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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海洋》


第一章 关键人物

第一章关键人物

亚丁湾东部，索科特拉岛西面大约一百七十公里处。

夕阳缓缓落下，海面上风平浪静，舷号“998”的“昆仑山”号两栖船坞登陆舰劈波斩浪，以十二节的巡航速度由西向东航行。战舰尾部飞行甲板，一架Z－8停放在起降点上，已经做好起飞准备，航空勤务人员正在为另外一架Z－8展开旋翼。机库内，两架Z－8正在接受起飞前的全面检查。

不远处的海面上，舷号“569”的“玉溪”号护卫舰与“昆仑山”号并驾齐驱。

一架共轴反转双旋翼的Ka－29反潜直升机刚刚升空，在护卫舰后方转向后，朝西面飞行十多公里，悬停在大约二十米的高度上，放下了吊放声纳。直升机两侧舱门下悬挂着两枚航空反潜鱼雷，不是训练用的样子货，而是安装了五十公斤重的战雷头，能够击沉任何一艘大型潜艇的实战鱼雷！

在第一个侦听点悬停了五分钟，直升机收起声纳，向十公里外的下一个侦听点飞去。

看着直升机在夕阳余晖中变成一个小黑点，牧浩洋放下望远镜。

作为海军陆战队两栖特种部队第一大队第一中队的上尉中队长，这是牧浩洋第五次到亚丁湾执行护航任务。

五天前，牧浩洋还在完成了护航任务、正在返回祖国的“蚌埠”号护卫舰上，给半年前认识的女友打了电话，约好下个月去桂林度假。让他没想到的是，舰队还在安达曼海向马六甲海峡航行的时候，上面下达命令，让他率领第一中队前往接替“海口”号与“蚌埠”号执行护航任务的“昆仑山”号。

事情来得很突然，接到命令后十五分钟，牧浩洋等二十多名特种兵就搭上了直升机。

来到“昆仑山”号上，牧浩洋想给女友打电话，取消度假安排，可是这个小小的要求却被拒绝了。

牧浩洋知道，这次执行的是秘密任务，而非护航任务。

听到脚步声，牧浩洋回过头来。

“怎么，还在想度假的事？”走来的军人叫庞跃龙。他是中队副指挥官，也是牧浩洋在两栖特种部队五年来唯一的搭档。

牧浩洋笑了笑，把女友的事抛到了脑后。

自从八年前从海军学院毕业，成为职业军人，牧浩洋就决心放弃一切，用自己的全部兑现在国旗面前立下的誓言。

“我问过老曹，‘海口’号与‘蚌埠’号将在新加坡参加‘海军节’。一切顺利的话，几天后我们就能返回‘蚌埠’号，你的度假安排不会受到影响。”

“老曹亲口说的？”牧浩洋有点惊讶。

“老曹”是大队长曹安国少校，也是牧浩洋与庞跃龙的顶头上司，更是两人初入两栖特种部队时的教官。

“我骗你干嘛？”庞跃龙笑了笑，说道，“走吧，老曹让我们去作战中心。”

“今晚有行动？”牧浩洋跟着搭档，朝船坞前面的登陆作战中心走去。

“也许吧，不然叫我们去干嘛？”

“什么行动？”

“我也不知道，你去问他好了。”

牧浩洋没再多问，既然是秘密行动，老曹就不会提前向任何人透露消息。

两人来到作战中心的时候，第一中队的三名小队长，以及跟随曹安国乘“昆仑山”号执行护航任务的第二中队的王显勋上尉、罗劲勇上尉与三名小队长都到了。跟第二中队的战友打了招呼，牧浩洋与庞跃龙坐到三名小队长前面的椅子上。

舱门推开，曹安国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起立、敬礼！”

唰的一声，十名军官整齐划一的起立，向大队长敬了一个标准军礼。

“都坐下吧，别多礼了。”曹安国挥了挥手，让站在门口的卫兵拉上了舱门。

与牧浩洋等人一样，曹安国是个典型的职业军人。不同的是，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职业军人。

关于他的过去，一直是牧浩洋这些中级军官最热衷的话题。传闻在加入两栖特种部队之前，曹安国是陆军某特种部队的高级军官，离将星只有一步之遥。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他在十二年前加入海军陆战队，为两栖特种部队的成立与建设立下汗马功劳，也因此成为最有威望的大队长。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二部的李小明同志。”

这时候，牧浩洋等人才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曹安国为来客介绍几位中队长的时候，他走了过来。从相貌上看，李小明最多只有三十岁。因为来自俗称“军事情报局”的总参谋部情报二部，所以他的实际年龄应该比看上去更大一些。除了在一帮特种兵面前略显干瘦之外，李小明身上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属于放在人群里一眼注意不到的那种人。

“好了，现在说说我们要做的事。”曹安国朝李小明看了一眼，“李处长，你来说，还是我来说？”

这家伙竟然是个处长？牧浩洋忍不住又打量了李小明一番。真是其貌不扬。

李小明笑了笑，对曹安国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好，由我来说吧。”曹安国扫了眼十名军官，说道，“也许你们已经猜到了，这次的任务不是打击海盗、为船队护航。对付那些乌合之众，要不了两个中队的特种兵。把第一中队留下来，是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任务。”

王显勋举起手，曹安国朝他点了点头。

“什么任务需要两个中队？”

“这次的任务非常关键，不但不能失败，还不能走漏消息。”曹安国再次把目光转向李小明，“到底是什么任务，还是请李处长来说。”

说完，曹安国退后了一步，李小明则上前一步。

“留下两个中队，主要是为了保密，而不是需要两个中队才能完成任务。”李小明先回答了王显勋的问题，才说道，“你们的任务是登上一艘货轮，找到一个人，再把他送到目的地。”

牧浩洋举起手，得到曹安国准许后，说道：“什么人这么重要？”

“一名为CIA的谍报人员。”李小明回答得非常干脆利落。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交给牧浩洋之后，他又说道：“上个月，我们获得了一份非常可靠的情报，CIA正在策划一起针对我们的谍报行动。如果让CIA得逞，后果将难以想像。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清楚具体情况。这个人叫罗伊－林奇，是CIA的高级谍报人员，全程参与了这次谍报行动的策划工作，也是主要执行者之一。逮到这个关键人物，就能知道CIA想干什么，并且及时采取防范措施。”

庞跃龙举起手，问道：“这个人既然这么重要，为什么会在一艘货轮上？”

“这也是我们必须搞清楚的问题，但是你们的首要任务是逮到他，一定要抓活口，然后把他送往目的地。”

牧浩洋迟疑了一下，举手问道：“既然他如此重要，突然失踪不会让CIA起疑吗？”

“所以必须做到绝对保密，不能让CIA知道是我们干的。”

“可是……”

曹安国上前一步，说道：“行动分成两部分，首先由第一中队登船找人，然后由第二中队善后。登上货轮后，除了尽快找到这个家伙，第一中队还得触发货轮上的报警系统，发出遇袭警报。美国海军的舰队在曼德海峡南面巡逻，即便立即出动舰载直升机，也只能在一小时后赶到。在此期间，第一中队得制造海盗袭击现场，然后离开货轮。我会在接到警报之后派出第二中队，但是不会在美军之前登上货轮。”

“有必要的话，还得在美军到来之后炸沉货轮。”李小明扫了眼在坐的军官，说道，“我将随同第一中队登上货轮，协助你们寻找目标。”

“什么叫有必要？”庞跃龙问了一句。

“如果遇到顽强抵抗，无法伪造海盗袭击现场，或者有人认出了我们。”

“毁尸灭迹！？”

李小明笑了笑，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庞跃龙笑着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这个军事情报局的处长有点不可理解。

“还有问题吗？”曹安国没让氛围冷下去。

牧浩洋看了大队长一眼，把目光转向李小明，问道：“完成行动之后，怎么撤离？”

“怎么去，就怎么回。”曹安国替李小明做了回答，“你们将搭乘潜航器，在航线上等着货轮。完成任务之后，你们将再次搭乘潜航器，前往指定海域与接应的潜艇会合，回到南海之后，重新登上‘蚌埠’号护卫舰，随同舰队返航。”

“潜艇！？”牧浩洋瞪大了眼睛。

庞跃龙也显得有点惊讶，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五天前，我们的一艘攻击核潜艇由巽他海峡进入印度洋，现在已经到达索科特拉岛西北海域。”李小明看出牧浩洋等人的疑虑，特别做了一番解释。“这是我军最新服役的一艘攻击核潜艇，为了执行此次任务，携带了一具外接湿式水密过渡舱，可以供特战队员在水下进出。”

“还有问题吗？”曹安国扫了眼十名手下，见到没人提问，说道，“行动的具体情况就是如此，现在商讨详细战术。老规矩，我在‘昆仑山’号上提供后方支援，前方行动由牧浩洋与王显勋指挥。具体战术是……”

说到具体战术就没有那么复杂了。

牧浩洋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特种兵，十名军官的役龄都在五年以上，在两栖特种部队的服役年限也在三年以上。

执行此类秘密任务，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第二章 秘密任务

第二章秘密任务

“三叉戟”号是一艘已有十八年船龄的三千TEU级集装箱货轮，最近五年主要往在欧洲与远东的航线上运营，通常把远东出产的廉价商品运往欧洲，再把欧洲出产的高附加值商品运往远东。

在这条单程大约七千海里的航线上，“三叉戟”号走一个来回需要三个月。

十天前，“三叉戟”号从意大利那不勒斯出发，运载着二千七百六十四只塞满了瓶装橄榄油、葡萄酒、汽车零部件、高档家具与流行服饰的集装箱，开始了本年第二次远航。到达亚历山大港之后，“三叉戟”号卸下了一百多具装着汽车零部件的集装箱，载上三百多具装有埃及特产的集装箱。货轮的下一站将是印度孟买，然后途径新加坡、马尼拉与高雄，到达韩国釜山。

航线安排得非常密实，等“三叉戟”号再次回到那不勒斯，三十多名船员能得到一笔非常丰厚的薪酬。只是船员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特别是经过曼德海峡进入亚丁湾之后，因为就在上个月，一艘从**起航的货轮经过亚丁湾的时候，被海盗劫持，货轮的船员至今还在海盗手上。

指望那些护航战舰？

亚丁湾总面积高达五十三万平方公里，从曼德海峡南端到索科特拉岛西端的国际航线长达一千五百公里。虽然有十多个国家派遣战舰，为途径该海域的船只护航，但是在这条漫长的航线上，总共只有三十多艘战舰，大多以两到三艘组成一个编队，而每天在该航线上航行的商船多达数百艘。

用三十多艘战舰掩护十数倍的商船，明显力不从心。

为了解决僧多粥少的问题，参与亚丁湾反海盗护航行动的国家达成了一份协议，将国际航道分成十多个分管区域，由各国派遣的战舰，以接力方式为船只护航，最大限度的保障航线的安全性。

除此之外，进入亚丁湾的船只要想得到战舰保护，得在西端的曼德海峡或者东端的索科特拉岛集合，组成船队穿越危险海域。

虽然不需要交纳“保护费”，但是却要耽搁不少时间。

“三叉戟”到达曼德海峡南口的时候，上一支船队刚刚在美国战舰的护送下出发，要想加入下一支船队，至少得等待十二小时。

虽然对单趟航行时间为一个多月的货轮来说，等待十二小时不算什么，但是“三叉戟”号从那不勒斯出发之后，一直以最快航速前进，在亚历山大港的停靠时间也压缩到最短，船长似乎在赶时间。

“三叉戟”号没在货轮集结海域停留，继续以二十二节的最快航速前进。

对船长的决定，船员既感到不安、也非常不满。因为货轮悬挂的不是意大利国旗，而是美国国旗。在美军出动特种部队，营救出被劫为人质的菲利普斯船长之后，索马里海盗就放出话来，绝不放过美国籍货轮。

从此之后，悬挂美国国旗的船只经过亚丁湾的时候，都有战舰保护。

海盗不敢对得到战舰保护的船只下手，可是不见得会放过单独航行的船只。

“三叉戟”号继续前进的时候，船员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制燃烧弹、高压水枪、以及那间用钢板包裹起来的安全舱上。

只是这些防护措施都是被动的，面对荷枪实弹的海盗，往往沦为摆设。

船员的不满情绪没能瞒过船长艾瑞克，因为做决定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在亚历山大港上船的“不速之客”。

“艾瑞克，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吗？”

已经在船舱内来回踱了几十圈的艾瑞克停下脚步，朝趴在桌子上，正在航海日志上做手脚的中年人看了过去。

这家伙叫罗伊－林奇，在亚历山大港登上“三叉戟”号，接管了指挥权。

他来自哪？

艾瑞克心里非常有数，因为十三年前，他从海军退役的时候与CIA签署了一份秘密合同，承诺在未来相应CIA的号召，他由此成为了“三叉戟”号的船长，并且每年从CIA领取一份不菲的特别津贴。

“林奇，你知道这么做有多么危险吗？”艾瑞克拿起放在桌上的万宝路香烟，哆嗦着试了好几次，才点燃。

“危险？任何事情都有危险，哪怕‘三叉戟’号停在亚历山大港内，也有危险。”林奇抬起头来，看了眼神色慌张的艾瑞克。“只有尽快到达目的地，把货物转移到岸上，危险才会过去。再说了，现在急着赶时间，都是因为你们没有按照计划行动，在六天前从那不勒斯出发。”

“我说过，这不是我们的错，是港口……”

“可是我们却要为此承担责任！”林奇合上航海日志，目不转睛的盯着艾瑞克看了几秒钟，才说道，“因为你们没有及时到达，我不得不在亚历山大港逗留一天，很有可能因此暴露了行踪。如果不能尽快到达目的地，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比起那些神出鬼没的敌人，我更愿意面对索马里海盗。”

“即便如此，我们也能通过别的办法，把损失的时间抢回来。”

“什么办法？”

“提高航速。”

“‘三叉戟’号已经以最快速度在航行。”林奇把航海日志丢给艾瑞克，说道，“上一次大修是三年零八个月前，而按照操作规定，应该在去年年底进行大修。我查过资料，大修经费已经拨付到位。船长，你能解释一下吗？”

“你……”

“我知道，你刚刚当上第五个孩子的父亲。”林奇点上香烟，露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我很佩服你的能力，也很羡慕你有那么多子女，但是你得明白，如果这件事情让其他人知道，你失去的将不仅仅是这份收入可观的工作。”

艾瑞克的气势立即消沉下去，在林奇面前，他觉得自己非常渺小，就像一只蚂蚁。

“当然，我不会告诉其他人，因为我不是审计署的会计，我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保证？”

“艾瑞克，你觉得我是会撒谎的人吗？”林奇笑了笑，说道，“这次行动之后，我将改头换面，过几年不用枕着枪睡觉的轻松生活。也许我们再也不会见面，就算遇见了，你也认不出来。”

船长叹了口气，试探性的说道：“即便无法提高航速，我们也可以缩短进港时间，或者绕过某个港口。”

“可能吗？”

“我会做好安排，比如不去孟买，回程的时候再过去。”

“艾瑞克，你仍然没有明白这次的任务的重要性。”林奇摇了摇头，说道，“除了准时将货物送到之外，还要做得更平常一样，绝不能有任何异常。也许你并不知道，那些为了搞清楚真相的家伙，已经追了我一个月，而且从未放弃。因为在亚历山大港滞留了一天，所以他们很有可能知道我登上了这艘货轮。如果我们不去孟买，直接前往新加坡，只能使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在到达目的地之前，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我们不能有任何松懈，也不能有任何反常举动。”

“可是……”

“可是什么？”林奇瞟了眼艾瑞克。

“我们没有停下来加入船队，而是单独通过亚丁湾，难道不反常吗？”

“艾瑞克，这就是你跟我的区别。你只会在遇到之后去寻找解决办法，而我会在问题出现之前找到解决办法。”

船长愣了一下，觉得这家伙非常狂傲。

“在登上这艘货轮之前，我联系了中央战区司令部，让他们安排‘罗斯福’号航母战斗群在索科特拉岛北部海域活动。除此之外，海军修改了船队资料。在我们到达孟买之前，将与几艘商船会合。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认为，我们赶上了之前出发的船队，跟船队一同驶过了亚丁湾。”

“你都安排好了？”艾瑞克有点惊讶，又觉得合情合理。

“当然，你觉得我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吗？”林奇笑了笑，说道，“所以，完全不用担心遭到海盗袭击。再过十多个小时，我们就将离开这片危险海域。睡不着的话，建议你去盯住船员，别让他们坏了大事。”

“马上就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我会盯住他们。”

林奇笑了笑，从墙上的书柜里抽出一本简装的《哈姆雷特》，专心致志的翻看起来。

“没事的话，我就出去了。等下让杰拉德把你的晚餐送过来。”

打了招呼，艾瑞克离开了原本属于他的船长室。因为只有同样为CIA服务的大副杰拉德知道林奇在船上，所以几天来，一直由他为林奇送饭。

此时，“三叉戟”号前方大约三十海里处，两架贴着海面飞行的Z－8正在减速。

直升机在离海面大约十五米处悬停住后，舱内的红灯变成了绿灯。牧浩洋朝靠近舱门的庞跃龙竖了下大拇指，副中队长用同样的手势回应后，与两名特种兵率先跃出机舱，跳进黑漆漆的大海。随后，三具微型潜航器被推了出去，八名特种兵先后下海。牧浩洋跟直升机飞行员打了招呼后，最后一个跃出机舱。

不远处，另外一架直升机上的十二名特战队员与三具潜航器也已入海。

两架直升机在海面上空盘旋了两周，才朝舰队所在的方向返航。

朝几盏正在远去的飞行指示灯看了一眼，牧浩洋戴上潜水镜，咬住呼吸面罩，潜入了乌黑的大海。

第三章 绝不是巧合

第三章绝不是巧合

虽然是远洋货轮，但是晚餐非常丰盛。

与战舰上一样，货轮有两个餐厅，一个为船长、大副、二副、轮机长、航海长与司务长服务，另外一个面向普通船员。

因为在亚历山大港补充了新鲜食物，再过几天就将到达孟买，所以厨师严格按照食谱准备了晚餐，主菜是牛排与火鸡，还有蔬菜沙拉与水果拼盘。船员餐厅内，所有食物都放在餐桌上，由船员自行取用。高级餐厅内，厨师按照指定菜谱，为船长等人精心准备了更加可口的菜肴。

里晚餐时间还有十五分钟，除了在船桥与机舱值班的两名船员，其他船员都在餐厅。

虽然这艘在航十八年的货轮不算先进，自动化程度不是很高，做不到无人值守，但是在必要情况下，两名船员就能完成必要操作。

对于长期在海上生活的船员来说，晚餐是最不容错过的美妙时光。

在这半个小时里，船员可以放下繁重的工作，尽情享受美味佳肴，也可以聊一些与航行无关的事情，比如自己的家人、对未来的打算等等。晚餐之后，三分之一的船员将开始夜间的繁忙工作，三分之一的船员将上床睡觉，剩下的则会前往娱乐室、健身中心，打发接下来的几个小时。

一艘在海上孤独航行的船只，就是一个小型社会。

虽然这个社会中只有三十多名成员，但是来自不同的地方，说不同的口音，也有不同的信仰。

艾瑞克非常了解这些人，因为他是掌握航向的船长，是这艘船上至高无上的君主。

只是这顿晚饭，艾瑞克吃得并不轻松。

厨师把饭菜送上来后，几个不知情的手下就对没有留下来等船队，而是单独通过亚丁湾的事情议论起来。

不用艾瑞克吩咐，大副杰拉德去锁上了舱门。

“各位，各位！”杰拉德回来坐下，敲了敲桌子，制止了议论。“发表意见之前，我们更应该听听船长的话。”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艾瑞克身上，希望船长能够给出一个合理解释。

“你们在这条船上干了好几年，”艾瑞克扫了眼几名手下，朝坐在左侧最下首的司务长指了一下，说道，“斯皮尔博格，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最后一个来到这艘船上，到现在已经有三年了吧？”

与某个大导演同名的司务长笑了笑，说道：“三年零七个月。”

“很好，也就是说，我们相互都非常了解。你们都知道，在成为‘三叉戟’号的船长之前，我在海军服役了十一年，获得过几枚奖章。”艾瑞克稍微停顿了一下，转口说道，“我不能告诉你们，为什么要单独进入亚丁湾，我能说的只是这么做有非常重要的原因。再过十多个小时，我们就将离开海盗经常出没的海域，安全将得到强有力的保障。我希望，在此期间不要出任何事情。我也希望，你们克尽职守，做好本质工作，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也不要让你们部门里的船员问那么多为什么。到达孟买之后，‘三叉戟’号将停留十二小时，船员都得留在船上，没有我的准许，谁也不能上岸。随后在新加坡、马尼拉与高雄，停留时间都不会太长，船员都得留在船上。到达釜山之后，我会给你们三天时间自由活动，让大家好好享受韩国美味，包括温柔顺从的韩国女人。”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枯燥单调的航海生活的调味剂，除了美食，就是船上没有的美女。

“好了，各位，还有疑问吗？”

“船长，到达釜山后，能够提前支付一半的薪水吗？”轮机长问了一句。

“保罗，上个月才发了薪水，你又花光了？”二副抢先说道。

“没办法，谁叫我精力特别旺盛，有那么多女人需要应付呢？”

“到了釜山，你最需要的不是钱，而是万艾可。”

“得了吧，六十岁之前，我绝对不需要那玩意。”保罗挽起袖管，做了个健美先生的动作。“有这身强壮肌肉，再的女人也能应付自如。”

……

见到手下开起玩笑，艾瑞克笑了笑，闭上眼睛，开始做餐前祷告。因为出身在一个天主教家庭，所以他是一名非常虔诚的天主教徒。在海上生活十多年，去过上百座港口，艾瑞克的信仰从未动摇过。

还没等他睁开双眼，货轮轻微震动了几下。

舱室内立即安静了下来，随即大家都感觉到，货轮正在减速。

杰拉德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跨到门边，拿起挂在墙上的电话，对正在机舱值班的船员问道：“怎么回事？”

艾瑞克朝他看了过去，其他人也朝他看了过去。

放下话筒，杰拉德对艾瑞克说道：“一号发动机出了故障，已经停机，系统自动切换到联动工作状态。”

“现在的航速是多少？”

“十二节，已经是能够达到的最大航速了。”

“立即去机舱，叫上所有轮机部船员。”艾瑞克对轮机长包罗吩咐了一句，又对杰拉德说道，“你也过去，查出故障原因，我马上过来。”

不用船长吩咐，在杰拉德与保罗离开之后，其他几名部门负责人也起身离去。

给留在船长室的林奇打了电话，艾瑞克立即赶往机舱。

船上有两台大功率柴油机，全速航行时各驱动一副螺旋桨。如果以经济航速航行，则由一台发动机以联动方式驱动两副螺旋桨。

艾瑞克赶到的时候，保罗与两名船员正趴在发动机下面，杰拉德站在一旁，附近还有几名轮机部的船员。

“查出故障了吗？”

杰拉德回头看了眼船长，说道：“传动轴断裂，幸亏紧急制动系统发挥了作用，不然发动机都将报废。”

“能修好吗？”

“有一根备用的传动轴，但是更换传动轴至少得花四个小时。”杰拉德朝那几名船员看了一眼，又说道，“费德勒还躺在那不勒斯海员医院的病床上，靠几个新手，恐怕得花更多的时间。”

艾瑞克也看了眼那几个面孔白皙的船员，觉得非常恼火。

费德勒是“三叉戟”号的轮机工程师，也是一名有着十多年工作经验的老海员，却在船只出港前患了急性阑尾炎，不得不留在那不勒斯。

这时候，过道里穿来一阵争吵声，两名船员拦住了打算进入机舱的林奇。

“你留下来帮助保罗，尽快更换传动轴。”吩咐了杰拉德一句，艾瑞克转身朝林奇走过去，支开了两名船员。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发动机出了故障，必须更换新的传动轴。现在以经济航速航行，大概需要四个小时才能重新启动一号主机。”

“什么！？”林奇显得非常震惊。

“这是非常常见的故障，不然我们也不会在船上准备一根传动轴。”

“船长，你觉得很正常吗！？”

艾瑞克叹了口气，说道：“林奇先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还没有吃晚饭吧？我们去餐厅。”

“你还有心情吃晚饭？”

“不管怎么样，只有更换了传动轴，才能提速，而更换传动轴需要时间，我们留在这里又帮不上忙，所以我们不妨用这点时间填饱肚皮，顺带商量一下，用什么办法才能把因此损失的时间抢回来。”

林奇还想说什么，艾瑞克就朝餐厅走去，没再跟他罗嗦。

两人来到餐厅，艾瑞克让厨师把专门给林奇准备的晚餐送了过来，然后关上了舱门。

“这绝对不是故障！”林奇没有碰那块煎得有点焦的牛排，看样子没有多少胃口。“艾瑞克，你得相信我，这绝对不是故障。”

“那是什么？”见到林奇急成这个样子，艾瑞克反而胃口大增。

在其他事情上，林奇一手包办，没有给艾瑞克任何权力，可是说到船上的事，林奇就什么都不是了。

“蓄意破坏，绝对是蓄意破坏！”林奇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香烟。

点烟的时候，他的手一直在哆嗦，试了好几次才点着。

见到林奇慌张的样子，艾瑞克锁紧眉头，说道：“林奇先生，不管你怎么看待，这确实是一起事故。再过两年，‘三叉戟’号就将卖给拆船厂。对于这艘步入暮年的货轮来说，能够保持目前的状态已经非常不错了。我已经安排最好的工程师，争取用最短的时间更换传动轴，所以你不用紧张，我们会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

“不，不是这样的！”林奇猛吸了两口烟，等情绪稍微平静一点，才说道，“这绝对不是巧合，没有这么凑巧的事。”

“巧合？”艾瑞克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觉得林奇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他。

“船长，你应该知道，亚丁湾里有十多个国家的三十多艘战舰。这其中，有中国的两艘战舰。”林奇稍微迟疑了一下，说道，“如果护航安排没有变更的话，那两艘中国战舰就在我们东南面一百到两百公里范围内，将在天亮前与船队会合，护送船队经过索科特拉岛，离开亚丁湾。”

“船上的货物与中国有关？”

林奇苦笑了一下，说道：“不仅仅是货物。”

“还有什么？”

林奇没有回答艾瑞克的问题，转口说道：“再过十个小时，我们就将进入‘罗斯福’号的掩护海域，却在这个关口上了问题，绝对不是巧合，肯定有人故意破坏了传动轴，要让我们把速度慢下来。”

“不可能，船上……”

艾瑞克刚刚开口，外面传来的枪声就证明，这不仅仅是林奇的猜测，而是事实。

第四章 不留活口

第四章不留活口

攀上“三叉戟”号的露天甲板，牧浩洋与庞跃龙依靠堆放在甲板上的集装箱，带着李小明去了船桥，其他特种兵按照战术安排，控制了连接到船舱的通道，等待牧浩洋下达进攻命令。

因为需要伪装成海盗袭击，所以特种兵使用的是从海盗手里收缴来的武器。

按照曹安国的吩咐，进入船桥后，牧浩洋没有击毙值守的船员。一般情况下，海盗不会杀害船员，因为活着的船员可以拿来换取赎金，而死了的船员将一文不值，还有可能招致军事打击。

“不用留活口。”

牧浩洋与庞跃龙还没反应过来，李小明就扣下勃郎宁M1903手枪的扳机，击毙了那名已经被制服的船员。

“你在干什么！？”庞跃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牧浩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搭档，挡在两人中间。

“这次行动由我直接指挥，你们的任务是帮我逮住罗伊－林奇，其他的事情，我不需要向你们解释。”李小明看了眼庞跃龙，把目光转向牧浩洋，说道，“上尉，下达命令吧，没必要把宝贵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争执上。”

“你们这些家伙，难道只懂得杀害无辜吗？”

“他是无辜者？”李小明没有避开怒气冲冲的庞跃龙，反而上前一步，说道，“这艘船上没有无辜者，他们要么是CIA的雇员，要么为CIA工作。”

“你……”

牧浩洋拉了下搭档，对李小明说道：“在我们登上这艘船之前，你就知道这些，而且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比起让他们活着把真相讲出去，我更愿意让他们永远闭嘴。”

“妈的，你是个疯子！”庞跃龙仍然很激动。

“与正常人相比，我们都是疯子。”李小明笑了笑，说道，“上尉，时间不等人。我们已经来到这艘船上，开了第一枪。我很乐意与你们讨论这些家伙到底该不该死，但是得等我们做完该做的事。”

牧浩洋咬了咬牙，给已经听到枪声，正在询问情况的队员下达了进攻命令。

李小明说得没错，除了尽快完成任务，带着那个CIA的高级谍报人员离开之外，其他事情都是浪费时间。

此时，艾瑞克与林奇已经离开餐厅，正在赶往安全舱。

林奇有一把手枪，不过是间谍常用的HK4型小口径自卫手枪。船上除了安装在尾部的高压水枪之外，没有其他武器。不管登上货轮的是海盗、还是其他武装人员，最理智的选择都是进入安全舱，等待救援。

因为安全舱内有一部电台，所以不用前往通信室，就能发出遇袭警报。

餐厅在船桥下面，而安全舱在靠近机舱的底舱。

艾瑞克与林奇赶往安全舱的时候，杰拉德与保罗也听到了枪声。受到还在运转的二号发动机影响，两人听得都不是很清楚。

“听见了吗？”

“你也听见了？”

保罗点了点头，攥紧手上的工具，朝舱门看了过去。

这时候，外面传来非常明显的枪声，杰拉德与保罗都听得非常清楚，其他几名船员也听到了。

“怎么回事？”保罗有点诧异的看着杰拉德。

“海盗！”杰拉德说得非常果断，“你们赶紧去安全舱，我去找船长。”

“不行，我去找船长。”保罗叫住了杰拉德，“只有你跟船长有安全舱的密码，如果没有找到船长，你一定要打开安全舱，让大家进去。”

“可是……”

“我们都靠你了。”保罗试了试手上的钳子，似乎不太顺手，换了一把大号扳手。“我会及时赶回来，一定要等我。”

见到保罗要走，杰拉德一把拉住他，问道：“知道船长在哪吗？”

“不是在船桥，就是在船长室。”

“先去餐厅，海盗会首先攻击船桥，他肯定不会去哪里。要是在餐厅找不到船长，再去船长室看看。”

保罗点了点头，让两名轮机部的船员拿上了顺手的工具，权且充当自卫武器。

“千万别逞能，遇到海盗能逃就逃，逃不掉也不要抵抗。他们不会伤害你们，只有你们活着，海盗才能拿到赎金。”

“还有什么要注意？”

杰拉德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该说的已经说了。

“那家伙是谁？”走之前，保罗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林奇？”杰拉德迟疑了一下，“我也不清楚，大概是船长的朋友。找到船长后，你可以问他。”

“等我回来，如果海盗抢在我前面，就为我祈祷吧。”

“保罗……”

轮机长笑了笑，叫上两名轮机部的船员，离开了轮机舱。

杰拉德没有在轮机舱逗留，保罗等人刚刚离开，他就去了前方的安全舱，打开了由密码锁定的舱门。

为了保险起见，开启安全舱的密码由船长与大副掌握。因为在航行途中，船长与大副轮流在船桥值守，所以只要有一人避开了登船的海盗，就能打开安全舱，让船员进去躲避，等待救援。

船舱内，第一中队的特种兵已经攻入船舱，正在逐一搜查舱室。

因为兵分三路的二十多名特种兵每两人一组，同时发起进攻，在三分钟内占据了五层甲板上的所有主要通道，所以当船员听到枪声，发现船只遭到袭击，准备赶往安全舱的时候已经无路可去。

艾瑞克与林奇也不例外，离开餐厅后，两人发现前往安全舱的通道上都有敌人。

如果保罗与两名船员没有自告奋勇的去寻找船长，而是跟随杰拉德前往安全舱，肯定能及时进入避难所。

盲目的勇敢举动，让他们错过了唯一的幸存机会。

战斗持续了十五分钟，大部分船员未做抵抗，只有五名船员用愚不可及的抵抗行为丢掉了小命。

枪声消散的时候，只有一个人逃过了袭击，即唯一进入了安全舱的大副杰拉德。

安排一支小队到船桥与露天甲板上警戒，让另外一支小队继续搜查船舱，牧浩洋让手下把俘获的船员押到安全舱外面。

“就是他？”牧浩洋朝被两名特种兵押着的林奇看了一眼。

一名押送林奇的特种兵走过来，把缴获的手枪交给了牧浩洋。

李小明点了点头，走到林奇面前，仔细打量一番，把他西装胸口上的纽扣拔下来，顺手抛给了牧浩洋。

“这是什么？”

“CIA的最新科技成果，具有卫星定位、录音与摄像功能。通过无线电发送信号，最大传输距离为二十公里。”

牧浩洋看了眼那只塞满电子元件的纽扣，准备把它捏碎。

“别弄坏了，这是非常难得的样品，有很高的科研价值。”李小明从林奇口袋里掏出一包万宝路香烟，把烟卷揣起来后，才把烟盒交给牧浩洋。“装在里面，把盖子捏紧，信号就发不出去了。”

看到牧浩洋装好微型定位器，林奇把目光转向了李小明，万般惊讶的看着这个同行。

“林奇先生，你让我找得好辛苦。这一个月来，为了找到你，我跑遍了全世界，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你……你是谁？”

“我们是同行，只不过为不同的机构与国家卖命。”

“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你知道我找的是什么人？”李小明笑了笑，从牧浩洋手上接过那把HK4手枪。“不错嘛，这种枪在二十多年前就停产了，保有量非常少。林奇先生，你用这把枪杀了不少人，是不是？”

林奇一惊，没等他回过神来，李小明已经举起手枪。

枪口没有对准他，而是对准了站在他旁边的艾瑞克船长。

“不要……”

枪声与林奇的叫声同时响起，九毫米勃郎宁短弹弹头以每秒二百四十米的速度穿过艾瑞克的脑袋，鲜血与脑浆溅满了他身后的墙壁。

见到李小明杀人不眨眼的样子，林奇立即绝望了，双腿一软，差点跌倒。

“带他离开这里。”李小明没把手枪还给牧浩洋，这种自卫手枪不大适合特种兵。“不用留活口，十五分钟后撤离。”

“里面那个怎么办？”庞跃龙朝紧闭的舱门指了一下。

“由他去吧，别再浪费宝贵时间。等我们炸掉货轮，他将与这具铁棺材沉入海底，不是被淹死，就是被闷死。”

“真要炸掉货轮？”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牧浩洋拉了一下搭档，庞跃龙也没再多问，因为在认识的几个小时里，李小明没有开过玩笑。

十分钟后，搜索工作结束，确认没有船员藏在船舱里面。

定时炸弹安放在安全舱外面，与二十多名船员捆绑在一起。虽然安全舱非常牢固，能够抵挡反坦克火箭弹，也能承受住炸弹爆炸的冲击波，但是甲板下面就是油舱，再下面就是货轮的龙骨。

这艘已显老旧的货轮承受不了一百五十公斤炸药爆炸产生的强大破坏力。

牧浩洋等人来到甲板上的时候，货轮已经停了下来。二十多人依次下到海里，搭乘潜航器离去。

与离开直升机的时候一样，牧浩洋最后一个下海。

突击行动没有任何挑战性，二十四名特种兵、加上一名军事情报局的谍报人员，无一伤亡，连轻微擦伤都没有。

潜航器驶出五公里后，定时器触发**，引爆了炸弹。

听到沉闷的爆炸声，牧浩洋浮上水面，看到一团翻滚上升着逐渐暗淡下来的火球，以及被火光笼罩着的船只残骸。

此时，三百多公里外，两架十五分钟前从“罗斯福”号上起飞的MV－22倾斜旋翼飞机正以最快速度朝货轮飞来。直升机上，有三十多名来自海豹突击队第六大队的特种兵，以及两名CIA的高级特工。

第五章 来晚了

海面上，泄漏柴油引发的大火正在熄灭，“三叉戟”号断成两截，船首与船尾的一小截还在海面上。

看到这一幕，约翰逊眉头紧锁，神色无比凝重。

约翰逊左侧，霍克少校向回头观望的机长压了压手，让他飞得再低一点，然后把一具微光夜视望远镜递给了约翰逊。

海面上的只有船只的碎削，看不到活动物体，也没有船员尸体。

两架MV－22一前一后，在不到百米的高度上，围绕货轮残骸飞了两圈。

“没有幸存者。”约翰逊把望远镜还给霍克少校，摁住贴在咽喉处的麦克风，对后面那架MV－22上的CIA特工说道，“汤米，有没有发现可疑船只？”

“我们来晚了。目视范围内没有其他船只，‘鹰眼’也没有探测到可疑船只。不过，谁说得准呢？”

汤米没有开玩笑，虽然E－2D“鹰眼”舰载预警机的探测能力非常强大，但是对于海盗驾乘的木制小艇几乎是无能为力，因为木材不会反射电磁波，也就很难被“鹰眼”的雷达探测到。

“告诉哈伯德上校，让他派遣侦察机，搜索周围海域。”

“没问题。”

结束通话，约翰逊对霍克说道：“向西南方向飞行，使用飞机上的对海搜寻雷达。如果是海盗袭击了‘三叉戟’号，他们会带着船员返回索马里。动作快的话，我们能在海盗上岸之前截住他们。”

“袭击‘三叉戟’号的不一定是索马里海盗。”

约翰逊点了点头，又联系上汤米，让他向西北方向搜索。

虽然在亚丁湾出没的主要是索马里海盗，但是也门内乱之后，不少也门人也干起了这种前途光明的行当。“三叉戟”号的遇袭地点离索马里大约三百五十公里，离也门只有两百多公里。如果袭击“三叉戟”号的海盗来自也门，他们就会向西北方向逃窜，争取在国际救援部队到达前上岸。

两名CIA特工通话的时候，霍克给机长下了指示。

MV－22在夜空中划出一条弧形航线，将航向调整到二百二十五度。机身向前倾斜，两副巨大的旋翼搅动着空气，让飞机缓缓加速。只有平飞速度超过最低失速速度，MV－22才能由升力飞行转为巡航飞行。

转换过程并不漫长，只需要十多秒。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负责观察海面情况的海豹突击队员发现了情况。“少校，十点钟方向。”

霍克拿起望远镜，看到一名从翘起的船尾上跳入海中，正在奋力游出旋涡区的船员。

少校没有迟疑，立即让机长飞到船员上方，然后让两名突击队员穿好潜水装具，做好下水准备。

MV－22再次调整飞行状态，来到船员头顶上，在离海面十五米的地方停住了。

一名海豹突击队员先把一具照明浮筒丢下去，然后把一只救生圈抛了下去。

等到MV－22稳定好，两名蛙人依次跳出机舱。

趁此机会，约翰逊联系上“罗斯福”号的舰长哈伯德上校，让航母上的急救人员在飞行甲板上待命。

这名船员也许是唯一的幸存者，只有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五分钟后，霍克少校用吊盘把那名船员拽与两名蛙人拽了上来。

为了摆脱船只沉没时产生的旋涡，船员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加上冰凉的海水带走了很多热量，被救上来的时候，他只剩下一口气了。

“我是约翰逊，为CIA工作，我要知道……”

