备高举步枪,涉水(游水)渡河。

凌晨时分,当皎洁的月光依然照亮涅曼河的两侧时,披了一件骑兵外套的鲁缅采夫元帅正在堤坝的上下来回走着,将军和参谋们分列总指挥的身后两边。

此时,涅曼河对岸的河堤上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所谓活着的生物,除了负责往返传递军情的哥萨克骑兵巡逻队,就是守在浮桥附近如同密密麻麻的工蚁不停忙活的“俄国工兵”。

凌晨3时过后,一大片乌云忽然遮住了月光,不一会儿,又下起了冰冷的霏霏细雨。好在工兵赶在雨点落下之前顺利完工,当士兵们手中的火把的一支接着一支相继点燃。火光照亮了半个天空时,渡过行动正式开始了。

此时的气温已变得寒冷,空气潮湿。

一名上校参谋很是殷勤的为鲁缅采夫元帅披上了一件法军制式斗篷(雨衣),这是哥萨克骑兵在涅曼河对岸少有的战利品。数天前,他们在一片树林里伏击了暗中监视俄军动向的波兰轻骑兵,本想着抓个可以邀功的舌头(战俘),可惜那个波兰佬不太走运,在摔下马背时非常不幸的扭断了脖子。

就在哥萨克骑兵们大呼倒霉时,恰好一名俄军大尉路过此地。他看到了土匪们胡乱丢弃的阵亡者遗物,于是便用了2个卢布买下了被杀的波兰骑兵的那件斗篷。两天之后,这件防风防寒又防雨的法军制式斗篷被参谋部的一名上校看中,后者以2百卢布从部下那里强行征收,继而在今晚成功谨献给鲁缅采夫元帅。

事实上,这些喜欢拿着长矛以及马刀作为武器的哥萨克骑兵,在涅曼河西岸活捉过为法国人效力的波兰骑兵,只是凶残剽悍的土匪们过于残暴,将仅有的两三个俘虏押送途中活活折磨死,随后谎称是俘虏逃亡时反抗被杀。鉴于此,将军们不得不颁发一份悬赏令,但凡将俘虏活着送到指挥部者,奖赏20卢布。

过了两个小时,等到担当前锋的巴克莱将军所部的两个步兵师团全部渡河之后,鲁缅采夫元帅才带着他身边的参谋军官们,对准备过河的部队进行最后一番巡视。至于参谋长本尼格森将军会替代司令官,继续督阵后续部队通过浮桥。

在这位方面军司令纵马驶过麦地,快要接近列普宁将军率领的左路军时,一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野兔蓦然从鲁缅采夫的马蹄间窜出,使得他的战马受了一惊,再加上天雨道路十分湿滑,这使得老元帅身体一歪,顺势从马背上滑了下去。

一名青年的参谋军官急忙跳下马背,上前两步刚想伸手帮老元帅一把,但鲁缅采夫已经一骨碌从草地上爬了起来,接着,司令官一言不发地又跨上了马。由于土地湿润松软,加之自己骑行速度并不快,鲁缅采夫仅是臀部轻微挫伤。

然而,一种不祥的预感出现在鲁缅采夫的脑海里。很快,突如其来的声音向这位俄国司令官发出了警告:“请最好不要渡过涅曼河,你刚才摔的那一跤就是一个坏兆头!”

“不!勇敢的俄国人绝不会退缩!”鲁缅采夫否定了内心的怯弱想法。虽然他极力掩饰,但他那忧郁的心情还是很明显地表露出来了。

10万大军携带的两百多名火炮,以及大量的辎重车队渡过涅曼河过程整整持续了8个多小时。直到临近中午时分,最后一支俄军才踏上涅曼河西岸的土地。

作为参加过七年战争的老兵(少将师长),鲁缅采夫元帅确信涅曼河以西的东普鲁士(含接壤的波兰)都是一片水草丰茂的膏腴之地。单单在柯尼斯堡一地,当时的俄国总督每年就能向圣彼得堡缴纳100万卢布的税赋,整个东普鲁士差不多有5百万卢布。当然,上述都是扣除了数万俄国远征军的庞大开销之后。

数十年后,鲁缅采夫和他俄国-军队再度进入东普鲁士境内时,这里的土地依然十分富饶,田地里尽是丰收在望的小麦、大麦,燕麦与黑麦。不过,非常可惜的是,这些人马食用的谷物要么被骑兵或庄稼汉纵马蹂躏殆尽,或是烂在人为制造洪水里,有时候哥萨克骑兵也会在田里肆意撒野。担当右路军指挥的巴克莱将军尽管派出农奴出身的士兵下田去收割粮食,但最终所获也不过寥寥无几。

此时,作为鲁缅采夫元帅随军顾问的布罗伊公爵(法国流亡贵族)却一脸的忧愁,那是他联想到去年自己与大普鲁士军团在洛林山区遭遇到情景,坚壁清野。两天之后,作为右前锋的巴克莱将军所部依然没有得到法军(波军)与俄军部队营团一级交火的报告。绝大部分时间里,俄军差不多属于毫无阻拦的继续前行,负责殿后的法国-军队(大部分为法属波军)的抵抗非常微弱,几乎是一触即败,一败就逃,一逃就逃得无影无踪。他们甚至很少将阵亡同伴的尸体留给俄国人。

但法国顾问将这一情况提醒俄军统帅时,后者并不以为然笑了笑,丝毫不为后勤补给发愁,那是俄军的补给线路最长才两百公里而已。此时的鲁缅采夫元帅早已忘记了苏沃洛夫发出的警告:即便有了物质保障,但在彻底击溃法军主力之前,不要在远离涅曼河西岸一百公里外的地区持续作战。

涅曼河的东部,美丽富饶的立陶宛地区早在苏沃洛夫元帅担当总督期间,就已经为10万俄国远征军提前准备了充足的粮秣军需,并在维尔纽斯、考纳斯与阿利图斯等地修建了十多个大型军用仓库,用于囤积着成千上万吨的面粉、食盐、燕麦、干草、腌肉、各类衣物、木柴燃料、啤酒和伏特加酒,甚至还包括1万个面包炉与对应的面包师傅。那是俄军后勤很少为“灰色牲口们”现场烤制面包,都是将夜里冻成硬邦邦的黑面包装到柳条筐里,然后再从后方运达涅曼河前线。

……

第371章 越过涅曼河(下)

为了保障战时的前线补给运输,苏沃洛夫为此还下令立陶宛的省县乡镇等各级政-府务必为俄国-军队分打造6千辆能够运载1吨的白篷布货运大车(四套牛马车),还有与其配套的牛与驮马作为长途运力。

在俄国军需官的要求下,立陶宛地区的沿途市镇官员务必配合着(通常都是在俄军士兵的刺刀威胁下)组织实施,给养每隔3到4天分送一次到前线。依照苏沃洛夫总督发布的战时法令:但凡拒绝、拖延或是完不成任务的立陶宛官员一律会被送上俄国的军事法庭,他们会流放到数千公里之外的西伯利亚。

显然,苏沃洛夫在今年7月之后实施的一系列后勤保障措施,都统统便宜了鲁缅采夫。这位俄国元帅还嫌前任立陶宛总督对待普通士兵太好,便将随身携带干粮的标准从7日降到仅3天,美其名曰是为士兵的背囊里减负。至于节省下来的军粮大都被俄国司令官和他的军需总监拿到黑市上高价出售,甚至是卖到黑海对岸的奥斯曼土耳其。

开战之前,鲁缅采夫和他的军需官非常乐观的估计,涅曼河以西会有足够的粮食供应远道而来的俄国远征军士兵和战马。然而,实施并非如此,在越过涅曼河整整48小时之后,俄国人从西岸地区村落里获取的粮食还不足养活两个步兵团。

此时此刻,鲁缅采夫感觉自己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他不该派出军纪与服从性极差的哥萨克骑兵充当东普鲁士地区的巡逻队。尽管哥萨克的骑兵以其速度快、机动性强、杀伤力大、骁勇善战而著称,但他们的破坏性通常是不分敌我的。

数周以来,这些没有任何信仰的强盗被放纵于涅曼河以西的广大地区,实施了惨无人道的大扫荡,以至于长期居住在这一片黑色土地的波兰人、普鲁士人、乌克兰人、甚至俄国人自己都纷纷四下逃亡,继而躲避哥萨克骑兵的劫掠与屠杀。

鲁缅采夫之选择在10月之后越过涅曼河,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此时正值东欧平原上的秋收季节。士兵需要的小麦面包,战马急需的燕麦半数已经收获入仓,所以,10万俄国-军队就地(近)获得食物和草料补给会变得十分容易。

至于军需官们是愿意花钱购买,还是从沿途居民中强行征收,或是其他什么更加性质恶劣的行为,俄国司令官本人从不会过问这类小事。战争嘛,总是会有损失的,不管是自己人,还是敌国的,或是第三方。

巴克莱将军在写给方面军司令部的报告中称,在进入涅曼河以西30公里范围内,他亲眼看到了至少5座废弃还不足一周的村落。村民们在四下逃亡时,也赶着牛车和马车带走了他们所能带走的全部粮食;至于田地里尚未收获的小麦等粮食,愤怒的村民们甚至决堤淹没麦田,以示对劫掠成性的俄国-军队的无声反击。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哥萨克骑兵在涅曼河以西频繁活动而引发的后遗症。

此外,出身苏格兰的俄国将军还强烈要求鲁缅采夫元帅惩罚无法无天的哥萨克骑兵,至少要当众枪毙几个害群之马以挽回俄国人的军纪。如若不然,巴克莱将军非常担心,整个东普鲁士的民众都将反对俄国-军队的到来。

然而,巴克莱将军的告状信并没有什么实际效果。依照圣彼得堡(莫斯科)历代君主与札波罗热群(第聂伯河以西)、顿河群、格雷班群(高加索)、叶克群(在乌拉河中游)、窝瓦河群和第聂伯河群的哥萨克首领们达成的效忠协议,除非是背叛沙皇或是杀害友军,那么俄军指挥官将无权处死任何一位为俄国出征的哥萨克战士。

所以,鲁缅采夫元帅建议巴克莱将军如果实在忍受不了那些该死的马匪,就干脆找个由头鞭打几个出头鸟出出气,只是别的真打死就行了。那是打残了哥萨克骑兵只需赔偿3到5个卢布,可一旦打死就必须要赔偿两百卢布。

……

在抵达涅曼河以西60公里的塞伊内镇附近,一个担当扫荡任务的哥萨克骑兵团的前锋侦察队发现了坚守该镇的一个法军步兵团。于是,这支哥萨克骑兵重整了队形,同骑兵侦察队合并一起进入一片茂密的森林。他们在寂静的森林里走了数公里,准备绕到这座小镇的后面,并于中午时分实施突袭。

当见到小镇上没有波兰骑兵为步兵掩护,而且火炮也不算多,自以为是的哥萨克骑兵首领顿时大过惊喜,他急忙招呼着麾下9百多名马匪,很是兴奋的说:“我们先要狠狠地揍法国佬一顿,然后再去慢慢的抓俘虏。兄弟们,记住了,除了军官、医生与女人,其他的法国佬都可以干掉。”

数分钟后,哥萨克骑兵穿过沼泽小径,向着法国步兵冲过来时,反应神速的法军炮兵随即开火。没有在小镇广场构筑防御工事的法国步兵则依照平日的操典,他们在军官的高声命令与急促的鼓点声中,集体围在5门炮火四周,依照周边的地势地形,组成了两个不太规则的四边形空心方阵,两个方阵之间留有4到5米宽的通道。方阵的前排士兵一律下蹲,用身体死死压住带刺刀的步枪;后两排依照军官命令实施射击;而游走的狙击手专职射杀地敌方的骑兵军官。

事实证明,同样数量的轻骑兵主动进攻有着火炮配合的法国步兵的空心方阵,都属于一场极其愚蠢的送人头行为。短短10分钟里,哥萨克骑兵连续三次进攻均遭失败,他们在法军阵前丢下了近4百具尸体(伤员),以及同样数量的战马。

很快,马匪们的胜利信心严重动摇了。就在俄国骑兵想着下令撤退时,法军指挥官果断下达了反攻信号。前两排士兵端起刺刀向数米外犹豫不前的哥萨克骑兵骑兵展开反冲锋攻击,狙击手者继续射击负隅顽抗的俄国-军官。那些已经丧失攻击力和胜利信心的哥萨克骑兵随即被法国步兵的刺刀打败。与此同时,隐藏附近森林里的波兰骑兵也闻讯赶到,加入到战斗中。

接下来的战斗基本属于一边倒的屠杀,两个波兰骑兵中队还顺势追击了3公里,在一片旷野里追上了走投无路的百余名哥萨克骑兵。恨死了这群马匪的波兰人拒绝了哥萨克骑兵的投降,他们将已经丢下武器的哥萨克土匪逐一砍死。

此战,近千人的哥萨克骑兵团仅有60多人逃出法军的包围圈。与此同时,法军步兵团和法属波兰骑兵的损失却是微不足道,包括负伤在内不过数十人。在简单打扫战场之后,获胜的法军也不恋战,押着少量俘虏转移到西北方30公里外的苏瓦乌基。

……

在参谋长本尼格森将军的建议下,鲁缅采夫将过河的10万俄军分为左右中三路,其中巴克莱将军(米哈伊尔波格丹诺维奇巴克莱德托利)率领的右路军拥有2万兵力;3万右路军归为列普宁将军指挥(尼古拉瓦西里耶维奇列普宁);而鲁缅采夫元帅亲自率领5万人的中路军,也是俄国远征军的主力。

依照事前的战略部署,巴克莱将军的左路军在渡河50公里之后,全部展开。他们将扮作俄军主力部队,向柯尼斯堡方向实施佯攻救援,目的在于吸引法军左路军与战略预备队注意力。

等到法军主力察觉到俄军的战略目标,准备向被围困的法军右路军实施增援时,巴克莱将军所部必须死死拖住法国人的行军步伐,为涅曼河方面军主力围歼法军右路军赢得足够的时间。至于普鲁士人的陪都柯尼斯堡是否在法军重炮火力下二度得以幸免,那压根不属于巴克莱将军的既定任务。

列普宁将军指挥的俄左路军将直接攻击从阿伦施泰因要塞(奥尔什丁)出发的法军(右路军)前锋部队,并赶在法军6万左路军形成对3万俄军的包围之前,快速退守于奥古斯图夫与埃乌克之间构筑防线。等候后续援军抵达;

与此同时,鲁缅采夫元帅亲自率领5万人的俄军中路军将尾随列普宁所部之后30到50公里。等到法军被吸引到俄军预定战场时,实施正面突击和侧翼突击相结合的战术,对6万法军实施反包围,继而加以围歼或是给予重创。

上述为俄涅曼河方面军的第一阶段作战目标,该任务完成之后,俄军一部将继续追击法军,向西收复普鲁士失地外,方面军主力部队将向转柯尼斯堡一带,与巴克莱将军右路军继续进攻波罗的海沿岸的法军,将法国人和波兰人赶入波罗的海,或是驱除他们回到维斯瓦河以西,最终收复东普鲁士全境。

涅曼河方面军第三阶段的战略目标,不是渡过维斯瓦河,继续攻击溃败中的法军及其盟友,最终收复西普鲁士、勃兰登堡和柏林;而是沿着维斯瓦河逆流而上,南下攻占华沙,并征服整个波兰,将波兰王国并入俄罗斯帝国。为了达到这一目标,鲁缅采夫元帅还请求圣彼得堡于11月上中旬派遣5万人由东向西攻击华沙,并为明年继续向西发动攻势,入侵莱茵河以西的法国本土做好准备。

两周前,涅曼河方面军的战略部署已提前上报给圣彼得堡,并获得彼得一世与枢密院(内阁)的同意。与此同时,英国驻俄大使也代表威斯敏斯特宫做出承诺:但到10万俄国士兵踏入涅曼河西岸土地之后,将给予本次军事行动支付首期1百万英镑;而等到法军退守维瓦斯河,以及整个东普鲁士得以收复之际,英国人还将支付余下的150万英镑;至于波兰问题,等到俄军攻占华沙,英国也将联合普鲁士第一时间里承认俄罗斯帝国对波兰王国的统治权(宗主国地位)。

然而,令鲁缅采夫元帅和他的参谋长本尼格森将军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为涅曼河方面军制订的全盘战略部署仅仅送达俄国枢密院内阁不过48小时,就被安插于圣彼得堡的军情局间谍网全数获悉。等到10万俄国大军越过涅曼河时,上述军事计划副本已一字不漏的送抵法国东方方面军司令蒙塞将军的手中。

第372章 康德与德意志(上)

非常有意思的是,作为1793年交战双方法俄两军的参谋长,沙恩霍斯特与本尼格森同为德国人,且两人都曾在汉诺威选帝侯国的军队中服过役,然后以不同原因各自跳槽为兰斯或圣彼得堡效力。

沙恩霍斯特出身于汉诺威公国的自由民,其年纪比本尼格森小10岁,属于那种成绩优秀,为人忠厚老实的学院派参谋官出身。如果不是被安德鲁连哄带骗的带上法国战车,他未来出人头地的机会非常渺茫(除非遇到疯子布吕歇尔)。

至于本尼格森,尽管出身于贵族世家,但其本质却属于一个无赖混混,喜好酗酒、沾花惹草。由于挥霍无度,本尼格森困于债务缠身而盗窃过部队军饷,最后被汉诺威军队(英军)开除了军籍,为此还气死了老婆,不得不跑到俄国-军队里供职以重振家业。因为在镇压普加乔夫起义,以及对土耳其战争中作战勇猛且履立军功,继而博得了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恩宠,将其提拔为俄国将军。

所以,当沙恩霍斯特看过老乡兼前辈拟定的作战部署后,他便叹息俄国远征军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在一片充满敌意的土地上实施如此高度精密,高度配合的大战略,即便是用有最先进通讯手段的法国-军队也不可能做到。

毫无疑问,安德鲁统帅亲自参与的欺骗行动,促使那位并不专业的女间谍,普鲁士太子妃路易莎向圣彼得堡和鲁缅采夫传达了一个错误信息,直接导致俄国人步入普鲁士在1793年2月时的后尘,继而做出了一系列严重误判。

首先,法军的战略预备队并不是安德鲁身边的近卫师团,而是布律纳将军的第五军,马塞纳将军的第八军,以及波尼亚托夫斯基亲王指挥的法属波军第三军,总计85万人。此时上述部队已从绿山城与波兹南一带向东,秘密移动到希尼亚尔德维湖与罗希湖之间(今波兰皮萨河镇附近)。

未来,8万俄军主力面临的不不仅仅是区区法军6万右翼集团,而是3个法国集团军和2个法属波兰军组成的145万大军。不仅如此,波兰宪兵部还在被解放的波兹南、比得哥什与托伦一带组织了若干个地方民团,协助维持社会治安、看押普鲁士战俘、守卫桥梁等交通要道、搜捕敌方奸细、清扫战场等诸多非战斗事务。

其次,尽管作为波兰王储的安德鲁与华沙贵族议会闹得不可开交,但丝毫不影响他对波兰各地的与日俱增的影响力。毕竟那些大贵族和大农奴主及其附庸不过波兰总人口的2到3%,但被法国启蒙思想熏陶过十数年的波兰布尔乔亚和小布尔乔亚们已将坚定不移取缔万恶农奴制的安德鲁,视为未来的波兰君主。

即便是波兰的大贵族中也不乏开明人士,前波兰国王的侄儿波尼亚托夫斯基亲王就是一个。在好友科希丘什科将军的劝说下,30岁的波尼亚托夫斯基暂时放弃了他那花花公子般的枯燥生活,重新投入到危险而刺激的军旅生涯。

为此,这位演技不错的波兰公子哥还需要配合安德鲁统帅的一系列战略欺骗行动,其中就包括因为法属波兰第三军迟迟不能授旗,大贵族出身的波尼亚托夫斯基亲王需要在公开场合面前装作一副愤愤不平的委屈模样。

此外,安德鲁对俄的战略布局,绝不仅限于战场之上,而是囊括政治、经济、军事、外交与谍报等全方位的。只要打开1793年军事地图,就能发现如今俄罗斯帝国已处于或准备处于法国、瑞典、波兰、奥斯曼土耳其和波斯的包围之下。

整个欧洲,仅有英国与行将灭亡的普鲁士公开支持俄国人;昔日盟友丹麦在战争中宣布中立,竭力置身事外;奥地利尽管很不满意安德鲁在中东欧的势力扩张,但其军队主力依然在瑞士和北意大利同巴黎法国交战,不愿意提前招惹更为强大的兰斯法国,加之塔列朗特使的积极游说,维也纳枢密院和美泉宫最终拒绝了英俄两国的请求,即奥地利以武力阻止兰斯法国灭亡普鲁士的行为。

不过,作为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兼奥地利大公的弗朗茨二世,却指示维也纳驻帝国议会特使,否决了萨克森选帝侯提出的有关取消普鲁士-勃兰登堡的选帝侯资格,将其转送给波美拉尼亚大公(国)的提案。

……

10月15日,在得知俄国10万大军正越过涅曼河之际,得到命令的法军重炮部队即将恢复针对柯尼斯堡的大规模炮击。不过在此之前,已经抵达左路军指挥部的安德鲁统帅下令暂缓12小时,他亲自给柯尼斯堡的指挥官布吕歇尔将军写了一份公开的劝降性。

在信中,安德鲁承诺将保证柯尼斯堡居民的宗教信仰、生命安全以及财产不容侵犯。即便布吕歇尔等人不愿意投降,安德鲁也希望目前城中仅剩下的4万军民能在12小时内全部撤出该城。因为这份劝降性及其信中的各种承诺,如果得不到任何积极的回应,将在寄出之后的12小时外自动失效。

届时,法军所拥有的9门攻城重炮,以及包括左路军、近卫师团,波罗的海留守分舰队在内的3百多门舰炮大炮将一同对柯尼斯堡城区的战略目标实施无差别攻击,继而将城市里的所有建筑统统化为灰烬。

为了警示柯尼斯堡的数万军民,法军应安德鲁统帅的要求,在骑士山上,原条顿骑士团的大团长赫尔曼冯萨尔扎修建的但已废弃的中世纪城堡顶端,竖立了12个异常显目的信号杆,每根木杆的顶端还挂有一面鲜红的旗帜。

从10月15日上午6点开始,法军将每隔一小时就会推到一根信号杆。等到晚上6点全部旗杆被放倒,就是3百门大炮与7万多法军的总攻之时。此外,包括谈判的时间也是在12小时内,柯尼斯堡守军拖延时间的行为都不会被接受。而且,战斗一旦打响,法军将不负责城市居民的任何损失。

……

每天清晨,柯尼斯堡大学最有名的校长兼著名哲学教授,伊曼努尔康德生活中的每一项日常活动就开始了:起床、喝咖啡、写作、讲学、进餐以及散步,康德教授的时间几乎从未有过变化,就像教堂钟声的机器那么准确无误。

深居简出的康德终身未娶,一辈子过着单调的学者生活;而作为一代哲学巨擘,康德把自己的一辈子都宅在了柯尼斯堡。已经70岁的他最远一次旅行就是拜访175公里以外,涅曼河以东的克罗夫庄园(今立陶宛地区)。之后从未踏出过出生地。

每天下午4点,工作了一天的康德先生便会踱出家门,开始他那著名的散步,邻居们纷纷以此来校对时间,而教堂的钟声也同时响起。唯一的一次例外是,当他读到法国浪漫主义作家卢梭的名著《爱弥儿》时,深为所动,为了能一口气看完它,不得不放弃每天例行的散步。那天下午4点,教堂的钟一如往常敲响,可康德先生还未现身,柯尼斯堡陷入一片恐慌,大家一致以为教堂的钟坏掉了!

在法军围城期间,不愿意放弃家园的柯尼斯堡市民为了躲避不期而遇的战火,纷纷搬迁到柯尼斯堡大学与城市大教堂的附近居住。那是此时的兰斯法军依然延续着欧洲古老骑士的习惯,从不主动朝教堂屋顶与校园里开炮。

事实上,早在法国人围城之初,有着光荣投降历史的柯尼斯堡议会(七年战争中屈服于俄国)鉴于威廉三世和普鲁士王室成员已经逃亡克莱佩达,便强烈要求城防卫戍司令宣布柯尼斯堡为不设防城市,但被固执的普鲁士将军拒绝。

围城期间,柯尼斯堡曾两度被法军攻入城中,尽管功亏一篑,但法军所付出的伤亡代价也极大消耗掉守军的有生力量,动摇了普鲁士人的守城信心。另外,被布吕歇尔将军视为中流砥柱的胸甲骑兵团,一战过后仅存三百人左右,很难再应对下一场更加激烈而残酷的战斗。

而且,法军步兵那坚不可摧的空心方阵,以及步骑兵双方1:15的高昂战损。战斗中每干掉3名法军步兵,而仓促组建下的重骑兵就要付出2人的惨重代价,这令参与过此次战斗的普鲁士骑兵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中。

可即便是士气低落的柯尼斯堡守军已无力再战,这位布吕歇尔司令依然在数周内拒绝了法国使节的5次劝降。不过在昨天,法军最高统帅安德鲁下达了最后的哀里梅敦书,要求柯尼斯堡务必在12小时内投降,否则将实施无差别攻击。

15日的清早,作为18世纪欧洲最有名的资深宅男,康德老先生还在客厅里喝着法国独-裁者专程送来的加勒比咖啡时,城市议会的好几位议员便不请自来。他们此行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邀请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宅男,哦不,是尊贵的康德老校长去一趟城外,同法军最高统帅会晤,商讨柯尼斯堡的投降事宜。

当主人示意厨娘为几位议员先生倒上一杯香浓可口的咖啡时,访客们一个个显得兴高采烈。那是围城数周之后,尽管柯尼斯堡的粮食供应依然充足,但咖啡、可可与蔗糖都差不多消耗殆尽。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向康德教授那般,能够得到法军最高统帅的尊敬。一周前,安德鲁在得知康德因喝不到咖啡而苦恼时,他为柯尼斯堡大学教授送来了20磅咖啡豆与蔗糖,还有12瓶上等的兰斯香槟酒。

……

第373章 康德与德意志(下)

听完客人们诉说之后,康德很是疑惑的问了一句。“哦,我们的布吕歇尔将军不是拒绝向该死的法国佬投降吗?”

众人沉默无语,一个个尴尬的埋头喝着咖啡。

等到厨娘离开之后,带队的大胡子副议长这才告诉康德教授,布吕歇尔将军的确不愿意投降,但他已无法弹压住官兵们的强烈厌战情绪。数天以来,守军营地里甚至爆发了两次小规模暴乱。尽管暴乱很快被平息,然而军中执法官却拒绝了布吕歇尔将军的命令,绝不严惩参与营地暴乱的士兵,只是将犯事官兵下放到苦役营,专职负责维修被法军炮火破坏的城墙。

两天前,更危险的情况出现在柯尼斯堡的西面。

经过法国工兵部队几周来的不懈努力,在连续使用水下爆破手段,最终清除了自沉于普列戈利亚河河港入口的三艘商船。昨天开始,法军的四艘护卫舰已经直接驶至柯尼斯堡城下,并对城防要塞实施了猛烈炮击,迫使普鲁士守军放弃了河面布防。此时此刻,普鲁士守军将士包括指挥官布吕歇尔本人在内,都已经抛弃了坚守城池的信心。

“今天早上6时,法国人已在骑士山城堡竖立了12根信号杆,宣布每隔一小时推倒一根。等到全部旗杆落地时,就是总攻之日……所以,为了城中的4万和平居民,我们希望康德先生能作为我们和谈团的代表一道出城。”

“可我不会谈判?让布吕歇尔直接打开城门不就得了。”老宅男摇了摇头,他对那个固执的普鲁士将军非常厌烦。打不赢就投降,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凶残的俄国人统治了柯尼斯堡长达6年,最终还是将其归还给了普鲁士王国。

“不不不,您只需把我们的和平请求告诉那位法军统帅就可以了,其他的具体事宜,我与同僚们会负责处理。”一旁,城市副议长急忙起身解释说,“另外,我们此次来前,已经征得布吕歇尔将军的同意。”

还有一句话,是柯尼斯堡议员们没有说出来的,那是安德鲁指定了这个议和代表团中必须由康德校长的存在。

……

穿越者对康德的了解,源自这位柯尼斯堡大学教授曾经说过的那一句流传后世的名言:“世界上有两件东西能震撼人们的心灵:一件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标准;另一件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

安德鲁最初听到这句格言时,是在大学时代的哲学课上。那位谢顶的老师显然属于德国宅男最最忠实的粉丝,自然而然也潜移默化的影响到了穿越者。

尽管前生后世的曲折经历,促使这位两世为人的律师早已蜕变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马基亚维利主义者。然而,等到安德鲁得知18世纪德意志最伟大哲学家住在柯尼斯堡时,便给他写了一封诚意满满的书信。

这位法军统帅用了大量的华丽词句恭维了这个影响或即将影响了整个西方社会的伟大哲人。在得知康德老校长的咖啡与蔗糖供应早已断炊多日时,安德鲁随即派出自己的副官科兰古中尉给康德校长送去各式饮品。

这一切都使得老宅男的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尽管康德的个子不高,只有一米五七左右,而且天生心胸狭窄,肺活量小,但是他的心气却很大。这个外表毫不起眼的矮个子,培养了包括歌德、席勒与赫尔德在内的众多德国文化巨匠。

德国启蒙大师,以及魏玛古典派顶梁柱的赫尔德听过康德教授的两年课,他曾经这样回忆说:“每次想起少时结识过一位哲学家并聆听他的讲座,我的内心就充满着感恩的欣喜。他教会我真正的人道主义……他的哲学唤醒了独立思考。再也没有谁比他的讲座更加卓越和打动人心了。”

很显然,安德鲁给70岁的康德大拍马屁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通过笼络德意志学术界的泰山北斗,竭力减轻这些笔杆子对安德鲁彻底灭亡普鲁士的愤怒感;其次,安德鲁希望邀请康德教授担当波美拉尼亚大公的启蒙老师。为了照顾康德的宅男本性,教学地点依然设在柯尼斯堡,而不是斯德丁、兰斯或是柏林。

康德,作为哲学思想界的伟大先行者,这个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小个子,这个其貌不扬的敏感者,实现了多少人都未能实现的亚里士多德的梦想——让形而上学成为科学中的科学。在穿越者生前的时代,最经典的“三大批判”也成了现代哲学系学生们的必读课目。(本文不做任何枯燥深奥的哲学讨论,主要是笔者才疏学浅,想吹牛逼也吹不起来。)

事实上,安德鲁最初是想把年轻的黑格尔聘为波美拉尼亚大公的家庭教师。但这位深受法国启蒙思想熏陶的自由主义者似乎不太喜欢自誉为“革-命之子”的家伙。那是固执的黑格尔认为安德鲁彻底背叛了法国大革-命所奉行的自由、平等、博爱之精神,已经蜕变成为一个投机主义者,马基亚维利主义者。

所以,等到收到安德鲁的邀请函之后,黑格尔为了躲避法国宪兵的纠缠,于是从图宾根连夜逃亡到瑞士伯恩。最后,这位性格倔强的德国年轻人在一位朋友的介绍下,为奥地利将军卡尔弗里德里希冯斯泰格尔的家人担当家庭教师。

对此,安德鲁也仅仅笑了笑,并未深究。毕竟,23岁的黑格尔此时名不彰、声不显,以后有的机会再碰面,反而倒是还在柯尼斯堡大学担任校长的老宅男康德身体大不如从前,已向学校两次提出退休,但被校务委员会全力劝阻下来。一旦没有了康德老先生,小小的柯尼斯堡大学无法立足于欧洲大学之林。

中午时分,安德鲁在左路军指挥部里热情接待了柯尼斯堡议会代表团。因为临近午餐时间,这位法军最高统帅直接邀请客人们共进午餐。为了让气氛更为融洽,安德鲁还邀请了异常崇拜康德先生的沙恩霍斯特将军作陪。后者是以总参谋部作战部长和东方方面军参谋长的身份,辅助视察前线的法军最高统帅。

一张张长条桌上,摆放着大菱鲆鱼和虾仁、新鲜鳕鱼、鳟鱼或鲑鱼、火腿、三条炸比目鱼、鲜蛋、馅饼、尾食、面包。酒水包括十二瓶兰斯香槟酒,十二瓶勃艮第葡萄酒、六瓶沃尔乃酒、五瓶勃艮第名贵红葡萄酒、六瓶女依酒、两瓶马拉加麝香葡萄酒、四瓶希腊马尔鸟西葡萄酒、两瓶巴卡雷酒、四瓶苦艾酒。

处于宴会上的贵族礼节,城市副议长的嘴唇不过在一杯香槟酒湿润了一下,此时他对于桌上的美食与美酒毫无兴趣。在干坐了20分钟左右,那位年轻的法军统帅依然没有想要听取和谈使节们的条件,或是说独-裁者压根就不在乎他们。

反倒是康德老先生对于法军最高统帅的丰盛宴会安排表现得十分满意,期间他还不知羞怯地豪饮起各种各样的法兰西名酒。临近尾声时,已是下午4点半。临走前,醉醺醺的康德还对法国人说,今天的这顿法式午餐味道香美,自己感觉很是可口。如果好爽的安德鲁统帅今后想要继续宴请自己,最好选择在他家附近。因为这样可以不耽误柯尼斯堡大学校长在每天下午4点的散步时间。

在安德鲁眼中,那位康德教授尽管是金发碧眼,但其身高太低。不足1米6的他在个个都是一米八以上的城市议员中,简直就是个另类。此外,康德的双肩高低不一,精神脆弱敏感,就连摆放在餐桌上的那份刚刚印刷好的法军公报(报纸)的油墨味都能让他狂打喷嚏。除了这些,这位哲学大咖先生还高度近视。脑袋弱弱的挂在脖子上,与瘦小身材完全不成比例。

可就这个内心还是极其傲娇的“傻帽”,竟然藏着这么一个伟大且足以改变整个世界进程的大脑。整个欧洲的上流社会都觉得康德属于一个如此优雅之人,体内有着一颗深沉、富于探索的心,都以能进入到康德的家里聚餐为荣。他的家里俨然成了一个德意志上流社会的聚集地。

对于康德那看似无礼的举动,早已心领神会的安德鲁微微一笑,他示意一旁的沙恩霍斯特将军替代自己,护送康德先生与柯尼斯堡议会代表团安全返回普军防区。

等到上述一行人回到城中时已是下午5时一刻,大胡子副议长颇为埋怨康德,说他白白浪费了与法国人的和谈机会,害得他们和其他市民不得不将在40分钟内逃离即将重新沦为战场的柯尼斯堡。

康德听后却是好一阵的哈哈大笑,他手指法国人立在骑士山上那一排信号杆,问道:“先生们,请数数看,现在还有几根?”

“1,2,只有两根!”

“嗯,的确是2根!”

“是的,5点的那根没有被放倒!”

在反复确认之后,劫后余生的城市议员们集体欢呼起来,却不知康德早已悄然离去。事实上,在代表团离开城市之前,城中已有人将和谈内容条款送到安德鲁手中。对此,这位法军统帅心中默许了柯尼斯堡提出的所有请求。

而这其中最主要的两条,就包括将这座新教徒的城市及其周边地区继续留在德意志神圣罗马境内,而不是交给视天主教为国教的波兰王国;此外,法军统帅还将赦免布吕歇尔将军。安德鲁曾向全体法军下达过针对德国将军的必杀令。

当然,安德鲁的仁慈与宽容是有交换条件的。那就是康德必须接受辅导波美拉尼亚大公的教育任务。依照“老宅男”的意见,那位7岁不到的波美拉尼亚大公可每年来柯尼斯堡城小住一段时间,接受柯尼斯堡大学校长的一番言传身教。

下午6时,依照安德鲁与柯尼斯堡议会达成的受降协议,布吕歇尔将军下令在城头落下了代表普鲁士王国的黑鹰旗,1万多普鲁士守军列队走出城墙的保护,他们在法军的监视下纷纷放弃了手中的武器……

此时已经回到家中的康德站在自家屋顶,他摘下头顶的大礼帽,默默注视着法国人在柯尼斯堡城头上空升起了一面三色旗帜。

这不是对胜利者的致敬,而是在向灭亡中的普鲁士致哀!

然而,对于一位哲学家而言,普鲁士的倒下,绝不是意味着整个德意志祖国的消亡。在康德的抽屉里,还放着歌德、席勒、赫尔德,以及洪堡兄弟等诸多弟子写给自己的信件。这些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德国知名学者正在集体筹划一项改变德意志历史进程的伟大实践活动。

为此,那位大诗人歌德还效仿安德鲁“所著”的《什么是法兰西祖国》诗词,借用大音乐家海顿创作的《皇帝四重奏》的曲调,谱写出一首德意志之歌:“

德意志,德意志,高于一切,

高于世间所有万物 ;

无论何时,为了保护和捍卫, 兄弟们永远站在一起。

从马斯到默默尔,

从埃施到贝尔特,

德意志,德意志,高于一切,高于世间所有万物 。

……”

第374章 康德与德意志(续,重塑德意志)

16世纪时,当路德将以拉丁文书写的《旧约圣经》和《新约圣经》译成德文,继而推动了德语书面语言的发展和德意志民族意识的形成;而对圣经的研究和追问,又培养了德国人内心的思辨精神。

然而直到另一时空的数百年后的1813年,在那场反对拿破仑帝国的莱比锡会战爆发,才是德意志民族的大觉醒时代。这是欧洲的乃至世界的历史学家普遍观点。

但在德国人自己看来,1807年底至1808年3月,在法兰西第一帝国占领军的刺刀下,筹建中的柏林大学教授费希特(也是柏林大学的第一任校长)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于柏林科学院的讲坛上,慷慨激昂的连续14次讲演了高扬爱国主义精神的《对德意志国民的演讲》,才是真正吹响了德意志民族复兴的号角;也正是这一系列改变国运的演讲,最终成为德国强大的起点。

需要说明的,这位出生于萨克森公国的德意志民族主义者的费希特,与歌德、席勒、赫尔德,以及洪堡兄弟等人一样,也属于康德老校长的得意门生。费希特出身贫寒,但天赋过人,有幸获得私人资助,才读得起书。然而命运多舛,费希特在耶拿大学的学业却因资助人的早逝而不得不选择辍学。

好在朋友们的帮助下,这位激情四溢,脑力过人的年轻学者开始往返于耶拿、苏黎世、莱比锡与华沙等地为德意志富裕阶层担当家庭教师,也结识了他后来的妻子玛丽约翰娜,一位马车制造商的女儿。此时,他逐渐接触到康德哲学。

1791年,费希特去了华沙,是为某位波兰公爵家中担当家庭教师。但不久,30岁的德国佬再度搞出了一桩不伦的师生恋,不得不提前结束了家庭教师的职业,继而迁徙到柯尼斯堡。期间,费希特曾数次拜访康德先生,他希望能拜倒在老校长的门下。

需要说明的,奉行禁-欲主义与独身主义的康德老先生所教导的出色弟子,大都为花花公子哥。毫无疑问,这些德国思想家的骨子里一个个都崇尚法国同行的奢靡放-荡生活。

一贯保守的康德并没有特别接待萨克森学者,只是将这个名声不好的年轻人当做自己在柯尼斯堡大学公开课上的普通听众罢了。等到费希特的那篇《试评一切天启》问世之后,康德才重新认识了这位才华横溢的年轻学者,于是热情地接待了费希特。在康德的竭力推荐下,这篇著思想论著很快出版了。

正是如此,原来默默无闻的费希特一下子声名大振,成为德国学术界天空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不久,在康德的推荐下,费希特重返自己的母校耶拿大学,并接任了赖因霍尔德留下的哲学讲座教授。在此期间,他结识了歌德、维兰特、席勒、洪堡与荷尔德林等人,并真正成为德意志思想学术界的重要一员。

18与19世纪的欧洲思想家,无不受到法国大革-命以及法国精神的深刻影响,尤其是对德意志学者来说,更是如此。从思想启蒙时代开始,法兰西在当时的德意志知识界,一直都是自由意识与民-主精神的象征。

1789年,当法国制宪议会发表《人-权宣言》时,整个德意志学者为之欢呼雀跃;等到3年后,气势汹汹的20万德意志联军入侵革-命法国,德国的进步思想家纷纷抗议。期间,费希特甚至响应一个激进德国革-命团体的号召,准备拿起武器前往阿尔萨斯与洛林地区,为法兰西而战,为捍卫大革-命成果而战。

不过,没等还在耶拿大学的费希特学会如何开枪时,安德鲁指挥的法国-军队已经围歼了大普鲁士军团,还将奥地利人赶出了比利时。这一期间,自誉为“革-命之子”法军统帅已成为德国众多思想家与学者心目中的革-命偶像。

在第二次法普战争中,昔日强大的普鲁士继续变得一败涂地,勃兰登堡与柏林被法军占领;南方的奥地利也无法承担捍卫德意志尊严的使命。此时,德国的思想家们面临着本己民族的德意志精神与异质的法国精神的内在张力问题。简单的说,就是自由主义、民-主主义与民族主义、国家主义的矛盾。

等到法国-军队强行霸占了莱茵河以西(以南)的传统德意志领土,甚至迫使普鲁士君主威廉二世签署了一系列屈辱和约之后,上述德国思想家们就不再是单纯的为兰斯法国而欢呼了,而是唤起了另一种对自己民族前途的忧虑,他们试图用自己理想中的民族精神与爱国思想去超越独-裁者主导的强大法国。

当巴黎(不是法国)的革-命者砍掉暴君路易十六的脑袋时,与大多数惴惴不安,不愿意再公开宣扬法国大革-命的德国学者不同,已成为“耶拿的灵魂”的费希特教授依然在为任何人都无法驾驭的大革-命做高声呐喊。

针对当时欧洲各国对法国大革-命的攻击,费希特撰写了《纠正公众对于法国革-命的评判》和《向欧洲各国君主索回他们迄今被压制的思想自由》,这是全部德国古典哲学中对法国革-命最直接的评价,对欧洲君主最激进的抨击,在当时激起巨大的反响。

不仅如此,这位耶拿大学教授的激进表现,比起巴黎的黎雅各宾派还要雅各宾派。费希特无数次在公开场合抨击安德鲁,宣称兰斯的独-裁者决不是法国革-命原则的传播者和继承者,而是革-命成果的无耻篡夺者,安德鲁还分裂了革-命的法国,并在言辞举止间同情路易十六以及应该统统上断头台的法国贵族阶层。费希特在大力批判安德鲁的同时,他还批判那些“袖手旁观的人”,这就包括席勒和歌德。

这一不友好的举动,自然惹恼了来自法国的强悍征服者。在柏林举办邀请德意志知名学者的宴会中,安德鲁下令随行副官在邀请名单上删去了费希特的名字。当然康德老先生也没有来柏林,那是老宅男几乎不会迈出柯尼斯堡大学一步。

1793年8月,随着安德鲁的一声令下,20万法军开启了灭亡普鲁士的第三次法普战争。几乎是不费一枪一弹,整个勃兰登堡与柏林便再度落入法国人之手,而东面的东普鲁士与柯尼斯堡也在强大法军的攻势面前,行将沦陷。

需要说明的,曾经被众多德意志学者寄予德国复兴希望的普鲁士人,其主体民族压根就不是日耳曼人,而是与波兰人属于同一种族,是一个说着德意志语言,信奉新教(路德宗)的西斯拉夫人。但那又如何?当腓特烈大帝展现出来的坚贞不屈的普鲁士精神时,她便成为了全体德意志民族的希望。

此时此刻,担负德意志民族希望的普鲁士即将灭亡,奥地利等诸侯国也只是袖手旁观,而大部分德国人,包括普鲁士人自己都没有成为亡国奴那种撕心裂肺的沉痛感觉,反而在竭力讨好法军,为法国人的良好军纪,伪善的友谊高声欢呼。

面对德意志民族的沉沦,费希特不只是耽于痛心疾首,而是决心用实际行动唤醒人们的觉醒。他比另一时空,提前14年来到了柏林,并在市中心的勃兰登堡广场上公开发表那篇著名的《对德意志国民的演讲》。

不过,费希特显然没能意料到法国宪兵对自己的监视。等到这位德国特大号愤青一来到勃兰登堡广场,还没站在空肥皂箱上进行公开讲演,几名久候多时的便衣就已将费希特控制住,继而把反法份子塞进一辆停在附近的大马车里。

数天后,秘密抵达泽但的安德鲁全文阅读了那篇未能公开发表的《对德意志国民的演讲》。此时,身为穿越者的安德鲁不得不承认,这篇演讲的主题道高意远。另一时空的第一任柏林大学校长费希特即便年轻了10几岁,但其学术水平不比起原时空差不了多少。也难怪有人宣扬“所谓的德国思想就从费希特时代开始!”

整个《对德意志国民的演讲》可以归纳为4个部分:

第一,是德意志民族由于当时的利己主义化的极度泛滥,致使德国处于一个涣散、崩溃的地步,这是普鲁士灭亡于兰斯法国之手的根本原因之一;

第二,经过法国的刺激,使得德意志民族有了可能重新振作的外部生机。尽管费希特厌恶安德鲁的人品,但他也推崇后者有关多难兴邦与凤凰涅槃的说法;

第三,这种通过外部刺激激发出来的德意志民族的精神,在费希特看来,应该返回本己的民族文化、语言和诗歌,寻找自己的精神源头;

第四,费希特又构建了基于这种文化精神的实现方式。那就是效仿兰斯法国正在实施的强制义务教育制,通过新的国民教育重新塑造德意志人,重新复兴德意志民族精神,从而取代法国变成人类精神的主导。

此外,费希特积极宣扬以日耳曼人为的德国民族比其他民族更为优越;他坚持认为是犹太人侵蚀了德意志民族的灵魂,损害了她的健康,公开表示希望将犹太人驱逐出德国;而且,费希特也对波兰与俄国表示了很大的厌恶感,宣称他们的文化是野蛮的,无论是波兰人还是俄国人都是尚未开化的蛮族…正是这些主张,使得后世德国与欧洲的学者们有意无意的忘记了费希特的存在。

在穿越者看来,枪杆子能杀人,笔杆子也能杀人;枪杆子杀人有数,笔杆子却杀人无数。羸弱不堪的卢梭仅仅了几部书,就能让追随自己思想的信徒们,那些雅各宾派在充满理性思想的法兰西土地上制造出一幕幕血风肉雨;

至于费希特,他在强调民族自豪感的同时,却也在贩卖种族优越论:“日耳曼优越于其他一切文明形式的概念牢固树立起来,这与日耳曼依靠武力的做法是十分不同的,它保证了日耳曼的胜利。因为这是永恒世界的内在部分。”

此外,他还进一步解释说:“兰斯法国在政治、军事与教育上的伟大成果,根本就是北方15省日耳曼人取得的,与南方那些懒散的古罗马后裔毫无关系……除了强者的权力外,国家之间不存在法律和权力。一个已经注定了命运的人,有道德的权利,利用力量与智慧去完成自己的命运。”

另一时空的1百多年之后,希特勒和他的纳粹德国全盘继承了费希特的思想,继而在整个欧洲……

依照安德鲁的本心,那个激进的德意志雅各宾派革-命者,又是立场坚定的反法学者即便不能被宪兵秘密处死,也要毫不犹豫的流放到数千公里外的北美殖民地,以绝后患。但最终,安德鲁没有在宪兵部提交针对耶拿大学教授的流放法令上签字。

那是歌德、席勒、维兰特、荷尔德林以及为安德鲁效力的洪堡兄弟,甚至还包括远离柏林的老宅男,上述学者们的导师康德都纷纷写信给安德鲁,希望来自法国的征服者能高举轻放,饶过口无遮掩的费希特。

当然,学者们从不指望一份简单至极的求情信能打动利益至上的独-裁者。在洪堡兄弟的提议下,歌德与席勒等人一同拉上了老师康德,集体上书给安德鲁,代表大部分德意志学者支持波美拉尼亚大公国加入到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并默许波美拉尼亚大公对勃兰登堡与柏林、东普鲁士和柯尼斯堡等地的统治权。

换言之,这些德意志学者将配合安德鲁,公开承认波美拉尼亚大公对原普鲁士领土的继承权。作为交换,安德鲁不仅要释放费希特,并承诺不将法军占领下的原属普鲁士的固有土地割让给非德意志国家,尤其是波兰。

两世为人的穿越者一眼看穿了康德、歌德、席勒与洪堡兄弟等人的图谋,20年,40年,或许是60年的和平演-变。然而,思考了整整一夜之后的安德鲁对于这类阳谋并没有当即拆穿,更没有加以拒绝,他依然同意将波美拉尼亚大公交给歌德与席勒等人教育,每年还前往柯尼斯堡接受康德校长的亲自教导。

10月初,走出阴森恐怖的柏林宪兵部监狱的费希特回到了朋友们中间,在得知大家已集体决定抛弃行将灭亡的普鲁士王国,转而承认波美拉尼亚大公国的继承权时,这位已从民主革-命者转变成为民族主义者的大学教授显得异常愤怒。

费希特激动的发誓要与在场的所有人绝交,自己将继续效仿唐吉坷德那般,向强大法国独-裁者宣战。然而,歌德很是冷静的告诉费希特,他说道:“事实上,我们正在用一代人,两代人,甚至是三代人的时间去重塑德意志精神!”