霍克拉了下约翰逊，说道：“让他休息一下吧，你有什么问题，回去后再问。”

看了眼浑身哆嗦，面色青紫的船员，约翰逊叹了口气，没再提问。

这时候，机长探出头来，对霍克说道：“少校，你最好过来一下。”

把一条干毛巾丢给船员后，霍克进了驾驶舱。“什么事？”

机长指了下控制面板中央的大屏幕，说道：“‘鹰眼’发来的，两架直升机正从南面高速逼近。”

“我们的直升机？”

“不，是中国海军的直升机。”

“中国海军？”

“两艘中国海军的护航战舰在南面一百多公里外，大概收到了货轮发出的求救信号，派直升机过来探查情况。”

“该死的。”

“现在怎么办？”

“等一下。”霍克把约翰逊叫了过来，让机长再次说明情况。

“返航吧，不能让中国人知道我们来过这里。”约翰逊叹了口气，说道，“联系航母，我们四十分钟后返回，做好接应准备。除了急救人员，我还需要一个单独的房间，以及一条保密通信线路。”

约翰逊说完，霍克点了点头，机长才调整航线。

这架MV－22属于海军陆战队，由海豹突击队第六大队调配使用，机长只听从霍克少校指挥。

此时，“罗斯福”号航母上。

接到CIA特工发来的消息后，哈伯德上校立即让四架EA－18G“咆哮者”电子战机挂上侦察吊舱，进入起飞场地。虽然两名CIA特工指手画脚的行为让上校非常不满，但是他没有权力抗议，因为这是一次由CIA主导的秘密行动。需要听从CIA特工调遣的，除了哈伯德之外，还有海豹突击队第六大队。

“罗斯福”号航母的工作效率很高，不到五分钟，四架侦察机依次升空。

随后，在航母战斗群西南方向上徘徊的E－2D发现了那两架中国海军的直升机，约翰逊决定撤离事发海域，哈伯德不得不暂停侦察行动，让四架“咆哮者”在航母上空盘旋，等待下一步指示。

是海盗袭击了“三叉戟”号，还是CIA在玩什么花招？

哈伯德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

按照五角大楼与中央战区下达的命令，天亮之后，“罗斯福”号航母战斗群将转向驶往霍尔木兹海峡，进入波斯湾，接替在那边活动了半年之久的“企业”号，继续执行针对伊朗的战略威慑行动。

不管CIA在玩什么，都与哈伯德上校无关。

MV－22上面，约翰逊的心情却无法平静。

返航途中，获救船员的精神状态有所恢复，约翰逊趁机搞清楚了他的身份：正是“三叉戟”号的大副杰拉德。

这下，问题简单多了。

与艾瑞克一样，杰拉德在美国海军服役了八年，退役后与CIA合作，成为CIA安插在各行各界的“准特工”。

“看到袭击‘三叉戟’号的海盗了吗？”

杰拉德摇了摇头，神色非常沮丧。

“袭击发生的时候，艾瑞克与林奇在哪？”

杰拉德又摇了摇头，没有正视约翰逊。

“他们有没有进入安全舱？”

杰拉德仍然摇了摇头，似乎不打算开口。

“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没有进入安全舱。”杰拉德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约翰逊一眼，说道，“袭击发生的时候，我与轮机长在机舱里面。艾瑞克与林奇在一起，大部分船员在餐厅，只有两名轮机部的船员跟我们在一起。”

“你们在机舱干嘛？”

“一号主机的传动轴断了，我们正在更换传动轴。”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袭击发生前十五分钟。”

约翰逊的眉头跳了几下，说道：“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吧？”

“发生过几次，算不上经常发生。”

“你的意思是，这不一定是巧合？”

杰拉德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杰拉德，你必须把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我，不然我们救不了艾瑞克他们。”

“他们已经死了。”

“死了！？”

杰拉德咬了咬牙，说道：“袭击来得很突然，听到枪声后，保罗与两名轮机部的船员去找船长，我去了安全舱。”

“为什么你不去找他们？”

“只有我跟船长有安全舱的密码，如果我与船长都被海盗抓获，其他船员就无法进入安全舱。”

约翰逊点了点头，让杰拉德说下去。

“不到五分钟，海盗就攻了过来。他们肯定有‘三叉戟’号的结构图，不然不可能这么快找到安全舱。”

“当时，只有你一个人在安全舱里面？”

杰拉德点了点头，神色激动的说道：“海盗杀来的时候，只有我在那里。要是海盗进入安全舱，我们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可是……可是我不应该那么做，全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船长，害死了其他人。”

“发生了什么事？”

“我关闭安全舱之后，海盗把船长与所有船员都押了过来，并且当场处决了船长，然后把船员绑在了炸药桶上。我……我……”

约翰逊一愣，也显得万分震惊。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打开安全舱，也许海盗会放过其他船员，也许……”

“你做得没错，就算你打开了安全舱，海盗也不会手软，而且没人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约翰逊拍了拍杰拉德的肩膀，说道，“事发的时候，林奇是否在船上，是不是也遇害了？”

“没有，他还活着。”

“活着？”

“海盗当着他的面处决了船长，然后带他离开了。安全舱里有一台外部摄像机，拍下了整个过程。要是能把残骸打捞起来，就能……”

“我们会打捞沉船，只不过不是现在。”

“一定要找到那些家伙，答应我，为艾瑞克、为船上的所有兄弟报仇。”

约翰逊点了点头，又拍了下杰拉德的肩膀，说道：“我答应你，我会尽力而为。你重新说一下事发经过，从最开始说起，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杰拉德深呼吸了几下，把“三叉戟”号从那不勒斯起航，到遇袭沉没的整个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

此时，“昆仑山”号上，曹安国已经看到了由直升机发回来的现场影像。

第六章 愈演愈烈

“妈的！”

看着大屏幕上的影像，曹安国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炸沉“三叉戟”号原本是万不得已时采用的备用方案，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第一中队有足够的时间离开现场，也就足够的袭击伪造现场，弄成海盗袭击的样子。虽然责任不在牧浩洋身上，都是由李小明一手导致，但是曹安国仍然非常不爽，那些军事情报局的家伙就喜欢节外生枝。

屏幕上，王显勋搭乘的直升机悬停在“三叉戟”号沉没点上空，正在放下吊放声纳。

曹安国朝通信参谋看了一眼，接过了话筒。“王老二，有发现吗？”

“‘三叉戟’号就在下面，声纳图像显示，已经断成两截，船只残骸的散布范围大概有十平方公里。”

“水深多少？”

“大概一千二百米。”

“有没有发现幸存者？”

“没有，已经搜索了整片海域，没有找到幸存者。”

曹安国松了口气，说道：“好了，赶紧回来吧。”

“明白，立即返航。”

屏幕上，图像抖动了几下就消失了。

曹安国揉了揉额头，把通信参谋叫了过来，说道：“把消息发给二部，包裹已到手，正在转运。”

这是约定好的暗语，表示突击行动已经得手。

通信参谋刚刚走开，“昆仑山”号的舰长甄志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老曹，不好了。”

“什么不好？”曹安国刚掏出香烟，还没点上，顺手把烟递了过去。

“‘玉溪’号的对空搜索雷达发现了一架美军的E－2D预警机。”

“预警机！？”曹安国一愣，说道，“在哪，有多远？”

“东北方向上，不到五百公里。”

“没有发现美军战舰？”

“没有，不过可以断定，这架预警机来自‘罗斯福’号航母。”甄志强把曹安国叫到海图桌旁，翻出阿拉伯海的海图。“八天前，‘罗斯福’号从新加坡起航，前往波斯湾接替‘企业’号。如果‘罗斯福’号在经过八度海峡之后，把航向向南偏转几度，现在就在我们西北面大约六百公里处。”

“这么说，二部的判断没有错，那艘船上有鬼。”

“问题是，美国佬肯定知道我们在这里，也肯定知道我们派了直升机过去，还知道我们与刚刚发生的事情有关。”

“最多只是猜测，没有证据，猜测没有用。”

“至少知道对手是谁。”甄志强看了眼曹安国，说道，“现在怎么办？”

曹安国摸着下巴沉思了一阵，说道：“以不变应万变，按海盗袭击事件处理，公布相关消息，然后展开大范围搜索。”

“需要跟美国佬打个招呼吗？”

“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罗斯福’号会改变航向吗？”

“当然不会，‘罗斯福’号执行的是战略部署任务，没有参与护航行动。”

“那就没有必要跟美国佬打招呼，反正我们的雷达也探测不到‘罗斯福’号。要是把话挑明了，反而让我们显得有所顾虑。”

“就这么干？”

“对，就这么干。”

“行，我去安排。”

“对了，”曹安国叫住了甄志强，说道，“一般情况下，‘罗斯福’号航母战斗群里有几艘攻击核潜艇？”

“问这个干嘛？”

曹安国看了甄志强一眼，没做解释。

“一般就一艘，不过伊朗前几年从老毛子那里购买了几艘‘基洛’级潜艇，而且霍尔木兹海峡非常适合潜艇设伏，所以美军肯定会增强‘罗斯福’号航母战斗群的反潜兵力，至少会在霍尔木兹海峡部署一艘攻击核潜艇，然后……”

“有几艘潜艇伴随航母活动？”

“至少一艘，如果有特殊任务，还会增加到两艘。”

曹安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神色显得很凝重。

“怎么，有问题吗？”

“肯定有问题。”曹安国长出口气，说道，“要是美国佬认为是我们干的，又没有发现我们从海面与空中撤离，很快就会想到，我们派遣潜艇接走了突击队员。那个罗伊－林奇如此重要，值得动用一支航母战斗群为其保驾护航。你想想，美国佬会不会狗急跳墙，在海面下玩花招？”

“你是说……”

“给二部发消息，让他们赶紧联络接应潜艇，做好接敌准备。”

甄志强没多说，立即把通信参谋叫了过来。

“用通信卫星的保密线路。”

甄志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曹安国的意思。

通过运行在近地轨道与地球同步轨道上的两颗通信卫星，消息很快就发了出去，随后由总参谋部情报二部转发给海军司令部，再由专门与潜艇通信的超长波电台，发给了在印度洋上活动的攻击核潜艇。

因为超长波电台的带宽非常有限，传递信息的速度非常缓慢，一份只有几百个字节的电报需要数十分钟才能发完，所以负责接应的攻击核潜艇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昆仑山”号发送消息的时候，MV－22回到了“罗斯福”号航母上。

杰拉德去接受检查的时候，约翰逊找到哈伯德，让他取消了侦察行动。

虽然杰拉德认为袭击“三叉戟”号的是一群海盗，而且是一群非常特殊的海盗，他们的目的不是劫持货轮与船员，而是报复美国，但是约翰逊没有把问题看得这么简单，很多迹象表明，这不是一起简单的海盗袭击事件。

既然不是海盗干的，附近海域就没有海盗。

再说了，现在离事发已经一个多小时，海盗乘坐的机动艇驶出了二十多海里，要在茫茫大海上找到几条小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怎么办？”

“继续保持现在的航向。”

“可是……”哈伯德有点恼火，“天亮之前，我们必须回到正确航向上去，不然无法按时通过霍尔木兹海峡。”

“上校，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半个小时后我给你最后的答复。”

哈伯德咬了咬牙，没与约翰逊纠缠。

“现在，我需要一条保密通信线路，以及一个不受打扰的房间。”

“去我的住舱吧，那里有一部海军的保密通信电话。”

约翰逊点了点头，跟着哈伯德去了舰长室。

帮助约翰逊接通电话，哈伯德就离开住舱，安排两名水兵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那名CIA特工。

约翰逊联系的不是海军参谋长，而是CIA行动副局长亨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亨特早就收到消息，一直在等约翰逊的电话。

“已经确认，‘三叉戟’号遇袭沉没，除了大副杰拉德之外，船员全部遇难，林奇没有完蛋。”

“什么意思？”

“根据杰拉德所说，袭击‘三叉戟’号的武装分子当场处决了艾瑞克，带走了林奇，然后把其他船员绑在炸药桶上。”

“妈的！”

“我觉得，这不是一起普通的海盗袭击事件。”

“船上的货物呢？”亨特没有跟着约翰逊的话走，提出了新问题。

“已经随同货轮沉没，武装分子没有足够的时间运走货物，而且我们没有在附近海域发现可以运送大件货物的船只。”

“有办法打捞吗？”

“沉船海域的水深在一千米以上，打捞难度有点大，但不是不可打捞。”

“很好，这件事我会另做安排，你开始说什么？”

“我觉得，这不是一起普通的海盗袭击事件。”约翰逊不得不重复开始说的话。

“为什么？”

“袭击发生得非常突然，船员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袭击发生后，武装分子很快就找到了安全舱，并且俘获了全部船员。按照杰拉德所说，从枪声响起到武装分子把船员押到安全舱外面，只有短短十五分钟。武装分子离开后不到半个小时，炸药桶就被引爆。这些迹象都表明那些武装分子并非乌合之众。再说了，海盗袭击商船不是为了炸沉商船，更不是为了杀害船员，他们这么做一点好处也没有。”

“这不能说明问题。”

“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事发时，中国海军的护航编队在‘三叉戟’号南面一百多公里外，而且在第一时间出动舰载直升机。虽然中国海军截获了‘三叉戟’号发出的求救信号，但是这个反应速度，未免太快了一点。”

“你是说，这是中国人干的？”

“我没有这么说，这只是猜测。”

电话那头，亨特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道：“也许，你的猜测是正确的。”

约翰逊锁紧眉头，等着副局长继续说下去。

“几天前，‘夏威夷’号在巽他海峡南面，发现了一艘从未遭遇过的核潜艇。当初我们认为那是俄罗斯海军刚刚服役的‘北德文斯克’号，可是昨天，我们的侦察卫星发现这艘潜艇进入了阿尔汉格尔斯克港。”

“你是说，进入印度洋的不是‘北德文斯克’号？”

“除了‘北德文斯克’号，从未与我们遭遇过的，只有中国海军最新服役的那艘095级攻击核潜艇。”

“可是那艘潜艇在年初刚刚交付给中国海军，现在应该还在进行海试。”

“交付之前，那艘潜艇进行了为期两年的船厂海试，而且建造周期长达七年，也许在交付给海军之前，已经完成了大部分海试项目。”

“果真如此的话，那艘潜艇应该在这附近。”

“告诉哈伯德，现在由你全权指挥，加强反潜搜索。林奇还活着，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那艘潜艇。”

“可是‘罗斯福’号必须在天亮前转向，不然……”

“别管那么多了，我会联系国防部长与海军参谋长，调整‘罗斯福’号的部署任务。”

约翰逊稍微迟疑了一下，说道：“就算找到了那艘潜艇，我们又能怎么样？”

电话那头，亨特再次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不可否认，林奇是一名非常优秀的谍报人员。没有他，也就不会有这次行动。我相信，他能守口如瓶，但是我们不能承担这个风险。如果是中国人袭击了‘三叉戟’号，绑走了我们的谍报人员，他们就应该做好遭受反击的思想准备。明白我的意思吗？”

约翰逊长出口气，说道：“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等你的消息。”

放下话筒，约翰逊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登上“罗斯福”号航母的时候，他压根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第七章 钢铁鲨鱼

海面下三十米处。

最后一名特种兵进来之后，负责接应的水兵爬上去锁死了水密门。

“你们好，我是周渝生，‘420’号的艇长。”一名穿着汗衫的军官走了过来。

因为没有佩带肩章，所以看不出他的军衔。

按照惯例，攻击核潜艇艇长一般是海军少校。即便这是海军最新式的攻击核潜艇，艇长最多是海军中校。

“我是李小明，这两位是两栖特种部队的牧浩洋上尉与庞跃龙上尉。”

“你们好，早就听说过两栖特种部队，曹安国少校是你们的老大吧？”周渝生表现得非常热情，反而让牧浩洋与庞跃龙有点不适应。“别奇怪，去年搞减压舱的时候，我与老曹有过一面之缘。”

说完，周渝生朝头顶指了一下，表示挂在潜艇外面的水密过渡舱就是减压舱。

确实没什么好奇怪，水密过渡舱专门为特种部队准备，在研制的时候，需要征求特种部队的意见，而曹安国正好参与了相关工作。

“我为你们准备了两间住舱，有点拥挤，三个人睡一张铺。别见外，潜艇的空间非常有限，而且没想到你们来了这么多人。”周渝生笑了笑，说道，“走吧，我带你们参观一下这条价值一百亿元的钢铁鲨鱼。”

“鲨鱼？”牧浩洋问了一句。

“这是我们给‘420’号取的绰号，不过没有得到海军承认。”

艇长如此热情，牧浩洋等人不好拒绝，只好跟在他屁股后面。

“别想多了，你得了解他们。”

听到李小明的话，牧浩洋反而有点糊涂了。

“他们这些潜艇兵，出海后一呆就是两三个月。常规潜艇还稍微好一点，水面航渡的时候可以到甲板上晒太阳。核潜艇出港之后，几乎从不浮到海面上。在这根特大号钢管里呆上几个月，见到的都是些老面孔，精神上，”李小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肯定有一些与常人不同的地方。”

“没这么严重吧？”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提醒你了，等下见到什么，别表现得过分惊讶。”

说着，众人来到了潜艇控制中心，也就是作战指挥舱。

这里是潜艇上最核心的舱室之一，所有作战操作都在这里完成，艇长也在这里下达与作战有关的命令。因为采纳了不用穿透潜艇耐压壳体的光电潜望镜，所以“鲨鱼”号的指挥舱在第二层甲板上，而不是在围壳下面的第一层甲板上。

舱室大约有三十平方米，在狭窄的潜艇上算得上非常宽敞。中央是一张近十平方米的战术桌，上面放置着数台显示器。艇首方向上是操舰控制区，由两名舵手用与客机相似的方向盘控制潜艇的航行姿态。紧挨着的是潜望控制台，光电潜望镜拍下的影像，直接显示在一台四十英寸的大屏幕上。左侧是观瞄控制区域，有三个座位，不过一般情况下只有两名声纳兵值勤。右侧是武器控制区，由一名武器军官与一名士官用控制台上的数十个开关，控制潜艇上的几十枚鱼雷与导弹。连接到艇尾的两条过道中间是航海区，有一张靠墙的海图桌，桌面是一台带触摸控制功能的大型平面显示器，可以直接使用电子海图，只是墙上的柜子里仍然放着上百卷纸质海图。

“怎么样，不错吧？”大概难得有人拜访，周渝生很是积极。“这里就是潜艇的中枢神经，五名军官就能完成全部操控作业。那边，看到了吗？只要输入目标参数，我们能用鱼雷与导弹攻击一百五十公里范围内的海上目标，或者是五十公里范围内的海下目标。只要距离够近，一次鱼雷齐射就能干掉一艘老美的航母。”

“有几条火控通道？”李小明问了一个比较专业的问题。

“两条，但是可以同时控制四条鱼雷。”

“还不算多，听说老美的‘弗吉尼亚’级能够同时控制四条鱼雷攻击四个目标，并且用垂直发射的导弹攻击另外四个海上目标。”

周渝生愣了一下，有点疑惑的看着李小明。

“艇长，先给他们安排住宿吧。”李小明笑了笑，说道，“我们还要呆上几天，今后有的是时间相互了解。”

“行，我这就安排。”

周渝生把一名军官叫了过来，让他带特种兵去腾出来的水兵舱。

“你先过去，让兄弟们不要四处走动，我等下过来。”牧浩洋吩咐了庞跃龙一番，让他带着二十二名特种兵跟潜艇军官去了。

牧浩洋不是想留下来，而是他得盯着被五花大绑起来的CIA特工。

“艇长，我还需要一个比较安静，不受打扰的舱室。”李小明朝头上戴着面罩的CIA特工看了一眼，说道，“这家伙是个危险人物，知道很多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得尽快让他开**代，所以……”

“没问题，我带你去一号冷库。”

“冷库？”

“不是很大，不过足够塞下几个人。”周渝生笑了笑，说道，“我们在海上活动了一个多月，储藏的食物吃掉一大半了。”

李小明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来到冷库，李小明让牧浩洋把林奇押了进去，然后把周渝生挡在了门外。

“你们现在就审讯他吗？”

“时间非常紧迫，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我们得立即动手。”

周渝生朝被丢到角落里的CIA特工看了一眼，说道：“那行，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两个小时后供应夜宵，有饺子、糯米粥、花卷与年糕，有需要的话就去军官餐厅，我已经吩咐厨师多准备了一些。”

“行，到时候再聊。”

送走周渝生，李小明关上了舱门。

“妈的，这地方还真够冷的。”

牧浩洋笑了笑，把一件挂在墙上的棉衣抛给了李小明。冷库里有一些蔬菜瓜果，所以压缩机还在工作。

“把他扶起来吧，挂到墙上。”

“墙上？”

李小明朝墙上的几个挂钩指了一下，说道：“他是你的俘虏，你要愿意的话，我很乐意在一旁看热闹。”

牧浩洋提起林奇，把他的衣服挂在挂钩上。“要找到他的是你，不是我。”

“这么说，由我来审问他？”

牧浩洋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

李小明笑了笑，在放土豆的篮子里找到一把不太锋利的小刀，然后走到林奇面前，摘下了他头上的面罩。

冷库内的光线不太明亮，不是很刺眼，林奇很快就看清了周围的事物。

“林奇，我们是同道中人，所以没必要花时间讨论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李小明拿起小刀，在林奇脸上擦了几下。“落到这步境地，你应该有所觉悟，知道会有什么结局。不管怎么样，你不可能活着回到美国。如同你曾经做过的一样，我会亲手把你送入地狱，绝对不会有半点迟疑。”

“你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林奇没再隐瞒身份。

“这句话，是从被你拷问的人那里学来的吧？”李小明拍了拍林奇的脸蛋，说道，“毫无疑问，你是一名经验丰富的间谍，因此早把教官教的东西忘掉了。遭到审讯，最好的应对方式是一言不发。只要你开口，我就有办法让你把知道的东西全都吐出来，区别只是采取的手段，以及花费的时间。”

“哈哈……”林奇突然笑了起来。

李小明没有开口，只是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

“你也很厉害，能够逮到我，证明你非常厉害。所以你应该知道，既然我肯开口，而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保持沉默，表明你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是吗？”李小明笑了笑，拿起小刀，一刀一刀的割断了林奇衣服上的纽扣。“我可不这么认为。到目前为止，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也许我无法及时阻止你们的阴谋，但是我有足够的时间让你求我，求我杀了你！”

“你觉得我怕死吗？”

“你当然不怕死，没有坦然面对死亡的觉悟，就成不了最优秀的谍报人员。”李小明没有停下，用小刀在林奇的胸口上划出一道伤口。“但是，即便是最优秀的谍报人员，也承受不了死亡降临时的恐惧。求生欲是所有动物的本能，人也不例外。当你感觉到死神一步步靠近的时候，你会求我给你一个痛快。”

林奇没再开口，因为他知道谍报人员都是拷问专家。

“好好想想吧，我等下再来找你。”

说完，李小明拉下了林奇头上的眼罩，叫上牧浩洋，离开了冷库。

“这就完了？”

“只是开始，我们先去吃宵夜。”

“只在他胸口割上一刀，就能让他招供？”

李小明看了牧浩洋一眼，说道：“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怎么说，也得让他尝点皮肉之苦。”

“大兵哥，这不是审问战俘，而是审讯CIA最厉害的间谍。”李小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像他那样的家伙，在离开CIA的间谍培训中心之前就尝过苦头，忍受拷打的能力比普通人强得多。如果他习惯了拷打产生的皮肉之苦，就不会有很明显的效果，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让他开口。再说了，我们都是文明人，为什么要做那些非常野蛮、血腥与不人道的事情呢？”

“问题是，你什么也没做。”

“我已经做了，现在需要的只是一点耐心。”

见到李小明不愿意多说，牧浩洋没再多问。

比起李小明这样的谍报人员，牧浩洋学到的那些用来对付战俘的拷问手段，连入门级都算不上。

第八章 节外生枝

潜艇上的宵夜不算丰盛，主要是出航时间太长，不宜长期保存的新鲜蔬菜与瓜果在十天前就吃光了，剩下的都是玉米、土豆、冬瓜、南瓜、苹果、芒果等能够在冷库里长期存放的瓜果。

至于肉类，那是应有尽有，只是没几个潜艇兵喜欢吃肉。

李小明与牧浩洋都不太挑嘴，有得吃就不错了，根本不在乎吃什么。

在两人看来，潜艇上有一大好处：提供啤酒。虽然啤酒限量供应，醉酒闹事的直接后果就是开除军籍，但是为了缓解潜艇上枯燥无味的生活，每个潜艇兵在离岗之后能够领到半升啤酒。

对于几个来客，啤酒并没限量。

李小明要了一盘饺子，牧浩洋要了几个花卷，两人各领了一扎生啤，在军官餐厅里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你干这一行有多少年了？”

“特工？”李小明看了牧浩洋一眼，说道，“算上接受培训的三年，快十五年了，不过干外勤是这几年的事。”

“以前干什么？”

“坐了两年办公室，跟着别人跑了三年。”李小明笑了笑，顺手掏出香烟。牧浩洋敲了敲墙上“禁止吸烟”的牌子，他才放下香烟，说道：“最初几年，一直在学习，后来还冷冻了三年。”

“冷冻！？”

“就是藏起来，改头换面，等风波过去之后，再用新身份从事谍报工作。”

“也就是说，你不叫李小明？”

李小明笑了笑，喝了口啤酒，说道：“干外勤后，我用过三个名字，而且现在还有三张完全合法的身份证件与五张护照。至于我真名是什么，你别问，问了也不会告诉你。等我退休之后，要是有缘碰到，再来问我。”

“干你这一行，很辛苦吧？”

“辛苦算不上，绝大部分时候没事可做，只有接到任务之后，才会忙起来，而且一刻也不能松懈。”

“你一个人干？”

“对，单干，没有搭档。”李小明摸了下放在桌上的香烟，说道，“一般情况下，像我们这种人都有搭档，至少一个，多的时候有好几个。只是我这个人比较霉，曾经跟我搭档的三名同事都牺牲了。”

虽然李小明说得轻描淡写，但是牧浩洋看得出来，他的眼神中有一丝伤感。

“不说这些了，说说你们的事吧。”

“我们？”

“不瞒你说，跟二部签合同之前，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海军军官，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驾乘我们的第一艘航母驶向大洋，让全世界都知道，不止美国拥有一支强大的海军，我们也拥有一支强大的海军。”

“你是海军学院毕业的？”

“对，学了五年，不过第三年就与二部签了合同。”

“为什么？”

“因为我太年轻了。”李小明呵呵一笑，说道，“以我的年龄，就算以全年级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也不可能成为第一位航母舰长。我这个人又有点小毛病，那就是任何事情都追求完美，不想走别人走过的路。”

牧浩洋也笑了笑，说道：“这么说来，你在二部找到了新的理想。”

“算不上理想，只是用另外一种方式为国家服务。”喝了两口啤酒，李小明说道，“才说了不说我的事，还是谈谈你的事吧。两栖特种部队是海军陆战队唯一的特种部队，也是海军属下最厉害的特种部队，门槛很高吧？”

“确实，不算太低。”

“你是从军队里走出来的，还是从军校里出来的？”

“两者都是。”

李小明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明白牧浩洋的意思。

“我十七岁参军，当了三年义务兵，在第二届役期的时候考上了海军学院，毕业前不知道为什么，递交了加入特种部队的申请书，然后糊里糊涂的通过了所有考核，也就有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么说，你的文化成绩应该不差，怎么没有参加高考，而是参军？”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有必要在一条道上走到黑吗？对我来说，参军也是出人头地的选择之一。”

“家庭经济原因？”

牧浩洋点了点头，没做解释。

“确实如此，只要有本事，上不上大学都是一样，而且上大学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要参加高考。”李小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怕你笑话，要不是当初跟我老子翻脸，不然我现在恐怕是某家IT公司的程序员，或者在某个政府部门坐办公室。那种日复一日、到六十岁才能走到尽头的生活，多么无趣啊。”

“你家里很有关系？”

李小明笑了笑，避开了这个问题。

这时候，周渝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我在冷库那边看过，就知道你们在这里。”

“发生什么事了？”见到周渝生慌张的样子，李小明立即起身。

“刚刚收到电报，恐怕我们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李小明的眉头跳了几下，朝站起来的牧浩洋看了一眼。

“到指挥舱去吧，这里不大方便。”

“电报里说了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罗斯福’号航母战斗群在我们北面四百多公里外，没有沿既定航线前往霍尔木兹海峡，上面让我们小心一点。”

“怎么现在才通知我们？”

“没办法，电台的收发速度非常缓慢，接收这份电报花了一个多小时。”

来到指挥舱，周渝生从通信士官手里接过电文，递给了李小明。“你自己看吧，说得很清楚，美国佬也许会找我们的麻烦。”

李小明迅速扫了一眼，把电文给了牧浩洋，然后问道：“有没有异常接触？”

听到李小明说出的“专业词汇”，周渝生有点惊讶。

“做我们这行，什么都得知道一点。”

周渝生点了点头，这才说道：“一个小时前，拖拽声纳阵接收到了一个比较模糊的声音信号，初步断定是一艘美国海军的改进型‘洛杉矶’级攻击核潜艇。因为声音信号在海面与海底多次反射，还数次通过温度跃层，所以只能大致判断那艘潜艇所在方位，无法测算出距离。”

“在哪？”

“北面，‘罗斯福’号航母战斗群所在的方向上。”

“这么说，应该是航母战斗群里的攻击核潜艇？”

“很有可能，不过电文中提到，航母战斗群里很有可能有两艘攻击核潜艇，而我们只发现了一艘。”

“什么意思？”

“‘洛杉矶’级攻击核潜艇是冷战产物，即便从SSN719‘普罗维登斯’号开始增添了十二具‘战斧’导弹垂直发射管，从SSN751‘圣胡安’号开始开始敷设消声瓦，做了很多改进，比起在本世纪建造的新型攻击核潜艇，性能已显落后，即便与俄罗斯的‘阿库拉’Ⅱ型相比，也有些差距。”

“艇长，现在不是做科普介绍的时候。”

周渝生吞了口唾沫，说道：“我们能够探测到‘洛杉矶’级攻击核潜艇发出的噪音，但是无法探测到更先进的攻击核潜艇，比如‘弗吉尼亚’级发出的噪音。航母战斗群里的第二艘攻击核潜艇，也许是‘弗吉尼亚’级。”

李小明迟疑了一下，说道：“这种潜艇，能够以多快的速度安静航行？”

“要想不被我们发现，‘弗吉尼亚’级的航速不能超过二十节。”

“你能肯定？”

周渝生点了点头，说道：“在南海的时候，我们遇到过一艘‘弗吉尼亚’级，当时它的航速为二十二节，噪音特征比较明显。万幸的是，我们正在做低速静音效果测试，所以没有被美国佬发现。”

“现在我们必须做一个假设。”

“什么假设？”

李小明长出口气，说道：“美国佬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而且在某个时候，探测到了我们发出的噪音，掌握了追踪我们的方法。千万不要低估美国佬的胆量，冷库里的那个家伙知道很多事情。”

“你是说……”牧浩洋也紧张了起来。

“美国佬会用一切手段，甚至是与我们开战的方式，让他闭上嘴，或者阻止我们把消息发出去。”李小明看了眼周渝生，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必须上升到潜望镜深度，才能使用卫星通信设备，与海军司令部联系，是吧？”

“也可以使用通信浮标，把需要发送的信息输入进去。”

“可惜的是，那个家伙没有开口，我们还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

周渝生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起来。

“艇长，我有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李小明迟疑了一下，说道：“下达战斗命令，让全体官兵进入作战状态。既然不知道美国佬要做什么、以及在什么时候做，我们就得做好最坏打算。”

“你是不是疯了？”周渝生一下瞪大了眼睛，“我接到的命令是送你们前往南海，而不是与美国佬开战。”

“要开战的不是我们，而是美国佬。”

“可是……”

“我们不打第一枪，但是也不会屈服于美国佬的淫威！”李小明把住周渝生的肩膀，说道，“在你接到的命令中肯定提到，你负责战术指挥，其他的由我的安排。你是这艘潜艇的艇长，所以得由你下达命令。”

周渝生长出口气，说道：“我会下达战斗命令，但是我们绝对不能开第一枪。”

“放心吧，开火的权力在你手上。”李小明笑了笑，说道，“再说了，我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把鱼雷发射出去。”

说好后，周渝生让值班军官下达了作战命令。

两分钟不到，潜艇上的一百多名官兵全部进入战斗岗位。

此时，一百多公里外，那艘从关岛出发，在马六甲海峡追上“罗斯福”号航母的“弗吉尼亚”级攻击核潜艇，正以二十节的速度向东南方向航行。

再过几个小时，两艘攻击核潜艇就将在海面下遭遇。

第九章 错误的航线

锁定航速与航向后，雷蒙斯少校才长出了口气。

作为SSN777“北卡罗来纳”号的第二任艇长，雷蒙斯在两年前接管了这艘潜艇。一切顺利的话，他将在明年获得一份新工作，也许是圣迭戈潜艇司令部的高级参谋、也许是某艘战略核潜艇的艇长。前者能让雷蒙斯过上清闲的日子，在退役之前晋升为海军准将。后者需要雷蒙斯继续在一线岗位上工作三到五年，但是能在十年之内获得将星，以及更加光明的前程。

不管哪条路，都比继续呆在攻击核潜艇上好得多。

从关岛阿普拉港起航的时候，雷蒙斯已经规划好了未来。如果回到潜艇司令部，他打算再要两个孩子，并且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家**。如果前往战略核潜艇部队，他希望能够说服太太，再给他几年时间。

让雷蒙斯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原本没有多少波折的战备巡逻陡生变数。

按照出发前领到的命令，“北卡罗来纳”号将前往冲绳群岛东部海域，参加美日联合海上演习，然后从大隅海峡进入东海，北上参加与韩国海军举行的作战演练，充当韩国反潜战舰的假想敌。完成所有战备科目之后，将到釜山停靠五天，与韩国海军举行联谊活动。返航的时候，还将前往横须贺，在那里与即将完成海外部署，准备返回本土进行中期大修的“华盛顿”号航母会合。

一切顺利的话，雷蒙斯将在三个月后与家人团聚。

只是在出海的第三天，一条紧急命令打乱了所有安排。

“北卡罗来纳”号奉命前往南海，到马六甲海峡与“罗斯福”号会合，原先安排的任务由一艘从夏威夷赶来的姊妹艇顶替。

伴随“罗斯福”号前往波斯湾执行作战部署任务？

最初几天，雷蒙斯并没感到沮丧。

虽然“罗斯福”号的部署时间长达半年，但是潜艇的持续部署时间最多只有三个月。完成任务之后，“北卡罗来纳”号不会返回夏威夷，将经红海与地中海，前往大西洋，回到诺福克海军基地。

这样的话，住在里士满的家人就不用横穿美国本土，去诺福克就能与雷蒙斯团聚。

事情的发展，没有雷蒙斯想像的这么顺利。

与“罗斯福”号会合之后，“北卡罗来纳”号一直在航母战斗群前方，执行前进反潜护航任务。一直伴随“罗斯福”号活动的那艘“洛杉矶”级攻击核潜艇则留在航母附近，为航母提供近距离掩护。

这个安排，没让雷蒙斯觉得意外。

“洛杉矶”级攻击核潜艇已显老旧，发出的噪音在几百公里外都能听到，只有在战斗群里活动，才能利用水面舰艇产生的噪音掩盖住潜艇自身发出的噪音，不被埋伏在附近的敌国潜艇发现。

最重要的是，“洛杉矶”级攻击核潜艇的安静航速只有八节。

“北卡罗来纳”号的安静航速超过二十节，只有这个速度才能始终跑在航母前面，不被航母追上。

经过印度半岛西南端的八度海峡时，情况发生了变化。

“罗斯福”号没有径直驶往霍尔木兹海峡，而是把航向向南偏转了三十度，前往索科特拉岛北部海域。“北卡罗来纳”号的任务也发生了变化，由前进护航转为侧翼掩护，即转移到航母战斗群北面，提防伊朗海军的那几艘潜艇。

雷蒙斯只收到了命令，而不知道为什么改变了作战部署行动。

在他看来，不管部署在哪，只要熬过三个月，就能回去与家人团聚了。

只是不到二十四小时，一道新的命令，让雷蒙斯紧张了起来：全速南下，拦截一艘身份不明的攻击核潜艇。

命令中说得很清楚，目标是一艘攻击核潜艇，而不是常规潜艇。

这道命令，绝不简单！

世界上，只有六个国家拥有攻击核潜艇，其中印度的那艘攻击核潜艇还是不久之前花巨资从俄罗斯租借的，只能用来培训潜艇官兵，不能执行作战任务。英国与法国的核潜艇很少进入印度洋，更不会对美国海军构成威胁。

那艘攻击核潜艇，不是属于俄罗斯，就是属于中国。

雷蒙斯立即联想到了不久前炒得沸沸扬扬的“北德文斯克”号。这艘俄罗斯海军最新式的攻击核潜艇非常先进，不但在性能上全面压倒了“洛杉矶”级，某些性能还超过了“弗吉尼亚”级。

仔细一想，雷蒙斯又觉得不大对劲。

“北德文斯克”去年才交付给俄罗斯海军，一直在巴伦支海海试，不但不可能来到印度洋，甚至很少离开近海，始终在俄罗斯海军水面舰艇的严密保护之下。再说了，对美国海军来说，这艘潜艇不算陌生。

既然是“身份不明”的攻击核潜艇，肯定不是“北德文斯克”号。

会是俄罗斯海军其他型号的攻击核潜艇吗？

雷蒙斯很快就排除了这种可能，因为俄罗斯海军在役的几种攻击核潜艇都是在冷战期间设计建造的，多次与美国海军的攻击核潜艇遭遇，性能上没有多少秘密可言，命令中没有理由用“身份不明”进行标注。

排除了所有可能，剩下的只有一种情况了。

那艘潜艇属于中国海军，而且是最近才服役的、从来没有与美国海军遭遇过的新式攻击核潜艇。

肯定不是093级攻击核潜艇。

虽然三年前，中国国防部才正式承认有三艘代号为093、美国海军将其命名为“商”级的攻击核潜艇已经服役，但是早在十多年前，CIA就掌握了中国海军秘密建造新式攻击核潜艇的情报，而且建造数量不是三艘，而是六艘，分别部署在北海舰队与南海舰队。按照中国当局通常做法，在公布某种武器已经正式服役的时候，下一代武器已经开始研制，甚至已经开始秘密建造。

一年多前，雷蒙斯就收到消息，至少有一艘095级攻击核潜艇已经下水交付。

够得上“身份不明”标准的，只有可能是那艘095级攻击核潜艇。

这让雷蒙斯有点不安，因为不仅仅是他，美国海军的五十多位攻击核潜艇艇长都不了解这种罩着神秘棉纱的新式潜艇。

雷蒙斯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因为对中国海军来说，“弗吉尼亚”级并不陌生。

俗话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现在的情况是，雷蒙斯不清楚对手的情况，而对手却非常了解他的情况。

更让雷蒙斯放心不下的，还是“弗吉尼亚”级的性能。

作为第一种在冷战后设计建造的攻击核潜艇，“弗吉尼亚”级在充分采用了“海狼”级的先进系统之后，还针对新时代的新作战环境，采用了许多与以往任何一种攻击核潜艇迥然不同的设计思路。

与“洛杉矶”级攻击核潜艇相比，“弗吉尼亚”级弱化了针对大洋深海作战的速度、潜深等性能，强化了噪音控制、武器系统管理、声纳探测性能等在近海作战时，能够为潜艇带来优势的性能。

虽然这些性能，在很大的程度上，能为“弗吉尼亚”级提供更多的战术选择，但是由此付出的代价，或者说为了削减建造费用而损失的性能，让“弗吉尼亚”级在大洋深处、特别是在水深超过一千五百米的深海海域作战显得力不从心，很难对那些速度更快、潜深更大的潜艇构成威胁。

早在几十年前，美军就在一次秘密对抗演练中证明，在性能相差不大的情况下，速度更快、潜深更大的潜艇能在深海对抗中占据绝对优势，让对手处于毫无还手之力的境地。演练中，占据了速度优势的一方始终能够咬住对方，而速度较慢的一方，即便使出全部力气，也很难获得攻击机会。也正是如此，才催生了以速度、潜深为主要性能指标的“洛杉矶”级攻击核潜艇。

“弗吉尼亚”级是为在近海对付常规潜艇、以及执行特种任务设计的。

可惜的是，“北卡罗来纳”号所在的阿拉伯海是深海，平均深度超过二千七百米，最大深度超过五千二百米，离岸五十海里之后，水深全在一千米以上，非常适合“洛杉矶”级这种“大洋”型潜艇出没。

095级会是“大洋”型潜艇吗？

雷蒙斯不敢肯定，但是他觉得不会有多大偏差。

中国海军的任务是阻止外来干涉势力，保护领海与沿海城镇，并且长期依赖潜艇提供的远程威慑力量，因此在成长为远洋海军之前，潜艇是中国海军最有效、甚至是唯一的远洋拒止力量。

中国海军的攻击核潜艇，肯定非常注重深海性能，而不是在近海活动。

雷蒙斯能够依靠的，只有“北卡罗来纳”号出色的静音性能，以及强大探测系统与远程攻击能力。

这三项性能，在远洋作战中也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要是能够率先发现敌艇，而不被敌艇发现，就能掌握主动权，从有利方向接近，然后出其不意的发起攻击。

因为最大速度不占优势，所以必须避免与敌艇缠斗。

收到命令后，雷蒙斯没有让“北卡罗来纳”号全速前进，而是把速度定为二十节。虽然通用电气船舶公司的工程师坚持认为，“北卡罗来纳”号能以二十四节的速度航行，不会被一百公里外的其他潜艇发现，但是雷蒙斯并不相信这些鬼话，因为在去年与韩国海军进行的联合演习中，“北卡罗来纳”号以二十二节的速度航行时，被一艘坐沉海底的“孙元一”级常规潜艇逮了个正着，让他很没面子。

常规潜艇都能做到，中国海军的攻击核潜艇肯定能够做到。

雷蒙斯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他知道，任何一个错误决定，都有可能葬送掉这艘价值数十亿美元的潜艇，以及一百多名潜艇官兵。

第十章 迎难而上

说到战术行动，李小明与牧浩洋只能靠边站。

因为“罗斯福”号在数百公里之外，即便那艘“弗吉尼亚”级攻击核潜艇在航母战斗群南面活动，而且在接到命令后立即赶来，也要几个小时、甚至十多个小时后才会与“鲨鱼”号遭遇，所以牧浩洋没有呆在指挥舱里，抽时间去看了下庞跃龙等人，李小明也趁此机会去了冷库，继续审讯那名CIA间谍。

特战队员的状态还不错，虽然床铺有限，但是三个人轮流休息，勉强凑合。

牧浩洋回到指挥舱的时候，李小明没在这边，周渝生与几名军官正在商讨战术问题。

“鲨鱼”号上总共有一百一十八名官兵，其中军官十三人，担负重要职务的高级军官有七人，除了艇长，分别是副艇长杨远帆少校、航海长卢承丰上尉、武器长夏宏宇上尉、轮机长刘皓冉上尉、电子系统军官孟广阳中尉与通信军官郭皑冬中尉。他们是一个团体，在舷号为“413”的093级攻击核潜艇上服役了五年，经过重重考验、击败众多对手之后，去年才来到这艘潜艇上。

七个人讨论得正来劲，牧浩洋悄悄站在一旁，没有去打扰他们。

“关键是，我们不知道对手在哪，甚至不知道对手还有多远。”杨远帆是这艘潜艇上两名校官中的一个，也是周渝生之下，最有发言权的军官。他的主要指责，就是辅助周渝生控制指挥这艘潜艇。

平常的时候，周渝生与杨远帆轮流值岗。

只有进入战斗状态之后，两人才会同时出现在指挥舱里。

“我们只能推测目前的情况，首先就得搞清楚那艘‘弗吉尼亚’级攻击核潜艇之前在航母战斗群的哪个方向上。”

“那得知道，美国佬是不是有备而来。”杨远帆说完，朝周渝生看了过去。

周渝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把目光转向了站在舱门边上的牧浩洋。

“这是一次突然行动，我们离开后大约半个小时，美军才赶到现场。”牧浩洋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虽然‘罗斯福’号改变航向与‘三叉戟’号有关，但是在‘三叉戟’号遭到袭击之前，美军没有任何准备。”

“也就是说，美军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牧浩洋点了点头，说道：“如果美军收到了消息，有所准备的话，我们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得手。”

“很好，现在已经搞清楚了第一个问题。”周渝生朝牧浩洋笑了笑，回头对几名军官说道，“我们之前发现的那艘‘洛杉矶’攻击核潜艇在航母战斗群南面活动，从航母战斗群的航向来看，该潜艇应该正在执行前进反潜任务。因为不得不把航速提高到二十节以上，所以暴露了行踪。由此可以大致断定，另外一艘潜艇应该在航母战斗群附近，或许在航母战斗群北面。”

“这里离伊朗不算太远，很有必要在航母战斗群后方留一艘潜艇。”

周渝生点了点头，又说道：“从时间上看，美军在四个小时前采取行动，‘弗吉尼亚’级的最大潜航速度为三十四节，但是安静航速在二十节左右。如果我是那艘潜艇的艇长，在离开航母战斗群的反潜掩护区域之前，会以最大速度航行，然后以最大安静速度航行。大概估计敌艇接到命令时，与我们的距离为五百五十公里，也就三百海里左右，将在十到十二个小时后与我们遭遇。”

卢承丰看了眼手表，说道：“已经过去将近七个小时，我们只剩下三到五个小时。”

“不算太短暂，足够让我们找到理想的伏击地点。”

“也许，美军不会这么快赶过来。”

周渝生朝杨远帆看了一眼，让他接着说下去。

“美军没有派离我们跟近的‘洛杉矶’级过来，而是舍近求远，把‘弗吉尼亚’级派了过来，表明美军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至少知道我们这艘潜艇的大致情况。如果美军不大了解‘鲨鱼’号的性能，特别是远程探测能力，那艘‘弗吉尼亚’级就不会全速前进，而是从一开始就以最大安静速度航行。”

“也有这种可能，那么我们还有八个小时。”

杨远帆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除了考虑来自水下的威胁，还得考虑来自海面与空中的威胁。”周渝生长出口气，说道，“万幸的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侦听到水面舰艇发出的噪音，因此可以大致断定美军没有出动反潜战舰。”

“如果美国佬只打算干掉我们，不想与我国开战，就不会出动水面舰艇。”

周渝生笑了笑，说道：“老杨说得没错，可是我们不能忽视美军的航空反潜力量。美军在吉布提、迪戈加西亚与阿曼都有基地，其中在吉布提有数架P－3C型反潜巡逻机。这些反潜巡逻机能在六个小时内到达我们所在的海域。虽然目前还没有发现反潜巡逻机，但是我们得有所准备。按照美军常用的反潜战术，等到那艘‘弗吉尼亚’级部署到位后，美军的反潜巡逻机就会出现在我们头顶上空，投下声纳浮标，把我们从水下轰出来，赶入潜艇设置的伏击圈，又潜艇发起最后一击。”

“我们还得考虑另外一种威胁。”

周渝生朝孟广阳看了过去。

“既然是秘密行动，而且美军的首要目的是击沉我们，而不是登船检查，所以美军会想尽办法阻止我们浮上水面。”孟广阳叹了口气，说道，“关键是，浮上水面之后，必须立即与司令部取得联系，汇报我们的行踪。只要我们在海面上航行，美军就不会轻举妄动，不然任何攻击行动都将成为针对我国的战争行为。为此，美军肯定会出动电子战飞机，对我们进行压制性电磁干扰。”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能与外界联系，继续保持静默？”

孟广阳点了点头，说道：“美军的电子战飞机不但能进行电磁压制，也会监听我们所在海域的无线电信号。这里已经远离国际航道，而且军用通信频段与民用的不一样，很容易被美军发现。”

周渝生叹了口气，这是个比较严重的问题。

“既然我们浮上海面，美军就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为什么不这么做？”刘皓冉看了眼艇长，说道，“趁着美军潜艇还没赶到，我们应该尽快公开身份，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在这附近活动。”

“作战守则里有明确规定，我们不能这么做。”

“那是正常情况，只要发生特殊情况，我们就能上浮，比如反应堆出了故障。”

杨远帆笑着摇了摇头，也把目光转向了周渝生。

周渝生有点犹豫，因为他知道，与一艘“弗吉尼亚”级对抗的胜算已经非常渺茫，加上美军强大的航空反潜力量与电子作战能力，“鲨鱼”号自保的最好办法就是公开身份，而不是在海面下跟美军捉迷藏。

“不能上浮！”

听到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周渝生回头看去，李小明赶来了。

“回到南海，与‘蚌埠’号护卫舰会合之前，绝对不能浮上海面。”李小明大踏步的走了过来，说道，“美军既然出动潜艇拦截我们，肯定知道那个家伙在‘鲨鱼’号上。虽然上浮后，美军不会击沉‘鲨鱼’号，但是肯定会迫使我们停船，接受登船检查。让美军在‘鲨鱼’号上找到那个家伙，‘三叉戟’号遇袭沉没的真相将大白天下，比起我们现在面对的挑战，这个后果更加严重。”

“为了一个人，让一百多名官兵承担风险，值得吗？”杨远帆问了一句。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活着，是不是？”

“李同志，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杨远帆咬了咬牙，说道，“我们都不怕死，怕死也不当潜艇兵了。”

杨远帆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个军官都笑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如果‘鲨鱼’号被美军击沉，后果会不会更严重呢？”

“所以我们不能被美军击沉。”

“可惜的是，我们的胜算并不大。”

“在事情结束之前，谁也不知道真正的胜者是谁。”

“你……”

周渝生拉了下杨远帆，对李小明说道：“你是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我们会按照你的命令行动，但是你也得尊重我们的意见，毕竟‘鲨鱼’号由我们操控，而且我们更加熟悉潜艇战术。”

“艇长，我没有蔑视你的权威。”李小明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既然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能坚持到最后。之前你说过，不用浮上水面，使用通信浮标，就能把消息发给潜艇司令部，是不是？”

“你要发送消息！？”周渝生立即瞪大了眼睛。

李小明点了点头，说道：“那家伙已经招供了，事关重大，必须立即向上面汇报。”

“不可能，现在发送消息，简直是自寻死路。”

“如果我们注定得永远留在这里，更应该及时把已经掌握的情报发送出去，不然我们为之做出的所有努力、付出的所有代价都将毫无意义。”李小明的态度非常坚决，稍微停顿之后，又说道，“就我所知，通常情况下，发射声纳浮标之后，潜艇都要立即进行预防性规避机动，离开所在海域。如果能够充分利用这一点，我们不但不会完蛋，还能从美军手里夺回主动权。”

“怎么可能？”

“艇长，发挥你的逆向思维能力。”

周渝生愣了一下，立即明白了过来。

“好了，我得去冷库收拾一下，等下再过来。你们最好选择一块理想海域，让我们完成这次大逆转。”

说完，李小明就离开了指挥舱。

见到周渝生他们又开始讨论战术问题，牧浩洋没有留下来，跟着李小明去了冷库。

第十一章 不怕死

第十一章不怕死

罗伊－林奇还有一口气，之前的嚣张气焰不见了踪影，成了一个遍体鳞伤的可怜鬼。

“也许，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李小明正在给CIA间谍穿上衣服，听到牧浩洋的话，回头看了一眼。

“你不是想杀他吗？”牧浩洋上前一步，说道，“他已经把知道的说出来了，没必要让他活着。”

“是吗？”李小明笑了笑，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不会就这么便宜了他。”

“他已经是一个没有价值的废物了，有必要为了一个废物承担巨大的风险？”

“你觉得他是废物？”李小明又看了牧浩洋一眼，说道，“虽然我已经从他嘴里获得了关键情报，但是他还有很大利用价值。”

牧浩洋锁紧了眉头，觉得李小明有点难以理解。

“他是CIA的高级谍报人员，参与了多项针对我们的秘密行动。让他活着，不是我不想杀他，而是要从他身上榨出所有油水。”李小明叹了口气，说道，“相信我，没有人比我更想亲手把他送进地狱。”

“不能在这里审问他吗？”

“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李小明抓住林奇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就算他死不了，现在也无法回答问题。像他这样的高级谍报人员，接受过专门的思维控制训练，能在必要的时候让思维进入逻辑死循环。”

“什么？”牧浩洋有点糊涂。

“一种专门用来应付拷问与审讯的逻辑思维方法，主要用来保守秘密。虽然这种方法不是百分之百的保险，但是能在短期内让审讯者无能为力。”李小明放开林奇，说道，“我也接受过类似训练，知道怎么让自己守口如瓶。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能把他知道的东西全都掏出来。”

“所以，你愿意为此冒险。”

“风险越大，收获就越大。”李小明笑了笑，说道，“叫两个人过来，把他关在一间单独的舱室里，派人看着就行了。”

“在这里？”

“对，没必要继续绑着他。”李小明拍了拍林奇的脸蛋，说道，“这家伙的精神意志已经彻底崩溃，没什么威胁了。”

牧浩洋没多说什么，去把庞跃龙叫来，让他把林奇带走了。

李小明没有立即离开冷库，而是亲自动手清理审讯留下的痕迹。

牧浩洋没有上去帮忙，也没有转身离去。

“想知道为什么要为这个家伙大动干戈吗？”

牧浩洋愣了一下，他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李小明笑了笑，把一块抹布抛了过去，说道：“帮帮忙吧，我们好早点去找周渝生，免得把事情搞砸了。”

接住抹布，牧浩洋走了过去。“那家伙做了什么？”

“他做了很多事，让我们损失了很多非常优秀的谍报人员。”

“包括你的搭档？”

李小明看了牧浩洋一眼，神色有点惊讶。

“我随便猜的，你这么想杀他，肯定有原因。”

“我们抓他，不是为他做过的事情，而是为他要做的事情。”李小明笑了笑，说道，“你猜得没错，我的上一个搭档就死在他手上，可是我并不恨他，也不想为战友报仇。我们是为国家效力，而不是为私仇卖命。”

“他要做什么？”

“你想知道？”

牧浩洋笑了笑，说道：“随便问问，你不说也没关系。”

“反正我们活着回去的概率不到百分之一，而且你参与了行动，告诉你也没关系。”李小明放下刷子，掏出香烟。牧浩洋还没来得及制止，他就点上了。“在‘昆仑山’号上，我说过，一个多月前，我们发现CIA在策划一起针对我国的秘密行动。通过一名内线，我们很快获得线索，CIA的目标不是大陆，而是台湾。我们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家伙，只有逮到他，才知道CIA打算在台湾干什么，以及怎么干。也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粉碎CIA的阴谋。”

“什么阴谋？”

“刺杀台湾当局最高领导人，也就是台湾‘总统’。”

牧浩洋一愣，赶紧说道：“CIA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美国没有半点好处。”

“那可不见得。”李小明笑了笑，说道，“CIA为什么要刺杀台湾‘总统’，我也不大清楚，因为我只负责追查林奇，没有参与其他行动。只有一点可以肯定，CIA不会无端策划后果如此严重的谍报行动。”

“既然知道CIA打算刺杀台湾‘总统’，为什么不用别的方式化解危机？”

“什么方式，警告台湾‘总统’吗？”李小明抽了两口烟，笑着说道，“我们一没有确凿证据，二不清楚刺杀行动的具体方案，与台湾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就算发出警告，也不见得有用。”

“可是……”

“再说了，就算我们制止了刺杀行动，台湾‘总统’也不会感谢我们。”

“那我们不是白忙活一场了？”

李小明愣了一下，说道：“你是说，林奇落到我们手里后，CIA终止刺杀行动？”

牧浩洋点了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没这么简单，CIA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虽然林奇是策划者，也是主要执行者，但是他代表的只是A方案，还有B方案、C方案等等。作为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情报机构，CIA不会把宝押在一个方案上，肯定有很多备用方案。我们逮住了林奇，不等于摧毁了CIA的阴谋，也不等于化解了危机。”

“这么说，台湾‘总统’仍然得完蛋？”

“也许会完蛋，也许不会。”李小明叹了口气，说道，“与林奇一样，我只是二部的一名特工，还有很多人在做同样的事。与你们这种正规部队不同，我不知道别人在做什么，别人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等下把消息发出去，我们这边算是收工了。台湾‘总统’能不能挺过这一关，还得看其他人。”

牧浩洋笑了笑，他也知道，军事情报局与军队不一样。

虽然军事情报局也是军事机构，隶属于总参谋部，所有成员都是军人。以李小明的处长级身份，至少是一名上校军官。但是军事情报局在人员编制、行动方式、管理模式等方面与军队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比如李小明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炫耀他的军衔，甚至没有把军衔当回事。

“还有什么问题吗？”

牧浩洋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差不多了，剩下的让水兵来做吧。”李小明收起清洗工具，说道，“走吧，我们去指挥舱看看，周渝生他们应该罗嗦得差不多了。”

两人刚离开冷库，过道里的红色灯光就闪烁起来。

虽然没有警报声，但是两人知道，这是潜艇在遇到危险时发出的战斗警报。

李小明加快了步伐，牧浩洋紧跟在他后面。

指挥舱内，各个岗位上的官兵均已就位，周渝生站在声纳控制台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上一条波动的信号曲线。

“怎么回事？”

周渝生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刚刚发现一个高速逼近的噪音源。”

“潜艇？”

“不是。来自空中，计算机正在对噪音进行特征分析。”

这时，坐在控制台前面的孟广阳摘下耳机，回头说道：“是RC－135，正北面，在一百五十公里以外，大概十五分钟后到达我们上方。”

“不是P－3C？”

“肯定不是，没有发现螺旋桨发出的特征噪音。”

“继续监听，有情况随时报告。”周渝生拍了下孟广阳的肩膀，对李小明说道，“到一旁去吧，不要影响他们。”

李小明看了眼声纳的显示屏，才跟着周渝生走到战术控制台旁边。

“不管你要做什么，最好马上就做。”周渝生把一台军用掌上计算机递给李小明，“把你要发送的信息输入进去，计算机会自动加密。”

“你打算用什么办法带我们回去？”

“如果你放弃之前的想法，我有很大的把握安全返航。”周渝生笑着摇了摇头，“等我们把通信浮标发射出去，希望就非常渺茫了。”

李小明看了周渝生一眼，开始往计算机里输入信息。

见到李小明态度坚决，周渝生没再罗嗦，说道：“前方就是特洛伊峰，我们过来的时候对这座海底山峰做了地形测绘。按照你提出的办法，用发射通信浮标的办法把美国佬的潜艇引过来，然后在离海面大约五百五十米的山坡上坐沉。‘弗吉尼亚’级的最大潜航速度为三十四节，而我们只能达到三十二节。跟美国佬拼速度，我们占不到一点便宜。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潜深超过六百米，而‘弗吉尼亚’级不到五百米。只要我们呆在下面，就有机会出现在美军潜艇后面，截获美军潜艇发出的噪音。”

“有把握击沉美国佬吗？”

“一次机会，只要有一次攻击机会就够了。”周渝生笑了笑，又说道，“问题是，重型反潜鱼雷对付不了反潜巡逻机。就算击沉了美军潜艇，逃脱的机会仍然非常渺茫，我们很有可能被空投反潜鱼雷干掉。”

李小明没有吃惊，牧浩洋也没有感到惊讶。

“该说的，我都说了。”周渝生看着李小明，说道，“现在，你做决定吧。”

“要发送的信息已经输入进去，”李小明把掌上计算机还给了周渝生，说道，“就算我们注定要完蛋，也要拉上几个美国佬垫背。”

周渝生笑了笑，没多说什么，把郭皑冬叫了过来。

潜艇兵是军队中最危险的岗位，怕死的都不会到潜艇上服役。

第十二章 前途未卜

第十二章前途未卜

雷蒙斯并不是孤军奋战，除了一百三十三名官兵、以及这艘世界上最先进的攻击核潜艇之外，他还得到了美军反潜作战系统的全力支持。“北卡罗来纳”号南下时，哈伯德在“罗斯福”号上发出了增援请求，美军中央战区司令部与非洲战区司令部立即开动，分别出动了电子侦察机与反潜巡逻机。

最先出动的是部署在阿曼的RC－135电子侦察机。

这种飞机由C－135运输机、也就是B－707改造而来，跟美军大量装备的KC－135加油机与E－3预警机等大型支援飞机拥有相同的机体，最大飞行速度超过每小时九百公里，在不进行空中加油的情况下，能够持续飞行四千多公里，如果进行空中加油，最大续航时间超过十二小时。

从阿曼的塞拉莱郊区空军基地起飞之后，RC－135只需要五个小时就能到达目标海域。

此时，已经是“三叉戟”号爆炸沉没后大约十小时了。

根据CIA提供的线索，袭击“三叉戟”号的武装分子没有从海上与空中撤离，而是从海面下撤离。蛙人使用的水下推进器，最多能续航二十海里。负责接应的潜艇肯定在“三叉戟”号沉没点附近，不会离得太远。

因为潜艇会以安静航速离开事发海域，所以搜索范围高达数万平方海里。

RC－135的任务不是搜索海面下的潜艇，也没有这个能力。按照美军的部署，在P－3C到达之前，RC－135将严密监视“三叉戟”号沉没点东南方向上，一百到二百五十海里范围内的电磁活动情况。

虽然RC－135配备了大量侦察设备，比如高分辨率的多频谱摄像机、毫米波合成孔径成像雷达等等，但是作为战略侦察机，RC－135以执行电磁侦察任务为主，主要装备各种各样的电磁探测与定位设备。

说得形像一点，RC－135上的电磁探测设备能在三百公里外发现一部步话机发出的微弱电磁信号，再对其进行精确定位，方位误差仅为零点一度，距离误差仅为千分之一，并且准确锁定步话机的工作频率。

仅仅探测到潜艇发出的电磁信号还不够，必须阻止潜艇与外界联系。

在RC－135后面大约一百公里外，还有一架同样从阿曼起飞的EC－135电子战飞机。

虽然起飞时间稍微晚一点，但是并不妨碍EC－135执行的特殊任务。

与RC－135不一样，EC－135的主要使命不是侦察，而是电子压制，利用机载大功率电磁干扰设备，对目标进行压制与阻塞式电磁干扰，让目标无法发出电磁信号，或者无法接收己方的电磁信号。

通常情况下，RC－135锁定信号源之后，将由EC－135进行电磁压制。

两者一前一后的编队方式，正好符合这种战术安排。

更远处，还有三架正在全速赶来的P－3C反潜巡逻机。

这些巡逻机部署在吉布提，隶属于中央战区司令部，主要任务是协助在亚丁湾活动的美军护航战舰，搜索与跟踪可疑船只。

与RC－135不同，P－3C由L－188民航客机改造而来，由四台涡轮螺旋桨发动机推动，最大飞行速度只有每小时七百六十公里。虽然其最大航程接近九千公里，能在不加油的情况下巡逻十多个小时，但是从吉布提起飞，需要八个小时才能到达目标海域。即便同时起飞，也比RC－135晚了大约三个小时。

如果说RC－135与EC－135的电子战的行家里手，那么P－3C就是货真价实的潜艇杀手。

搜索潜艇的时候，P－3C除了能够使用对海搜索雷达与磁场探测器之外，还能用上百个声纳浮标进行精确探测。发现潜艇后，P－3C能用空投反潜鱼雷与深水炸弹发起攻击。如果潜艇在海面上航行，还能用反舰导弹进行攻击。

面对这个对手，几乎所有潜艇都没有合适的反制手段。

即便是性能先进的核潜艇，只要被P－3C发现，唯一的选择就是逃避，或者把希望寄托在鱼雷诱饵与噪声干扰弹上。

三架P－3C各携带了四枚MK－46－5型反潜鱼雷。

因为美军已经淘汰了深水炸弹，所以反潜鱼雷成为P－3C对付潜艇的唯一手段。

如此强大的系统支援，让雷蒙斯吃了颗定心丸。

对付那艘“身份不明”潜艇的战术非常简单，RC－135与EC－135将切断潜艇与外界的通信渠道，然后由P－3C进行拉网式搜索，用主动声纳浮标把潜艇赶入伏击圈，最后由“北卡罗来纳”号完成致命一击。

雷蒙斯要做的，只是赶到“身份不明”潜艇前方，在一处适合伏击的海域潜伏下来。

一切就绪之后，一条MK－48重型反潜鱼雷就能解决问题。

在阿拉伯海南面，与阿拉伯海盆交界处的特洛伊海底山峰就是一处理想的伏击场。

虽然“北卡罗来纳”号隶属于太平洋舰队，主要在西太平洋活动，但是在参加“持久自由”行动的时候，两次进入印度洋，在阿拉伯海的部署时间长达半年，非常熟悉这边的海底地形情况。

通过美军的信息网络，“北卡罗来纳”号还获得了由中央战区司令部提供的海图。

在雷蒙斯眼里，这里就像家里的后院一样，再熟悉不过了。

航渡的几个小时中，雷蒙斯精心策划了伏击战术。

按照他的判断，“身份不明”潜艇接应了袭击“三叉戟”号的武装分子之后，不会以全速向东航行，而会保持一个相对较低的航速，把噪音控制在较低水平。十多个小时后，这艘潜艇就会出现在特洛伊海底山峰附近。“北卡罗来纳”号以二十节的速度前进，差不多同时到达这一海域。

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单挑的胜算并不大。

雷蒙斯并不担心，因为在“北卡罗来纳”号到达的时候，P－3C已经到达，而且在目标海域附近巡逻了两个小时。

不管“身份不明”潜艇的性能有多先进，在反潜巡逻机的威胁下，必然再次减速。

这就是雷蒙斯看中的机会。

有P－3C在空中围追堵截，“北卡罗来纳”号有很大的机会追上“身份不明”潜艇，占据有利攻击位置。只要从后方进入，“身份不明”潜艇很难发现“北卡罗来纳”号，更不可能抢先发起攻击。

再说了，有P－3C掩护，就算打不过，雷蒙斯也有信心全身而退。

作为一名拥有近二十年役龄的潜艇艇长，雷蒙斯拿定主意之后就不会轻易改变，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只不过，事态变化再次超出了雷蒙斯的预料。

离特洛伊海底山峰还有大约两个小时航程的时候，“北卡罗来纳”号收到了一条由战略潜艇司令部转发的消息。

RC－135发现了不明电磁信号源，初步断定是潜艇通信浮标。

虽然尾随其后的EC－135及时启动电磁干扰设备，用定向阻塞干扰手段，压制了那条没有发送完毕的电磁信息，但是让雷蒙斯震惊不已的是，信号源出现在特洛伊海底山峰所在的海域。

“身份不明”潜艇就在那里？

果真如此的话，肯定是在估算“身份不明”潜艇潜航速度的时候出了问题。

不是“身份不明”潜艇的最大安静航速远远超过了预计的十二节，就是该潜艇没有用安静航速航行。

不然，该潜艇不可能在十多个小时后出现在特洛伊海底山峰附近。

两种可能，意味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同时意味着雷蒙斯必须在这两种可能中做出选择。

如果“身份不明”潜艇的最大安静航速远远超过十二节，在特洛伊海底山峰附近抛出通信浮标，表明该潜艇的艇长有非常强大的自信心，认为足以应付头顶上的反潜巡逻机，以及随时有可能到达的美军潜艇。

如果“身份不明”潜艇一直用最大航速前进，在美军电子战飞机到达后，仍然抛出了通信浮标，表明该潜艇的艇长对侥幸逃脱的把握并不大，想在与美军交战之前，把重要信息发送出去。

雷蒙斯并不关心“身份不明”潜艇发送的是什么信息。

他只知道，对手先一步到达特洛伊海底山峰，而且远在四十海里之外。

这个距离，远远超过了MK－48重型反潜鱼雷进行尾追攻击时的最大射程。

雷蒙斯没有犯糊涂，而是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让“北卡罗来纳”号保持二十节的潜航速度。

这个选择并不难，因为在收到消息的时候，侧舷声纳阵没有截获到可疑噪音。

虽然较快的航速，对侧舷声纳阵造成了影响，但是“北卡罗来纳”号这个速度下，用侧舷声纳阵探测到一百多海里外以全速潜航的“洛杉矶”级攻击核潜艇，对姊妹艇的探测距离也在五十海里以上。

“身份不明”潜艇肯定没用全速航行！

雷蒙斯并不知道，在参与这次行动的各路兵力中，只有他做出了正确选择。

发现通信浮标发出的电磁信号后，RC－135立即扩大了搜索范围，EC－135也加快了飞行速度，准备对随时有可能出现的下一具通信浮标进行压制干扰。在后方协调指挥的中央战区司令部随后向两架电子战飞机下达命令，沿着目标航线的延长线，继续向东搜索，而不是留在特洛伊海底山峰所在海域。

没过多久，雷蒙斯也收到了同样的命令。

“北卡罗来纳”号全速前进，在空中力量的配合下，拦截即将离开阿拉伯海的“身份不明”潜艇。

这条命令，让雷蒙斯陷入了两难境地。

那些呆在后方指挥中心里的参谋军官知道海下对抗的凶险吗？

第十三章 新兵能战

第十三章新兵能战

等待是件辛苦事，所幸牧浩洋与李小明都很有耐心。

抛出通信浮标之后，牧浩洋回到住舱，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庞跃龙等人，顺便去看了下单独关押的CIA间谍。

李小明确实有手段，那个桀骜不驯的家伙彻底变了样，像条伏首摇尾的看家狗。

路过水兵舱的时候，牧浩洋看到，所有水兵都在信签纸写什么，装进信封后交给了部门军官。

遗书？

牧浩洋笑着摇了摇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等他回到指挥舱，发现一些军官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怎么回事？”

李小明顺着牧浩洋的目光，朝那几名军官看了一眼，说道：“没什么，把要交代的事情写下来，免得死不瞑目。”

牧浩洋愣了一下，觉得李小明是个乌鸦嘴。

“你也有没有交代的事情？”

“没。”牧浩洋笑了笑，说道，“孤家寡人的，有什么好交代？”

“你那些部下还好吧？”

“干我们这行，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李小明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不过真要撂在这里，我可不甘心。”

“你是哪里人？”牧浩洋岔开了话题。

“你觉得呢？”李小明笑着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口音很怪？干我们这行，都得精通各种方言。”

“是说你怎么一会说四川话、一会说山东话。”

“周渝生是重庆人，跟他说四川话。杨远帆是山东人，跟他说山东话。”

“这就叫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我可不会说鬼话，只是用方言聊天亲切点，更容易套近乎。”

牧浩洋笑了笑，朝四周扫了一眼，转口说道：“对了，周渝生与杨远帆去哪了？”

“一个在前面，一个在后面。说是战前准备，大概是去给那些从未上过战场、连毛都没长齐的水兵打气。”李小明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看到了，除了七名主要军官，这艘潜艇上的官兵都很年轻，平均年龄就二十来岁。别说那些水兵，就连周渝生他们也从没真刀真枪的干过。真要打起来，问题多多啊。”

牧浩洋也叹了口气，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年轻的不仅仅是潜艇上的官兵，而是整支军队。牧浩洋只有二十七岁，二十几名特种兵的平均年龄只有二十三岁，最小的才二十一岁。虽然李小明的实际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上，比周渝生还大两岁，但是他算不上正规军人。

除了年龄偏小之外，官兵还严重缺乏实战经验。

两栖特种部队还稍微好一点，这几年跟随舰队前往亚丁湾执行护航任务，经常与海盗面对面的过招。水面舰队的情况也不算太糟糕，连续十多次护航行动，让北海舰队、东海舰队与南海舰队的主力战舰轮训了一遍。

相对而言，潜艇部队的问题最为严重。

虽然十多年来，海军接收了六艘093级攻击核潜艇、三艘094级战略核潜艇，以及二十多艘常规潜艇，但是水兵培训机构没相应扩充，导致官兵素质普遍降低。迅速扩张，还使新兵比例大幅上升。

拿周渝生来说，在美军中，像他这个年纪的军官，最多只是航海长或者轮机长。

靠一群新兵，能打胜仗吗？

牧浩洋与李小明心里都没底，可是他们也别无所依。

去前面视察情况的周渝生率先回到指挥舱，鱼雷舱与声纳舱的情况还不错，官兵的情绪都很稳定，各种设备也在正常运转。

不多时，杨远帆也赶了回来。

“没发现异常，反应堆与蒸汽轮机都在正常工作。我用计算机测试了一下，反应堆最高能达到百分之一百一十五的输出功率。”周渝生接住周渝生递来的汗巾，擦掉额头与肩膀上的汗水，说道，“只要蒸汽轮机不出故障，我们能跑出三十五节的最大航速，不过只能持续航行几个小时。”

“最大航速不是三十二节吗？”

“那是在海试的时候，反应堆用百分之百输出功率的情况下跑出来的。”杨远帆看了眼李小明，说道，“如果没有进入印度洋，上个月就应在南海进行最大航速测试。按照中船那些工程师的说法，反应堆在紧急情况下能够输出百分之一百二十五的最大功率。只是这么做太危险了，堆芯随时可能爆炸。”

“舵舱那边怎么样？”

“一切正常，没发现问题。”

周渝生点了点头，说道：“好吧，现在看看我们能做些什么。”

杨远帆丢掉汗巾，朝看着他们的几名军官点了点头，让官兵进入岗位。

“保持航向与潜深，慢进四，速度八。”周渝生坐到艇长位置上，“收回拖拽声纳，启动侧舷声纳阵。”

几秒钟后，头顶上传来一阵响动，牧浩洋与李小明都抬头看了一眼。

“正在收回拖拽声纳。”杨远帆低声解释了一番，“只有在低速航行的时候，才能使用拖拽声纳。如果进行高速机动航行，就得收回拖拽声纳，或者剪断拖拽绳。那玩意的采购价就是一亿多，要是弄丢了，回去后不被骂死才怪。”

牧浩洋愣了一下，现在生死未卜，周渝生还在考虑回去后的事？

“会有很大的声响吗？”

“不算很大，就是收放的时候有点响动。”杨远帆笑了笑，说道，“十公里长的拖拽绳绕在两部绞盘上，但是线列声纳阵缠绕后会变形，影响探测精度，只能存放在潜艇背部的一根管道内。开始那些声响是绞盘工作时发出的，等到把声纳阵回收到管道内，就不会发出任何声响了。”

“要多久？”

“几分钟。现在潜艇的速度还很快，绞盘转得太快的话，拖拽绳会缠住螺旋桨，那我们就玩完了。”

李小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像在打什么鬼主意。

“收回拖拽声纳，会有什么影响？”牧浩洋问了一句。

“会影响到远程探测，仅仅依靠侧舷被动声纳阵，很难发现远处的潜艇。”杨远帆叹了口气，说道，“不过这也没什么，美军侦察机肯定探测到了通信浮标发出的信号，美军潜艇很快就会赶过来。要是到时候再收回拖拽声纳，就有可能暴露行踪。依靠侧舷声纳阵，我们仍然能发现两舷一百二十度范围内、几十公里之内的潜艇。要是美国佬认为我们仍然在向东航行，在后面加速追赶的话，即便没有拖拽声纳，我们也能及时发现美军潜艇，说不定还能先发制人。”

杨远帆做介绍的时候，头顶上的响动声消失了。

“三分之一左舵，航向一九五，保持潜深，慢进三，速度六。”周渝生下达了新的航行命令后，把卢承丰叫了过去。“靠近特洛伊峰之后，保持潜深与速度，沿环形航线航行。不要离得太远，随时保证侧舷对准西北方向。”

“进入噪音管制状态吗？”

周渝生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卢承丰也没多问，摁下控制面板上的一个按钮，指挥舱内的灯光有规律的闪烁起来。

与水面舰艇不同，潜艇上，一些简单命令通过灯光、而不是声音下达。潜艇兵都能通过灯光的闪烁方式，了解艇长下达的命令。

进入噪音管制状态后，指挥舱内顿时鸦雀无声，官兵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时候，“鲨鱼”号成为深海里的“噪音黑洞”。

虽然仍然有一些噪音，比如电子设备发出的滴答声与轮机发出的轰鸣声，但是通过安装在轮机底部的减震筏、舱室里的隔音涂层、以及潜艇外表面的消声瓦，大部分噪音都在艇体内转换成内能，只有很少一部分通过艇体辐射到海水里。

095级攻击核潜艇在低速航行时的噪音水平到底是多少，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此时，潜艇上最大的噪音源不是轮机、以及艇体与海水摩擦产生的扰动噪音，而是推动潜艇航行的螺旋桨发出的噪音。

虽然“鲨鱼”号的七叶大侧斜螺旋桨由093级的改进而来，直径扩大百分之十五，能用更低的转速产生相同的推力，噪音水平大大降低，但是非常可惜，作为首艇，“鲨鱼”号在建成的时候，配套的泵喷射推进系统还没有研制成功。如果用这这种推进系统，“鲨鱼”号的噪音水平还能降低不少。

安排战术的时候，周渝生首先考虑的就是螺旋桨发出的噪音。

他没有选择搜索效率更高的“8”字形航线，而是选择了环形航线，就是为了尽量避免让尾部朝着美军潜艇最有可能到来的方向。

如果美军潜艇到来的时候，正好在“鲨鱼”号后方，不但能够在很远的距离上截获“鲨鱼”号发出的噪音，还能悄无声息的靠近“鲨鱼”号。“弗吉尼亚”级攻击核潜艇的速度不比095级慢，要是让美军潜艇从后方进入，“鲨鱼”号将非常被动，反败为胜的几率几乎为零！

当然，这得看运气。

按照周渝生安排的航线，“鲨鱼”号只有不到百分之五的时候将尾部朝向西北，有百分之九十的时候将侧舷朝向西北。

因为被动声纳阵只能安装在潜艇的侧舷上，所以在这些时候，“鲨鱼”号占有优势。

虽然位于艇首的攻击声纳也具有被动探测能力，但是受阵面线度限制，任何一种攻击声纳以被动方式工作的时候，只能测向、不能测距。要是美军潜艇从西北方向赶来，就算攻击声纳能够截获“鲨鱼”号噪音，也无法知道“鲨鱼”号的准确位置。美军潜艇艇长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让攻击声纳以主动方式工作，测出目标距离；二是转变航向，用侧舷声纳阵测出目标距离。