第375章 对布吕歇尔的处置

德意志学者之所以愿意接受波美拉尼亚大公取代普鲁士,作为德意志再度复兴的希望,也是他们在内心视安德鲁为学者文人的一份子。尽管他们曾经在言语间无数次轻视或讥讽过法兰西的独-裁者,但这并不妨碍歌德、席勒等人推崇“革-命之子”在文学诗歌方面的极高造诣。

那是安德鲁发迹前创作过诸如《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我从未爱过这世界》、《自由与爱情》、《致玛格丽特》、《致大海》、《迟开的花朵更可爱》、《你和您》、《当我以臂膊》、《当我紧紧拥抱着》、《我的名字》、《够了,够了,我亲爱的》、《我的朋友,时不我待》等不同凡响的绝美诗文。

虽然安德鲁的诗歌数量不算多,但架不住个个都是绝世佳品,不仅撂倒过无数巴黎和法国贵妇,还迅速流传到了全欧洲,在伦敦、在鹿特丹、在马德里、在斯德哥尔摩、在华沙、在柏林、在维也纳、在圣彼得堡等地四处传唱。

那位俄国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生前就非常喜欢安德鲁的诗歌,她曾对枢密院朝臣笑称:“如果安德鲁是身在圣彼得堡的俄国人,我会赦免他的所有罪名,让法庭判他流放到5千俄里外的西伯利亚荒原。等他每写出一首诗歌,就允许他回归圣彼得堡50俄里。”

其中,尤其是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我从未爱过这世界》、《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与《自由与爱情》这四首意境壮美的抒情诗,在德意志的文人学者中广为传播,德国出版商还专程派人给安德鲁送来不菲的稿酬。

当由安德鲁口述,约瑟芬女伯爵整理的《儿童与家庭童话集》在兰斯发行时,正在阿尔萨斯地区推广义务教育的洪堡兄弟就向独-裁者提出一个请求,希望能亲自将这本《儿童与家庭童话集》翻译为德文,并在全德意志的家庭中推广。对此,安德鲁欣然授权,表示愿意把全部版税贡献给新成立的德意志作家协会。

不仅如此,令德国学者更钦佩的是安德鲁对《民法》的塑造。这个被欧洲司法界视为第一部民法法典的巨著,气势恢宏。其中的纲要与总则都是安德鲁亲自撰写,近半数内容都是他一人口述,再交由“民法典委员会”整理、充实与完善。

预计在1794年初正式发布的《法兰西民法典》,已随法国与欧洲经济、政治、国情等多方面的变化,该法典曾在两年内修改过一百多次。律师出身的安德鲁希望用法律形式巩固法国大革-命的胜利成果,为未来的发展奠定法制基础。

从1793年4月开始,安德鲁就一直强调说:“没有法律,就没有自由!纵观欧洲历史,但凡最成功的革-命,是那些对法律心怀敬畏者完成的。一旦没有这份敬畏,革-命就容易堕入无政府动乱。”

当然,安德鲁说出这番话时,故意截留了英国哲学家伯特兰罗素的最后半句话“……革-命就容易堕入无政府动乱和独-裁专-制状态。”

当兰斯法国司法界把这部即将发行的《法兰西民法典》称之为《安德鲁民法典》时,德意志学者已其视为指导各国法律的《欧洲民法典》。

该法典主要分为三大类:

第一部分是人法,其中都是有关民事权利的规定。在此,作为私生子的安德鲁刻意强调了非婚生子女与婚生子女的地位平等的规定;

第二部分是物法,是有关各类财产所有权和其他物权的规定。安德鲁反复指出“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天然权利”;

第三部分是获取各类所有权的方法的规定,具体包括继承、遗嘱、还债、赠予、夫妻共同财产等相关法律条文。依照安德鲁的要求,女性的结婚年纪被提升到16-17岁,并建议生育年纪在18岁以上。

然而,安德鲁对科学(含医学)的杰出贡献,使得他最受各国科学家的欢迎。波尔多溶液的发明与推广,使得德意志各邦国的葡萄酒原料增产了15到20%,粮食作物同样受益匪浅。

安德鲁与英国医生爱德华詹纳联合发明的牛痘术,使得如今的欧洲人不再害怕恐怖天花。首先全面参与接种的萨克森公国,已经有6个月内未曾有新增的天花病人。现在每个德意志邦国的医生都参加了实施牛痘术的培训。

此外,那位因提出“四色问题”而成功戏弄了全欧洲数学家的安德鲁,还完美诠释与发展了能量守恒与转换定律,即:“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它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或者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其它物体,而能量的总量保持不变。”

尽管这一太过超期的理论(热力学第一定律),尚未被欧洲科学家普遍接受,主要该定律目前无法在现实环境下被验证,历史上是50多年后的英国科学家焦耳完成的。但作为物理学家与化学家双重身份的拉瓦锡等人却深信不疑。

当然,安德鲁对科学最大的贡献,就是重建了法兰西科学院,重视与引进科学家。

3年前,当安德鲁在兰斯理工学院决定让兰斯科学院全盘继承法兰西科学院的宝贵遗产时,这位独-裁者便投入了无数人力和巨大财力加以完善和改进,他甚至还以坑蒙拐骗等方式,从欧洲各地尤其是从英国和德意志各地收拢科学家与工程师。于是便有了蒸汽轮船、蒸汽火车、安德鲁大炮、带雷汞的击发枪、不锈钢、煤气灯、工业机床、硫化橡胶制品(雨衣、雨鞋和密封圈等)……

在柯尼斯堡向法军投降了整整一周之后,直到10月下旬,安德鲁才允许《法军公报》公开刊登了这条胜利新闻。此时,战败的布吕歇尔将军也被法国宪兵软禁于原柯尼斯堡卫戍司令部长达7天。期间,安德鲁好吃好喝的供应这个战败将军,甚至还将那两个吉普赛妓-女送到布吕歇尔的房间里昏天胡地。

尽管安德鲁向康德承诺过,绝不会处死布吕歇尔。但穿越者一直希望这个被另一时空称之为“前进元帅”的布吕歇尔纵欲而亡得了。显然,独-裁者的计划落空了。来自宪兵的汇报说,那个50多岁的普鲁士将军依然妞照玩,饭也照吃,而且精神好的不得了。只是吃嫖过后,布吕歇尔便嚷嚷着要宪兵安排自己去见法军的最高统帅。

事实上,这个“异类”的普鲁士将军让法国征服者感觉非常头疼。令其效忠自己是绝不可能,而且安德鲁也不敢相信布吕歇尔投效的真实性。

在战场上,布吕歇尔是一个极其勇猛的战士,杀起敌来特别地“忘我”,但在生活中却是一个极其放荡的混蛋加流氓,酗酒、嗜烟、好色、恋赌,举止粗鲁,胡言乱语,疯疯癫癫,还精神错乱,这其中缺陷的哪一方面都不适合安德鲁对法军指挥官的要求。一两条倒也可以勉强容忍,可布吕歇尔全部都具备了……

另一时空中,布吕歇尔在很多时候表现得像个没脑子的猛将,粗鲁暴烈的强调不断进攻,在战略战术方面不是那么聪明。唯一特长是能虚心听取参谋长的正确建议,能慧眼识得人才,其中就包括普鲁士军事改革双星沙恩霍斯特与格奈泽瑙。如今,沙恩霍斯特已早早投效了安德鲁;而格奈泽瑙不幸阵亡于波兹坦战役。

在听完副官的报告后,安德鲁抬头嘱咐说:“嗯,将他带过来吧。”

事实上,安德鲁设在柯尼斯堡的统帅部就位于布吕歇尔指挥所原址,柯尼斯堡大教堂里面。与传统的天主教堂不一样,路德宗新教的教堂大殿内没有圣母玛利亚像,没有专门的忏悔室,也不存在专门点蜡烛的祭坛。

秉承安德鲁的实用主义习惯,他通常都不会拒绝在占领区大教堂里(无论是天主教堂或是各种形式的新教教堂)参加一场公开的亡灵弥撒活动。目的是为战争中引发的一切不幸而祈祷,但拒绝任何形式的忏悔。那是胜利者不受谴责。

20分钟后,布吕歇尔被两名掷弹兵带到安德鲁的房间。普鲁士人显得非常激动,暴躁不安,他在安德鲁的书桌面前不断的来回踱步。

当然,两名宪兵与科兰古副官都没有退出房间,而是虎视眈眈的盯望着普鲁士人,防范战败者向最高统帅突然发难。

“请坐,将军!请允许我先看完这份公文。”安德鲁头也不抬做了个手势,他继续查阅情报部门刚刚送来的一份简报。

“哼,”布吕歇尔以轻蔑目光的打量了整个房间,他依然以军人的标准姿态笔直站立着。然而两米外那个可恶的法国佬只是埋头看着公文,压根不再理会自己。布吕歇尔刚想上前两步,却被身旁那两个人高马大的掷弹兵活生生逼了回来。

“传说中的神眷者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普鲁士将军讥讽道。

安德鲁放下手中的公文,他抬起微笑着回复道:“贪生怕死,或许吧。那是一旦我有什么不测,整个东普鲁士与柯尼斯堡将变得片瓦不存,随我一起殉葬。就如同三十年战争中整个德意志民族所承受的无尽损失。”

作为征服者,安德鲁有权对任何人语出威胁。布吕歇尔或许是有精神问题,而且相当顽固不化,但这个不修边幅、提醒肥胖、性格狂热的普鲁士将军绝对不是傻子和笨蛋,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独-裁者绝非传说中的善茬。

“我不会效忠法国佬!”布吕歇尔决定再度表明立场。

安德鲁很是轻松的说,“我知道!”

布吕歇尔问,“那你准备想着如何处置我?”

安德鲁笑了笑,却没有直接回答。他从抽屉拿出一份文件,示意站在自己身边的科兰古中尉递给布吕歇尔将军。

……

第376章 修昔底德陷阱

安德鲁给布吕歇尔看的是一张非洲地图,上面描绘的是西南非洲的简要地形。1个多月前,阿勒芒德将军所属的地中海舰队给统帅部发来一份信息:葡萄牙设在西南非洲的一个重要据点鲸湾港被当地土著人武装占领,那里的3百余名殖民者几乎被黑人屠杀殆尽。

当上述噩耗传至里斯本时,已出现严重精神疾患症状的玛丽亚一世居然不顾其子若奥王子(后来的若奥六世)与众多朝臣的强烈反对,对外发布消息称:无论是谁,国家或是个人,但凡能追捕3千名参与鲸湾港殖民地大屠杀的黑人,就将鲸湾港转送给谁。需要说明的是,鲸湾港最早于1487年12月8日由葡萄牙航海家迪亚士所发现的。

事实上,收复鲸湾港并不难,但要干掉参与造反的3千多名黑人叛军,单凭葡萄牙的国力就难以办到了,那是黑人们已纷纷逃到非洲内陆。如今,最有实力的英国人不屑于去做;而西班牙人与荷兰人压根就看不上贫瘠的鲸湾港,其地理位置比起开普敦和好望角也不算太好;至于陷入内战的巴黎法国自顾不暇;如今的兰斯法国,其殖民地军队正在谋求北非的阿尔及利亚、摩洛哥与突尼斯等地。

原本,安德鲁曾建议瑞典或是波美拉尼亚大公国出兵,在非洲分取一片殖民地,但斯德哥尔摩对此并不感兴趣,他们更喜欢西班牙人治下的弗罗里达半岛,以及丹麦统治下的挪威。对此,安德鲁暂时也无能为力。

所以,等到柯尼斯堡投降之后,安德鲁就决定将布吕歇尔和他效忠的普鲁士王室流放到西南非洲(今纳米比亚)。这一片土地农业贫瘠,但畜牧业和渔业发达,而且位于南非之上。西南非洲与南非之间的交接处,那一大片黑人部落的聚集地,很快就会有大量的黄金与钻石矿产被世人发现……

安德鲁对着普鲁士将军继续说:“只要你能说服威廉三世,我将允许你携带两千五百名士兵乘坐荷兰商船赶赴鲸湾港,当然我的地中海舰队会为之提供必要的火力支援。整个西南非洲,80多万平方公里的辽阔土地,只要你们能打下来,那就是未来普鲁士王国的复国基业。这是安德鲁的承诺,你可以先考虑两天。”

临到最后他还补充一句,“对了,克莱佩达已在昨日向法国舰队投降,包括威廉三世和他太子妃,以及其他普鲁斯王室都沦为俘虏。至于你们一直期待的俄国大军,他们正陷入了20万法军和波兰军队的重重包围而无法自拔。请转告威廉三世,如果他们不能接受流放西南非洲的做法,我会将普鲁士王室的所有成员秘密放逐到冰天雪地的格陵兰岛。”

不待布吕歇尔有任何反应,安德鲁便挥手示意宪兵带这位普鲁士将军在软禁区,等候明后天威廉三世的到来。

再到房间恢复平静时,副官科兰古问了一句:“您之前不是说,在西南非洲与南非那边蕴藏着大量的黄金和钻石吗?”

安德鲁笑而不语。半年前,他认为黄金是最重要的金属;但现如今,穿越者确信钢铁与科技才是国家,当然,未来还必须包括石油。

事实上,安德鲁的确也想插足南非事务,但实力严重不济,就想着将普鲁士的残余势力赶到西南非洲捣乱。好让他们与英国人、荷兰人、葡萄牙人,以及黑人们在此相爱相杀,以便于安德鲁专注于地中海与红海之间,那条“古苏伊士运河”的复航。

因为这条便捷通道一旦打通,从法国土伦抵达印度次大陆卡拉奇的距离将大大缩短三分之二,只需7千公里左右。特别说明的是,这条链接地中海与红河之间的古老运河,在古埃及与古罗马时代就曾经出现过。

……

当安德鲁法国为了彻底灭亡普鲁士,继而在中欧与东欧地区发起咄咄逼人的军事攻势时,已经直接危及到英国已实施上百年的维系大陆势力均衡的国家战略;加之斯德哥尔摩的政变,以及波兰爱国者日益高涨的反俄反普情绪,都使得瑞典和波兰彻底倒向了安德鲁法国。

上述一系列变化,促使英国抛弃了限制与围堵俄罗斯南下地中海的原有立场,转而加以扶植反法势力。很快,伦敦与圣彼得堡迅速修补了双边关系,英国驻俄大使还宣布将在3个月内给予俄国250万英镑的紧急军费援助,用于反击法国对普鲁士的入侵。

至于英国人自己,尽管他们恨不得将军舰开到马恩河,但这只是唐宁街首相官邸与外交大臣一厢情愿的想法。由于殖民地大臣福克斯伯爵等人联合了英国的大贸易商,以及部分工商业主施加了强大的政治影响力,促使对兰斯法国宣战的提案一直不能在威斯敏斯特宫的议会下院获得多数派的支持。

此时,身为内阁首相的波特兰公爵虽然资历老,但性格温和的他不具备小威廉-皮特的个性魄力和政治影响力,也没赢得英国王室的绝对信任感。

不过,安德鲁的头脑非常清醒,那是他知道与英国人的战争已在今年7月进入了倒计时,如今自己对英国人的卑躬屈膝,不过是在竭力拖延时间罢了。他必须首先处理好东方问题,灭亡普鲁士,将俄国剔除反法联盟,而且还要统一波兰。

安德鲁在第三次法普战争之前,已在统帅部下属各各个军政部门统一了上述政治观点。各路将军们自然是唯安德鲁统帅马首是瞻,那是军人的价值主要体现于战场之上,没有了战争就没有了所谓的战利品;加之法国-军队一年里以极大优势打赢了两场战争,获得了大量的既得利益,使得官兵们个个信心十足。

至于行政方面,很多沿海省份以及工商贸易部门的官员依然在幻想着与英国人保持友好,让双方达成媾和,事实上是他们不愿意战火蔓延而导致国际贸易和自家利益受损。基于此,这些官员们曾以不同方式劝说过法国独-裁者可以放弃某些非核心利益,从而避免与英国人的战争。

对此,安德鲁并没有出言加以斥责,而是将反对开战的官员召集到兰斯,并亲自花费半天时间,给这些人讲述了一本由古代雅典将军、历史学家兼文学家的修昔底德所著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这是一场发生在雅典人和斯巴达人之间的争霸战争。修昔底德曾在《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做出了这样描述:

“在这些年中,雅典人使他们的帝国日益强大,因而也大大地增加了他们自己国家的权势。斯巴达人虽然知道雅典势力的扩大,但是很少,或者根本没有制止它;在大部分的时间内,他们仍然保持冷静的态度,因为在传统上,他们如果不是被迫而作战的时候,他们总是迟迟而作战的;

同时,也因为他们自己国内的战争,他们不能采取军事行动。所以最后,雅典的势力达到顶点,人人都能够清楚地看见了;同时,雅典人开始侵略斯巴达的盟国了。在这时候,斯巴达人感觉到这种形势不能再容忍下去了,所以决定发动现在这次战争,企图以全力进攻,如果可能的话,他们想消灭雅典的势力。”

于是,修昔底德在文中总结说:“使得战争无可避免的原因是雅典日益壮大的力量,还有这种力量在斯巴达造成的恐惧”。

安德鲁对此的通俗解释是,“当一个新崛起的大国必然要挑战现存大国,而现存大国也必然来回应这种威胁,这样战争变得不可避免……我将其称之为修昔底德陷阱。纵观自16世纪以来,当欧洲的每一个新崛起的大国挑战现存大国的案例一共有8例,而且全部爆发了战争,其中大半数都与英国有关,诸如英西战争、英荷战争、三十年战争,英法战争,三次王位继承战与七年战争等。所以说,修昔底德陷阱已成为欧洲国与国之间关系的铁律。”

事实上,“修昔底德陷阱”,这个概念最早出现大约是在另一时空中的2012年,由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教授、首任院长、国际问题专家格雷厄姆艾利森首先提出来的。回到18世纪时,安德鲁自然将这种理论毫不客气的据为己有,用于处理大国与大国之间的矛盾关系。

基于“修昔底德陷阱”的考虑,安德鲁才决定彻底灭亡普鲁士,摧毁掉整合德意志精神的脊梁,令其50年内不能对法国造成任何威胁;至于东方的俄国,安德鲁接触的越多,就越不将这个野蛮民族视为对手。当然,安德鲁也不会效仿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拿破仑皇帝,傻乎乎的跑去征服有冬将军帮助的俄国。

唯独海峡对岸的英国,才是最大的威胁。

数天后,丹麦那边传来安德鲁期待已久的消息。英国大西洋舰队的一支分舰队在巡航时,未经过丹麦海军的授权便直接闯入厄勒海峡,使得丹英两国爆发了一场严重海上冲突。战斗初期,由于丹麦舰队有组织的抵抗,一艘英舰遭受重创,但在其他英国战舰的猛烈打击下,数量更多的丹麦舰队反而损失惨重……

此战,仅有9艘战舰的英国大西洋舰队分舰队在自身被击伤1艘的情况下,击沉与缴获了30多艘丹麦舰船之后,大获全胜的扬长而去。

第377章 奥日什-卢瑟攻防战(1)

1793年11月初,安德鲁在柯尼斯堡的临时统帅部里签署了一道法令,将派遣军队(明为效忠霍亨索伦家族的数千普鲁士官兵,实为驱除各种不稳定因素)护送已正式宣布退位的普鲁士国王威廉二世,其子摄政王威廉三世,还有其他的普鲁士王室成员,分批前往1万海里外的西南非洲(今纳米比亚)的鲸湾港。

尽管整个德意志都为法国征服者的这一疯狂举动而感到震惊,但除了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兼奥地利大公弗朗茨二世在维也纳的美泉宫,向兰斯法国发出了一份不痛不痒的外交抗议声明之外,其他上百个德意志邦国的君主们一个个都保持了缄默,他们默默注视着昔日强横无比的普鲁士王国与霍亨索伦家族被安德鲁法国剔除了德意志帝国的大家庭。

整个1793年的欧洲,当下唯一能阻止法国东方方面军的10万俄国大军在经历了一系列惨重失败之后,其残余部队正仓皇朝涅曼河东岸方向逃窜。或许下一步,等到明年开春之际,安德鲁就会命令他的无敌雄狮继续进攻圣彼得堡或莫斯科。

毫无疑问,安德鲁法国的强大已令德意志的君主们感到窒息,无法加以反抗,但他们内心或许也会有一丝窃喜,那是征服者信守了承诺,公开表示不会将原有的普鲁士王国及其奴仆国的土地割让给非德意志国家,诸如兰斯法国或是波兰。

此外,安德鲁还暗示,一旦德意志帝国的帝国议会能够接纳波美拉尼亚大公国,他将允许上西里西亚地区从萨克森公国手中(实为法军控制),回归来自柏林的统治;但作为交换,整个东普鲁士必须将割让给波兰,仅仅是保留柯尼斯堡南北方向110公里还有以东180公里的范围。其面积比起现在的加列宁格勒(俄国飞地)要大一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安德鲁是为柯尼斯堡大学里的老宅男康德保留了这一片土地。

由于征服者已事先同德意志学者们达成妥协,使得原普鲁士地区民众反对法国占领军的声音非常微弱。即便是德意志历史上的那个超级大愤青费希特教授也放弃了反法口号。不过他并不打算效仿朋友们献媚于法国独-裁者,而是准备跟随被流放的普鲁士王室,一同赶往万里之外的西南非洲,准备在那里重建普鲁士。

事实上,就奥得河与维斯瓦河以东的人种来说,整个东普鲁士与波兰地区同属于西斯拉夫人。所不同的,只是一个信仰路德行新教,已经习惯于说德语了;另一个继续信奉正统的罗马天主教,依然说着波兰语(古老拉丁语的一个变种)。

至于西普鲁士和但泽、勃兰登堡和柏林,就是原普鲁士王国在维斯瓦河以西在1772年之前的固有领土,以及柯尼斯堡和上西里西亚等地。安德鲁将会在1794年之后将上述土地交给波美拉尼亚大公国。为此,这个新兴的德意志邦国必须在未来20年内,向他父亲拥有的兰斯法国支付高达4亿5千万法郎的占领军费用。

然而此时,作为胜利者的安德鲁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因为数天前,伟大的征服者于柯尼斯堡举行了一场盛大舞会,却没看到那个美丽娇小的波兰女粉丝。尽管科兰古中尉一大早赶往那个叫布尼洛的小镇,为玛丽瓦莱夫斯卡送去一份来自法军最高统帅的邀请函。但非常不幸的是,这位安德鲁的副官却意外获知,瓦莱夫斯卡夫人已在三天前离开那座小镇,据说是跟随家人回到了华沙。

尽管安德鲁统帅的约-炮行动遭遇到挫折,但法国-军队的数百门炮火依然将俄国人打得屁滚尿流……现在就将时间重新拉回到两周前的10月下旬。

当法军指挥官获知俄军的作战方案之后,这场法俄战争就如同教科书描述的那般。在法军的放水下,前一阶段里鲁缅采夫元帅的分兵与诱敌实施的相当顺利。

巴克莱将军率领的右路军(拥有2万兵力),一口气连续向西攻占了苏瓦乌基、戈乌达普、斯沃博达与卢尼诺等地,并在越过涅曼河的第五天,将俄国左路军的战线推进到距离柯尼斯堡已不足50公里的索尔达托沃村。

来自俄军情报部门证实,围攻柯尼斯堡的法军麦克唐纳将军所部(东方方面军左路军)确信来犯之敌为俄军主力部队。随即,法国人放弃了围攻柯尼斯堡,转而抽调各个作战部队,准备掉头阻击增援普鲁士的俄国-军队,留下少量部队联合安德鲁统帅的近卫师团负责继续围困柯尼斯堡。

在经过互有胜负的几场小规模战斗之后,法军左路军的3万多人不急不慢的与2万俄军相互对峙于索尔达托沃村以西8公里处。

在涅曼河以西60公里的塞伊内镇附近,一个哥萨克骑兵团遭遇到法国步兵与波兰骑兵的毁灭性打击后,负责指挥3万俄国左路军的列普宁将军随即下令向西发动猛烈进攻。等到占领了空无一人的塞伊内镇之后,俄国人连续拿下了包括奥古斯图夫、埃乌克、克卢瑟与奥日什在内的重要城镇。

然而,令列普宁将军非常失望的是,法国-军队,以及为安德鲁作战的波兰-军队似乎都无意恋战,每当俄国-军队前锋快要抵达时,城镇守军便迅速放弃抵抗继续后撤。

不过,令俄军指挥官异常欣慰的是,在人口稠密的埃乌克、克卢瑟与奥日什市镇,他们得到了渴望已久的粮草与酒水补给,不必再等候从两百公里外,涅曼河东岸运来的军需补给。由于天雨路滑,加之路途遥远,补给车队的运量减少了近一半,有时还迟迟不到。

此时此刻,鲁缅采夫元帅亲自率领5万人的中路军(俄国远征军的主力),正位于距离奥日什市镇38公里的埃乌克市。这位俄国元帅和他的德国参谋长正在设在城市教堂的临时指挥所里,急切等待列普宁将军的左路军发来的消息。

……

进入1793年初冬,东普鲁士地区的雨水依然很是频繁,虽说降水量不大,但道路一连好些天都变得泥泞不堪;天空极其阴暗,死气沉沉的田野一望无际。

等到夜幕降临之际,奥日什城堡上的硕大窗口射出耀眼的灯光,好象过节似的,把城堡下面的平地映得通亮。然而,这一天并非什么节日,那是野蛮的俄国佬占领了镇子,住在城堡大套间里的指挥官列普宁和他的将校军官们正在享用晚餐。

由于奥日什距离涅曼河已经两百公里,已经属于俄军后勤补给的极限。所以,依照方面军的命令,列普宁将军指示3万俄军驻守该镇,不再继续向西进攻。

这位尼古拉瓦西里耶维奇列普宁现年60岁,为俄国贵族世家出身。在叶卡捷琳娜二世时期,列普宁是最出名的军事和外交官之一,曾经参加过两次瓜分波兰,以及1768一1774年和1787一1791年两次俄土战争。

曾先后作为俄国驻普鲁士、波兰与奥斯曼等国大使的列普宁在欧洲外交场合表现的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待人和气。然而,等到列普宁以军人身份回到战场时,他便抛弃了温情脉脉的面纱,与其他的俄国将军元帅一样,变得既野蛮又粗俗。

与右路军的巴克莱将军不同,身为俄国贵族的列普宁对于个性残暴的哥萨克骑兵的斑斑劣迹早就是熟视无睹。这位指挥官简单明了的告知哥萨克首领们只有三点要求:首先是哥萨克士兵必须作战勇敢;其次,不能主动伤害其他友军;第三点,不准劫掠俄国-军资。至于其他,列普宁并不会对军纪做出太高的要求。

于是,在从埃乌克、克卢瑟到奥日什的各条街道上,在宽阔的林荫大道上,在斜坡和广场上,趾高气扬、肆无忌惮的俄国士兵正在安营扎寨;军官则强行征用富人别墅作为自己的宿舍;至于骑兵们,干脆将基督教堂或是天主教堂充当马厩,并让神甫与教士负责喂马,并提供干草。

当天下午,一支法国-军队试图攻俄国人占据的奥日什镇,但被早有准备的俄国士兵轻松击退,并赶在黄昏之前结束了战斗。

夜里,前线的侦察骑兵回报说,法国-军队已退守于40公里外的希尼亚尔德维湖西北方向一带,进行重新集结,等候主力部队抵达。依照法国人行军作战的惯例,法军预计会在三天之后,向俄国-军队左路军驻防的奥日什镇发动进攻。

或许是列普宁年级大了,伏特加喝多之后就头脑不太清醒,居然忘记了俄国人的对手,不是那个傻不拉几的奥斯曼病夫,而是曾经的欧洲霸主法国;此外,如今兰斯法国的军队与路易时代的法国,同样有着天壤之别。更别说,七年战争之后的战争格局与战斗方式均已发生了一系列的重大变化……

等到一切安顿好之后,在哥萨克骑兵的恶劣影响下,俄国士兵也纷纷行动起来,准备以劫掠方式犒劳一下长途行军之后的劳累。

不久,军官划分好各自片区,俄国士兵们便开始洗劫东普鲁士人的村屋和地窖;各级指挥官们还向沿途的市政厅或是乡镇所下达了征收命令,继而获得了大批肉食;如果运气不错的话,军官还能免费享用到妖艳迷人的吉普赛妓-女。

每天夜里,俄国人就在城堡与军营里大摆筵席,开怀畅饮不花钱的伏特加与啤酒,并为圣彼得堡的新沙皇而干杯。

伶仃大醉之际,无数俄国人在集体高呼“乌拉!乌拉!乌拉!”,宣称他们将会打败法国佬,将整个维尔瓦斯河以东的土地,不管是普鲁士人的,还是波兰人的,都将统统谨献给伟大的保罗一世沙皇。

……

第378章 奥日什-卢瑟攻防战(2)

在经历残酷而血腥的“三十年战争”之后,整个欧洲包括东欧,新教徒与天主教徒彼此间的宗教仇杀已几近消无;加之东普鲁士人与波兰人实际同为西斯拉夫人,所以,波兰平民很少因为宗教原因主动反抗普鲁士的统治。

反倒是新教、天主教与被俄罗斯视为正统的东正教的宗教仇恨依然如故,一直持续到20世纪中叶,其中最典型一次,就是乌克兰的民族激进分子针对波兰天主教徒的加利西亚-沃利尼亚大屠杀(沃伦大屠杀)。

回到1793年,安德鲁在进入已受降的柯尼斯堡的第二天,就在城市大教堂里对着一干神职人员发表了一次非同寻常意义的讲话,他说道:

“我深信无论是天主教、东正教,或是路德宗、加尔文等教派,都是能为一个有良好秩序的社会带来真正幸福,并能加强一个良好政-府的基础的宗教。在此,我向你们保证,在我所能控制的区域,我所拥有的力量将在任何时候用任何手段全力保卫它,因为我非常确信,倘若没有宗教的社会就象一艘没有指南针的船,导致文明的欧洲沦为人间地狱,会让善良人们变成残暴恶魔的帮凶……”

安德鲁这番有目的的谈话,显然是针对巴黎市政厅在十天前于革-命广场上公开处决了多位不宣誓主教和教士的一种政治姿态。之前身在兰斯的独-裁者对于发生在巴黎各种不幸事件,一直都是“异常忧虑”、“很是不安”、或是“非常遗憾”的外交式表态,但此次的声明则要强硬了很多。

……

就在3万俄军左路军在奥日什镇一带逍遥快活时,勒费弗尔和东布罗夫斯基所属部队已悄悄从小镇的南北两翼迂回包抄过来。在此之前,这6万法军已在当地向导指引下,于东欧平原的泥泞道路和茂密森林沟壑,还有危险的沼泽边缘艰难跋涉了两天一夜。

尽管战前反复考察过地形地形,但勒费弗尔和他的参谋长絮歇依然低估了雨季道路的艰难程度。大部队在穿越沼泽密布的森林时确实耽搁了很多时间,幸好拥有爱国主义精神的波兰民众将拯救他们的部队从泥潭中解救了出来。

这些爱国者全力以赴,献出了自己的一切:粗绳、马匹、双手与口号。男人使劲们推着炮车的大轮子,妇女们带来了伏特加给士兵们鼓气,并在空地上燃起了堆堆大火,供冻得瑟瑟发抖的法国士兵取暖。最终在夜幕降临时,第四军的所有参战部队都赶在战斗时刻之前,进入了他们各自的作战位置。

位于距离奥日什镇5公里外,一座环绕于茂密白杨林间,废弃多年的公墓里,勒费弗尔将军将整个身体蜷缩在带羊绒的将官大氅里面。此时的他正背靠在一座墓碑上小憩一会儿。但很快,这位法军指挥官醒了过来,那是俄国佬的歌声实在太吵也太难听了,居然将安德鲁统帅创作的“玛格丽特”改为“喀秋莎”,把“向法兰西女人告别”变成了“向斯拉夫女人告别” ……即便是相距数公里之外,俄国人的“乌拉声”也能将躺在坟墓里的人搞得不安神。

当勒费弗尔再度起身时,他已经发现直属警卫团的士兵大都已醒了过来,相互间吃着干粮或是喝着热饮。一旁的副官见到长官睁开了眼,殷勤递来一杯香喷喷的热可可取暖。不得不说,东欧平原的寒风比起大香槟地区要冷多了。

等到一大杯热可可下肚,勒费弗尔浑身充满了精神。他掏出了怀表,确定了时间已是夜里8时30分,距离进攻时间还有最后1个半小时的时间。

为了让官兵喝上咖啡与可可,安德鲁甚至下令将但泽港口的咖啡豆全部封存,作为军资尽数运到前线供应20万浴血奋战的法国与波兰士兵。在经历过三次法普战争之后,原本是小布尔乔亚们最爱的咖啡同样成为法国官兵的日常标配。尤其是参谋军官们,那些夜猫子大都依靠咖啡来维系高负荷的繁重工作。

自从安德鲁支持贝尔蒂埃与沙恩霍斯特对法军总参谋部实施的一系列改造过后,法国-军队中各级参谋官的地位、待遇与重要性得以大幅度提升。与此同时,军中对参谋军官的能力与素质要求也更为专业,更为全面。

在安德鲁看来,前线的高明指挥官可以是野路子出身,再后天加以培训,诸如马塞纳和莫罗等人;但出色的参谋官必须,也只能是毕业于科班,他们需要接受标准化、正规化、职业化的战争教育与军事训练。由于战事频繁,贝尔蒂埃与沙恩霍斯特还开办了行军学校,随时随地的为军队培养数量庞大的作战参谋。

作为最基本素质之一,各级参谋都要依照军事长官的要求迅速而准确的预演出战斗经过图。除此之外,侦察参谋还要会画兵要地志图、敌情配置图;通信参谋要能画出通信枢纽和配置图;而炮兵与工兵参谋要根据情报,画出各师各团火炮连队与防御阵地的配置图。

地形是敌我决定作战行动的基础,所以判读地图属于参谋官的另一项基本素质。在行军参谋学校中,参谋人员对到过的地方的地形要记得很熟,对没有到过的地方的地形,凡是和部队作战有关地区的战役、战术要地,重要的城镇、乡村,对军事行动有重要意义的山脉、河流、道路、桥梁、港口等等,以及它们的关系、位置,还有地图上的比例尺、标高、座标、各种地形、地物符号等等,都需要参谋们烂熟于胸,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参谋们的所有武器不仅仅是那根红蓝铅笔、橡皮、军事地图和标准的作图尺规。等到战斗开始时,他们在很多时候也将出现于炮火硝烟的前线战场。

在总参谋长贝尔蒂埃,作战部长沙恩霍斯特(兼东方方面军参谋长)之后,一直作为参谋官担当的絮歇上校,其个人能力最受安德鲁统帅的器重。在第二次法普战争之后,絮歇上校被任命为第四军的副参谋长(参谋长空缺)。

这项任命是安德鲁统帅应第四军军长勒费弗尔将军的请求为签署的调令。在其后,絮歇上校也肩负着法军右路军的实际参谋长一职。一周前,絮歇还亲自指挥在塞伊内镇全歼俄军一个哥萨克骑兵团的战斗。

也是因为这份战功,加之他之前的功绩,年仅24岁的絮歇上校被安德鲁统帅授予准将军衔(战时),正式成为第四军的参谋长,也是目前兰斯法军序列中最年轻的将军。然而不久之后,这项将军晋升记录很快就会被达武改写。

大约9点左右,来自东布罗夫斯基将军的传令兵带来了消息,法属波兰第二军各部也于晚上7点左右全部抵达预定的战斗位置。至于打响围歼俄军的第一枪,将由勒费弗尔将军的第四军首先执行。此役,法属波兰第二军只是配合第四军作战,事实上,仅有三分之一的波兰军队将参加奥日什镇里的战斗。

夜里10点过后,离奥日什镇的城堡里,俄国高级军官们的宴会依然继续中。当他们为自己的胜利而频频举杯时,突然,宴会厅的一扇窗户被炸飞了,餐桌上照明的多枝吊灯也被炸成碎片,纷纷落在那群魂不附体,惊骇万分的宾客头上,毫无疑问,这属于一枚法军发射的12磅炮弹引起了这场恐慌。

一刻钟前,法军第四军前锋潜伏到距离敌方哨所的不足30米的距离,继而发动了进攻,数十门马拉火炮紧紧跟随着步兵。紧接着,炮轰阵阵如惊雷,枪击声声如暴雨,整个小镇的三个方向同时遭到了法国与波兰军队的袭击。

在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中,俄国的将军们你推我挤,乱成一团,一窝蜂似地向门口涌去,弃城逃走。第四军的几个营从花园方向攀登而上,攻入了山上的城堡。列普宁和他的将校军官们在一片混乱中仓皇逃命,竭力整顿四下慌乱的军队,试图在奥日什镇的东面找到一个可以稳定防线的阵地,继而展开反击。

然而,正当他们顺着林荫大道向下逃窜时,迎面撞上了急步冲来的两个法国步兵团。几轮齐射过后,无心恋战的俄国人溃不成军,列普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脱开来。可在他的身后,他的几位将领,甚至他的副官或被生擒活捉,或被当场击毙。

这时,虽然夜幕笼罩着大地,但镇子里所有的街道和阵地上,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混战仍在激烈进行。在深夜时分,在卫兵的拼死护送下,俄国指挥官终于在小镇的东南方找到了他的一个较完整的步兵师,以及3个严重不满员的哥萨克骑兵团。

20分钟后,尽管不明敌情,但列普宁依然在匆促间下令麾下的步骑兵向法国人实施有限度的反击。其目的不在于彻底击退法军,而是想要解救被围在小镇里的半数俄军。由于俄国人突袭中的慌乱撤退中,损失了大部分火炮,加之波兰第二军一部已从北面杀来,俄军招架不住4万多法国-军队和波兰军队的反复冲杀。

……

第379章 奥日什-卢瑟攻防战(3)

“该死的法国佬,居然效仿北美野蛮人实施如此卑劣的偷袭。我发誓,这是一场没有绅士精神的战争!”在俄军临时指挥所,一座失去半截屋顶的二楼房间里,气急败坏的列普宁将军挥舞双臂,冲着法国士兵坚守的阵地不停破口大骂。

当年,列普宁在波兰王位继承人战争中,曾率领俄军与时任法军上校杜穆里埃指挥的法波联军在克拉科夫以南交战过。那可是一场堂堂正正的欧洲骑士战争,尽管6千俄军付出了三分之一的惨重代价,但最终赢得了胜利。

等到战斗结束时,战败的杜穆里埃送给普列宁一件法国国王路易十六赐予的佩剑,而惺惺相惜的俄国将军回赠了法军上校一套东方瓷器(缴获波兰贵族的)。在俄军的战场公报中,甚至没有承认杜穆里埃和他名下的8百名支援波兰的法军官兵为战俘,而是好吃好喝的招待这些法国佬,并一路遣送到波西米亚境内,让他们经由奥地利与北意大利地区返回到法国本土。

显然,普列宁太老了,不仅是年纪与身体上的衰老,更多的是战争思想的陈旧和保守。从1790年开始香槟混成团开始,兰斯法军就在安德鲁和贝尔蒂埃的引导之下,在战略与战术层面抛弃了那种温情脉脉的贵族交战思想。

法军统帅部反复强调的是所有战斗都必须以“成功歼灭敌军,打赢战争”为首要前提条件。所谓的骑士与绅士精神,那仅限于战斗之后,作为胜利者的法军指挥官在清扫战场时才会下令实施。

从深夜开始,突袭成功的法军第四军各部便依照各级参谋官的战前既定部署,士兵们凭借兵力优势与强大火力,一个街道接着一个街道的把俄国人的前线部队往后驱赶,因而一步又一步地赢得了地盘。

等到凌晨1时许,4万法波联军已击溃了所有阻击之敌,正准备从四面包抄过来,继而将奥日什镇里的所有俄军围住,继而加以围歼。

在进行了最后一波徒劳无益的攻势之后,见到大势已去的俄军指挥官列普宁将军随即下令全军放弃攻势,他随手指定了一个叫穆拉维约夫的俄军少校参谋官,由他指挥一支少量部队实施殿后,拼死掩护主力部队撤退;其他的军官则跟随列普宁将军务必赶在法波联军合拢包围圈之前,全力向东突围到38公里外的埃乌克市,并与俄中路军,即鲁缅采夫元帅率领的5万主力部队汇合。

1小时之后,第四军的一支轻骑兵部队团追到小镇外的两公里,围歼了殿后的这一小股俄军,还俘获了受伤昏死的穆拉维约夫少校。

不久,勒费弗尔将军下令第四军停止追击俄国人的行动。因为这之后将是法属波兰第二军接下来的阻击任务;至于第四军将继续围剿困守奥日什镇,已被俄军指挥官遗弃在镇子里的1万多游兵散勇。

一直持续到黎明,昔日安宁祥和的奥日什镇的几乎每一座房屋都变成了鏖战的血腥战场。由于法国人的突袭战斗进行得如此迅猛,使得原本就缺乏效率的俄军指挥变得错杂混乱,以至于很多喝得酩酊大醉的俄国士兵在极度慌乱之中跑错了己方阵地,居然糊里糊涂的挤到与法国士兵或是波兰士兵的同一个队列中,继而沦为俘虏;更多的是俄国士兵在睡梦中被枪炮声与喊杀声惊醒时,大家都找不到自己的武器,而有武器的士兵同样也找不到分发弹药的上级军官。

这是一项俄军部队中很是奇怪的战斗条例,即除了执勤哨兵、巡逻兵与各路骑兵外,大部分步兵的弹药是由团营军官在临战前予以分配。其主要原因是为了节省费用,那是俄国-军队从未效仿西欧各国-军队那般阔气。以至于苏沃洛夫元帅无可奈何的高喊一句“子弹是笨蛋,刺刀是好汉!”那般看似激动人心,实则是拿己方士兵的身体去消磨敌方弹药的战斗口号。

另一时空,纵观18与19世纪的军团一级的法俄两军交战记录中,俄国人一直处于胜少败多的状况,即便是取得的胜利,几乎都是苏沃洛夫元帅远征瑞士与北意大利取得的,其间也不乏属于拿俄国士兵生命填满弹坑的惨胜。

然而也不得不承认,俄国人是一类非常奇怪的生物。当他们在无能指挥官的带领下,成建制与法军作战时,通常会在战场上表现得非常糟糕,战斗力低下。

在奥日什镇夜晚的战斗中,一个整编的俄国步兵师在数百名骑兵的配合下,攻击两个法国步兵团把守的临时阵地,居然在长达30分钟的时间里,仅仅向前推进了两百米不到。最后,攻击无果的俄国人不得不撤离战场,继而向东逃窜。

等到被困在小镇中的俄国士兵为自己生死而战时,他们表现得异常英勇,尽管很多人手中没有武器或弹药,但他们依然高举刺刀,拿起棍棒与砖石,奋不顾身的冲击法军的严密队列。

与此同时,俄国士兵的疯狂反扑下,镇子里的几个阵地也几得几失。在冲天的火光下,战斗相互交错进行,枪炮声与喊杀声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拂晓过后。

清晨6时,奥日什镇上的杀戮已经结束了,法军成为毫无疑问的胜利者。但所有参战士兵依然枕戈待旦,严阵以待,那是俄国人临死前的反扑太过于疯狂,使得恼羞成怒的法军指挥官不得不派出工兵连队,使用炸弹(地雷)炸毁墙壁,甚至是放火烧房的方式,迫使敌人自行暴露出来。

等到了战斗的最后阶段,第四军官兵已经被授权杀死一切不愿意双膝跪倒在地的俄国士兵,哪怕他们一个个赤手空拳站立面前,也会被法军无情射杀。事实上,农奴出身的俄国士兵听不懂法语,除非是有俄军官带队。

当然,战争中伤亡最大的永远是平民。

尽管一周前,驻防奥日什镇的一个步兵旅在故意放弃该镇时,曾提前让随军波兰籍向导动员镇上及其周边村庄的上万名波兰居民向西迁徙到后方,以躲避即将到来的战火,但依然有半数的原住民拒绝了放弃他们的可爱家园。

在经过一整夜的战斗之后,此时此刻,展现在勒费弗尔将军面前的奥日什镇尽是一片萧瑟凄凉,遍地尸骨,满目废墟。为了减轻小镇居民遭受的灾难,勒费弗尔将军已经下令将从俄军那里缴获金币的半数都分发给了该镇的不幸居民。

在战斗结束之后,最忙碌的或许就是军乐队。这些军中音乐家们一大清早就在小镇广场上演奏各种胜利乐曲。军乐在缅怀不幸阵亡战友的同时,更多在于鼓舞远离家乡上千公里的法国官兵,让他们从激昂雄壮的军乐中感受到作为战争胜利者的无上荣耀与使命感。

在一切乐曲中,身为军人的勒费弗尔同样喜爱军乐,也就是那首配有咚咚鼓声,节奏分明的军乐曲,这是最能反映其戎马生涯中最美好日子的主题歌。等到这位指挥官检阅那个成功阻击万余俄军反攻长达半小时的英勇步兵团时,士兵们高昂着头颅,合着军乐队演奏的节拍,兴奋的唱起了他们自己的战歌。

在步兵旅领头的是一名至少年过五旬的老兵,据说他曾参加过七年战争与波兰王位继承人战争。于是在老兵的指挥下,大家演唱了一首第四军官兵人人皆知的歌曲:“

子弹要穿透敌人的胸膛,

咚咚咚,咚咚,瞄准,射击。

子弹要穿透敌人的胸膛,

我们乐得心花怒放!”