两种选择都不够理想，周渝生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

第十四章 无声对抗

“噪音接触，目标一，方位三四五，距离四十五。”

随着孟广阳打破让人心悸的沉默，指挥舱内的官兵都长出了口气，似乎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周渝生朝孟广阳看了一眼，没有急着下达命令。

声纳控制台前，孟广阳目不转睛的看着显示屏，没有注意到艇长投来的目光。

牧浩洋与李小明有点惊讶，不知道周渝生为什么继续保持沉默。

过了好几分钟，孟广阳才再次开口说道：“目标航向一五五、误差二，航速十二，深度二四零、误差十。”

孟广阳汇报情况的时候，卢承丰在电子航线上标出一条蓝色航线，标注好航行数据。

见到牧浩洋与李小明不解的样子，杨远帆低声说道：“用被动声纳探测敌艇，至少需要两个点上的基本航行参数，才能算出敌艇的航向与航速。”

“目标性质？”周渝生终于开口了。

“还在分析，肯定是美军潜艇。”孟广阳抬手擦掉脸上的汗水，等到显示屏上出现几行数据，才说道，“是‘弗吉尼亚’级攻击核潜艇，噪音特征与777号的吻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五。”

“该来的，还是来了。”周渝生笑了笑，说道，“没想到，遇到熟人了。”

“熟人？”牧浩洋问了一句。

“去年在南海遭遇过，不然也不可能知道是‘北卡罗来纳’号。”周渝生简单解释了一下，对卢承丰问道，“离特洛伊峰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不到三海里。”

周渝生略一思索，说道：“保持航向与航速，承丰，盯准点，准备坐沉。”

趁此机会，杨远帆给牧浩洋与李小明介绍了去年在南海发生的事情。

当时，“鲨鱼”号刚刚交付给海军，正在南海进行海试。

最初三个月，“鲨鱼”号一直在中沙群岛以北海域活动，得到了南海舰队水面舰艇与海军航空兵的严密保护，没有遇到意外情况。

三个月之后，完成近海海试的“鲨鱼”号南下进入南沙群岛海域，进行极限潜深等几项关键测试。也就在这个时候，“鲨鱼”号第一次遭遇美军潜艇，而且遇到的正是“北卡罗来纳”号。

万幸的是，美军并不知道“鲨鱼”号已经进入南沙海域，“北卡罗来纳”号在前往印度洋执行作战部署的时候路过南海。遭遇的时候，“鲨鱼”号正在海面下六百五十米处进行耐压壳的变形模量检测，所以“北卡罗来纳”号没有发现“鲨鱼”号，反而让“鲨鱼”号逮了个正着，顺带检测了侧舷声纳阵的性能。

“不能说明‘鲨鱼’号多么先进，只是运气好一点而已。”杨远帆有点谦虚，说道，“如果当时我们在测试航速，而不是悬浮在海里，恐怕在我们发现美国佬之前，就已经暴露行踪了。”

“为什么要坐沉？”

“坐沉？”

牧浩洋朝周渝生看了一眼，说道：“‘北卡罗来纳’号在几十海里之外，我们不能想办法绕到后面去吗？”

“怎么绕？”杨远帆笑了笑，说道，“不管从哪个方向绕过去，我们都得从‘北卡罗来纳’号的侧面经过，进入侧舷声纳的探测区域。千万不要低估‘弗吉尼亚’级的性能，特别是其声纳的探测能力。就算我们把速度降为零，要是距离太近，轮机发出的噪音就暴露我们的行踪。”

“坐沉之后，能够关闭轮机吗？”

“关不了，只能关闭二回路。只要反应堆还在工作，自然循环的一回路就得继续运转。”

“既然这样，坐沉还有什么意义？”

杨远帆愣了一下，笑着说道：“海底不是铁板一块，表面覆盖着泥沙、死掉的珊瑚、海洋生物尸骸等等。只要我们的动作够慢，就能让潜艇底部埋在沙子里，然后通过吹气的方式扬起一些泥沙。受海水浮力作用，泥沙不会立即沉降，而会悬浮在潜艇周围，形成一道天然的隔音墙。”

“这么做，不会被美军潜艇发现？”

“在深海，寻找目标靠的不是眼睛，而是耳朵。在这个深度上，海里漆黑一片，而且潜艇上没有可以在海面下工作的潜望镜。虽然‘北卡罗来纳’号有可能发现这边的异动，但是海底地质活动比陆地上频繁得多。海底山峰上没有植被覆盖，所以经常滑坡、崩塌。过得了这一关，我们就能一动不动的呆在这里，等‘北卡罗来纳’号到了我们东边，再从后方跟上去。”

“这样就能始终呆在‘北卡罗来纳’号的被动声纳探测盲区内。”李小明补充一句，转口说道，“美国佬不会只派一艘潜艇过来，肯定还有几架反潜巡逻机正在赶来，所以我们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我们只有一个小时了。”

听到周渝生的话，牧浩洋与李小明都朝他看了过去。

“那两架电子战飞机是从阿曼起飞的，如果部署在吉布提的P－3C同时起飞，将在电子战飞机后面三个小时赶到。”周渝生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如果不能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咬住‘北卡罗来纳’号，我们将不得不面对反潜巡逻机，生还的机会将非常渺茫。”

“呆在‘北卡罗来纳’号后面就没事了？”

周渝生笑了笑，说道：“美军已经锁定了我们的航线，两架电子战飞机去了东面，所以美军肯定认为我们还在向东航行。‘北卡罗来纳’号的潜航速度并不快，肯定在边搜索边前进。这里到美军最近的基地都有三千公里，所以美军能够投入的反潜兵力非常有限，不会让反潜巡逻机搜索‘北卡罗来纳’号搜索过的海域，而是放在‘北卡罗来纳’号前面，迫使我们减速、或者加速，为‘北卡罗来纳’号创造攻击机会。跟着‘北卡罗来纳’号航行，生还概率最大。”

“美军潜艇不见得会去南海吧？”

“当然，我们也没有必要跟着美军潜艇去南海。只要到了八度海峡附近，我们就能转向南下，绕过阿明迪维群岛，在马尔代夫群岛北面向东航行，然后从斯里兰卡岛南面前往巽他海峡。”周渝生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反潜巡逻机不是潜艇，持续巡逻能力有限，从吉布提飞过来，就算进行空中加油，最多只能搜索十来个小时。反潜巡逻机返航之后，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牧浩洋是潜艇战的门外汉，听完周渝生与杨远帆的解释，才算明白过来。

“老周，我们到了。”卢承丰对周渝生喊了一句。

“开启吹气系统，准备坐沉海底。”

指挥舱内的官兵都忙了起来，杨远帆站到航行控制台旁边，抓住了一只深红色的控制手柄。

牧浩洋没有去打扰他们，对李小明问道：“怎么吹气？”

“把气罐里的高压空气释放出去。”李小明看了牧浩洋一眼，说道，“一般情况下，只有在潜艇上浮的时候，才会用高压空气吹走压载水舱里的海水，使潜艇的重量小于排水量。如果把吹气管连接到水舱的海水排放孔上，就不会吹走水舱里的海水，而是直接把高压空气排出潜艇。”

“释放了空气，潜艇还能浮起来吗？”

“放心吧，潜艇里有备用气罐，而且在紧急情况下，可以用专门的设备制造气体。”

牧浩洋点了点头，这才放心一点。

“你以前没上过潜艇？”

“上过两次，不过都呆在水兵舱里，没机会跟潜艇上的官兵交流。”

李小明笑了笑，说道：“你比我好，这是我第一次乘坐潜艇。”

“第一次？”

“怎么，你觉得我在骗你？”

“那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不一定要上了潜艇，才知道潜艇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李小明笑着拍了拍牧浩洋的肩膀，说道，“我这种人，平常闲得很，我又喜欢看书，什么书都看。看得多了，知道的自然就多了。”

“我可没有这么空闲，有点休息时间，都在训练。”

“还得陪女朋友。”

牧浩洋一愣，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女朋友？”

“你多大了？到这个年纪，还没有谈恋爱，那也太另类了吧。”

“这么说，你是另类？”

李小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虽然你们这些特种部队的官兵，常年在外执行任务，或者在营地里摸爬滚打，但是家人至少知道你在哪、在干什么，不会时时刻刻为你担心。我就不一样了，即便没有任务，也不能把行踪告诉其他人，哪怕是最亲的人。他们只知道一个邮政地址、以及一个需要转接三次的电话号码，还不能保证随时能找到我。我们这种人，根本不适合谈恋爱。”

“那也是，如果我是你女朋友，要是经常找不到你，肯定会胡思乱想。”

“放心吧，你没有这个机会。”

这时候，潜艇轻微震动了一下，随即从艇外传来沉闷的啸叫声。

“好了，现在我们成了一块海床上的岩石。”李小明朝四周看了一眼，说道，“美国佬的耳朵不够灵敏的话，我们就能占得先机。”

“要是美国佬的耳朵够灵敏呢？”

李小明愣了一下，说道：“那我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很快就会被一条装了上百公斤烈性炸药的重型鱼雷击中。即便不被炸得粉身碎骨，也会被头顶上的海水压扁，肯定死得很惨。”

很快，指挥舱里再次安静下来，安静得让人气都喘不过来。

第十五章 千虑一失

“北卡罗来纳”号上也非常安静，因为雷蒙斯让潜艇进入了战斗状态。

虽然中央战区司令部给雷蒙斯下达了全速前进的命令，但是在美军潜艇部队中，艇长的战术指挥权高于后方司令部的战役指挥权。雷蒙斯收到命令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让“北卡罗来纳”号加速，而是保持原来的航速。

约莫半个小时后，雷蒙斯把速度降到了十二节，同时施放拖拽声纳。

与“鲨鱼”号一样，“北卡罗来纳”号也不能在快速航行时使用拖拽声纳，一是拖拽绳有可能被扯断，二是高速航行时拖拽声纳会产生明显的扰流噪声，破坏潜艇的隐蔽性，也让声纳在自噪声的干扰下失去应有价值。

随后，“北卡罗来纳”号调整航向，朝特洛伊海底山峰奔去。

雷蒙斯坚信，“身份不明”潜艇释放了通信浮标之后，没有向东航行，而是留在了特洛伊海底山峰附近。

不是说对手有多高明，而是没有必要冒险加速离去。

核潜艇不是常规潜艇，不存在蓄电池的电能耗尽、氧气与淡水用光的问题，只要冷库里还有食物，就能呆在海里。极限情况下，核潜艇的持续活动时间超过一百二十天，美国海军的一艘攻击核潜艇还创造过持续活动一百八十六天的世界纪录。“身份不明”潜艇专程过来接应袭击“三叉戟”号的武装分子，肯定储备了很多食物，离港时间也不会太久，足以在海里呆上几十天。

只要有点耐心，找一处地点坐沉，就能等到美军放弃搜索后，无惊无险的悄悄溜走。

换个立场，雷蒙斯也会这么做。

雷蒙斯决定仔细搜索特洛伊海底山峰附近海域，把向东搜索的任务留给电子战飞机与反潜巡逻机。

执行反潜搜索任务，正是“弗吉尼亚”级攻击核潜艇的拿手好戏。

在“北卡罗来纳”号上，除了挂在屁股后面的拖拽声纳、以及帖在耐压壳外面的侧舷声纳之外，还有一件搜索利器：装备在潜艇首部下方的高频主动声纳。

设计的时候，这种声纳原本用来搜寻水下雷场与猎雷。

实际使用中，潜艇兵发现，高频主动声纳具有非常突出的海底地形测绘能力。利用这种地图绘制能力，“弗吉尼亚”级攻击核潜艇不但能够在陌生海域绘制海底地图，还能用地形跟踪方式确定潜艇在潜航时是否偏离了航线。如果在近海作战，或者在不熟悉的海域部署特种部队的时候，还能探测到水下可能存在的各种危险因素，减少潜艇与特种作战人员面临的危险。

用来探测近处的潜艇，自然不在话下。

与同样装在艇首的BQQ－10型攻击声纳相比，高频主动声纳有一个突出优点：发射的高频声波能在海水中迅速衰减。

攻击声纳的工作频率都很低，因为低频声波在海水中不易衰减，传递距离非常远。

科学研究已经证明，雄性蓝鲸在发情时发出的低频声波能传递到数千公里之外，被处于发情期的磁性蓝鲸听到。

以主动方式工作的时候，BQQ－10能够精确锁定数十海里外的潜艇。

传得远，既是优点、也是缺点。

如果已经占据了有利位置，而且敌艇完全不知情，一部性能强大的攻击声纳就像一盏明亮的探照灯，能让敌艇无处藏匿。如果情况恰恰相反，或者不知道敌艇的具体位置，使用低频主动声纳，就像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拿着一只明晃晃的手电筒，让自己一览无余的暴露在敌艇面前。

高频主动声纳，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因为高频声波在传递数公里之后，强度就将衰减到海洋背景噪声以下，所以很难被埋伏在附近的敌艇发现。

如果两艘潜艇的距离只有数公里，那情形无异于肉搏。

雷蒙斯坚信，“身份不明”潜艇就坐沉在特洛伊海底山峰的某处地方，因为方圆数十海里之内，只有特洛伊山峰高高耸立在海床上，山尖离海面不到两百米，在深度小于六百米的山腰上，有数十处比较平缓的山坡，适合潜艇坐沉。离开特洛伊海底山峰，附近海域的深度都在两千米以上。

这世界上，还没有哪艘作战潜艇能够下潜两千米。

如果“身份不明”潜艇不打算在坐沉海底，为什么要在特洛伊海底山峰附近释放通信浮标？

还好，特洛伊海底山峰是一座孤峰。

搜索完这座山峰，最多只需要几个小时。

靠近特洛伊海底山峰之后，雷蒙斯把航速降低到八节，让“北卡罗来纳”号沿着离山峰边坡五百到七百米的航线绕行，用高频主动声纳扫描每一块山坡，然后与储存在计算机里的海底地图进行交叉对比。

任何一艘潜艇都不小，而且外形特征非常明显，就算埋在沙子里，也能看得出来。

这个时候，雷蒙斯忽略了一件刚刚发生的事情。

“北卡罗来纳”号减速转向的时候，侧舷声纳阵与拖拽声纳探测到了异常响动，而计算机认为那是海底山脉崩塌。声纳长把这个发现告诉了雷蒙斯，因为没有发现其他异常，所以雷蒙斯没有放在心上。

这一海域，正好在印度洋板块与非洲板块的交界处，特洛伊海底山峰就是两大板块挤压抬升的产物，地质活动非常剧烈。几年前，发生在马尔代夫群岛海域的一次海底地震，把整座群岛抬高了零点五米，还引发了十多米高的大海啸，导致马尔代夫、印度、斯里兰卡、巴基斯坦与东非地区沿海国家数千人遇难。至于没有造成地质灾害的微弱地震，每天都会发生好几次。

也许是一块岩石滑落下来，落到了山腰上。

再说了，崩塌地点在特洛伊海底山峰的西南面，离“北卡罗来纳”号有几十海里。除非使用攻击声纳，用主动工作方式进行探测，不然就只能再次调整航向，把逆时针搜索方式改成顺时针。

拖着几公里长的拖拽声纳，离特洛伊海底山峰又非常近，调转航向可不是件轻松事。

搞不好，拖拽声纳会挂住海底山峰上的突出物，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雷蒙斯不想为了一个模糊的噪声信号，承受丢掉价值上亿美元的拖拽声纳的风险。

按照他的安排，“北卡罗来纳”号在特洛伊海底山峰西北面进入搜索航道，开始绕着海底山峰航行。

此时，“鲨鱼”号也行动了起来。

虽然减速之后，“北卡罗来纳”号的噪声变得更加微弱，夹杂着海洋背景噪声，已经超过了人耳的极限分辨能力，但是“鲨鱼”号的计算机能够过滤掉部分海洋背景噪声，从中找出“北卡罗来纳”号的特征噪声。

与数据库里的特征噪声数字信息对比，就能准确掌握“北卡罗来纳”号的行踪。

这些工作由计算机自动完成，然后将经过处理的目标信号显示在屏幕上，供潜艇指挥官进行战术决策。

“目标沿逆时针航线航行？”

“对，就在我们前方大约十五海里处，看样子要绕过特洛伊山峰。”

周渝生锁紧了眉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也许，美国佬知道我们还在这里。”杨远帆低声说了一句。

“不是知道，而是猜测。”李小明走到周渝生旁边，说道，“要是知道我们在这里，‘北卡罗来纳’号就应该冲着我们过来，甚至直接向我们发射鱼雷。美军艇长猜到了我们发射通信浮标的意图，但是不知道我们藏在哪。这附近，只有特洛伊山峰可以供潜艇躲藏，所以他让潜艇绕行，想把我们赶出来。”

“或许是想要找到我们。”

李小明愣了一下，说道：“‘北卡罗来纳’号没有使用主动声纳，如果用被动声纳能够探测到我们，就不会绕着特洛伊山峰航行了。”

“除了攻击声纳，‘北卡罗来纳’号还有别的主动声纳。”周渝生长出口气，说道，“阿拉伯海是美军潜艇的主要活动海域之一，美军肯定了解这里的海底地形，绘制成了精细的海底地图。利用主动声纳的绘图功能，再与已经掌握的海底地形地图对比，就能发现哪些地方发生了变化，从而找到坐沉海底的潜艇。”

“这样的话，我们得赶紧跟上去。”

“不用急，等‘北卡罗来纳’号走远一点再说。”

李小明锁紧眉头，但是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因为两人早已说好，战术行动由周渝生全权指挥。

“广阳，‘北卡罗来纳’号什么时候完全到达山壁后面？”

“半个小时之后。”

周渝生略一思索，对守在武器控制台旁边的夏宏宇说道：“你去鱼雷舱，在我下令向鱼雷舱注水的时候，由你亲自操作，尽量减少声响。”

夏宏宇点了点头，离开了指挥舱。

“老周，你打算动真格的？”杨远帆有点震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只要美国佬不开火，我们就不主动挑起冲突。”

“老杨，有备无患。”李小明替周渝生做了解释。

“可是……”

“放心吧，我们不会首先开火，但是不能坐以待毙。美国佬胆敢轻举妄动，我就把它轰上天。”周渝生朝杨远帆笑了笑，对卢承丰说道，“根据‘北卡罗来纳’号的航线数据，计算出它在山峰后面的航线，然后设定追踪航线。别忘了，把山峰造成的影响考虑进去，我可不想跟美国佬面对面的干上一场。”

卢承丰没有那么多问题，爬在海图桌上忙碌起来。

指挥舱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是这次非常短暂，不到半个小时。

第十六章 暗藏杀机

表示“北卡罗来纳”号的光标从声纳显示屏上消失后，周渝生先让卢承丰排出了水舱内的部分海水，让“鲨鱼”号离开海底。然后才给夏宏宇下了命令，往一号与六号鱼雷发射管注入海水。

让潜艇从坐沉状态浮起来，是一个比较麻烦的过程。

因为海底有吸附力，所以潜艇离开海底前，重量得低于排水量，抵消海底的吸附力。等到完全脱离海底之后，又得恢复动态平衡，让重量等于排水量，不然潜艇将一直上浮。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两分钟，产生了非常明显的噪音。

所幸的是，“北卡罗来纳”号连同拖带的拖拽声纳都在山体后面，听不到“鲨鱼”号发出的噪音。

至于往鱼雷发射管里注水，也会产生噪音，只是相比之下不大明显。

提前往鱼雷发射管里注水，主要为了缩短攻击准备时间、提高攻击的隐蔽性。现在只需要为一号与六号鱼雷输入目标信息，再打开鱼雷发射管的前盖，就能把鱼雷发射出去，整个过程不会超过半分钟，也不会产生明显的噪声。

因为拉开了距离，所以周渝生把“鲨鱼”号的航速定为十二节。

只要“北卡罗来纳”号没有调整航线，仍然绕着特洛伊山峰航行，半个小时之后，“鲨鱼”号将在山峰北面追上“北卡罗来纳”号，把距离缩短到用重型反潜鱼雷发起攻击的理想距离：十五海里。

在这个距离上，“鲨鱼”号能用两条鱼雷，以两种不同的方式发起攻击。

一般情况下，周渝生会首先发射一枚以自导方式寻的的重型反潜鱼雷，并且把鱼雷导引头的解锁距离设定为十海里，也就是让鱼雷在离“北卡罗来纳”号五海里的时候，启动战雷头上的主动声纳，自行搜索与完成攻击。进入自行攻击阶段之后，鱼雷的航速将由四十节提高到五十五节，而“北卡罗来纳”号的最大航速只有三十四节，所以十七分钟之内，鱼雷就能追上潜艇。

第二条鱼雷，周渝生会选择线导攻击模式，而且晚五到十分钟发射。鱼雷出管之后，将在潜艇的引导下，以五十五节的速度航行，直到距离“北卡罗来纳”号不到五海里，甚至更近一些，才切断导线，由鱼雷自行发起攻击。

按照这种战术，两条鱼雷几乎同时进入自行攻击阶段。

按照一条鱼雷的命中率为百分之七十，两条鱼雷的综合命中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一，只要被一条鱼雷击中，“北卡罗来纳”号就必死无疑。

可惜的是，这只是理想情况下的战术设想。

周渝生没打算主动攻击“北卡罗来纳”号，他只想带着“鲨鱼”号上的一百多名官兵与那些惹来麻烦的特种兵与特工，安全返回榆林港。幸运的话，也许还能获得一枚奖章，以及一段不算太短的假期。

有必要招惹美国佬吗？

真要把美国佬惹毛了，“鲨鱼”号就算能够逃脱这场劫难，也走不了多远。

阿拉伯海，离中国海军控制的南海北部海域有数千海里，中途还得经过在美军控制之下的巽他海峡与南海南部海域。

再说了，美军的反潜巡逻机正在赶来，恐怕“鲨鱼”号发射的鱼雷还没击中“北卡罗来纳”号，美军的空投反潜鱼雷就砸了下来。

暴露行踪后，“鲨鱼”号在反潜巡逻机面前占不到一点便宜。

没过多久，周渝生的担忧就成了事实。

安装在“鲨鱼”号艇首的球形攻击声纳刚刚接收到“北卡罗来纳”号泵喷射推进器发出的噪音，孟广阳就发出了警报。

听到低沉的嗡鸣声，周渝生等人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反潜巡逻机。”杨远帆对李小明说了一句，“P－3C，就在我们头顶上面，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你们经常遇到这种飞机？”

杨远帆还没有开口，周渝生就压了压手，让大家保持安静。

“也不是经常遇到，不过日本与台湾都有这种飞机，只要我们的潜艇出海，附近肯定有P－3C的身影。”杨远帆压低嗓门，说道，“最好不要去招惹它们，更不能被它们发现，不然我们就完蛋了。”

周渝生瞪了眼话有点多的副艇长，才朝孟广阳看了过去。

“三个信号源，正在远去。”

“有没有入水声？”

“没有，信号源的高度在一千米以上，超过了投掷声纳与鱼雷的最大高度。”

听到这话，周渝生才松了口气。

杨远帆也松了口气，同时朝牧浩洋与李小明笑了笑。

“怎么回事？”牧浩洋有点搞不明白。

“美军反潜巡逻机没有发现我们，或者说没有想到我们还在这里。”轻松下来后，杨远帆的话更多了。“要是美军知道我们还在这里，肯定会降低飞行高度，投下声纳浮标，然后用反潜鱼雷干掉我们。现在它们朝东边飞走了，大概认为我们在向东航行，将从东面数十海里处开始搜索。”

“‘北卡罗来纳’号没有把消息发给反潜巡逻机？”

“怎么发？”杨远帆看了牧浩洋一眼，说道，“潜艇在水下，特别是在深海中，唯一能用的就是声纳。要想与外界联系，要么像我们之前做的那样，使用声纳浮标，要么使用拖拽式通信天线。”

“为什么不这么做？”

“没有这个必要。”危险过去，周渝生不再那么严肃。“美军艇长肯定非常自信，认为我们发现不了‘北卡罗来纳’号。设想一下，如果我们不知道美军潜艇就在附近，反潜巡逻机过去之后，我们就将离开坐沉地点，向南、或者其他方向离开这片海域，到时候就会发出非常明显的噪声。”

“‘北卡罗来纳’号就能逮住这个机会，干掉我们。”杨远帆抢了艇长的话。

周渝生笑了笑，没有为杨远帆抢了他的风头生气。“万幸的是，我们不但发现了‘北卡罗来纳’号，还跟在它后面。要不了多久，美军艇长就会怀疑自己的猜测，认为我们早已远去，然后加大航速向东追赶。”

“我们就能趁此机会离开？”

“或者是继续跟在‘北卡罗来纳’号的屁股后面，缩短返航时间。”李小明看了周渝生一眼，说道，“提高航速后，‘北卡罗来纳’号肯定得收回拖拽声纳，完全丧失对后方的感知能力。虽然‘鲨鱼’号的噪声强度超过了‘北卡罗来纳’号，但是只要呆在‘北卡罗来纳’号屁股后面，就不会被美军发现。到了八度海峡西边，再脱离‘北卡罗来纳’号，从斯里兰卡南面前往巽他海峡。”

“这样做，太危险了。”杨远帆立即提出了反对意见。

“危险有多大，机会就有多大。”李小明笑了笑，说道，“虽然我不太了解潜艇战术，但是我知道，美国佬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没在阿拉伯海找到我们，美国佬只会做两件事，一是放弃追踪，二是堵死我们回家的路。要是是前者，自然是皆大欢喜。要是后者，我们就得未雨绸缪。”

“怎么个绸缪法？”

李小明看了杨远帆一眼，说道：“除非我们打算绕过澳大利亚，或者前往南大西洋，从合恩角绕过南美洲，再横渡太平洋，不然得抢在美国佬封锁马六甲海峡、巽他海峡与龙目海峡之前回到南海。”

“可是……”

周渝生压了压手，让杨远帆站到一边，对李小明说道：“你说得没错，但是在此之前我们得咬住‘北卡罗来纳’号。”

也就在这个时候，孟广阳再次发出警报。

“怎么回事？”

“目标开始减速，而且离开了绕行航道。”

周渝生一惊，立即对卢承丰说道：“调整航向与航速，跟住‘北卡罗来纳’号。”

美军潜艇突然减速转向，着实把指挥舱里的官兵吓了一跳，连李小明都意识到，危机还没有过去。

雷蒙斯没有犯傻，而是在努力把握住机会。

听到P－3C从头顶上飞过去之后，雷蒙斯立即想到，“身份不明”潜艇会立即离开特洛伊海底山峰，向南规避。原因很简单，如果P－3C在东面没有收获，肯定会回过头来搜索特洛伊海底山峰附近海域，然后向南扩大搜索范围。如果不能在反潜巡逻机返回之前，尽量离特洛伊海底山峰远一点，被找到的几率就非常大。

此时，“北卡罗来纳”号还在特洛伊海底山峰北面。

因为拖拽声纳与侧舷声纳阵对潜艇两侧的探测效果最为理想，在潜艇的前方与后方存在探测盲区，所以雷蒙斯没有让“北卡罗来纳”号加速绕过特洛伊海底山峰，而是径直向西航行。

这样一来，“北卡罗来纳”号的左舷正好朝向南面。

让潜艇减速，主要是降低扰流对拖拽声纳与侧舷声纳阵产生的干扰，提高两种被动声纳的探测距离。

雷蒙斯做得没错，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身份不明”潜艇就在他的屁股后面，在“北卡罗来纳”号的声纳探测盲区内。

离开特洛伊海底山峰，“北卡罗来纳”号彻底暴露在“鲨鱼”号的枪口下。

只要周渝生愿意，随时都能干掉这艘价值数十亿美元的攻击核潜艇！

第十七章 运气不错

雷蒙斯的错误决策，没有立即招来杀身之祸。

因为“北卡罗来纳”号不可能一直向西航行，所以按照雷蒙斯的安排，潜艇将在一个小时后转向。

转向之前，“北卡罗来纳”号只需要仔细聆听，别的什么也不用做。

此时，三架P－3C已经到达特洛伊海底山峰东面大约五十海里处，投下了第一批声纳浮标，开始进行反潜搜索。

因为可以用定时器决定通信浮标开始工作的时间，所以P－3C将一直向东搜索。

即便是固定翼反潜巡逻机，寻找藏在海面下的潜艇仍然不太容易。

面对重大威胁时，P－3C一般以双机编队的方式活动。僚机在低空投放声纳浮标，长机在高空分析声纳浮标发出的信号，并且引导僚机对可疑海域进行重点搜索。发现目标后，由长机下达命令，僚机投放反潜鱼雷。

冷战结束后，随着世界上规模最庞大的水下舰队土崩瓦解，美军逐渐废弃了这种战术。

现在，P－3C主要采用单机巡逻战术。低空进入巡逻海域后，P－3C先在数个选定地点投下声纳浮标，再爬升到一千米以上，分析声纳浮标发出的信号。如果遇到可疑目标，将用主动工作方式的声纳浮标进行重点探测。直到确定目标性质，才会锁定目标，用反潜鱼雷发起攻击。

严格说来，两种战术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是适应不同的作战环境。

前者侧重大范围防潜，以拒止敌方潜艇靠近己方舰队为主要目的，更适合以“狼群”方式活动的潜艇集群。后者侧重区域猎杀，力争在发现敌方潜艇后将其击沉，非常适合用来对付单个活动的潜艇。

不管是哪种方式，搜索与攻击效率都不高。

一架P－3C，在理想情况下，能在十个小时内搜索大约五十万平方海里的海域。如果要对某些区域进行重点搜索，这个范围还将大幅度缩小。

三架P－3C至少需要四个小时，才能完成对“身份不明”潜艇所在海域的搜索行动。

因为进行大范围搜索的时候，P－3C主要使用被动工作的声纳浮标，所以几十海里外的潜艇并不知道反潜巡逻机在干什么。

就算知道，周渝生也没有精力理会那些反潜巡逻机。

“鲨鱼”号迅速调整航向与航速，紧紧咬住“北卡罗来纳”号，没有进入美军潜艇拖拽声纳的探测区域。

只是，“北卡罗来纳”号突然转向减速，让周渝生感到非常不安。

周渝生首先想到：反潜巡逻机到达之后，“北卡罗来纳”号放弃了搜索行动，准备返回航母战斗群。

这个想法出现后，立即就被周渝生自己否决掉了。

十多个小时前，“罗斯福”号航母战斗群在“鲨鱼”号北面，即便没有转向前往霍尔木兹海峡，此时也在“鲨鱼”号的西北方向上。“北卡罗来纳”号要返回航母战斗群，应该向西北航行，而不是正西。

再说了，“北卡罗来纳”号需要十多个小时才能返回航母战斗群，而P－3C在数个小时内就能完成搜索行动。即便美军下达了返航命令，“北卡罗来纳”号也不用急于一时，完全有理由再等几个小时。

对极为需要耐心的潜艇战来说，几个小时根本算不了什么。

“北卡罗来纳”号没有返航，那是在做什么？

合理的解释之有一个：就像周渝生之前猜测的那样，“北卡罗来纳”号的艇长相信“鲨鱼”号就在附近，转向后能用拖拽声纳与侧舷声纳阵更好的监视周围海域，找到从海底泥沙中浮起来的“鲨鱼”号。

果真如此，问题就来了。

“北卡罗来纳”号不会一直向西航行，肯定会在某个时候转向，而且不会等太久，因为被动声纳有一个理想探测区域，隔得太远的话，探测精度将受到影响，无法达到为鱼雷提供火控数据的最低要求。

这就是周渝生不安的原因。

如果“北卡罗来纳”号突然转向，只有一个办法能让“鲨鱼”号不被发现：在“北卡罗来纳”号转向的时候停车。

因为两艘潜艇有一个间隔距离，如果“鲨鱼”号跟随“北卡罗来纳”号转向，将不可避免的进入“北卡罗来纳”号侧舷声纳阵的探测区域。缩短跟踪距离，也无法解决问题，因为潜艇航行时，会在后方产生一股看不见，却有很强吸力的尾流区，如果“鲨鱼”号不小心进入了“北卡罗来纳”号的尾流区，转向时就会出现扰动，轻则导致航向出现偏差，重则导致两艘潜艇相撞。

只有立即停车，才能化险为夷。

有趣的是，玩这一招最厉害的不是中国潜艇，而是美军潜艇。

早在冷战期间，美军潜艇就开始采用这种战术对付苏联的战略核潜艇。

因为声纳性能不如美军潜艇，噪声强度又比美军潜艇高得多，所以苏联的战略核潜艇在执行战备巡逻任务时往往被美军攻击核潜艇尾随跟踪。为了对付屁股后面的美军潜艇，苏联的潜艇指挥官发明了一种被称为“疯狂伊万”的回旋机动战术，即战略核潜艇随机进行突然转向，用侧舷声纳阵或者拖拽声纳探测后方海域，回旋一圈后回到原来的航线上。美军潜艇采用的战术就是立即停车，不发出一点噪音，等到苏联潜艇回到原来的航线上之后，再加速跟上去。

问题是，发现敌艇转向的时候，往往已经太晚了。

因为声波在海水中的传递速度在每秒一千五百米左右，“鲨鱼”号在“北卡罗来纳”号后方十五海里，也就是二十八公里，所以“北卡罗来纳”号转向后大约十九秒，“鲨鱼”号才能做出反应，而“鲨鱼”号在航行中发出的噪声将在十九秒之后到达“北卡罗来纳”号所在位置，所以只要“北卡罗来纳”号的转向半径足够小、转向速度足够快，就能将部分侧舷朝向“鲨鱼”号，接收到“鲨鱼”号发出的噪音。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大幅度缩短跟踪距离。

冷战期间，苏联海军没有为战略核潜艇普遍装备拖拽声纳，美军潜艇往往把跟踪距离缩短到几公里、甚至几百米之内。因为潜艇又无法在停车后立即停住，所以美军潜艇跟得太近的话，很容易被吸入苏联潜艇的尾流。在长达数十年的海下对抗中，美苏潜艇发生了数十次海下碰撞事故，大多由这个原因造成。

对付有拖拽声纳的潜艇，这种办法就用不上了。

核潜艇上的拖拽声纳，施放长度达到数公里。跟得太近的话，一不小心就会被拖拽绳缠住。

面对这个几乎无解的难题，周渝生只能希望美军潜艇在转向的时候不要加速，而且转向半径尽可能大一些。

只要美军潜艇转向时的角速度不太大，就无法接收到“鲨鱼”号停车前发出的噪声。

这次，周渝生非常幸运。

孟广阳发出“北卡罗来纳”号转向的警报后，周渝生立即下令推进器停车。

“鲨鱼”号没有立即停住，在惯性作用下向前航行了数百米。万幸的是，两艘潜艇离得足够远，尾流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

“转向速度多少？”

“每秒零点五度，”孟广阳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转向半径三点五公里，差不多是拖拽声纳长度的一半。”

周渝生长出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其他几名军官也松了口气，杨远帆还露出了劫难过后的笑容。

“怎么回事？”李小明忍不住问了一句。虽然他比牧浩洋更加了解潜艇战术，但是并不清楚这类颇具专业性质的战术常识。

“幸亏美国佬大意轻敌，不然我们开始就玩完了。”

“玩完？”牧浩洋就更加不清楚了。

杨远帆点了点头，用牧浩洋与李小明听得懂的语言大致解释了一番。

“这么说，我们的运气还不错，遇到了一个不那么难应付的对手。”李小明笑了笑，说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呆在这里，让‘北卡罗来纳’号向东航行，再次进入其声纳盲区之后，才跟上去。”

“再次进入？”

杨远帆看了眼牧浩洋，说道：“潜艇的声纳盲区不是后方的一条线，而是一个圆锥形的三维区域。‘北卡罗来纳’号完成转向后，只要与我们的距离拉得足够开，我们就将再次进入这个区域。”

“大概要多久？”

“那得看‘北卡罗来纳’号的转向角度，以及航行速度。如果转向一百八十度，继续保持现有的航速，大概得等上一个半小时。”

“到时候，我们与‘北卡罗来纳’号的距离将扩大到三十海里以上，是不是？”

杨远帆点了点头，说道：“这不是问题，只要在‘北卡罗来纳’号的声纳盲区内，我们把速度提高一点，也不会被发现。”

“如果‘北卡罗来纳’号在此期间再次转向呢？”

杨远帆愣了一下，说道：“那得看情况，不过最好做好另辟蹊径的准备，免得与‘北卡罗来纳’号撞车。”

李小明笑了笑，没有提出新的问题。

“放心吧，‘北卡罗来纳’号正在进行大范围搜索，转为向东航行之后，已经绕过了特洛伊山峰。只要没有发现我们，‘北卡罗来纳’号会一直向东航行，至少在到达反潜巡逻机的搜索海域之前不会调头。”

“你能肯定？”

杨远帆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可是经验之谈。再说了，美军艇长有什么理由让‘北卡罗来纳’号再次转向呢？”

似乎放心了一些，牧浩洋也没再提出疑问。

第十八章 猛然觉醒

“北卡罗来纳”号转向后，雷蒙斯终于松了口气。

因为是逆时针转向，所以“北卡罗来纳”号向东航行时，正好从特洛伊海底山峰南面经过，不用再次调整航向。

转向过程中，“北卡罗来纳”号的声纳长严格按照作战守则，先后用侧舷声纳阵与拖拽声纳对航线上的声纳盲区进行了重点搜索。

虽然在正常航行中，“北卡罗来纳”号能用艇体两侧的六块声纳基阵进行探测搜索，但是受计算机性能限制，只能使用声纳基阵上的半数听声器，探测距离与精度大大降低。对某片海域进行重点搜索的时候，将关闭某一侧的三块声纳基阵，开启另一侧三块声纳基阵上的所有听声器，提高探测距离与精度。

这个办法，同样可以应用到拖拽声纳上。

如果拖拽声纳处在更加理想的探测位置上，计算机将让侧舷声纳阵“空转”，优先处理拖拽声纳截获的信息。

因为线度更大，受潜艇自身噪声干扰较小，所以拖拽声纳的远程探测能力更加突出。

只是拖拽声纳不是刚体，分散在拖拽绳上的听声器的相对距离并不恒定，所以拖拽声纳的定位能力，也就是探测精度比不上侧舷声纳阵。

两者结合，取长补短，才能大幅度提高潜艇的探测能力。

大半径转向，让“北卡罗来纳”号有足够的时间搜索航线上的声纳盲区，发现可能跟在后面的敌艇。

直到转向结束，“北卡罗来纳”号都没有发现可疑噪声源。

来到九十度航向上后，声纳长把侧舷声纳阵与拖拽声纳切换到了正常工作状态。

因为不知道“身份不明”潜艇到底藏在哪，所以“北卡罗来纳”号将以全方位监听的方式搜索周围海域。

雷蒙斯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

只要“身份不明”潜艇藏在特洛伊海底山峰附近，就会在适当的时候现身，赶在反潜巡逻机折返回来之前逃之夭夭。

等待不会很漫长，因为反潜巡逻机将在四个小时后折返。

如果“身份不明”潜艇没有趁机跑出几十海里，离开反潜巡逻机的重点搜索海域，被反潜巡逻机逮住的几率将非常大。

“身份不明”潜艇越晚出现，逃逸速度就越快，发出的噪音也就越大。

拖下去，对“北卡罗来纳”号更加有利。

雷蒙斯很有耐心，成为少校艇长之前，他在三艘潜艇上服役了十二年，还在匡提科海军学院深造了三年。

作为一名出色的潜艇艇长，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雷蒙斯不但没有半点焦虑，反而觉得胜券在握。