……

在沿途官兵的歌声、欢呼声与波兰居民的祝福声中,这位和蔼可亲的法军指挥官穿过沾染了鲜血的瓦砾,登上通往城堡的坡道,进入了这座惨遭战火摧毁的美丽城堡。由于夜间的鏖战,奥日什镇的城堡一直处于硝烟弥漫中。从城堡高耸的塔楼之上,勒费弗尔可以俯视城镇附近小河流经的一片平原。

透过那一片雾色朦胧的地平线远端,勒费弗尔已经收到最新战报的消息,波兰第二军主力已在12公里外的卢瑟镇上阻击了从奥日什镇突围的俄军左路军残部。此时,依照副官在数分钟传来的消息,3万俄军仅有半数官兵侥幸逃出第四军的包围圈;留在小镇的俄军士兵战死(含重伤)者高达9千,投降与被俘的俄军士兵不足6千人。若非战斗需要而使得勒费弗尔故意放水,法军第四军事实上可以留下更多,甚至是围歼俄国的左路军。

与此同时,法军第四军与波兰第二军也同样付出了高达3千多人的伤亡代价,单单阵亡数字就超过8百人。需要说明的是,法军的大部分伤亡都在清剿俄军滞留小镇内的游兵散勇的战斗过程中产生的。

基于此,勒费弗尔将军对于奥日什镇战斗并不是很满意。毕竟,这是凭借了天时地利人和,以及兵力和火力占尽了优势情况下,发动针对敌军的突袭行动。

战后,勒费弗尔将军在写给东方方面军司令部与安德鲁统帅的报告中,详细描述了俄军指挥官法愚蠢无能与瞎指挥的同时,反复提及了俄军士兵的勇敢与奉献精神;此外,这位法军第四军的军长还刻意强调说,法国士兵比较缺乏城镇巷战的日常演练。在奥日什镇的后期清剿行动中,在面对处于绝对劣势俄国人的绝地反扑时,士兵们居然显得畏手畏脚,另外部分中下级军官也犯下巷战经验不足的短板。

事实上,城市巷战对于历史上的所有军队而言,一直都是难以克服的大问题。尤其是在缺乏高爆-炸-弹的黑火药战争状况下。

……

第380章 奥日什-卢瑟攻防战(4)

毫无疑问,蒙塞将军指挥的东方方面军之所以选择奥日什到卢瑟(或称为克卢瑟)一线作为决战地点,就是依照俄军的作战部署而定的。

首先第一点,就是绝不在俄国人想要的战场上进行一场大决战。

从埃乌克到奥古斯图夫一线的道路桥梁便利,非常适合俄国人在东欧平原侦查、进攻和撤退;却不适合法军的战略预备队形成对俄国-军队的包围圈。当蒙塞、沙恩霍斯特等人希望统帅部延长东方战事时,安德鲁在欣然接受东方方面军的请求之后,也要求他们力求围歼俄国主力,继而将战火烧到涅曼河和立陶宛地区。

其次,克卢瑟凭借天险看似固若金汤,它的三面方向由河流、湖泊和大片原始森林为屏障,第四面属于一片沼泽,仅有一条堤道与外界相通。克卢瑟到埃乌克从地图上看,是一个被湖泊环绕的不规则椭圆形,仅有少数出口。

此时此刻,鲁缅采夫元帅和他的5万俄军主力部队正待在相距克卢瑟仅有20公里的埃乌克,以及约50公里的奥古斯图夫一带。

尽管鲁缅采夫元帅为了他本人的仕途,毫无廉耻的将自己的参谋长苏沃洛夫“出卖”给了沙皇保罗一世,但俄国老元帅的作战思想依然保留了苏沃洛夫倡导的某些原则,除了竭力保证补给线的安全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将具有火力优势的法国人吸引到己方预设的战场,而不希望主动进攻法军的防御阵地。

尽管这位俄军司令官和他将官参谋们并不太清楚苏沃洛夫元帅所描述法军的各式新装备,诸如臂板信号机、安德鲁大炮、铁丝网和击发枪的具体效能,但法国-军队能轻轻轻松的三次击败曾是欧陆第一军事强国普鲁士的事实,使得这位俄军最高指挥官绝不敢掉以轻心。

基于此,唯有法军在奥日什战斗中间隙攻下克卢瑟要塞,继而堵住列普宁所部的突围线路,那就能死死困住从奥日什镇逃离的1万多俄军。更为关键的,将迫使鲁缅采夫的俄军主力不得不放弃原有的作战计划,离开己方的防御阵地,为了救援处于包围的友军而着头皮来攻打法军阵地,继而落入法军精心设置的陷阱。

依照方面军的作战安排,波兰第二军必须在奥日什战斗打响之后,迅速攻占克卢瑟,并就地组织东西两个方向的防御。在未来24小时到72小时之间,波兰人必须抵抗普列宁的残部和鲁缅采夫的主力俄军从东西两个方向发动的进攻,并为继续东进的法军第四军消灭普列宁残部创造最佳的时机;

此外,担当战略预备队的布律纳将军的第五军,马塞纳将军的第八军将在克卢瑟要塞战斗打响之后的36小时之内,从希尼亚尔德维湖与罗希湖之间(今波兰皮萨河镇附近),向东北与东南两个方向迂回到40公里左右的克卢瑟与埃乌克之间狭窄区域的南北两端,将5万俄军主力包围起来;

与此同时,波尼亚托夫斯基亲王指挥的法属波军第三军将在波兰爱国者的配合下直接绕到俄军后方,收复兵力空虚的埃乌克与奥古斯图夫一线,切断俄军补给线,封堵其败逃后路,继而与友军一道围歼埃乌克以西的整个俄国主力。

整个作战部署是方面军司令官蒙塞提出来的,由沙恩霍斯特参谋长加以完善确认。在蒙塞将军的战略思想中,体现了香槟混成系将官们一贯的作战风格:

想尽一切方式方法,将敌人吸引到己方设定的理想战场;

无论何时何地,需要尽可能的保持对敌作战的绝对优势兵力。所谓以少胜多的战例之所以经典,那是它们都属于小概率事件;

为了胜利,战场后方必须保留数量足够的战略预备队;

……

临近黄昏时分,距离克卢瑟3公里外的一座山岗处,在一大片高大山毛榉树的围绕下,38岁的扬亨利克东布罗夫斯基正举着一个大号的单筒望远镜观察远方的城镇。时不时的,他的眼角边显露出不被人察觉的一丝忧郁。

尽管东布罗夫斯基一直都自誉为纯正的波兰人,但他的父亲老东布罗夫斯基实为萨克森军队上校,而母亲为普鲁士人。十多年前,当东布罗夫斯基的父亲逝世时,留给儿子的仅有一把军刀和两匹马,但对于惯于穷困、勇敢和倔强的波兰贵族而言,只要拥有战马、军刀与爱国之心,家族的崛起并非什么难事。

与其父亲一样,东布罗夫斯基在萨克森军队开始他的军事生涯,此后他还在普鲁士军队与俄军中效力。需要说明的,东布罗夫斯基尽管在萨克森和普鲁士服役期间,受到德意志文化极大影响;加之身边波兰人很少,以致他的波兰语说的很差,但并不影响充满爱国心的东布罗夫斯基打算加入波兰军队。

两年前,时任波兰国王的斯坦尼斯瓦夫奥古斯都波尼亚托夫斯基亲自邀请东布罗夫斯基回归波兰,并在1792年授予东布罗夫斯基为波兰军队的骑兵少将。然而短短半年之后,东布罗夫斯基在察觉到如今的波兰不过是被圣彼得堡掌控的俄国附庸国时,他便愤而辞去了一切军职,重新回到萨克森公国……

十分前,这位波兰第二军军长不久前得到侦查骑兵送来的消息,那是俄国守军居然在占领该城之后的两天里重新修缮了东面一处破损严重的城墙。事实上,原本就是波军故意为之,预备等到奥日什战斗打响之后,乘着天黑奇袭克卢瑟城的关键。

此外,驻守克卢瑟的俄军指挥官还下令驱散或是关押了城中所有没有妇孺家眷的波兰轻壮,这使得波兰第二军无法在战斗过程中得到城内波兰爱国者的积极响应。

不多时,一名副官快步走过来,他向着东布罗夫斯基汇报说:“将军,已经查实驻守克卢瑟的俄军总共三千人左右,其指挥官为利纳斯韦里加将军,据说他和他的家族来自投效俄国沙皇的立陶宛贵族。”

“利纳斯韦里加?!”东布罗夫斯基内心反复琢磨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忽然间他想起自己在萨克森军队服役期间的一名来自北方立陶宛地区的战友,正是名叫利纳斯韦里加,而且年龄与性格也非常符合。

那个时候,由于萨克森选帝侯弗雷德里克奥古斯塔一世从路德宗改信为罗马天主教,于是被华沙贵族议会选举为波兰国王。所以,萨克森、波兰与立陶宛三国名义上还属于一体,即所谓的波兰-萨克森君合国。

其后,1778年到1779年期间爆发的巴伐利亚王位继承战争(也被戏称为土豆战争)中,还是骑兵少尉的韦里加向长官主动请缨,带领不足百人的士兵坚守苏台德山脉的一处山隘,防止隘口对面的两个奥地利步兵团通过该区域。其作战目的在于为萨克森与普鲁士联军官兵忙着在波希米亚地区收获土豆赢得更多的时间。

在那场长达5天5夜的激烈战斗中,处于劣势兵力的韦里加和他麾下的士兵始终将奥地利人滞留于狭长山隘之间,举步维艰。直到战争结束时,奥地利人最终没能得到苏台德区北面平原的一颗土豆。

等到战争结束时,时任萨克森选帝侯曾希望越级晋升韦里加为上尉,但被后者谢绝。那是历史悠久的韦里加家族,这个波兰-立陶宛王国的大贵族兼侯爵世家已正式投靠了圣彼得堡,并公开向叶卡捷琳娜二世宣誓效忠。不仅如此,这些立陶宛卖国贼为了取信于俄国人,甚至还放弃了天主教进而去改信东正教。

“……所以,劝降利纳斯韦里加是毫无可能的,最终的结果只会提前暴露整个方面军的战略意图。”东布罗夫斯基摇了摇头。

在面对参谋们提出的作战思路时,东布罗夫斯基直接切断了身边将校军官的上述想法。作为一个能坚守阵地3天3夜的指挥官,韦里加属于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他宁可阵亡也绝不会舍弃自己家族,重新投靠法国以及曾经的波兰祖国。

尽管东布罗夫斯基和他的军官们非常确信,波兰第二军相对于城防守军近乎十倍的优势兵力,足以拿下波兰-立陶宛叛国者坚守的克卢瑟。然而,实施战斗的时间切入点是个大问题。

再过几个小时,第四军与波兰第二军一部就要围歼奥日什镇内的俄军普列宁所部。只有当奥日什的战斗打响之际,波兰第二军才能顺势发动对克卢瑟的攻势,并要求在第二天拂晓前彻底加以占领,并巩固阵地。

倘若进攻时间过早,势必将惊动西部奥日什镇内的俄军,以及东面数十公里外的俄军主力;但如果行动时间过晚,东布罗夫斯基率领的两万波军未能及时拿下克卢瑟的话,将可能在郊野外陷入东西方向俄军的夹攻而陷入崩溃。更重要的是,一旦波兰第二军失败,极有可能导致整个战略部署付之一炬……

就在军官们一筹莫展之际,东布罗夫斯基再度举起望远镜,他详细观察那座克卢瑟镇。不经意间,这位波兰将军敏锐察觉到驻防该镇的俄军士兵大多数不是真正的俄国人(东斯拉夫人),而是为俄军效力的,依然信奉天主教的立陶宛籍士兵。

那是守军士兵们在面对教堂外的十字架进行完祈祷,于胸前画十字时,并非东正教用两个手指划这十字,而是天主教习惯,用整个手掌划出十字。

很快,一个疯狂而大胆的作战思路在这位波兰将军头脑里迅速形成。

……

第381章 奥日什-卢瑟攻防战(5)

13世纪之前,波兰与立陶宛依然是分属两个不同宗教信仰的国度。当条顿骑士团的疯狂进攻,迫使这个信奉多神教的立陶宛大公国不得不投效于波兰人的保护,继而又昄依了天主教。可即便如此,这两个国家只是处于名义上的统一,联合的主体不过是波兰王国与立陶宛大公国之间的王室联姻,与绝大部分平民无关。

从16世纪开始,尽管不再有条顿骑士团的袭扰,但立陶宛的东部领土又不断遭到莫斯科大公国(俄罗斯的前身)的侵占,迫使立陶宛与波兰走得更近。

1569年7月,波兰与立陶宛在卢布林重新签订联盟条约,规定两国有一个共同的议会、共同的选王制和执行一致的对外政策,原来属于立陶宛的乌克兰地区直接并入波兰版图,立陶宛大公国保留其政治独立性,拥有自己的政府、法律、军队和国库,史称“卢布林合并”。

从此两个独立国家正式合并,建立波兰-立陶宛王国,波兰语和立陶宛语一样,同时成为这个联合王国的官方语言。

需要说明的,历史上的这一时期也属于波兰-立陶宛王国历史上的最辉煌时代。即便是强横无比的普鲁士公国,也不过是依附于波兰的诸多附庸而已;而野蛮人充斥的莫斯科大公国更被波兰的翼骑兵和立陶宛的胸甲步兵打得百余年间都抬不起头,就连首都莫斯科也被波兰贵族军阀长期霸占。

根据《卢布林联合协定》,立陶宛大公国的诸多领土被转给波兰王国领地,立陶宛自身在波兰的统治下也逐渐被波兰化。不过,大公国仍旧在联邦体系中仍保留诸多权力,其中包括也已拥有自己的政府、财政国库和独立的军队。

在俄奥普三国第一次瓜分波兰的1772年,俄国人最先获取了立陶宛东北部领土(立窝尼亚);等到1793年第二次瓜分波兰时,整个立陶宛被俄罗斯帝国吞并,原本属于波兰内陆河之一的涅曼河,也成为分割波兰与立陶宛两地的边界。

在另一个时空里,尽管波兰数次经历灭亡与复国,并在二战之后重新涅槃于世界民族之林,但波兰-立陶宛联邦自1793年之后就永远的消失于历史长河。

事实上,与大部分波兰人那种狂热而焦躁的民族自豪感和爱国情绪相比,立陶宛的普通民众以及部分贵族并不太热衷于恢复两国联邦,他们更愿意成立独立的立陶宛王国,或是依附于比衰败的波兰更强大的俄国。

当然,以欧洲小国们的满满节操(生存之道)来看,倘若法国人比起俄国人更为厉害的话,自己多拜一个法爹又不是不可以。

在18与19世纪的俄军序列中,来自立陶宛(立窝尼亚)的胸甲步兵(仅有前胸甲)与哥萨克骑兵一样,被视为沙俄军队中最具战斗力的两大兵种,他们成在土耳其战场、芬兰战场、高加索战场,以及1812年卫国战争中上大放异彩。尤其是立陶宛步兵军纪严明、作战勇敢,甚至被沙皇授予近卫军的荣誉称号。

可即便如此,那些备受各方打击的力图恢复“波兰-立陶宛”的联邦派政治势力依然在立陶宛境内拥有不小的力量,尤其是在军队体系中。

另一时空里,当科希丘什科在1794年于华沙发动针对俄罗斯帝国和普鲁士王国的起义时(又称大波兰起义),涅曼河以东的广大地区最先响应起义的,就是驻防维尔纽斯近郊的立陶宛军队。

……

黄昏时分,正在克卢瑟城头上端塔楼负责日常巡视的克雷扎上尉忽然接到执勤哨兵的紧急报告,说从东面埃乌克方向走来一支状况不明的军队。

克雷扎急忙赶到城头举起望远镜,从队列上看这支军队约有一个步兵营规模。他们打着灰色双头鹰旗旗帜,身穿俄步兵特有的绿色制服以及红长筒袜,表明了这是这支军队的身份,来自埃乌克一带的俄国正规军。然而,恪尽职守的上尉仍旧觉得蹊跷,于是他便将此事汇报给了城东的指挥官。

“中校,我发现这支俄国-军队不在我们的通行列表中!”上尉如是解释说。

依照军规,在战争期间想要通行城池要塞的友军都必须提前12小时由传令兵予以通报,并在城防卫戍司令部备案,否则将被视为敌军而予以攻击。

不过,等到伯尔尼斯中校一番观察过后,他发现这支俄军没有火炮,人数也仅有3百人,估计应该是掉队之后赶往奥日什的援军,便不以为然教训起自己的下属说:

“克雷扎,请你记住自己的言行举止。从去年开始,无论是立陶宛,还是立窝尼亚,都属于俄罗斯帝国。尽管我们依然信奉天主教,说着立陶宛语,但已属于俄国-军队。所以,请务必将你嘴里的‘俄国-军队’改称为我们的友军。”

已在俄军服役多年的伯尔尼斯中校深知,对于很多俄国-军队而言,军规永远是停留于纸面上玩意,很少有真正执行的;更何况,那面灰色双头鹰旗军旗与红色长筒袜都说明了这支俄国友军为战斗力极强的喀山步兵团一部,后者曾在土耳其战场与芬兰战争中屡立战功。

当然,越是战斗力强的俄军,通常军纪越差。

只要看看这些“俄军”队形混乱、衣冠不整,既没有歌声,也没有行军鼓点。官兵们肆无忌惮的爆着粗口,很多士兵的刺刀上还挂着活鸡、活鸭这类的家禽……这一副糟糕的模样,已经让伯尔尼斯中校彻底明白了:该死的俄国步兵营肯定是中途祸害了某个波兰人或是普鲁士人的村落,搞得这群俄国大兵们整整晚了两天,才想着准备回到奥日什前线向长官报道。

20分钟之后,已下到城墙外的克雷扎上尉在验证无误这支“俄国友军”的前线调令后,便依照伯尔尼斯中校命令,他示意城头守军打开东城门,予以放行。似乎是担心这个来历不明的俄军步兵营在城中胡作非为,克雷扎上尉再向值班中校请示之后,亲自带领这支3百人的“友军”前往城中驻地修整。

往来俄军的临时驻地为城南的一大片民宅,依照城防卫戍司令利纳斯韦里加将军在两天前的命令,所有靠近城墙的民宅都被划归为军事管辖区,除了军队之外,不允许有任何波兰人或普鲁士人在此居住;违者,一律关押到修道院。

“约瑟夫,我的朋友,欢迎你们的到来!”

等到所谓的俄军步兵们接管了营地防务,一直保持警惕表情的克雷扎上尉撤下了面具,他开始热情拥抱起那位“俄军指挥官”,约瑟夫维比茨基少校,后者已是波军第二军参谋军官;而克雷扎上尉的另一个身份,实为“波兰-立陶宛兄弟会”的成员,一个致力于将波兰与立陶宛重新联合在一起的军事组织。

等到克雷扎将目光继续投向其他人时,居然发现老长官东布罗夫斯基将军也在里面,只是身上绿色制服显示他不过是一名不起眼的俄军少尉。

看到老长官与朋友们时,克雷扎竭力按捺内心的无比激动,他将东布罗夫斯基将军与维比茨基少校等一干军官领进房间密谈。

“这么说,我们的反击即将打响了?”一关上门,克雷扎便亟不可待的问了一句。

东布罗夫斯基点了点头,示意维比茨基少校将外面情况大致讲述给克雷扎。

“可是将军,你们的人太少了,区区3百人不足以控制整个克卢瑟城。而且,我所能联系到可信任的战友也不足50人。”克雷扎很是遗憾的说。当然他心中也明白,一旦入城人数过多,伯尔尼斯中校肯定会亲自验证这支俄军通行证的真伪。

如今,城防卫戍司令利纳斯韦里加手中掌握了两个立陶宛步兵团,一个担当侦查任务的哥萨克骑兵团,以及一个履行宪兵职责的警卫营,总兵力超过3千。此外,原本可以充当内应的波兰爱国者大都被软禁在修道院里。

“哦,警卫营都是立陶宛人吗?”东布罗夫斯基问道。

“是立窝尼亚人!”克雷扎咬牙切齿的说道。

尽管立窝尼亚在之前的近两百年间一直属于波兰-立陶宛联合王国。然而,等到俄罗斯吞并了整个立陶宛,并任命苏沃洛夫担当总督之后,已提前加入俄军20年的立窝尼亚人便成为镇压立陶宛反抗军的刽子手与急先锋。

短短1年多的时间里,在人口不足150万的立陶宛地区,就有近两万名反对俄国暴政的反抗军倒在立窝尼亚军队的枪口与刺刀下。

“所以,将军带我们来为立陶宛兄弟复仇!”维比茨基紧握着克雷扎的手。

很快,东布罗夫斯基起身向部下们下达命令道:“克雷扎,你先将利纳斯韦里加和他的警卫营驻扎地点与行动规律在地图上表述出来;维比茨基,你负责制定一个突袭战斗,干掉卫戍司令部的警卫营……另外,克雷扎你还有一项特别的任务,就是挑动哥萨克骑兵与两个步兵团的矛盾。”

对于后一项任务,克雷扎眉开眼笑的说道:“将军,这根本不用挑拨。就在昨天下午,我们刚与那群不受军纪约束的马匪们干了一场,为此还伤了好几个兄弟。反倒是利纳斯韦里加命令他的警卫营在一旁拉偏架,为此还关押了我们30多人。现在,大家憋了一肚子火,脾气正大着呢。”

……

第382章 奥日什-卢瑟攻防战(6)

与其他俄国将军一样,韦里加也喜欢将城防司令部设在教堂里。首先,教堂位于城镇中心地带,交通便利,传令骑兵可以将命令迅速传达四周;其次,教堂多为本城镇最雄伟、最高大的建筑,内部宽敞明亮,容得下很多人;但最重要的原因教堂是石头建筑,周边多为宽阔的广场,能有效防范城中反抗势力的偷袭。

然而,克卢瑟教堂显然是一座罗马天主教堂,不符合这位卫戍司令的东正教信仰。所以在进驻克卢瑟之后,韦里加将军便将日常祈祷与弥撒仪式放在不远处一座不大的东正教堂里。若不是担心城中民众中80%的天主教徒,以及主要信奉天主教的两个立陶宛步兵团的强烈反对,这位天主教的叛徒或许已下令将自己身处的这座天主教堂彻底“净化”成为纯正的东正教教堂。

追根溯源,利纳斯韦里加的家族属于立陶宛大公国君主明道加斯后裔的一支。而那位明道加斯,目前是已知的第一位立陶宛大公,也是唯一的立陶宛国王。等到波兰-立陶宛联邦成立后,由于奇葩的“贵族选王制”缘故,使得韦里加家族慢慢失去了王族资格,仅保留一个不知所谓的立陶宛世袭侯爵的头衔。

所以,两百多年来,韦里加家族一直谋求恢复他们的立陶宛王族身份。直到20多年前,当俄国从波兰手中获得立窝尼亚后,韦里加家族逐渐的投效了圣彼得堡。那是叶卡捷琳娜二世允诺韦里加家族帮助俄罗斯帝国得到整个立陶宛,她便将公开承认其王族身份。1793年3月,尚在人世的俄国女沙皇于圣彼得堡兑现了这份承诺。尽管这只是一种家族荣誉,并无多大的实际利益。

作为家族次子的利纳斯韦里加自然无法继承爵位,所以成为军人或是担当教士便成为他仅有的两条道路。毫无疑问,这个身材高大而结实的家伙选择了当兵,他先后在萨克森、波兰、普鲁士与立陶宛军队服役,但最终选择跟随自己家族效忠于圣彼得堡。

正如东布罗夫斯基对利纳斯韦里加了解的那般,后者是一个意志坚强,习惯于一丝不苟的人,他每天在亲力亲为的整理军容、洗刷军靴、修剪鬓发等方面花费的时间,比起一个正宗普鲁士军官还要普鲁士。

然而,已过世的叶卡捷琳娜二世并不喜欢这个普鲁士化的俄国-军官,使得多年来利纳斯韦里加的军衔一直停留于上校。尽管他为俄国立下不少战功。等到保罗一世登基后,新沙皇却是异常欣赏这位普鲁士化的上校,擢升其为陆军准将。在10万俄军越过涅曼河时,韦里加也率领一个立陶宛步兵旅随之参战。

与其他俄军将领对战争的乐观情绪不同,韦里加从他昔日在萨克森军队服役同僚的书信中了解到法军的强大与狡诈。作为一个长期被排挤的外族军官,韦里加知道自己人言轻微,所以他没有冒然向长官们进言,而是老老实实的做好分内之事。

这位投效俄国的立陶宛将军入城之初,便以各种借口,将克卢瑟城中的不稳定人群囚禁到废弃的修道院里,还强迫他们无偿修整东面的破损城墙;出于谨慎,韦里加将军命令哥萨克骑兵加强西面湖泊之上两座浮桥对岸的日夜巡逻;不仅如此,这个城防卫戍司令甚至还指示工兵在两座浮桥下方秘密安装了炸药,以防止法国人和波兰人的突袭。

夜里十时许,结束了一天工作的韦里加将军正准备离开办公室时,副官跑来报告说,立陶宛步兵与哥萨克骑兵又在酒馆里闹事,双方斗殴人数超过了7百人。

“有人带武器了吗?”韦里加将军皱起了眉头。

“没有,大家只是拿酒馆里的桌椅、板凳与餐盘当武器。”副官急忙解释道。

听到这里,韦里加总算安心不少,心想不过是士兵们酒醉闹事罢了,这些家伙需要在禁闭室待着。他随即副官传令警卫营两个连队赶往酒馆弹压,但很快又补充一句,“另外,再派两个连队去步兵团营地,城中恢复宵禁状态。”

数分钟,等到警卫营四个连队先后离开,警戒卫戍司令部的士兵仅有百人。而此时此刻,东布罗夫斯基和他的突击队员正守候于教堂广场对面的一座旅店里。早在俄国人入侵东普鲁士之前,这个旅店已经荒废了好几年。

不多时,克雷扎上尉赶来报告说,守卫教堂的警卫营已被成功调离大部分。此外,潜伏于立陶宛步兵团的兄弟会成员会给突击队行动争取更多的时间。

东布罗夫斯基忽然问了一句,“步兵团的兄弟们最痛恨的是谁?”

克雷扎毫不犹豫的说:“当然是韦里加将军和他的警卫营!这些立窝尼亚人的手上个个都沾满立陶宛人和波兰人的鲜血;至于那群哥萨克马匪,只是步兵们看着他们趾高气扬的模样不太顺眼罢了,彼此间在相互找茬。”

东布罗夫斯基点点头,他再度确认劝降韦里加和立窝尼亚警卫营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不久,指挥官掏出怀表,并与身边的军官们调整好时间。

“先生们,现在距离突袭行动还有最后的一刻钟时间,请大家下去准备。”

……

深夜时分,稍许月光正从漫天乌云的缝隙里透射出来,此时站在城市任何一端都能看到那座天主教堂的巍峨轮廓,这是当地天主教徒们心灵的寄托。若是在能见度好的白天,教堂上的著名洋葱头屋顶能在十多公里外远远望见,呈现出凌驾世俗的异色之美。而现在,呈献给夜行者面前的仅有模糊不清的印迹。

教堂广场东南入口设有一处安全检查站。这个检查站周边设立了一排排木栅栏,仅保留着两座马车的宽度,以便进出位于教堂的卫戍司令部。

20分钟之前,教堂广场上的巡逻队已回到营房里休息,仅留下两名精神不振,缺失警觉的哨兵。他们披着厚厚的羊毛毯。因为执勤期间是没有伏特加和腊肉馅饼(立窝尼亚人的一种传统美食),相互间连闲谈的兴致没有,只是围坐在路边的篝火旁打盹,等着30分钟后,有同伴来替换自己,没人意识到危险临近。

感觉是有一阵脚步声从广场南面传来,一名年纪不大的新兵勉强睁开双眼,循声望去在50多米外,三个身穿绿色制服与红色长筒袜的家伙,朝这边疾步走来,为首的是一名腰系绶带的校级军官。此时那个军官正举着火把,像是和哨兵们打着招呼。

“喂,醒醒,中士先生!有人从广场对面走过来了。”职责所在,新兵奋力推醒了围在篝火边取暖打盹的老军士。

被吵醒的军士显然有点不耐烦,折腾半天后,才悻悻从地面爬起,他裹紧了身上的羊毛毯,身边的步枪也不去拿,便径直迎上前,在面对是高出自己好几个军阶的长官前,老军士也不首先敬礼,很不礼貌的打着哈欠问道:“嘿,哪部分的?想干嘛呢?”

装扮成俄国-军官的维比茨基随即停住脚步,他极其愤怒的语气训斥道:“该死的混蛋,我是喀山步兵团的康斯坦丁少校,你应该首先向长官敬礼!”

老军士当然知道这个因胡作非为而掉队两天的俄国步兵营,他懒洋洋的行了个军礼,嘴里依然问道:“好吧,请问长官,您来司令部有什么事情吗?”

俄国少校气愤的投诉说:“我是来向韦里加将军抗议,为什么我们入城好几个小时了,只是供应黑面包和淡啤酒,为什么没有伏特加与香肠。”

老军士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无可奈何的解释说:“我们的将军已经休息了,不会见客的。战争期间嘛,能有的吃就非常不错了,如果你们想要吃点好,就去找城里的波兰人。他们不仅有伏特加和香肠,还有免费的漂亮小妞!”

谈话时,老军士没注意到来人中的其他二人已悄悄绕到自己与同伴的身后。而一旁的年轻士兵也笑嘻嘻的凑过来,“对了,波兰小妞的确不错,我们昨晚在修道院里享受了好几个,他们的家人只会站在旁边不停的哀嚎,哈哈……”

说着这里,新兵感觉自己的头顶笼罩着一片阴影,接着一只大手从背后袭来,嘴鼻被迅速捂住,无法动弹与呼吸。不久,他记忆世间的最后一个片段是一把冒着寒光的匕首,轻轻划过自己的脖子……很快,士兵就悄无声息的倒在教堂广场上的鹅卵石路面。在新兵之前,那位老军士同样被突袭者割断了咽喉。

两名守军的尸体被迅速拖走隐藏,地面血迹被清除,十多名装扮敌方士兵的突袭队员也取代了哨兵的岗位,负责这道安全检查站的执勤。其他突袭队员在军官们的带领下,包围了检查站营房。

随着维比茨基少校发出进攻的手势,百十名士兵蜂拥而入,他们数人人一组,冲进房间,手捂口鼻,再用锋利匕首割裂依然床榻昏睡的警卫营守军喉咙。短短数分钟内,80多个立窝尼亚人在睡梦里与他们信奉的上帝团聚。这里没有仁慈,也没有俘虏,也没有活口。整个过程如同演习一般顺利,毫无纰漏。

事实上,依照东布罗夫斯基将军的命令,维比茨基最初只是想俘虏这批警卫营的士兵充当人质。可当他听到两个家伙肆无忌惮的谈论对波兰同胞的羞辱和残害时,恶向胆边生的维比茨基少校随即下达了必杀令,不留任何立窝尼亚俘虏。

……

第383章 奥日什-卢瑟攻防战(7)

就在奥日什镇围歼战即将打响的前一刻,克雷扎上尉已经带领一个突击连队,并准备在“波兰-立陶宛兄弟会”的协助下控制克卢瑟城西门。此外他们还要负责拆除设在浮桥下面的炸-药导火索,引导波兰第二军主力入城。

与此同时,为了吸引守军的注意力,给西门突袭行动创造最佳时机,维比茨基少校将带领着两百士兵进攻设在天主教堂的俄军卫戍司令部。

而依照计划,作为此次战斗的最高指挥官的东布罗夫斯基将军将跟随克雷扎上尉一道,即便在行动失败时也能顺利撤离危险之地。然而,这位波兰第二军军长选择了同维比茨基少校在一起,他希望能劝降立陶宛的兄弟们,而不是彼此间继续自相残杀。

11点之前,维比茨基少校率领的突击队趁着夜色成两组分散开去,一组将负责继续剿灭教堂广场上其他哨所里的俄军士兵,并在靠近教堂的内侧设置一道防御阵地;另一组将直接攻入设在教堂后殿的俄军卫戍司令部。

不得不说,波兰人的运气不错,甚至比预想的还要好。在慢慢接近教堂前,月光再度被乌云阻拦,俄国人没有丝毫察觉。

此时,突击队的士兵都已将刺刀装上枪头,排出散兵队形,借助夜色掩护,悄无声息的登上俄军指挥所正门的台阶。

整个俄军司令部同夜色浑然一体,楼内寂寞无声。几乎所有的房间都是漆黑一片,仅有二楼最东侧,面向教堂广场的一个房间里,依然点着一盏蜡烛。显然,房间里的主人,那位利纳斯韦里加一不小心的再度失眠了。

等到躺在床上时,韦里加将军的老毛病又犯了,总感觉心神不宁,彻夜不能眠。他曾在内心祈祷过数次以期寻求解脱,但没能如愿。

事实上,每当夜深人静时,这位天主教叛徒的心中总会涌现各种各样的不详预感。很多时候,只要韦里加一闭上双眼,他的面前会不断浮现那些直接或间接死于他本人手中的成千上万遇难同胞的鲜活面孔。

后悔,这是不可能的!

多年前,当韦里加为取信于俄军长官,而亲自处决了曾为自己洗礼的那个反抗俄国统治的天主教神父时,他已深知自己走上了一条没有回头的绝路。

由于睡不着,韦里加索性起床披上大衣,他朝壁炉里丢了几根粗柴火,好让炉里的火烧的旺旺的,房间里更温暖一些。在回到书桌时,将军点燃了一盏多枝银质烛台上的几根蜡烛准备查阅文件。此时在他的桌案上摆放着几份公文,都是副官赶在自己睡觉前临时送来的。

一份来自驻防奥日什镇的左路军指挥部,那位盛气凌人的普列宁将军很不客气的要求克卢瑟城方面尽快送来食物补给,尤其是高烈度的酒水。因为夜间的天气越来越冷,而参与巡逻的俄国士兵对伏特加的需求量也越来越大。

另一份来自方面军的司令部,鲁缅采夫元帅指示各城镇驻军,务必派出骑兵,摧毁城市周边的森林里与山岗上,那些法国人秘密设置的臂板信号机,防止潜伏于俄军附近的波兰反抗势力给予敌人传递俄军情报。

“该死!”一时走神的韦里加手中沾满墨水的鹅毛笔,一不小心落下两滴墨汁在正要签署的文件上,墨水迅速被纸张吸收,显露难看的黑色污渍。

这是他看到来自城外巡逻队的一份报告,称城镇东面数公里外的山岗上就竖立了一个很是突兀信号杆。等到韦里加联想到傍晚时分从东面入城的那个俄军步兵营后,他立刻警觉起来。韦里加随即从座位上弹起身,准备冲到屋外招来副官时,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短促的敲门声,似乎还伴随几道沉闷的枪声。

没等到将军应答,门外来人已直接闯了进来。一贯注重礼仪的副官显得极度慌乱,他连房门都来不及掩上,就急不可待拉住长官,塞给他一把上过膛的手枪,接着叫嚷起来:“快走,将军!波兰人已经打过来了,他们马上就要占领整个大楼。您最好从阳台上跳下,我来负责掩护!”

说完,副官不再解释什么,他挥舞军刀,冲出了房门,试图为长官赢得逃生机会。但转眼间,这个忠心之人就已被二楼走廊上的几发子弹打翻,倒在血泊之中。

随着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五、六个已脱掉俄军制服的波兰士兵冲了进来并占据了这间卧室,枪口齐齐对准了逃亡者的后背。随后,一名士官上前解除了韦里加将军的武装,并用刺刀将叛国者逼到远离窗台的角落。

“利纳斯韦里加,我曾经的战友,不辞而别既不是波兰人,也不是立陶宛人的待客之道!”东布罗夫斯基微笑着,他从士兵中间走进来。

韦里加慢慢转过身来,他盯望着面前身穿波兰将官制服的陌生人。

“亨利克?”忽然间,这个份立陶宛人话音一变,他语出讥讽的嚷嚷起来:“哼哼,你就是那个投靠了法国独-裁者的东布罗夫斯基!”

“他是波兰-立陶宛王国的安德鲁摄政王储殿下!”在纠正俘虏的言辞错误的同时,东布罗夫斯基摇摇头,继而制止了身边士官高举枪托砸向叛国者的举动。尽管可能性不大,但东布罗夫斯基还是想尝试一下劝降昔日的战友。

“投降吧,利纳斯!俄国人已经无法赢得这场战争。您是一个非常明智的人,当我和我的士兵收复这座天主教堂的时候,克卢瑟城的陷落已成定局;而位于奥日什镇的普列宁的右路军目前正遭受优势法军的围歼;至于你们隐藏于奥古斯图夫与埃乌克一线的主力部队也同样难逃被歼灭的厄运。

所以,为避免同胞之间不必要的牺牲,我衷心希望您去下达一道命令,让克卢瑟城中的立陶宛士兵全部放下武器,停止一切无意义的抵抗。另外,安德鲁王储殿下已承诺会给予所有投诚者公正的待遇,以及最荣誉的条件。请您认真考虑一下,不要太过轻易的拒绝!”

“投降?哈哈,这绝不可能!”说着,一副噬血暴戾的韦里加怪叫起来,接着又赤手空拳的朝东布罗夫斯基这边猛扑过去。

一旁,早有准备的士官已上前一步,他挡在将军面前,将手中带着寒光的刺刀准确无误的插入袭击者的心脏。韦里加先是身体一滞,感觉心口处一阵冰凉,然后一阵钻心的痛,鲜血喷涌而出……

望着躺在地板上痛苦抽搐的昔日战友,一个曾经捍卫过波兰利益的英雄却最后落得如此下场,东布罗夫斯基内心涌起一阵无尽的凄凉。当他留意到韦里加右手捂住胸口,而左手忽然指向自己,便知道对方尚有后事交代。

随即,东布罗夫斯基蹲下身,手握住韦里加的右手。

“对不起……如果可以……可以的话,请不要迁怒于我的家族,我们……我们……”未等遗言说完,韦里加紧握的胸口与旧日战友的两支手猛然松开了,身体变得僵硬,一动不动,唯独双眼瞪着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东布罗夫斯基伸手合上了韦里加的双眼,他知道对方尚未说完的那句话:他和他的家族只是为两百多年来的恢复王族荣誉的信仰而战,在奋斗!

就在韦里加选择自裁之际,整个奇袭行动堪称完美的告已段落。只是在登上二楼阶梯时,一名夜里巡视的俄军军官发现了这些重新显露波兰军装的士兵。未等前者想要高声示警,早已维比茨基少校抢先一步,手持匕首捅入对方的心脏。担当尸体滚落楼梯中间,无意撞翻了一侧扶栏上的花盆,花盆那沉闷的破裂声在整栋大楼里回荡,惊扰了几个靠近楼梯房间里的人。

当行动暴露时,维比茨基少校随即命令所有士兵不再隐蔽自己行踪,直接扑向重要目标,格杀令被重新授权,官兵们可以刺杀一切企图反抗的俄国人。不到10分钟里,俄军卫戍司令部的少许骚乱就被平息。

在大楼里战斗结束时,维比茨基少校过来向东布罗夫斯基将军汇报战况:整栋教堂后殿已被己方完全控制。除了韦里加将军与10多名俄国-官兵因反抗而死于士兵们的刺刀或子弹下之外,另有20多人沦为俘虏。在整个行动中,目前己方仅有5人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但无性命之忧。

按照既定计划,在顺利占领城防司令部之后,由于未能成功说服韦里加将军的倒戈,东布罗夫斯基、维比茨基少校以及两百名突击队仍将就地坚守教堂后殿一段时间,好让克雷扎上尉等人在西门顺利得手,并尽快将波兰第二军主力部队带入城中。

一刻钟之前,在距离教堂大楼西北角的检查站传来一阵阵枪声,显然俄国人发觉了某些异常,已经和守卫在那里的波兰士兵有了零星交火。不过,这一段枪声并不激烈,匆忙进攻的俄国-军队很快被波兰人手中的快射击发枪打败,他们嚎叫着四下奔走,或是重新组织攻势,或向军官们报告。

不久后,骚乱从几个检查站延伸到远处,无数人打起火把或举着烛台,从营房里,从哨所里,从酒馆里,从各处跑出来,一些立陶宛士兵惊慌失措的嚷嚷着,“怎么了,怎么了”

当得知城防司令部已被波兰人或是法国人占领时,绝望与无助的表情覆盖了大部分官兵的面庞。

……

第384章 奥日什-卢瑟攻防战(完)

在击溃俄国人仓促组织的第一轮进攻后,教堂广场周围的波兰士兵已奉命主动退守天主大教堂。他们要赶在敌人发动第二次攻势之前,配合战友们挖开教堂广场上的地砖与鹅卵石,堆积成环绕教堂后殿的一道壁垒胸墙。

整个教堂后殿大楼通道的出入口,包括一楼后门和窗台都被士兵们彻底封堵,仅留下多个射击孔与正大门。不仅如此,在维比茨基少校的指挥下,波兰士兵被要求从敌军指挥大楼里拆卸下座椅、钢琴、沙发、橱柜以及木质栏杆等杂物,并将它们统统堆到第一道阵地前沿上形成障碍。

在韦里加征用天主教堂充当卫戍司令部时,他就曾以安全为由下令将教堂大厅与后殿彻底封闭。所以,广场外的俄国-军队(立窝尼亚警卫营、立陶宛步兵团与哥萨克骑兵团)想要收复指挥部,只能从大门入口实施正面强攻。

凌晨过后,从混乱中逐渐醒悟过来的守军士兵已在军官们的带领下重新集结起来。立窝尼亚警卫营的指挥官普姆普尔中校被确认为临时指挥官,后者随即对官兵们发号施令。卷土重来的立窝尼亚人很快就占领了空无一人的多个检查站,他们拉开挡在路中央的众多木栅栏,准备下一步行动。

然而几分钟后,大批士兵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狂叫,他们不再服从军官们的命令,手持带刺刀的步枪直接向大楼这边冲杀过来,连同军官们也开始群情激奋,违背了指挥官普姆普尔中校的逐步推进、等候火炮的命令。很显然,这些士兵在检查站附近的几座营房里,发现了那些惨死床头的战友尸体。

此时,城镇上空的大片乌云已经逐渐消散,皎洁的月光重新透射出来,加之广场上的篝火与火把的亮度,足以让波兰狙击手的视野拓展到击发枪(米尼弹)的两百米到三百米之间的最佳射程。

所以,正在进行的战斗,只是一面倒的屠杀。

由于内心极度愤怒,使得参与进攻的士兵丧失了理智。在进攻一开始,他们早在冲锋前就已将子弹打出,不再填装弹药。所有人在进攻的道路上,只能干巴巴的挥舞着手中武器,狂躁的呐喊和恶毒的诅咒,以及仇恨的目光,成为立窝尼亚人射向波兰人的“子弹”。可惜并不有效,更不会致命。

防御阵地波兰人已准备就绪,他们充分利用大楼里地形,分散开来,或躲在胸墙之后,或是靠在窗台下,以及二、三楼的阳台上。

此时,几名士官正透过射击孔,密切观察大楼外敌军的行进方位。

当敌人如期而至接近第二团篝火,距离教堂大约250米时,得到授权的军士最终下达自由射击的命令。

两百只枪管从市政厅大楼正面的各个射击孔里迅速伸出,枪声响起,白烟冒出,数十名立窝尼亚士兵应声倒地,其他人没有理会同伴的伤亡,毫不犹豫继续向前奔跑。

但很快,警卫营中参与进攻的多位老兵却是悄悄放慢了自己的脚步,除了这些警觉性高的老兵再没有其他人留意到波兰士兵的武器居然能在两百米之外,实施精确射击。

大约10秒左右,一阵阵熟悉的炒豆子声音再度响起,前几排的人接连摔倒在地,或是悄无声息,或是痛苦呻吟。

等到波兰人实施第三轮射击时,幸存的老兵发现收复指挥部的任务变得不可能,他们开始彷徨了并最终停止了脚步。当士兵们看到四周的同伴已所剩无几时,已经清醒过来的人们逐步向后慢慢退却,接着便是转身而逃。

这一举动,自然引发其他人效仿。

很快,刚被军官组织起来的3百多名警卫营的士兵再度全线溃败,立窝尼亚人进行第二次不成功的围攻行动也到此终结。除了留下遍地的上百具尸体和伤者外,他们只是拿着血肉之躯消耗了波兰人的部分弹药。

当广场上再无站立的进攻士兵时,来自大楼的枪声随之停止。几个波兰士兵想要继续射杀负伤倒地的敌人,但被东布罗夫斯基将军出言制止。

很快,一名懂得立俄语与立陶宛语的波兰士官在二楼阳台对着敌人高喊:允许不超过15名且不能携带任何武器的敌方士兵来广场上救治伤员、搬运尸体。届时,波兰军队将恪守人道主义的诺言,保证所有救护者的人身安全。

此时,东布罗夫斯基站立在三楼窗台一侧,目睹了整个战斗过程,胜利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相信冷静过后的俄军将会卷土重来,那时士兵们的压力就要大了,不像现在杀敌过百,而己方几乎毫发无伤。

好在东布罗夫斯基的担忧并没能持续太久,那是他看到西面城头的夜空中闪出两颗刺眼的红色信号弹……

天主教大教堂陷落波兰人之手的消息,很快被传到伯尔尼斯中校那里。20分钟内,他便率领一个立陶宛步兵营以及3门火炮赶来支援。此时,警卫营的普姆普尔中校正在整顿一支新的部队,准备十分钟后发动第三次攻势。

在教堂广场南面外围临时组建的指挥所里,立窝尼亚人、立陶宛人与哥萨克人的指挥官均已到齐,这其中就包括普姆普尔中校(立窝尼亚警卫营营长)、克鲁萨将军(立陶宛步兵旅参谋长)、伯尔尼斯中校(立陶宛步兵团长),以及瑟尔佐夫上校(哥萨克骑兵团长)。

临时军官会议上的第一项提案,普姆普尔中校的临时指挥权遭到伯尔尼斯中校的怀疑与否定。那是依照军衔的高低,参谋长克鲁萨将军可顺位接替生死不明的韦里加将军,担当克卢瑟城的最高指挥官。

此外,伯尔尼斯中校还当众宣称,警卫营的两度进攻失败也充分证明了普姆普尔中校不具备战斗指挥能力,所以必须交出指挥权。

立陶宛步兵团长的这番话,自然气得立窝尼亚人火冒三丈,他就差点拔出手枪与立陶宛人进行决斗,被却一旁充当好人的哥萨克骑兵首领劝开。

当然,伯尔尼斯中校也不会惧怕警卫营的威胁,不仅仅是他带来了4百名士兵和3门火炮助阵;而且数分钟前,伯尔尼斯中校还得知立窝尼亚警卫营已前后损失了差不多3百人,目前警卫营所能组织进攻的全部兵力仅有180到2百左右。

一旦双方要武斗,肯定是立窝尼亚人最先吃亏。

所以,会议一开始便出现了严重分歧。好在一番妥协之后,参谋长克鲁萨将军成为临时最高指挥官,然而内部的争论依然在延续,那是瞻前顾后且生性懦弱的鲁萨将军无法服众,只能让各个兵种的指挥官们讨论出一个结果,自己再来下达命令。

作为最顽固的强硬派代表,普姆普尔要求马上发动进攻,收复卫戍司令部,解救所有被俘的人质;伯尔尼斯中校当即予以反对,认为可以通过和谈来解救人质,那是波兰人已经释放了善意,他们还允许救护队施救教堂广场上的伤员,这便是佐证;至于哥萨克骑兵首领只是在一边冷眼旁观,在他拒绝发言的同时,却暗地指示自己传令兵赶紧去收拢族人,准备撤退。

不多时,进来一名传令兵,他将一份信函交给克鲁萨将军。那是东布罗夫斯基写来的,后者希望克卢瑟城守军能立刻起义投诚,因为主力部队即将入城,为此,这位波兰第二军的军长会在教堂后殿等候和平代表的到来。

似乎是配合波兰指挥官的这番说辞,西面附近很快传来城门失守的消息。此时,大批波兰部队正畅通无阻的通过湖面上的两座浮桥,朝城内进军。

“我们,投降吧!”身为临时指挥官的克鲁萨将军第一个表示将放弃抵抗。他是个纯粹的参谋官,手中没有直接沾上波兰人或是立陶宛人的鲜血。

“是投诚,或是起义!”伯尔尼斯中校纠正这长官的口误。

那是他看到东布罗夫斯基开出的投降价码不错,不仅将保障官兵们的人身安全与私人财产;在战争结束后还来去自由,却不以战俘身份对待。不仅如此,伯尔尼斯中校的好几位部下,包括克雷扎上尉在内已公开投靠了波兰人。所以,倘若是俄国人获胜时,作为立陶宛人的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一想到这里,伯尔尼斯中校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藏在胸前的那把已上膛的手枪。“再等等!”这位步兵团长慢慢平复着内心的紧张情绪,但他的右手已经摸到手枪的枪柄。

毫无疑问,反对投降的声音依然来自立窝尼亚警卫营那边。无论是所代表的其民族利益,还是残害过波兰居民的立窝尼亚士兵,都即将会面临的悲惨结局。基于此,普姆普尔中校都不会允许临时克卢瑟落入波兰人之手。

就在立陶宛人与立窝尼亚人代表各自利益与立场而争执不下时,始终一言不发的瑟尔佐夫上校,忽然抽出佩刀,直接砍断了身边毫无防范的普姆普尔中校的后脖,吓得众人齐齐拔出手枪或是军刀自卫。

“现在就安静多了!我们可以去投降。哦不,是去投诚了。”瑟尔佐夫上校一边擦干血迹,并抽回军刀;一边还冲着众人大大咧咧的笑道。

对于哥萨克人而言,无论是投降或是投敌都毫无任何思想压力。因为瑟尔佐夫上校麾下士兵大部分已变成了酒鬼,无法正常上马作战,既然已经逃不掉了,还不如趁早投降得了。

数百年来,哥萨克人已经给波兰人、瑞典人、蒙古人、土耳其人、俄国人,还有普鲁士人卖命过,所以再找个更强大的法爹也无所谓了。

凌晨1点左右,临时指挥所一致决定与东布罗夫斯基将军举行和谈,最终放下武器以体面的方式投降。此时,波兰第二军主力部队刚好接管了西城门。

……

第385章 俄国远征军的败亡

波兰第二军对克卢瑟城的成功收复,从而切断了普列宁残部向东逃窜的企图。此时逃亡中的俄左路军前有波兰第二军凭借坚城的阻击,后有法国第四军不急不慢的尾随追击。至于俄国人的左右两翼尽是大片的河流、沼泽、湖泊与茂密的森林,倘若大部队在此间行动,那无异于一种自杀行径。

不得已,走投无路的普列宁将军只能下令随行的1万多俄军在克卢瑟城以西的狭小区域里开挖战壕,并就地组织防御工事。此外,俄军指挥官还拿出高额赏金,从哥萨克骑兵中选出了12名勇士,让他们携带自己的亲笔信冲突波兰人的包围,火速赶往数十公里外的奥古斯图夫与埃乌克一带,向鲁缅采夫元帅求援。

依照东布罗夫斯基将军的指令,波兰第二军前线阻击部队仅仅截杀了小半数实施求援行动的哥萨克骑兵;然而加上沿途之中沼泽、河流、丛林与严寒等无数自然陷阱的存在,使得最终抵达中路军大本营的俄国传令兵仅有两人。

不过,这足以让鲁缅采夫元帅与他的参谋长充分了解到普列宁残部所面临的糟糕状况。鲁缅采夫与本尼格森将军也非常确信,目前担当法军战略预备队安德鲁近卫师团依然被巴克莱将军指挥的俄右路军阻止于索尔达托沃村附近。所以,包围普列宁所部的是一个不满员的法国-军团和一个波兰军团,总兵力不足5万。

性格冲动的参谋长本尼格森则当即向司令官鲁缅采夫建言说,必须让普列宁将军坚持3到5天,便于俄5万主力部队实施反击。首先围歼盘踞克卢瑟城的波兰军团;然后与被解救的左路军一道,反包围那个不满员的法国-军团,云云。

此时,作为鲁缅采夫元帅随军顾问的布罗伊公爵(原法国元帅)第一次当众提出了警告。他说:“此时此刻,我回想到了去年8月跟随大普鲁士军团在洛林与香槟地区的悲惨遭遇……是的,先生们!我所要强调的是,大家面对的这支法国远征军,并不是七年战争中的那个由正统法国绅士率领的军队。

如今的法军指挥官和他们的统帅安德鲁一样,无恶不作、卑鄙无耻、阴险狡诈;但同时,‘恶魔之子’的军队也是一群有着严格军纪、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战争机器,他们那些家伙为了胜利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归根结底,那位退役的法国元帅建议司令官鲁缅采夫决不能主动出击,进而落入法军设下的陷阱。至于围困中的普列宁将军所部,与其让俄军带有自杀性质的强行突围,还不如指示他们放弃抵抗得了。

等到战争结束后再另行赎回。至少在对待战俘问题上,一贯标榜人道主义精神的兰斯法国做得还不错,否则也不会有众多德意志战俘愿意为独-裁者效力了。

布罗伊公爵的这番话,令鲁缅采夫元帅立刻回想起自己在渡过涅曼河之前,脑海里曾出现的那种不祥预感。当时的他甚至马失前蹄,从马背上滑了下来。

然而,这种理性状况未能持续太久。因为鲁缅采夫深知,一旦救援不利而导致普列宁将军和他的左路军不得不放弃抵抗,继而走进法军战俘营之际,那么自己的下场比起那个被流放密林深处的苏沃洛夫元帅还要悲惨10倍。

基于此,鲁缅采夫最终接受了参谋长本尼格森的主张,立刻向西进攻驻防克卢瑟城的波兰军队,继而救出普列宁与左路军残部。至于能否顺利围歼法军倒属于其次。

在见到自己的劝说无效之后,那位布罗伊公爵宣称自己腿脚不便而拒绝跟随俄军司令部一起行动,但他表示会留在埃乌克镇等候胜利消息。然而一等鲁缅采夫率部出征之后,这位前法国老元帅便脚下抹油,在成功摆脱俄军守备士兵后一溜烟的逃到波兰境内,躲到布罗伊公爵在华沙的一位波兰贵族家里。

……

第二天天明时,向西进攻的俄国人突然发现,敌人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波兰士兵已经提前占领了通向克卢瑟城的一大片高地上的许多制高点。

破晓时分,鲁缅采夫元帅策马赶到前线。此时,哥萨克人的侦察骑兵部队在河流附近发现了进入阵地的波兰骑兵部队。俄军司令官随即下达了作战命令。

不久,俄军的两个步兵团跨过了河面上的那座木桥,在右前方的一个高地上停下组织防御,等待后续部队。直到炮兵和其余的骑兵赶上来,再继续挺进。

正当俄军炮兵即将经过木桥之际,波兰人已散开了大量的骑兵,并在凶悍枪骑兵的引导下,向前卫部队中较弱的俄军轻步兵团猛冲过来。当时那些轻步兵在溪谷的前方正排成两行行军队列。

找到突袭的俄国步兵们未能迅速地整好战斗队形,所以前锋战斗的一开始,波兰骑兵就占据了绝对优势,仅仅一次冲锋,进攻部队就顺便突破了俄步兵团仓促组织的队列防线,继而杀伤与俘虏了大量的俄军士兵。

就在俄军的步兵防线岌岌可危之际,涉水渡河的两支俄国轻骑兵部队已在波兰人左右翼重新集结,随时准备支援力量单薄的两个轻步兵团。此外,1个俄军火炮连也顺利越过木桥,即将进入战斗岗位。

鉴于此,已担当骑兵团长的维比茨基中校(晋升)决定结束这次阻击任务,他随即下令所有骑兵赶在俄国人形成包围圈前,依照既定方案实施分散突围。而下一次阻击点,将由两个步兵团于6公里外背靠湖面,有着炮舰支援的位置……

正如布罗伊公爵所遇见的那般,即便是近5万俄军在数天内付出了重大伤亡,仍旧无法攻克有着沼泽、河流、森林与湖泊的天然保护,构筑了菱形要塞、胸墙、铁丝网、堑壕、地雷、蒸汽炮舰、击发枪与火炮群,实施着立体防御的波兰第二军的阵地。事实上,等到俄左路军投降时,鲁缅采夫元帅距离克卢瑟城还有大约3公里,他仅仅在望远镜里看到这座无法占领的波兰城池。

11月初,向西进攻克卢瑟城的第五天,鲁缅采夫等人忽然察觉到埃乌克被迂回的波兰军队突袭,而他们的后路已遭截断。与此同时,普列宁将军和俄左路军残部早在昨日下午停止了突围,随即向法军第四军的勒费弗尔将军缴械投降。

此时此刻,鲁缅采夫与他的仅剩下的4万俄军远征军主力正处于5个军团(3个法国-军和2个法属波兰军)合计14万大军,以及数万波兰爱国者的团团围困之下。

当法国-军队在南线实施大反攻之际,针对俄巴克莱所部的围歼行动也同时展开。然而,那个苏格兰贵族后裔出身的俄军指挥官显然拥有兔子的某种属性,他似乎对于战场上危险有着天生的警觉性。

就在麦克唐纳将军率领的两个军以及近卫师团,即将对2万俄军实施包围时,巴克莱将军毫无怜悯之心的丢弃了负责殿后的数千俄军,继而将自己的主力部队成功跳出了法军的包围圈。

在撤退途中,巴克莱将军忧心忡忡的站在山坡上望着这些川流不息的混乱的队列、马车、辎重队、炮兵;前后之间,不断传来车轮的辚辚声、炮架的隆隆声、马鞭哒哒的响声、催马的吆喝声,还有普通士兵和军官们的咒骂声。

在道路的两边,时不时能看到被剥去外皮的倒毙的马匹(食物不足);那些损坏不能继续前行,被军需官们随意丢弃的两轮或四轮马车;一些因饥饿而擅自脱离队伍的士兵,他们成群结队地向邻近的村庄走去。很快,这些土匪们就会从村里拖出若干只母鸡、公羊、干草或一些装满着物品的布袋。

只是越往后撤,情况就越糟糕。由于连日雨天导致道路湿滑,积水甚多,很多炮兵陷入齐膝深的泥泞中,他们不得不双手抬着炮身,扶着带篷大车。即便是马鞭不停地抽挞,马蹄滑动,依然显得寸步难行……

很快,巴克莱将军果断下令全体官兵,必须抛弃了一切辎重车和笨重火炮;除了侦察兵外,所有骑兵一律下马步行,让给伤病员乘坐;官兵们除了携带武器弹药与食物饮用水外,任何战利品都必须毫不犹豫的仍掉。此外,撤退途中任何一名官兵都不得脱离军队而擅自离队……

上述违令者,巴克莱将军已授权宪兵队实施战时军法。

在其后的36小时里,尽管麦克唐纳将军指挥的近7万法军(波军),马不停蹄追击他那效忠于俄国沙皇的苏格兰老乡,却依然让巴克莱将军带着1万2千名俄军士兵成功撤回到涅曼河东岸。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在巴克莱和他的士兵庆幸他们逃出生天之际,缺失了足够警戒的俄国人却在阿里图斯城郊遭遇到法军一部的伏击,损失大半,仅有三千俄军仓皇逃离了法国人的魔爪,其余尽数俄国官兵跟随战斗一开始就身负重伤的巴克莱将军,向法军指挥官达武上校缴械投降……

那是在奥日什-克卢瑟攻防战爆发前夕,达武上校已经奉蒙塞将军之命,率领一个法国人、波兰人、立陶宛人组成的特别混成旅,并在多位当地向导的指引下,由西向东悄悄越过涅曼河,继而将战火烧向了俄国境内。

依照蒙塞将军签发的战斗指令,麦克唐纳将军的5万左路军将继续前行,越过涅曼河。等到占领阿里图斯之后,左路军将在达武旅与“波兰-立陶宛兄弟会”的配合下,继续向立陶宛的首府维尔纽斯进军。

不过,所有参与反攻的部队在攻占加尔加瓦市(今拉脱维亚)之后,必须止步于里加城和西德维纳河(今道加瓦河)以西5到10公里外,并就地组织防御,警惕俄国人的反击。

那是再向东或是向北进军,就属于传统立窝尼亚人的地盘。依照军情局发来的情报显示,无论是法国人和瑞典人,还是波兰人与立陶宛人,他们在立窝尼亚地区并不怎么受欢迎。20多年来,这些立窝尼亚人已习惯于圣彼得堡的统治。

与此同时,圣西尔将军率领的近卫师团在左路军抵达涅曼河之前,已奉命回撤到柯尼斯堡一带重新驻防。

第386章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上)

在收到东方方面军三个方向的频传捷报时,身为最高统帅的安德鲁并没有如1792年卫国战争时的胜利,以及1周前灭亡普鲁士时的壮举而显得兴奋与激动。应该说,穿越者已对自家养成的强大法军有了充分信心。

反之,俄国人在这场战争表现中显得太糟糕了。安德鲁和他的军队拿出了1百分的准备与努力迎接法俄会战,但俄军的战斗值连50分还未能显现出来。正如安德鲁所以预料的那样,一旦没了“冬将军”的帮助,以及反法同盟诸国的从旁协助,一盘散沙的俄罗斯根本不是法兰西的对手。

尽管鲁缅采夫元帅和他麾下的4万多俄军,已被4倍于己的法波联军和数万波兰爱国者(民兵)团团围困于面积不足50平方公里的狭长地域。此外,来自埃乌克方向的补给线也被达武的敌后混成旅切断了好几天,但态度强硬的俄国老元帅仍旧两次拒绝会见法军司令官蒙塞将军派来的劝降使者。

最后一次,鲁缅采夫在回复给法军统帅安德鲁的劝降信中信誓旦旦说道:作为俄国元帅的他绝不会放下武器,将会为沙皇陛下与俄罗斯祖国英勇的战死沙场。

“我信你个鬼,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当安德鲁手中拿着鲁缅采夫的那份答复时,表面上是好一阵的咒骂,但其内心却是暗自好笑,那是他已心知肚明俄国老滑头的小伎俩。

倘若鲁缅采夫真得想一心一意的为国捐躯,大可以带领已成哀兵之势的4万多俄国-军队不顾一切的突破16万法波联军的重重包围,回归四百多公里之外、涅曼河以东的俄国土地,也不是不可以。然而,对这支突围俄军最乐观的预测,那是俄国的中路军将损失八成以上的官兵,以及全部的火炮和辎重。

此外,11月份已进入东欧平原的冬季,夜里温度已接近零度。即便法波联军不去拼死追击俄国人,然而缺衣少粮,又没有军需补给的俄国士兵还是会在撤退途中饿死、冻死与病死半数以上。等到他们回到圣彼得堡控制下的立窝尼亚地区时,这支俄国-军队中很难留有四、五千完好无损的士兵。

毫无疑问,懂得如何生死取舍之道的鲁缅采夫元帅肯定不会选择这场九死一生的突围战。即便他能侥幸活着回到俄罗斯,也势必将难以面对盛怒之下的保罗一世沙皇,以及无数阵亡于沙场的俄国贵族军官家眷对他本人的无尽暗杀。

基于此,鲁缅采夫这才决定“大义凛然”的向圣彼得堡表达自己将为国奋战,死战到底的决心。但在实际行动中,俄国老狐狸却堂而皇之的在法军包围圈里组织开挖了好几道防御阵地,他不仅否决了部下们提出的所有突围方案,还命令宪兵将闹得最厉害的参谋长本尼格森将军强行关押起来。

那是鲁缅采夫给法军统帅传递了一个暗示信号:我是不会主动投降于您!但如果圣彼得堡方面强令这支俄军投降的话,我也将会忍辱负重的执行沙皇陛下的命令……

安德鲁确信,战争只是政治的一种延续!

这场法俄战争的实质,对于兰斯法国而言,不过是安德鲁想要在彻底灭亡普鲁士与挽救波兰命运的同时,遏制俄国人延续叶卡捷琳娜二世的既定国策,继续向西拓展军事版图与政治影响力的勃勃野心。

事实上,穿越者还没有想要将领土过于辽阔的俄罗斯帝国往死里整的想法(事实上也不太可能)。至少在解决英国问题之前,这位安德鲁统帅会尽量让那个懦弱无能的俄国沙皇保罗一世能在圣彼得堡的王位上活得更久一些。

所以,不等法军在东欧平原上确定对俄国人的巨大军事优势之前,安德鲁便已经暗地委托第三国的一位外交官,原丹麦驻普鲁士大使斯文克雷默伯爵作为安德鲁的私人特使前往圣彼得堡。

这位克雷默伯爵将负责释放来自兰斯法国的某种善意,包括愿意举行双边(法俄)、三边(法俄波)或是多边(法俄波瑞)的和谈,并最终结束法俄两国之间的这场“不幸的战争”。此外在一周前,已擢升少校军衔的科兰古副官也被安德鲁指定为丹麦伯爵的秘书,陪同前往圣彼得堡。

另一方面,安德鲁让战争部长沙恩霍斯特传令给前线司令官蒙塞,只要围困中的俄国-军队不主动实施突围行动,那么方面军没必要予以毁灭性的打击。所以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只需将4万多俄军官兵的活动范围慢慢压缩于10平方公里之内的狭窄范围。此外,安德鲁还强调,如果俄军能交出全部火炮与大部分武器的话,那么法军会赶在俄国士兵饿死与冻死之前送去一些食物和冬装。

当然,安德鲁不会无限制期待数万俄国士兵待在法军的包围圈里,他必须在今年结束全部的俄国战事。一方面是兰斯的政-府内阁在不断催促统帅部,现有的军费又不快够用了;另一方面,伦敦的威斯敏斯特宫传来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坏消息:那位已病退多时的小威廉皮特身体状况恢复不错,传言他会在1794年新年伊始再度出山。

所以,安德鲁正式告知方面军司令蒙塞将军的最后总攻日期,将设在两国谈判破裂之后,也就是11月中旬的某个时刻,最迟不会超过11月25日。

需要说明的,以兰斯法国为核心,囊括瑞典、波兰、奥斯曼土耳其和波斯等国的反俄同盟阵线与俄国人的战场,并非局限于东普鲁士一地。

10月中下旬,达武指挥的特别混成旅便已经东渡涅曼河,将战火烧到被俄国吞并不久的立陶宛境内。该混成旅在军情六处,以及“波兰-立陶宛兄弟会”、“五三宪法协会”、“立陶宛人民的选择”等多个当地爱国组织的配合下,继续摧毁了俄军设在维尔纽斯、阿利图斯与考尔斯多地的军需仓库和地方驻军,直接导致俄国远征军的后勤补给陷入严重短缺。

不仅如此,胆大包天的达武甚至还率领混成旅的5千杂牌军,并在众多立陶宛爱国者的支援下,于阿利图斯近郊伏击了逃亡中的1万多俄军,打死、打伤与俘虏了9千人,尤其是抓获了俄军指挥官巴克莱将军且自身伤亡不足2千。也是这场阿利图斯伏击战的胜利,安德鲁统帅随即下令晋升达武上校为陆军准将。

目前,波兰王国的正规军大都已统一在摄政王储安德鲁的麾下,包括柯斯丘什科的波兰第一军,东布罗夫斯基的波兰第二军,以及波尼亚托夫斯基亲王的波兰第三军,上述部队近10万人正配合法军4个军于东普鲁士方向与俄国的涅曼河方面军鏖战。

另外在波兰的东南方向,加利西亚和沃利尼亚等地(大致位于今白俄罗斯、乌克兰两国与波兰的东部边境一带),那里的波兰爱国者也纷纷自发组织起来,配合北方主战场向俄国人展开了一系列收复失地的战斗。

不久之后,安德鲁还以摄政王储的身份指示东布罗夫斯基率领波兰第二军南下支援当地军民的抗俄斗争。

在兰斯与圣彼得堡相互宣战之后,依据法国与瑞典两国在9月上旬重新签署的同盟协定之约定。一周之后,斯德哥尔摩也正式向圣彼得堡宣战。

不久,一支由法军教官担当部分中下级军官的瑞典步兵师团,在2千骑兵部队的配合下,携带了60多门火炮从赫尔辛基出发向东,朝着俄国人控制下的波尔沃、科沃拉和科特卡三地发动了进攻。

此时的俄军主力大都被集中于涅曼河方向。而防守波尔沃、科沃拉和科特卡上述三地的俄军部队,大都属于投效于圣彼得堡的1万多芬兰民团,以及少量俄国正规军,实力上根本无法抵御瑞典军队的强大攻势。

数周之后,这支法国化的瑞典军队便以摧枯拉朽之势,消灭与击溃了挡在他们面前的所有芬兰叛军,成功将东方战线推进到2百公里外的卡累利阿地峡边缘(位于拉多加湖与芬兰湾之间的狭地),距离圣彼得堡门户的维堡仅有10公里。

当消息传到圣彼得堡时,这座俄国首都再度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吓得很多俄国贵族带着家眷逃离了圣彼得堡。然而,由于连续作战且处于极度疲劳的那支瑞典军队于严冬来临前选择就地构筑防御要塞,不再朝着维堡方向继续推进。

但与此同时,瑞典海军的主力舰队一部已经加入到波罗的海联合舰队之中,参与封堵里加湾和芬兰湾(里加城与圣彼得堡)的海上军事行动,严禁各国商船进出上述两片水域,并扣留所有悬挂俄国旗帜的商船。

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两国联合舰队便缴获了70余艘往返芬兰湾与里加湾的俄国货船;另外还暂时扣押了20多艘不听从波罗的海联合舰队劝阻的外国商船,多数为英国与荷兰两地商船。毫无疑问,来自英国商务代办的抗议书此时已堆满了兰斯外交部长的桌案。

在10月上旬期间,俄国海军在里加湾和芬兰湾一带,曾与瑞典与法国的大波罗的海联合舰队有过两次规模不大的交战,双方损失大体相当。准确的说,俄国舰队还多击沉、击伤了瑞法联军各1艘舰船,战果上占有一定的优势。

然而,俄波罗的海舰队的麻烦在于他们的舰船难以获得后方的补充与保养。那是从11月开始,整个芬兰湾和圣彼得堡港都将进入传统的封冻期,唯有温暖的里加港还能继续使用。不过,等到法国东方方面军围歼了10万俄国远征军,继而越过涅曼河之际,坐落于里加湾的里加港就将暴露于法军地面部队的猛烈炮火之下。

……

第387章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下)

毫无疑问,等到里加港被法军攻占之后,失去唯一冬季母港的俄波罗的海舰队将面临瑞法两国从海面与陆地两个方向上的强大攻势,将很难支撑到来年。而此时,作为俄国盟友的丹麦海军已无法指望了,那是瑞典海军的另一部,南方分舰队正严密监视着丹麦舰队,防止这个俄军事盟友加入到波罗的海战事。

与此同时,奥什将军指挥的法国第一军也在2万波美拉尼亚大公国-军队的配合下,正聚集于日德兰半岛的南端。一旦获知丹麦人加入到波罗的海战场,这5万军队将从汉堡一路挥师北上,攻占丹麦在欧洲大陆的全部领土。

然而,欧洲政治形势从来都是错综复杂的,不乏幽默感的主神也时不时的来点风云突变。但这次突发事件所改变的政治风向,非常有利于安德鲁与波罗的海联合舰队。

那是十天前,英国大西洋舰队的一支分舰队于北海一带巡航时,由于英舰“挑战者号”意外偏离了航道,未经过丹麦海军的授权便直接闯入厄勒海峡,导致丹英两国海军爆发了一场两国统治者谁也不愿意的海上战争。

在那位还未成为大英帝国救世主的纳尔逊海军上校的指挥下,仅有的6艘英国战舰居然不费吹灰之力的将看似庞大无比的丹麦舰队打得落花流水,损失惨重。此战中,丹麦的本土舰队不仅被英国人击沉、击伤了12艘舰船,另外还有5艘战舰也被纳尔逊上校派出的水手大摇大摆的俘获回英国。

得到上述消息的安德鲁兴奋不已,他恨不得立刻授予那个不听从英国舰队长官号令的纳尔逊上校一个法兰西军团级的大勋章。因为这个行事莽撞而又缺乏政治头脑的英国海军指挥官,居然以法兰西独-裁者最想要的一种方式,解除了丹麦海军有可能对反俄同盟造成的威胁;与此同时,这场被全体丹麦人视为极大国耻的“哥本哈根海战”,也将丹麦王国彻底推向了安德鲁的怀抱。

不久之后,安德鲁便从兰斯法国驻哥本哈根大使博尔博纳伯爵的密函中得知,丹麦摄政王弗雷德里克六世和他的内阁成员们正在重新审视接受与兰斯法国的同盟事宜,继而反击英国人施加于奥尔登堡王朝的种种羞辱。

……

厄勒海峡南岸的克隆堡宫,又被称为“皇冠之宫”,它坐落于哥本哈根市东北45公里处,由荷兰建筑师设计建造。该宫殿用岩石砌成,褐色的铜屋顶,气势雄伟,巍峨壮观,是北欧最精美的文艺复兴时期建筑风格的宫殿。

不过在18世纪时,这个克隆堡宫的最大用途不是丹麦王室成员的度假胜地,而是一座针对北方强邻瑞典王国的军事防御堡垒。但如今,这座位于厄勒海峡最窄的出口处的坚固堡垒,即将成为法国、波美拉尼亚、瑞典与波兰四国联合丹麦抵抗英国舰队入侵波罗的海的一道坚固防线。

11月初,在这座克隆堡宫里,丹麦摄政王热情款待了兰斯法国大使博尔博纳伯爵,以及瑞典驻丹麦大使和波兰驻丹麦大使。在弗雷德里克六世举办的晚宴中,主宾们聚集于灯火通明的宴会大厅正中央翩翩起舞,他们头顶是六盏巨大的波西米亚多枝水晶吊顶,以及用羊毛和丝线织成的丹麦“百王像”系列挂毯。

在舞会的间隙,波尔博纳大使向弗雷德里克六世递交了安德鲁统帅写给丹麦摄政王的一份亲笔信。此信中,穿越者除了旧事重提,希望能最终达成法丹两国的军事结盟之外,那个普鲁士的伟大征服者还以热情洋溢的情绪,讴歌了弗雷德里克六世“最伟大”的一项内政善举,即“彻底解放农奴”,从而使得丹麦完成了波罗的海诸国中的一项创举。

“5年前,弗雷德里克殿下以其真诚的信念,善良的人格,慎重的判断这个举动(实施解放农奴)是一个英勇而正义的举动,签署了这个合于国家宪法规定,迎合普通民众需要,并根据万能上帝恩典的解放农奴的著名宣言,为我们波罗的海各国做出了先行表率与杰出榜样。

所以11月15日,这将是一个永被后世铭记,且值得庆祝的重大且伟大的政治节日。正如伏尔泰、孟德斯鸠与卢梭等诸多圣贤所预言的那样,《解放农奴的宣言》就像燃烧的火炬照亮着我们过去、现在和未来。

我相信、确信且坚信,它(解放农奴之举)不仅仅是贵国睿智君主与普罗大众的一致愿望,事实上,它已经、正在,或即将成为波罗的海各国、各民族政治生活中值得认真学习与竭力效仿的一项伟大事业。

……我以虔诚的信念向仁慈的上帝祈祷,期盼这一天能够早日到来!”

毫无疑问,安德鲁以波兰摄政王储的身份,即将公开署名发表于《费加罗报》首页的这篇社论,意在纪念弗雷德里克六世领导的丹麦王国在波罗的海诸国之中,率先“废黜万恶农奴制”五周年的赞美词,自然带有非常强烈的政治目的。

首先,安德鲁通过赞誉丹麦摄政王“解放农奴”的非凡善举,向那位弗雷德里克六世以及丹麦国民们示好,希望法国、丹麦、瑞典、波兰与波美拉尼亚大公国这五个波罗的海国家能携手共进,反击该死的英国佬。至于瑞典的南方舰队,以及原本要进攻日德兰半岛的5万法瑞联军,将改为支持遭遇不幸的丹麦盟友。

其次,安德鲁想在法俄战争进入最后收官之战时,继续给华沙的贵族议会施加强大的政治压力,明确表示波兰王储殿下将继续他的废黜农奴制之举;

最后,安德鲁也通过这篇发表于《费加罗报》上的社论,向欧洲各国的温和雅各宾派表明自己身为“革-命之子”的立场并没有变化。安德鲁将一如既往的废黜那些不合理封建制度,并将自由、平等、博爱的革-命理念传达给全欧洲。

当然,安德鲁的反俄盟友不止这些,还包括巴尔干半岛和黑海方向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以及里海、高加索一带正在新起的波斯帝国。

尽管数月前,奥斯曼苏丹塞利姆三世曾经明确拒绝了法国驻伊斯坦布尔大使的出兵请求,表示未来10年内,奥斯曼帝国绝不可能同俄国在黑海附近重新开战。但到兰斯大使表示将撤销所有军事援助后,这位塞利姆三世有条件的妥协了。

不过,年轻的苏丹王没有下令由法国教官一手培养起来的土耳其新军进攻俄国及其附庸占领的巴尔干半岛,而是派出了一支由数艘快速巡洋舰组成的黑海分舰队,在靠近已成为俄国领海的克里木半岛与塞瓦斯托波尔军港附近进行了一场来去匆匆的武装巡游。

在乌沙科夫指挥的俄国黑海舰队出港迎战前,这支土耳其海军都跑得无影无踪了。这总算也完成了法国大使的出兵要求。尽管俄土双方海军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克制,始终一弹未发,但土耳其海军的这次武装巡游也足以令俄国的黑海舰队紧张了好一阵子。以至于俄国枢密院和沙皇保罗一世都不敢把功勋卓著的乌沙科夫将军调往波罗的海舰队,负责对法瑞两国联合舰队的海上战斗。

当俄国涅曼河方面军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传达圣彼得堡时,沙皇保罗一世为了抽调更多的军队抵抗法国人即将发动的新一轮攻势,下令放弃援助被波斯帝国虎视眈眈的格鲁吉亚王国;继而将驻扎里海与高加索一带,由瓦列利安祖博夫伯爵率领4万步兵和22万骑兵,以及上百名火炮,尽数调往立窝尼亚地区。

……

“我信你个鬼,你们这两个糟老头子都坏得很!”这是安德鲁在一周之内第二次说出这句话,仅仅将人称单数你改为了复数你们。

前一个坏老头属于俄国人鲁缅采夫,想着让法军统帅去迫使圣彼得堡方面同意俄国元帅的投降;至于安德鲁嘴里的另一个糟老头子,就是千年老宅男康德。

那是在两天前的一场赌约中,安德鲁居然输给了以千年不变而著称的康德。那是后者在50年里第一次破天荒的主动允许一位女人(康德妹妹)进入自己的大学公寓楼。

而作为输的一方,安德鲁不得不将克莱佩达,也就是东普鲁士人时不时常念叨的默默尔城,划归波美拉尼亚大公国统治。在这之前,安德鲁曾一度宣称要将克莱佩达交给波兰或是立陶宛。

今年入秋以来,由于受到残酷而血腥的柯尼斯堡围城战的影响,康德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尤其是记忆利方面出现了明显的衰退。有医生建议康德如果和亲人待在一起将有助于恢复健康。

于是,管家瓦西安斯基想去请来小康德老先生6岁的独居亲妹妹来大学公寓楼里照顾自己的哥哥。按照管家的话说,长期接受康德援助的这个妹妹与康德长得很像,而且品格一样的和蔼可亲,身体健康,很有着精神和活力。

然而,老宅男似乎很不习惯于女人在身边服侍,哪怕是亲妹妹与自己多说几句话也会感觉别扭。因而他拒绝了医生、管家与众多朋友们的建议。

基于对老校长健康的担忧,柯尼斯堡大学校务委员会就向安德鲁统帅请求帮助,希望后者能说服康德老先生。

于是便有了安德鲁与康德的这场赌约。

第388章 法兰西研究院与国民义务教育

尽管安德鲁在表面上不愿意承认,但内心还是意识到自己被千年老宅男联合柯尼斯堡大学校务会的一干教授们蒙骗了,就连康德的老管家与妹妹同样参与了这场精心设计的骗局。然而事实上,安德鲁被德国文人们“欺骗”的事件也并非第一次,早在柏林就有好几桩,但心知肚明的穿越者每次都表现的乐不思疲。

这是属于收买人心的一部分。

不得不说,全世界的文人学者几乎都有一个共性,明明是一件自己很想做、很期待的事情,嘴巴却在不断说着“不要、千万不要”,但双手已将衣袋拉开。

这或许有些虚伪,但确是诸多手无缚鸡之力文人的处世之道。可偏偏欧洲各国君主们就喜欢文人的这种调调,无论是专-制的国王,还是开明的君主,或是两者的结合体。需要指出的,18世纪欧洲有名望的君主大多属于最后一种。这其中就包括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与俄国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

于是乎,伏尔泰可以在腓特烈大帝筵席上公然奚落主人不喜欢女人的怪癖,却不妨碍他从普鲁士君主那里不断获得金钱,以及人身的安全保障。

当叶卡捷琳娜二世想邀请伏尔泰访问圣彼得堡时,那位欧洲启蒙时代伟大而犀利的智者居然写信讥讽说:“抱歉,尊敬的陛下!您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女人!”对此,叶卡捷琳娜二世仅仅一笑了之,不仅继续保持与伏尔泰的书信联络,还指示俄国驻巴黎大使在伏尔泰每年的生日当天,送去来自俄国女沙皇的赏金。

在安德鲁发迹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原本是看不惯这类文人的。所以,接盘法兰西科学院的兰斯科学院,其中的科学家和学者尽属于理工化学之类的著名人物,而极少有哲学家、思想家、艺术家,以及音乐家什么的。即便是以哲学思想和文学作品闻名于世的孔多塞侯爵,被后世称之为“法兰西最后一位启蒙思想家”的他,在重新入选兰斯科学院的标签却是一名卓越数学家的身份。

毫无疑问,上述缘由都来自独-裁者的个人喜好与厌恶。不过这种状况在第二次法普战争期间开始改变。在柏林的数次学者聚会上,安德鲁逐渐意识到,那些性格冲动的思想家、作家与哲人才是勇敢反击封建愚昧的第一道前沿阵地。

被安德鲁定义的理工类科学家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日常工作不过是在延续、研究与验证哲学家提出的理论;至于工程师与发明家就是将上述人类的丰硕精神食粮最终物质化,实现概念中的东西,并造福于普罗大众。

就在半年前,兰斯科学院常务委员会的一次日常例会中,委员们一致决定将兰斯科学院恢复为它的最初名字,“法兰西研究院”,而不仅限于理工类。

作为该院最大资助者兼常委会一员的安德鲁也公开支持了孔多塞院士提出的一项提案,即将在两到三年内逐渐恢复法兰西研究院的所有五大学院。上述五大学院包括法兰西学院、文史科学院、科学院、美术院、伦理政治科学院。

其中作为理工类的科学院已经在兰斯土地上茁壮成长了近3年,而在今年4月间恢复的就是法兰西学院。历史上,法兰西研究院中最著名,最有名气的就是法兰西学院。它是1635年由当时的法国的著名权相,红衣大主教黎塞留公爵下令创办的,专事语言文学研究、维护法语纯洁性与标准化。

也是在这次常务委员会的会议上,安德鲁欣然接受了拉瓦锡院长代表法兰西研究院授予自己的科学院院士一职。这主要是基于安德鲁-弗兰克参与了牛痘天花疫苗的研发(世界上第一位牛痘接种者),也同样涉及安德鲁提出了数学领域著名的四色问题,还有对热力学领域有了前瞻性的看法(被后世作为热力学第一定律的“能量转换与守恒定律”),以及医疗救护与卫生消毒方面的开创性的伟大贡献。

与此同时,那位英国医生爱德华詹纳,英国蒸汽机工程师瓦特也被授予法兰西科学院的外籍院士。

半年之后,法兰西研究院再度授予了3位德国籍院士(外籍院士):康德以及他的两个学生歌德和席勒。当歌德在魏玛、席勒于柏林分别收到法兰西研究院发来的入院邀请后,欣喜如狂的他们立刻抛弃了所有工作和应酬,在第一时间里乘坐长途马车赶往兰斯,并在法兰西研究院的学术大厅里公开阐明自己的学术研究与最新成果,最终从孔多塞院士手中接过了代表崇高荣誉的外籍院士证书。

从17世纪开始,欧洲的主要列强中法国、英国、瑞典、奥地利、普鲁士与俄罗斯,甚至是最保守的西班牙也纷纷建立了各自的科学院(研究院)。但其中历史最悠久、荣誉级别最高的,毫无疑问就是傲视全欧洲的法兰西研究院。

从黎塞留公爵开始,路易十三、路易十四一直延续到路易十六,法兰西历代统治者都将大量的金钱和荣誉堆砌在法兰西研究院的学术大厅的殿堂之上。

等到大革-命爆发之后的第三年,长裤汉的野蛮取代了巴黎的文明。正当欧洲的学者和科学家纷纷惋惜于法兰西研究院的衰落,准备悼念它的英年早逝之际,安德鲁下却令在兰斯重建这座研究院,差不多是全盘继承了路易时代开启的著名学术机构。尽管它的名字有了少许变化,且更侧重于理工类的研究与发明。

在安德鲁以征服者的高傲姿态进驻法军占领下的柏林城时,这位兰斯的独-裁者很是高调的说过这样一句话,“当我动用无数人力、物力和财力重新塑造法兰西科学院的崇高地位时,那位依然不愿意增加拨款给柏林科学院的普鲁士君主,就已经彻底输给了我。”

这句非常装-逼的话,来自穿越者效仿另一时空的普法战争之后,德二帝国某位大佬的名言,“普鲁士的胜利,早在小学教师的讲台上就决定了!”

事实上,兰斯法国的义务教育从三年前开始,已在经济状况最好的马恩省实施了试点,随后德国人洪堡兄弟“应邀”加入联省政-府的教育部门。

1793年之后,新成立的兰斯内阁政-府开始将义务教育向其管辖下的北方15省,大比利时9省,以及西德意志12省(莱茵河以西、以南的地区)做逐步推广,开始规定了国民教育义务性、免费和世俗化原则(减少宗教干涉公共教育)。

为此,安德鲁以最高统帅的名义下令组建领导和管理36省的各级教育工作的公共教育部,内阁首席部长普利欧亲自担当教育部长,而洪堡兄弟从旁辅助。

按照安德鲁的设想:在未来10年内,35岁以下国民识字率与基本读写能力必须提升到65%;等到20年之后,教育必须在法国必须成为一种强制的义务,而被所有国民认识与接受;再到30年时,整个法国的学龄儿童入学率必须达到90%。(另一时空的19世纪60年代,普鲁士学龄儿童入学率高达975%!)

在洪堡写给康德老师的书信中,提及了安德鲁和兰斯法国对义务教育的重视程度。他说:在兰斯,安德鲁要求他的内阁财相优先拨款三个部门,分别是军队、科学院与公共教育部。其中军费大都来自外债,为了筹集高额的军费,安德鲁已经向证券市场的商人们抵押了北美的圣路易斯安那和加勒比各岛屿的殖民地,另外还包括北非的阿尔及利亚与摩洛哥等地,但绝不向国民多征收一法郎的军费。

科学院与公共教育部取自国内的财税款以及私人捐赠。那位最高统帅公开表示将自己在联合集团的30%收入无偿贡献给科学院与公共教育事业。

上行下效。军政部门的各个长官也纷纷效仿兰斯法国的君主,将其家庭收入的10%到20%捐献出来。在内阁财政部里,已有人开始讨论将这类捐献税务化、制度化,使其成为一种国民教育税。

不仅如此,国民教育的问题除了经费难题外,更多问题是在于师资力量的严重缺乏,尽管拥有近两千万人口的兰斯法国正不停的开办各类师范院校,还不断的从南方法国以及邻国高薪聘请教育老师,但仍感觉远远不够。

于是,安德鲁下令所有政府部门人员,甚至是国内驻防的军事部门的各级长官,都要积极参与当地政-府“国民教育计划”,利用闲暇时间给学生们上课辅导。上述做法,已经作为官员们职务提拔和军官们军衔晋升的标准之一。

对此,威廉冯洪堡不无悲哀的说道:“未来50年内,法兰西将一直站在德意志的面前……我们自誉为法国的伴侣,但最终不过是个情人罢了。”

1792年之前,神圣罗马帝国内部大约有两百个邦国。等到兰斯法国的军队入侵德意志之后,德意志邦国的实际数目已减少了大约30%。数周前,曾作为无数德意志学者最后希望的普鲁士王国,也最终灭亡于安德鲁之手。

令洪堡越发绝望的,除了已经灭亡的普鲁士及其盟友之外,其他的德意志邦国压根就不敢反抗兰斯法国的侵略,去纷纷效仿萨克森选帝侯献媚于来自法国的独-裁者。至于奥地利,他们至今还没能从比利时的惨败中走出来,只敢欺负同样处于分裂状况的北意大利诸侯,与巴黎法国的军队在阿尔卑斯山打防御战。

……

第389章 消逝的玛丽安托瓦内特

由于老宅男康德一如既往的不愿意离开柯尼斯堡,前往1500公里外的兰斯学术中心里,接受法兰西研究院(法兰西学会)授予他的外籍院士的崇高荣誉。不得已,负责外籍院士遴选与评定的孔多塞侯爵只能写信给安德鲁,委托后者以法兰西院士的身份为伊曼努尔康德颁发这份外籍院士证书。

依照常理,康德教授接受法兰西外籍院士的这类尊崇荣耀之事,应该放在柯尼斯堡大学的学术殿堂,或是市政厅的宏伟大楼里隆重举行。然而,康德却拒绝了学校评议会和市政厅的各自主张,他希望安德鲁院士能将颁发仪式的地点放在他自己的家中。

因为康德希望他的老朋友兼好邻居,那位“敏锐而耿直的格林”,也能亲眼目睹看到自己获得这份无上荣誉。此时,作为出版商人的格林已身患重疾,近十年来的他一直只能在床上忍受着病痛折磨,估计很难熬过1793年的冬天。

尽管康德老先生几乎一辈子都宅在柯尼斯堡,但他依然是个喜好交游的人,社会性很强,不是许多人认识的孤单、闭塞甚至是滑稽的人物。那是与高雅之人的对话和交谈,对于“康德哲学”的养成与塑造有着无可替代的重要性。

所以,对于康德这类并不过分的特殊要求,安德鲁也欣然接受了。

康德的房子位于柯尼斯堡大学的北面,坐落在一个平日里车马稀疏,比较适合徒步的马路旁边。房子的背后是大片城市花园、护城河和教堂,以及有几百年历史的中世纪古堡,古堡中有尖塔、监狱、猫头鹰和云雀。

尽管冬季缺乏风景,但安德鲁相信柯尼斯堡的春天和夏天,这一带会非常浪漫。惟一的缺憾是身为哲学家的康德并没有真正乐在其中,他只是专注于头顶的浩瀚星空,深藏于内心的道德良知,以及他始终惦记的哲学课程。

安德鲁眼前的这栋房子明显有点老了,屋顶与屋檐浮现斑驳杂乱的难堪颜色,估计也有十年以上的时间没能再翻新。出于安保上的需要,在康德家四周的1百米范围内,法国宪兵队已提前数小时划出了一道道警戒线,所有马车都被停放于宪兵指定的位置,而且只允许有特别通行证的人徒步进入康德教授的房子。

由于安德鲁此次的身份代表着法兰西学会,所以,身穿深色燕尾服的他仅仅带了圣西尔作为自己近身随从。这位“冷枭将军”也是康德哲学的仰慕者,在圣多明各镇压黑奴叛乱的两年时间里,圣西尔拜读了康德的所有著作。等到近卫师团驻防柯尼斯堡期间,圣西尔一有空闲就来柯尼斯堡大学里旁听康德教授的哲学课程。为此,他支付了整整一个学年高达一百塔勒的旁听费。

整个屋子里,率先出来欢迎安德鲁的是一只狗和一只猫。狗是温顺的拉布拉多犬,传说中康德教授的“守护骑士”;至于那只高冷的猫咪,属于厨娘的宠物。

在老管家的殷勤邀请下,安德鲁拾阶走上楼,进入朴拙简陋的且有些油烟的前厅。左边是一间餐厅,几个仆人正在餐桌作为摆放各式餐具,为客人们的午餐张活着。穿过前厅的走廊尽头,就是可以远眺城市花园与教堂塔楼的宽大客厅。

整个房间里充满了简朴的气氛,巨大的落地窗可以将喧嚷都被挡在门外。两张普通的桌子,一套简易的沙发、几张椅子。小格子的窗前绿色的丝质窗帘或许是最有价值的摆饰了。房间里仅有的一幅画,那是卢梭的画像。

此时此刻,康德和他的朋友、同事,以及柯尼斯堡的绅士名流,包括政-府官员、议员、牧师和商人都聚在这里。当安德鲁在圣西尔陪同下走进房间时,所有人已起立脱帽,欢迎来自法兰西学会的代表,安德鲁-弗兰克院士。

如今的康德身穿一件深褐色的外套,头上戴着扑过香粉的假发,配有丝质短袜与黑色皮鞋。在他为安德鲁介绍嘉宾时,他的一只手始终挂在手杖的金饰上。那是康德拒绝在这个庄严而隆重的时刻,依靠管家或是学生们的搀扶。

从去年开始,康德的肌肉组织不断萎缩,连简单的穿衣戴帽都属于一件繁重的体力活。此外,康德还经常在椅子上睡着滑下,继而跌落在地上。直到老管家带给他一只有扶手的椅子,防止他再跌落,

在所有嘉宾中,包括永远无法站立的商人洛林,他始终都耷拉着脑袋、目光涣散。另外还有康德朋的学生与朋友:希佩尔、延施、合弗纳、维吉兰蒂乌斯、哈根、牧师佐默;以及他的同事:林克博士、珀尔施克教授、根西兴教授;还有市政官员与商人,银行经理鲁夫曼和城市议长布拉尔等人。

安德鲁以矜持的姿态与嘉宾们点点头,就从随从圣西尔手中接过那份证书,他双手展开。随即,整个房间立刻鸦雀无声,唯有安德鲁那抑扬顿挫的诵读声音。

“我,安德鲁-弗兰克,神圣的法兰西科学院院士,

遵照法兰西人民和法兰西学会赐予我的权力,颁发给柯尼斯堡大学的哲学教授,伊曼努尔康德。他是一名在科学中取得过光辉成就,而理应得到各种奖赏的最著名学者。

此荣誉证书,是依据法兰西学会全体共同之决议。对这个团体的外国院士,我将以适当的方式赐予他法兰西学会所享受的荣誉、特权与恩典。”

“恭喜您,尊敬的康德院士!”两人握手之后,安德鲁已将外籍院士的荣誉证书郑重其事的交到康德教授的手中,并第一个表达祝贺。

“感谢您,尊敬的安德鲁院士!”老宅男的眼眶中已泪水摩挲,他的左手正紧紧拥抱着格林的一支胳膊,希望老朋友能在最后时刻与自己分享这份荣耀。

这一瞬间,热烈的掌声此起彼伏的在房间里响起。等到安德鲁退后两步时,现场的每一位嘉宾有秩序的走上前来,向康德教授表达发自内心的祝贺。

此时,有着一副大胡子的城市议长布拉尔刚向康德教授表达祝贺之后,他想着转身再去拜会普鲁士的征服者,却发现那位安德鲁统帅和他身边的法国-将军圣西尔已经悄无声息的退出了这座房间。

等到马车回归临时统帅部时,安德鲁就在自己的桌案上收到了由兰斯警务部沙威部长发来的一份有关巴黎法国的最新情报。

首先,在沙威安插于巴黎警察局的诸多内线的帮助下,原本被软禁于公寓的数十位吉伦特派议员半数已成功逃离巴黎。不久,这些人在南方数十个省份,包括里昂、波尔多、图卢兹、南特与马赛等地,煽动了针对雅各宾派的一系列叛乱;

其次,在丹东辞去了救国委员会的职务之后,罗伯斯庇尔已正式成为巴黎法国的绝对掌权者。数周前,罗伯斯庇尔还入选了集行政、立法与司法三大权力为一体的救国委员会,并担当该委员会的第一任主-席。之前,救国委员会并不设置执行秘书(委员会主-席)一职。他的弟弟奥古斯都进入了治安委员会。

另外,为应对那场席卷法国中南部40多个省份的大规模叛乱。罗伯斯庇尔代表巴黎向兰斯方面请求包括大量火炮、步枪、弹药、军装与粮食在内一些列紧急援助。

作为交换条件之一,救国委员会的12位委员经过反复商议,同意秘密释放前法国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但路易十七不在开释之列,他必须接受“人民的再教导”。此外,兰斯方面必须保证玛丽-安托瓦内特永远不出现于欧洲大陆。

……

9月,在经历了两次保王党人所策划的拙劣不堪的逃亡彻底失败后,这对安托瓦内特来说,意味着一场更大的灾难即将来临。

尽管玛丽安托瓦内特拼死护卫,但小路易依然被士兵们强行带离了母亲的房间。作为巴黎市政厅代理检察长的埃贝尔还刻意指定了一位相貌粗坯的长裤汉充当路易王子的家庭老师,希望小家伙“能够接受来自人民的高尚品质教育”。

不仅如此,玛丽安托瓦内特原本在当普尔监狱里享受的优待统统取消了,她仅剩下少数私人物品,包括几套衣物与一枚婚戒。此外,监狱里的囚房都加装了两层铁门,窗子上也有了两道铁栏杆。即便是夜晚也不允许点燃蜡烛。

这位过气的王后最终体会到了真正的孤独。那是最后的希望,来自爱人费森伯爵的书信也已经停止了整整一个月。如今,唯一能陪伴安托瓦内特的唯有一只小狗,以及丈夫路易十六临死前留给妻子的一大堆书籍。

等到11月上旬,当玛丽安托瓦内特重新走出那个狭小、潮湿、阴暗与寂静的囚牢,再度出现在阳光下时,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此次是在巴黎公社的要求下,这位奥地利王后以“出卖法兰西”的罪名将接受革-命法庭审判。

数月前,在圣鞠斯特的要求下,革-命法庭大大简化了审判流程。所以,玛丽安托瓦内特在法庭仅仅接受两轮审理之后,由长裤汉担当的陪审团就一致裁决被告安托瓦内特有罪,;法官也接受了检察官富基埃-坦维尔提出的死刑主张,判处玛丽安托瓦内特死刑,但被要求在当天夜里立刻执行。

数年之后,当哈布斯堡家族向新一任的巴黎政-府提出希望能收敛玛丽王后的遗骸时,却被告诉已不可能。那是所有被处决的犯人都集中埋葬于巴黎北郊的万人坑中,而且尸首分离,根本无法辨认。

等到数十年后,有人宣称自己在北美西南部的内华达山脉密林的一栋乡间别墅里发现了安托瓦内特。此外,陪伴前法国王后身边的还有一位瑞典贵族。

第390章 马拉之死(上)

事实上,安德鲁的政治立场和吉伦特派非常相似,都属于雅各宾派中的温和主义者,他们都厌恶流血、痛恨暴行、屏弃无政府的混乱、热爱秩序、正义和自由。此外,安德鲁还在危急时刻营救过吉伦特派的两位领袖:佩蒂翁与孔多塞,暗中协助布里索、罗兰、巴巴卢、加代、卢韦、蒲佐和朗热内等人逃亡外地。只是韦尼奥、让索内、迪科与罗兰夫人等却拒绝逃亡,坚持留在巴黎与山岳派抗争。

尽管如此,安德鲁依然不会与吉伦特派结盟。除去在波尔多的私人恩怨外,两者的政治理念有着本质的不同,信奉马基雅维利安主义的安德鲁依靠独-裁专-制与强大武力;而布尔乔亚出身的吉伦特派信奉慷慨激昂的讲演和多数派的表决,以及人心之中的善良意愿(安德鲁坚持人性本恶)。

此外,安德鲁确定即使自由散漫的吉伦特党人团结一致,也难于战胜山岳派;即使他们获胜,也未必能拯救革-命。那是吉伦特派一贯信奉的公理、公正的法律手段,远比山岳党简单而粗暴手段所做的事,效率要低得多。

他们没有狂热,怎么能战胜外敌?

不用恐怖手段,怎么能压服斤斤计较的沼泽派,镇压居心叵测的保王党?

没有最高限价法,怎么能满足嗷嗷待哺的群众的供应?

不进行征用,怎能使军粮充裕?让数十万的共和派军队安心作战?