直到半个小时后，“北卡罗来纳”号来到特洛伊海底山峰南面大约一海里处，雷蒙斯才猛然惊醒过来。

因为与特洛伊海底山峰的距离并不远，在高频主动声纳的绘图范围之内，计算机在处理被动声纳截获到的信号时，能够主动过滤掉高频信号，所以声纳长没有请示雷蒙斯，按照艇长最初下达的命令，对特洛伊海底山峰南坡进行了地形测绘，然后与数据库里的海底地形图进行对比。

对比结果没有明显偏差，却让声纳长疑惑不解。

声纳长没有战术决策权，所以他立即找到了雷蒙斯。

“坎贝尔，你知道，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废话。”雷蒙斯看了眼这个皮肤黝黑，却有一个传统英格兰姓氏的五级士官。

在潜艇上，声纳长是级别最高的士官。混得好的话，还有机会成为海军士官长。

“艇长，我只需要五分钟，不，两分钟就足够了。”

“好吧，别让我失望。”

坎贝尔赶紧拿出一台十四英寸的掌上计算机，屏幕上是两幅重叠的地图。雷蒙斯一眼就看了出来，那是海底地形图。

“大约一个半小时前，我们探测到了一次海地地质活动。”

“在特洛伊海底山峰西南面，我让你处理过。”

坎贝尔点了点头，说道：“我标记下了地点，然后让计算机自行处理。因为我们调整了航线，所以直到这个时候，才到达特洛伊海底山峰南面。在计算机控制下，高频主动声纳描绘出了这一地点的海底地形。”

“然后呢？”

“这就是描绘出来的地形图，而暗黄色这部分是数据库里的地形图。”

雷蒙斯拿起计算机，仔细看了一番，说道：“没什么异常吧？”

“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雷蒙斯立即锁紧了眉头，让坎贝尔说下去。

“当时，计算机得出的结论是，这里发生了山体滑坡与岩石崩塌。”坎贝尔在计算机屏幕上指了一下，“可是从描绘的地形图上来看，这里没有发生剧烈地质活动，也没有巨大的岩石从山坡上滑落下来。如果……”

雷蒙斯压了压手，他已经明白了坎贝尔的意思。

噪声是明确存在的，如果不是地质活动产生的，就另有原因。

能够产生被计算机认为是岩石崩塌发出的巨大噪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一艘排水量很大的潜艇在这里坐沉！

虽然潜艇坐沉时的速度不会很快，但是巨大吨位对海床产生的冲击力仍然不可小觑。

肯定是一艘潜艇，而且是一艘排水量在五千吨、甚至七千吨以上的攻击核潜艇。

见到雷蒙斯半天不说话，坎贝尔迟疑了一下，说道：“艇长，这只是我的猜测，也许根本不是……”

“坎贝尔，回到你的岗位上去吧。”

声纳长愣了一下，见到艇长严肃的神色，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表现得很不错，”雷蒙斯对面色惊恐的坎贝尔笑了笑，说道，“我会记住的，也会写进航海日志。如果你能找到那艘该死的潜艇，我会帮你申请一枚战斗奖章。怎么样，有信心找到它吗？”

“那艘潜艇就在我们附近？”

雷蒙斯点了点头，神色再次严肃起来。

“我会尽最大努力，绝不让它溜走。”

“回到岗位上去吧，我们得尽快解决掉这个麻烦。”

坎贝尔离开后，雷蒙斯没有急着下达命令。

作为艇长，他考虑的问题比声纳长复杂得多。

“身份不明”潜艇之前就在那，现在却不见了踪影。肯定是在“北卡罗来纳”号沿逆时针方向搜索特洛伊海底山峰的时候，“身份不明”潜艇利用山体遮挡，悄悄离去。这样就存在两种可能，一是离开了这片海域，二是利用“北卡罗来纳”号尾部的声纳盲区、一直尾随在后。

如果是前者，“北卡罗来纳”号算是白忙活一场了。

一个半小时，足够让一艘攻击核潜艇跑出数十海里，离开“北卡罗来纳”号与反潜巡逻机的搜索区域。

如果是后者，那就危险了。

想到屁股后面有一艘携带了几十条重型反潜鱼雷，能够同时用四条鱼雷、甚至更多的鱼雷发起攻击的潜艇，雷蒙斯就不寒而战。

只要对方愿意，完全可以在“北卡罗来纳”号察觉之前发射鱼雷。

问题是，“北卡罗来纳”号没有受到攻击。

只有一种可能，“身份不明”潜艇没有打算挑起战斗，只想避开美军的反潜搜索，安然离开这片海域。

不想战斗，不等于不能战斗，也不等于不会反击。

只要“北卡罗来纳”号有一丝异动，“身份不明”潜艇就会在丧失主动权之前，把鱼雷发射出去。

至少，雷蒙斯会这么做，而不是白白把主动权交给对手。

现在该怎么办？

雷蒙斯立即想到了好几种战术，但是都觉得不太稳妥。

再次转向，而且做小半径转向，赶在敌艇停车之前把侧舷朝向后方，截获敌艇发出的噪声。加速前进，而且是急加速，让推进器迅速达到最大推力，拉开与敌艇的距离，离开鱼雷的攻击区域。紧急上浮，到达海面附近，与敌艇形成深度差，利用温度跃层摆脱敌艇，寻找合适的反击机会。发射通信浮标，发出求援信号，等到P－3C反潜巡逻机到达之后，一同猎杀敌艇。

想出各种战术之后，雷蒙斯没再迟疑，连续下达了多项命令。

第一道命令不是加速、也不是上浮，而是切断拖拽声纳。

虽然拖拽声纳价值上亿美元，但是收回声纳需要几分钟，而雷蒙斯认为“身份不明”潜艇不会给他几分钟。

只有抛掉拖拽声纳，“北卡罗来纳”号才能急加速与急转弯。

为了让推进器以最快的速度达到最大推力，首先得让反应堆达到最大输出功率，然后断开二回路，把堆芯释放出的热量集中在一回路里面，使反应堆达到自然循环工作状态下的最大输出功率。等到堆芯温度接近熔化的临界值，再启动二回路，让反应堆进入压水循环工作状态。

用这个办法，“北卡罗来纳”号能在三分钟之内把航速由零提高到三十四节。

这么做，有很大的风险。

如果没能及时启动二回路，让一回路里的水温降下来，堆芯就会熔化，甚至因为一回路内的水压过高而发生爆炸。

只是比起被鱼雷击中，雷蒙斯更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等到航速超过三十节，“北卡罗来纳”号才能做急转弯机动，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把侧舷朝向后方。如果敌艇跟随“北卡罗来纳”号加速，还会发出更大的噪声，更容易被侧舷声纳阵探测到。

水下排水量高达七千八百吨的“北卡罗来纳”号不是战斗机，没有战斗机那么敏捷，无法像战斗机那样完成机动动作。所幸的是，敌艇的敏捷性不比“北卡罗来纳”号好，鱼雷的速度也比导弹慢得多。

只要机动动作果断迅速，“北卡罗来纳”号有很大的机会化险为夷。

第十九章 主动攻击

剪断拖拽声纳会发出较为独特的声响，有经验的声纳兵用耳朵就能分辨出来。

孟广阳的经验比不上“北卡罗来纳”号的声纳长，但是比新手好得多。发现“北卡罗来纳”号突然剪断了拖拽声纳，他立即发出了警报。

周渝生吓了一跳，其他官兵也紧张了起来。

与之前做战术决策时的果敢不同，周渝生没有立即做出决定，也没有急于下达命令。

“鲨鱼”号仍然悬停在特洛伊海底山峰西面不远处，“北卡罗来纳”号就在南边大约五海里外。“沙鱼”号没在“北卡罗来纳”号的航线上，不用担心被抛弃的拖拽声纳砸中。因为拖拽声纳的平均密度略低于海水密度，所以与潜艇脱离后，不会下沉，而会缓慢上浮。直到与潜艇拉开距离，拖拽声纳上的自毁装置启动，才会下沉，以免漂到海面上，被敌方打捞起来。

周渝生在做出战术决策之前，必须想清楚一个问题：美军艇长到底想干什么？

只有在极端情况下，潜艇艇长才会下令抛弃昂贵的拖拽声纳。

作战行动中，往往是潜艇在正常航行的时候受到突如其来的袭击，需要急加速、或者急转弯，才会这么做。

“鲨鱼”号没有发起攻击，甚至没有使用攻击声纳。

“北卡罗来纳”号为什么要抛弃拖拽声纳？

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美军艇长察觉到了身后的威胁，准备让潜艇急加速与急转弯，努力争取主动权。

那么，接下来“北卡罗来纳”号就将加速转向！

如果“鲨鱼”号正好在“北卡罗来纳”号后面，周渝生还不用担心什么。在“北卡罗来纳”号已经抛掉拖拽声纳的情况下，“鲨鱼”号可以提前加速，缩短距离，然后在“北卡罗来纳”号急转向的时候紧急停车，就能继续呆在“北卡罗来纳”号的声纳盲区内，让美军艇长的努力全都白费。

可惜的是，“鲨鱼”号没在“北卡罗来纳”号后方，而是在其左侧。

现在别说加速，就算是缓慢航行，也很有可能被“北卡罗来纳”号发现。

看上去，周渝生有点犹豫不决的样子，实际上，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这个时候，保持安静才是最佳选择。

不管美国佬想做什么，只有等到“北卡罗来纳”号改变航线之后，周渝生才能采取相应的战术行动。

“艇长，目标开始加速。”

周渝生稍一思索，对孟广阳问道：“急加速？”

声纳长点了点头，说道：“非常快，预计三分种之后超过三十节。”

“继续关注目标情况。”周渝生仍然没有急着下达命令。

牧浩洋看了眼神色严肃的艇长，对站在旁边的杨远帆问道：“为什么不追上去？”

“还不是时候。”杨远帆笑了笑。

“什么意思？”牧浩洋还是搞不明白。

“潜艇不是汽车、更不是飞机，正常情况下，能在五分钟内把速度提高到三十节就非常不错了。冒着反应堆爆炸的风险进行急加速，只是战术规避动作的一部分。作战中，只有遭到来自身后的攻击时，才能这么做。”杨远帆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潜艇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鱼雷，所以要想规避鱼雷，必须进行更加剧烈的战术机动，比如急转弯、紧急上浮，然后释放鱼雷干扰弹。”

“问题是，我们没有发射鱼雷。”

“‘北卡罗来纳’号不是在规避鱼雷，而是在扭转局面。”杨远帆叹了口气，说道，“美国佬肯定发现了我们，因此在急加速之后会进行急转弯，设法绕到我们后面去，占据有利攻击位置。”

“或者想让我们跟着急加速。”李小明朝杨远帆看了一眼，对牧浩洋说道，“如果‘北卡罗来纳’号没有发现我们，只是怀疑我们跟在后面，就会加速航行，与我们拉开距离，同时迫使我们也加速航行。到时候再来个急转弯，就能在我们停车之前，把侧舷对准我们，截获我们发出的噪声。”

杨远帆笑了笑，说道：“也有这种可能。”

“那我们该怎么做？”

“呆在这里，什么也不做，直到‘北卡罗来纳’号开始转向。”

周渝生确实什么也没做，因为这个时候做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使“鲨鱼”号暴露行踪。

不到三分钟，“北卡罗来纳”号的航速达到三十节，随即像杨远帆预测的那样，在“鲨鱼”号右前方大约十海里处紧急转向。因为离特洛伊海底山峰只有大约一海里，所以“北卡罗来纳”号只能向右转向。

因为是紧急转向，所以只用了大约十五秒，“北卡罗来纳”号的航向就改变了九十度。

到这个时候，周渝生仍然不为所动。

这次，牧浩洋没有提出疑问，因为通过前面的战术机动，他已经知道，只有与“北卡罗来纳”号拉开距离，“鲨鱼”号才能进入其声纳盲区。

周渝生沉得住气，雷蒙斯却坐不住了。

转向的时候，“北卡罗来纳”号用右舷的三块声纳基阵对西面海域进行了重点搜索，可是什么也没发现。

为了增强被动声纳的探测效果，完成转向后，雷蒙斯还让推进系统紧急停车，依靠惯性滑行了半分钟。等到推进器再次运转的时候，“北卡罗来纳”号的航速降到了二十节，艇体产生的扰流噪声大大降低。

即便如此，侧舷声纳阵仍然没有发现异常噪声。

这下，雷蒙斯迷惑了。

是他的判断出了错误，还是计算机出了错误？

如果“身份不明”潜艇没有留在特洛伊海底山峰附近，“北卡罗来纳”号做什么都不会有任何收获。如果是计算机出了问题，“身份不明”潜艇没在特洛伊海底山峰西南坐沉，而是藏在别的地方，也不会发现异常。

比起一堆由逻辑电路组成的高科技玩意，雷蒙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经验与直觉。

肯定是计算机出了问题，“身份不明”潜艇就在附近。

想到这一点，雷蒙斯有点后悔，因为急加速的时候，“北卡罗来纳”号发出的巨大噪音在几十海里外都能听到。

侧舷声纳阵没有发现异常噪声，不是“身份不明”潜艇没在附近，而是在等待机会。等到“北卡罗来纳”号的航向稳定下来，“身份不明”潜艇才会从潜伏的地点杀出来，从“北卡罗来纳”号的后方悄悄逼近。

只要“北卡罗来纳”号还在转向，还在高速机动，“身份不明”潜艇就不会轻举妄动。

也就是说，只要保持较高的速度、不断转向，“北卡罗来纳”号就不会受到攻击，甚至能借此离开“身份不明”潜艇的攻击范围。

问题是，这么一来，“北卡罗来纳”号不可能用被动声纳发现“身份不明”潜艇。

不能使用被动声纳，等于失去了一只耳朵。

要想找到“身份不明”潜艇，只能使用主动声纳，而且是主动攻击声纳。

BQQ－10的性能非常先进，雷蒙斯有把握用主动声纳找出“身份不明”潜艇，可是他必须考虑一个问题。

使用攻击声纳，会不会导致“身份不明”潜艇主动发起反击？

要是“身份不明”潜艇觉得受到威胁，主动发起攻击，雷蒙斯就得在此之前，尽一切努力创造有利条件。

首先得拉开距离，获得充分的反击时间。然后得到达对“北卡罗来纳”号更加有利的潜航深度，为机动规避创造条件。最后还得发出求援信号，让那些闷头闷脑的反潜巡逻机尽快赶过来。

想好之后，雷蒙斯没再迟疑。

“北卡罗来纳”号没有立即转向，也没有立即上浮，更没有急着抛出通信浮标，而是再次加速到三十节，继续向南航行。

大约十五分钟后，“北卡罗来纳”号才突然转向。

与转向同时进行的，还有上浮、抛出通信浮标。因为早有准备，所以完成转向后，“北卡罗来纳”号艇首的BQQ－10球形攻击声纳就开始工作，向特洛伊海底山峰发出了足以让周围海水蒸发的高能次声波。

“鲨鱼”号上，孟广阳首先听到了“北卡罗来纳”号转向时发出的扰流声。

仅仅几秒钟后，他听到了抛射物体的声音。

因为“北卡罗来纳”号没有受到鱼雷攻击，不可能抛射鱼雷干扰弹，所以抛射出来的肯定是通信浮标。

“你没听错？”

“绝对没有听错，目标肯定抛出了某个东西，空泡声非常清楚。”

周渝生锁紧了眉头，神色显得非常凝重。

“‘北卡罗来纳’号肯定在呼叫增援，美军反潜巡逻机很快就会赶过来，我们……”

杨远帆还没把话说完，“鲨鱼”号猛的震动了一下。

“低频主动声纳，能量强度C级！”声纳控制台的显示屏上，表示噪声信号的曲线突然跃起，形成一个非常明显的波峰。孟广阳回头看了眼周渝生，说道：“来自目标艇，我们处在声波的旁瓣中。”

“没对准我们？”

孟广阳点了点头，说道：“对准特洛伊山峰。”

“准备作战，为鱼雷输入攻击参数。”周渝生站了起来，迅速说道，“推进器启动，前进八，航向一八零，保持潜深。”

朝着“北卡罗来纳”号而去？

牧浩洋吓了一跳，见到杨远帆神色紧张的样子，他忍着没有问出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二十章 权衡利弊

周渝生没打算攻击“北卡罗来纳”号，只是想离开主动攻击声纳的探测范围。

主动声纳工作的时候，只能向某一区域发射声波，通过回声搜寻目标。如果进行大范围搜索，只能逐一扫描。说得形象一点，潜艇使用主动声纳，就像拿着手电筒在漆黑的房间里寻找敌人。

从探测范围来看，主动声纳的探测区域是一个以声纳基阵为顶点的圆锥体，锥度由声纳性能与探测方式决定。

只要没在主动声纳的搜索范围内，就不会暴露行踪。

潜艇的攻击声纳与战斗机上的火控雷达比较相似，发出的声波具有一定的指向性。虽然海水对声波有发散效应，由此将声波分成了主瓣与旁瓣，但是只有出现在主瓣内，才会被攻击声纳探测到。

因为旁瓣会对声纳造成干扰，降低探测距离与精度，所以攻击声纳在设计的时候都会尽量把能量集中到主瓣上，扩大主瓣的探测范围。一些先进的火控计算机在处理信号时，还会过滤掉旁瓣信号。

“弗吉尼亚”级攻击核潜艇也不例外，其攻击声纳只能探测到主瓣内的目标。

与其他潜艇攻击声纳相比，BQQ－10的性能绝对先进，比“海狼”级的BQQ－5D都要先进得多，探测距离与探测精度达到了惊人的高度。关键就在，BQQ－10通过各种方式，大幅度降低了旁瓣的能量，提高了主瓣的探测范围。在处理信号的时候，火控计算机还能自动过滤掉旁瓣信号。

“鲨鱼”号非常幸运，因为与“北卡罗来纳”号的纵向距离仅有八海里，所以没有进入攻击声纳主瓣的探测区域。

只是在扫描了一片区域之后，“北卡罗来纳”号肯定会继续扫描附近的海域。

潜艇的速度本来就不快，“鲨鱼”号又处于静止状态，横向机动不但无法避开即将扫过来的次声波，还会进入“北卡罗来纳”号侧舷声纳阵的探测区域。只有纵向机动，逼近“北卡罗来纳”号，才能避免被攻击声纳探测到。

必须要快，慢了肯定会被“北卡罗来纳”号发现。

“靠近之后，难道不会被发现吗？”牧浩洋对杨远帆问了一句。

“当然不会。”

“可是……”牧浩洋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攻击声纳有两种工作模式，我们快速航行，肯定会发出很大的噪音。”

杨远帆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攻击声纳确实能以被动方式工作，虽然性能比不上侧舷声纳阵，而且只能测向、不能测距，但是以主动方式工作的时候，就无法以被动方式工作。攻击声纳发出的次声波有很高的能量，全功率发射时，一个拍击包含的能量就能把一吨海水加热到一百摄氏度。虽然次声波在海水中会有所衰减，在海底或者目标上反射时还会损失一半能量，但是被动声纳上的听声器是非常灵敏的电子元件，很容易被反射回来的次声波烧毁。”

“我们与‘北卡罗来纳’号有一个夹角，不会被侧舷声纳阵探测到？”

“放心吧，完全不用担心。”杨远帆很有耐心。“侧舷声纳阵的听声器也很脆弱，为了不被烧毁，使用攻击声纳时，一般会关闭位于艇首方向上的两块声纳基阵。‘弗吉尼亚’级总共有六块大孔径声纳基阵，两舷各三块。关掉前面的两块声纳基阵后，等于在侧前方形成了声纳盲区。”

“这么说，就算我们发射鱼雷，‘北卡罗来纳’号也察觉不到？”

杨远帆看了李小明一眼，说道：“理论上确实如此，可是我们没有必要主动攻击‘北卡罗来纳’号。”

“你觉得，美国佬启动攻击声纳，是为了震死海里的鱼虾？”

杨远帆笑了笑，看了眼周渝生，对李小明说道：“你跟我说没有用，要不要攻击‘北卡罗来纳’号，由老周决定。”

李小明也朝周渝生看了过去，但是没说什么。

之前的表现足以证明，周渝生是个非常有主见，而且非常果敢的潜艇指挥官。在战术问题上，他肯定不会听取一个门外汉的建议。

周渝生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到底要不要在仍然有利的情况下攻击“北卡罗来纳”号？

此时的“北卡罗来纳”号，就像漆黑夜晚里的一只萤火虫，“鲨鱼”号根本用不着使用攻击声纳，就能获得必要的攻击参数，甚至用线导的方式引导鱼雷发起攻击。因为距离实在太近，即便鱼雷采用自导方式，命中率也不会太低。遭到迎头攻击时，“北卡罗来纳”号避开鱼雷的希望非常渺茫。

干掉“北卡罗来纳”号并不难，难的是如何避开即将到达的反潜巡逻机。

“北卡罗来纳”号已经抛出了通信浮标，发出了求援信号，最多二十分钟之后，那三架P－3C就能赶过来。虽然十分钟内就能击沉“北卡罗来纳”号，但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鲨鱼”号最多航行几海里。P－3C只需要投下几枚以主动方式工作的声纳浮标，就能找到逃逸的“鲨鱼”号。即便让鱼雷以自导方式发起攻击，“鲨鱼”号在发射了鱼雷之后，立即转向逃逸，也只能在P－3C到达之前跑出十海里左右。这个距离，仍然没有超出三架P－3C一次反潜搜索的探测范围。

面对反潜巡逻机，“鲨鱼”号连还手的办法都没有，更不可能像击沉“北卡罗来纳”号那样击落反潜巡逻机。

攻击“北卡罗来纳”号，等于提前申请死亡通知书。

不主动攻击，就能化险为夷吗？

周渝生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是不至于毫无办法。

只要能及时靠近“北卡罗来纳”号，而且靠得足够近，然后紧急下潜，溜到“北卡罗来纳”号的肚皮下面，“鲨鱼”号就有机会进入“北卡罗来纳”号的声纳盲区，在“北卡罗来纳”号的遮挡下，避开即将到来的反潜巡逻机。

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却是唯一的办法。

见到周渝生面色严肃的样子，李小明沉默了一阵，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看到李小明走过来，周渝生叹了口气，说道：“我会考虑你的建议，但是你得遵守我们的协议，由我全权指挥战术行动。”

“艇长，我不是潜艇战专家，没资格给你提意见与建议。”李小明笑了笑，说道，“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周渝生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只是仍然非常严肃。

“如果不得不面对面的与美国佬干上一场的话，我更愿意面对一个对手，而不是几个对手。”

周渝生的眉头跳了几下，显然听出了李小明这句话的含义。

同时跟“北卡罗来纳”号与三架P－3C周旋，“鲨鱼”号的生还概率肯定比单独面对反潜巡逻机低得多。

只有及时消灭近在咫尺的“北卡罗来纳”号，才能腾出手来应付反潜巡逻机。

这个道理，周渝生当然明白。

只是在做出决策之前，他必须仔细衡量两种战术的可行性与承担的风险。

这是他一个人的工作，再先进的计算机也无法帮他完成如此复杂的战术评估、以及战术分析。

周渝生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因为随着“鲨鱼”号与“北卡罗来纳”号的距离缩短，很快就会失去选择机会。

“北卡罗来纳”号上，雷蒙斯没有这么多顾虑。

攻击声纳开始工作后，雷蒙斯只下达了一条命令：为一号与四号鱼**里的MK48－7型重型反潜鱼雷通电。

发现“身份不明”潜艇后，只需要为鱼雷输入火控数据，就能发动攻击。

在鱼雷已经通电的情况下，开火准备时间不会超过二十秒。

对于非常需要耐心的潜艇战来说，二十秒简直就是弹指一挥间。

只是，正在考虑战术的不仅仅是雷蒙斯，还有大副兼航海长罗德里格斯。

航海长走过来的时候，雷蒙斯看到，坐在声纳控制台前的坎贝尔回头张望了一下，神色非常急切。

“坎贝尔让你来的？”

个子矮小的拉美裔上尉航海长笑了笑，说道：“我让坎贝尔重新分析了噪声信号，然后绘制了一份航线图。”

“敌艇的航线图？”

罗德里格斯点了点头，说道：“如果计算机没有出错，敌艇藏在特洛伊海底山峰西南面的山腰上，然后在我们逆时针绕行的时候从后方进入，那么我们向西航行的时候，肯定跟了上来。”

雷蒙斯摸了摸下巴，让罗德里格斯说下去。

航海长是军官，还是潜艇上职权仅次于艇长的军官，所以雷蒙斯比较尊重这位手下，没像对待坎贝尔那样打发掉他。

“问题是，我们向东转向的时候，没有发现异常。”罗德里格斯看了雷蒙斯一眼，“只有一种可能：敌艇发现我们转向后，立即停车。因为当时我们挂着拖拽声纳，所以敌艇离我们不会太近。”

雷蒙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认同了罗德里格斯的观点。

罗德里格斯在海图上画出了一条航线，继续说道：“因为我们的转向半径过大，所以敌艇一直在侧舷声纳阵的探测区域之内。我们再次转向、开始向南航行之后，敌艇都在特洛伊海底山峰西侧。要是我们一直向南航行，敌艇将在某个时候进入声纳探测盲区，然后加速追上来。”

“你是说，敌艇在我们北面？”

罗德里格斯点了点头，说道：“离我们不会太远。在我们使用攻击声纳后，敌艇最理想的选择就是靠近我们。”

“攻击我们？”

“如果敌艇打算攻击我们，早就下手了，不会等到现在。”罗德里格斯迟疑了一下，说道，“如果敌艇听到了我们抛射通信浮标发出的声响，肯定知道反潜巡逻机即将到达。他们唯一的机会就是靠近我们，钻到我们的肚皮下面。”

“果真如此，我们遇到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对手。”

罗德里格斯笑了笑，说道：“现在调整战术还不算太迟。”

雷蒙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罗德里格斯的意思。

第二十一章 突如其来

与导弹出现前的空战一样，潜艇交战非常注重战位。

如果两艘潜艇的性能相差不大，官兵素质旗鼓相当，占据有利位置的一方取胜的概率几乎为百分之百。

对任何一艘潜艇来说，后方与下方最容易遭到攻击。

如果速度比对手慢，又被对方从后方咬住，摆脱攻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如果潜深比不上对手，又让对手从下方进入，扭转局面的可能性也非常渺茫。

冷战期间，美军就吃足了这种苦头，还因此遭受了惨痛损失。

1963年4月10日，服役不久的“长尾鲨”号在大西洋西部海域进行深潜实验，一艘苏联海军的攻击核潜艇闯了进来。“长尾鲨”号立即结束海上实验，与苏联潜艇周旋。因为最大潜深不如苏联潜艇，在对抗中被苏联潜艇占据了有利位置，所以“长尾鲨”号不得不向附近的美军反潜战舰与反潜巡逻机求援。

此举不但没有吓走苏联潜艇，还惹恼了对手，让苏联潜艇钻到“长尾鲨”号下面，然后紧急上浮，用围壳撞穿了“长尾鲨”号的耐压壳，划出一道二十多米长的裂口，导致三个水密舱进水。“长尾鲨”号再也没有浮上水面，而那艘苏联潜艇回到摩尔曼斯克后也在船坞里躺了大半年。

虽然二十多年后，CIA为美国海军报了一箭之仇，搞沉了服役不久的“共青团”号，但是发生在“长尾鲨”号上的事情让美国海军刻骨铭心，对美军潜艇的的设计思路造成了非常深远的影响。后来服役的“洛杉矶”级与“海狼”级就非常重视速度与潜深，甚至为此牺牲了其他性能。

雷蒙斯不是笨蛋，罗德里格斯说完，他就猜到了“身份不明”潜艇的意图。

各个大国的潜艇在深海里对抗，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别说互相敌视的大国，就连盟国也不会放弃戏弄对手的机会。

不久前，一艘英国的攻击核潜艇就在大西洋上撞上了一艘法国的战略核潜艇。

虽然英国与法国都宣布是一起意外事故，因为双方的噪声水平都很低，巡逻航线又重叠在一起，所以没能及时发现对方，但是这些都是用来敷衍公众的谎言。战略核潜艇巡逻时的速度非常慢，攻击核潜艇的巡航速度也不会很快。英法潜艇上都有高频主动声纳，足以发现迎面驶来的潜艇。导致两艇碰撞的主要原因正是英国的攻击核潜艇把法国的战略核潜艇当成了战术演练对象，做得又不够厚道，惹毛了高傲的法国佬，结果战略核潜艇凭借吨位大的优势，一头撞上了攻击核潜艇。

只要没有使用武器，海下碰撞的当事双方都不会大动干戈。

“身份不明”潜艇数次放过攻击“北卡罗来纳”号的机会，直到不路可逃的时候，才逼近“北卡罗来纳”号，显然不想首先使用武器，但是不等于会放过“北卡罗来纳”号。只要别无选择，“身份不明”潜艇就会以撞击的方式，让“北卡罗来纳”号滚蛋，甚至干掉“北卡罗来纳”号。

如果让对方从下方撞击，“北卡罗来纳”号的结局不会比“长尾鲨”号好多少。

雷蒙斯别无选择，必须及时调整战术，并且在“身份不明”潜艇占据有利位置之前发动攻击。

调整战术，首先就得调整搜索方式。

办法很简单，把BQQ－10攻击声纳转变到被动工作模式就行了。

只要“身份不明”潜艇离得足够近，而且正在高速航行，其发出的噪音就能被攻击声纳截获。

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根本不需要知道目标的距离，就能把鱼雷发射出去。

“北卡罗来纳”号突然“安静”下来，“鲨鱼”号上的官兵都吓得不轻，周渝生更是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

“目标关闭了攻击声纳！”

周渝生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因为他知道，“鲨鱼”号已经暴露了。

“老周……”杨远帆也立即反应了过来。

“我知道，”周渝生压了压手，打住了杨远帆，说道，“为鱼雷输入攻击参数，做好发射准备。”

李小明的眉头跳了几下，赶紧说道：“艇长，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周渝生朝杨远帆挥了挥手，才对李小明说道：“我知道，美国佬已经发现了我们，说不定已经发射了鱼雷，但是……”

“艇长，鱼雷发射管注水声！”孟广阳突然大声叫了起来。“目标已经打开鱼雷发射管前盖，高频啸叫，已经发射鱼雷！”

周渝生一惊，大踏步的冲到声纳控制台前。

“鱼雷二，速度三十五……四十……四十五……五十……五十五，达到最大速度，距离五海里，高速逼近中。”孟广阳一口气报完情况，回头朝周渝生看了过去。

指挥舱内，所有官兵都朝艇长看了过去。

周渝生稍一思索，说道：“左满舵，快进十，全速推进，首下十五、尾上十五，标深六百五，准备发射鱼雷诱饵弹。”

“为什么不反击？”李小明再也忍不住了。

“来不及了。”周渝生看了李小明一眼，让其他军官立即执行命令后，才说道，“我们的目的不是击沉‘北卡罗来纳’号，而是把你们安全送回去。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如果我们必然死在这里，也不能便宜了美国佬。”李小明冲到战术桌旁边，在上面捣鼓起来。

“你想干什么？”

看到局面就要失去控制，牧浩洋赶紧冲上去，一把拽开了李小明。

李小明没有失去理智，只是有点冲动。被牧浩洋拽开后，他使劲挣扎了几下，没有效果后才安静了下来。

跟牧浩洋相比，李小明瘦弱得多，力气也小得多。

指挥舱内一片沉寂，大家都看着周渝生与李小明。

“老周，到达最大深度，航向一一零，速度二十四。”杨远帆打破沉寂，说道，“现在该怎么办？”

“首尾收平，保持航向。”周渝生瞪了眼愤愤不平的李小明，坐到艇长位置上，系上安全带，才对卢承丰说道，“计算鱼雷撞击时间。”

卢承丰掏出秒表，摁下开关后，说道：“五分十五秒，开始倒计时。”

李小明又挣扎了几下，见到他平静了许多，牧浩洋才放开了他。

“老杨，去反应堆舱，尽快让反应堆达到百分之一百一十五的输出功率。”周渝生长出口气，又对准备离开的杨远帆说道，“不要顾虑太多，记得汇报情况。”

杨远帆点了点头，小跑着离开了指挥舱。

“声纳长，汇报情况？”

“鱼雷没有转向……”孟广阳突然一惊，说道，“高频拍击声，鱼雷已经进入自导攻击阶段，开始转向……艇长，鱼雷跟上来了。”

“不要慌。”周渝生把目光转向了卢承丰。

“重新计算撞击时间……还有四分二十秒。”

牧浩洋有点搞不懂，开始还是五分十五秒，一下就变成了四分二十秒。只是杨远帆去了反应堆舱，其他人都很忙碌，没人可以解释他的疑问。

鱼雷撞击时间突然缩短，原因并不复杂。

“北卡罗来纳”号发射鱼雷的时候，距离实在太近，选择了自导攻击模式。因为鱼雷没有敌我分辨能力，会对附近的目标进行无差别攻击，所以鱼雷在离开潜艇一段距离后，才会打开最后一道保险，启动主动导引头。

进入自导攻击阶段后，鱼雷将首先搜索前方海域。

因为潜艇的速度本来就不快，又隔得非常近，所以鱼雷很快就发现了“鲨鱼”号，并且锁定了“鲨鱼”号。

如果是一枚比较老实的鱼雷，将沿着“鲨鱼”号的航线追击。

MK48－7型鱼雷并不老旧，甚至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先进的重型鱼雷。发现目标后，除了进行尾追攻击之外，还能根据情况选择其他效率更高的攻击方式。比如当鱼雷与潜艇的航线夹角比较大的时候，鱼雷将从潜艇航线的内侧切入，缩短攻击距离，同时通过偏转整流罩内的主动导引头，继续锁定潜艇，根据潜艇的航线变化情况，随时调整航向、航速，确保用最快的速度击沉潜艇。

此时，“鲨鱼”号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

两条MK48－7型鱼雷没有从后方追上来，而是从“鲨鱼”号的左侧袭来，所以撞击时间缩短了将近一分钟。

大概觉得这很有可能是活着的最后几分钟了，指挥舱内的官兵反而轻松了下来。

“如果我们死在这里，你会怪我吗？”周渝生突然问了一句。

李小明愣了一下，发现周渝生在问他，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好怪的，你能带着我们走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可惜的是，我们没能拉几个垫背的。”

“地府里没有美国佬，反而清静一些。我可不想到了阎王爷那里，还得跟美国佬明争暗斗。”

“阎王府不收美国人。”

说完，周渝生笑了起来，李小明也大声笑了起来。

这时，艇内通话器的喇叭里传来了杨远帆的声音。“艇长……老周……”

“说！”周渝生摁下了免提开关，回答得简洁明了。

“反应堆已经达到百分之一百一十五的最大输出功率，需要立即启动吗？”

周渝生的眉头跳了几下，朝卢承丰看了过去。

“两分四十五秒。”

周渝生长出口气，对着麦克风说道：“立即启动。达到最大航速，需要多久？”

“一分半，也许一分四十五秒。”

“行，弄好后就过来。”关掉通话器，周渝生又朝卢承丰看了过去。

“正在重新计算撞击时间。”

周渝生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第二十二章 还以颜色

与“北卡罗来纳”号相比，“鲨鱼”号的加速性能并不突出。

杨远帆发来消息的时候，“鲨鱼”号的速度已经达到二十七节，加速到三十五节，竟然需要一分三十秒。

加速性能不尽如人意，主要就在“鲨鱼”号的动力系统上。

虽然与“北卡罗来纳”号一样，“鲨鱼”号使用的也是自然循环压水反应堆，即一回路自然循环，不需要使用水泵，二回路里的冷却水才用水泵驱动，但是“鲨鱼”号的反应堆在自然循环工作状态下，输出功率仅为最大输出功率的百分之二十，使其最大安静航速仅为十六节。

由此产生了另外一个问题：二回路开始工作之后，需要足够长的预热时间，才能达到最大输出功率。

对潜艇来说，加速能力比最大速度更加重要。

因为潜艇具有很强的隐蔽性，潜艇之间的战斗往往是遭遇战，所以接敌之前，潜艇得把隐秘活动放在首位。对核潜艇来说，降低自身噪声是保证隐秘活动的首要因素，而航行速度越慢，潜艇的自噪声就越低。接敌之后，潜艇必须竭力抢占有利攻击阵位，也就得尽快提高速度。

在潜艇的战术性能中，加速能力成为一项非常重要的技术指标。

出于保密考虑，没有国家会公布潜艇的加速性能，公开的往往是最大速度、最大安全潜深等没有多少实际意义的数据。

只是在面对鱼雷的时候，潜艇的加速能力就不值一提了。

不管潜艇有多先进，受排水量、外形结构、功重比等因素限制，加速能力都远远比不上同时代的反潜鱼雷。比如MK48－7型鱼雷，能在二十五秒之内从静止加速到五十五节，而美军机动能力最突出的“海狼”级攻击核潜艇，至少需要四分三十秒，才能把从静止加速到三十五节。

潜艇与反潜鱼雷的关系，就像战斗机与对空导弹的关系。

只有在距离足够远的情况下，潜艇才能通过加速航行的方式避开鱼雷，准确的说是在被鱼雷击中之前，离开鱼雷的攻击区域。

在距离不够远的时候，潜艇的加速能力再突出，也跑不过鱼雷。

遭到两条MK48－7攻击，“鲨鱼”号的逃逸举动显得软弱无力。周渝生也没打算逃出鱼雷的攻击范围，他把希望寄托在了鱼雷干扰弹身上。

施放鱼雷干扰弹，绝对不是越早越好。

鱼雷干扰弹分为两钟，一种是无源式，一种是有源式。两者最大的区别就是是否通过制造一个与本艇相似的声学假目标欺骗鱼雷。

按照施放方式，鱼雷干扰弹又分为投掷式与拖拽式。前者由潜艇投放出去，通过制造大量气泡干扰鱼雷；一些较为先进的干扰弹还能制造出与本艇相似的气泡幕墙，让鱼雷放弃本艇，攻击气泡幕墙。后者由潜艇拖拽，通过发出与本艇相似的噪声、或者是制造气泡幕墙来欺骗鱼雷。

虽然拖拽式鱼雷干扰弹更加先进，欺骗性也更强，但是与潜艇上的拖拽声纳有冲突，对潜艇与施放条件也有较高要求。

实战中，只要潜艇在做剧烈机动，比如高速航行、急转弯、急下潜等等，就不能使用拖拽式鱼雷干扰弹，不然拖拽绳很有可能缠住螺旋桨、或者卷入喷射推进器。因为潜艇受到攻击之后，往往会进行剧烈机动，设法规避鱼雷，所以靠得上的，还是不那么可靠的投掷式鱼雷干扰弹。