……

8月底,当巴巴卢、加代、卢韦、蒲佐等人将冈城(卡昂)变成反对山岳派的暴-乱中心之后,布列塔尼地区的保王党人也立即响应参加。与此同时,吉伦特派又在保王党人的煽动下在里昂等地组织了暴-动,包括马赛和波尔多也出现了武装叛乱。等到9月中下旬时,中南部地区已有五十多个省都先后响应了针对山岳派的暴-动。

即便是在逃亡途中与煽动叛乱,吉伦特派依照其一贯的天真浪漫的政治做派,仅仅是通过空洞口号去召南方各省的民众与国民自卫军团结起来反对巴黎,没有在上述地区认真组建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搭建一个高效率的政-府。

由于吉伦特派在巴黎当政期间,对于南部边境的几个军团的显得并不够重视。所以当山岳派将来自兰斯法国的补给供应给瑞士与北意大利军团时,上述军团的指挥官们便纷纷向执掌救国委员会的效忠,参与到镇压国内叛乱的军事行动中。至于东西两个比利牛斯军团也在犹豫数周之后,决定听从国民公会的命令。

出于对那些犹犹豫豫、畏畏缩缩的吉伦特派份子的严重不满,保王党人决定甩掉吉伦特派份子,并逐渐控制了南方各省反对巴黎的叛乱。等到10月之后,形势不再向有利于吉伦特党的方向发展,而是朝着有利于反革-命保王党人的方向发展。叛乱一旦爆发,主张最激烈、目标最明确的保王党人就占据诸多同伙中的上风。这场两个革-命派之间的政治纷争,也最终演变成了革-命与反革-命之间的血腥战争。

在里昂与马赛一带积极组织反对山岳派暴-动的巴巴鲁和雷柏基,在亲眼目睹反革-命的保王党份子堂而皇之窃取了南方独立省份的军政大权后感到异常绝望。心灰意冷的巴巴鲁决定隐居,而他在吉伦特派的忠诚战友,雷柏基最终选择在马赛港跳海自杀了。

在留给世人的遗言中,那个曾于1792年组织过马赛义勇军拯救巴黎壮举的爱国者雷柏基不无悲哀的写道:“我们只想给法兰西祖国疗伤,但却让她受到了最致命的伤害……如果我的死能减轻她的痛苦,我愿意再死去1百次。”

正当安德鲁坐镇东普鲁士与柯尼斯堡,指挥20万法波联军与10万俄国干涉军举行会战时,保王党叛军已经把西部旺代的翁热,中部的里昂,以及南方的马赛变成反对巴黎政权、反对雅各宾派的3个反革-命中心。

再经历了大革-命无秩序混乱之后,作为法国工业中心的里昂非常留恋旧秩序的,那里的丝绸厂、金银刺绣厂、奢侈品贸易,都使它依附于旧时的贵族,以及城市富有阶层。因此,大部分的里昂市民很不喜欢那种胡乱打破旧关系、贬低贵族和教士的地位、破坏工厂的一系列社会变革。

去年8月之后,马拉的一位狂热追随者,夏利埃在里昂国民自卫军和外迁长裤汉的支持下,成功掌握了法国第二大城市的政权。而等到吉伦特派在巴黎失败的消息传来时,里昂的革-命市长便迫不及待的要逮捕吉伦特派份子与该党的同情者。那是吉伦特派的领袖罗兰曾在里昂生活工作了多年。

显然,教士出身的夏利埃忘记了自己身处并非巴黎,而是远离革-命中心的里昂。尽管长裤汉市长在市政厅拥有自己的权力,然而吉伦特派的簇拥者在卢瓦尔省和城市各区的势力更大,再加之保王党贵族与教士们煽动,效忠巴黎的革-命派处于绝对的劣势。

9月,在卢瓦尔省议会的支持下,里昂各区举行了暴-动,市政府被包围并被攻破。长裤汉市长夏利埃在逃亡途中被捕,不久即被处死。为了防范效忠巴黎的阿尔卑斯军团的进攻,孤注一掷的里昂市民在全城设防,构筑工事,组成了一支两万人的军队。此外,军政当局还下令收留逃亡贵族和不宣誓教士,把军队交给保王党普雷西和维里欧侯爵指挥,并与撒丁国王共同策划军事行动。

此时在地中海港口城市,马赛各区的反革-命政治势力已提前联合起来。在英国间谍策划下,大肆挥舞英镑的保王党人将吉伦特派份子成功剔除出了市政厅和国民自卫军的领导岗位。很快,马赛市议会便高调宣布:任何拥护山岳派的人不受法律保护,并募集了一支军队北上支援处于巴黎共和军围攻之下的里昂。

受里昂和马赛两城叛乱的影响,土伦、图卢兹、尼姆、蒙托邦和南方的主要城市的保王党人也很快地采取了同样行动。在旺代地区,保王党贵族与不宣誓教士组织的农民叛军通过一系列军事胜利,已经完全控制本境,并企图占据边境关隘,打开通向革-命的法国,以及同海峡对岸的英国取得联系的道路。

一时间,似乎整个中南部省份都在联合起来向国民公会进攻,对它施加压力。中部受着里昂军威胁,南部有马赛军压迫,西部则有45万旺代军分别进逼,东南部还有两万撒丁王国的皮埃蒙特军,一心想要收复被法国侵占的萨伏伊公国。

尽管兰斯法国的存在,解除了来自来自北方和普鲁士的军事威胁,使得巴黎能将注意力放到南方。然而,英国政-府却在此时看到饥饿可以使巴黎和支持革-命的省份陷于绝境,威斯敏斯特宫在9月之后下令英国本土舰队与地中海舰队封锁巴黎法国的所有港口,并没收驶往法国运送粮食的中立国船只。

这种情况确实使执掌法国政权的山岳派措手不及。但很快,罗伯斯庇尔、丹东与马拉等人都知道威胁他们的一切危险所在:他们要在国内镇压吉伦特派、君主立宪派、保王党人与不宣誓教士等反叛,消除几种不同性质的内战,挽回军事的失败;又要击退整个反法联军,防止巴黎民众因处境危急而惊惶失措。

尽管北方独-裁者一再高调的指责巴黎现行的极不合理的恐怖政策,但在革-命政权受到极大威胁时,安德鲁下令将送往巴黎的粮食从两周一趟,改为3天一趟。不仅仅是粮食,还有武器装备,甚至是动员武装力量南下支援。

等到法俄战争大局已定时,兰斯依照与巴黎达成的互助协议,安德鲁命令夏塞将军指挥的第七军3万人,秘密通过巴黎法国的防区,昼夜不息的赶赴5百公里外的南特,协助当地共和派军队,完成对法国境内最大规模叛军的毁灭性打击。

在巴黎,丹东要求国民公会颁布法令,向全国征集武器、粮食、军需品,号召人民踊跃捐输,“发动公民的力量,征集六十万人的军队。我们应当用大炮来向敌人还击……现在是我们作最后的庄严誓言的时刻:我们将誓死消灭一切暴君!”

总而言之,全体法国人将不分男女老幼,都应响应法兰西的号召,保卫自由。一切物质力量或精神力量,一切政治手段或经济手段,都要为自由服务;一切金属,一切元素,都应用来供应自由事业之所需。希望每个法兰西公民都在即将来临的全国性的政治与军事行动中,坚守自己的岗位,履行各自的职责:

年轻人要去效命疆场,男子汉要去制造武器,运送军需弹药,筹备军粮;

妇女要缝制军服、帐篷,到收容所去看护伤员;

儿童要用旧布改制绷带;

老人要重新担负起前人担负过的使命,到广场上去,鼓舞年轻战士的勇气,宣传对国王们的痛恨,以及对共和国的一致拥护。

公共房屋要改为军营,公共场地要变作工厂,地窖里的土要用来制造炸-药;所有乘骑供骑兵使用,挽马用于拖运大炮;所有猎枪、装饰陈设枪、刀剑、长矛要供对内使用。如果说,共和国好比一个被包围的大城市,那么整个法国应当是一个巨大的军营。

很快,凡年满十八至二十五岁的大部分法国男性都被武装起来;以征集的新兵补充军队,用征来的粮秣供应军用。等到入秋时,巴黎法国动员的总兵额已经超过60万。对于共和派来说,法国变成军营与工场;但对于反对派来说,却是监狱和断头台。

……

第391章 马拉之死(下)

与此同时,丹东创建的救国委员会正逐渐上升为集行政、立法与司法三大权力为一体的革-命机构。等到罗伯斯比尔取代了丹东进入该委员会之后,他便利用圣鞠斯特、库东、科洛-德布瓦和俾约-瓦伦等人,在救国委员会中占据绝对优势。

尽管丹东已主动离开了救国委员会,但罗伯斯比尔依然不放心,他将丹东派人物如塞舍尔和兰代等人赶出了权力中心,并把左右逢源的巴雷尔拉拢过去。

罗伯斯比尔通过掌管舆论和警察部门而掌握了统治权,并和他合作的人分担了各项职务:圣鞠斯特负责监督和检举各党派的活动;残疾人库东负责国家的各项行政工作;俾约-瓦伦和科洛-德布瓦负责各省的事务,卡尔诺负责军事;康邦负责财政;巴雷尔则担任委员会的日常发言人和随时上台的宣传者。

此时,马拉掌握的治安委员会也受到救国委员会的严密监视,那是奥古斯都(罗伯斯庇尔的弟弟)和勒巴等人再被罗伯斯庇尔安插到治安委员会,使得拥有独立职权的治安委员会实际已成为罗伯斯庇尔个人的政治附庸。

……

10月的一天,当丹东不顾朋友们的反对,决意辞去所有公职,并带着他的新婚妻子露易丝和孩子们远离纷扰的巴黎,归隐家乡阿尔西,重回宁静、安详的生活。在那里,丹东可以从清早身穿长袍在花园里自由散步,看着马厩和谷仓,将早饭、中饭、晚饭和下午茶都放在别墅的大树荫下。最为美妙的是没有人来打搅自己,除了与身边的妻子与孩子们,丹东与他人的对话不会超过20句。

然而,就在丹东无限憧憬未来的美好生活时,身为恶客的马拉居然在丹东一家人出发的前一刻主动找到了丹东。事实上,在经历了推翻吉伦特派统治的8月起义之后的两个月时间里,丹东与马拉二人就一直没在私下场合见面过。

8月之后的马拉非常忙,他的24小时只有2个小时拿来睡觉,1个小时吃饭、穿衣和处理家庭的内部事务。除了履行国民公会代表与治安委员会的职责外,马拉还要拨出6个小时不间断“听取不幸来自全国各省民众的诉说,并将它们的苦难与控诉记录在案,并通过陈情书与备忘录的方式转交给革-命机构。”

马拉曾宣称自己在3年以来,每天的娱乐时间从来没有超过一刻钟。所以在9月上旬,马拉再度病倒了。埃贝尔取代马拉成为代表长裤汉的第一代言人。

丹东之所以不愿意见马拉除了后者背叛了对自己的承诺,煽动长裤汉发动了针对吉伦特派的那场起义之外,还有马拉等人对巴黎疯人派(极左派势力)的支持。疯人派的政治代表雅克-卢曾在国民公会的广场上公开指责丹东,当人民继续忍饥挨饿的时候,丹东和他的朋友们就不能享受纸醉金迷、奢侈糜烂的生活,就不能享用白面包和香槟,就不能欢乐的跳舞和歌唱……

而作为对雅克-卢领导的疯人派的一种政治回应,马拉的主要追随者之一,科德利埃俱乐部的新任主-席埃贝尔在《杜歇老爹报》恢复了针对丹东的谩骂与嘲讽,他大声说道:“现在看来,做为一个富人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

令丹东难受的还不止这些。

在新的《嫌疑犯惩治条例》出台之后,巴黎的监狱里关押了上千名“政治罪犯”,很多还是丹东的熟人与朋友。由于治安委员会与巴黎市政厅的反对,丹东甚至不被允许去革-命法庭为身穿牢笼的朋友们去辩解一两句。

当丹东疲以应对各方责难之际,马拉也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那是一种严重的肝病,外加皮肤病,使得马拉无法从病床上起身为丹东说话。而等到马拉病情好转时,心力交瘁的丹东已经辞去在巴黎的一切职务,决心归隐回到阿尔西。

看到马拉来访时,丹东一如既往的准备了一杯普通红酒和两个酒杯,他嘱咐妻子先带着孩子们在楼下的马车里等候会儿,好让自己与老友话别。

“谢谢你,我的朋友,整个巴黎或许只有你今天愿意来为我送行!”丹东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尽管主人的脸上一直挂着一副灿烂的笑容,但无法掩饰眉间一丝忧郁。

“怎么可能,至少还有德穆兰、法布尔、加代、帕雷、埃罗、拉瓦鲁克、塞舌尔以及菲利波等人!”马拉表情冷漠的说。他谈及的上述人等都属于政治立场接近丹东的宽容派,而且昨晚都秘密聚集在商业大院里为丹东践行。

丹东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嘲讽道:“你的治安委员会消息可是真灵通啊!”

马拉叹了口气,“这是勒巴等人今早上报给救国委员会的报告,与我无关,埃贝尔也没参与。事实上,从上个月罗伯斯庇尔接替了你在救国委员会的职务之后,整个巴黎的全部革-命力量就是掌握在罗伯斯庇尔和救国委员会的手中。”

不仅于此,圣鞠斯特甚至提出,在法兰西的和平彻底恢复之前,非常有必要效法古罗马时代的巨头政治,他并不讳言建立这种独-裁政权的动机和目的。他曾经说过:“你们对待那些与新秩序为敌的人,不应再有丝毫姑息,必须不惜任何代价使自由获得胜利。要让法律的威力迅速普及四方,权威到处有所体现!”

总而言之,就是要建立绝对的独-裁专-制的政权。而这,也是马拉非常担心的。虽然他曾经不留余力的宣扬暴力政治,但坚持认为权力必须受到合理约束,而不是让国民公会、救国委员会与治安委员会充当某个人的傀儡与附庸。

但此时的丹东已无能为力了,成为富人与有产者的他只是想着自保而已,所以丹东果断放弃手中的权力,借口生病退隐乡下。

而作为一种政治上的回报,罗伯斯庇尔在国民公会大厅与雅各宾派俱乐部的讲演台上,公开驳斥了极左疯人派针对丹东的“各种谣言与指责”。不久前,巴黎警察局还以煽动暴-乱的罪名逮捕了疯人派的政治领袖雅克-卢。

“保罗,我的朋友!如果你想在巴黎多活几年,要么学会如何闭嘴,要么效仿我一样退隐!”丹东告诫面前这位心直口快的昔日老友。

当丹东创建救国委员会时,就预感到这个可怕的强力政权就此建立起来。担心害怕它首先吞噬了雅各宾派的的敌人、继而吞噬了雅各宾派的和巴黎公社,最后又吞噬了它自身。基于此,丹东才想着竭力帮助吉伦特派渡过政治危机,好让国民公会的力量得到平衡,而不至于一家独大,使得自己担心成为事实。

然而,在大家都不领情的状况下,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枉然。如今的救国委员会在国民公会的名义下支配一切,国民公会成了它的工具。

高级军官、部长、代表政-府的专员、审判法官和陪审团由救国委员会任免;

压制各党派的是救国委员会;

提出各种措施的也是救国委员会。

它通过自己所派的专员控制军队和将领,以无上权威对各郡发号施令,利用惩治嫌疑犯条例任意处分所有的人,利用革-命法庭任意处决人命;利用征用和最高限价法来支配一切财产;利用不敢反抗的国民公会作出控诉国民公会成员的决定……

临走前,马拉轻轻拥抱了丹东,他低声说:“作为医生,我已预感自己的健康状况很难支撑到今年的圣诞节!所以,你不敢去做的事情,我可以!可尽管如此,我还想是希望乔治你能在阿尔西为我邮寄一份新年贺卡。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有机会请转告安德鲁:我内心一直是佩服他的,感谢他曾经拯救过法兰西。尽管这3年多来,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一直变得异常恶劣!”

说罢,马拉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回到阿尔西的第一周内,丹东从德穆兰的书信中了解到,马拉没有听从丹东劝说,居然在雅各宾派俱乐部的一次集-会上公然抨击救国委员会以及罗伯斯庇尔的独-裁专-制,这位人民之友宣称:“绝对的权力,必然会导致绝对的腐败!……那些被权力腐蚀之人的危害性,远比起拜金主义者要更加严重!”

等到第二周,丹东从邻居手中夺过了报纸,那是后者嘴里念叨了有关保罗-马拉的一则重大新闻。就在前天下午,“人民之友”在自己的公寓里,不幸死于一个叫做夏洛蒂科黛的吉伦特派女刺客的匕首之下。此时,死死盯着报纸的丹东眼前浮动着一道道血圈,泪水充满了眼眶。

就在整个巴黎都在为马拉之死而痛苦哀嚎之际,远在阿尔西的丹东却在内心一边又一遍的责备老朋友为何不听自己的劝告……

不久,雅各宾派俱乐部在马拉的悼词中赞颂了他的高尚人格,把他比喻为一位“最优秀的长裤汉”;正在将马拉葬礼当做一种公众节日的国民公会,也接受了来自救国委员会的一项建议,将马拉遗骸送入圣贤祠里安葬。

在圣贤祠的入葬仪式上,罗伯斯庇尔做了一番缅怀“人民之友”的发言。

“……在这个石瓮里装的,是伟大的马拉的心脏,它将在这里永驻,以表对他的追思。这是一个伟人的心脏,让一切叛徒充满恐惧。正是穷凶极恶的叛徒之手,将他从人民的爱中夺走。但我向你们保证:他的人民、他的朋友、他所为之奋斗的事业,依然将长存……此外,我个人已经要求国民公会保护粮食不受投机者,以及为个人私利而不惜饿死人民的那些人掌控。”

第392章 政变与屠杀(上)

安德鲁是在前往波兰首都华沙的途中接到马拉的死讯。

与另一时空一样,刺客夏洛蒂科黛依然是那外表如同天使一般的文弱女孩,一个信奉吉伦特派政治学说的没落贵族后裔,也是17世纪法国最杰出剧作家皮埃尔高乃依的后代。

对于马拉而言,这场刺杀案反而使得名声狼藉的瑞士医生一下子变得“伟大而不朽”,能够在他平生从不曾奢望的神圣殿堂里安息,可以同伏尔泰、孟德斯鸠和卢梭为邻。

只是等到雅各宾派倒台之后,马拉名号就从巅峰永远跌落谷底。从此在巴黎街头,再也看不到马拉的光辉塑像,再也没有以马拉命名的大街。

安德鲁曾想过,如果他不是一个先知先觉的穿越者,也没有革-命之子的光环附身,当自己身处巴黎时,恐怕也将是长裤汉中的一员干将,并与肖梅特等人一样,将马拉视为革-命道路上的导师和引路人。

毕竟,屁股的位置决定了头脑的思维。

叹息过后,安德鲁指示包括《费加罗报》在内的兰斯官方报纸一律低调处理有关马拉遇刺案,但暗地里他依然指示警务部长沙威查明马拉案的某些真相。

因为安德鲁很难理解一个文弱女孩能够轻而易举的成功刺杀巴黎长裤汉的绝对精神领袖。那是柯德里耶街宅邸的安保非常严格,当年安德鲁去找马拉谈判时,楼下就聚集了一大群武装长裤汉,但凡进入该公寓楼的陌生人都要搜身。

基于此,要说这桩刺杀案中没有幕后推手,安德鲁决计是不会相信的。

保王党人,没有这个实力!

在无数次大清洗之后,保王党的势力已在巴黎街头几乎消失殆尽,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继续苟延残喘罢了。

而兰斯这边,完全没这个必要!

那是安德鲁早已明确军情局不得对国内的任何政治人物实施暗杀,除非是投敌卖国的嫌疑。更何况,安德鲁知道马拉已经病入膏肓,很难活到明年。

至于吉伦特派成员,更不可能!

正是场刺杀案使得国民公会收起了心中对吉伦特派的同情而加以严厉谴责,最终导致该党的诸多领袖,诸如布里索、维尼奥、罗兰夫人、加代与布瓦洛等人被直接送上断头台。而在此之前,国民公会的代表曾连续两次否决了罗伯斯庇尔、圣鞠斯特与库东等人提出要将吉伦特派一干领袖送上革-命法庭的议案。

所以,背后的真相似乎已昭然若揭。唯一需要确认的,究竟是谁下令撤走了守护于马拉公寓楼下的岗哨?是谁……

或许真相永远不会浮出水面;即便有了真相,处于某种政治目的的考虑,安德鲁也会下令将真相装入铁柜,重新埋藏于深水底。

几乎是在巴黎出现马拉被杀案的同时,远在2千多公里外的圣彼得堡也爆发一场针对俄国新沙皇保罗一世的阴谋刺杀案。

……

1793年对于俄罗斯帝国而言,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之年。

突如其来的脑中风,使得发誓会在两百年内征服整个欧洲的叶卡捷琳娜大帝最终倒在病床上,数周之后结束了她那辉煌而灿烂的一生;

等到普鲁士化的保罗一世上台之后,这位任性乖张的新沙皇再度让圣彼得堡的市民看到了其父彼得三世时期那种粗鲁、暴戾与不可预测的行事风格;

更让全体俄国人惶恐不安的,是半个世纪以来南征北战从未输过一场重大战争,勇敢无敌的俄国-军队竟然彻底败给法国、波兰与瑞典三国的海陆联军。

越过涅曼河的10万大军大半数被歼,余下被10万法波联军围困于湖泊与沼泽之间,而逃到里加的俄远征军不足3千。

更为可怕的是,12万法波联军已越过了涅曼河,正在继续北上或东进,当下已占领了立陶宛全境,正在向里加与立窝尼亚进军。目前,联军兵锋抵达了西德维纳河西岸,距离俄国波罗的海舰队的冬季母港里加城已经不足10公里,而距离圣彼得堡也仅有5百公里左右;

在波罗的海方向,由于英国海军上校纳尔逊的一时冲动,使得俄国失去了唯一的盟友丹麦,导致俄国海军被法瑞联合舰队封堵在里加湾和芬兰湾,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法瑞海军强行扣押了航行于波罗的海的一切俄国商船,促使圣彼得堡与欧洲各国的海洋贸易额近两个月来直接归零,从而导致众多船主与商人纷纷破产。曾经繁荣无比的圣彼得堡如今已变得商业萧条,人心惶惶,很多人逃离了这座首都。

毫无疑问,俄国人在无限痛恨兰斯法国联合瑞典和波兰针对神圣俄罗斯的入侵时(好像俄国人都习惯于把解放与侵略的两种不同性质进行颠倒),还将矛头焦点直接对准了保守、无能且昏庸的保罗一世沙皇,认为是他将叶卡捷琳娜大帝留下的光荣之国一步步带入衰落,还即将堕入地狱的深渊。

可即便很多俄国贵族内心早已将保罗一世杀死了百遍有余,但绝大部分人不敢付诸行动。那时自彼得大帝以来,圣彼得堡的宫廷内外早已养成逆来顺受的习惯,无论廷臣百姓,大家情愿让鞭子赶着走,也不愿意作主动的自我选择。

唯有的例外,来自圣彼得堡的俄国卫戍部队。纵观这半个世纪历史不得不说,驻防俄国首都的禁卫军都是有着“光荣政变传统”的俄国-军队。

1741年12月,当法国大使拿出金路易鼓动彼得大帝的小女儿伊丽莎白一世篡位夺权时,普列阿布拉仁斯基军团便发动不流血政变,推翻了伊凡六世;

1762年4月,叶卡捷琳娜二世也同样率领禁卫军发动了政变,推翻丈夫彼得三世,将沙皇的皇冠直接戴在自己的头顶;

31年之后的1793年10月,由于鲁缅采夫元帅指挥的俄涅曼河方面军的彻底失败,使得圣彼得堡再度有了实施军事政变的征兆,

圣彼得堡的第一场雪通常会在10月上旬,而等到下旬时,这座城市好几天都纷纷扬扬地飘落着大片大片的雪花。

很快,圣彼得堡变成一个冰封雪冻的世界。

宽大的书房里,背靠长沙发的彼特帕伦伯爵示意那个偷懒的仆役多扔几个柴火到壁炉,好将房间里变得更暖和一些。那是但凡一到下雪天,这位年近七旬的干瘪老头浑身都感觉不自在,以及刺骨的寒冷。

这位帕伦伯爵经历过两次宫廷政变,而且都是下雪天。伊丽莎白一世发动政变时,他是皇家禁卫军的号手,他站在冰冻的涅瓦河上吹响了胜利的号角;等到叶卡捷琳娜二世实施宫廷政变时,彼特帕伦出手阻拦了一支效忠彼得三世的俄国-军队的营救行动。

由于这位俄国贵族一贯行事低调,加之他既没有过人的才华,又没有让小国母叶卡捷琳娜二世临幸他本人的相貌和体魄。所以,彼特帕伦伯爵的仕途一直不温不火,而他参与过31年推翻彼得三世军事政变一事,也很少有人知晓。

等到保罗一世成为新沙皇之后,那些曾参与过1762年政变的军人们,活着的大都被流放到荒芜的西伯利亚(阿列克谢奥尔洛夫伯爵);死了的还被挖出来鞭尸(塔夫里亚公爵波将金),唯独彼特帕伦伯爵不仅活得好好的,还被保罗一世委以重任,担当了首都圣彼得堡军区的司令官。

帕伦伯爵原本以为自己将有惊无险的渡过余下的岁月,然而在两小时前,一个熟人的拜访,却让这位首都卫戍司令如同堕入了冰窖,无法自拔。

访客名叫普拉通朱波夫,从外表上是个身材结实、举止文雅,有着黑头发和棕色皮肤的年轻人,但帕伦伯爵知道这个28岁年轻人的内心里充满了狡诈。

作为前任女沙皇的最后一任情夫,普拉通朱波夫从一开始就显示出了与众不同的勃勃野心和善于玩弄阴谋诡计的伎俩。一方面,他对 60岁的老太婆大献殷勤,弄得多情的女沙皇神魂颠倒;另一方面,他也在竭力讨好女沙皇的秘密丈夫波将金公爵,直到普拉通朱波夫彻底将自己竞争对手踢出宫廷。

半年前,当保罗一世即将成为摄政王之际,普拉通朱波夫便果断的自我放逐到俄黑海舰队,暂时躲避了新沙皇对母亲诸多情夫的大清算。

只是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新沙皇的鹰犬依然将朱波夫从黑海舰队基地里带回圣彼得堡受审。不过,机警的他却买通了看守,继而逃到英国大使馆里躲藏起来。

直到一周之前,普拉通朱波夫才悄悄的走出英国大使馆,从事英国大使所交代的秘密事务,联络首都圣彼得堡及其周边的反对沙皇的政治势力,继而发动军事政变,将昏庸无能的保罗一世赶下台,好让皇孙亚历山大一世继位。

至于英国大使詹姆士霍华德策划推翻保罗一世的原因也很简单,后者已背叛了英俄同盟,居然在冬宫里两度接见担当安德鲁私人密使的丹麦外交官斯文克雷默伯爵,尤其是在事后,保罗一世压根就不准备向盟友进行解释。

毫无疑问,处于内忧外患之下的保罗一世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决定与安德鲁妥协了。或是换句话说,缺乏毅力且性格反复无常的俄国沙皇即将背叛与大英帝国的反法同盟之约定,单方面与兰斯法国缔结合约。

……

第393章 政变与屠杀(中)

就宫廷政变的频率而言,俄罗斯都远高于欧洲各国,与黑海对岸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可以相提并论。特别是在18世纪前期,也就是彼得大帝死后的20到30年间,首都圣彼得堡居然有了8次成功的宫廷政变;至于没能成功的,估计在30次,50次,甚至更多。

可即便如此,发动一场宫廷政变,绝非容易之事。

叶卡捷琳娜二世为了推翻彼得三世的统治,整整隐忍与筹划了5年之久,并用了10万卢布、自己的丰韵肉-体,以及加官进爵的诸多承诺,也仅仅收买了百余名效忠她本人的禁卫军官兵。如果不是彼得三世自毁长城的胡乱指挥,最后还在胜负未知的情况下主动缴械投降,或许俄罗斯还要打出好十几年的血腥内战。

如今的保罗一世尽管在事实上差不多输掉了对法国的战争,但他依然牢牢把持着禁卫军以及首都的卫戍部队。而且早在半年前,沙皇已命令他的爪牙将所有反对或有可能反对他的人,陆续流放到数千公里外的西伯利亚。

好在那个叫普拉通朱波夫的俄国逃亡军官帮了英国人的大忙。那个已过世女沙皇的面首在与叶卡捷琳娜二世进行“枕边游戏”时,无意间了解到现任首都圣彼得堡军区的司令官彼特帕伦伯爵参加了推翻彼得三世的军事政变。

于是乎,从英国人手中接过10万英镑的朱波夫开始在原禁卫军中的同僚那边寻找志同道合之人。一周之后,普拉通朱波夫也找到了帕伦伯爵,要挟其加入到推翻现任沙皇的政变中,否则,彼特帕伦伯爵在21年前推翻彼得三世的“丰功伟绩”将贴满在圣彼得堡的大街小巷供所有人欣赏。但作为一种回报,朱波夫向卫戍司令提供了英国大使赞助的1万英镑,价值20万卢布的金钱。

当然,朱波夫并不是让彼特帕伦伯爵举兵造反,事实上这也绝不可能。除非保罗一世已经身故或是首都的局势变得非常明朗,否则,大部分贵族、枢密院内阁成员与高级军官们是绝不可能卷入这种代价昂贵的政治游戏之中。

“尊敬的帕伦伯爵先生,您即将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让我们的马车能够不受限制的通行于圣彼得堡内外的各个哨所与检查站!”这是政变策划者让首都卫戍司令所做的事情,或者说是第一件事情。

……

在距离外出前一刻钟,已是禁卫军中校的鲍利斯-彼得洛夫神经兮兮的再度检查了沙皇陛下的御驾。这当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从今天一早开始,负责保罗一世安全的彼得洛夫中校就已反复两次检查了整个出行车队。

清晨一起床,彼得洛夫就感觉浑身的不自在,他的头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危机感,似乎有什么重大事件即将发生。等到早餐时分,这位禁卫军中校如往常一般拿起餐桌上的那份《俄罗斯新闻报》。在草草浏览了头版的各种新闻后,彼得洛夫随即将注意力放在第四版左下角的几则不起眼的广告上。

不一会儿,彼得洛夫已经眉头紧皱,那是他读出了众多不相关的广告中隐含的一则密码文:“今日黄昏时分,有人会在街头刺杀保罗一世!”

毫无疑问,这是军情局打破了沉默,再度向他本人进行示警。

自从彼得洛夫中校担当沙皇保罗一世的中校副官后,军情六处驻圣彼得堡主管便主动切断了与冬宫潜伏者的联络渠道。所有信息暂时只能通过刊登于《新闻报》四版面的广告做单方面沟通。目的在于未雨绸缪,防范彼得洛夫暴露身份。

对于来自上级情报的真实性,彼得洛夫从来不曾怀疑过。之前的数次警示全部得以验证,其中包括隐藏于禁卫军中的各种奸细,叶卡捷琳娜二世的中风与死亡时间,以及英国大使馆暗地资助反对保罗一世势力的事实,等等。

基于此,彼得洛夫便在第一时间里提醒保罗一世放弃今天的出行计划,但遭到拒绝。那是虔诚的沙皇今日将出席东正教大牧首的弥撒仪式。不仅如此,固执的保罗一世也不同意更改出行线路和时间,认为这是对上帝与教会的大不敬。

相对于信奉新教的彼得三世来说,保罗一世对于东正教非常虔诚,他不断提升东正教在俄国社会中的地位,允许教会重新插手部分世俗政务,甚至还将50万国家农奴中的20万赠送给了各级教会以及他们的利益合作者。

正是如此,新沙皇在东正教会内部赢得了极高的美誉度。而这,也是保罗一世的优势所在,因为圣彼得堡的宫廷政变者无法煽动起狂热的宗教情绪去反对虔诚的新沙皇。

尽管,彼得洛夫对于固执己见的保罗一世气得吐血,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他不仅告知卫戍司令部需加强道路沿途的安全检查,还擅自将沙皇的御驾换成随行的普通马车,而且六辆马车在外形上几乎是一模一样。对此,中校副官解释说是为了显示对上帝的虔诚与谦卑,保罗一世也好歹接受了。

至于其他的,彼得洛夫也只能祈求于上帝保佑了!

……

由于首都卫戍司令彼特帕伦伯爵的通风报信,使得叛乱分子提前两天了解到保罗一世的详尽出行计划,并已进行了精心的事先准备。

普拉通朱波夫与他的同伙在城市郊外一家杂粮商店里花几百卢布买了一俩白篷布四轮货运大车,两匹驮马。然后,密谋者们还让一无所知的城外工匠加固这辆大车,并在上面装上七八个木桶,周围扎以铁箍……

准备就绪之后,朱波夫等人各自换上俄军后勤军需官的制服,他们凭借帕伦伯爵开具的书信,一路畅通无阻的驾着大马车直接来到属于卫戍司令部直辖的一处军需仓库。

在那里,假冒军需官们卸下所有木桶,搬到一密室里装上了炸药、铁弹、烟火等物,再度将成为炸-弹的数个木桶逐一搬回了马车。临走时,密谋者们还在马车上隐藏了好几只短枪,以及英国人发明的定时引爆装置。

在冬宫通向圣彼得大教堂必经之路上,有一个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广场。这座广场在18世纪时并不宽阔,一片旧式高层房屋把广场挤得十分狭小,一条弯弯曲曲的街道伸展开去,正好把涅夫斯基广场、冬宫与圣彼得大教堂连接起来。这条街道在靠近涅夫斯基广场的那一段,属于阿尼奇街。

在临近中午时分,朱波夫等三人正赶着马车前往阿尼奇街。一人负责赶着马车,前往目的地;后面跟随的朱波夫与另外一个同伴全神贯注的观察四周,并防止凌厉的北风刮走了覆盖木桶的白篷布。等到三个人到达阿尼奇街后,朱波夫就将马车车轴故意损坏,使得这辆货运马车无法前行,不得不卸下马匹,继而停靠在广场与街道的汇合处一侧。

期间,就有两拨军警走过来询问马车为何停在附近。不过当看到对方身上军需官制服之后,便相信了阴谋者的解释,正在等候更换的马车。

三位密谋者前后休息了大约20分钟,分别前他们最后一次相互调整了时间。此时11点30分,距离保罗一世的马车队经过此地,还有大约30分钟时间。

一位同伴表现的惴惴不安,问道:“消息可靠吗?会不会白等了!”

朱波夫瞪了同伴一眼,答道:“绝对可靠!高层内线说他中午必去大教堂做亡灵弥撒,而且乘坐的是倒数第二辆马车。兄弟们,记住了,是倒数第二辆。该死的鲍利斯-彼得洛夫,等到干掉了沙皇,我一定要亲手割断他的喉咙。”

说完,朱波夫拥抱了两位同伴,他迅速窜入数百米外的一栋民宅,并爬上屋顶。等到沙皇马车经过时,他将在那里挥动红旗,给下面的人发出行动信号。

在难熬的等待中,马车附近的两位密谋者突然感受到从冬宫方向传来一阵阵车轮压过石路的响声。不久,街道上开始沸腾起来,有人呼叫着,行人停下脚步,临街的窗户一扇扇打开了,人们一个个探出身子,相互谈论着:“在那里!”

是的,保罗一世的车队过来了,那是六辆四轮华丽马车,哦不对,是六辆普通马车飞驰而来。如果不是走在马车队前面的依然是趾高气扬、鲜衣怒马的禁卫骑兵队,市民们无法相信这就是那位保罗一世沙皇陛下的出行车队。

马车上的玻璃窗都被天鹅绒窗帘遮挡,无法看到内部情景。当一辆接着一辆马车这好似一阵旋风席卷而过时。却很少有人高呼:“沙皇万岁!”更多是对无能保罗一世的鄙夷,市民们在自己心中朝着战败沙皇的马车竖起了无数根中指。

马车附近的两位密谋者收到了屋顶的朱波夫发来的一阵信号,持续挥舞了五次红旗。那是保罗一世车队即将到来,依然是在第五辆马车。

正当距离马车50米外的一个同伙,准备驱赶两匹马到路中央,继而造成道路拥堵,好让炸药距离车队更近。然而,好几名担当前锋的禁卫军骑兵加速脱离了马车队,提前跑了过来。他们挥舞着军刀,骂骂咧咧的将惊慌失措的混蛋和他的那两匹马赶到一个死胡同里老实待着。

数十米外的另外一个同伴有些慌张了,那是他看到也有禁卫骑兵朝自己跑过来,于是提前拨动了白篷布下面隐藏的一个装置,便慌忙躲到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短短两分钟过后,一声雷鸣般的巨响震撼了整个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广场。紧接着一道耀眼的光芒一闪即逝。随后,就是石块、破璃碎片、砖头、瓦片和泥块,像一场稠密的冰雹铺天盖地般地溅落下来。霎时间,喊声震天,恐怖笼罩着街头,有痛苦的吼叫声,有焦的的呼救声……

此时,得到授权的禁卫骑兵们个个手持光闪闪的军刀,用刀背疯狂砍打四处乱跑的人群,竭力将他们赶到道路两旁,以便于让沙皇陛下马车迅速通过。

这种嘈杂和恐慌的局面持续数分钟,直到禁卫军指挥官彼得洛夫中校亲自陪同保罗一世的车队飞驰而去,消失在远方……

30分钟之后,朱波夫才知道,他们暗杀保罗一世的阴谋落空了,更为担心的是还有一名同伴不幸被捕。那一切,都是彼得洛夫心血来潮的命令禁卫骑兵提前清扫道路的缘故。

……

第394章 政变与屠杀(下)

爆炸的巨大响声差不多传遍了整个圣彼得堡,广场周边的很多房子被炸毁,爆炸地点方圆两公里范围内的门窗玻璃都被震破。炸死炸伤的人数众多,现场到处都是残肢碎片。有个女人的胸部被一块飞来的爆裂铁皮削去,落到三楼屋顶。

事后统计,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广场爆炸事件直接造成了二十六人死亡,另有五十多人受到了严重伤害,其中还包括沙皇的好几位近身侍从与枢密院大臣。

尽管经历了未遂刺杀案的保罗一世气得暴跳如雷,吼声连连,但有着虔诚信仰的沙皇还是坚持出席了东正教大牧首亲自举行的宗教仪式。

“找到他们、抓捕他们、杀死他们!”这是保罗一世走下马车,进入戒备森严的圣彼得大教堂前,他对鲍利斯-彼得洛夫中校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仅如此,沙皇还指示闻讯赶来的俄国总检察长萨莫伊洛夫,让后者任命自己的禁卫军中校担当圣彼得堡的特别军事检察官,继而全权负责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广场爆炸(刺杀)案的一切侦办事宜。

当天下午,依照总检察长萨莫伊洛夫与沙皇保罗一世的联合授权,身为特别军事检察官的鲍利斯-彼得洛夫拥有了调查、逮捕与审讯参与叛乱嫌疑人的一切权力。必要时,军事检察官可以命令击毙一切拒绝投降的阴谋者。

俄国的军事检察官属于权势滔天的那种,其权力甚至相当于政府首脑、内务部司法部和部分财政部的权力之和。不仅能调动警察与军队搜捕人犯,还可以绕过法官直接签发刑事逮捕令。另外,沙皇保罗一世还允许彼得洛夫率领圣彼得堡各处的禁卫军士兵,在他们所怀疑的任一阴谋者的藏匿之处实施搜查与逮捕。

从理论上说,整个圣彼得堡除了几座皇宫和外交使馆,身为特别检察官鲍利斯-彼得洛夫都能随意闯入,并进行强行搜查,逮捕与审讯他们想要的嫌疑犯。

黄昏时分,彼得洛夫最终从奄奄一息的重要嫌疑犯嘴里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至于那位人犯就在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广场上被捕的前禁卫军中尉列昂尼德。

此时此刻,可怜的列昂尼德已在军事检察官的审讯室内被活活折磨了3个多小时。这个前禁卫军中尉不仅失去了一只眼球、右手的全部手指,以及满嘴的牙齿,还数次昏厥过去,又再度被军警拿冰水淋头浇醒,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

深夜时分,彼得洛夫匆匆忙忙的赶往了冬宫,向惊魂未定,还在枕头下藏着一把上膛手枪的保罗一世陛下,汇报了未遂刺杀案的最新进展与审讯结果。

特别检察官说道:“目前可以肯定,阴谋案的直接主谋是前禁卫军少校普拉通朱波夫,还有他的两个助手,列昂尼德和拉夫连金。其中,罪犯列昂尼德已死于审讯室;罪犯拉夫连金因为在其住所拒捕而被当场击毙;至于罪犯朱波夫至今下落不明,但我怀疑他是受到英国大使詹姆士霍华德爵士的秘密保护。

……此外,依据列昂尼德等人交代的口供,以及检查官办公室目前的调查结果,估计在圣彼得堡还有多位军政高层卷入到这次阴谋案。”

说到这里,彼得洛夫停了下来,那是他在等候沙皇的指令。

保罗一世很是紧张的朝着已关闭的书房大门望了望,似乎担心会有叛军冲进来。他迟疑了好一会儿,又问道:“确定有谢苗诺夫近卫团的人参与吗?”

此时16岁的皇储亚历山大帕夫洛维奇就在谢苗诺夫近卫团中服役,担当中尉炮兵连的副连长。让保罗一世非常紧张原因是在于一周前,他本人刚刚签署了一道《皇位继承法》,从而改变了彼得大帝时代的做法,依照新法律的规定:君主不得擅自指定皇位继承人,君主的长子自然而然地就是俄罗斯帝国的未来沙皇。

说明一点,保罗一世执政的时代立法频繁,在他统治的短短五年多时间里,总共签署了2千余项法律,平均每个月就有40项法令出台。但被后世俄国历史学家唯一赞扬的,就是这个《皇位继承法》,它的颁布将使得今后的沙皇继承问题不再变得血腥无比。

也是基于这项法律,一旦保罗一世驾崩,皇储亚历山大将自动继承皇位。所以,生性多疑的保罗一世怀疑曾与自己争夺过皇位继承权的大儿子兼皇储的亚历山大也参与了这桩阴谋爆炸案。

对此,彼得洛夫坚定的摇了摇头,尽管皇储亚历山大一直对自己抱有深深的敌视态度。那是他曾拒绝亚历山大的请求,坚持依照沙皇保罗一世的命令,将皇储童年时代的一位玩伴随同他的家族,集体流放到荒无人烟的西伯利亚。

出于本心,这位特别军事检察官非常希望能将不喜欢,甚至是厌恶自己的亚历山大皇储拖到刺杀保罗一世的阴谋案中,可惜他没有找到任何有说服力的证据。由于沙皇最信赖的妻子玛丽亚费奥多罗夫娜(原符腾堡女公爵)的存在,使得一切针对皇储亚历山大的诬告和诽谤都很难奏效。此外,亚历山大王储还拥有俄国半数政治势力的支持,彼得洛夫没办法应对太多的背后黑枪。

听到这里,保罗一世长舒了一口气,将忐忑不安的心情平复了下来,他接着追问道:“你刚才说过怀疑还有很多贵族高官参与了阴谋叛乱,他们是谁?”

事实上,每一个喜欢西方文明的圣彼得堡贵族都非常厌恶保罗一世。上台伊始新沙皇就明确下令,没有枢密院的批准,禁止军队中贵族出身的服役人员转业,禁止非贵族出身的人获得贵族身份,而且以后贵族名号只可世袭,不得册封。

此外,贵族子弟不准去欧洲学习,同时还禁止进口欧洲的商品,包括服装、书籍、乐器,甚至属于兰斯法国的乐谱和歌曲都不准。诸如此类规定繁多,保罗一世无非是想把整个贵族阶层和整个俄罗斯变为准军事化的驯服工具。

不仅约束着贵族,保罗一世还加强对民众的监管,无微不至地控制所有人的日常生活,连最小的细节也不放过。从登基之日的当天开始,新沙皇颁布的法令像暴风雪一般铺天盖地而来,约束着俄罗斯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

保罗一世尤其注重衣着和外表方面的规定,下令所有人都必须在头发上扑发粉,并把头发梳起来背到后面去,露出额头。圆帽子、低领衣服和燕尾服都是法律命令禁止的穿戴,裁缝、帽匠和鞋匠必须把设计图案呈给沙皇,审批通过后方可开工。着装违规者将受到逮捕,被处以罚款,并领略监狱铁窗的风味。

此外,保罗一世签发了严格的行为规范,把俄罗斯人民的社会生活彻底管束起来。他告诉人们什么东西可以阅读,什么地方可以旅游,甚至该用何种方式进行娱乐活动。葬礼、婚礼、音乐会以及其他社交集会通通配有相应的法规。如果有人想举行一场聚会,那他们必须事先申请聚会许可,而且聚会现场还通常会有一位穿制服的警察监督大家是否遵守“忠诚、得当和严肃”的标准……

“陛下,这只是我个人结合罪犯的口供,目前掌握情报的一种推测。”彼得洛夫中校一边用词谨慎的说,一边还从军装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份名单,继而展开,逐一念道:“圣彼得堡军区的卫戍司令官彼特帕伦伯爵,他给予阴谋者开具了自由进出圣彼得堡的特别通行证。据查此人也参与过1762年的宫廷政变;

军需副总监尼基塔彼得罗维奇帕宁男爵,阴谋者制造炸药的火药、枪械与制服都来自他管理的军需品仓库;

波罗的海舰队指挥官里巴斯海军少将,是他从宫女那里预先得知了陛下乘坐马车序列的讯息,秘密告知了罪犯普拉通朱波夫等人;

另外,还有圣彼得堡市政厅的官员……”

未等特别军事检察官把名单念完,原本已经恢复平静的保罗一世再度暴跳如雷,他大声嚷嚷道:“这些人都是无耻的罪犯,是该死的凶手,是罪孽的弑君者,必须都抓起来,统统抓起来!找到他们、抓捕他们、杀死他们!一个不剩!”

至于元凶之一的英国大使詹姆士霍华德,两人都选择性的遗忘了。不仅仅是詹姆士霍华德拥有外交豁免权,更重要的是英国大使是对俄贷款的监管者,一周内还有150万英镑的英国军费援助即将抵达内阁枢密院的指定账户。

彼得洛夫中校一口回绝道:“抱歉陛下,我目前手中关键证据不足,无法实施抓捕,而且内阁枢密院与总检察长萨莫伊洛夫也出面加以制止。”

赶在沙皇下一次怒吼之前,军事检察官又急忙解释说:“不过,我已经拟定了一个引蛇出洞的方案,不仅能绕过枢密院、总检察长与高等法院设置的法律障碍,还能将所有参与叛乱分子的阴谋者一网打尽,一个不剩的统统干掉。不过这项行动需要陛下您的通力支持与配合,而且决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等到一小时后,当彼得洛夫从皇宫出来时,他已经晋升为禁卫军骑兵上校。出门不久,在转入涅瓦河边的彼得大街时,这位行走黑暗中的军事检察官看到皇储亚历山大在一辆外表朴素无华的黑色马车上正搂着另一个女人热情亲吻。

由于距离并不远,加之煤气灯的照亮,视野极好的彼得洛夫上校看到非常清楚,那个女人绝不是皇储新婚妻子伊丽莎白,而是亚历山大的胞妹叶卡特琳娜公主。事实上,军情六处驻俄国主管曾从安德鲁统帅那里给彼得洛夫秘密转送过一系列“先知先觉”的情报,这其中就有关于圣彼得堡皇宫内部的诸多宫廷秘史。

只是如今,皇储亚历山大与其胞妹通奸的秘史,彼得洛夫上校还不想拿来大肆渲染。军事检察官准备收集到足够的证据,留到必要的时候再亮相出来。

……

第395章 政变与屠杀(续1)

就在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广场爆炸案的第二天下午,保罗一世随即以自己的私人名义,第三次邀请克雷默伯爵来皇宫里做客。

毫无疑问,这位丹麦伯爵还拥有一个半公开的特殊身份,安德鲁的私人密使。只是在前两次的会晤中,固执己见的俄国沙皇一方面拒绝派使团南下柯尼斯堡或是华沙,同法国人举行和谈;另一方面,也不允许处于法波联军团团围困中的鲁缅采夫元帅和他麾下的4万多俄军官兵缴械投降,甚至还命令鲁缅采夫元帅强行突围。

此时,冬季已降临东欧平原,从涅曼河到涅瓦河一带,甚至是整个芬兰湾都即将进入封冻期。从18世纪开始,守卫圣彼得堡的俄军舰队主力都要进驻从不封冻的里加军港,然而在今年11月之后,整个里加湾的俄国海军不得不在待在圣彼得堡里过冬。

这项撤退令源自俄国波罗的海舰队新上任的司令官乌沙科夫将军的强烈要求。因为就在数天前,法军地面的重炮部队已经打垮了里加城外的海防要塞,用不了几天,整个俄军舰队的冬季基地连同里加城都会暴露于法军猛烈炮火之下。

不过,在俄军舰队仓皇的转移途中,一直在里加湾一带进行巡航,严密监视的瑞法联合舰队却始终按兵不动,远远坐视敌舰队主力安全驶离。

“这是安德鲁统帅在向陛下您,以及圣彼得堡表达一种善意!”丹麦伯爵一边漫不经心的喝着品质不佳的咖啡,一边在耐心的向保罗一世解释说。

事实上,安德鲁自己也非常担心俄国佬破罐子破摔,干脆让残存的俄军舰队在乌沙科夫将军率领下化整为零,在波罗的海南岸一带大打海上游击战和破交战。毫无疑问,那将是一场两败俱伤的尴尬局面。即便法瑞联合舰队能够围歼所有俄海军舰船,但波罗的海南部的贸易航线将由此陷入瘫痪,得不偿失。

如今,由于波罗的海联合舰队对芬兰湾长达两个多月的武装封锁,直接导致圣彼得堡的可可、咖啡与蔗糖价格涨到了天价,就连俄国皇宫里,保罗一世用于招待外国贵宾的可可、咖啡等热饮都属于中下等货。

看到沙皇始终沉默无言,安德鲁的丹麦密使放下咖啡杯,他再度补充道:

“即便法军占领了里加城,但城市上空依然飘扬有象征罗曼诺夫皇族的双头鹰旗。换言之,法军只是暂时占领里加城罢了,它依然属于俄罗斯帝国。

如果陛下同意法俄双方举行和谈,鲁缅采夫元帅以其麾下俄国远征军中的大部,能在新年到来之前安全的回归俄国境内。至少来自军事贵族派的政治压力会小很多。而且双方一旦合约达成,安德鲁统帅还希望与俄国达成反英同盟。”

此时,保罗一世已品味到丹麦伯爵最后两句话中的含义。在第一次会晤时,鲁缅采夫元帅写给沙皇的书信已通过丹麦伯爵交给了保罗一世。尽管那个老滑头口口声声发誓要永远效忠沙皇陛下,为帝国尽忠,但字里行间透露的真实情况却是4万多俄军已经无力再战,只能从全军覆没与主动投降中进行唯一选择。

至于那项反英同盟,的的确确打动了保罗一世的心。尽管他依然不太相信法国佬的保证,但他也非常清楚在安德鲁一意孤行的灭亡普鲁士之后,兰斯法国与英国事实上已经走到了战争边缘,随时可能大打出手,而那时……

面前的丹麦密使与鲁缅采夫元帅的书信都在劝说保罗一世,如果忍辱负重的沙皇能促使被俘的贵族军官活着回来,至少军事贵族派会一如既往的站在保罗一世身边。至于那些灰色牲口如同广袤平原庄稼地里的韭菜,永远都割不完。

何去何从?现在必须做出最后的决定了!

否则,即便保罗一世成功镇压了国内的阴谋党和反对派,然而处于持续动乱中的俄罗斯帝国势必或将亡于法国人、波兰人与瑞典人的联合。基于此,保罗一世首先决定向外妥协。那是种种迹象都表明,法波瑞联军的最高统帅,事实上的独-裁专-制君主,安德鲁不打算干掉自己,或是灭亡俄国。

等到送走了丹麦伯爵,保罗一世随即将枢密院内阁的八位成员召集到皇宫的书房里。数小时之后,总检察长萨莫伊洛夫的马车趁着夜幕驶入了丹麦大使馆。

在外国使馆里,那位俄国总检察长正式告知克雷默伯爵,沙皇保罗一世与枢密院内阁将授权卡霍夫斯基将军作为俄方的首席代表,即日率领一支使团赶赴华沙,与安德鲁统帅举行双边与多边的和平谈判,继而早日结束这场“不幸战争”。

一周之后,在收到保罗一世的亲笔信时,被围困于克卢瑟与埃乌克一带的鲁缅采夫元帅最终下令4万多俄军官兵放下武器,停止抵抗,继而走进了法波联军为他们设置多时的战俘营。在那里,还有数周前陆续被俘的另外4万俄国士兵。

与此同时,法军和他们的盟军也陆续停止了冬季攻势,就地组织防御。

在芬兰战场,瑞典军队早在入冬之前止步于卡累利阿地峡的北段,并就地构筑了一道道坚强的防线,还将注意力转移到围剿投效俄国的芬兰叛军。

在东面战场,法军接管里加城的防务之后,没有越过正在冰冻中的道加瓦河,继续向东进攻立窝尼亚,或是向北入侵爱沙尼亚。直逼圣彼得堡;

在东南面战场,东布罗夫斯基将军在当地爱国者的协助下,成功收复了第聂伯河以西的加利西亚和沃利尼亚等地之后,同样得到了统帅部暂停进攻的命令。上述区域大致位于今天的白俄罗斯、乌克兰两国与波兰的东部边境一带。

此外,依照安德鲁的命令,法瑞联合舰队还有选择性的释放了一批被扣押的俄国商船。当然,这些商船及其货物半数都归属于俄国皇室罗曼诺夫家族名下,余下的都是内阁枢密院成员,以及众多军事贵族家族的优良资产。

……

11月上旬的一天,天气变得寒冷起来。在圣彼得堡北郊,濒临芬兰湾的谢斯得-罗列茨克镇上一座外表不起眼的老房子里,驻防该地的海军少将里巴斯见到了正被圣彼得堡数万军警四下通缉的广场爆炸案主谋,普拉通朱波夫少校。

里巴斯将一份装有英国护照,以及5百英镑的大信封交给逃亡者面前,他嘱咐说:“这是帕伦伯爵和帕宁男爵让我交给你的,今晚9时,港口上会有船送你到哥本哈根。”两天前,在法瑞联合舰队已允许部分俄国船只进出于芬兰湾。

朱波夫只是冷冷一笑,他不以为然的将大信封推到里巴斯那边,语出讥讽道:“你和帕伦伯爵、帕宁男爵一样,都是一些胆小怕事又自作聪明的家伙,天真的以为只要我逃了或是死了,保罗沙皇和他的鹰犬就不会注意到你们了?”

这位俄国第一号通缉犯也不是傻瓜,他毫不怀疑只要今晚自己登上那艘商船,就会被人拖进装有石块的大木箱里,最后沉到芬兰湾的某处深海底。

所以,朱波夫必须想法自救。至少他曾是眼前这个海军少将的恩人,是自己向在死了的老巫婆的身体上推荐了里巴斯,让后者从一个寂寞无名的海军基地少校一跃成为俄国海军少将,波罗的海舰队的第3号人物。

此时,低垂头颅的里巴斯始终一语不发。的确,自从爆炸案的第3天开始,他便感觉到身后有人在暗中跟踪自己。尽管彼得洛夫一直没有采取行动,但里巴斯知道对方在等什么,最新的叛国证据或是来自沙皇彼得一世的抓捕命令。

由于在爆炸案现场有列昂尼德中尉被禁卫军抓获,使得自己身份暴露的危险已经大大增加。那是里巴斯是少数几个知道沙皇具体行踪的人。只要彼得洛夫不是笨蛋,几次询问与排查之后,自然而然的就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至于圣彼得堡军区的卫戍司令官彼特帕伦伯爵,以及军需副总监尼基塔彼得罗维奇帕宁男爵二人,也同样逃不掉。

看到对方犹豫不决的表情时,朱波夫嘴角不时露出一丝奸笑,他悠然自得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雪茄,点燃抽了起来。又过了好一阵,朱波夫这才慢吞吞从嘴上拔出雪茄,轻轻的弹掉烟灰,并继续煽动说:

“我的朋友,我毫不怀疑,那个彼得洛夫已经派出军警暗中监视了参与爆炸案的所有人。嘿嘿,想要活命吗?那必须干到底,只要沙皇保罗一登天,亚历山大皇储上台,我们就是俄罗斯帝国的有功之臣,就能彻底洗清叛乱的罪名。”

就在朱波夫如簧之舌鼓动里巴斯继续“干大事”之际,那是惶恐之中的帕伦伯爵和帕宁男爵二人派人来找里巴斯。让后者暂时不要送朱波夫少校“上路”。

因为沙皇的罪恶鹰犬彼得洛夫上校同样也盯上了他们,并从住所到办公室及路途中都有不少暗哨尾随,而且堂而皇之的压根都不在乎暴露行踪。

所谓上贼船容易,下贼船艰难。

彼得洛夫既然敢明目张胆的跟随首都卫戍司令等一干军中高层,自然是掌握不少关键性的证据。事实上,军事检察官已在今天上午连续抓捕了卫戍司令部与后勤军需部的好几位中下级军官。在一番威逼审讯之后,难保不有阴谋暴露出来。

或许其中最轻的一项罪名,就足以让帕伦伯爵、帕宁男爵与里巴斯少将等人流放到数千公里外的西伯利亚大荒漠。

既然如此,还不如进行殊死一搏。

那是帕伦伯爵等人刚刚得知,沙皇保罗一世决定在他登基1百天的那一日赶赴南方50多公里外,曾经居住了近十年的加特契纳宫,并在那里举行一场声势浩大的军事演习,继而号召全俄罗斯的普通民众奋起反击20万法波联军即将到来的大举入侵。

……

第396章 政变与屠杀(续2)

第396章 政变与屠杀(续2)

位于圣彼得堡与加特契纳宫的中间,有一座1728年开始存在的“皇村”(今天的普希金城)。镇子上有一座具有俄罗斯样式巴洛克风格的叶卡捷琳娜宫,那曾经属于彼得大帝的妻子叶卡捷琳娜一世的私人宫殿。

整座宫殿青色的涂饰给人清凉的感觉,特别是北部楼房的礼拜堂上方顶有五个金金灿灿的“洋葱头”,显得光彩夺目。

从伊丽莎白一世延续到叶卡捷琳娜二世时期,近郊皇村被两位女皇视为的夏宫而下令陆续扩建,与圣彼得堡的冬宫齐名。也是在这一时期,建筑师卡梅隆按照古典主义风格对宫殿进行了改建,在南郊修建了一座效仿凡尔赛式的大花园。此外,还有了“亚历山德罗夫宫”、“音乐厅”、“琥珀厅”,皆是美焕绝伦。

等到保罗一世先为摄政随后登基,也许是基于对母亲叶卡捷琳娜二世的深深厌恶,新沙皇这半年多来一直未曾涉足过这座叶卡捷琳娜宫。不过,情况在两天前有了变化,那是从圣彼得堡前往加特契纳宫之前,沙皇保罗一世决定在皇村里留住一夜,借此来感恩姨祖母伊丽莎白一世对自己的庇护。

最近在圣彼得堡曾有传闻,宣称保罗一世之所以能毫发无损的逃过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广场爆炸案中,源自彼得大帝小女儿伊丽莎白一世的暗中庇护。

当然,此谣言纯属无稽之谈。倘若伊丽莎白一世的庇护真得管用的话,保罗一世的可怜父亲,那位彼得三世就不会被叶卡捷琳娜二世夺取了皇位,更不会死于妻子的众多情夫们发动的那场宫廷政变中。

可无论外界如何猜想,固执己见的保罗一世的已决定将留宿皇村一夜,只为瞻仰姨祖母伊丽莎白一世生前最喜爱的宫殿。

……

从望远镜里,躲在低矮灌木林里的朱波夫看清了从马车走下来的保罗一世那副丑陋无比的模样。等到30分钟之后,朱波夫将侦查到的消息报告给数公里外的里巴斯将军。后者也是奉命于明日率领一支海军陆战队加入到加特契纳宫广场的大阅兵仪式。

行军帐篷里,里巴斯屏蔽了左右,仅留下身穿俄国冬天常用的灰色单排扣式样,带有黑色领口和肩章大衣的“伊万诺维奇上尉”。由于需要暂时隐姓埋名,朱波夫便以里巴斯副官的身份出现在波罗的海舰队的海军陆战营地里。

依照计划,刺杀行动将由朱波夫全力配合里巴斯将军执行,务必保证保罗一世活不过明天8点。让沙皇的马车无法抵达加特契纳宫广场上阅兵;

与此同时,圣彼得堡军区的卫戍司令官彼特帕伦伯爵将在明天拂晓时分于圣彼得堡发动军事政变,控制包括军港、枢密院政-府、皇宫在内的各个要害部门;

帕宁男爵负责带兵闯入圣彼得堡皇宫,强行将“患病中”的亚历山大皇储送到圣彼得大教堂里,并由东正教大牧首举行下一任沙皇的登基仪式。

倘若途中有任何意外,上述4人以及他们的家族毫无疑问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等到身旁再无杂人,里巴斯很是紧张的问道:“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朱波夫摇头说:“保罗一世临时将扬科维奇将军的轻骑兵旅调来守备皇村。我们在那里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

扬科维奇的轻骑兵旅下辖近卫骠骑兵团和近卫哥萨克团,骑兵军官一律着猩红色大衣阅兵礼服,饰有醒目的银色十字架。

朱波夫看了满脸严肃的海军少将一眼,他忽然头向后一仰,哈哈大笑起来:

“这才是我们的机会,将军先生!我曾在皇宫禁卫军里待了整整10年,知道这些骄兵悍将都会在后半夜个个喝得伶仃大醉,不省人事。此外,我还看到有运送伏特加酒的好几辆货车进入了叶卡捷琳娜宫的军营。所以准备吧,明天凌晨3点到3点半之间将是我们发动攻击的最佳时间。”

安德鲁曾与法国将军们讨论俄国-军队时,曾经戏言俄军获胜有五大法宝:冬将军、祈祷、刺刀、伏特加与高喊的乌拉。

由于“冬将军”只存在于东欧大平原,所以俄国人只要一出该区域便是胜少败多,即便是获胜那也是惨胜;祈祷属于宗教信仰之力,这方面东正教的确比起天主教、其他新教更要强大一分;刺刀是士兵手中最可靠的武器,尤其是对缺乏弹药的俄国人来说;而伏特加酒是比面包更好的粮食,拥有火焰更高的热能;至于高喊乌拉,可以激发体内蕴藏的全部能量,至少死得时候也不太痛苦。

当年,叶卡捷琳娜二世起兵造反时,主要是依靠谢苗诺夫斯基近卫团同伊斯马依诺夫斯基近卫团这两支部队。而时至今日,由于皇储亚历山大对推翻保罗一世一直态度暧昧,上述两个近卫团的军事主官们也先后拒绝了朱波夫与里巴斯的鼓动,只是表示将在局势明朗之前,继续保持武装中立。

很显然,沙皇近卫团内的官兵大都为身份显赫的大贵族与大农奴的继承人,平平安安的他们就能继承大批农庄和无数农奴,犯不着为了风险极高的宫廷政变而丢了脑袋。基于此,支持政变的多为家族没落的贵族子弟,想奋力一搏成为波将金第二,尤其是里巴斯将军麾下的海军陆地营。

第二天凌晨三时左右,天空依然漆黑一片,仅有军营四周的篝火附近才有亮光。不久,有马拉货车悄悄驶入了皇村郊外的海军陆战营地。此时,里巴斯将军已将海军陆地营的5百多名官兵召集到营地前的一片空地上。

站在几个弹药箱拼成的简易高台,里巴斯将军先是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摸了摸自己嘴毛,继而他高举手臂,示意士兵们安静下来,接着手指皇村一侧,说道:

“海军的弟兄们,大家都看到了,那些无能且该死的近卫士兵能在宫殿里舒舒服服的享受着暖烘烘的壁炉,香喷喷的面包和喝不完的上等伏特加。而我们,曾在波罗的海同瑞典人、普鲁士人、波兰人以及法国人浴血奋战的英雄却只能睡在到处漏风的帐篷里,忍饥挨饿不说,还要忍受近卫军的耻笑,这公平吗?”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海军士兵们一个个气愤填膺的振臂高呼。

里巴斯在台上欠了欠身子,因为是卯足了劲大声讲话,将军的脸上都涨红了脸,他继续说道:“我也觉得很不公平!所以,我就去了皇宫那里想给大家讨个公道,至少能有酒水。但却没有任何结果,我本人还被保罗陛下训斥了一顿。”

官兵们一下子愣住了,尽管他们非常感激长官仗义执言给弟兄们讨要伏特加,可一旦涉及到了“沙皇爸爸”就似乎感觉大逆不道了。

“于是,我很不服气的在皇村入口,命令我的副官夺走了专属近卫军的一车补给马车,并将它们运到营地里。大家都来看看吧,这是什么?”

一得到里巴斯示意,手举火把的朱波夫下令守在白帆布马车旁的几个士兵立刻砍断马车三面的厢板,于是上千瓶伏特加酒就出现在官兵们面前。

“这些都是弟兄们应该得到的,一个人两瓶,快来吧!”朱波夫不断的晃动着火把,还拿起一瓶伏特加酒,对着海军陆战营的士兵大声嚷嚷。

原本沉默无语的官兵们一下子变得快乐起来,靠近马车的二十多个人飞奔过来,主动为伙伴们分发伏特加。片刻之后,士兵们已将一瓶瓶的伏特加酒敲去了瓶颈,一个个仰头畅饮起来,已有人兴奋的抽出军刀朝天空肆意挥舞。

高台上,里巴斯将军依然在延续他的鼓动之词。

“大家都看到了吧,我们一无所有,所有薪资连家人糊口都不够,更别说其他的了,我们父母、兄弟和妻子依然像个奴隶一般干活与生活,更糟糕的是我们的孩子会一辈子担当下等人,是的,是下等人,只能依靠近卫军老爷们留下来的一点点残羹剩菜来勉强度日。而这一切根源是什么呢?

是我们沙皇陛下,一个薄情寡意,一个昏庸无能的家伙!

没错,他只会给那些拍马屁的无能混蛋下发伏特加;他只会向强大的法国佬卑躬屈膝。所以,这不公平!我们希望得到公平,而要等到公平,就必须冲击皇宫里面,推翻无能的保罗一世和他的近卫军!”

听到这里,喝得醉醺醺的士兵们纷纷拔出军刀,继而发出一阵可怕的叫声。

“冲击皇村!……干掉保罗沙皇!干掉近卫军……迎接皇储登基!……我们就是近卫军!”

当看到士兵们狂热情绪被煽动起来后,已经登上战马的里巴斯将军与朱波夫少校二人相识一眼,脸上都露出喜悦的神色,显得兴奋不已。而在他们身后,海军士兵们一手举着军刀,一手拿着伏特加,浩浩荡荡朝着叶卡捷琳娜宫里杀过去。

在这5百多名政变官兵高声着“乌拉!” “乌拉!”一窝蜂的冲到宫殿广场时,里巴斯与朱波夫发现整个皇村依然呈现出一片死寂,负责沙皇身边警卫的两个近卫骑兵团,居然没动一丝动静。

“该死!有陷阱!”当朱波夫看到两个信号弹在夜空中升时,第一时间知道落入敌人设置的陷阱里,他想着调转马头逃命,但为时已晚。

在宫殿四周埋伏已久的骑兵飞驰过来,他们首先向叛军发射一排排子弹。海军士兵们个个毫无准备,惊恐乱叫,数十人瞬间便倒卧在血泊之中。随即,骑着高头大马,张牙舞爪的近卫骑兵们高举马刀,朝着叛军这边压过来。

上千名骑兵们把5百叛军逼到开阔地带,并来回的奔驰与砍杀。顿时,美丽的皇村成了大屠杀的乐园,城镇上空弥漫着血腥的气氛。枪声和砍杀声,怒骂声及各种惨叫声混杂在一起,震响了清晨的夜空。

十分钟后,看到大局已定时,近卫军指挥官扬科维奇将军便询问身边以钦差身份督战的军事检察官,是否可以接受叛军官兵的投降时,彼得洛夫上校表情冷漠说道:“尊敬的将军阁下!请记住,沙皇陛下的命令是不留一个!”

随即,扬科维奇将军下令左右:“一个活口都不抓,要无情的镇压!”

第397章 道加瓦河上的和平(上)

萨克森选帝侯兼波兰国王奥古斯特三世在离开华沙前,曾反复告诫那些因为争权夺利而竭力想要与俄国重新修好的波兰大贵族,尤其是恰尔托雷斯基家族和波托茨基家族。他说:

“先生们,请永远记住,千万不要信任野蛮的俄罗斯人,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蒙古人(鞑靼人)野蛮的血液(基因)……所以,与俄国人打交道的最安全方法,就是全副武装的远离俄国人到10里格之外。”

在奥古斯特三世死后不到10年时间,他的预言不幸言中了,波兰-立陶宛联邦遭遇了叶卡捷琳娜二世所主导的俄普奥三国针对波兰的第一次国土瓜分。曾经拥有1百万平方公里面积,1200万人口东欧大国在1773年就一下子损失了30%的土地和40%的人口。20年后,俄普第二次瓜分波兰……

毫无疑问,欧洲人对俄罗斯的鄙视,比对其他那些斯拉夫民族(普鲁士、波兰)还严重的多。因为俄罗斯曾经被蒙古金帐汗国统治,这是一个多民族组成的庞杂联合体。有作为征服民族的蒙古族,还有钦察人,突厥系人种,土库曼人等等。对身份和血统要求很高的欧洲贵族来说,这显然是难以接受的。

需要说明的,在18世纪的勃兰登堡-普鲁士王国中,勃兰登堡属于日耳曼人,而普鲁士大半为信奉新教的西斯拉夫人。

此外,俄罗斯的近代发展史根本就是一部血腥战争史。这个内陆国度为了能获得一个理想的出海口,从励精图治的彼得大帝到野心勃勃的叶卡捷琳娜二世,一代代沙皇不断向西扩张,先后打败了波兰、瑞典、普鲁士、萨克森等国,总算在波罗的海边建立了一个全新的俄罗斯首都,圣彼得堡。

然而,俄国的君主们并不能满足,那是波罗的海其实是一个内海,他们依然被英国人关在北方的冰天雪地里。为了获得南方的温暖土地,俄国-军队又不断南下,经过长久艰苦卓绝的俄土战争之后,最终获得了克里米亚等黑海出海口。

俄国人不仅对外人狠,对自己人更狠。

事实上,俄国弑君历史源远流长,历任沙皇中过半数遭遇谋害,妻子为夺权杀死丈夫,贵族除掉不听话的君主,已成为其政治生活中家常便饭的事情,俄国公众早已习以为常。

统治俄国长达3百年的罗曼诺夫家族,或许是欧洲命运最为悲惨的皇室。每一位励精图治,愿为俄罗斯帝国开创希望与富庶的英明君主,其结局都是死于非命。比如说,那位将落后保守的北方冰雪小国,一手带入欧洲强国之林的彼得大帝,就死于他的第二任妻子。

当然,俄国宫廷与官方对外的宣称,是彼得大帝不幸死于中风。可自从彼得大帝之后,每一位被推翻或暗杀的俄国沙皇,其死因都属于“中风”之列,这其中包括多年之前因宫廷政变而被处死的彼得三世。

以至于18世纪时期,一位西方外交官尖酸讥讽的向圣彼得堡提出建议:“俄国人应该发明一种新的致命疾病,以便解释俄罗斯皇帝之死的原因。”

当然,俄国的最高统治者-沙皇,哪怕彼得大帝与叶卡捷琳娜大帝,从本质上来说,他们仅仅是维护大贵族与大农奴主统治的工具。当君主与之利益符合时,贵族会表示尊敬与顺从;反之,大家就兵戎相见吧。

历史上,俄国贵族的弑君行动也不是每次都能如愿以偿的获得成功。在叶卡捷琳娜二世时代就成功平息了莫斯科贵族们幕后煽动的“普加乔夫起义”。不久之后,这位女沙皇又运用高超的政治手腕,并在众多情夫的帮助下,同以莫斯科为据点的保守派贵族达成妥协,最终避免了圣彼得堡与莫斯科的分裂……

对于这个野蛮而又富有侵略性的国家,使得自誉为文明的欧洲君主内心从来不把俄罗斯当成“欧洲人”看待,他们时刻提防着俄国,预防着东方蛮族入侵。

与此相对应的,即便是安德鲁通过三次法普战争,最终灭亡了整个普鲁士,但兰斯法国的边境依然没有跨越莱茵河。那位法国独-裁者所能做到的极限,也仅仅是依照欧洲王朝战争胜利者的权力,将自己私生子安插到一个信奉新教的国度里充当少年君主,顺便再索要一些战争赔款什么的,对于领土却极少染指。

在1793年11月上旬的那场圣彼得堡政变中,俄国人再度让欧洲人见识到野蛮国度的血腥与残暴。那天,从圣彼得堡到南方25公里的外皇村,以及50公里外的加特契纳宫,效忠保罗一世的军队与推翻保罗一世的叛军引发了战争。

仅仅一天时间里,两千多名俄国士兵就倒在自己人的刀口下。军事检察官彼得洛夫上校依照保罗一世的训令,要求所有平叛部队都不得对叛军有任何心慈手软,“必须干掉每一个叛徒,直到最后一个!”

毫无疑问,遭遇“11月大屠杀”的不仅仅是参与政变的贵族和军人,还有他们的家眷,以及那些明里暗地反对沙皇保罗一世的各种政治势力。

圣彼得堡军区的卫戍司令官彼特帕伦伯爵,军需副总监尼基塔彼得罗维奇帕宁男爵,波罗的海舰队指挥官里巴斯海军少将,前禁卫军少校普拉通朱波夫等人死于政变当日,而他们的家族也在送往西伯利亚途中遭遇秘密处决。

最后有位西方外交官做了不完整统计,预计有1万5千到2万人直接或间接死于“11月政变”中。而退后一年多,曾被欧洲各国君主视为惨绝人寰的法国大-革命时期“九月大屠杀”,在整整一个多月内,也不过被处死1100人左右。

在“11月大屠杀”前夕,一度对军事政变态度暧昧的皇储亚历山大在获悉里巴斯与朱波夫等人刺杀保罗一世彻底失败之后,决定反戈一击。

在两位弟弟以及母亲的支持下,亚历山大成功鼓动了依然处于中立立场的谢苗诺夫斯基近卫团同伊斯马依诺夫斯基近卫团,继而“亲自率领”这些近卫军官兵向毫无防备的“反对沙皇陛下的叛军”发动了猛烈进攻,屠杀了所有曾来冬宫里竭力游说皇储亚历山大登基的俄国贵族和军官,以及他们的家族势力。

事后,保罗一世对于皇储果断之举大肆赞赏,当即擢升亚历山大为骑兵上校,掌管了谢苗诺夫斯基近卫团。对此,作为特别军事检察官的彼得洛夫上校反倒是气得吐血,原本他已经掌握了皇储暗地参与11月政变的确凿证据,想着一举扳倒亚历山大王储。但如今,所有人证已经倒在血泊中,而物证也统统化为灰烬。

当然,保罗一世也没薄情寡义的忘记功勋卓著的彼得洛夫。在后者主动辞去特别军事检察官的职务之后,彼得洛夫上校被枢密院晋升为骑兵准将,接替已经高升调往道加瓦河前线的扬科维奇将军,继而担当了近卫骑兵旅的指挥官。

在得知圣彼得堡“11月政变”详情后,安德鲁同样也颇感可惜,就差一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干掉那个对英国人抱有好感的皇储亚历山大。

不过,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事实上,在那场圣彼得堡政变中,安德鲁这一方反而得到了最大的实际好处。那是一直在谈判中保持强硬立场的俄国使团首席代表卡霍夫斯基将军与俄国驻波兰大使库图佐夫都收到了来自圣彼得堡的一份密函。

内阁枢密院秉承沙皇指令,要求派驻波兰华沙的和平谈判团务必尽早结束这场法俄(瑞俄、波俄)战争,继而安抚国内的反战争情绪。为此,沙皇保罗一世同意在双方分歧最大的领土方面,授权卡霍夫斯基将军的使团作出一系列让步。

11月初,安德鲁以波兰王储身份带领近卫师团,一路慢悠悠的从东普鲁士进入波兰境内,开始了他的巡视之旅。在即将抵达华沙时,鲁缅采夫所部全军覆没,而10万俄国远征军中的最后一支成建制部队已在涅曼河西岸的一处渡口,朝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法波联军缴械投降。

不仅如此,法国化的瑞典军队已在入冬之前将俄国人赶到卡累利阿地峡被动防守;南方的法波联军也顺利接管了里加城的防务,并控制了里加湾。15万大军正在道加瓦河西岸一带进行集结,等到河面封冻之后,或是向东收复立窝尼亚,或是向北入侵爱沙尼亚,直逼圣彼得堡;而东南方向,东布罗夫斯基将军指挥的波兰第二军也即将收复第聂伯河以西的加利西亚和沃利尼亚等地。

……

俄国驻华沙大使馆的大书房里,两个月前被任命为俄国大使的库图佐夫将军正一筹莫展的坐在沙发上,他劲揉了揉额头,最终忍不住抛出一个棘手的难题让面前的卡霍夫斯基特使赶紧解决。

库图佐夫直截了当的说:“伊万诺维奇,我的朋友,圣彼得堡方面与沙皇陛下已经发来了密函,希望你我必须在一周之内,彻底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

由于圣彼得堡军事政变的影响,内阁枢密院对华沙谈判团的措辞已由最初的“希望”,转变成今天的“要求”,也许在明天就该轮到“务必”。

卡霍夫斯基无奈的解释说:“该死的,我也想尽早谈完,但波兰人和瑞典人压根不跟我谈,除非我们与法国佬首先达成协议。而那位安德鲁统帅,一路上磨磨蹭蹭,我都从圣彼得堡来华沙好几天了,他还在柯尼斯堡前往华沙的途中。”

“他昨晚已到了华沙!”库图佐夫大使起身说道:“这是一刻钟之前,一位波兰老朋友告诉我的。而现在,我们就去拜会那位征服者!”

……

第398章 道加瓦河上的和平(中)

但最终,卡霍夫斯基将军还是拒绝了库图佐夫大使联袂拜访法国独-裁者的建议。所谓的俄国首席使团代表从名称上听似不错,但那通常属于外交炮灰的角色。等到卡霍夫斯基和他的使团完成使命回到圣彼得堡之际,这些倒霉蛋肯定会为这场战争失败为保罗一世背上一顶大黑锅,继而成为千万俄国人相继唾弃的俄奸与卖国贼。

基于此,已经70多岁且到了退休年龄的卡霍夫斯基将军,自然也不希望48岁的库图佐夫大使,因自己受到外交政治上的牵连而令大好仕途受阻。

……

要说安德鲁是拖延与俄国人和谈,也对,但也不完全正确。

事实上,在获知圣彼得堡发生军事政变时,这位波兰王储就已下令全军加快步伐,从原来一天12到15公里的“散步式行军”,提升到正常状况下的40公里。需要说明的,财大气粗的近卫师团除了标配的轻骑兵与胸甲骑兵外,即便是步兵那也是骑马步兵(类似龙骑兵)。

然而在距离华沙70公里的普乌图斯克市,面对纳雷夫河面时,安德鲁看到他毕生难忘的那一幕。那是一大群衣衫褴褛、面目惨淡、默默地向前缓行的拉船纤夫。这些苦难者们没有效仿普乌图斯克的民众,笔直身体,摘下头帽,毕恭毕敬的朝着象征波兰上位者的旗帜、勋章,以及马背上的王储殿下鞠躬致意。

尽管天寒地冻,但纤夫们依然打着赤脚,想赶在纳雷夫河封冻之前,将这一趟货物送到目的地,好为妻儿老小准备过冬的土豆等杂粮,而不至于活活饿死。在安德鲁的眼中,纤夫们精疲力竭的向前挣扎,与无情的命运做着徒劳的抗争。

偶尔的,那些被一条陈旧的缆绳连接在一起的纤夫,还不合时宜的吟唱起一首压抑低沉的“船夫曲”。悲戚凄凉的歌声回荡在纳雷夫河河面,与之前经过的普乌图斯克城内红男绿女和热烈豪华的场景,显得格格不入。

“哎哟嗬,哎哟嗬,齐心合力把纤拉!

哎哟嗬,哎哟嗬,拉完一把又一把!

拨开茂密的白桦林,踏开世界不平路!

……

驻留在河岸边的安德鲁,若有所思的默默注视着这群纤夫,直到他们远去的背影最终消失于弯曲河道边的白桦树林。

不久,统帅身边就有知情者赶来告诉这位王储殿下,宣称这些河道纤夫大都属于为霍罗什奇侯爵家族耕种的庄园农奴。

负责解释的是一位贵族出身的波兰军官,仅有22岁年轻中尉是在一周前通过了宪兵部与军情局的遴选考核,继而成为安德鲁统帅(波兰王储)身边的副官。

他说道:“事实上,波兰境内的农奴与半农奴每周需要为自己的领主无偿服役4到5天,霍罗什奇侯爵甚至要求有6天。所以,即便是农忙时间,他们也不可能有打理自家田地的机会。在河道封冻之前,农夫们要负责为领主的货船拉纤;等到河面封冻之后,还要在零下十几度的严寒天气下拉着冰橇继续运货。”

说道这里,名叫瑟奇亚克的上尉小心翼翼的望了望面前的王储殿下。

安德鲁笑着安慰说:“呵呵,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家也有五十多个农奴与半农奴身份的仆役。但我只是对拥有成千上万农奴的大领主与大贵族们感兴趣。”

对于那些冥顽不明的波兰大贵族和大农奴主,他们的子弟自然不可能通过宪兵部与军情局的双重政治审核,继而进入到安德鲁王储身边效力。瑟奇亚克中尉的家族是第一批波兰国内支持胡果科翁泰主导《五三宪法》,其家族成员一直在华沙议会担当代表,曾在1792年7月反抗俄国干涉军的战斗中流过血。

在波兰副官的介绍中,安德鲁进一步了解到这个国家的糟糕经济现状。由于华沙议会的摇摆不定,使得安德鲁一直拒绝波兹南波兰与华沙波兰的合并。前者主要是普鲁士两次瓜分波兰的领土,人口约有3百万,面积20多万平方公里。

至于涅曼河以东,道加瓦河与第聂伯河以西的立陶宛、加利西亚和沃利尼亚等地尚未确定最终归属。只是波兹南和华沙都拒绝上述地域脱离波兰联邦。

毫无疑问,1793年的华沙波兰依然属于东欧典型的封建农奴制国家,全国4百万人口的85%都居住在农村,以农业和畜牧业为生。而上述农民中的8成为农奴与半农奴,自耕农仅有12%。本地区农业的四种主要谷物为黑麦、小麦、大麦和燕麦,总产量估计在110万吨到130万吨之间。

当然,这里的波兰指的是第二次俄普两国瓜分之后的华沙波兰。但如果算上以波兹南为收复的大波兰,还有刚刚收复的立陶宛地区,预计整个波兰-立陶宛谷物粮食(非玉米和马铃薯)总产量将超过两百万吨。

上述富余的40万吨谷物通常是供应到海外市场,即便算上运费与进口国的农产品关税,波兰谷物也比起法国本土便宜10%,比英国便宜20%。

在灭亡普鲁士之后,安德鲁已授权兰斯政-府与萨克森、瑞典、布伦瑞克、(波兹南)波兰,以及波美拉尼亚(包含1762年的勃兰登堡-普鲁士地区)在五方保持军事同盟的同时,继而签署以兰斯法国为核心的一揽子经济合作计划,在盟国内部取消或降低关税,逐步实现一种排他性的欧洲经济共同体。

按照安德鲁的话说,目标就是“通过共同市场的建立和各成员国经济政策的逐步接近,在整个共同体内促进经济活动的和谐发展,不断的均衡的扩展,日益增长的稳定,生活水平加速提高以及各成员国间越来越密切的关系。”

毫无疑问,兰斯法国的科技实力与经济水平都远高于其他盟国,瑞典、萨克森、布伦瑞克和勃兰登堡其次,最后的两个波兰(波兹南与华沙)垫底。

得益于法国独-裁者对波兹南政-府的扶持,新波兰日子还算马马虎虎。安德鲁不仅将原普鲁士王国内变卖的原属于波兰资产中的半数,大约3千万兹罗提划拨给胡果科翁泰领导的波兹南政-府;另外,法军序列的所有粮秣都从波兹南采购;加之,安德鲁法国还承担了1793年三个波兰集团军的全部军费开销,这使得波兹南波兰的财政状况在3、5年之内,不会变得糟糕。

而此时的华沙波兰,1792年的财政收入不过1千万兹罗提(5百万法郎),财政支出高达2千5百万兹罗提,每年赤字多达1500万兹罗提。更要命的是,华沙政-府还累计欠下兰斯法国、波美拉尼亚(原普鲁士)和萨克森公国等国银行家、资本家大约5千万兹罗提。事实上,整个华沙波兰的财政已濒临破产。

华沙波兰的萧条工业(手工工场)当下比起波兹南还不如,那是20万法波联军的巨额军需订单极少流入到华沙波兰境内,大部分被萨克森与波兹南两地消化掉。这直接导致大批波兰的手工业主与富有商人纷纷跑到新波兰建厂开工。

依照安德鲁的话说,如今的华沙波兰依然是“一个建立在对农民进行掠夺和压迫之上的贵族共和国,比起专-制的法国君主还要残忍10倍”。

1792年,法国的雅各宾派成功动员了广大民众拿起武器,能在危急关头拯救法兰西,使之免遭外国的奴役;但是在波兰,还没有一支足以领导人民群众实行革-命的政治力量,归根结底是“实施全民动员的战争基础非常薄弱”。

去年7月,当俄普两国干涉军从东、北、西三个方向入侵波兰时,广大仁人志士的确掀起了反侵略浪潮,但那属于贵族、民众与大小布尔乔亚们事情,与占大多数人口的数百万苦难中的农奴和半农奴几乎毫无关联。

华沙保卫战期间,严重缺乏士兵的波兰军官到南部庄园里动员5万农奴参军,当时的波兰国王与临时政-府公然承诺:等到战争结束后将解除所有参军士兵的农奴身份。然而两周后,5万募兵仅完成3千。农奴们宁可年复一年的在庄园里,忍受皮鞭干着繁重的活儿,也不愿意拿起武器为虚无缥缈的祖国卖命。

听到这里时,穿越者不禁想到了另一时空,鸦-片战争时期的种种囧事。当英军舰队攻破虎门向广州进发时,一路上在珠江两岸到处站满了当地的围观群众,他们成群结队,兴高采烈,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指指点点,仿佛过节一般。在看到清军船只被击沉,纷纷跳水求生时,岸边的围观群众里就会爆发出一片片大呼过瘾的喝彩声。至于保家卫国的清军胜败与否,根本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也是在当天夜里,安德鲁正式回函拒绝了华沙贵族议提出的分阶段解决历史遗留的农奴(半农奴)问题。那是作为妥协法一部分,波兰贵族们同意现阶段3年之内废黜领主对自家农奴的自由买卖权与赠与权;5年之后,再行解决农奴与半农奴的司法管辖权;等到1815年的前后,彻底解决全部的农奴问题。

然而,安德鲁可没有这么多的时间留在华沙,耐心等待领主们的良心大发现。一旦与英国人彻底撕破脸皮,他就必须将所有注意力转移到巴黎法国、英国、大西洋与地中海,压根没有时间与精力再去管理东欧平原的这摊子烂事。

届时,整个波兰和立陶宛需要独立承担俄军长达3到5个月的进攻而不崩溃,单单依靠少数贵族和普通民众的爱国之心是远远不够的(历史上已有了证明)。所以,必须释放占波兰人口六成以上的农奴和半农奴,促使全社会的各个阶层团结一致,誓死捍卫他们自己的神圣家园,就如同法国应对1792年的战争。

基于此,存在于波兰境内的一切政治难题都必须在1794年之前加以完成。如果此路不通,安德鲁的备选方案是全力扶持正在改革中的波兹南波兰。

……

第399章 道加瓦河上的和平(下)

由于华沙贵族议会抛出的农奴提案未能让安德鲁满意,基于此,这位波兰王储殿下和他的近卫师团没有选择进入华沙市区,而是入驻了距离华沙近郊20多公里的拉努夫宫。这是一座十七世纪末建造的巴洛克庄园式宫殿,宫殿周围是43公顷的大花园环绕,园中有桔园,英式式花园和中国花园。

拉努夫宫本是波兰国王约翰三世(索别斯基三世)最喜欢郊外行宫。其在波兰的地位如同巴黎东南的枫丹白露宫,或是圣彼得堡的夏宫(叶卡捷琳娜宫)。

抵达当晚,安德鲁便命令自己的波兰副官瑟奇亚克中尉,将自己抵达拉努夫宫的消息,通过非正式的民间渠道告知了俄国驻波兰大使馆。

第二天下午,作为俄国使团首席代表的卡霍夫斯基将军便如期赴约。事实上,双方(多方)纠结的核心问题,就是未来俄国与瑞典,俄国与波兰的边境划分问题。至于战争赔偿与战俘等问题,反倒是已通过外交书信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

对于俄瑞两国的边境,斯德哥尔摩方面要求俄国人务必退出维堡与卡累利阿地峡中北段,将国境线维持在圣彼得堡北方不足30公里的谢斯得与谢尔托洛夫一线。这也就是大北方战争结束时,瑞典与俄罗斯两国的实际边境划分。

事实上,瑞典方面之前漫天要价的的更高,包括要求俄国人归还瑞属爱沙尼亚、立窝尼亚、因格里亚和凯克斯霍姆等地。安德鲁毫不隐瞒的写信告诉瑞典国王卡尔十三世,上述主张属于下一次波罗的海战争将会解决的事情。

至于目前,安德鲁还不想一棒子将岌岌可危的保罗一世打落沙皇的宝座,让那个心怀叵测而雄心勃勃的亚历山大皇储担当下一任的俄国君主。他说道:“俄国太大了,想要一口吃完是绝对不可能的,必须多找盟友一起细嚼慢咽。”

对于波兰-立陶宛联邦同俄国的边境问题,显得要复杂的多。

作为安德鲁私人特使的丹麦伯爵在圣彼得堡进行非正式磋商时,保罗一世最初是拒绝承认立陶宛和拜伦地区重新归于波兰联邦。但随后,失败的沙皇又不得不表示俄罗斯只能接受俄波领土边境维系在俄普奥三国第一次瓜分协议波兰的《1772年合约》。

然而,随着麦克唐纳将军的左路军攻占(接管)了里加城,浩浩荡荡的12万法波联军(东方方面军)已经将复仇的战火从涅曼河一带,燃烧到道加瓦河与第聂伯河流域。此时,圣彼得堡的那场未遂军事政变犹如压弯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促使保罗一世和他的内阁枢密院下定决心向安德鲁法国妥协。

“无论是俄瑞,还是俄波的边境线,都将以1793年11月10日的实际军事停火线为基准!”已经得到圣彼得堡方面最终授权的俄国使团首席代表,卡霍夫斯基将军正式答复了俄瑞、俄波的领土纠纷问题。

在接到俄国使团顺利进入法军防区后,安德鲁和保罗一世已依照充当和平使者的丹麦伯爵的停火建议,各自下令法瑞波三国联军与俄国-军队在一周之后的11月10日当天全面停止交战。

此外,法俄瑞波四国-军队将从卡累利阿地峡、道加瓦河和第聂伯河的现有防御退后10公里,重新组织防御,中间将留下大约20公里的非武装带地域。至于里加城,安德鲁表示法军会在合约签署之后的一周内,交还给圣彼得堡。

在结束本次会晤前,安德鲁明确告知那位俄国使团首席代表,他本人建议将合约的签约地点设在即将封冻的道加瓦河冰面之上。

安德鲁直截了当的说道:“伯爵先生,请您转告尊敬的保罗一世陛下,12月10日上午9时,我会在杜纳堡(道加瓦皮尔斯)期待着俄国沙皇的到来。”

很显然,道加瓦河畔的杜纳堡是安德鲁精心挑选的位置,那是从杜纳堡北上俄国首都圣彼得堡,或是南下波兰华沙的实际距离都在550公里左右。

这个所谓的建议,然而在胜利者嘴里表露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尽管安德鲁不断使用了外交式的敬语,但几乎都属于命令的口吻。

作为俄方首席代表的卡霍夫斯基先是楞了好一会儿,直到旁人提醒,这位俄国伯爵才强压着内心怒火,对着面前的欧洲独-裁者深鞠一躬,继而又一言不发的带着随从转身离去。

走出拉努夫宫的卡霍夫斯基将军甚至连俄国大使馆都没回,便当即乘坐长途马车离开华沙,昼夜兼程的朝着1千公里外的圣彼得堡驶去。

当安德鲁站在大落地玻璃窗前目送俄国使团马车渐渐离去时,已担当瑞典外交大臣的莫尔奈子爵走了过来,他向安德鲁报告,瑞典国王卡尔十三世和瑞典议会已联合授权他本人作为全权特使签署四方和约。

安德鲁点了点头,继而介绍说:“波兰签约特使,我已命令波兹南波兰政-府首脑胡果科翁泰(波兰五三宪法起草者)担当;至于代表法国的签约特使,将属于即将抵达华沙的萨克森大使巴斯维尔。嗯,他也将是下一任的外交部长。”

最后,安德鲁还是将塔列朗剔除了兰斯法国的第二任外交部长的竞争名单。那是军情局报告塔列朗特使在常驻维也纳期间,不仅公然收取奥地利人和英国人的大笔贿赂,还数次上书坚决反对安德鲁灭亡普鲁士的王朝战争,并预言法军极有可能在涅曼河遭遇到“一场惨重的失败”。

上述几件事情倒也罢了,安德鲁压根也没放在心上。

塔列朗失宠的关键一点,是他在维也纳一座城堡里秘密接见了流亡奥地利的波旁王室成员,已故法国前国王路易十六的两位弟弟,普罗旺斯伯爵和阿图瓦伯爵。这明显触犯了安德鲁的大忌讳,所有军政官员不得私下与波旁王室进行会面。

今年3月间,普罗旺斯伯爵曾再度亲笔致函安德鲁,反复游说法国独-裁者协助他本人在法国恢复波旁王朝统治的愿望。这位波旁伯爵信中如是写道:

“我非常确信,您比任何人都更明确要保证一个伟大的国家的幸福所必须的力量和权力。从法兰西自身的暴力拯救法兰西,您就会满足我内心的首要愿望:把法国王位和平的交还给法国人民,后世子孙定将祝祷您身后之名。您对于我的国家永远是最需要的,决不会解除要职,那是对我的家庭和我本人的恩德。”

此外,普罗旺斯伯爵在信中还一再强调安德鲁可以随意提出自己及其部下所需要的酬劳以及贵族头衔,甚至还承诺授予安德鲁一个兰斯亲王的尊荣。

不过,安德鲁在收到此函后,明确拒绝了波旁伯爵的倡议,他将书信随意丢到壁炉熊熊燃烧的火焰中,甚至连个正式回函都没有。随后,独-裁者反复告诫兰斯的军政官员,他强调说:“保王党分子如果以为我愿意充当蒙克这个角色,那就大错特错了。”至于那位乔治蒙克,是一手策划查理二世复辟的英国军阀。

等到第三法普战争时,普罗旺斯伯爵又给安德鲁寄来一封信。

“尊敬的元帅阁下,您要知道,您享有我的尊敬已久。我是个法国人,我生性仁慈,出于理性的吩咐,我会更为仁慈。我们可以携手保证法兰西的荣誉……此时此刻,全欧洲正义的人们正在观望您,荣誉在恭候您,期待着我们的百姓恢复和平。”

普罗旺斯伯爵在信中甚至暗示安德鲁可以兰斯亲王身份迎娶隐居英国的玛丽特蕾莎公主(路易十六的女儿),而他们的儿子将成为法国国王的第三顺位继承人,仅次于路易十七和普罗旺斯伯爵本人。需要说明的,这位普罗旺斯伯爵(未来的路易十八)与妻子萨沃伊公国的玛丽亚朱塞平娜公主没有子嗣。

看完了保王党人的抛出的这份致命诱惑,安德鲁仅仅犹豫了两、三分钟,便最终否决了普罗旺斯伯爵的提议。这位自誉为“革-命之子”的安德鲁-弗兰克,再度公然表态自己绝不可能接受来自已被废弃的波旁王朝的册封。因为那是对大革-命赤-裸-裸的背叛。基于此,安德鲁给波旁伯爵写了一封措辞强硬的回函。

“殿下:我已收到您的来函,感谢您说到我时表现的宽宏态度。只是您不应该想要回到法国,那是您要回法国必须要再踩过十万具尸体。出于对法兰西的安宁和幸福而牺牲您个人的利益吧,历史会公正对待您的……我对您家族的不幸并非无动于衷,而且将乐于获悉您不乏能对您退隐生活的平静有所贡献的一切。”

所谓的十万具尸体,这是流亡英国的保王党人对法国大革-命期间(1789年到1793年)死于暴力法国人的统计数据,其中也包括进行中的旺代叛乱。

在成功灭亡了普鲁士,继而又大败俄国远征军之后的安德鲁权力与日俱增,地位日益巩固。所谓的兰斯亲王和法国王位的顺位继承权已经无法打动他。

从收到普罗旺斯伯爵的第一封信到安德鲁在10月下旬的最终回复,其间相隔了7个月。最终,“革-命之子”彻底堵死了波旁派份子的和平复辟之路。

……

第400章 道加瓦河上的和平(续1)

在离开柯尼斯堡一路前往华沙的途中,全体波兰人感到这位年青的法兰西革-命之子给自己国家的复兴带来了无限曙光,他们欣喜地从家中取出收藏已久的国旗,穿上鲜艳的盛装,在欢快的波尔卡舞曲中,迎接安德鲁王储的到来。

每一个爱国者都坚定认为:安德鲁就是那两个双头凶残恶鹰的死敌(普鲁士与俄罗斯),只有他这样一位强壮无必的巨人才能迫使两只双头恶鹰吐出强吞下肚的肉食,只有他这样一位伟大救星才能把受了一直忍受普鲁士和俄国奴役的波兰人民从困难中拯救出来,继而摆脱即将灭亡的境地,恢复往日的荣耀。

在广袤的东欧平原的大地上,当安德鲁乘着马车飞驰而来时,一个个波兰农庄闪烁着欢乐的火花,一声声钟鸣响彻在深秋的长空,仿佛在宣告基督的复活。所以在第三次法普战争中,波兰人民一个个便揭竿而起,与法军遥相呼应。

所有人已经意识到伟大的安德鲁王储能够为波兰赢得曾经失去的尊严,就像灭亡普鲁士王国和击败10万俄国远征军一样的易如反掌。当他们看到伟大的征服者来到自己的家园,人们到处簇拥着他,赞颂他,触碰他,向他鼓掌热情欢呼。

事实上,穿越者比起现如今的波兰人更熟悉他们遭受种种灾难的过去,还有更加苦难的未来。从1814年之后,那是属于波兰历史上最悲惨且最漫长的一幕,整整1百多年的时间里,欧洲的政治版图中再无“波兰”一词。

所以,基于对俄罗斯、对奥地利战略层面的考虑,安德鲁一直在激发波兰人的爱国主义精神,以及对复兴民族的渴求和热情。但又有所不同的,革-命之子发誓要将占人口6成以上的农奴与半农奴拉入到“波兰爱国者”的范畴中。

在拉努夫宫逗留期间,华沙的议会官员、名人显贵,各个爱国团体,以及大批无数热情群众,纷纷赶来近郊拜会安德鲁王储。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形形色色的有好几千人。可惜的是,安德鲁唯独没有那位有着金色的头发,苗条的身段,显得优美纤弱的漂亮女孩。嗯,好像已是为人妻的波兰少妇。

“瓦莱夫斯卡夫人?”瑟奇亚克中尉从副官处同僚那里听到这个名字时,同样属于贵族出身的副官便知道了安德鲁王储一直恋恋不忘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一个古老但又贫穷的贵族之女,在16岁时嫁给了一个叫卡罗纳瓦莱夫斯基的家族显赫且富有的波兰大贵族。此事曾在两年前的华沙贵族圈子里流传一时,很多爱慕玛丽的布尔乔亚们都异常痛恨那个霸占心中女神的坏糟老头子。

当天下午,瑟奇亚克中尉就请了事假回到在华沙的公寓,并在第一时间里将此事告知了他的父亲,一位年近五旬的瑟奇亚克伯爵,也是华沙议会议员。在静静思索几分钟后,瑟奇亚克伯爵命令管家邀请多位议员同僚来家中一聚。

“先生们,办好了这件事情将是我们统一波兰的最佳契机。”两小时之后的书房里,一贯沉着冷静的瑟奇亚克伯爵很是激动的对着众人说道。

众人一听,也个个群情激昂,纷纷出谋划策。始终静坐一旁负责给壁炉添柴的年轻中尉却在心里嘀咕着,“不过是假公济私,给王储殿下拉皮条而已。”

对于职业政客而言,政治上的妥协与交易,一贯都是从“腌臜或不堪入目的小事”开始,这样容易培养双方的信任感。

正如另一时空的德意志狂人所说的那样,“能够团结人们的只有两件东西:共同的理想和共同的犯罪。如今是在共同的理想下共同的犯罪!”