周渝生没有选择上的难题，因为“鲨鱼”号上只有投掷式鱼雷干扰弹。

按计划，“鲨鱼”号将在完成此次任务，艇员进行整休的时候返回大连造船厂，安装包括拖拽式自卫干扰系统在内的部分战术增强装备。等到中期大修，再把螺旋桨换成泵喷射推进器。到那个时候，“鲨鱼”号完全达到设计指标。

使用投掷式鱼雷干扰弹，必须把握好投放时机。

太早了不行，太晚了也不行。

太早了，干扰弹形成的气泡幕墙不够大，无法完全遮挡住潜艇，鱼雷仍然能够捕捉到潜艇。因为鱼雷逼近气泡幕墙还有一段时间，而气泡会在海水中散开，所以等到鱼雷逼近的时候，气泡幕墙的密度大大降低，无法有效遮挡鱼雷导引头发出的声波，也无法遮蔽潜艇发出的噪声，从而丧失干扰能力。

太晚了，气泡集中到一起，还没来得及散开，鱼雷就从气泡幕墙中穿过。因为大部分反潜鱼雷都有再搜索能力，即在丢失目标后，自动启动搜索程序，寻找下一个攻击目标，而潜艇就在气泡幕墙后面，很容易被鱼雷发现，所以干扰弹几乎没有发挥作用，反而让潜艇浪费了宝贵的对抗时间。

应该在什么时候施放干扰弹？没有统一标准，完全靠艇长的经验与直觉。

周渝生没有实战经验，却拥有非常敏锐的直觉，而且在之前的对抗演习中，多次演练过相关战术。

对于“鲨鱼”号上的干扰弹，周渝生没有多大信心。

不是干扰弹不够多，而是不够先进。按美军的划分标准，因为“鲨鱼”号上的干扰弹只能制造气泡幕墙，无法模拟本艇的声学特征，所以最多只能算得上第二代干扰弹，连“洛杉矶”级配备的第三代干扰弹都比不上，更别说与“弗吉尼亚”级配备的第四代干扰弹相提并论了。

仅仅依靠干扰弹，肯定活不久。

周渝生没有绝望，因为他知道，只要能为那两条鱼雷制造一个“假目标”，“鲨鱼”号就能化险为夷。

这个“假目标”，就在“鲨鱼”号前方不远处。

“一分三十秒……”卢承丰拿着秒表的手哆嗦了几下，“老周，差不多了。”

“再等等。”周渝生压了压手，闭上眼睛，开始默默念叨起来。

牧浩洋与李小明有点惊讶，只是两人没去打扰周渝生。

这时候，杨远帆满头大汗的回到指挥舱，身上还套着进入反应堆舱时穿的防辐射服，看样子他也很焦急。

杨远帆也没有去打扰周渝生，走到牧浩洋身边，问道：“怎么样了？”

“还有不到一分半钟，我们就完蛋了。”

“这才过去一分多钟？”

牧浩洋看了眼杨远帆，露出了一副不知所谓的笑容。

“老杨，怎么还不释放干扰弹？”李小明靠了过来。

“还不是时候。”杨远帆三下五除二的脱下了防辐射服，说道，“放心吧，老周有数，现在我们只能相信他。”

“怎么相信？”

杨远帆看了眼李小明，说道：“三个月前，在南海举行的一次联合反潜演习中，我们被编入蓝军，扮演假想敌。在老周的指挥下，我们不但干翻了由一艘093领队的海下反潜潜艇编队，还连续避开六条反潜鱼雷，最终‘击沉’了红军的旗舰，让‘鲨鱼’号漂亮的露了回脸。我们从榆林港出发之前，那艘093的艇长还找上门来，请我们吃了一顿大餐，想从老周那偷师学艺。”

“吃得不错吧？”

“去的三亚最好的饭店，让那哥们花了几个月的津贴，非常不错。”

“你们还有心情说吃的？”李小明白了杨远帆与牧浩洋一眼，说道，“这次面对的可不是093，而是美军。”

“不相信老周，我们还能怎么办？”杨远帆笑了笑，说道，“如果我们注定要挂在这个鬼地方，也要带着笑容去见阎王爷，让地府里的小鬼知道我们是潜艇兵，绝对不向夜叉皱眉头的潜艇兵！”

牧浩洋拍了拍杨远帆的肩膀，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李小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再跟杨远帆答白。他不是怕死，只是没活够，不想英年早亡。

这时候，周渝生睁开眼睛，朝卢承丰看了过去。

“五十秒……四十五秒……”

周渝生的眉头跳了几下，对紧紧捂着耳机、盯着声纳显示屏的孟广阳问道：“‘北卡罗来纳’号在哪？”

孟广阳一惊，赶紧说道：“两点钟方向，距离三十二链，目标仍然在向北航行，相对速度五十四节。”

“我们的速度是多少？”

卢承丰抬头看了一眼，说道：“三十二节，还在增加。”

周渝生默默念了几句，才突然说道：“右满舵，首尾保持平衡，启动攻击声纳，准备照射目标。”

李小明一下瞪大了眼睛，杨远帆也吓了一跳。

“老周……”

周渝生看了眼杨远帆，说道：“得给狗日的一点颜色看看。我们挨了打，总不能不还手吧？”

杨远帆咬了咬牙，说道：“需要让鱼雷准备好吗？”

周渝生摇了摇头，没有多说，把目光转向了航行控制台上的航向显示器。屏幕上的数字正在飞速改变，表明“鲨鱼”号正在以最大角速度转向。

读数跳到二百五十的时候，周渝生朝卢承丰点了点头。

航海长没有迟疑，一个跨步冲过去，夺过方向舵，把潜艇修正。

“攻击声纳启动，连续照射。”周渝生转过头去，对夏宏宇说道，“重新计算，把攻击参数输入鱼雷。”

攻击声纳开动后，“鲨鱼”号开始有节奏的抖动起来。

因为开始急转弯的时候，牧浩洋抓着战术指挥台旁边的支撑钢管，所以立即感受到了艇体在声纳的反作用里下产生的明显震动。

攻击声纳非常强大，拍打到“北卡罗来纳”号上，肯定会让美国大兵大吃一惊。

第二十三章 多活三十秒

“鲨鱼”号出现在右侧，启动攻击声纳时，雷蒙斯正在等待攻击结果。

因为两条MK48－7型鱼雷都采用自导攻击模式，所以发射鱼雷之后，“北卡罗来纳”号的攻击声纳转为被动工作模式，跟侧舷声纳阵一起跟踪监视鱼雷与敌艇动向。鱼雷与“身份不明”潜艇的噪声都非常巨大，距离又非常近，“北卡罗来纳”号没有必要减速，而且接敌之后也不能减速。

寂静的深海鼎沸起来，“鲨鱼”号攻击声纳发出的沉重拍击声，把大合唱推上高潮。

也一下拽紧了雷蒙斯的神经。

“身份不明”潜艇不但一直尾随“北卡罗来纳”号，还一直盯着“北卡罗来纳”号，随时准备发动致命反击。

使用攻击声纳意味着什么，雷蒙斯非常清楚。

只是让他搞不明白的是，“身份不明”潜艇为什么不在受到攻击的时候，立即发射鱼雷进行反击？反而花了不少时间机动到“北卡罗来纳”号右侧，才启动攻击声纳，重新测算火控数据。

难道“身份不明”潜艇遭到攻击时，没有掌握必须的攻击参数？

雷蒙斯觉得不大可能，因为如果由他指挥“身份不明”潜艇，就会在咬住“北卡罗来纳”号之后测算出火控数据，为鱼雷装定攻击参数。能够巧妙的利用特洛伊海底山峰，悄无声息的溜到“北卡罗来纳”号身后，尾随数个小时之久，对手绝非等闲之辈，肯定不会忽视如此重要的问题。

从侧面发动攻击更容易得手？

雷蒙斯也觉得不大可能，至少对MK48－7鱼雷来说，只要距离足够近，尾追攻击的命中率最高。

肯定有别的原因！

一时之间，雷蒙斯也想不出对手的意图。

计算机已经计算出鱼雷的撞击时间：三十秒。

即便“身份不明”潜艇启动攻击声纳后立即发射鱼雷，也无法在三十秒内击沉三海里外的“北卡罗来纳”号。更何况，侧舷声纳阵没有探测到“身份不明”潜艇往鱼雷发射管注水与打开发射管前盖时发出的声响。

也许“身份不明”潜艇在机动规避时已经往鱼雷发射管里注入了海水，发出的声响被周围的噪声掩盖了，可是在剧烈机动时，绝对不能打开鱼雷发射管前盖，只有在攻击前，才能打开鱼雷发射管前盖。

打开鱼雷发射管前盖费不了多大劲，也就几秒钟的事。

看着战术屏幕上的敌艇姿态数据，一个念头突然从雷蒙斯脑海中闪过。

难道“身份不明”潜艇准备绕到“北卡罗来纳”号后方，再发射鱼雷？

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是这种可能确实存在。

绝不部分较为先进的重型反潜鱼雷都有两种、甚至更多的寻的方式，常用的是主动声纳与被动声纳，苏俄制造的鱼雷还有尾流自导能力。如果“身份不明”潜艇属于中国，那么其配备的反潜鱼雷很有可能来自俄罗斯。

与主/被动声纳相比，尾流自导更加难以干扰，命中率更高。

任何舰艇，在航行的时候，都会在航线上留下一条水温、水流与磁场与周围环境有所差别的尾流。尾流的长度由舰艇的排水量、线形与速度决定，排水量越大、线形越宽、速度越快的舰艇留下的尾流就越长。排水量在万吨以上的大型战舰全速航行时，尾流的长度往往有十多公里。

虽然潜艇的尾流特征不如水面舰艇那么明显，但是也会有迹可寻。

自从苏联研制出第一种尾流自导鱼雷后，美国就在研究对抗措施。几十年下来，美国海军仍然没有找到有效对抗方法。主要是尾流的物理性质由舰艇本身的固有属性决定，很难模仿，也很难消除。

相对而言，声自导鱼雷更加容易对付。

如果“身份不明”潜艇配备的声自导反潜鱼雷不够先进，又想一击必杀，就很有可能冒险绕到“北卡罗来纳”号后面，再发射尾流自导反潜鱼雷。

因为尾流自导鱼雷是在舰艇产生的尾流中，以折线航行的方式逐步逼近目标，所以使用尾流自导鱼雷时，用不着瞄准目标，只需要对准目标的航线。鱼雷进入目标尾流之后，就会自行发起攻击。

只要在进入“北卡罗来纳”号后半球之前没有被MK48－7鱼雷击中，“身份不明”潜艇就有机会发射鱼雷。

想到这，雷蒙斯不寒而战。

“身份不明”潜艇已经在“北卡罗来纳”号右侧，虽然已经停止转向，但是“北卡罗来纳”号正以三十节的速度向北航行，很快就会把后半球暴露在“身份不明”潜艇面前，给对手创造攻击机会。

绝对不能让对手获得反击机会！

思考这些问题，雷蒙斯只花了几秒钟，随后下令右满舵，让“北卡罗来纳”号把艇首朝向“身份不明”潜艇。

虽然这么做，无法消除“北卡罗来纳”号产生的尾流，而且快速转向时，尾流特征变得更加明显，但是至少能够产生一条更为复杂的航线，延长尾流自导鱼雷的攻击距离，争取到更多对抗时间。

“鲨鱼”号上，发现“北卡罗来纳”号转向后，孟广阳立即做了报告。

周渝生露出了一丝笑容，一丝早有所料的笑容。

只是，指挥舱内，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变得更加紧张，因为“北卡罗来纳”号把艇首朝向“鲨鱼”号，能够再次发射鱼雷。

“老周……”

“再等等。”周渝生看了眼杨远帆，把目光转向了卢承丰。

“二十秒、十九、十八……”

“回去后，最想做什么？”

牧浩洋一愣，发现周渝生在问他，才说道：“要是能及时赶回去，就跟女朋友去桂林住上十天半个月。”

“成天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

牧浩洋笑了笑，显得有点腼腆。

“那你太纯洁，太落伍了。”周渝生笑着摇了摇头，把目光转向了李小明。

“我只想一口气睡上几天几夜，上床之前，弄几瓶二锅头，再来几盘卤杂碎，要是找几个哥们一起喝得不省人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算我一个，怎么样？”

“那是当然，只要能活着回去。”李小明并没当回事，因为生还的机会非常渺茫。

“……十、九、八……”卢承丰还在报数，只是声音略微有点颤抖。

“准备发射鱼雷诱饵弹。”周渝生站了起来。

杨远帆已经站在孟广阳身边，抓住了干扰弹的抛射开关。

“六、五……”

“发射！”

卢承丰刚报到“五”，周渝生就下达了发射命令，杨远帆立即拉下把柄。

“砰……砰……”两声，放置在潜艇围壳后方的两枚鱼雷干扰弹被高压空气弹了出去。

“再来，用备用干扰弹。”

杨远帆每有迟疑，立即抓住下方的把柄，再次拉了下去。

这次抛出了四枚干扰弹，分别从潜艇左右两侧的肋部弹射出去的。

“右满舵，面向‘北卡罗来纳’号。”

“撞击‘北卡罗来纳’号？”

周渝生朝杨远帆点了点头，没做解释。

“鲨鱼”号急转向的时候，在其后方，六枚鱼雷干扰弹依次开始工作，储存在弹体里的化学药剂与海水发生反应，产生了大量气泡。不到两秒钟，一道气泡幕墙就形成了，挡在了两条鱼雷与潜艇之间。

这时候，鱼雷主动声纳发出的拍击声明显弱了许多，发出的高频啸叫声也变弱了。

只是指挥舱里的官兵还没来得及高兴，鱼雷就钻过了气泡幕墙，高频啸叫声再次透过艇体传了进来。

周渝生的眉头跳了几下，朝孟广阳看了过去。

“鱼雷正在搜寻目标，没有对准我们……”孟广阳稍微停顿了一下，大声说道，“声纳拍击声，鱼雷进入攻击模式，正在逼近。”

“几条鱼雷？”

孟广阳紧紧压住耳机，过了两秒钟才说道：“还是两条，高速逼近中。”

周渝生的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朝卢承丰看去。

“正在重新计算撞击时间……三十七秒……”

因为鱼雷在钻进气泡幕墙时，丢失了目标，冲出气泡幕墙后，将沿着螺旋形航线重新搜索目标，所以再次发现“鲨鱼”号的时候，鱼雷与潜艇的距离已经拉开，撞击时间延长了三十多秒。

“‘北卡罗来纳’号在哪？”

“一点钟方向，十二链，相对速度六十八节。”

“撞击时间。”

“六十三秒。”卢承丰飞快的计算出了两艘潜艇的撞击时间。

“全速航行，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杨远帆没有迟疑，立即拿起艇内通话器的麦克风，给待在反应堆舱里的刘皓冉上尉下达了命令。

“妈的，美国佬的鱼雷确实先进。”周渝生坐下来，说道，“我们要有这么好的鱼雷，就不会这么狼狈了。”

“现在怎么办？”李小明走上去，掏出了香烟。

虽然潜艇内严禁吸烟，特别是在公共场合，但是牧浩洋没有出来制止，周渝生也没有谢绝李小明的好意。

都快完蛋了，谁还在乎那么多呢？

“再等等，”周渝生点上香烟，抽了一口后，递给了站在旁边的卢承丰，“我们又能多活半分钟，是不是？”

卢承丰大概不会抽烟，吸了一口，脸色都憋青了。

李小明也很大方，把剩下的香烟分给了其他人，牧浩洋也分到了一根。

虽然牧浩洋不抽烟，也非常反感别人抽烟，但是想到能活多久都是个问题，也就不那么在乎了。

第二十四章 勇敢面对

在鱼雷命中前几秒钟，“身份不明”潜艇施放干扰弹，没让雷蒙斯感到意外。

抛射式鱼雷干扰弹的性能确实不怎么样，如果太早发射，很难发挥作用。等到鱼雷逼近再发射，效果好得多。只是“身份不明”潜艇使用的是第二代鱼雷干扰弹，连MK46－5这类轻型反潜鱼雷都欺骗不了，更别说MK48－7重型反潜鱼雷了。如果“身份不明”潜艇有拖拽式鱼雷干扰弹，也许能骗过一条鱼雷。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雷蒙斯的预料。

虽然施放干扰弹之后，潜艇必须转向，离开原来的航线，以免被再次进入搜索阶段的鱼雷发现，但是潜艇的最佳规避方式不是转向，而是紧急下潜。原因很简单，潜艇的体量都不小，常规潜艇一般在两千吨左右、攻击核潜艇一般在五千吨以上。这么大个家伙，在密度是空气一千多倍的海水中机动规避，肯定不够灵活。转向的角速度不会太快，而紧急下潜能够往水舱里注入海水、同时调整首位水平舵，明显比转向更快，能够更加迅速的偏离原来的航线。

更让雷蒙斯震惊的是，“身份不明”潜艇转向之后，径直向“北卡罗来纳”号奔来。

对手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身份不明”潜艇想到“北卡罗来纳”号后方发射鱼雷，就应该降低转向速度，而不是冲着“北卡罗来纳”号而来。

难道“身份不明”潜艇上没有鱼雷！？

雷蒙斯觉得不可思议，“北卡罗来纳”号截获到的噪声信号足以证明，“身份不明”潜艇是一艘货真价实的攻击核潜艇，排水量在七千吨以上、艇长超过九十米、最大潜航速度甚至达到了三十五节。

这么大个家伙，会没有鱼雷吗？

肯定出了什么问题，让“身份不明”潜艇无法发射鱼雷，不然不会一再错过攻击“北卡罗来纳”号的机会。

想到这，雷蒙斯不得不相信，“身份不明”潜艇打算撞击“北卡罗来纳”号。

因为“北卡罗来纳”号的最大速度为三十四节，此时只有三十三节，而“身份不明”潜艇的速度已经达到过三十五节，两艇的距离只有一海里左右，所以转向摆脱“身份不明”潜艇的可能性非常渺茫。

雷蒙斯还得考虑由此产生的结果。

如果让“身份不明”潜艇用艇首撞击“北卡罗来纳”号艇尾，因为艇首最牢固，对方最多损失掉声纳舱与鱼雷舱，不至于立即沉没、也不会丧失航行能力。艇尾是潜艇上最脆弱的部位，所以“北卡罗来纳”号至少会丧失航行能力，如果断裂的推进轴刺穿了耐压壳，还将迅速沉没。

被撞中侧舷，后果也不堪设想。

为了降低排水量、减少建造成本，“弗吉尼亚”级没有采用“海狼”级的基本结构，而是走回老路，采用了“洛杉矶”级的大分舱布局方式。全艇由四道水密墙分为五个主要功能舱室，从前到后依次是指挥与控制舱、水兵住舱、反应堆舱、主机舱与推进舱，部分潜艇上还增设了供特种部队进出的对接舱，位于艇首的球形攻击声纳与十二具导弹垂直发射管没在耐压壳体内。

大分舱结构，极大的降低了建造成本，也有效的提高了各个舱室的利用率。

比如将鱼雷舱设在指挥舱下面，四具鱼雷发射管成对安放在潜艇肋部，至少使潜艇的长度缩短了十五米，为后面的功能舱室留出了更多空间，以便携带更多装备，或者改善水兵的居住条件。

由此产生的问题也非常突出。

最大的问题就是：“弗吉尼亚”级的储备浮力仅为排水量的百分之十三，所以任何一个主舱进水，都将沉没。

被“身份不明”潜艇从侧面撞击，“北卡罗来纳”号不沉都难。

如果无法避免撞击，就只能选择对“北卡罗来纳”号最有利的撞击点，即潜艇头部。

球形攻击声纳与导弹垂直发射管占据了“北卡罗来纳”号围壳前方三分之二的长度，成为撞击时的理想缓冲区。因为导弹垂直发射管后面是指挥舱，所以耐压壳正前方的厚度是侧面的两倍，还是半球形，能够承受更大的撞击力。

仅仅用了十秒钟，雷蒙斯就做出了战术决策。

既然无法避免，就得勇敢面对。

“北卡罗来纳”号没有逃避，而是面对挑战者，勇敢的迎了上去。

只是为了降低撞击产生的破坏效果，雷蒙斯同时让“北卡罗来纳”号开始减速，而不是继续以三十三节的速度疾驰。

问题是，潜艇没有刹车，要想停下来，只能依靠海水产生的阻力。

虽然“北卡罗来纳”号的泵喷射推进器有反转功能，即让推进器内的螺旋桨反转，产生向前的推力，但是只有在速度降到十二节以下之后，才能让螺旋桨反转。如果速度太快，推进器背压太大，反转会损坏螺旋桨。

两艘潜艇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北卡罗来纳”号减速，只让撞击时间延长了十秒。

“北卡罗来纳”号的规避战术，没能瞒过“鲨鱼”号。

听到孟广阳报告情况，周渝生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是与“北卡罗来纳”号交火后，他第二次露出笑容，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撞击时间？”

“鱼雷是二十三秒，敌艇是六十四秒。”

周渝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回头对李小明说道：“你开始说，回去后请我喝酒。三亚有一家非常不错的夜店，老板是重庆人，麻辣小龙虾非常地到，自酿的生啤也很不错，价格还非常公道。怎么样，要我带你去吗？”

“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活着回去，我请你去最好的海鲜酒楼。”

“有钱，也不见得能买来好吃的。”周渝生笑了笑，说道，“你觉得，我们这些长年在海上生活的水手，对海鲜有感觉吗？”

李小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行，你说怎样就怎样。”

“那好，记得带上现金，那地方没法刷卡。”周渝生呵呵一笑，把目光转向牧浩洋，说道，“你也半大不小了，快三十岁了吧？趁机把生米煮成熟饭。像我们这些当兵的，能被姑娘看上就很不错了，千万别错失良机。”

牧浩洋愣了一下，随即翻起了白眼。

“老周……”杨远帆提醒了一下有点心不在焉的周渝生。

周渝生看了他一眼，把目光转向了卢承丰。

“鱼雷撞击时间十二秒……十、九、八……”

“准备发射干扰弹。”周渝生没再开玩笑，对杨远帆说道，“干扰系统全部启动，再不用就没机会了！”

杨远帆点了点头，同时抓住了两只把柄。

“……五……”

“发射！”

这次，杨远帆的动作更快，周渝生嘴皮一动，话还没有出口，他就扳下了把柄。

存放在“鲨鱼”号背部与肋部三具干扰弹储存器里的十多枚干扰弹同时抛出，在潜艇屁股后面迅速形成了一道更加广阔的气泡幕墙。

“盯住‘北卡罗来纳’号，别转向。”

杨远帆一惊，似乎无法理解艇长的意思。

周渝生没做解释，只是朝杨远帆挥了挥手，让他照做。

“保持航向！”杨远帆朝掌舵的士官点了点头，“抓紧点，不要惊慌。”

能不惊慌吗？鱼雷就在后面，如果不转向，很快就会被鱼雷再次咬住。看得出来，舵手非常紧张，浑身都在发抖，两只手死死抓住方向盘。

周渝生没有理会舵手，把目光转向了孟广阳。

仔细听了一阵，孟广阳才大声说道：“高频啸叫声，鱼雷已经穿过干扰区……主动声纳拍击声，鱼雷正在搜寻目标……鱼雷逼近，我们被咬住了……”

“几条鱼雷？”

“两条，高速逼近中。”

“妈的，美国佬的鱼雷真不是吹出来的。”周渝生低声咒骂一句，朝卢承丰看了过去。

“正在计算撞击时间，三十五秒。”

“我们离‘北卡罗来纳’号还有多远？”

“三十三秒。”

周渝生突然笑了起来，不再是含蓄的微笑，显得有点夸张。

牧浩洋与李小明都不知道周渝生为什么要笑，指挥舱里的其他官兵也没有搞明白。

杨远帆最先反应过来，随即笑了起来。

“你们笑什么？”牧浩洋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就说过，老周肯定能带我们化险为夷。”杨远帆收住笑声，说道，“要不了多久，美国佬将作茧自缚。”

“应该是自尝苦果。”李小明更正了杨远帆的话。

虽然还是不大明白，但是牧浩洋从周渝生、杨远帆与李小明的脸上看了出来，危险正在离去。

“好了，准备紧急下潜。”周渝生迅速系好安全带，对杨远帆说道，“封闭舱门，锁死管道，准备迎接冲击。”

发出冲击警报后，各个舱室里的水兵立即锁死了通往其他水密舱的舱门。

潜艇上没有专业损管人员，每一个潜艇兵上艇之后都会接受半年的损管培训，掌握所在部门的损管技术。

与水面战舰相比，潜艇损管主要应付电气管道破损、内部火灾、细微漏水等方面。因为耐压壳破裂后，潜艇很难幸存，所以不存在修补艇体的问题。这种情况下，潜艇兵要么从紧急逃生舱离艇，要么留在没有破损的舱室内等待救援。

在即将到来的猛烈冲击面前，即便是排水量数千吨的潜艇，也算不了什么。

第二十五章 自食其果

“鲨鱼”号再次施放鱼雷干扰弹的时候，“北卡罗来纳”号的速度高达二十七节。

因为“鲨鱼”号一口气投出了全部干扰弹，制造出一片范围更大的气泡幕墙，又没转向规避，所以两条MK48－7鱼雷从气泡幕墙里钻出来时，正好在“鲨鱼”号后方，没被“北卡罗来纳”号的球形声纳发现。

随着鱼雷再次锁定“鲨鱼”号，“北卡罗来纳”号的球形声纳才探测到两条鱼雷。

如果此时“北卡罗来纳”号侧对着“鲨鱼”号，侧舷声纳阵就能测出鱼雷的距离，算出鱼雷撞击“鲨鱼”号的时间，发现近在咫尺的危险。可惜的是，“北卡罗来纳”号正对着“鲨鱼”号，而球形攻击声纳在被动工作时，只能测向、不能测距，也就无法知道鱼雷会在什么时候击中“鲨鱼”号。

结果就是，“北卡罗来纳”号没有调整航向，仍然迎面驶向“鲨鱼”号。

即便到这个时候，“北卡罗来纳”号也不是没有机会，雷蒙斯更没有手足无措。

“身份不明”潜艇不顾后面的鱼雷，义无返顾的冲向“北卡罗来纳”号，让雷蒙斯感到非常不安。

他首先想到，鱼雷有可能放过“身份不明”潜艇，攻击“北卡罗来纳”号。

只是这个想法出现后，立即被他否决了。

“身份不明”潜艇在“北卡罗来纳”号与鱼雷之间，三次被鱼雷锁定，因为MK48－7鱼雷有识别目标的能力，所以就算探测到了“北卡罗来纳”号，也会优先攻击更近的、而且信号特征更强烈的“身份不明”潜艇。如果在鱼雷命中之前，“身份不明”潜艇撞上了“北卡罗来纳”号，鱼雷也会首先击中“身份不明”潜艇。一艘排水量数千吨的潜艇，能够抵消掉鱼雷爆炸产生的大部分冲击力，“北卡罗来纳”号受到的冲击，肯定比不上两艘潜艇撞击产生的冲击力。

不管是哪种结果，“北卡罗来纳”号的生还概率都比“身份不明”潜艇高得多。

再说了，两艘潜艇已经近在咫尺，已经来不及规避了。

雷蒙斯仅仅是不安，没有立即把不安转化为行动。

虽然他只迟疑了十多秒，但是足以锁定“北卡罗来纳”号的命运。

“鲨鱼”号上，卢承丰仍然在报数。

“……十七、十六、十五……”

“首下二十五、尾上二十五，全速下潜！”

杨远帆已经坐到舵手的位置上，周渝生下达命令时，立即拉起方向盘，同时压下了控制首水平舵的操纵杆。

潜艇与战斗机不一样，正常航行时只使用尾舵，机动时才使用首舵。

随着首水平舵向下偏转、尾水平舵向上偏转，“鲨鱼”号的尾巴高高翘起，埋着脑袋以三十五节的速度栽入深海。

舵面稳住时，潜艇前倾了进三十度。

在艇体扰流的作用下，前倾角度还在继续增加。牧浩洋与李小明拼命抓住支撑钢管，才没有跌倒。

他们不在潜艇的战斗编制内，指挥舱里没有他们的位置。

“鲨鱼”号屁股后面，一前一后的两条MK48－7鱼雷没有立即跟着下潜，而是向上跃起之后，再沿着“鲨鱼”号的尾流追了上来。

不是MK48－7具有尾流自导能力，而是这种先进反潜鱼雷具有智能识别能力。

锁定目标后，MK48－7将优先攻击敌艇的推进系统，第一撞击点为敌艇尾部。只有在线导模式下，才能由发射艇调整撞击点，让鱼雷选择性的撞击潜艇上的关键部位，比如指挥舱与鱼雷舱。

为了确保撞击敌艇尾部，距离缩短到一海里之后，MK48－7将沿敌艇的航线航行。

这个设计，原本为了提高鱼雷的杀伤力。即便对付“台风”级这类排水量超过两万吨的巨型战略核潜艇，一条MK48－7就能使其彻底丧失航行能力，成为无法活动的靶子，再用一条鱼雷就能将其击沉。如果对付排水量在一万吨以下的攻击核潜艇，一条MK48－7就能解决问题。

此时，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后果。

MK48－7跟随“鲨鱼”号的尾流跃起后，前方出现了两个目标，即正在迅速接近的“北卡罗来纳”号与正在远去的“鲨鱼”号。

不可否认，MK48－7的弹载火控计算机确实非常先进。

因为鱼雷没有敌我识别能力，所以自导攻击时会优先选择距离更近、信号特征更明显的目标。如果换成另外一种鱼雷，哪怕是同样由美国生产的MK46，也会放过“鲨鱼”号，转为攻击“北卡罗来纳”号。雷蒙斯的信心不是凭空产生的，两条MK48－7先后三次锁定“鲨鱼”号，弹载计算机自动将“鲨鱼”号列为首要攻击目标，只要“鲨鱼”号仍然在攻击范围之内，就不会攻击其他目标。

“鲨鱼”号急速下潜，两条MK48－7放过“北卡罗来纳”号，跟着急速下潜。

“鱼雷没有转向，仍然在高速逼近。”孟广阳回头看了眼周渝生，神色很慌张，还有点失望。

周渝生锁紧眉头，开始的高兴劲不见了踪影。

“撞击时间十一秒，十……”卢承丰尽职尽责，不为所动的继续报数。

“妈的！”杨远帆大声咒骂了一句。

最后一招已经用上了，仍然不管用。眼看就要完蛋了，谁还管得了那么多呢。

“‘北卡罗来纳’号在哪？”周渝生没有放弃，因为“鲨鱼”号还有被鱼雷击中，他们还活着。

“前上方，距离不到一链。”

实在是太近了，孟广阳用不着报告其他数据。

“……七、六……”卢承丰朝周渝生看了过去，虽然声音很平静，但是他的延伸一点也不平静。

周渝生默默念叨了一句，突然大声说道：“紧急排空前首水舱，首上二十无、尾下二十五，让我们飞起！”

杨远帆没有迟疑，一巴掌拍下排空压载水舱的开关，然后双手并用，一压一拉。

“鲨鱼”号像是一头受惊的深海巨兽，在“嘎吱”声中，迅速仰起头来，由紧急下潜转为紧急上浮。

听到艇体上发出的剧烈声响，牧浩洋与李小明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

如此剧烈的机动动作，会不会把“鲨鱼”号折断？

如果没被鱼雷击中，而是艇体折断，那就太不划算了。

周渝生抬头看了一眼，说道：“不管信不信上帝、信哪个上帝，赶紧祈祷吧，希望这个大家伙能够挺住。”

此时，“鲨鱼”号上的官兵也只能向上帝、真主、佛主、太上老君祈祷。

虽然“鲨鱼”号是一台战争利器，被称为“水下战斗机”，但是潜艇绝不是战斗机，也不能与战斗机相提并论。这艘排水量七千多吨的攻击核潜艇，最大设计纵向过载仅仅只有两个G，而最差的战斗机都有七个G。剧烈机动，会造成首尾受力不均，对潜艇的纵向承力结构造成难以预料的影响，甚至严重损坏。要是龙骨折断，就算没被鱼雷击沉，“鲨鱼”号也得报废。

“鲨鱼”号上的官兵开始祈祷时，“北卡罗来纳”号上，雷蒙斯猛然醒悟了。

因为“身份不明”潜艇急速下潜，“北卡罗来纳”号没有及时调整航行姿态，所以球形主动声纳很快就失去了目标。

“北卡罗来纳”号能够探测到的，只有两条高速接近的反潜鱼雷。

虽然雷蒙斯不知道对手接下来会做什么，但是已经想到，对手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把鱼雷导向“北卡罗来纳”号。

关键是，必须把握好时间。

“身份不明”潜艇连续两次施放鱼雷干扰弹，不是为了欺骗鱼雷。也许“身份不明”潜艇的艇长早就知道，那种落后的鱼雷干扰弹根本对付不了MK48－7，最多只能为他争取到更多时间。

他需要的，正是时间：在被鱼雷击中之前，接近“北卡罗来纳”号。

只要能够及时绕过去，横在中间的“北卡罗来纳”号就成了“身份不明”潜艇对付鱼雷的理想“干扰弹”。

这么做，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只是比起被鱼雷击中，根本算不了什么。

不用细想，雷蒙斯都知道，“身份不明”潜艇到达“北卡罗来纳”号下方后，肯定会紧急上浮。

“鲨鱼”号确实这么做了，而且非常及时。

与潜艇相比，鱼雷没有压载水舱，无法获得额外浮力，只能通过改变舵面角度来调整航向，从而改变航行深度。

虽然鱼雷的速度很快，机动行比潜艇高得多，但是改变深度的能力还是比不上潜艇。

“鲨鱼”号紧急上浮时，两条MK48－7正在下潜。虽然弹载计算机迅速发出指令，调整了舵面角度，让鱼雷跟着上浮，但是仍然跟不上“鲨鱼”号，仅仅三秒钟之后，鱼雷再次丢失目标。

与前两次丢失目标不同，此次在MK48－7前面，还有一个可以攻击的目标。

MK48－7的智能控制系统没有失灵，跟丢“鲨鱼”号之后，弹载计算机启动了重新搜索程序。只是再先进的智能控制系统都比不上人脑，鱼雷不可能像人那样思考问题。因为“北卡罗来纳”号的信号特征更加明显，“鲨鱼”号又不在探测范围之内，所以两条MK－48－7迅速将“北卡罗来纳”号当成了攻击对象。

鱼雷的主动声纳导引头对准“北卡罗来纳”号时，距离还不到一百米！

巨大的潜艇就在前方，鱼雷甚至来不及选择撞击点。

最后一刻，雷蒙斯与“北卡罗来纳”号上的官兵在想什么，恐怕永远也没人知道。

“鲨鱼”号的被动声纳记录下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第一条MK48－7击中了“北卡罗来纳”号的首下部，在距离艇首大约五米处引爆，炸毁了球形攻击声纳与导弹垂直发射管。第二条鱼雷的命中点靠后一点，在“北卡罗来纳”号的鱼雷舱与鱼雷发射管之间，击穿了潜艇的耐压壳体。

因为指挥舱就在鱼雷舱上方，所以呆在指挥舱里的雷蒙斯等人没有吃多少苦头。

死亡来得非常快，他们连祈求上帝宽恕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十六章 高兴得太早

听到第二次爆炸声，周渝生才松了口气，但是没像开始那样，露出略显得意的笑容，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航行控制显示屏幕上的数据，神色中夹着一丝不安与焦虑，似乎危险还没过去。

指挥舱内，其他人都很激动，兴奋得过了头。

没用一枪一弹就干掉了“北卡罗来纳”号，能不兴奋吗？

只是噪声管制还没撤消，官兵只能用面部表情与肢体语言表达喜悦心情，用无声方式庆祝刚刚取得的胜利。

李小明变戏法般的掏出一包还没拆封的香烟，挨着给每个人发了一根。

牧浩洋没有拒绝李小明的好意，但是没有点上，只是握在手里。

从“北卡罗来纳”号启动攻击声纳、向“鲨鱼”号发射鱼雷，到两条鱼雷先后命中“北卡罗来纳”号，前后不到十分钟。

在这仅能吸完一根香烟的时间里，两艘潜艇、二百七十六名官兵、外加两名谍报人员的命运发生一百八十度大逆转。“北卡罗来纳”号自食其果，被自己发射的鱼雷击中，与一百三十四名美军官兵葬身海底。

牧浩洋没有感慨，在特种兵的战场上，生死转变来得更快。

他只是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就像大梦初醒的样子。

“老周……”

周渝生看了眼递到面前的香烟，对满脸堆笑的李小明摆了摆手，对一边擦汉，一边大口抽烟的杨远帆说道：“转到正北，保持四百五十米潜深，航速降到十二节，但是不要关闭二回路。”

“不关闭二回路？”杨远帆一愣，回头看了眼周渝生。

周渝生点了点头，没做解释。

“老周，这么做……”

“照我说的做。”周渝生拍了下杨远帆的肩膀，移到声纳控制台旁边，对还在忙碌的孟广阳说道，“都记录下来了吗？”

“全都记录下来了，非常清晰的钢板断裂声。”孟广阳把耳机递给周渝生，从计算机里调出了录制的音频信号。“你听听吧，两次爆炸的间隔时间不到三秒，从爆炸声的衰减程度来看，命中点都在‘北卡罗来纳’号首部。第二条鱼雷的命中点稍微靠后一些，肯定击中了耐压壳体。”

“现在在哪？”周渝生听了一下，就把耳机还给了孟广阳。

“还在下沉，即将超过‘北卡罗来纳’号的极限下潜深度。”孟广阳稍做停顿，又大声说道，“听到了吗？”

不用耳机，周渝生都能听到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指挥舱内，开始还兴奋得难以言语的官兵全都抬起头来，全神贯注的倾听从艇外传来的低沉声响。

牧浩洋也抬起头来，朝舱顶看去。

虽然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但是好像就在头顶上。

声音很低沉，夹杂着爆裂声，就像捏扁易拉罐时发出的声响，只是更加沉闷，爆裂声也更加响亮。

肯定是“北卡罗来纳”号的耐压壳体被海水压扁了！

从形态上看，潜艇就是一只放大了数百万倍的易拉罐。耐压壳体承受了海水产生的巨大压力，保护着里面的官兵。超过极限潜深后，耐压壳体将在相当于数十个大气压的巨大压力下变形、断裂。

现在听到的，正是“北卡罗来纳”号的耐压壳体变形断裂时发出的声响。

“‘北卡罗来纳’号沉没地点的水深是多少？”

“不会超过两千米，大概在一千八百米到一千九百米之间。”孟广阳笑了笑，说道，“足够把潜艇压得粉身碎骨了。”

周渝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还不足以毁尸灭迹。”

孟广阳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明白艇长的意思。

“继续监听，留意水面上、特别是空中的异常响动。”周渝生拍了下孟广阳的肩膀，把放在控制面板上的香烟塞到了孟广阳手上。

“老周，这下可以缓口气了吧？”李小明又凑了过来，把香烟递到了周渝生面前。

这次，周渝生没有拒绝，接过香烟点上了。

“你早就想到了？”

周渝生看了眼李小明，笑了笑，大口抽起香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知道，你肯定早就想到了。只是，”李小明打量了周渝生一番，才说道，“既然没打算放过‘北卡罗来纳’号，为什么不在交火后发射鱼雷，而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跟‘北卡罗来纳’号兜圈子？”