东方厚黑学对此的解释也是大同小异:所谓生死相依的真正朋友就是“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

由于议会与王储依然在释放农奴的问题上反复纠葛,使得安德鲁入住华沙近郊的拉努夫宫已经整整5日了,但他依然以各种理由拒绝率部进入城中。此外,安德鲁同样拒绝贵族议会派出代表,出席下个月在道加瓦河上的和平签字仪式。

两个月前,自作聪明的波兰大贵族们曾经在茱莉亚加别洛女伯爵与安德鲁的私生子上大做过一番文章,希望那位风流成性的王储殿下能看在“小亚当”的情面上,长期保留大贵族们数百年来一直赖以生存的农奴制度。

但这显然属于贵族议会一厢情愿的想法。事实上,安德鲁与那位波兰女伯爵压根就没有什么感情可言,纯粹属于一夜-情的炮-友关系。

安德鲁可以让玛格丽特的双胞胎成为瑞典王储和波美拉尼亚大公(勃兰登堡继承者),那是他觉得亏欠玛格丽特太多;而册封小玛丽加冕布伦瑞克的女大公,是因为维诺法官和法官夫人曾经帮助过卑微的自己,安德鲁做人一贯不会忘本。

至于波尔多女伯爵约瑟芬,安德鲁那是真心喜欢过她,甚至一度想与约瑟芬结婚。加之小直布罗陀公爵的存在,也能拉拢兰斯法国同马德里王室的关系。

回到现实,那个叫“亚当”的波兰私生子对安德鲁既定国策毫无益处,而且在没有dna的时代,安德鲁也无法保证那个种就是属于他自己的。

“……基于此,王储殿下也就绝不承认亚当与他本人的任何关联。”

这些话源自瑟奇亚克伯爵的猜测与分析,引得众位同僚纷纷点头称是。

“毫无疑问,我们的这位王储殿下除了保留革-命之子的称号外,他从不会眷恋头顶上的各种王冠。无论出于何种考虑,但基于他在德意志邦国中的一贯做法,最终都会将波兰王位交还给波兰人手中。问题在于,是波兹南的波兰人,还是华沙的波兰人?这一个令人全体波兰人都异常痛苦的选择上。”

在说道最后一句时,瑟奇亚克伯爵的言语中带着一丝悲戚感。

从3个月前开始,安德鲁已指定胡果科翁泰领导的波兹南政-府正式接管了普鲁士在1772年以来占领的全部波兰土地(大波兰省与南普鲁士省)。而从10月下旬开始,整个大波兰地区已在实施土地换军役和废黜农奴制,两百万波兰农奴与半农奴第一次在法律上,成为新生波兰王国的国家公民。

与热火朝天的新波兰相比,旧波兰(华沙波兰)显得暮气沉沉,毫无生机。以至于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农奴、年轻人和大批商人投奔到波兹南。尽管贵族议会一周前拿出过一项妥协方案,但被安德鲁毫不留情的加以否决。

老谋深算的瑟奇亚克伯爵最后说道:“现如今,我们所能做的,也是所能希望的,就是那位有着爱国之心的瓦莱夫斯基夫人能陪伴在安德鲁王储身边,好让华沙议会有时间来调整国策,寻求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妥协方案。”

“当然,如果那位叫玛丽的美人儿能为王储殿下生下一个波兰王位继承人,那就最好不过了!”

“对对,届时让我们尊称她为波兰夫人,或是国母都可以!”

“嗯嗯,我们要鼓动瓦莱夫斯基,那个糟老头子和美貌娇弱的小妻子离婚!”

“慢慢,我们可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离婚是一件非常麻烦和不道德的事情!”

“没关系,我们可以集体游说大主教,他也是个坚定的爱国者!”

“哈哈哈!我们都是坚定而伟大的爱国者!”

“是啊,是啊,不道德的爱国者是不受任何谴责的!”

……

房间里的老家伙们一个个笑嘻嘻相互讨论与补充着,并用暧昧的语气和欢乐的笑声冲淡了书房里曾经的悲伤和哀愁气氛。

第二天一早,瑟奇亚克伯爵就将一封据说是玛丽-瓦莱夫斯卡夫人写给安德鲁王储的书信交到儿子手中,他反复告诫道:“记住了,殿下能否入住华沙,能否听取国家议会的某些意见,就在他是否看到了这封信!”

不过,瑟奇亚克中尉看了看手中的信封表面,他就下意识的感觉这不像是瓦莱夫斯卡夫人亲笔所写。没等中尉问出声来,就被父亲大声呵斥了回去。

临走前,伯爵拥抱了儿子,小声叮嘱说:“还有一件事,对于昨晚发生的一切,如果王储问及,你必须知无不言的全部说出来,不需有任何隐瞒。明白吗?”

……

“呵呵,都是一群奸诈无比的老狐狸!”在静静听完瑟奇亚克副官的讲述过后,安德鲁内心已经忍不住笑骂起来。

毫无疑问,瓦莱夫斯卡夫人写给自己的那封信肯定是假的不能再假了。然而,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整个事情的意义在于,持有不同政治立场的双方再度寻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新的平衡点,而不至于要闹着掀桌子走人,搞得一拍两散。

如今的安德鲁早已深蕴政治之道:政治派别的执政主张、利益诉求各不相同,只有求同存异寻求双方都能接受的平衡点,才能达成共识。现在那位瓦莱夫斯卡夫人即将提前12年,去担当她原本的历史使命。

11月下旬的一天清晨,安德鲁冒着欧洲平原的严寒,在近卫师团簇拥下进入了华沙城。在通往宫殿的街道两旁,家家户户的窗口挤满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她们一个个艳若春花,袒-胸露肩,纷纷向他投去飞吻与鲜花。

此时此刻,在刚刚命名为王储大道之上,玛丽瓦莱夫斯卡也站在她自家的大阳台上迎接安德鲁王储的到来。在中尉副官那不经意间的指点中,安德鲁一眼就瞥见了她,也认出了她,还向她频频的挥手致意。

……

第401章 道加瓦河上的和平(续2,玛丽夫人)

欢迎安德鲁王储的典礼盛会,设在新落成的华沙大歌剧院内举行,而不是传统的市政厅大楼或是国家议会大厅,以及最负盛名的水上宫殿-瓦津基宫。

原因很简单,那是安德鲁听说玛丽瓦莱夫斯卡夫人最是喜欢法国歌舞剧,尤其是那场久负盛名的《费加罗的婚礼》,而恰逢博马舍创办的兰斯歌舞剧团的欧洲巡回演出正好来到华沙。不过,博马舍本人还待在兰斯庄园创作一部新剧。

在瑟奇亚克伯爵一干贵族议员与市政厅官员的陪同下,面容冷峻的安德鲁王储步入这座音乐殿堂。当他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首席包厢时,整个歌剧院大厅里顿时掌声四起,欢声雷动。

不仅如此,从乐池到最高层座席,已经爆发出一阵跺脚的巨响,继而又是一浪接着一浪的发自内心的呐喊声与欢呼声,震动了整个大厅。

“伟大的安德鲁统帅万岁!”

“尊敬的王储殿下万岁!”

“波兰祖国万岁!”……

毫无疑问,这些欢呼声都是献给波兰的拯救者。

于是,面带微笑的安德鲁频频向大家致意,算作对波兰爱国者的一种报答;然后他坐下,却又一次被掌声唤起身,再度微笑,再次挥手致意……

就这样,这位王储与华沙民众的互动,反反复复的进行了4、5次,直到安德鲁身边的副官命令剧场经理演出立刻开始,掌声与欢呼声才逐渐平息。

安德鲁揉了揉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却发现包厢里座位依然空了两个位置。那是属于他发函邀请的嘉宾,瓦莱夫斯基伯爵夫妇。

“你过去看看!”安德鲁朝一旁的瑟奇亚克中尉使了个眼色。

半个小时之后,副官带回了不太友好的消息,那是玛丽瓦莱夫斯卡夫人忽然借口身体不适,于是不能出席这场欢迎王储殿下的音乐盛会。

安德鲁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然后纹丝不动的坐着,表情变得很不自然。等到一刻钟之后,安德鲁几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是我缔造了君主,然而我并不愿意成为君主。”

身边众人都听得出来,这是《费加罗的婚礼》中的一句经典台词。

说罢,面色铁青的安德鲁一声不吭的起身离开。必须说明的,此时安德鲁的心弦似乎被玛丽夫人的美貌所拨动,更为她的失约而耿耿于怀,愤愤离去。

不得不说,这位漂亮的波兰少妇在北方小镇时表现出的浪漫与激情早已不见了,变得十分持重,这使得征服者的欲望更为强烈,更加迫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权在握的独-裁者习惯于别人轻易委身于自己,而不太愿意费时费力的考虑爱情。因此,年轻的伯爵夫人的不情愿反使安德鲁更加狂热,初遇时的想入非非由此而变成强烈的欲望,使他激动不已,难以自制。

当晚,多位名声显赫的华沙贵族以及他们的夫人,气急败坏的冲进瓦莱夫斯基伯爵家中进行集体游说,或是训斥那位心高气傲,无动于衷的年轻伯爵夫人。

瑟奇亚克伯爵甚至抛开了之前温情脉脉的面纱,他直接以威胁的口吻对着玛丽说道:“尊敬的夫人,鉴于波兰民族目前正处于异常关键的时刻,一切原则都必须为一个目的而做出让步,那就是复兴我们共同的祖国波兰。基于此,我们希望您那无关紧要的病痛,能在明天晚宴之前统统消失。

请记住,要是您不去光临,那只能被千万同胞认为是一个不忠的波兰人。您需要明白,不,是必须时刻牢记,上天需要您来复兴我们的祖国!这是您,作为一个波兰爱国者义不容辞的光荣职责!”

面对着众人投射而来的咄咄逼人的目光,倔强的玛丽瓦莱夫斯卡还想继续反抗。然而,她的耳边充斥着千变一律的话声,所有人都不厌其烦地对她说,“波兰祖国的命运取决于您!……否则,您和您的家族就是分裂波兰的罪人!”

到了最后,就连年迈的丈夫,那位瓦莱夫斯基伯爵也在儿孙的扶持下,含着热泪,亲自来劝说自己的年轻夫人赴宴。于是,可怜的少妇最终不得不选择了让步,她痛苦的说道:“好吧,你们要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吧。”

于是,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好让她独自一人呆在房中,整日整夜的关门闭户。此时的玛丽开始感到心寒,又觉得悲痛。不经意间,她来到露台,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望着欢庆中的华沙,望着映着火把的光辉。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上,到处都是为王储殿下的道来,为波兰王国的新生,而热情载歌载舞的波兰人民。

……

市政厅宫殿的晚宴上,几乎聚集了全华沙的所有贵族。

当玛丽沿着红地毯缓慢步入宫殿时,无论她走到哪里,哪里就响起一片叽叽喳喳的赞美恭维声。整个大楼的绅士们都向她鞠躬致意,颂扬她的高尚节操;每一个贵妇都提裙弯腰,赞美她的聪慧美丽。

至于伯爵夫人那位年迈而可怜的老丈夫,瓦莱夫斯基伯爵已在儿孙们的扶持下,于今早离开了华沙,甚至还留下一份离婚协议书交给了华沙大主教。

事实上,这位玛丽夫人的服饰再简单不过了,一身白色的缎子裙,外着一件绣花罗纱衣。她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只在那闪闪发亮的金发上插了一片爱神木叶。她刚一就座,王储的副官瑟奇亚克中尉便急匆匆来到她的座椅后,对她低声说道:“尊敬的夫人,希望您不要拒绝王储殿下的首舞邀请!”

“我不愿意跳。”她倔强的回答道,那是她心中因老丈夫的离开而感到不安。

就在中尉无计可施时,乐队已经停止了演奏,那是安德鲁王储步入了舞会。他看似随意打量了舞池周边的男男女女,直到他找到想要看到的人。至于其他想要凑上前来的议员、官员和贵妇以及什么的,都被心不在焉的摄政王储拒到一旁。

很快,安德鲁快步走到年轻伯爵夫人身边,她局促不安地站在上位者的面前,脸色苍白,眼帘下垂,双手握在一起,始终沉默无语。那是她非常清楚,自己的身前身后都有无数目光正注视着她本人,这让她良心变得不安。

“尊敬的伯爵夫人,我听说您的身体不适,现在完全康复了吗?”安德鲁压低了声音,温柔的对着面前的女人说道。或许是察觉到年轻夫人的羞涩心理,安德鲁随即回过头,示意乐队开始演奏活波欢快的马祖卡舞曲。

王储殿下的细心问候,以及响起的美妙乐声让玛丽紧张情绪放松了许多,她向对面的上位者解释说:“抱歉,殿下,我还是很紧张,所以暂时还不想跳舞!”

安德鲁对着瓦莱夫斯卡夫人微微一笑,手指轻轻触碰了她那白皙而纤细的双手,并将她们放在自己胸前,继而低声的表白道:“噢,像夫人这般如此温柔而善良的女子,决不会存心折磨人。所以,我会耐心等待您的心扉彻底向我敞开!”

此时,安德鲁再度压制了内心已经熊熊燃烧了一整天的欲火,他在亲吻了伯爵夫人的指尖之后,施施然的转身离开。

等到王储殿下一走,年轻伯爵夫人的四周马上簇拥着许多人,有打听内情的,也有表示亲热的。玛丽急着避开这些猛拍马屁,大献殷勤的贵族官员和他们的夫人,令车夫马上送自己回府。

只是刚一回到府邸,瓦莱夫斯卡这才重新留意到整个屋子里主人们都已经在今天一早离开了华沙,包括她的丈夫瓦莱夫斯基伯爵,还有老伯爵的儿子,以及至少大玛丽9岁的孙子。

回到家里的前两个小时里,瓦莱夫斯卡家里的门铃声就一直叮当不断。来访者络绎不绝,那是全波兰所有最有声望的贵族,还有他们的夫人,都赶来向年轻的伯爵夫人表示感谢。因为王储殿下已经同意在国家议会发表演说,这意味着波兰民族的和解即将变成一种可能,华沙与波兹南或许会很快得以统一。

等到打发了所有拜访者,独自回到卧室时,玛丽发现了一封书信,上面放着一束含苞待放的红玫瑰。毫无疑问,那是摄政王储派人送来的。至于书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邀请伯爵夫人明天下午前去议会大厦里旁听。

等到第二天上午,仆人为女主人送来了全体华沙议会成员集体签名的一封请求书,恳求她不要辜负了王储殿下的一番心意。信中不停的说道:

“尊敬的夫人,小事往往能辅助大业。自古以来,女人都对世界政治有着巨大的影响!……倘若您是男子汉,您早就为了祖国崇高、正义的事业贡献出自己了。即便您现在是妇人,您也完全能够为拯救自己的民族而贡献出自己,继而得到拯救民族的光荣……但愿您也能为了您的光荣和我们的幸福贡献自己!”

那些高贵的爱国者已经将玛丽看作英雄,甚至向她断言:一个民族的不幸或幸福完全取决于她。瓦莱夫斯卡心慌意乱,不由自主地更衣打扮起来,准备去旁听下午的国会。那是安德鲁王储的那番演说将最终决定波兰的前途与命运。

……

第402章 道加瓦河上的和平(续3,波兰临时宪法)

在瓦津基别墅,安德鲁在书房里接见了深夜来访的波兹南临时政-府首脑,胡果科翁泰,并与其交谈到凌晨过后。

这位科翁泰出身于波兰的一个中等贵族家庭,早年曾经留学罗马和巴黎,是波兰历史上杰出的政治家,也是近代欧洲的第一部成文宪法-――《五三宪法》的主要起草者(世界第一部宪法出现于美国)。

在政治立场方面,科翁泰代表着波兰中小贵族与市民阶层联盟,也是安德鲁扶植的波兹南波兰的主要政治力量。

事实上,在安德鲁率部入城之前,科翁泰已秉承摄政王储的训令,提前一周抵达华沙与贵族议会磋商包括波兰统一、国体改制和解放农奴等诸多问题。

这位安德鲁王储在旅途的种种之举,很多属于波兹南与华沙谈判过程中分歧过大,故而是向保守的贵族议会施加压力。等到和谈双方开始求同存异,逐渐达成一致妥协时,安德鲁这才进驻华沙市区。否则,他极有可能转身离去。

至于瓦莱夫斯卡夫人,更多的属于一桩台前幕后的政治交易。为了美人儿而抛弃政治原则,那只有低能儿才会犯的错误。安德鲁两天来看似欲火焚身的挑拨貌美人妻,那只给华沙贵族们送去足够一个宽大且又看似体面的下台阶,好让他们还对未来抱有一种希望,或是属于幻想。

毕竟,波兰王位对于安德鲁而言,属于可有可无的东西。作为独-裁者的他可以在15年内控制波兰;又在下一个15年内深刻影响着波兰;但等到30、40年之后,波兰的政治生活就将彻底摆脱安德鲁制造的各种阴霾。

在数小时前,基于科翁泰已同华沙议会各阶层最终达成了一个妥协方案,这才有了安德鲁接受“国家议会”的邀请,于明日在议会大厅里发表演说。

当科翁泰恭敬的取出一大叠文件草案,继而放在安德鲁面前时,这位摄政王储无奈摇了摇头,他示意科翁泰可以挑些草案重点和原则性纲要来讲述。

如今的安德鲁连兰斯本土的事务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和精力打理波兰国务。所以,他才急切的想着从北德意志、波兰(立陶宛)和俄国的问题上脱身,准备应对英国新首相即将发动的新一轮攻势。那是一周前,英王乔治三世已经下令解散波特兰公爵领导的贤能内阁,重新任命病愈复出的小威廉皮特出任大英帝国的首相。

“波兰的问题,终究是需要波兰人自己来解决!”安德鲁如此说道。

很快,科翁泰拾起桌案上的文件诵读起来,他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简单来说,这个波兰临时宪法将要解决波兰与立陶宛联邦数百年来的三大历史难题:

第一点,将立法权与行政权分开,并重塑司法权。

长期以来,波兰贵族议会始终控制着国家行政权和立法权。依照新的临时宪法协议,首都华沙将重建贵族上议院,主要由君主选定(或是内部选举)的大贵族成员组成,并在立法方面享受咨询权利。但实际上,这是在暗地剥夺大贵族与大农奴主的国家政治权利,将贵族上议院变成毫无实权的养老院。

而国民下院,即为立法权,由通过三级选举产生的中小贵族和中产阶层的代表组成。国民下院为波兰人民意志的常设机构。通常状况下,君主本人或是其继承者将指定下院成员的多数派或是联合的多党派,负责组建内阁政-府。

此外,还将各省增设上诉法庭和巡回法庭,并重建华沙高级法院。高法的一项重要职责是依照君主之命,随时督查两级议会是否有违反宪法的行为;预备在5年内,效仿英国正在实施的国家文官体系。等到1799年之后,中央、省、市(县)三级官员的晋升必须通过一系列教育水平的考核,剔除不合格者。

第二点,财政与税收方面。

完全效仿兰斯法国的做法,波兰各地的税务机构将集中为统一部门,置于议会内阁政-府的直接控制之下,以增加国家税收,为国家证券提供信誉资金。但要受贵族上院与高等法院监督;建立新的关税制度,加入兰斯法国为主导的欧洲关税一体化谈判;未来两年内,波兰还将彻底取缔允许大贵族与大地主铸造地方性铜币的不合理规定;稳定币值,将兹罗提直接与黄金进行挂钩,等等。

第三点,农奴问题。

该项波兰新宪法中最重要,最核心的部分就是规范了波兰最棘手,也是争议最大的人-权问题—农奴制度的改造。

为了避免激进的改革导致大贵族和大农奴主同国家分裂,新的宪法草案抛弃了法国式的普选权,并在公民阶层的政治权益方面做出了大幅度让步,将波兰公民分为3个不同等级:贵族、中等阶级和劳动者。

法律规定:只有贵族享受全部公民权利,但取消贵族对农奴的执法权;农奴和半农奴应的政治称谓为农民,获得最基本的国家公民权—生育自由与人生安全;而中等阶层与自由民介意两者之间,属于市民阶层和富有的工商业主。

依照法律的过渡性规定,未能进入两级议会的波兰贵族可在8到10年内依然保留着农奴制;而上议院的议员可以在3到5年内,暂时保留庄园农奴与半农奴;至于拥有行政权的国民下院议员,一律不得拥有农奴(半农奴)。

需要强调的,任何针对农奴和半农奴的司法惩戒,从1794年1月1日开始都属于国家的执法机构。否则,司法机构有权向农奴主提出刑事诉讼。

另外,这项1793年临时宪法的有效期为20年。到期之后,将选举投票产生新的国家法律规定,并由君主签发成为国家宪法。届时,整个波兰将彻底取缔农奴制度,在政治上实现各社会阶层的平等,并为普选权创造积极条件。

……

尽管安德鲁非常确信1793年的波兰临时宪法,在某种程度上属于开历史倒车。但在保守与落后的东欧地区这已属于非常不错的开明之举,至少是迎合了中小贵族和城市工商业主的政治主张,也保障了大贵族未来一段时期的“合法权益”不受侵犯。与此同时,农奴与半农奴也属于法律上的自由民,只是在生活与财产方面与庄园农奴主还存在一定的人身依附关系。

波兰之前拟定的1791年《五三宪法》,以及另一时空里华沙大公国的《1807年宪法》,事实上都不具备可操作性。上述种种条文中,要么过于宣扬革-命法国的雅各宾派式的民主,加强议会职权而忽略了君主的专-制权;要么就是换汤不换药的空中楼阁,丝毫未能触及大贵族与大地主对税赋、农奴的把持。

而科翁泰等人的新方案是在重塑君主权势的基础之上,从而实现国家的三权分立,并借助高级法院监督两级议会,扩大中层阶层的政治权益,利用立法议会来暗地制约大贵族与大农奴主,避免采用过于激烈的变革而导致国家分裂与社会动荡。当然,这项法律也很容易在立陶宛议会获得通过,从而恢复昔日的波兰-立陶宛联邦。

“这项法案是谁首先提出来的?”安德鲁随口问了一句。

毫无疑问,这个妥协方案绝不是科翁泰与布尔乔亚们想出来的,这些激进分子的政治理念更倾向于法国的雅各宾派右派(布里索派)。若不是安德鲁发誓要从政治地理上分裂出两个波兰,恐怕革-命的波兹南与保守的华沙还是不愿意相互妥协。

很快,科翁泰随即说出一个法国人名,他说,“是布罗伊公爵!是他从俄国首都圣彼得堡带来了一份文件,据说是叶卡捷琳娜二世留给下一任沙皇(皇储),预备在30年后实施的一项国家改造方案。当然,瑟奇亚克伯爵与我已经将俄国人的这项草案进行了某些修改。”

“布罗伊公爵?!”安德鲁自然清楚这个前法国元帅(流亡贵族)的名字,于是嘱咐道:“请告诉他,依照兰斯法律,由于他曾加入到反对革-命法国的外军顾问团,5年内不能得到赦免;但在他入籍波兰后,我可以摄政王储身份下令免除他的罪责。”

安德鲁顿了顿,随后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他说:“在议会下院以及内阁政-府的组建方面,你们准备如何实施?随便说一句,等到在道加瓦河签署和平协议后,我将在第一时间里回到兰斯,估计未来3年内将很难返回波兰。”

科翁泰回答道:“贵族上院议员与国民下院议员的大名单会在后天予以提交。依照法律,上院议员任期为8年,下院议员为4年。波托茨基侯爵将担当贵族院议长,而瑟奇亚克伯爵出任国民下院议长,我本人将授权组阁第一届政府。”

“波托茨基侯爵?”听到这个名字,安德鲁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知道那个波托茨基是一个坚定倾俄份子,曾经加入到塔戈维查联盟。

安德鲁说:“将那个波托茨基从贵族上院的名单中剔除掉;另外,以我的名义发布一条法令,所有塔戈维查联盟份子10年内不得进入两级议院和内阁政-府,除非得到我的赦免。至于上院议长,我认为老实忠厚的瓦莱夫斯基伯爵非常适合。”

塔戈维查联盟是由波兰和立陶宛的权贵在圣彼得堡于1792年4月建立的政治联盟,该联盟有俄罗斯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为后台,反对波兰的政治改革。主要成员包括:波托茨基、布拉尼茨基、戈萨科夫斯基、马萨尔斯基、雷乌斯基。

需要说明的是,前波兰国王波尼亚托夫斯基与他的侄儿波尼亚托夫斯基亲王,都曾加入过塔戈维查联盟。但在半年前,上述二人先后得到了来自波兰国王兼萨克森选帝侯奥古斯塔一世以及摄政王储安德鲁联合签署的赦免令。此时退位的前波兰国王波尼亚托夫斯基已隐居于信奉天主教的南德意志邦国巴伐利亚。

……

第403章 道加瓦河上的和平(续4,波兰议会)

波兰议会大厅的内部构造与法国巴黎的国民公会不太一样,前者更像是一座沉降式、阶梯状的学术报告大厅。当然,议长席永远坐落于正前方的高台之上,由远及近逐次为大会秘书席、讲演台、议员席,以及位于最后几排的观众席。

当安德鲁以波兰摄政王储的身份步入议会大厅时,现场的2百多名国会议员以及差不多同样数量的嘉宾纷纷起身鼓掌,以示对波兰拯救者的热情欢迎。台下一角,安德鲁在与即将卸任的年迈议长进行了一番简短而友好的交谈之后,他并没选择登上议长席一旁的摄政王位,却是径直来到了议员们的讲演台。

全场一片哗然,台下议员与嘉宾们纷纷交头接耳,安德鲁对此也不着急,他静静的站在台上,打量四周,又看似随意的翻阅着两页手中稿件。

一直等到最后一任老议长手中的小铜铃一遍又一遍的响起,促使喧哗的议会大厅最终恢复了宁静。

于是,安德鲁对着众人说道:“作为一位曾经的司法从业者,我一直信奉一条基本原则:没有法律,就没有秩序,也没有规则。所以,在新的临时宪法获得全体议会议员的三分之二多数通过之前,就让我身后的那个王位先空着吧。”

现在,现场的议员已经听明白了,那位摄政王储依然做好了撂担子走人的准备。作为兰斯法国事实上的独-裁君主,那个可有可无的波兰王位只是安德鲁手中的一件交易物品,如果达不到他提出的要求,也随时可以将王位扔出去。

说道这里,安德鲁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在座的诸位可能并没感觉到,今天的兰斯法国是依靠本身的军事实力为自己捞得好处的……

整个欧洲之所以不敢怠慢法国,敬畏兰斯,决不是仅仅因为法兰西一直倡导的自由、平等、博爱的精神,或是枝繁叶茂的自由之树,而是因为兰斯法国所具备的实力,包括政治实力、经济实力,外交实力,以及军事实力……

所以,基于这样的成功榜样,作为坚实盟友的波兰,其未来依靠的不是以往的贵族自由主义和浪漫主义,而是国家主义之上的君主强权……

请先生们记住,国家绝不是一个阶层所能代表的,她需要千千万万的波兰贵族、有产者与农民为之奋斗和牺牲,捍卫自由、保卫家园……

我可以明确告诉诸位的,即将表决的这部临时宪法,将是波兰重新崛起强有力的保障!所以,我将耐心等待诸位的最后答复,你们将决定波兰的未来。”

说罢,安德鲁将讲演稿揣进怀里下了讲演台。他走出议会大厅,准备在隔壁的休息室里,慢慢的品尝咖啡,等候着两百多位议员们的最终投票结果。

当安德鲁端着咖啡杯走进房间时,科翁泰正陪着一个法国贵族闲聊。没错,是个法国贵族,安德鲁一看陌生人举止打扮就清楚对方是流亡海外的保王党贵族。

当那位流亡贵族战战兢兢的向波兰王储殿下或是法国革-命之子起身行礼时,安德鲁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他自己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殿下,这是布罗伊公爵,他已决定加入波兰籍。”一旁的科翁泰介绍说。

安德鲁摆了摆手,示意法国贵族先坐下。他继而说道:“尊敬的公爵先生,重建中的波兰需要您的支持与加入!我也知道您在圣彼得堡生活了两年,明天下午可与我的内阁首相来瓦津基宫共进晚餐,顺便为我介绍一下您所看到与听到的有关俄国的情况。相信您也清楚,再过两周时间,我将与沙皇保罗一世在道加瓦河上举行会晤。”

听到这里,彻底放下心来的布罗伊公爵赶紧起身告退一会儿,那是他听出摄政王储的话语中已在暗示与科翁泰有要事交谈。

等到流亡的保王党人走出门,科翁泰随即汇报说:“殿下,我在两个小时之前再度确认了一遍,议员中投赞成票的票数将超过三分之二,至少会有2百名议员选择站在我们这一边。所以,临时宪法获得通过将毫无悬念。”

安德鲁摇摇头,说:“首相先生,请别忘记了,当今欧洲以及波兰的重大问题绝不是通过演说与多数议决所能解决的,而是要用铁和血来解决。而这,就是波兰在近30年来所犯下的一系列重大决策错误的根源所在。

如果我没有下令灭亡普鲁士,没有在东普鲁士彻底围歼10万俄军,那些大贵族和大农奴主会将接受这项法律?

为什么我的法国一直坚持打仗,最重要的理由就是功利主义和利己主义,而不是所谓的自由主义和浪漫主义,这是严格遵循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当你作为新波兰第一任内阁首相时,务必清醒的认识到这一点。

尽管普鲁士已从欧洲政治版图上消失,然而波兰与俄罗斯,与奥地利之间的和平,从不要指望能超过3年。英国人正挥舞着英镑,怂恿圣彼得堡与维也纳重新组建新的欧洲战争。基于此,波兰与立陶宛联邦必须保持8到10万常规军。”

安德鲁很不耐烦的挥手制止了科翁泰的出言辩解,“我知道,军费是个大难题,重建的波兰也需要大批资金,你们还要发展工商与贸易。但没关系,土地换军役、老兵退役制和预备役制会给内阁政-府节省近半数的军费开销。至于其他的,联合商业银行的专家顾问团会将提供足够的财政服务支持。

所以,你后天即将在议会下院发布的施政纲领必须重新修正,因为有关军队数量提议已被我否决。任何时候,波兰常规军总兵力都不得低于8万。而且一旦战争爆发,一周内必须动员10万预备役部队,一月内波兰总兵力不得低于30万。未来的波兰不仅要在东面抗击俄国,还要在南方的波西米亚同奥地利交战。”

摄政王储原本还要继续说下去,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这个时候除了安德鲁身边的副官,无人敢来打搅自己。此外表决结果也不可能这快出来。那是依照波兰议会一贯的优良传统,议员们不在讲演台上高谈阔论两、三个小时,是不可能开始投票表决的。事实上,安德鲁时代的法国议会也差不多。

“什么事?”安德鲁沉声问道。

“殿下,是瓦莱夫斯卡夫人来了!”门外的瑟奇亚克中尉低声答道。

未等安德鲁回话,端坐长椅上的科翁泰首相很是知趣的起身,他在向王储殿下行了鞠礼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房间。

安德鲁随即对着门外说,“让她进来吧!”

很快,已经褪下皮袍,显露一袭玫瑰色长裙的伯爵夫人走进了这间贵宾室,而打开的房门也很快被守在外面的副官及时关上。未等起身的安德鲁朝自己靠近,有着金黄色秀发,湛蓝眼睛和雪白肌肤的瓦莱夫斯卡夫人已经提裙低头,在向王储殿下致敬。

安德鲁走到美人儿身旁朝着她一笑,有意无意的碰了碰她的手和胳膊,将她轻扶到沙发上,用悦耳声音说道:“您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您了呢。”

瓦莱夫斯卡夫人表情拘谨的回复道:“尊贵的殿下,我是来代表我的丈夫来感谢您对他本人,以及我们家族的极大恩赐。”

显然,玛丽已经知道安德鲁任命瓦莱夫斯基伯爵为新一任的贵族上院议长。尽管那位年迈的老伯爵目前还躲在远离华沙的波斯纳尼旧府里,头顶着一顶大绿帽,忐忑不安的等候来自华沙的各种消息。

安德鲁哈哈一笑,“夫人,我希望瓦莱夫斯基伯爵也能有您一样的想法。”

那是身为上议院议长,这位瓦莱夫斯基伯爵最多只能将庄园里的数千农奴与半农奴保留到1798年年底。否则,他便属于违宪,必将遭到高级法院的起诉。分身乏术的安德鲁并没有在波兰的立法权和行政权上显得过于独-裁专-制,但却暗地里把持着波兰的司法解释权,他甚至将兰斯法院的几位大法官调到华沙高级法院任职。

对此,玛丽很是机智答道:“正如殿下您所说的那样,未来的自由波兰需要贵族、有产者和农民一同携手去捍卫她、保卫她、建设她!”

……

第404章 道加瓦河上的和平(续5,波兰的统一)

“啊,夫人,”安德鲁朝瓦莱夫斯卡夫人前倾着脑袋,细细嗅着对方身体上散发的丁香花香水味道,低声道,“请允许我把更配得上您的鲜花献给您。”

“对不起,我只爱桂花。”尽管玛丽-瓦莱夫斯卡回答有些生硬,但在房间辉煌的灯火下却显出她那青春的光芒、美丽的风采,让身边的男人看得一时入迷。

房间里一阵沉默过去,安德鲁忽然紧紧抱住她,还冷不防的吻了她的嘴唇,受到惊吓的小妇人马上跳了起来,她慌不择路的向着门口逃去。

但这显然是徒劳的,休息室的房门早已被瑟奇亚克中尉从外面反锁住,没有王储殿下的吩咐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

转眼间,安德鲁便追到门口,差不多是搀扶着美貌妇人回到了沙发上。他很是尴尬的看着女人那苍白的脸颊上不停流淌的泪花,那抽抽搐搐的孩童般的哭泣声是那么纯洁,这使得安德鲁不禁起了怜心,还有一种愧疚感。

于是,安德鲁不再冲动,他退坐于女人对面的长椅上,温文尔雅的谈及自己的身世和奋斗史,谈及他在巴黎,在波尔多,在兰斯的种种磨难与经历。

此时的瓦莱夫斯卡逐渐停止了哭泣,但期初的她只是闭口不答。等到后来,她慢慢冷静下来,静静倾听着一位伟大征服者自己讲述的传奇故事。

在得知面前的高贵者曾是一名孤苦伶仃的兰斯孤儿时,瓦莱夫斯基伯爵夫人的眼神里充满了圣母般的怜悯,她忍不住抚摸男人手背上的伤痕;

很快,等到安德鲁讲述他的军队赢得了1792年卫国战争的辉煌胜利时,已经忘却了种种不快的玛丽也随之欢呼雀跃,继而高呼一句“法兰西万岁!”;

再当安德鲁说道他的床头边永远放着一把上过膛的手枪时,漂亮女人不由得惊呆了,她张大了眼睛,很是担忧的望着安德鲁,双手还情不自禁的紧紧捂住她自己的嘴巴,脸上依然挂着尚未擦干的泪珠。

“上位者都不是无辜的!路易十六也是如此。”安德鲁亦真亦假的叹息起来。

“你会感到奇怪吗?要知道,我从进入巴黎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必须一丝不苟,全神贯注地完成上帝交给我的历史重任。作为神眷者的我也是非常幸运,能够指挥与领导法兰西、德意志与波兰这些优秀而勇敢的民族。尽管我的过去只是一粒谁也瞧不起的橡子栗,但现在成为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橡树。”

“您也可以成为伟大的法国国王和波兰国王!就如同路易十四与约翰三世那样。”此时此刻,玛丽-瓦莱夫斯卡投向安德鲁的目光已经变得异常崇敬。路易十四是称霸欧洲的法国太阳王,而约翰三世是波兰最后一个强有力的国王,因为解除了1683年解维也纳之围而被称为“波兰雄狮”和“天主之矛”。

安德鲁笑了笑,他掏出手帕,轻轻擦拭女人漂亮脸蛋上的少许泪痕,说道:“我是革-命之子,绝不能当国王。至于波兰的王位,终究还是属于波兰人。”

不止过了多久,屋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接着,科翁泰的声音也隔着房门传了进来,“殿下,表决结果出来了,议员们集体请求您登上摄政王座。”

“怎么,时间这快就结束了?”安德鲁摇了摇脑袋,对着瓦莱夫斯卡夫人略带歉意的说道:“我的温柔又悲哀的鸽子,请揩干泪水,快快回家休息吧。只是请您以后不要再悲伤,您热爱的波兰祖国即将获得统一,并恢复自由与和平。”

说完,安德鲁亲自为她穿上皮袍,披上头巾,并送她出了华沙议会大楼,直到瓦莱夫斯卡乘坐的马车消失不见。

在通向议会大厅的通道上,安德鲁从科翁泰那里听到了临时宪法的最终表决结果:参与新宪法投票议员的总票数为272票,其中225票表示赞同新(临时)宪法,26票反对,21票弃权,这意味着赞同新宪法的总票数已经超过了80%。与此同时,议会中对新宪法的反对票数还不足10%。

数分钟后,在雄壮的军乐声与雷鸣般的掌声中,安德鲁登上象征波兰(摄政)王权的宝座。

不久,作为波兰事实君主的安德鲁开始聆听原波兹南政-府首脑,已被自己指定为第一任内阁首相的科翁泰,讲述有关促使波兹南波兰与华沙波兰联合统一的施政方案。

说道最后,科翁泰首相很是激动的表述着:“正是安德鲁摄政王指挥的20万法波联军与无数爱国者的浴血奋战,伟大的波兰将获得重生。未来3天内,我们将恢复涅曼河以西的波兰领土;等到两周之后,包括立陶宛、加利西亚和沃利尼亚也将重归波兰-立陶宛联邦的旗帜之下。

摄政王万岁!波兰万岁!万岁!”

大厅里,全体议员与嘉宾们不约而同的从座位上起立,众人纷纷振臂高呼。

“摄政王万岁!”

“波兰万岁!”

“万岁!”

……

11月26日的华沙议会表决案,最终在形式上完成了波兰王国的统一。依照权力分配方案,各地的大贵族和大农奴主依然保留一段时期(3到10年不等)的农奴制并控制着贵族上院,可以审查国民下院的各项决议;那些已经自愿放弃农奴的中小贵族,将联合市民的有产者阶层,第一次真正掌握国家政权。

作为君主开明专-制的一部分,但凡波兰-立陶宛联邦的重大法令,包括内阁成员的任命与罢免都需要摄政王的签字才能生效。此外,安德鲁还借助华沙高等法院掌握了国家的最高司法权。必要时,君主可以违宪为由随时取缔两级议会。

也是在11月份,7岁的波美拉尼亚大公(路易-安德鲁)来到柯尼斯堡,开始向康德教授求学两个月。那是不久之前,安德鲁曾以兰斯法国最高统帅的身份签署了一道占领区法令,将法军控制下的原普鲁士领土勃兰登堡与柯尼斯堡两地(约3百多万人口),并入到波美拉尼亚大公国。

依照该项法令附加条款的规定,波美拉尼亚大公国的军队在未来两年内不得超过3万,10年之后也不得超过5万。此外,法国布律纳将军的第五军和马塞纳将军的第八军也将轮换着长期驻防中部德意志地区,上述军费开销也将由波美拉尼亚大公国一并承担。

就在波兰合并之后的数周,波美拉尼亚大公国在其首都斯德丁(什切青)组建了一个临时国家议会,随后“选出了”(实际为安德鲁指定)以莫尔奈为首相的责任内阁。那位莫尔奈子爵是在辞去了瑞典外交大臣的职务之后,从而宣誓加入到波美拉尼亚大公国。

1794年的新年伊始,在莫尔奈首相的提议下,波美拉尼亚大公国将首都从斯德丁迁徙到中部柏林。不久,莫尔奈还率领了一个代表团访问波兰华沙,与科翁泰领导的波兰政-府举行了双边和谈,并最终达成了一揽子谅解备忘录。

在安德鲁的默许下,波美拉尼亚大公国同意将但泽港(格但斯克)归还给波兰王国,并承认南普鲁士省割让于波兰;与此同时,波兰也承认上西里西亚民众投票归属于波美拉尼亚的行为合乎法律,并允许波美拉尼亚大公国的柯尼斯堡与勃兰登堡之间民众自由通行于波兰领土的但泽走廊,包括陆路上的商贸联络。

等到1794年5月,继承了大半个勃兰登堡-普鲁士王国遗产的波美拉尼亚大公国目前已拥有近5百万人口,而国土面积也为30万平方公里;但此时,东方的波兰-立陶宛联邦人口总数接近千万,还拥有90万平方公里的领土。

然而,在内政方面,新教的柏林至少甩出了天主教的华沙3条街。

当波兰内阁依然绞尽脑汁的调和国内各阶层的尖锐矛盾,逐步释放数百万农奴时,波美拉尼亚议会毫无阻拦颁布与实施了彻底废黜农奴制的法令。

此外,已被安德鲁赦免的施泰因男爵也从圣彼得堡回到柏林,他接受了波美拉尼亚大公的邀请,以内政大臣第一助理(并在两年后正式担当了内政大臣)的身份主持《关于调整地主和农民之间关系的敕令》的实施。

等到1795年上半年的时候,在波美拉尼亚的3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5百万人口都属于国家公民。农民不仅成为法律自由人,还免除了绝大部分的封建义务。在施泰因男爵的建议下,柏林新政-府并不禁止民间的土地兼并,并鼓励那些失去田地的农民积极走进城市,在国家新办的各个工厂里谋生。

为此,波美拉尼亚大公国和莫尔奈内阁政-府主动承担了国内地主们那高达5千万塔勒的巨额损失。但作为与政-府达成的交换条件,地主们获得的这些钱不得用于购买田产,15年之内必须无条件的投入到商业贸易与工业制造领域。

等到15年之后,几乎是从普鲁士废墟之上诞生的波美拉尼亚重新崛起于德意志邦国之林。至少在经济总量上,波美拉尼亚不但将身边的萨克森远远的抛在脑后,甚至还反超了哈布斯堡家族的奥地利,成为德意志帝国的第一邦国。

……

第405章 道加瓦河上的和平(续6,瓦津基宫)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茂密树林的缝隙,借助波光粼粼的湖面,映射到装饰精巧的洁白窗台上时,安德鲁已在瓦津基别墅内度过了他在华沙的第五个夜晚。等到再过几天,这位欧洲征服者将启程前往550公里外,道加瓦河边的杜纳堡(今拉脱维亚的道加瓦皮尔斯),与沙皇保罗一世举行双边、多边合约的签字仪式。

这座最负盛名的水上宫殿-瓦津基宫的确雄伟多姿,富丽堂皇。宫殿的中央是悬挂吊灯的圆形大厅,房间内存放着二百幅画、六十件艺术品、十七台钟表和八十座雕像,而四周建筑的装饰各具特色。各种宫殿、楼阁、马厩、池沼、草地错落其间,还有别致优雅的玫瑰园、柑桔园,以及建造于18世纪的歌舞剧场。

数月前,这里还是波兰国王波尼亚托夫斯基的私人别墅。等到那位前国王迫于俄国压力而辞去波兰王位后,已是波兰王储身份的安德鲁通过代理人将瓦津基别墅买了过来,价格是30万兹罗提(约为15万兰斯法郎),价格还算公道。

从远处眺望这座建筑物,岛上宫殿与水中倒影浑然一体,令人心旷神怡,美不胜收。也难怪当安德鲁第一眼看到瓦津基别墅时,他就告诉自己的波兰副官,这座美轮美奂的瓦津基宫将是他在华沙的主要王宫。至于城堡广场内部,那座历代波兰国王的主要居住地,安德鲁嫌它缺乏绿色且过于冷漠,准备弃之不用。

就在安德鲁下榻瓦津基宫的第三个晚上,玛丽瓦莱夫斯卡在哥哥拉辛斯基的陪伴下来到这座城市别墅。而在白天,华沙大主教雅尔科夫斯基已经正式接受了瓦莱夫斯基伯爵提交的他本人与玛丽瓦莱夫斯卡的离婚协议书。

至于玛丽的哥哥拉辛斯基,目前在东布罗夫斯基将军指挥的波兰第二军中服役,刚刚晋升为骑兵中尉,并调入华沙城中驻防。

或许是家人朋友与权贵者的长久劝说;或许是她真正意识到自己已成为波兰复兴祭坛上的神圣羔羊;或许是感动于与安德鲁在议会大楼休息室里的那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来到瓦津基宫的玛丽瓦莱夫斯卡表现的既温柔又贤惠。

当天夜里,当安德鲁倾身靠近女人时,曾长久凝视着她,感觉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于是,征服者在她耳边细语:“我要你快乐幸福。”

玛丽久久地注视着安德鲁,然后低下头来。她是个谦恭温柔的女人,可以令欧洲的征服者心平气和。

在瓦津基宫的日子里,安德鲁跟玛丽温柔平和地生活在一起。她极少走出别墅之外。闲暇的时光,只是在花园里陪着安德鲁或是前来造访的两位堂姐散步。

一次清晨,在陪同安德鲁检阅近卫师团时,曾有大胆的法国士兵称呼玛丽为“尊敬的波兰夫人”,引得一旁的安德鲁哈哈大笑。

但这一次经历却让玛丽很是害羞,她便从此不再亲自前往观赏阅兵。不过,妇人会在书房阅读书籍之余,偶尔透过百叶窗观观看广场上的阅兵与操练。

与摄政王单独相处的日子里,玛丽瓦莱夫斯卡一直对安德鲁柔情似水,百依百顺,以至于征服者完全堕落于魅力女人的温柔乡。一日三餐,他们都是同桌吃饭,相互间有着说不完的亲密话语。男人始终充满着激情,脸上都是笑容;而女人永远保持着温和,只是眉眼间带有一丝忧伤。

更多的时候,玛丽只是静静坐在安德鲁的身边,看着上位者专注的起草与批注公文,并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向部长们、将军们发号施令。每天夜晚,玛丽瓦莱夫斯卡总是依偎在安德鲁的怀中,就像一股不停息的青春活力之泉,做着快乐的事情。

时不时的,玛丽也需要陪同安德鲁接见一些著名访客。比如说,东方方面军的司令官蒙塞将军。这是一位受到全体波兰人爱戴的法国将军,他正直而高雅。

两天前,安德鲁曾以波兰摄政王的身份授予蒙塞为克卢瑟公爵,以表彰他在解放波兰战争中的杰出贡献。另外,波兰两级议会也同时接受了摄政王的提议,将华沙南郊的一大片庄园(不存在农奴和半农奴),赠送给克卢瑟公爵。

在那次会晤中,蒙塞将军或是说克卢瑟公爵接受了波兰摄政王的建议,将继续留在波兰-立陶宛王国效力。为此,克卢瑟公爵还写信给自己在兰斯的家人,好让他们来华沙居住。

等到安德鲁回到兰斯之后,蒙塞元帅还将接任波兰-立陶宛武装力量的总司令,指挥波兰4个军团缩编之后的8万正规军(波兰第四军为新建立的立陶宛军团,半数曾属于为俄国效力的立陶宛战俘),以及30万国民自卫军和民兵预备役。此外,部署于华沙与柏林之间的两个法国集团军也将在下一次战争爆发时,服从于已经得到最高统帅部授权的蒙塞元帅的指挥。

不过,等到安德鲁送别蒙塞返回道加瓦河前线前,两人在别墅大门外的那一番谈话,躲在房间里的玛丽自然是听不见的。

从税务检察官时代的香槟混成团开始,就一直在安德鲁麾下效力的蒙塞直言不讳的对老上司问道:“这么说来,你是准备将她作为自己在波兰的代理人?”

安德鲁毫无隐瞒的承认说:“没错,她是一个温柔善良的波兰爱国者,而且意志坚定,不会轻易被权势和地位所腐蚀,尤其厌恶俄国人,也不像那些职业政客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此外,玛丽与生俱来的特殊身份可以让她团结波兰的各个阶层,让千万民众主动接受她,认可她,爱戴她。所以,她未来的孩子将是波兰王位的继承人。”

在接见华沙高等法院的大法官时,安德鲁毫无遮拦的指示,必须行事高调的抓捕与审判一批迂腐不堪又阻碍社会进步的敌对保守派,让他们成为全波兰民众的唾弃对象,借此来震慑那些暗地里密谋反对取缔农奴制的大贵族和大农奴主。

安德鲁望了躲在角落里的玛丽一眼,继续对着来自兰斯法国的大法官们说:“你们另外一个任务,需要尽快将彻底落后且不合时宜的波兰法律条文逐渐法国化、兰斯化,为这个国家的工商业发展尽可能扫清一些法理上的障碍。如果我不在波兰时,你们也可以找玛丽夫人商议。”

等到送走了大法官们,回过头来的安德鲁看到玛丽一脸忧愁对着自己问道:“可,可是我并不懂得法律,也不知道如何去做。”

安德鲁笑道:“别担心,未来一段时间内我会教导你法律的基础知识。事实上,你根本不需要懂得太多枯燥无味的法律条文,你只是代表着我,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等着他们争吵过后,拿出一份解决方案给你签字就行了。唯独一点,不要干涉任何案件的审理过程与最后判决。不过,我会赋予你适当的赦免权。”

安德鲁与玛丽在瓦津基宫里接触最多的访客,自然是内阁首相科翁泰,以及国民下院的议长瑟奇亚克伯爵,二人几乎每天都来议事厅里报道。

至于已经返回华沙上任的贵族上院议长瓦莱夫斯基伯爵,非常知趣的留在议会大楼里,仅仅通过书信公文与王储殿下汇报工作。

事实上,作为养老院的贵族上院也没什么值得大家忙碌的公文事务。尤其是在安德鲁借助华沙高级法院踢掉了反对新宪法的少数派贵族后,整个贵族上院就越发显得清闲了。

好在安德鲁又给老头子们找了份得体的差事,授予贵族上院监察省、市一级官员的职责,那些贵族议员们有权审查两级官员们中的贪污腐败份子。

除了法律条文之外,安德鲁也会教导玛丽如何阅读与撰写公文。尽管安德鲁几乎不懂波兰语,不过这没有任何关系,那是法语已从17世纪开始,正式成为欧洲贵族之间的通行语言。至少在波兰与俄罗斯,判断一位优雅绅士或是贵妇淑女的重要标志之一,就是他或是她是否能说上一口流利的法语。

当瓦津基别墅的湖面覆盖一层薄薄的冰面时,安德鲁已携带玛丽,在近卫师团的陪同下,启程前往数百公里外的道加瓦河边的杜纳堡。

此时,广袤无垠的东欧平原上已被皑皑白雪所覆盖,耳边还时不时的响起一阵阵呼啸而过的凌厉寒风。

通常到了午后,安德鲁在坐骑上冻得身子僵硬,他才下令随行的近卫师团在附近的城镇或是村落寻找取暖饮食的住所。这是安德鲁的习惯,越是天气恶劣,他越是与官兵们一同骑行,唯独女人和学者可以待在温暖而舒适的马车厢里。

跳下马背的安德鲁赶紧取下厚厚的手套,摸了摸已被冻红的耳垂,并让走下马车的玛丽瓦莱夫斯卡给耳朵边涂上一层动物油脂,防止耳垂穿透化脓。

……

第406章 道加瓦河上的和平(续7,维尔纽斯)

在房间里,安德鲁手指屋外不停呼啸的恶劣天气,对在火炉烤火的圣西尔等人说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何接受俄国人的求和建议了吧。未来两到三年内,我们法国人还不适合在冰天雪地的俄国土地上作战。要知道,在一千公里外的莫斯科,那里极度严寒甚至可以达到零下40度。”

尽管安德鲁配发给近卫师团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御寒装备,最佳的医疗条件,最充分的军需补给,而且这几天非战斗状况下的骑行,每天也仅仅持续5个小时左右。可即便如此,依然有近百名官兵因为感冒伤寒和严重冻伤等缘故,不得不安置在沿途城镇中继续疗养。

“那夏天呢?”担当步骑兵指挥官的乌迪诺将军开口问道。

“俄国的夏天或许更加糟糕,不仅天气闷热,还时常雷雨滂沦。”已晋升为近卫师团参谋的格鲁希上校在木屋一处较为光亮的墙壁挂起了一副军用地图。

他继续解释说:“夏天的俄罗斯平原上尽是森林、河流、湖泊与沼泽,唯独没有良好的道路与牢固的桥梁。暴雨会让道路变得泥泞不堪,导致行军速度减到每天15公里,至于运输火炮与辎重车更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听到这里,安德鲁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示意那位师团参谋官继续说下去。

格鲁希说:“还有伤病情况与食物补给!依照拉雷军医官的说法,丛林、灌木林,湖泊与沼泽里面隐藏着带有致命病毒的大量蚊虫,还有沿途那些不洁净的水源都会让远道而来且疏于防范的士兵防不胜防,从而导致军中产生大量的各种流行性疾病;至于食物补给。先生们,可以回想一下德国人在洛林山区和香槟地区遭遇到的各种糟糕情景,然而再扩大3倍,就是我们军队未来在俄国土地上面临的补给难题。”

鉴于后世军事专家们对格鲁希的各种负面评价,使得穿越者一直不愿意任命这位“导致滑铁卢战役彻底失败的罪魁祸首”担当法军序列的军事指挥官,而是将其安插到军事参谋官的位置。

很显然,习惯于瞻前顾后但又心思缜密的格鲁希非常胜任这一份职责。

数周之前,东方方面军内部在是否继续对俄战争的问题上,格鲁希坚定不移的站在参谋长沙恩霍斯特将军这一边,反对以麦克唐纳、东布罗夫斯基为首的高级指挥官,要求延续对俄国的战争,将战线进一步推进到道加瓦河以东、以北的广大地区,也就是俄罗斯帝国在彼得大帝时代获得的欧洲领土。

最终,在安德鲁的支持下,方面军司令蒙塞最终下令将战线稳定于道加瓦河与第聂伯河一线。等到法俄两国使节达成停火协议后,安德鲁又将持续征战1年多的麦克唐纳将军的第二军,以及勒费弗尔将军的第四军调往波兹南与柏林一带进行冬季修整。

等到明年开春时,布律纳将军的第五军和马塞纳将军的第八军也将从道加瓦河赶来接管防务,第二军和第四军就将奉命调回兰斯法国的东部战场。

在结束近卫师团高层的内部交流时,安德鲁最后补充道:“至于下一次与俄国人的战争,我估计要等着3年,或是5年之后,最好是从法国的铁轨一直能修到杜纳堡(道加瓦皮尔斯)。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前提,必须让躲在海岛上的英国佬财政破产,无暇顾及欧洲大陆上发生的战争。”

等到明年开春,从兰斯向东的铁路线将从科隆和美因茨两地跨越莱茵河,分别向德意志中北部的多特蒙德、布伦瑞克、马格斯堡、柏林、斯德丁,以及德意志中南面的法兰克福、魏玛、耶拿、莱比锡、德累斯顿继续拓展。预计横跨德意志中部各邦国的铁路线最迟会在1798年前后延伸到华沙和维尔纽斯(维尔纳)。

此外,安德鲁甚至还计划将斯特拉斯堡向东的铁路线,向南德意志邦国的斯图加特、乌尔姆、慕尼黑和雷根斯堡等地延伸。然而,那些南德意志邦国的诸侯们,包括巴伐利亚选帝侯与符腾堡大公在内,显然对安德鲁的建议并不怎么感兴趣。他们非常担心兰斯法国会像对待萨克森公国一样,最后控制他们的国家。

……

当安德鲁和他的近卫师团行进在波兰土地时,到处响起了胜利的呼声,当地人民都会蜂拥前来欢迎波兰祖国的解放者,并欢呼他们伟大的君主。而等到近卫师团越过涅曼河,继续深入立陶宛境内之后,各个乡间与村落再也没有看到受压迫的当地人民成群结队的欢迎场景。

从某种程度上说,立陶宛的乡间农民和波兰人没有非常密切的种族关系,主要在贵族和比较富有的城市居民中,才有波兰王储的热情欢迎者。那些配合达武将军的先遣旅协同作战的立陶宛爱国者,也大都属于贵族和市民,至于农民(农奴)显得很少。

抵达维尔纽斯(维尔纳),这个立陶宛大公国的旧首府时,来自法国的征服者在那里受到了进入立陶宛境内之后最热烈的一次欢迎。在距离这座城市大约还有5公里处,出来欢迎摄政王的老年人都穿着民族服装,并在官员们的陪同下,颤颤巍巍的双手捧着带有大圆面包和小包盐粒的托盘……

当晚,立陶宛的城市贵族在市政厅大楼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欢迎宴会,手挽着安德鲁胳膊的玛丽瓦莱夫斯卡显得雍容华贵、仪态大方,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现场的贵族与贵妇纷纷向他们鞠躬致意,到处都是阿谀奉承的赞美之声。

两天后,安德鲁继续启程向东,前往160公里外,道加瓦河边的杜纳堡。

……

尽管在10月份,法波联军已经在东普鲁士境内一举歼灭(围困)了10万俄国远征军,令三千多万俄国人感到震惊与恐慌。但就民族坚韧性来说,俄罗斯远远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们依然有能力、有信心在军事上实施对法国的反击。

11月初,驻防格鲁吉亚与北高加索地区的6万俄国-军队已经抵达了道加瓦河的最前线,他们正配合先期抵达6万俄军组织起一道道坚固的防御阵地,继而对抗气势汹汹的20多万法波联军(实际上只有15万)。

此时,留守旧都莫斯科的官员们也在接到内阁枢密院的命令后,积极动员20万民团(几乎都是农奴与半农奴组成),而其中的半数也将在解除禁闭状况的苏沃洛夫元帅的指挥下,准备披星戴月的赶往1千公里的西线战场;

而且,俄国境内各地的哥萨克与鞑靼的部落首领们同样接受了圣彼得堡沙皇的号召,表示将在1个月内各自组织两万骑兵赶赴道加瓦河与第聂伯河一带。

不仅如此,奥地利也快要宣布向兰斯法国宣战了,那是富饶的波西米亚已经直接暴露在法波联军的威胁之下;英国特使也愿意向圣彼得堡方面提供3百万英镑的追加军事贷款,而且,新上台的小威廉皮特首相承诺将在1794年之初,在欧洲大陆开辟反对兰斯法国的第二战场。

非常可惜的是,无论是奥地利人,还是英国人,最终也没能听到保罗一世在圣彼得堡的冬宫里,发出“不顾一切的抗击法国,挽救帝国荣誉”的回答。

12月初,保罗一世在离开圣彼得堡,南下5百多公里外的道加瓦河之前,他公开宣布俄国将与兰斯法国媾和。尽管在六周之前,保罗一世曾信誓旦旦的发誓“绝不会对安德鲁屈服;他宁愿失去新都圣彼得堡,甚至退到旧都莫斯科。”

然而,枢密院内阁,以及保罗一世身边的军事顾问们却是对这场法俄战争越来越感到了绝望,其中有些人还提醒他不要忘记他父亲彼得三世的悲惨下场。

与此同时,冒失的英国大使暗中支持下的一连串军事政变,反而促使沙皇保罗一世向安德鲁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希望能通过拯救关押于法军战俘营的8万俄军官兵,尤其是数百位军事贵族的子弟,继而挽救他那岌岌可危的皇帝宝座。

的确,保罗一世比起他的父亲,有着极其虔诚的宗教信仰,但他的精神世界依然并不牢固,因此性格并不很坚强,而且反复无常,并具有强烈的报复心理。由于叶卡捷琳娜二世及其女皇身边的权臣们对皇太子的长期压抑,使得保罗成为一个暴躁易怒,胆小多疑,而且做事情没有连续性的理想主义者。等到一旦幻想破灭,他就抛弃了荣誉,比任何人都更赤-裸-裸地只顾实际利益了。

等挂着伪善面孔的安德鲁向水中挣扎的俄国沙皇抛去一根带有毒刺的树枝时,保罗一世便不顾一切的牢牢抓紧了。安德鲁在写给沙皇的私人密信中说道:“我对英国人的仇恨和你一样深,我一定支持您对他们采取的一切行动;同样的,也请您务必也支持我对付英国的行为!”

而保罗一世的回复就是:“感谢上帝,这样太好了,我们之间的和解也就可以实现了。”

性格冲动,缺乏城府的俄国沙皇没等到与年轻的法国君主签订双边与多边和约那一天,就以英国内阁拒绝支付150万英镑的第二笔战争经费为由,下令驱除了英国驻圣彼得堡的大使,他还以同样理由拒绝了英国全权特使查理惠特沃斯勋爵的入境访问申请。

以至于俄国总检察长萨莫伊洛夫不无悲哀的抱怨说,“我们的那位沙皇陛下太心急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投入法国人的怀抱!”

……

第407章 道加瓦河上的和平(续8, 杜纳堡)

12月9日,接近下午3时,安德鲁从西面进入了杜纳堡。

作为拉脱维亚第二大城市的杜纳堡原有1万左右的人口,但在战争期间,仅剩下四成左右。这座城市横跨道加瓦河两岸,约三分之二区域位于西岸,余下的坐落东岸。这里的街道都笔直而宽阔,不过路面铺着碎石,使得马儿常绊住滑倒。

在蒙塞、沙恩霍斯特与柯斯丘什科等人的陪同下,选择下马步行的安德鲁一直走到道加瓦河的岸边。河面很宽,上面还有两座年代并不久远的桥梁,桥面安放有几道用法文与俄文标识的“禁止通行”的栅栏和岗哨。

头顶三色旗的法国宪兵守卫在桥西,而一群站在在双头鹰旗帜旁的哥萨克骑兵防守于桥东。但在眼下时节,桥梁与岗哨都纯属于象征意义,那是如今两百多公里的道加瓦河河面上已冰冻多时,完全可供两岸民众无障碍的自由通行。

一旁的沙恩霍斯特将军转述工兵部队今早提交的报告说,道加瓦河上的冰面厚度已经超过了45厘米,足以承受胸甲骑兵的奔跑,以及12磅火炮的通行。

在河的对岸,安德鲁还看到有俄国士兵在释放烟火,旗杆上还挂出了三色旗。

“那是俄国人在欢迎您的到来!”东方方面军的参谋长继续解释说:

“今天上午,我们就是用这种方式欢迎俄国沙皇保罗一世抵达杜纳堡的东城区。此外,我们与俄军还互派了20名军事观察员,可每个小时向对岸联络一次,以保证对方仅在杜纳堡一带部署了3千名士兵与战马,且不得安置任何火炮。”

安德鲁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问道:“明天的会议地点设在哪里?”

蒙塞接过话题,他手指着道加瓦河的下游方向,他说:“在距离杜纳堡西北方三公里处的冰面,那里一马平川,视野开阔,附近两千米范围内,没有高大的树梢与房屋提供狙击点。另外,俄国联络官尼古拉托尔斯泰上校也充分认可了上述会议地点的安全性与隐蔽性。从明天上午8时开始,法俄两国的工兵部队将在冰面中央搭建起两座大小不一的帐篷,预计会赶在早上12点之前竣工。”

蒙塞刚刚说到俄国派驻河西的联络官,那位尼古拉托尔斯泰上校便走了过来,他代表沙皇保罗一世向安德鲁摄政王问候致意,安德鲁微笑的表示感谢,并祝福“沙皇陛下健康”。很快,安德鲁就留意到那位俄国伯爵的相貌非常丑陋,加之浓密的胡髭,无不给人一种平庸且粗鄙的感觉。

不知怎么回事,安德鲁就胡思乱想到在30多年之后,另一个诞生于俄国土地上的托尔斯泰大作家(同样是俄国伯爵)与眼前的家伙会有什么样的血缘关系。

托尔斯泰上校代表保罗一世来表达谢意,大部分是源自安德鲁提前下令释放了被俘的数百多名贵族军官。当然,依照兰斯法军的优良传统,这些入侵了波兰领土的俄国-军官都必须在离开战俘营之前,缴纳一定数额的自赎金。

不过,保罗一世私下却是自己拿钱解决了这一尴尬问题。作为外交场合上的配合,法国方面也宣称是基于同俄国的传统友谊,无条件释放了俄国-军官。一同归还的还有数千名俄军伤病员,以及俄军阵亡军官的遗骸(士兵通常就地掩埋了);此外,近2万名效宣誓忠于摄政王储的立陶宛官兵已提前释放,不少人加入到波兰第四军;至于剩下的6万多俄国士兵当然需要服1年的劳役,他们必须在波兰与东普鲁士等地继续待到1794年的11月,才能回归俄国家乡。

对此,沙皇也表示理解,高兴这些农奴出身的灰色牲口愿为法国君主效力。

安德鲁留意到已转身离开托尔斯泰上校仅有一件并不厚的皮衣套在俄军制服上。要知道,现在杜纳堡气温接近零下20度,法军这边将领包括安德鲁自己,一个个都是保暖的裘皮大衣在身,还时不时的搓手和跺脚来取暖。

至于普通士兵当然穿不起裘皮大衣,但也都是标配厚实的棉衣、棉裤与棉帽,等到执勤时,士兵裸露在外的头部、面部与双手都要涂抹一层动物油脂,防止冻伤。

于是,安德鲁手指俄国联络官的单薄背影,很是奇怪的问道:“咦,这些俄国人都不怕冷吗?或许他们真是传说中适合冰天雪地生存的北极熊?”

围在统帅身边的将军们笑而不语,沙恩霍斯特只得解释说:“这来自沙皇的命令,因为保罗本人就只穿了一件皮衣,所以,俄国将军们不敢身披大氅。据回来的观察员报告说,俄国老将军中不少患上感冒、痛风、风湿病与关节炎。”

安德鲁不禁莞尔,笑道:“哈哈,以我的名义送给那位伯爵上校一件裘皮大衣,千万别让他冻坏了。”当然,穿越者是看在后世某位大文豪的情面上。

一月前,法俄双方已达成临时停火协议,各自军队在道加瓦河两岸彼此退守10公里,继而划出一片20公里宽的非武装区。临时停战协议之后,法俄两军的中高层之间开始了频繁接触,他们在为即将到来的两国元首级会晤培养相互间的信任感,并做好前期准备工作。

一周前,四国外交官员也纷纷赶赴杜纳堡,就合约细节进行最后一轮的磋商。由于法俄两国因各自政治诉求而彼此退让,使得双边与多边的谈判工作提前两天就相继完成。眼下只等安德鲁与保罗一世首肯过后并签字,相关合约就能立刻生效,而目前执行的临时停战协约也最终将被“长久的和平协议”所取代。

此时在安德鲁面前,正摆放着三份法俄协议、瑞俄协议与波俄协议的最终文本,而且都是以法语书写。1小时前,安德鲁详细听取了兰斯法国外交部长巴斯维尔、波兰外交大臣柯斯丘什科,以及瑞典外交大臣莫尔奈等人,针对协议文件的详细介绍。一周前,柯斯丘什科将军辞去了波兰第一军军长一职,选择了退役,继而进入科翁泰首相的内阁,并担当新波兰王国的第一任外交大臣。

在详细浏览了一遍之后,安德鲁指着面前的三份合约,对着三国外长嘱咐道:“先生们,我没意见了,你们都可以签字了!”

又过了两小时,当俄国谈判特使卡霍夫斯基将军再度拜访安德鲁,并送来保罗沙皇最终认可的和约时,安德鲁拉着俄国人的手臂,把他带到一副巨大的地图前,给他指向地图上的道加瓦河与第聂伯河。不久,法国独-裁者的双手展开,沿这两条河流向南北方向慢慢延伸过去。

安德鲁很是兴奋的说:“这就是未来我们两大帝国的自然疆界,向东的一边由您的沙皇来统治;而向西的另一边是属于我安德鲁王朝的天下。从此之后,欧洲太平,我们的国家都将沐浴在和平阳光之下,亿万民众都会安居乐业……

嗯,请转告您的保罗陛下,也是我那尊敬的兄长!法国承认俄罗斯帝国对君士坦丁堡的政治诉求。另外,我也坚信天主教与东正教将会重新聚集于东征十字旗帜下。尽管消磨彼此间巨大分歧的时间会非常久远,但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当卡霍夫斯基特使将“法国君主”的那番话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保罗一世时,后者居然听得热泪盈眶。团结天主教与东正教这是保罗一世在离开圣彼得堡时,所发出一份公开呼吁。别说俄国的外交官们,就连大部分俄国人都将沙皇的那番谈话,视为长篇累牍的废话与谎言。

听到安德鲁称自己为“尊敬的兄长”时,激动的保罗一世也随即改口,他称呼道加瓦河对岸的法国独-裁者为“我亲爱的老弟”。不久,虔诚的保罗信徒还给“法国老弟”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书信,文中谈及了他对天主教与东正教合并的看法……

可惜的是,当安德鲁在半夜里收到那位“俄国兄长”派人送来的信函之后,他却很是轻蔑的斥之为“纯粹浪费笔墨与纸张的一堆垃圾”。

12月10日,安德鲁与玛丽乘坐一辆金色马车来到道加瓦河下游三公里处。此时已是下午2点过后。当安德鲁挽着玛丽走出马车厢时,他看到河面中央已经搭建了两座一大一小并排存在的白帆布帐篷,帐篷上面还装饰有美丽的花环。

另外,两条猩红色的地毯分别从巨大的白帆布帐篷东西两侧,延伸到道加瓦河的岸边。

安德鲁远远望见一支俄军集聚在河的右岸,然后他又转头看着一排排站在河左岸的法军。等到安德鲁与玛丽手挽手,踏上铺在冰面上的红地毯时,对岸的俄国人首先用法语高喊着“摄政王万岁!沙皇万岁!”

与此同时,法国人这边也交相呼应,喊出一句“沙皇万岁!摄政王万岁!”

这些口号,喊得惊天动地,喊得兴高采烈。所有的欢呼声结合在一起,像爆炸声般具有穿透力,不可抗拒。安德鲁相信对面走来的保罗与他一样轻松愉快。

为了此次两国元首级会面的和平意味更加浓厚一些,安德鲁主动提议双方各自携带一位女性陪同进入白色帐篷里,而不需要充满战争气氛的元帅、将军与副官们。对此,保罗一世欣然同意了,但是他依然保留自己身着军装的权利。

在进入巨大的白帆布帐篷时,安德鲁在台阶前忽然停了下脚步,他转过身并脱下熊皮帽,朝着自己的士兵们挥舞回礼,于是掌声和欢呼声变得更加响亮。

……

第408章 道加瓦河上的和平(续9,法俄同盟)

比起年长自己10多岁的保罗一世,安德鲁首先进入白帆布帐篷,他与玛丽加快了脚步继续前行。等到他们走到大帐篷的中庭时,保罗一世和他的女伴,也是沙皇目前唯一的情妇,加赛琳涅利多娃同样手挽手的登上了台阶。

至于那位女沙皇玛丽亚费奥多罗夫娜,却没有来。这是由于安德鲁执意下令灭亡了普鲁士,使得出生于斯德丁,与原普鲁士霍亨索伦家族有着亲密关系的符腾堡女公爵殿下很是厌恶来自法国的征服者,因而拒绝陪同保罗一世来杜纳堡与其举行和谈。

需要说明的,自从彼得大帝的妻子叶卡捷琳娜一世登基开始,所有俄国皇后也被称之为女沙皇陛下。事实上,欧洲各国的王后或皇后的称谓都可以是陛下。

单从相貌上看,保罗的情妇的确是一个身材高挑,有着玫瑰色面颊的性感尤物。可等到对方一出声,安德鲁便知道那个涅利多娃多半出身贫寒的俄国宫女,她就连最简单的法语问候都发音不准,这令站在一旁的保罗沙皇很是尴尬。

好在善解人意,又通晓俄语的玛丽夫人将涅利多娃带到隔壁的小帐篷里闲聊,留下两国君主直接面对面,毫无障碍的沟通交流。

与身穿棕色裘皮大衣,带着厚实熊皮帽,看似随意的波兰摄政王相比,面前的俄国沙皇显得严肃而刻板,他依然是一身墨绿色的冬季俄军制服,脚蹬高筒靴,比起其他俄国将军仅仅多了一件缀有珍珠的紫红色天鹅绒的华丽御袍。此外,安德鲁留意到保罗的前额已经秃出了头部,始终双眉紧锁,一只手总爱向后背着。

依照惯例,先到为主,后来是客。

于是,安德鲁微笑着伸出右手,开始问候道:“欢迎您,我尊敬的保罗兄长!”对于穿越者而言,他一直不太习惯于与男人相互拥抱,好在对方也不在意。

略显木讷的保罗沙皇的握住年轻君主的手,停顿了片刻,这才回应说:“谢谢,我亲爱的安德鲁老弟!”

来自圣彼得堡的情报显示,这位俄国沙皇并非一味的残暴无能。事实上,他登记之初,便一直致力于俄罗斯帝国的体-制-改革。保罗加强了枢密院的职责,将原属顾问性质的俄国枢密院改组为沙皇直接领导的中央制内阁政-府;效仿路易时代的法国建立了荒年补助基金,可以救济城市里的无助贫民;为了鼓励手工制造业,下令给予工厂各种税务减免,还有财政补贴;甚至还效仿兰斯法国,在俄国境内开办了好几家医学院,以及圣彼得堡的一个专业护理学院。

在农奴问题上,保罗一世尽管没有安德鲁那般激进,但他也曾试图减轻农奴的税赋,规定每周为领主服劳役的时间不得超过3天,其中的礼拜日和节假日只能为自己或是上帝服务。此外,保罗还在皇宫门前设立了一个巨大邮箱,鼓励俄国民众直接向沙皇匿名投书,好让“保罗爸爸”了解臣民们的各种疾苦……

然而,性格决定了命运。

保罗那猜忌多疑,又无法接受任何批评的坏脾性,还有不能持之以恒的性格缺陷,使得这一系列试图改善俄国内政的良好措施在实施半年后大多被废黜。

然而,站在安德鲁的立场来说,这位“保罗兄长”实在太好忽悠了。

原本保罗在其俄国外交官的劝说下,想要关注一下普鲁士的历史遗留问题。毕竟,霍亨索伦家族与罗曼诺夫家族有着非常密切的血缘关系。不过,当安德鲁开始抛出仇视英国人的话题时,便立刻引发了保罗沙皇同仇敌忾的反英情绪。

“非常正确,我亲爱的老弟,海岛上的英国佬都是一群性格卑劣,不知廉耻的杀人凶手!”俄国沙皇愤愤不平的挥舞双臂。毫无疑问,保罗一世所经历的两次刺杀事件之幕后黑手,都同已被俄国枢密院下令驱逐的前英国大使有关。

安德鲁随即附和道:“我跟您一样厌恶英国佬。所以,我们将彼此结盟,相互支持,共同对抗那个岛国的不耻行径。有机会大家一同瓜分英国佬的殖民地。”

保罗听后,很是兴奋提议说:“哈哈,我也是这样认为。等到我们两国在结盟之后,就一同向英国人宣战吧。”

安德鲁一听到保罗的建议,却把他本人吓了一大跳。一位君主怎么能如此轻易的因怒兴兵呢?至于安德鲁的那番言辞,其实质也不过是在哄鬼罢了。

兰斯法国与普鲁士的战争,显然属国运之争;与沙皇俄国,那是领土纠葛的延续;与英国大打出手,主要是为了商业利益,以及少许英法世仇的意味。从历史渊源上说,英法两国就像一对相爱相杀,但永远又不会主动离婚的老夫妻。

安德鲁想到一个方法,他说:“基于英国的特殊地理位置,贸易为生的经济基础,以及强大的海军实力,我觉得可以由俄罗斯帝国的陆地上打击英国在海外的重要殖民地,这将是一项明智的选择。比如说那片富饶的南亚次大陆。”

安德鲁继续口吐莲花的鼓动道:“那里,气候温暖,人口众多,土地肥沃,可耕地面积多,物产丰富;而且还是一个缺乏中央集权的国家,诸侯们纷争不断,内战连绵;更为关键的,南亚次大陆毗邻温暖湿润的印度洋,可以洗去军装上的寒气。目前,英国的统治仅限于孟买、加尔各答与科伦坡等沿海地区或岛屿。”

保罗一世耐心倾听着安德鲁那滔滔不绝的讲述,并为“法国君主”的才学所折服。此时,沙皇之际也仿佛陶醉在一种美妙的感觉里,精神层面达到前所未有的振奋,保罗似乎感觉他的帝国将轻而易举的征服那一片热带膏腴之地。

事实上,安德鲁的建议并没有错,印度次大陆诸侯们的确羸弱不堪。历史上,英国人正是在18世纪后期逐渐征服了大英帝国历史上最重要、最富庶的海外殖民地。另一时空的历史中,保罗一世与其之后的俄国沙皇们都有过入侵印度次大陆的军事尝试。不过,在俄国-军队抵达南亚次大陆之前,必须完成几个基本前提:征服庞大的奥斯曼土耳其,新兴的波斯帝国,以及非常难缠的阿富汗。

这显然就是安德鲁为俄国人挖下的深坑。他为了鼓动保罗配合着跳下这个大坑,发誓保证说:“我尊敬的兄长,一旦我结束了南北法国的分裂局面,在其后的半年时间里,我将任命一位最英勇、最有魄力的将军,让他组织一支不低于3万人的法国远征军从中东(叙利亚、黎巴嫩与埃及)与两河流域(今伊拉克)方向,向北威胁奥斯曼,向东攻击波斯,配合俄国-军队的军事行动……”

就在安德鲁就将话题引向黑海、里海、地中海与印度洋方向时,他也再度重申,非常理解俄罗斯帝国对君士坦丁堡(伊斯坦布尔)的政治夙愿。安德鲁说,“作为盟友,我愿意看到双头鹰旗重新飘扬在索菲亚大教堂的上空!”

由于土耳其苏丹赛林姆三世在对俄战争期间的种种背盟行为,使得安德鲁可以肆无忌惮的践踏与伊斯坦布尔签署过的同盟协议。至于波斯帝国,兰斯与德黑兰压根就没有签署同盟协议,所有盟约都只是法军代表团的口头承诺罢了。

两个小时后,赶在下午茶开始之前,安德鲁与保罗一世还共同签署了一份事先草拟好的法俄两国《反英同盟协议》。然而依照规定,必须等到法俄两国中的任何一方,正式向英国宣战之后,这份同盟协议才会正式生效。至于具体实施条款,还需要两国外交官与海陆两军的将军们继续协商,拟定最终的行动方案。

黄昏时分,法俄两国元首结束了首次会晤,安德鲁与保罗一同走出大帆布帐篷,他们肩并肩的站在道加瓦河冰面的中央,频频向河岸两旁欢呼的士兵们挥手致意,然后两位君主彼此拥抱,正式宣告和平已正式降临到这一片土地之上。

此时,法俄两国的军乐队在共同演奏一个新曲目,很像行军时所唱的歌曲,先是听到一个人独唱,然后加入了其他愉悦的歌声,紧跟着成千上万的人一起合唱起来:“

在那里,在白色的大帐篷里,在洁净无暇的冰面上,

我看见了两位世界的最高主宰;

我看见了最高贵、最友谊的一幅画面;

我看见了和平,我看见了战争的终结,还有整个欧洲的命运走向;

……”

第二天一早,安德鲁就应保罗之邀,来到杜纳堡东部郊外的原野和森林里,一同骑马打猎;

下午,两国君主在教堂广场上检阅了法俄两军的禁卫军,君主们分别给对方最优秀的士兵授勋;

傍晚时分,在各自情妇、外交官和将军们陪同下,君主们在城市西面的临时音乐厅里欣赏一幕经典的歌舞剧《费加罗的婚礼》;

等到夜幕降临之后,保罗与安德鲁又相互围坐于篝火旁,各自喝着咖啡与伏特加,继续展望对世界的无限憧憬。

在五天之后的离别前夕,保罗一世向法国事实上的君主提出了一个建议,他希望安德鲁的大儿子,那位7岁的瑞典王储路易,能与自己5岁的女儿,叶卡捷琳娜帕夫洛夫娜女大公进行联姻(订婚)。当然,完婚典礼需要等到俄国女大公16岁时。(重申一下,瑞典王储是路易-安德鲁,波美拉尼亚大公是皮埃尔-安德鲁)

……

第409章 寻求和平的奥地利(上)

通过瑞典王储路易安德鲁与叶卡捷琳娜帕夫洛夫娜女大公的联姻,可以拉近安德鲁家族与罗曼诺夫王朝的密切联系,继而强化两国政治与军事同盟。

所以,对于这样一桩双赢的好事,安德鲁不加犹豫的欣然接受了。

至于可怜小路易的未来感受,已经被霸道的生父直接忽略掉了,那是欧洲君主或是王位继承人从来没有自由选择婚姻的惯例。去年,安德鲁为了寻求打击普鲁士的盟友与前哨补给基地,还不是将自己“卖给”了萨克森。

而且与俄国王室的联姻,不仅能拉近法俄两国关系,还意味着安德鲁的那位“尊敬的兄长”保罗一世倘若遭遇到不测,身为叶卡捷琳娜帕夫洛夫娜女大公,这个儿媳公公的安德鲁将有机会正大光明的干涉俄罗斯帝国内政。

无论古今中外,但凡成功的文明征服者大都会讲究一个“名正言顺”,以期减少与减缓战争过程中的抵抗情绪。所以,当安德鲁法国灭亡布伦瑞克与普鲁士时,也是在道统与法理上要求两国原任君主公开放弃他们的统治权,作为交换,安德鲁给予他们在北美或是非洲重新建国的机会。

在1794年新年最后几周的时间里,法俄两国的联盟在道加瓦河上顺利达成,这是欧洲历史上一个空前强大的政治军事联盟。

尽管,法俄两国君主以及他们的内阁政-府好几次的公开发表声明,宣称法俄结盟并不针对任何一个国家。但是每个欧洲的君主和外交官其内心都非常明白,那是一个对抗英国及其盟友的军事同盟。

前普鲁士驻圣彼得堡大使,已重新宣誓效忠波美拉尼亚大公的卢凯西尼男爵在外交宴会上说道:“这是英国大使在俄国问题上犯下一系列严重错误,所最终导致的恶果;当然,傲慢且莽撞的英国海军也在一旁推波助澜,一场毫无意义的胜利海战就将中立的丹麦推向法国人的怀抱。我非常确信,波罗的海各国已达成事实上的反英同盟。而这一片白色海域再也不属于英国舰队的游乐场。”

数周之后,当保罗一世来到旧都莫斯科欢度俄历新年时(俄历通常比西方公历要晚13日,所以俄历新年为1月13日),这位沙皇受到民众最热烈的欢迎。与积极向西进取的新都圣彼得堡相比,那些保守的莫斯科贵族、官员与将军们更加看重冬季温暖的南方生活,他们不仅仅需要黑海与里海的北岸,更希望能在地中海、波斯湾、阿拉伯海与印度洋沿岸拥有远离冰雪荒原,温暖而富饶的庄园。

等到莫斯科大教堂结束新年弥撒仪式后,沙皇保罗公然宣称将调整彼得大帝时代的国策:在西方,借助法俄同盟来对抗英国;而俄军的主攻用到帝国南方,那些富庶而羸弱的奥斯曼土耳其、新波斯帝国,以及印度次大陆的卧莫尔帝国。

依照“尊敬的俄国兄长”与“亲爱的法国老弟”的划分方案,未来奥斯曼的地中海南部(含塞浦路斯岛),中东的叙利亚(包括今巴勒斯坦、以色列、黎巴嫩、约旦)、伊拉克、阿拉伯半岛,以及包括埃及、利比亚、突尼斯、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等在内的整个北非一带都将属于法国特殊利益区;

土耳其的中北部(含黑海东岸,博斯普鲁斯海峡与达达尼尔海峡)、阿富汗、格鲁吉亚、北高加索(阿塞拜疆)、亚美尼亚、波斯(含黑海周边沿岸),以及未来中亚各国(土库曼、吉尔吉斯等)都将属于俄罗斯帝国的势力范围;

在处理圣城耶路撒冷时,两国共同表示那将是一片自由而宽容的神圣之地;

对于形式错综复杂的巴尔干半岛,法俄两国同意将延期讨论;

至于南亚次大陆,俄国将拥有北部,而法国将占据南部与斯里兰卡岛。

很快,整个莫斯科都变得沸腾起来了。那些原本被凶狠法军打得大败而归,有些心灰意冷的军事贵族们,如今一个个像淋了鸡血一般,纷纷向沙皇陛下主动请缨,表示愿意带着庄园里的“灰色牲口”去征服温暖的南方,为帝国拓展疆土。

不久,一直雄心勃勃致力于收复波斯帝国旧时属地的卡扎尔王朝(恺加王朝)的苏丹王,阿加穆罕默德给了俄国人一个发动战争的绝佳借口。

1794年之春,新波斯帝国的15万军队趁着6万多俄军尽数西调欧洲,防范法波联军之际,开始大举侵入格鲁吉亚王国与外高加索诸汗国(今阿塞拜疆)。

5月,波斯军队轻松打败了缺乏俄国人保护的格鲁吉亚王公贵族与外高加索联军,占领并洗劫了格鲁吉亚首都第比利斯,最后还将该城付之一炬。作为对投靠俄国的传统惩罚,那位苏丹王下令对第比利斯的居民实施大规模屠杀,所有男性与老人都遭遇就地处死,而女性与孩童被押解到德黑兰充当奴隶。

当大屠杀的消息传到圣彼得堡与莫斯科,每一个东正教堂里警钟长鸣。

沙皇保罗一世当即下令将准备打击奥斯曼帝国的军队调往格鲁吉亚与外高加索地区,并在哈尔科夫要塞(今乌克兰东部城市)组建8万步骑兵与炮兵的“大里海军团”,已经重获沙皇信任的苏沃洛夫元帅将担当这个大军团的最高指挥官。

此外,俄国里海区分舰队,及其周边的地方守备部队,还有格鲁吉亚以及外高加索各汗国退守俄国境内的残部也归于苏沃洛夫元帅所属。

8月,大里海军团经过多次顽强战斗,以惊人代价攻克了重镇杰尔宾特,苏沃洛夫下令将该城作为中间基地;随后不久,俄国远征军又顺利占领了巴库和库巴西要塞,并在9月的东正教圣母圣诞节的前夕,成功收复了格鲁吉亚的首都第比利斯,格鲁吉亚重新复国,但此后不久,格鲁吉亚王族宣布并入俄罗斯帝国。

尽管俄军一路攻城略地、高歌猛奏,但其人员与物质损失也非常巨大,除了波斯人悍不畏死的作战风格外,已撤离的法国军事教官团也帮了敌人不少忙。

俄军的优劣势在波斯指挥官的眼中一览无遗,波斯士兵武器不比俄军差,甚至火炮数量更多。若非苏沃洛夫元帅那无与伦比的指挥作战能力,换成其他俄军司令官,或许大里海军团可能会在格鲁吉亚与北高加索遭遇一场重大挫折。

基于此,苏沃洛夫元帅在请求保罗一世沙皇继续增加南方援军的同时,也要求法国人履行盟约,在中东开辟第二战场,减轻俄国-军队的正面军事压力。

与此同时,在得知第比利斯大屠杀后,痛心疾首的安德鲁随即下令兰斯与德黑兰方面断交。在这之前,法国军事教官团也提前撤离了新波斯帝国。

作为履行法俄两国《道加瓦河盟约》的一部分,应俄国驻兰斯大使托尔斯泰伯爵的请求,安德鲁命令在法国南部组建一个新的中东军团,准备从马赛港登船起航。随后,将在法俄联合舰队的保护下,于地中海东岸的叙利亚一带实施登陆,进而向东攻击处于新波斯帝国控制的两河流域(伊拉克),积极配合俄军在格鲁吉亚、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等地的一系列军事行动。

……

对法国及其盟友而言,法俄同盟的意义或许更大。

至少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法国在中东北欧的盟友们:瑞典、波美拉尼亚、萨克森、波兰都将保持和平,不再担忧俄国巨熊的袭扰,从而避免了兰斯法国在东西两线全面作战的大忌。

“至于和平的具体期限,要视仇恨英国的保罗一世究竟能活多久,3年或是5年,但绝不可能超过10年”。这句话是安德鲁私下对蒙塞公爵所说过的。

从此之后,安德鲁和他的兰斯法国就可以专心致志的应付海峡对岸的英国与南方奥地利正在筹划的反法同盟。

等到法俄结盟的消息传到维也纳时,朝野上下一片哗然。惊恐万状的德意志皇帝兼奥地利大公弗朗茨二世询问了自己的将军们该如何打败法国人。但所有人都保持缄默,唯独弟弟卡尔大公愿意为国效力。然而,回顾勇敢的卡尔大公与法军的交战历史,差不多属于屡败屡战,几乎毫无胜算。

最终,美泉宫的弗朗茨二世皇帝只是命令卡尔大公将派往瑞士与北意大利的奥地利部队半数抽调回国,并与驻防波西米亚北部与加利西亚地区奥地利军队一道在波兰省的中南部与苏台德区一带组织防御,但不做任何攻击行动;

此外,弗朗茨二世还准备任命梅特涅作为维也纳特使前往萨克森公国首都德累斯顿,与波兰外交官进行会晤,希望以和平方式解决这类历史遗留问题。

毫无疑问,等到法国和波兰两国开始从道加瓦河前线撤军后,那么奥地利北方的波西米亚与下西里西亚方向将独自承受20多万法波联军的强大压力。已经通过1792年战争丢失了奥属尼德兰的弗朗茨二世皇帝,肯定不希望再重蹈覆辙,继而失去奥地利周边,哈布斯堡家族的核心统治领地。

在进入美泉宫拜会弗朗茨二世,接受赴和平特使身份之前,梅特涅首先探望了在维也纳郊外庄园里养病的考尼茨亲王。这位在梅特涅的心目中最可亲,也最可敬的长者事实上已时无多日,漫长的岁月与长期的奔波劳累,彻底压垮了18世纪欧洲最杰出的外交官。

……

第410 章 寻求和平的奥地利(下)

在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中,考尼茨配合玛丽亚特蕾西亚纵横捭阖,促使参战各国联盟逆转,为奥地利重新赢得尊严;也是在考尼茨的外交革-命之下,普法与普俄联盟被奥地利逐次拆散。而曾是世仇的法奥两国令世人惊讶的选择了联姻。从此以后,百余年来一直处于四面围攻的奥地利重新赢得了欧洲各国的支持与尊敬,并最终在欧陆大国中孤立了野心勃勃的普鲁士。

若非俄国伊丽莎白女沙皇死得太早,而有着偏执狂性格的彼得三世又背弃了欧洲反普同盟,继而倒向了腓特烈二世,那么普鲁士早该在30年前彻底灭亡了。

如今,83岁的考尼茨亲王认为自己外交生涯最错误的一项决策,就是在1772年没能抵抗主普鲁士与俄罗斯的游说,从而参与了瓜分波兰的“罪恶行动”。

尽管奥地利女大公玛丽亚特蕾西亚一度反对瓜分曾是恩人的波兰,宣称“这是对拯救过维也纳的波兰雄狮大不敬”。然而,时任奥地利首相兼德意志帝国国务大臣的考尼茨亲王却坚持认为,“由于奥地利非常不幸的失去了西里西亚地区,如果可以从衰落的波兰那里所得到的土地,将是对我国国民的极大交代。”

也是在这一次瓜分波兰的行动中,奥地利获得了北方“波兰省”,也就是克拉科夫省、桑多梅日省的南部和加里西亚大部,面积83万平方千米、人口265万。

如今,已经灭亡普鲁士、打败俄罗斯的法波同盟,即将把锋利的矛头指向南方的奥地利。在新改选的波兰议会大楼里,无论是保守的贵族上院,还是激进的国民下院(瑟姆),这些波兰议员们在大是大非的原则性问题上保持着高度一致。两议院发出一项公开呼吁,要求哈布斯堡家族退还多年前侵占的神圣波兰领土。

与此同时,在上述被占领土上,已经沉默了20多年的波兰爱国者再度发动了一系列武装起义,驱除维也纳派驻的官员和税吏。等到11月时,被占领土中已有三分之二的城镇与乡村,挂起了红白条相间的传统波兰国旗(鹰旗)。

期初,奥地利内阁以及弗朗茨二世皇帝还从积极的南方波西米亚与匈牙利等地抽调军队,试图在法俄战争期间,快速的平定这场自发的暴-乱。

但谁也不曾想到,在经历了10万俄国远征军被围歼的保罗一世沙皇,非但没有接受英奥两国的“美好意愿”,与穷凶极恶的法国人在寒冷的东欧平原上继续打生打死,反而来了个180度的大逆转,迅速缔结一项法俄同盟。这般急转直下的形势,就如同七年战争中俄普两国的结盟,甚至影响更大。

两个月前,在考尼茨亲王又一次病倒时,他便写信要求梅特涅从兰斯回到了维也纳,与自己的亲孙女,那位爱丽诺考尼茨女伯爵提前完婚。如今,年仅21岁的梅特涅,已被各国使节视为“欧洲外交大师”考尼茨亲王的衣钵继承人。

“你必须弥补我之前的错误,尽快结束与波兰的领土纠纷!”病床上的考尼茨亲王告诫说,守在一旁的梅特涅随即点头附和。

即便是两次扩军之后,整个奥地利的总兵力不过20万,其中的半数部署于阿尔卑斯山区与北意大利方向。除了与巴黎法国的军队继续小规模交战外,奥军主要任务是镇压意大利本土的反奥势力,尤其是活跃异常的黑手党、烧炭党等雅各宾派反抗组织。

所以,未来对抗法波联军守卫部队的不会超过12万。基于普鲁士与俄国的前车之鉴,以及在奥属尼德兰的深刻教训,一旦被占领区民众被法国人煽动起来,那么奥地利军队的战斗力将大打折扣,压根不是20万法波联军的对手。

此外,继承了勃兰登堡与普鲁士大部分遗产的波美拉尼亚大公国也在此时火上浇油,新的柏林议会居然要求奥地利归还下西里西亚地区。

当然,更为可怕的是,一旦战争持续不利,那些对奥地利长期把持着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宝座而心怀不满的萨克森、符腾堡和巴伐利亚等中南部邦国,也同样会趁火打劫,试图将哈布斯堡家族推翻。到了那个时候,富饶的波西米亚与奥地利腹地就将暴露在强大法军及其盟友面前。

虽说英国驻维也纳大使一直在鼓吹欧洲反法结盟,但由于英国大使在圣彼得堡的拙劣刺杀阴谋还有对丹麦的野蛮攻击,使得内阁枢密院与美泉宫不太相信英国驻维也纳大使的承诺保证。在维也纳的官方报纸上,已经有人公开呼吁哈布斯堡家族和弗朗茨二世皇帝,需时刻警惕英国人那无耻而卑劣的阴谋。

在考尼茨的幽静庄园里,梅特涅正在向着老亲王求教,他很是抱怨说道:“如今,我们的那位皇帝陛下,压根不愿意放弃下西里西亚,甚至连即将失去的波兰省与加利西亚都想紧紧拽在手心里,不希望交给它原来的合法主人。”

听到这里,老亲王忍不住咳嗽起来,直到喝下医生送来一小瓶药水,过了好一阵儿,症状才好转一些,他有些虚弱的说,“那你就称陪我在庄园里待着。此外在奥波边境与加利西亚地区,我也派人游说前线的将军们暂停围剿叛军……”

依照考尼茨的话说,“无论如何,人都总不能逆天而行。”在人心叵测,四处叛乱的波兰省,奥地利凭借那10到12万劣势兵力去对抗连战连胜,士气高涨的20万法波联军,纯粹是一种愚蠢的自我毁灭行为。

在考尼茨亲王的鼓励下,作为后世极端现实主义者代表的梅特涅,也开始毫无遮拦的阐述自己对欧洲局势的看法。

他说:“从现在开始,从签署新的和约开始,我们的应对(安德鲁法国)的方式就是见风使舵,克制自己,以卑微的姿态看着胜利者的脸色行事。只有这样,我们将会继续生存下去,一直等到总解脱的日子来临。”

不过,奥地利人也不是没有希望。考尼茨亲王给了梅特涅一个大方向。

尽管保罗一世与安德鲁结成了东西方同盟,但前者在俄国的地位并不巩固,尤其是在新都圣彼得堡那里。自彼得大帝时代开始,习惯于积极向西方先进文明学习的俄国新贵族与城市富有者,对保罗沙皇的保守与退让表示了极大愤慨。

“尽管那位保罗一世凭借运气与残忍,无情镇压了一系列军事暴乱,但各种各样的反沙皇阴谋者依然存在于俄国西部城市,尤其是他们的首都圣彼得堡。”

考尼茨老亲王解释说:“我可以断定,保罗一世终将步其父亲彼得三世的后尘,不幸死于圣彼得堡的一场阴谋暴乱,除非他永远待在莫斯科。到了那个时候,新的俄国君主将逐步调整他们的国策,继而在英国人的鼓动下,与正在称霸欧洲的安德鲁王朝进行下一次大规模战争。”

“等到俄国有了新君主,那将是我们反击兰斯法国和安德鲁的时刻了吗?”梅特涅很是兴奋的问道。

“不!”考尼茨亲王一把抓住孙女婿的胳膊,严厉警告道:“你必须记住,俄国的朝廷一贯奉行卑劣的政治行动,他们的政治立场从来都是摇摆不定的,绝不可信。除非整个欧洲都想要摆脱束缚在他们身上的法国枷锁,我们决不能轻易站出来表态。未来的时间里,奥地利必须继续蓄积实力,等待良机,以温和的手段来拯救我们自己。即便安德鲁是真正的神眷者,他也会犯下最致命的错误。”

不过,年轻的梅特涅显然没能认真听取老亲王的忠告。尽管他也认为持续衰落的奥地利向强大兰斯法国屈服,已成为不可辩驳的事实。然而,未来的奥地利依然有实力重新拿回中南德意志的控制权。当然,前提必须是俄国君主换人。

数天之后,美泉宫的弗朗茨二世皇帝在内忧外困的形势下,明智的选择了屈服,他交给梅特涅的外交底线:保住下西里西亚与加利西亚两地中至少一处。

最终,梅特涅选择放弃了北方的波兰省和加利西亚,因为这片土地原本就是属于波兰王国。当年,奥地利参与瓜分波兰时,还曾有维也纳人表达了不满。

至于下西里西亚,则是数十年前,卑劣的腓特烈二世利用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之际阴谋夺取了它。所以,西里西亚能回归奥地利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此外,那如今的波美拉尼亚大公国被处于法军严密监管下,国内仅有3万军队,根本威胁就不到南方的奥地利;再加之,见好就收的法国独-裁者也不希望与维也纳方面彻底翻脸,毕竟兰斯法国在1794年的主要对手依然是英国。

在1793年的圣诞节前后,波兰与奥地利两国在德累斯顿(萨克森公国首都)达成和平协议,波兰最终以3百万兹罗提为代价,从奥地利手中“赎买了波兰省”,曾被占领20多年的克拉科夫省、桑多梅日省的南部和加里西亚地区。

在1794年新年之际,古老的波兰-立陶宛联邦基本上完成了国家自1772年被俄奥普三国瓜分之后的统一。仅有贫瘠的立窝尼亚依然在俄国人手中。

如今,在德意志各个邦国里,原本反抗强大法国的情绪就不怎么高涨。等到俄国巨熊也跪倒安德鲁面前表示屈服时,就越发没多人敢公开号召民众驱赶法国占领军了。在哈布斯堡家族与法国、波兰达成了新的和平协议之后,这个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非帝国的德意志各个诸侯们正逐步接受波美拉尼亚大公国取代了已经灭亡的勃兰登堡-普鲁士王国,还有布伦瑞克的新王朝与女大公。

由于法俄同盟,在整个欧洲损失最大的就属英国了。别的不说,汉诺威公国与联合省(荷兰)就直接暴露在10多万法国大军的包围中,已经没有了东线与南线之忧的兰斯法国,随时可以向英国在欧洲大陆上的领地(盟友)发动进攻。

……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