“这不是兜圈子，而是在为你我等人争取未来几十年的幸福生活。”

李小明不得其解的看着周渝生。主动击沉“北卡罗来纳”号与未来几十年的幸福生活有什么关系？

没等李小明问出来，孟广阳大叫了起来：“艇长，异常接触！”

周渝生的眉头跳了几下，几步跨到孟广阳身边。

声纳长已经丢掉刚刚抽了两口的香烟，使劲摁着耳机，等到显示屏上出现了噪声源的特征数值，他才说道：“空中目标，三个，高速接近中。”

“反潜巡逻机？”

孟广阳点了点头，这时候显示屏上又出现了三个波峰。“入水声，声纳浮标。”

“老杨，下达战斗警报。”周渝生回头对杨远帆说道，“保持现在的航速，二回路还要多久才能满载？”

“十五秒。”杨远帆此时才明白过来，周渝生为什么不让他关闭二回路。

虽然在不带动蒸汽涡轮机的情况下，开启二回路会使里面的冷却水迅速升温，造成回路内压力剧增，威胁到反应堆的安全，但是让二回路保持较高的水温，缩短了预热时间，动力系统才能迅速达到最大输出功率。

“艇长，拍击声，是主动声纳浮标！”

“我们被发现了？”

孟广阳没有回答，因为传来的声响已经回答了周渝生的问题。

反潜巡逻机用来搜寻藏在大海深处的潜艇的主要手段就是声纳浮标，特别是在潜艇广泛采用整体消磁技术、甚至用无磁性的钛合金制造艇体之后，主/被动声纳浮标成了反潜巡逻机唯一的可靠探测手段。

受尺寸限制，主动声纳浮标的孔径不会太大，所以工作频率一般在五十赫兹以上。

因为人类的听力范围是二十赫兹到二十千赫兹，所以能够听到主动声纳浮标工作时发出的声响。

“入水声，八点钟方向，不到三海里！”

“鱼雷？”

“没有高频扰动声，还是声纳浮标。”

“怎么回事？”李小明有点紧张。

“反潜巡逻机已经发现我们，正在确定我们的准确位置，下次投下的就是航空反潜鱼雷了。”周渝生简单解释了一番，回头对杨远帆说道，“启动二回路，最大前进挡，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航向？”

“对准特洛伊山峰。”

杨远帆愣了一下，但是没有多问。

李小明吓了一跳，赶紧问道：“为什么不向南规避？”

“我们用光了鱼雷干扰弹，如果没有遮蔽物，在空荡荡的大海深处，根本避不开反潜鱼雷。”

“跑不掉吗？”

“跟反潜巡逻机赛跑？”

“航空反潜鱼雷的射程肯定比不上重型反潜鱼雷，要是……”

“有三架反潜巡逻机，每架巡逻机上至少携带了两枚、甚至四枚反潜鱼雷，就算能够避开第一轮攻击，也躲不过第二轮攻击。”

“可是……”

“你应该感到高兴。”

李小明愣了一下，没有明白周渝生的意思。

周渝生笑了笑，说道：“也许，你不用请我吃饭了。”

这还值得高兴！？李小明瞪大了眼睛，他可不觉得自己的小命连一顿饭钱都比不上。

“艇长，鱼雷入水。”

周渝生点了点头，朝刚刚掏出秒表的卢承丰点了点头。

“鱼雷进入螺旋航道，正在搜索目标……连续拍击声，鱼雷已经发现目标……高频扰动声，鱼雷开始加速……方位一六五、航速五十五、距离三十五链。”

卢承丰看了眼航行控制台上方的速度表，说道：“撞击时间五百秒。”

“离特洛伊山峰还有多远？”

“五海里。”杨远帆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还要二十秒才能加速到三十五节，我们无法在鱼雷前面到达。”

“但是能缩短鱼雷的射程！”周渝生没有犹豫，随即说道，“前舱排空，首上十五、尾下十五，定深一百五。”

在杨远帆的控制下，“鲨鱼”号开始紧急上浮。

因为只排空了前部压载水舱，没有排空后部压载水舱，所以“鲨鱼”号的航线与水平面有一个夹角，而且正在逐步增大。

如果不加干预，“鲨鱼”号最终会头朝上垂直浮出水面。

只是，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我们能够躲过这条鱼雷，但是无法保证躲过下一条鱼雷。”周渝生叹了口气，对李小明说道，“美国佬肯定知道‘北卡罗来纳’号完蛋了，绝对不会放过我们，很快就会投下第二条反潜鱼雷。”

“这样就能躲过？”

周渝生点了点头，说道：“反潜巡逻机投下的MK46轻型反潜鱼雷以最大速度航行，射程不超过五海里。因为是尾追攻击，所以我们正好在鱼雷最大射程的边缘上。只要让鱼雷在机动过程中消耗能量，我们就能避开这条鱼雷。”

“所以紧急上浮？”

“要么紧急下潜。”周渝生笑了笑，说道，“美国佬不会连续犯错，下次肯定会在我们头顶上方，或者前方投下鱼雷。”

“这么说，我们死定了？”

“不是没有希望，只是非常渺茫。”

周渝生这么一说，李小明没再多问。

第二十七章 山穷水尽

美军反潜巡逻机确实犯了错误，错过了一举击沉“鲨鱼”号的最佳机会。

接到“北卡罗来纳”号用通信浮标发出的求援信号后，三架P－3C正在特洛伊海底山峰东面大约七十五海里处，投下第三批声纳浮标。虽然P－3C隶属于海军航空兵的战略反潜部队，由非洲战区司令部直接指挥，并不听从“罗斯福”号战斗群差遣，但是美军拥有非常完善的指挥系统，非洲战区司令部迅速介入，让三架P－3C放弃搜寻，前往“北卡罗来纳”号所在海域。

二十五分钟之后，三架P－3C到达特洛伊海底山峰附近海域。

此时，美军并不知道“北卡罗来纳”号已经与“鲨鱼”号交火，而且被自己发射的两条重型鱼雷击沉。

因为没有联系上“北卡罗来纳”号，所以P－3C到达后，首先得搞清楚海面下的情况。

投下第一批被动声纳浮标后，P－3C没有发现可疑目标。

“北卡罗来纳”号去哪了？

仅仅二十五分钟，“北卡罗来纳”号最多能够航行十四海里，而且以三十四节的速度航行时会产生非常巨大的噪声。

海面下，没有异常声响。

足以证明，“北卡罗来纳”号就在附近，而且求援电报中提到的“身份不明”潜艇也在附近。两艘潜艇都以很低的速度航行，甚至静止悬浮在海里，发出的噪声在被动声纳浮标的探测范围之外。

按照美军的反潜战术，此时反潜巡逻机将使用主动声纳浮标，帮助“北卡罗来纳”号把敌艇赶出来。

P－3C严格遵守了这个战术。

一架P－3C爬升到一千五百米的高度上、充当反潜编队的长机，一架P－3C在一百五十米高度上投下了主动声纳浮标，另外一架P－3C则在编队后方待命，准备用航空反潜鱼雷发起攻击。

没费多少功夫，主动声纳浮标就发现了一个正在向北航行的可疑目标。

因为主动声纳浮标的性能远远比不上潜艇的攻击声纳，无法对潜艇进行身份甄别，所以在发起攻击前，长机遥控主动声纳浮标，向那艘可疑潜艇发送了一组包含了身份识别代码的高频声波。

如果那艘潜艇是“北卡罗来纳”号，就会用高频声纳发出应答信号。

可惜的是，“鲨鱼”号没有美军的身份识别装置，没有发现高频声波中的识别信号，更不可能做出应答。

到这个时候，反潜巡逻机就应该发起攻击。

问题是，声波不是电磁波，以声波做为信息载体的潜用敌我识别系统肯定无法与战斗机上的敌我识别系统相提并论，不但承载的信息更少、传递距离更近、更容易受到干扰，也经常出故障。

要是“北卡罗来纳”号上的高频声纳出了故障，或者没有识别出主动声纳浮标发出的询问信号，自然无法做出应答。

怎么办？

在此期间，美军潜艇司令部也在用超长波电台向“北卡罗来纳”号发送信息，希望能够联系上这艘潜艇。

努力没有任何收获，“北卡罗来纳”号像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再三顾虑后，美军非洲战区司令部向反潜巡逻机下达了命令，投掷鱼雷，攻击那艘正在向北航行的潜艇。

只是在这道命令中，美军后方指挥官要求反潜巡逻机在完全确认了目标身份之后，才能将其击沉。

这算什么要求？

难道还有不把潜艇击沉的办法吗？

落实到行动上，反潜巡逻机只能尽量拉开鱼雷的投放距离，并且只投放一条鱼雷。

如果到目标上空投放鱼雷，而且投下多条鱼雷，不管是不是“北卡罗来纳”号，都将被鱼雷击沉。

在距离足够大的情况下，“北卡罗来纳”号肯定能避开鱼雷。

如果那艘潜艇确实是“北卡罗来纳”号，受到鱼雷攻击后就会主动上浮，或者投放通信浮标。

实际情况确实如此，鱼雷入水后不久，那艘潜艇就急加速，同时紧急上浮。

那艘潜艇真的是“北卡罗来纳”号？

三架P－3C没有再次投下鱼雷，而是在巡逻区域上空盘旋，等待“北卡罗来纳”号投放通信浮标。

它们等到的，不是“北卡罗来纳”号发出的信息，而是陡然改变的势态。

“鲨鱼”号上浮到一百五十米深度后，修正了航行姿态，以三十五节的速度向北航行了大约一海里，等到追踪而来的MK46到达相同深度后，再一头钻进深海，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二百五十米到三百五十米之间的温度跃层。

虽然MK46跟着紧急下潜，但是在经过温度跃层时，丢失了目标。

到达四百米深度后，鱼雷重新启动了搜索程序，沿着螺旋形航线搜寻攻击目标。等到鱼雷再次发现仍然在向北航行的是“鲨鱼”号时，距离已经拉开到两海里以上，而鱼雷剩下的航程只有不到三海里了。

在相对速度为二十节的情况下，鱼雷不可能在三海里之内追上两海里外，航速高达三十五节的潜艇。

航线末端，MK46上的自毁装置启动，引爆了战雷头。

爆炸声，干扰了“鲨鱼”号的被动声纳，也干扰了反潜巡逻机投下的声纳浮标。

因为“鲨鱼”号采取了必要的规避战术，即便换成“北卡罗来纳”号，也会采用同样的战术，所以直到这个时候，反潜巡逻机上的美军官兵仍然无法肯定，开始攻击的是不是“北卡罗来纳”号。

只有等到潜艇浮上水面，或者投放声纳浮标，才能确定其身份。

等了大约两分钟，鱼雷爆炸产生的干扰信号消失，主动声纳浮标再次探测到仍然以三十五节速度向北航行的可疑潜艇，而海面上没有出现通信浮标、无线电台也没有收到“北卡罗来纳”号发出的信号，反潜巡逻机上的美军官兵才开始怀疑，那艘潜艇不是“北卡罗来纳”号。

问题是，谁也无法肯定这个猜测。

反潜巡逻机上的美军官兵根本不了解海面下的情况，说不定“身份不明”潜艇已经离开这片海域，正在向北航行，“北卡罗来纳”号尾随其后，援兵到达后，开始加速追赶。为了追上“身份不明”潜艇，“北卡罗来纳”号没有浮上水面。

至于为什么没有投放通信浮标，也许有别的原因。

要是不小心击中了“北卡罗来纳”号，哪怕只是击伤，反潜巡逻机上的官兵也会被送上军事法庭。

没人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为了保险起见，长机机长命令之前负责搜索的那架P－3C加速飞往特洛伊海底山峰北面海域，负责攻击的P－3C继续追踪可疑潜艇，随即把相关情况通报给非洲战区司令部，征询下一步指示。

此时，美军非洲战区司令部也在全力分析战场势态。

“北卡罗来纳”号保持沉默，给美军指挥官的战术决策造成了非常巨大的麻烦。

在P－3C长机发出征询的时候，美军正在全力分析搜集到的战场信息。

这时候，一条之前被P－3C忽略掉的噪声信息引起了美军指挥官注意。在P－3C到达特洛伊海底山峰附近海域之前，之前投下的被动声纳浮标截获了一个噪声信号。因为信号强度过弱，所以被计算机自动过滤掉了。利用司令部的大型计算机，剔除了背景杂音之后，美军分析员立即听了出来，那不是海洋噪声，而是爆炸声，而且是两次爆炸声。根据噪声衰减程度，能够计算出爆炸发生的大概位置。

就在特洛伊海底山峰南面，离那艘可疑潜艇出现的地点不远！

这下，势态完全明朗了。

如果之前在爆炸中沉没的是“身份不明”潜艇，可疑潜艇就是“北卡罗来纳”号，也就没有理由在反潜巡逻机到达之后，继续呆在海下，更没有理由在遭到鱼雷攻击之后，不浮上海面。

因为“北卡罗来纳”号在求援电报中明确提到，遭遇了一艘敌艇，而不是两艘，所以正在逃逸的肯定是“身份不明”潜艇。

得出这个结论，美军指挥官立即向反潜巡逻机下达命令：击沉可疑潜艇。

这份命令的含义非常明确，是“击沉”，而不是迫使其浮上海面。

为了保险起见，长机机长再次发出询问，让非洲战区司令部确认下达的命令。

此时，“鲨鱼”号离特洛伊海底山峰南坡还有大约一海里。

情况并不理想，因为一架P－3C已经追了上来，而且这架P－3C上还有三条MK46反潜鱼雷。

按照攻击程序，P－3C首先投下主动声纳浮标。

再次锁定目标后，P－3C在一百五十米的高度上，依次投下了三条MK46反潜鱼雷。

鱼雷的入水声非常清楚，“鲨鱼”号离前方的特洛伊海底山峰还有一千多米。

虽然对航速高达三十五节的潜艇来说，只需要不到两分钟就能到达特洛伊山峰，然后依靠山体对声纳回波产生的干扰、以及复杂的海底地形避开鱼雷，但是在潜艇头上投下的鱼雷能用更短的时间追上潜艇。

“鲨鱼”号内，周渝生已是江郎才尽。

他尽了最大努力、美军反潜巡逻机犯下的错误、美军指挥官迟疑不决，给了“鲨鱼”号很多时间，最终还是没能逃出鱼雷的攻击范围。

就这么认命了吗？

周渝生想不出能够逃脱的办法，沉默就是他的选择。

第二十八章 九死一生

谁都不想死，军人拥有比常人更加强烈的求生欲望。

因为“鲨鱼”号高速航行时产生的噪声非常明显，所以三条MK46全都以被动声自导方式寻的。

潜艇上，只能听到鱼雷推进器发出的高频啸叫声。

安装在潜艇围壳后面与艇体尾部下面的鱼雷告警声纳的测距能力非常有限，仅能从鱼雷噪声的衰减速度，大致测算鱼雷与潜艇的距离。计算鱼雷撞击的时候，卢承丰只能给出一个大致时间。

虽然计算得并不精确，但是谁都知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见到艇长沉默不语，其他官兵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神色，牧浩洋咬了咬牙，说道：“难道不能想想办法吗？”

周渝生看了牧浩洋一样，似乎在问他：你能想出好办法？

“不管怎么样，总得做点什么。”牧浩洋没有回避，壮着胆子看着周渝生说道，“既然无法干扰鱼雷，能不能击沉鱼雷？”

“击沉鱼雷！？”杨远帆笑了起来，说道，“跟潜艇比起来，鱼雷就像一根火柴棍。”

“导弹都能拦截导弹，为什么鱼雷不能拦截鱼雷？”

“因为潜艇的鱼雷发射管都在前方，屁股上没有鱼雷发射管！”

牧浩洋愣住了，这确实是个问题。

这时候，李小明好像想到了什么，说道：“不能击沉鱼雷，也可以干扰鱼雷。”

“怎么干扰？诱饵弹用光了，其他干扰设备还没有装到‘鲨鱼’号上，我们……”

周渝生挥了下手，让杨远帆闭上嘴，然后朝李小明看去。

虽然李小明不是潜艇兵，也不是潜艇战专家，但是病急乱投医，再糟糕的办法都比没有办法好。

“制造一些噪音，掩盖潜艇发出的噪音。”

“MK46有主动声寻的能力，就算掩盖住了噪音，鱼雷也能进入主动声自导模式，照样能够发现我们。”

“那就制造一场混乱，让鱼雷发现不了我们。”

“怎么制造？”

“用我们的鱼雷。”李小明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前面就是海底山峰，鱼雷击中山峰后肯定会扬起很多沙石。”

“也会导致山体崩塌。”

“那你得在被鱼雷击沉与被岩石砸沉之间做出选择。”李小明笑了笑，说道，“如果前者无法避免，我肯定会跟龙王爷掷色子比大小。”

周渝生眼睛一亮，没再迟疑，朝杨远帆点了点头。

等杨远帆坐好，周渝生才说道：“打开一号与四号鱼雷发射管前盖，直线攻击、最高航速、触碰引爆模式。”

“一号与四号鱼雷发射管前盖打开，鱼雷已经通电，攻击参数……”

“不需要攻击参数。”周渝生看了眼夏宏宇，说道，“发射吧。”

夏宏宇没再多问，摁下了控制面板上的发射按钮。

刺耳的鸣叫声中，两条直径为五百三十三毫米，重达一千八百公斤的重型鱼雷在高压水流的作用下，从“鲨鱼”号的鱼雷发射管里蹿了出去。十五秒钟之后，两条鱼雷的航速达到五十节。

“用计算机模拟潜艇航线，”周渝生看了卢承丰一眼，然后敲了敲战术控制台。

几秒钟后，一条模拟航线图出现在了控制台的大屏幕上。卢承丰拿着触摸感应笔，在屏幕上标注潜艇的实时位置。

虽然潜艇首部的高频测距声纳仍然能够探测到特洛伊海底山峰，但是要不了多久，声纳就派不上用场了。

约莫过了半分钟，前方传来了两次低沉的爆炸声。

大概忘了打开被动声纳的衰减过滤器，孟广阳摘下耳机后，用力拍打了几下脑袋，才恢复了听觉。

“老周……”

“保持航向与航速，听我命令。”

杨远帆咬了咬牙，没有让潜艇转向。

两条重型鱼雷各有一枚二百五十公斤重的战雷头，装填了以黑索金为主要成分的特种混合猛炸药，爆炸当量相当于四百五十公斤**。只需要一条这样的鱼雷，就能击沉一艘五千吨级的驱逐舰，或者瘫痪一艘万吨级的巡洋舰，三到五条就能干掉一艘十万吨级的超级航母。

两条鱼雷在山坡上引爆，肯定抛起了很多沙石，甚至造成山体崩塌。

以三十五节的速度撞上崩塌的岩石，“鲨鱼”号肯定会粉身碎骨。即便被岩石砸中，也会伤筋动骨。

“离山体还有多远？”

“不到一千米。”

“鱼雷撞击时间？”

“大概五十秒，也许更少。”

周渝生迅速思索一番，说道：“保持现在的航速与航向，不要急着规避。为二号与三号鱼雷发射管注水，准备发射鱼雷。”

杨远帆吓了一跳，两条鱼雷造成的“轰动”效果还不够吗？

夏宏宇没有这么多问题，立即按照艇长的吩咐，为二号与三号鱼雷发射管注水。

“立即发射吗？”

“再等等，”周渝生看了夏宏宇一眼，说道，“设为线导模式，最大航速与直线航行，不要为引信解锁。”

夏宏宇点了点头，在火控面板上为鱼雷设置了攻击模式。

“反潜鱼雷有没有启动主动导引头？”

孟广阳愣了一下，才发现艇长在问他，赶紧说道：“没有，爆炸点离我们太远了，没有对鱼雷造成影响。”

“距离与时间？”

“离山坡八百米，鱼雷撞击时间大约四十秒。”

“打开鱼雷发射管前盖。”周渝生闭上眼睛，嘴里默念了一阵，才对夏宏宇说道，“发射二号与三号鱼雷。”

夏宏宇再次摁下了发射开关，两条重型鱼雷脱管而出。

“报告鱼雷距离，”周渝生朝夏宏宇看了一眼，说道，“我们的鱼雷。”

“五十……一百……两百……三百……”

夏宏宇还没有报出“四百”，周渝生大声说道：“引爆鱼雷。”

引爆鱼雷！？夏宏宇有点吃惊，不过只犹豫了一瞬间，就按照周渝生的命令，就启动了鱼雷的自毁装置。

两条鱼雷都拖着导线，所以能够由潜艇控制引爆。

爆炸声迅速袭来，比前两次更加响亮。

“首下二十五、尾上二十五，准备上浮。”

虽然这道命令中，前后两部分相互矛盾，但是杨远帆已经明白周渝生的意思，立即按照艇长的命令完成了操作。

“声纳拍击声，反潜鱼雷进入主动声自导攻击模式。”

周渝生朝孟广阳点了点头，把目光转向了卢承丰。

“撞击时间不到二十秒，离山坡还有四百米。”

因为鱼雷进入了主动声自导攻击模式，主动发出声波，所以可以通过声波的间隔时间算出鱼雷与潜艇的距离，获得准确的撞击时间。

“深度？”

“四百八十米，还在下潜……四百九、五百、五百一……”

“撞击时间十秒，距离山体二百二十米。”

周渝生没有急着下达命令，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上的模拟航线图，似乎在等待最有利的时机。

“撞击时间八秒、七、六……”

“左满舵，排空前舱，首收平、尾上二十五。”

在周渝生的指挥下，“鲨鱼”号迅速向左侧倾斜，同时以飞快的速度上浮。

因为深海里漆黑一片，所以就算潜艇长着眼睛，也什么都看不到。如果能够看到，就能发现，“鲨鱼”号钻进了由前两条鱼雷炸起的“沙石幕墙”之中，而在“鲨鱼”号后方大约五十米处，两条MK46反潜鱼雷仍然在“沙石幕墙”外面。

“沙石幕墙”挡住了MK46发出的声波。

在鱼雷眼里，潜艇突然消失了。

按照MK46的攻击程序，目标消失之后，将进入搜索模式，以被动工作的方式搜寻攻击对象。

鱼雷也没有刹车，紧跟着进入“沙石幕墙”。

受到悬浮在海里的沙石影响，鱼雷被动声纳的探测能力大大降低，即便能够探测到潜艇的噪音，也很难锁定。原因很简单，噪音在沙石间反射与散射，不是沿着直线传播。这就好比一个人站在一间由许多面镜子拼起来的多边形房间内，其他人很难从镜子产生的虚像中辨认出真像。

只是，这么做并非绝对保险。

航向转过六十度之后，周渝生下令停车，让潜艇靠惯性航行，然后再次调整航向，让潜艇慢慢靠上特洛伊海底山峰南坡。

杨远帆的担心变成了事实，“鲨鱼”号还没停下来，不断有岩石砸在潜艇上。

万幸的是，砸中“鲨鱼”号的岩石都不是很大，而且海水有浮力，岩石下坠的速度也不是很快，产生的冲击力并不大。因为“鲨鱼”号采用了双层壳体，在耐压壳外面还有一层非耐压壳，所以砸落的岩石没有对潜艇的构成致命威胁。

约莫半分钟后，潜艇猛的震动了一下，撞上了特洛伊山峰。

指挥舱顶部的一根管道断裂，白色的水蒸气喷了出来。站在附近的一名水兵立即扶着支撑钢管爬上去，锁住了管道前端的阀门。

“各舱汇报情况。”周渝生拿起话筒，朝夏宏宇挥了挥手，让他关掉闪烁的损管报警灯。

“鱼雷舱正常，没有进水。”

“水兵舱正常，没有进水。”

“反应堆舱正常，没有进水。”

“主机舱正常，没有进水。”

“推进舱破损……”

周渝生一惊，立即朝杨远帆看了过去。副艇长二话没说，立即起身去了推进舱。

“注意首尾平衡，后压载舱等量排水。”

卢承丰坐到驾驶座位上，开始让尾部压载水舱排水。

这时候，后方传来两次爆炸声，肯定是那两条鱼雷击中了山峰、或者是航程用尽启动了自毁装置。

只是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心情理会外面的威胁。

如果无法堵住推进舱的破损处，就算“鲨鱼”号不会沉没，也会因为丧失动力，不得不浮上水面。

第二十九章 最后的疯狂

接到杨远帆的电话，周渝生立即赶了过去。牧浩洋与李小明留下来也无事可做，跟周渝生去了推进舱。

“怎么回事？”电话里说不清楚，不然杨远帆也不会把周渝生叫过去。

“漏点在二号辅机舱下面，”杨远帆已经脱掉潜水衣，身上裹了两条毛毯，仍然冷得直哆嗦，嘴唇都变青了，“我下去看了，撞击造成的破坏，外壳已经变形，破损处大约有三十公分长、五公分宽，向内部凸起。肯定撞到了突出的岩石上，幸亏速度不快，不然我们已经玩完了。”

“能堵上吗？”

“在这里不行。”杨远帆打了个喷嚏，顺手抹掉鼻涕，说道，“水温很低，最多只能在下面呆五分钟。破损处在电动机的减震筏下面，伸手刚好能够到，把钢板塞进去后就没有作业空间了。”

周渝生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杨远帆的意思。

“要修补的话，最好浮上去。不用浮上海面，到潜望镜深度，先把电动机拆掉，再设法堵住漏洞。”杨远帆叹了口气，说道，“即便如此，工作量也非常大。轮番作业的话，至少需要十个小时。”

“现在还不能浮上去。”

“那怎么办？”

“把舱门关上。”周渝生长出口气，说道，“切断二号辅助电机，重新检查主推进器。你到反应堆舱看看，一定要保证反应堆正常工作。”

“只有一台电机，电力根本不够。”杨远帆朝身后的水兵点了点头，让他锁上通往二号辅机舱的水密门。

“那就尽量减少耗电量，把不必要的设备都关掉。”

杨远帆叹了口气，说道：“也只能这样了。”

“快去吧，我回指挥舱，有结果了马上过来。”

牧浩洋与李小明一句话都没搭上，又跟着周渝生返回指挥舱。

“一台辅助电机这么重要吗？”

周渝生回头看了眼李小明，说道：“潜艇上有三台电机，其中两台是辅助电机、一台是备用电机。辅助电机由主机直接驱动，为用电设备提供电能。备用电机由蓄电池供电，驱动姿态推进器。一台辅助电机只能满足潜艇正常用电量的百分之七十，所以必须关掉一些次要耗电设备。”

“潜艇的航速不会受到影响吧？”

“现在还不会，只是以后会不会，我也无法保证。”

李小明愣了一下，没有明白周渝生的意思。

“正常航行时，用电最多的不是电子设备，而是反应堆与主推进器的冷却系统，大约消耗掉百分之六十的电能。虽然一台辅助电机就能满足需求，但是电机不是主机，长期满负荷运转很容易出故障。”周渝生叹了口气，说道，“‘鲨鱼’号的海式还没完成，很多系统都不稳定。年初在南海训练，辅助电机就出了问题。那里离基地近，两天后就回去了，还没什么大问题。现在离最近的海军基地都有数千海里，还不一定能沿最短航线返航。要是一号辅助电机在路上出了问题，麻烦就大了。”

“是不是航速越快，冷却系统消耗的电能就越多？”

周渝生点了点头，说道：“航速超过十二节，就得对主机进行强制冷却，不然要不了几个小时，主机就会烧毁。”

“那只能把航速控制在十二节以下。”

周渝生看了李小明一眼，说道：“你说过，美国佬不会善罢甘休。以这个速度，我们不可能赶在美军封锁马六甲海峡与巽他海峡之前回到南海。再次遭遇美军潜艇，我们连拼命的本钱都没有。”

李小明也叹了口气，因为他想到的也是这个问题。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活着，希望也没有破灭。”

回到指挥舱，周渝生找到其他几名军官询问了情况。

撞击导致推进舱下方的二号辅机舱破裂，而这里正好是两层壳体隔距最短的地方。为了安全起见，周渝生让其他军官检查了别的舱室。因为潜航时两层壳体之间充满了海水，有效分散了冲击力，所以没有在耐压壳体上发现第二处破损点。至于外面的非耐压壳体是个什么样子，恐怕就不堪入目了。

“我们不是直接撞上去的，而是斜着撞上去的。”卢承丰左手展开，右手捏成拳头，比划出潜艇撞上山坡时的场景。“撞击的时候，潜艇还在向前运动，右舷与山体摩擦，肯定擦掉了很多消声瓦，说不定外壳也有损伤。”

卢承丰的分析没有错，二号辅机舱的破损口足已经说明了这个问题。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不太安静？”

“现在还好，艇体挨着山体，噪音不会发散出去。只是离开山体后，必须考虑右舷消声瓦损坏后造成的影响。”

周渝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少了一台辅助电机，我们也跑不快。”

“有可能的话，最好赶紧离开这里。”卢承丰看了周渝生一眼，说道，“反潜巡逻机肯定听到了爆炸声，没有看到浮上海面的残骸，美军很快就会重新搜索这片海域，再次投下反潜鱼雷。”

周渝生笑了笑，把目光转向了仍然坐在声纳控制台前面的孟广阳。

“反潜巡逻机还在附近，已经投下了被动声纳浮标。”

“你也听到了，我们现在走不了。”周渝生把目光转了回来，对卢承丰说道，“不过反潜巡逻机耗不起，再过几个小时就得返航。你去规划一条前往巽他海峡的最短航线，等反潜巡逻机飞走，我们就起航。”

“还是去巽他海峡？”

周渝生点了点头，看了眼牧浩洋与李小明，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尽快把他们送回去。”

卢承丰没有多问，转身去了海图桌旁。

“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周渝生回头对李小明说道，“虽然情况不太理想，但是我会想办法尽快送你们回去。”

“老周……”

“不用感谢我，记得请我挫一顿就行了。”

李小明笑着摇了摇头，周渝生竟然还记着吃饭的事。

“艇长……”

听到孟广阳的叫声，周渝生立即回过头去。

“主动声纳……反潜巡逻机投下了主动声纳浮标，正在搜索山峰南坡。”

“拉警报，让大家进入战斗岗位。”周渝生坐到艇长位置上，说道，“做好撞击准备，然后开始祈祷吧。”

周渝生没有开玩笑，坐沉的潜艇遭到攻击，只能向神明祈祷。

听到爆炸声后，三架P－3C没有离开，而是在爆炸点上空盘旋。虽然爆炸点在特洛伊海底山峰附近，被击沉的潜艇很快就会落到山坡上，听不到艇体被海水压碎发出的声响，但是潜艇里有不少轻质物品，很快就能看到浮上海面的残骸。

P－3C的飞行员没有看到浮上来的残骸，也没有听到海面下的异常响动。

“身份不明”潜艇肯定没被击沉，至少没有彻底完蛋，现在就躺在特洛伊海底山峰南坡的某个地方。

这时候，P－3C投下了主动声纳浮标。

可惜的是，反潜巡逻机上没有数字海底地形图。巡逻机上的空间非常有限，装不了太多设备与器材。

“鲨鱼”号坐沉的时候，周围全是爆炸扬起来的沙石。

等到P－3C绕回来，投下主动声纳浮标的时候，扬起的沙石已经沉淀下来，几乎掩埋了“鲨鱼”号。

虽然沙石的声学反射特征与潜艇截然不同，即便潜艇表面敷设了消声瓦，主动声纳也能把潜艇从周围的泥沙中分辨出来，但是当潜艇埋藏在泥沙下面的时候，主动声纳就很难发挥作用了。

出现在P－3C声纳显示屏上的，只有铺满海底的沙石，没有“身份不明”潜艇。

只是，美军飞行员知道，“身份不明”潜艇就在那里。

此时，三架P－3C已经飞行了十三个小时。虽然在轻载时，P－3C的最大巡逻时间长达十六个小时，但是为了尽快到达目标海域，P－3C以最大速度飞行了六个小时，而且计划在返航的时候进行空中加油。

剩下的燃油，仅够飞行两个小时了。

前往与加油机空域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还得留下半个小时的加油时间，所以P－3C必须立即返航。

搜寻无果之后，P－3C长机的机长做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投下所有反潜鱼雷。

带着笨重的反潜鱼雷返航会消耗更多燃油，而且返航之后，最快也要一天之后才能返回这片海域，那时候“身份不明”潜艇早就溜走了。虽然反潜鱼雷价格不菲，但是比起放走干掉了“北卡罗来纳”号的敌人，这点代价算不了什么。

即便是碰运气，也得尝试一下。

两架P－3C为反潜鱼雷设定好攻击航线之后，并排把飞行高度降低到一百五十米，各自依次投下了四条MK46。

攻击区域，正是“身份不明”潜艇从声纳上消失的地点。

八条反潜鱼雷，只要有一条碰巧击命中，就能让“身份不明”潜艇永远留在那里。

因为油料报警灯已经亮起，所以投下反潜鱼雷后，三架P－3C就返航了，没有留下来观察攻击结果。

没什么好担心的，后面还有一架RC－135与一架EC－135。

只要“身份不明”潜艇被鱼雷击中，侦察机与电子战机的飞行员就能看到浮上海面的残骸。

海面下，“鲨鱼”号的处境就没有这么悠然自得了。

听到鱼雷发出的高频啸叫声，官兵的毛发都竖了起来，牧浩洋与李小明更是面面相觑。

美国佬真是不离不弃，不把“鲨鱼”号干掉，绝不善罢甘休。

第三十章 虎口逃生

爆炸声此起彼伏，“鲨鱼”号跟着节奏抖动起来。

每听到一次沉闷的爆炸声，指挥舱里的官兵都会松口气，因为这意味着没被击中。要是鱼雷击中了潜艇，爆炸声会更加刺耳，烈焰会瞬间吞没被击中的舱室，然后海水将排山倒海般的涌进来。

每一次爆炸，也意味着对“鲨鱼”号受到的威胁少了一分。

相继发生八次爆炸后，海里才安静下来。

大部分鱼雷的爆炸点离“鲨鱼”号都很远，没有对“鲨鱼”号构成威胁，只有一条鱼雷在“鲨鱼”号舯部下方大约五十米处爆炸。虽然轻型鱼雷的装药量非常有限，威力远远比不上重型鱼雷，但是海水不可压缩，能无损耗的传递冲击波。巨大的冲击力，把“鲨鱼”号抛起了好几米。如果不是贴着山坡，大部分能量通过艇体传递给了山体，加上山坡的坡度比较陡，艇体与山体摩擦减缓了下沉速度，不然这次爆炸就能重创“鲨鱼”号，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潜艇稳住后，各舱室的军官与士官长汇报了情况。

耐压壳体没有破损，只是在下滑的时候，右舷的三块被动声纳阵严重损毁，丧失了工作能力。

对“鲨鱼”号来说，这等于彻底丧失了对右侧海域的被动探测能力。

只是这个损失没有伤到筋骨，不至于让潜艇沉到海底。

周渝生下令取消战斗警报，让官兵再次检查舱室与设备时，杨远帆满头大汗的来到指挥舱，头上还肿了一块。

“这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撞的，没什么大碍。”杨远帆三下五除二的脱下防辐射服，说道，“二回路的水压比正常值低了百分之三十，肯定是管道破裂了。我进去检查过，没有找到破损处。补水之后，压力有所回升。最好不要启动二回路，水压上升，很有可能导致破损的管道断裂，后果难以设想。”

周渝生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杨远帆的意思。

虽然在中国海军，核潜艇艇长一般来自航海部门，大多当了几年的航海长，但是成为艇长之前，得去海军学院深造三年，主修课程中最重要的就是核反应堆工程学。周渝生的这门课程得了满分，不然成不了第一艘095的艇长。

因为二回路不经过堆芯，所以泄露不会导致严重的放射性污染。

问题是，如果泄漏的冷却水留在反应堆里，随着温度升靠，压力将急剧增加，最终会炸裂反应堆。就算堆芯没有爆炸，放射性高温冷却水也能在瞬间杀死反应堆舱里的官兵，在几个小时内让潜艇上的所有官兵完蛋。

“一回路没事？”

“没事，压力正常。”

“那我们只能以安静巡航速度航行。”

杨远帆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不好的，跑快了容易被美军发现。再说了，二号辅助电机完蛋后，我们也跑不快。”

“启动应急方案，多排几个人轮流在反应堆舱值守，发生异常情况立即报告。”

杨远帆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二十四名官兵，两人一组，只在里面呆两小时。”

二回路的冷却水将流入主机，驱动主机运转。虽然冷却水的放射性很微弱，但是泄漏后在反应堆中富积，会使冷却水的放射性增强。按照应急方案，水兵在反应堆舱的连续工作时间不得超过两小时。

“再去检查一遍，没有别的问题，四个小时后起航。”

“不早点？”

“没这个必要。”周渝生笑了笑，说道，“要是美军有多余的反潜巡逻机，早就飞到我们头顶上了。那几架P－3C回去后，一天之内不会回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离开这里。彻底检查一遍，免得路上出事。”

杨远帆点了点头，说道：“行，我先去吃点东西，饿坏了。”

“给我带份盒饭。”

“想吃什么？”

“能填饱肚皮就行。”

杨远帆没再多问，去了军官餐厅。

“怎么，你们不去吃饭？”周渝生看了眼牧浩洋与李小明。“放心吧，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搞清楚潜艇的状态，我们就离开这里。”

“那行，我们先去吃饭。”

“累了的话，去我的住舱睡上一觉，醒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李小明笑了笑，叫上牧浩洋去了餐厅。

周渝生没有离开，找到正在处理侧舷被动声纳控制系统的孟广阳，让他放出了接收超长波无线电信号的拖拽天线。

此时，海军司令战苍鹰上将、南海舰队司令黎红兵中将、潜艇兵司令敖广平中将、南海舰队潜艇大队指挥官刘仁辉少将、总参情报二部部长李国强正通过保密通信线路与第十四支赴亚丁湾护航舰队指挥官江洪涛大校、第十五支赴亚丁湾护航舰队指挥官甄志强上校、海军陆战队两栖特种部队第一大队大队长曹安国少校进行电话会议。

数个小时前，情报二部收到了“鲨鱼”号发出的电文。

可惜的是，电文只收到一小部分，随即受到干扰。

“根据收到的部分电文，‘420’号正在向东航行，发现了美军的战略侦察机，并且怀疑遭到美军潜艇追击。”李国强猛吸一口香烟，把烟屁股丢到烟灰缸里，拿起茶杯往里面倒了点水。“后面受到干扰，信号非常杂乱，技术人员正在努力恢复原始信息。可以肯定，如果不是非常紧急、发送的信息至关重要，‘420’不会在摆脱美军之前，冒着被美军发现的危险发送电文。”

“问题是，我们根本联系不上‘420’。”刘仁辉少将叹了口气，说道，“超长波电台一直在工作，我们还调用了两颗无线电侦察卫星，对准事发海域。要是‘420’收到了我们发出的询问信号，就会浮上海面，或者再次投放通信浮标。”

“如果‘420’号遭到美军潜艇攻击，哪怕被美军潜艇盯上，就不会浮上水面，也不会再次投放通信浮标。”敖广平长出口气，摇了摇头，说道，“美军出动数架反潜巡逻机，重点搜索‘420’号投放通信浮标以东海域，表明美军已经发现了‘420’号，知道‘420’号在向东航行。”

“同时对抗美军潜艇与反潜巡逻机，‘420’号的希望非常渺茫。”黎红兵看了眼一言不发的战苍鹰，说道，“只是在此之前，美军潜艇在‘罗斯福’号航母战斗群附近，离‘420’号所在海域较远。如果能在美军潜艇到达前离开，‘420’号还有些希望。在美军战略侦察机到达之后投放通信浮标，也许‘420’号想以此把美军引到错误的方向上去，然后南下摆脱美军。”

“这种可能性并不大。”李国强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我不是潜艇战专家，但是投放通信浮标之前，‘420’号没有暴露，有很多时间调整航向。美军一开始就找准了方向，表明对局势有所把握，甚至猜到了真像，知道我们会用潜艇接走特战队员。此事关系重大，如果我是美军指挥官，就会调动一切资源，封锁‘420’号回家的必经之路，在马六甲海峡、巽他海峡与龙目海峡部署重兵。‘420’号要想赶在美军前面通过，只能向东航行，而且是以较快的速度向东航行。”

“果真如此，‘420’号为什么要投放通信浮标？”敖广平问了一句。

“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而且在投放通信浮标之前，‘420’号已经受到威胁。”李国强又点上了一根烟，说道，“虽然我们都不想承认、也不想提到最坏的结果，但是我们必须有所考虑。如果‘420’号受到威胁，很难逃出美军布下的天罗地网，就会在此之前把获得的情报发出来。这么做，会让‘420’号成为众矢之的，甚至会让一百多名官兵葬身大海，但是把信息发出来后，他们的牺牲就不是毫无意义。可惜的是，美军也知道‘420’号获得了至关重要的情报。”

“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什么都没得到，反而让‘420’号陷入险境！”

李国强叹了口气，没跟刘仁辉较嘴。

“首要工作是找到‘420’号。”战苍鹰敲了敲桌子，看了眼发火的刘仁辉，说道，“虽然没能与‘420’号联系上，但是美军的行动已经告诉我们，‘420’号还在。如果像老李说的那样，出现了最坏的结果，我们做什么都没用，所以只能考虑最好的结果，并且针对可能出现的情况制订预案。老李，你觉得呢？”

李国强点了点头，说道：“电台要一直工作，二部会全力配合。”

“各位，还有要说的吗？”

战苍鹰都说了，谁还有意见？

“那好，南海舰队尽快拿出可行性方案，通过超长波无线电台发送给‘420’号。第十四护航舰队适当减慢航速，在南海多留一段时间。第十五护航舰队继续在亚丁湾活动，密切监视美军的一举一动。”战苍鹰又把目光转向了李国强，说道，“二部最好派几名同志去巴基斯坦，如果‘420’号没被击沉，也可能受到重创，或者暴露了身份。把人接回来，其他的都好说。”

“我亲自过去，等下就出发。”李国强说得非常干脆。

战苍鹰点了点头，说道：“就这样吧，有进展了，再召开电话会议。‘420’号是095的首艇，这次行动事关重大，希望各位尽职尽责，用最大的努力把‘420’号、以及一百多名官兵接回来。”

会议到此结束。

因为潜艇司令部早就针对作战行动中可能出现的情况做了预案，所以半个小时后，超长波电台开始发送新的信息。

第三十一章 返航

牧浩洋一觉醒来的时候，“鲨鱼”号已经离开特洛伊海底山峰。

“潜艇起航了？”

庞跃龙点了点头，把水杯递给了牧浩洋。

因为艇长住舱只有一张床，所以牧浩洋没去跟李小明打挤，而是回来霸占了庞跃龙的水兵铺。

“想吃点东西吗？”

牧浩洋摇了摇头，睡觉前，他吃了一大盘炒饭。“什么时候了？”

“北京时间十八点整。”庞跃龙看了眼手表，说道，“潜艇已经航行了四个小时，要不要过去看看？”

“等下再说。兄弟们怎么样？”

“还好，大家都活着。”庞跃龙笑了笑，说道，“受到攻击的时候，我们都以为这下肯定完蛋了。还活着，挺好的。”

“没事就好，你看着点，别惹麻烦，我去前面看看。”

“去吧，有消息的话，记得过来告诉我们。”

牧浩洋点了点头，拿起搭在床沿上的外套，去了指挥舱。

李小明与周渝生站在海图桌旁，卢承丰在一旁解释，两人正在低声讨论。

“睡醒了？”李小明朝牧浩洋招了招手，“怎么样，睡得还好吧？”

“还不错，没有晕船。”

李小明笑了笑，说道：“再过两天，我们就到家了。”

牧浩洋愣了一下，扫了眼桌上的海图，说道：“潜艇在向北航行？”

李小明点了点头，朝周渝生看了一眼。

“四个小时前，收到海军司令部发来的消息，让我们前往巴基斯坦近海，在那里与前来接应的船只会合。”

“不进港？”

周渝生摇了摇头，说道：“美军很快就会知道，‘北卡罗来纳’号完蛋了，然后会严密监视印度洋沿岸的所有港口，特别是巴基斯坦的港口。如果我们出现在卡拉奇或者瓜达尔，美军就能断定是我们干掉了‘北卡罗来纳’号。除非打算永远留在巴基斯坦，不然你们就得在外海离艇。”

“潜艇怎么办？”

“我们会从别的航线返航。”周渝生叹了口气，说道，“航线还没确定，我们没与海军司令部联系，只能根据实际情况，自行决定返航路线。”

牧浩洋锁紧眉头，觉得危险还没过去。

“放心吧，美国佬肯定想不到我们会转向北上，而且这几个小时里，没有遇到美军的反潜巡逻机与反潜舰艇。”

“打算怎么回去？”

“我们正在讨论这个问题。”周渝生笑了笑，说道，“不管怎么样，美国佬不会轻易放过我们，马六甲海峡、巽他海峡与龙目海峡都不够安全。海军司令部发来的消息中提到，美军的‘华盛顿’号航母战斗群已经离开日本，没有返回圣迭戈，而是一路南下，预计三天之后就将进入南海。以我们的航速，最快只能在一周后到达东印度洋。如果‘华盛顿’号进入印度洋，别说通过那几道海峡，靠近都很困难。”

“会被美军发现？”

周渝生点了点头，说道：“外壳受损严重，右舷有三分之二的消声瓦剥落，三块被动声纳基阵也完全损毁，流体结构遭到严重破坏。没有撞穿内壳，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要想悄无声息的通过美军封锁海域，几乎不可能。”

“这么说，只能绕道返航了。”

“有两条航线，一是前往南印度洋，然后向东航行，从南面绕过澳大利亚，再从西南太平洋北上，最后从巴士海峡或者巴林塘海峡进入南海。”周渝生指了下海图上那条红色的航线，又说道，“前半段航程没什么问题，南印度洋与南太平洋在西风带上，风急浪高，任何反潜飞机与反潜战舰都无法正常作业，而美军很少在这边部署攻击核潜艇。关键是后面半段航程，特别是进入西太平洋、到达菲律宾群岛北部海域之前，很有可能遇到在这边活动的美军舰队，甚至会遭遇日本的反潜力量。”

“还有一条航线呢？”

“也是南下，经好望角进入南大西洋，再绕过合恩角，进入东南太平洋，再径直返回西太平洋。”

牧浩洋看到，海图上的蓝色线条就是这条航线。

“可惜的是，我们仍然得通过这片危险海域。”周渝生在海图上敲了敲，说道，“如果没有掩护，以我们现在的状态，根本过不了这道鬼门关。要是与美军舰艇遭遇，我们做再多的努力也是白费。”

“关键是，如何掩护？”李小明问了一句。

“有舰队最好，美国佬再猖獗，也不敢拿我们的舰队开刀。”周渝生笑了笑，说道，“如果没有舰队，最好有一艘速度不算太快的商船。只要靠得足够近，商船发出的噪声就能掩盖潜艇的噪声。”

李小明思索一阵，说道：“先把航线定下来，掩护的事情我来搞定。”

“你能搞定？”

“那是当然，怎么说我也是处长级情报官员。再说了，‘鲨鱼’号这么金贵，就算损伤严重，修修补补还能用，是不是？”

周渝生翻了下白眼，说道：“修好了，比新的还好。问题是，就算把航线定下来，潜艇的航速无法保持恒定，也就无法确定会合时间。”

“这个简单，多安排几艘商船就是了。”

周渝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行，也只能这么办了。既然有掩护，就没有理由舍近求远。把你们送走后，我们从澳大利亚南面绕过去。”

“在哪会合？”

周渝生盯着海图看了一阵，才说道：“密克罗尼西亚西北，帕劳群岛北面，以东经一百三十度、北纬十度为中心，半径一百海里的海域。有三条国际航线从这里经过，过往船只肯定不少。”

“什么时候能到？”

“大概十七天，”周渝生又仔细计算了一遍，说道，“考虑到洋流造成的影响，大概有正负二十四小时的误差。”

李小明记了下来，说道：“从十六天后开始，每天都有四艘由我们控制的慢速散装货轮从这里经过，你们找机会跟上去，没问题吧？”

“用不了这么多，一天一艘就行，到时候把货轮航向、航速与到达时间发给我们。”

“没问题，回去后，我就替你安排。”

“最好是悬挂其他国家国旗的货轮。”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处理。”李小明笑了笑，说道，“还有别的问题吗？”

“还有一件事。”

“什么？”

“记得请我吃饭。”

李小明一愣，笑着说道：“你觉得我会赖账？”

“那可说不准。”周渝生打量了李小明一番，说道，“干你们这行的，上岸后肯定会更姓改名，甚至会改头换面。下次碰见，恐怕都认不出来了。”

“没那么夸张，我肯定在整容之前请你吃饭。”

“跟你开玩笑的。”周渝生笑了笑，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一道去阎王殿的大门外溜了一圈，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今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事，需要找你帮忙，你可别说不认识我。”

“老周，我可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今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就是了。”李小明在海图上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拨通之后是盲音，响五次之后你就留言，我会尽快跟你联系。”

“这么复杂？”

“没办法，保密需要。”

周渝生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老周，有件事情，我一直搞不明白。”李小明转移了话题。

“什么？”

“上次跟你提起过，与‘北卡罗来纳’号有关。”

周渝生皱起眉头，说道：“你是说，我为什么不在可以反击的时候，用鱼雷干掉‘北卡罗来纳’号？”

李小明点了点头，表示就是这个问题。

“要是没有搭上你这件事，我就这么干了。”周渝生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冒险，更不想把主动权让给一艘更加先进的潜艇。只是交战海域的水深不到两千米，你是搞情报的，应该知道那点深度，根本难不住美国佬。”

“你是说，美国佬会打捞‘北卡罗来纳’号？”

周渝生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打捞工作很有难度，也不一定能够成功，但是美军肯定会用深潜器搜寻‘北卡罗来纳’号的残骸。要是让美军找到了鱼雷的碎片，就能知道是哪个国家的潜艇击沉了‘北卡罗来纳’号。哪怕这种可能性非常渺茫，可是后果太严重了，我们承担不起。”

“你觉得，美国佬会为此向我国宣战？”

周渝生笑了笑，他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老周，你想多了。要是美国佬打算向我国宣战，根本不需要理由。没有这个胆量，给它再多的理由也不敢。”李小明笑了笑，说道，“不过，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美国佬不向我国宣战，不等于会放过我们。”

“什么意思？”

“要不了多久，美国佬就能知道是谁干掉了‘北卡罗来纳’号。虽然美国佬不会把这艘潜艇上的一百多名官兵全都当成报复对象，但是我敢打赌，到时候你、我、以及其他主要军官都会出现在CIA的‘死亡名单’上。”李小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没什么，反正孤家寡人，每隔三五年就会换个身份。CIA要想逮到我，还没有那么容易。你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美国佬睚眦必报，倒了一栋楼、死了一千多人，就把两个国家、五千多万人打回了石器时代。找不到我，肯定会把怒火撒到你们身上。”

“你在吓我吗？”

“你觉得呢？”

周渝生愣了一下，眼睛瞪圆了，说道：“怕个毛，老子能干掉‘北卡罗来纳’号，还怕了不成？”

“在海里，你是龙王爷，可是上了岸……”

“上了岸又怎么样？”

李小明笑了笑，说道：“也没什么，上面肯定对你们有特殊安排，大不了跟我去鸟都飞不到的地方住几年。”

“我不去，老子不当缩头乌龟。”

见到周渝生来了火，李小明笑着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牧浩洋在一旁看热闹，他到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他是特种兵，不是那些连枪都摸不到的潜艇兵。

第三十二章 大梦初醒

两天后，牧浩洋等二十四名特种兵与两名间谍离开“鲨鱼”号，在夜幕下浮上海面，登上了前来接应的渔船。

“一切顺利的话，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就将到达海南。”李小明连潜水服都没脱下，就掏出了香烟。“到时候，派飞机送你们去‘蚌埠’号，那边已经做好安排。一周之后，你就能带着女朋友去桂林了。”

“希望如此吧。”

“要不要我派几个人盯着你。”

“干嘛？”牧浩洋看了李小明一眼。

“保护你的安全，防范于未然嘛。”

“得了，你的好意我谢了，我用不着别人保护。”

“我知道，你是特种兵，还非常出色，像我这样的特工，五个都对付不了。”李小明笑了笑，说道，“如果CIA要对付你，肯定不会明着来。好比我要对付你，就不会跟你玩刀弄枪，更不会跟你贴身肉搏，会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候下手。当然，像你这种人，睡觉的时候都睁着眼睛，随时保持警惕。没办法对付你，我会对你身边的人下手，让你失去理智，让你乖乖就范。”

“你敢……”

“我只是打个比喻，又不是说真的。”李小明翻了下白眼，说道，“跟你说真的，回去后低调点，别惹人瞩目。CIA肯定不会放过击沉‘北卡罗来纳’号的凶手。虽然这件事与我们没有多大关系，倒霉的是周渝生他们，但是我们袭击了‘三叉戟’号，还逮住了林奇，CIA不会让我们有好日子过。”

“要倒霉，你也在我前面。”

“那是当然，可是CIA肯定更容易找到你，是不是？”

牧浩洋愣了一下，觉得这还真是个问题。

李小明呵呵一笑，说道：“看你紧张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我当然不怕，可是……”

“明白，你是担心你的家人，担心你的女朋友。”李小明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吧，最近这几个月应该没事。就算CIA很快查到我们头上来，也不会在风声正紧的时候下手，将等到我们放松警惕之后，再拿你开刀。”

“又是我？”

“放开点，高高兴兴去桂林，轻轻松松玩几天。”李小明拍了拍牧浩洋的肩膀，“记住老周的话，趁早把生米煮成熟饭。看得上你这种当兵的女孩并不多，愿意跟你过一辈子的更是凤毛麟角。遇到合适的，就不要放过。”

“我很差劲吗？”

李小明打量了牧浩洋一番，说道：“不算太差劲，不过也没多少吸引力。对那些九零后来说，你这样的黑面壮汉早就过时了。”

牧浩洋翻了下白眼，说道：“我找的又不是九零后。”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听我的没错。”

“你是过来人？”

李小明打了个呵欠，说道：“不说了，我去睡一觉，船靠岸的时候来叫我。”

“那个家伙怎么办？”

“谁？”

“你想干掉的那个家伙。”

“让他呆在底舱里吧，上了岸，他就不归我了。”

说完，李小明溜进了船舱。

牧浩洋在甲板上呆了一阵，才去找到渔船的船长：一个皮肤黝黑，有一副巴基斯坦人面孔的军事情报局特工。

渔船在巴基斯坦领海外，离瓜达尔港大约三十海里。

天亮前，渔船将到达近岸海域，到时候将有一艘快艇来接走牧浩洋等人。至于接下来的安排，船长也不清楚。

在船上转了一圈，让庞跃龙安排人员轮流到甲板上警戒，牧浩洋才进入船舱，躺在一张爬满汗渍与油污的床上进入了梦乡。

牧浩洋做里个美梦，梦见他跟女友在桂林双宿双栖。

此时，美国正在经历一场噩梦。

“三叉戟”号遇袭沉没后大约四十个小时，三架P－3C回到特洛伊海底山峰附近，发现了分布在海底的潜艇残骸。数个小时后，“罗斯福”号航母战斗群的一艘驱逐舰赶到，打捞起一些漂浮在海面上的物品，证明沉没的是“北卡罗来纳”号。

沉没了一艘攻击核潜艇，如此重大的事情，肯定掩盖不住。

美国当局立即启动紧急事态处置措施，由五角大楼发布消息，一艘“弗吉尼亚”级攻击核潜艇在阿拉伯海执行战备巡逻任务时，与基地失去联系，正在该海域活动的“罗斯福”号航母战斗群已经展开搜救行动。

与以往处理类似事件一样，美国当局没有立即公布详细情况。

处理这类问题，需要有点耐心。

绝大部分美国公众情愿相信新闻报道，也不愿意相信官方消息。要不了多久，好事的新闻记者就会按图索骥，挖出一些惊天动地的大新闻。到时候顺水推舟的公布相关消息，既能让公众对新闻媒体深信不疑，又能让联邦政府避开公众的直接责问。至于公众对联邦政府的信任度，根本不用担心。过几年，白宫换了主人，由另外一个政党上台执政，公众就会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就像小布什发动阿富汗战争的时候，绝大部分公众都忘记了越南战争一样。

欺骗公众容易，总统与国会议员却不吃这一套。

确认“北卡罗来纳”号沉没后，五角大楼得向总统做出解释。因为“北卡罗来纳”号沉没不是孤立事件，与“三叉戟”号遇袭存在必然的因果关系，而“三叉戟”号又是CIA的编外情报船，所以压力转到了CIA身上。

对钱德勒来说，这绝对是个噩梦。

作为最近二十年来，第一位穿军装的CIA局长，钱德勒在美国可谓家喻户晓。在公众心目中，他的形象不是CIA局长，而是前任阿富汗联军总司令、中央战区司令、以及“虐囚门”事件的主角。

“虐囚门”事件爆发前，钱德勒可以说是春风得意。

当年，在他的指挥下，美军仅用几十天就打垮了塔利班军队，随后挥师伊拉克，摧枯拉朽般的推翻了萨达姆政权。在他离任前，美军特种兵还找到了藏在地窖里的萨达姆，最终把这个跟两位布什总统为敌的独裁者送上了绞刑架。

如果没有“虐囚门”丑闻，钱德勒很有可能当上参联会主席，甚至成为国防部长。

可惜的是，一场类似于闹剧的丑闻，让他不得不离开军队，还一度脱下军装，成为没有特权的平民。

直到“虐囚门”风波过去后，钱德勒才再次穿上军装。

虽然此时的美军总司令已经不是小布什了，但是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军人，钱德勒依然得到了民主党总统的赏识与重用。

出任CIA局长，算是迎来了第二春。

因为情报机构属于特种部门，所以美国法律没像针对其他联邦机构那样，限制军人担任CIA局长。战争时期，军人能更有效的协调情报部门与军队之间的关系，让情报部门为军队服务。比如在越南战争期间，先后有三位将军出任CIA局长，均做出了卓越贡献，其中两人还获得了国会荣誉勋章。

总统顶住舆论压力，让钱德勒入主CIA，主要想利用他在军队里的影响力，尽快完成从伊拉克与阿富汗的撤军行动。

两年多来，钱德勒一直把重点放在伊拉克与阿富汗。

伊拉克还好说，撤军行动早已开始，钱德勒上任时，美军正规部队已经全部撤走，剩下的只是协助维持治安，以及培训伊拉克国民军的准军事部队。再过两年，这些准军事人员也将离开伊拉克。

重点在阿富汗，关键不是如何撤走十多万美军，而是如何保证在美军离开之后，腐败的阿富汗政府不会被盘踞在山区里的塔利班武装推翻。要是塔利班卷土重来，十多年来花掉的数万亿美元战争开支算是打了水漂，倒在兴都库什山区里的数千名美军官兵也白死了，美国再次打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

因为阿富汗地处中亚战略要地，北面紧邻独联体国家、是俄罗斯的传统势力范围，东边是中国，南面是与中国关系密切的巴基斯坦，西边则是与美国势不两立的伊朗，所以从阿富汗撤军，绝非简单的军事行动。

钱德勒知道，总统让他出任CIA局长，就是让他来解决这个难题。

既要丢掉这个沉重的包袱，又不能让阿富汗落入其他国家手中，特别是那些具备挑战美国的强大实力、又对美国构成潜在威胁的大国。在不能为美国所用的情况下，一个毫无价值的阿富汗才是最有价值的阿富汗。

办成这件事并不容易，钱德勒费了不少心思，还牵扯到了美国的总体战略。

数十年戎马生涯，让钱德勒深刻意识到，如果不能妥善收尾，阿富汗将成为二十一世纪的越南。

这个时候发生任何敏感事件，都会对美国的总体战略造成难以预料的影响。

“三叉戟”号遇袭沉没不算什么，虽然悬挂美国国旗，但是可以把责任推到索马里海盗身上，公众也不会怀疑。可是“北卡罗来纳”号在阿拉伯海被一艘来历不明的潜艇击沉，不但是敏感事件，还是非常敏感的事件。

到底是怎么回事，钱德勒非常清楚，可是总统并不知情，至少不知道具体原因。

收到消息后，钱德勒立即给白宫打电话，约在晚餐时间与总统会晤，然后带着一名资深顾问赶往华盛顿。

在让公众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前，得让总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三十三章 白宫的晚餐

总统的晚餐很简单，对于少年时期相信真主的总统来说更是如此。主菜是牛排，辅菜是蔬菜沙拉与水果拼盘，还有一杯鲜榨的芒果汁，饭后甜点是一份样式很普通的糕点与一杯加了咖啡的冰激凌。

大概是烦心事太多，总统没有多少胃口，心思全都放在一份报告文件上。

钱德勒进来时，总统收起文件，让白宫服务员收走了已经放得冰凉的牛排，只留下了沙拉与芒果汁。

“吃过晚饭了吗？”

钱德勒笑了笑，坐到总统对面的位置上，随他前来的布莱恩博士则站在一旁。

“我让厨师准备了你最喜欢的意大利面。”林德伯格回过头去，对正在等待吩咐的服务员说道，“多加点芥末，不要……”

“不要大蒜。”钱德勒主动说了出来，他对大蒜过敏。

“对，不要大蒜，这位……”林德伯格把目光转向了布莱恩。

“他是我的首席助理布莱恩教授，在耶鲁大学任教，还是蓝得公司的资深分析师，参加过对……”

“你想要点什么？”林德伯格似乎没有心思听钱德勒罗嗦。

布莱恩有点尴尬，这是他第一次来白宫，第一次面对面的见到总统。

钱德勒笑了笑，朝布莱恩看了一眼。

“别客气，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你是爱尔兰人？”

“算不上是，我祖上是第一批来到新大陆的荷兰人。”布莱恩更加尴尬了。他对这位总统的了解不算少，但是谈不上深入。

成为总统之前，林德伯格是伊利诺伊州的一名议员，没有多少名气。如果不是考入了耶鲁大学法学系，从政之前已经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律师，恐怕没有多少选民认识这个来自夏威夷的混血儿，更不可能在六年前把他送进白宫。

与前任相比，林德伯格算得上聪明，只是远远算不上绝顶聪明。

六年来执政生涯，足以证明他是一位在危机到来时把握住了机会，却没有好好利用机会的总统。

布莱恩没与总统深入交流过，不太清楚总统与众不同的地方。

只是，他很快就会发现这些特别之处。

林德伯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想要点什么？除了牛排与意大利面，还有汉堡与烤肉，如果……”

“就要牛排吧，其实我们……”

“那好，再来一份牛排。”林德伯格又对服务员吩咐了一句，才对钱德勒说道，“厨师还要一些时间才能准备好，所以在此之前，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该死的事情，以及如何向民众交代。”

“不用交代。”钱德勒很清楚总统的脾气，回答得简洁明了。

林德伯格的眉头跳了几下，明显不满意CIA局长的答复。

“不用我们出面，媒体就能自圆其说。如果有必要，我们会利用一些有关系的记者，对舆论进行适当的引导。”

“向民众隐瞒实情，绝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难道把我们知道的全都告诉那些没有多少头脑的选民？”

林德伯格叹了口气，态度稍微软弱了一些。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潜艇击沉了‘北卡罗来纳’号，但是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北卡罗来纳’号沉没与‘三叉戟’号遇袭有关。”

“不是巧合？”

“什么样的巧合？”

“比如……”林德伯格稍微迟疑了一下，说道，“事发海域离伊朗很近，会不会是伊朗潜艇干的？”

“那几艘‘基洛’级常规潜艇？”

林德伯格点了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绝对不可能！反潜巡逻机到达后，那艘潜艇的航速高达三十五节，没有任何一种常规潜艇能跑这么快。再说了，我们早已掌握‘基洛’级潜艇的基本特征，‘北卡罗来纳’号不会在发送支援请求时忽略如此重要的信息。以当时的情况，别说一艘‘基洛’，就算伊朗海军的四艘‘基洛’全部出动，也不是‘北卡罗来纳’号的对手。可以肯定，那是一艘性能非常先进的攻击核潜艇，而伊朗没有核潜艇。”

“既然不是巧合……”

“那就与之前发生的事情有关。”

“‘三叉戟’号上有什么？”林德伯格抓住了重点。

钱德勒朝布莱恩伸出手，接过文件后递给了林德伯格。等总统翻开文件，他说道：“两年前，我们决定从阿富汗撤军，开始调整战略计划。当时，包括国务卿与前任国防部长在内的众多要员都相信，我们从阿富汗撤离之后，最有可能趁虚而入，填补势力真空的不是俄罗斯，而是中国。”

“我记得那次会议，你也这么认为，只不过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中国有这个能力。”

“事实证明，我们的判断没有错。”

林德伯格朝钱德勒看了一眼，目光又回到了文件上。

“虽然我们的撤军行动还没结束，还有大批军队留在阿富汗，但是这两年来，塔利班越来越活跃。有足够多的情报证明，一些塔利班的派别，特别是较为温和的几个派别得到了外界支持。除此之外，阿富汗还出现了几股介于塔利班与政府军之间的武装力量，实力最强大的正是以阿富汗东北数省为根据地的民族解放阵线。这些，都与中国在阿富汗、乃至中亚地区的战略部署有关。”

“要是中国打算接过这个烂摊子，我们应该感到高兴。”

“问题是，中国不会接过烂摊子，只会把阿富汗搞得更乱。”

林德伯格抬起头来，目光在钱德勒身上停留了一阵，才说道：“真要如此，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坏处。”

“这只是表面现象。”

“那么，表面现象下面又是什么？”

钱德勒长出口气，说道：“受阿富汗战乱影响最大的是巴基斯坦，特别是塔利班对巴基斯坦的渗透，已经对巴基斯坦中央政权构成了威胁。在反恐问题上，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文章可以做了。随着我们与印度改善关系，巴基斯坦将义无返顾的倒向中国。利用阿富汗战乱产生的影响，中国能够更有力的控制巴基斯坦，从侧翼牵制印度，消除来自南亚次大陆的战略威胁。”

“这两个国家走不到一块，迟早会翻脸。”

“如果印度输在了起跑线上，击败中国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

“你不会认为，插手印巴关系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吧？”

“当然不是，控制巴基斯坦只是中国整体战略的一部分。”钱德勒把话题拉回来，“冷战结束后，我们就把中国当成头号潜在威胁。只要这个国家获得了机会，就会对我们的国家利益构成重大威胁，甚至超过了曾经让我们寝食难安的苏联。对中国来说，最大的问题不是缺乏资源、也不是缺少战略纵深、更不是人力不足与没有挑战我们的雄心壮志，而是没有可以与我们媲美的地理位置。作为一个传统大陆强国，中国拥有令人羡慕的广袤国土，也拥有让我们无法奢望的悠久历史与民族基础。虽然现在的中国存在很多问题，比如社会体制、贫富差距、价值观念、文化思想等等，但是只要有足够多的时间，这个已经延续了五千年的民族就会逐一解决这些问题，从而超越我们，成为这颗星球上最强大的国家。我们能做的，只是让这一天晚点到来。”

林德伯格没有打断钱德勒，因为他很小的时候去过中国，对这个国家有一些了解。

“具体操作上，我们把战略重点从欧洲转移到亚洲，花费二十多年，建立起从日本到阿富汗的新月形战略包围圈。中国要想崛起、要想成为掷地有声的大国、要想从我们手中夺过话语权，就得冲破这条由几十个国家串起来的枷锁，打破战略封锁。从阿富汗入手，借道巴基斯坦插手印度洋，只是中国整体战略的第一步。因为巴基斯坦是一个独立主权国家，一直在大国间左右逢源，所以中国不会把筹码全部押在西边，而会在适当的时候，从主要战略方向上下手。”

“日本？”

钱德勒点了点头，说道：“不是日本就是韩国，在此之前，中国必须完成统一大业，从台湾入手，扯断我们构建的战略包围圈。”

林德伯格笑了笑，说道：“你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证明是中国的潜艇击沉了‘北卡罗来纳’号，却没有告诉我‘三叉戟’号上有什么东西。”

“我说这些，只是为了证明‘三叉戟’号才是所有事情的根源。”

“是吗？”

钱德勒看了眼总统手上的文件。

“都在这里面？”

“非常详细，我还是简单说一下吧。”钱德勒知道，总统每天要翻阅数十份文件，早就对公文厌烦透顶了。“虽然我们在日本与韩国身上下了很多功夫，希望这两个盟国能够肩负起封锁中国的重任，但是以目前的情况，即便日本与韩国不会倒向中国，也不可能为我们火中取栗。特别是在关系到国家的根本利益时，更加不会与中国彻底决裂。我们能做的，就是守住第一道防线。”

“台湾？”

钱德勒点了点头，说道：“只要台湾问题一日没有得到解决，台海就是中国最重要的战略方向。打好这张牌，我们就能减慢中国的前进步伐，争取到更多的时间，甚至让中国放弃已经存在六十多年的战略野心。”

“你打算打这张牌？”

钱德勒又看了眼那份文件。

林德伯格犹豫了一下，不但没有继续翻看，反而合上后还给了钱德勒。

看到总统的这个动作，布莱恩不得不相信，总统不但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迟钝，还非常聪明，也非常有心机。

第三十四章 公众事件

离开白宫后，钱德勒一言不发，默不作声的思考着。

布莱恩整理好文件资料，试探着说了一句：“看起来，总统不是那么聪明。”

钱德勒回过神来，看了布莱恩一眼，说道：“你不太了解总统，他不但聪明，还非常聪明，至少比你想像的聪明。”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他能说什么，能做什么？”钱德勒笑了笑，说道，“计划实施前，我递交了一份详细的计划书。我敢打赌，把计划书锁进绝密档案柜之前，总统从头到尾看过，还不止一遍。虽然总统手握大权，即便触犯了法律，也有行政赦免权，但是总统并非至高无上，也不能为所欲为。面对这种不干不净的事情，他必须小心谨慎，尽量不与实际行动沾上边。总统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也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但是他不会直接询问我们，也不会过问行动进展。只有这样，才能在必要的时候置身事外，让别人背黑锅。”

“你是说……”

“知道总统为什么让我担任CIA局长吗？”

布莱恩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总统需要找个人，把部署在阿富汗的军队撤回来，就应该更换国防部长，而不是把我派往中央情报局。”钱德勒笑了笑，说道，“虽然中央情报局在撤军行动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但是比起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根本算不了什么。两年前，接受任命之前，我与总统单独谈过一次。谈话内容我不能告诉你，但是你可以知道，总统需要一个极有魄力与手腕的人来统领中央情报局，应付我们从战略扩张转为战略收缩时遇到的各种麻烦，让他能把精力放到更重要的事情上去。”

“这么说，我们在台湾的行动早已获得总统授权？”

钱德勒点了点头，说道：“这次行动搞得不好，肯定会使中美关系急剧恶化，甚至会在西太平洋引发一系列战乱。后果有多么严重，你肯定很清楚。如此重要的事情，没有总统授权，谁也不敢妄自做主。”

“那开始的时候，总统为什么没给我们明确指示。”

钱德勒笑了笑，说道：“你还没搞明白吗？遇到这种问题，总统保持沉默，已经给了我们暗示。”

“可是……”

“知道总统今天为什么要在东边的小餐厅用餐吗？”

“这……”

“那里是总统的私人餐厅，家庭用餐地点。因为总统一家人经常在餐桌上谈一些家里的事情，所以餐厅里没有录音设备，谈话内容不会被记录下来。”钱德勒看了布莱恩一眼，说道，“现在，你还觉得总统不够聪明吗？”

布莱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钱德勒的意思。

“即便如此，总统仍然非常谨慎。”钱德勒叹了口气，说道，“还好，总统没有反对我们启动备用方案。”

“备用方案！？”布莱恩一下瞪大了眼睛。

“都在那份文件里，总统已经看过了，没有反对，表明他默认了。”

“可是，总统根本没仔细看。”

钱德勒笑了笑，说道：“别忘了，当上州议员之前，他是芝加哥最有名的律师之一，翻看一份文件用不了多少时间。”

“这么说……”

“给亨特与鲍伯打电话，让他们半个小时后去会议室。”

布莱恩点了点头，拿起挂在机舱壁上的电话，联系了分管行动与情报的两位副局长。

不到半个小时，直升机把钱德勒与布莱恩送到了CIA兰利总部的停机坪上。他们来到会议室的时候，两位副局长已经等候多时。

会议开始后，首先由布莱恩介绍了向总统汇报的事情。

“总统的态度很明确，当务之急是查清‘北卡罗来纳’号沉没的原因，以及查找幕后真凶。”钱德勒稍微停顿一下，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很清楚，总统心里也有数。所以我们要做的，除了查找真凶，还得给公众一个交代，平息舆论风波。对公众来说，这件事没有真相。”

“那就得编造一个能让公众信服的理由。”鲍伯叹了口气，神色有点憔悴。

钱德勒点了点头，等着鲍伯说下去。

“编造理由并不难，关键是如何让公众相信。”鲍伯把面前的文件夹交给钱德勒，“这是初步调查结果，里面的两张照片是‘哈特福德’号用声纳合成的海底地貌图。有点模糊，但是能大致辨认出来。”

“‘罗斯福’号航母战斗群里的另外一艘潜艇？”钱德勒翻出了照片。

是黑白照片，而且做了标注。

鲍伯点了点头，说道：“从这两张照片来看，‘北卡罗来纳’号沉没之前，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打击。初步判断，至少被两条鱼雷击中，而且爆炸点都在艇首附近。潜艇下沉时，没有遭到破坏的耐压舱被海水压扁，但是依然比较完整，只有艇首缺失。深潜器到达后，将扩大搜索范围，希望能够找到散落的潜艇残骸。”

“你是说，爆炸点在艇首附近？”

“这只是初步判断，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要等到把潜艇残骸打捞起来之后才知道。”

“需要多少时间？”

“不会太少。”鲍伯叹了口气，说道，“‘北卡罗来纳’号沉没地点的水深在一千八百米以上。虽然现在的技术设备能够打捞潜艇，但是难度非常大，需要做大量准备工作。再过两个月，北印度洋的季风季节就将到来。到时候海面上浪高超过五米，打捞工作得暂停，等到明年年初才能重新开始。”

“能在两个月内把潜艇捞起来吗？”

“希望不大。”

钱德勒沉思了一阵，说道：“重点寻找高价值装备，不用急着打捞潜艇残骸。即便我们知道是谁干的，也要设法拿到有利证据。”

“也只能这样了。”

“现在，至少知道该如何应付公众了。”钱德勒笑了笑，说道，“公众需要的只是一个说得过去的原因，既然潜艇是被鱼雷击沉的，而且艇首被完全炸毁，所以可以把经过处理的照片交给记者，让他们去发挥想像力。”

“最好让记者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沉默了许久的亨特终于开口了。

钱德勒点了点头，说道：“为了更具说服力，得在记者发布新闻前公布消息，就说‘北卡罗来纳’号参加例行反潜演练中出了事故，储存的MK48鱼雷、或者垂直发射的巡航导弹发生爆炸。”

“这么做，不太妥当吧？”

“为什么？”钱德勒朝鲍伯看了过去。

“真要这么说，肯定会得罪很多人。”鲍伯迟疑了一下，说道，“到时候，公众肯定会认为‘弗吉尼亚’级存在严重设计缺陷。要是国会议员拿此说事，暂停‘弗吉尼亚’级的建造工作，通用电气与诺思罗普肯定会大受影响。”

“影响肯定有，比如两家公司的股票市值大跌，几千名造船工人面临失业危险，不过都很短暂，不会造成长远影响。”钱德勒笑了笑，说道，“‘洛杉矶’级老旧不堪，正在陆续退役，如果国会要求五角大楼重新审查‘弗吉尼亚’级的设计方案，不但没有害处，反而有好处。”

“好处？”

“要想保有五十五艘攻击核潜艇，除了继续建造‘弗吉尼亚’级，只能尽快设计出一种新潜艇。对通用电气与诺思罗普来说，绝对不是坏事。设计一艘全新的攻击核潜艇，至少需要投入数百亿开发经费。”钱德勒看了鲍伯一眼，说道，“对他们来说，能赚一笔额外开发费用，何乐而不为呢？”

鲍伯勉强笑了笑，说道：“潜艇还是次要的，如果把沉没原因推到鱼雷或者导弹上……”

“没必要担心，就像我们需要潜艇一样，我们也需要鱼雷与导弹，所以生产鱼雷与导弹的军火商能获得更好的机会。”

鲍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就这么处理，尽快把这些照片交给记者。”钱德勒把照片放进文件夹，一同还给了鲍伯。“记得联系五角大楼，让他们尽快发布消息。如果让记者抢在前面，公众就会质疑这些信息的真实性。”

“我会尽快处理。”

钱德勒点了点头，又说道：“处理公众事件只是次要问题，仍然得找到击沉‘北卡罗来纳’号的那艘潜艇。”

“我们已经调动所有资源，用侦察卫星、侦察机与舰艇严密监视阿拉伯海沿岸的所有港口，特别是巴基斯坦的瓜达尔港与伊朗的恰赫巴哈尔港。”鲍伯看了钱德勒一眼，说道，“海军已经采取行动，‘华盛顿’号航母战斗群正在赶往南海，预计三天后到达。从大西洋舰队与太平洋舰队抽调的五艘攻击核潜艇也在全速赶往东南亚，预计一周内到达。加上部署在新加坡的反潜巡逻机，彻底封锁马六甲海峡、巽他海峡与龙目海峡。海军还将在帝汶海、阿拉弗拉海与班达海建立反潜搜索区，防止目标潜艇绕过印度尼西亚，从西太平洋北上。只要这艘潜艇打算回到中国，我们就能逮到它。”

“如果它不从东印度洋进入南海，怎么办？”

鲍伯一愣，说道：“那就没办法了，毕竟那是一艘几乎拥有无限续航力的核潜艇，只要有足够的食物，能从任何一条航线返航。我们不可能监视所有航线，甚至不可能监视所有水道。”

钱德勒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鲍伯的意思，随即把目光转向亨特。

技术手段办不到，只能依靠非技术手段。

第三十五章 声东击西

作为行动副局长，亨特不太爱说话，更重视行动。

事发后，他立即向直接联系的高级谍报人员下达命令，全力搜集与“三叉戟”号遇袭沉没的线索。

亨特没有把重点放在“北卡罗来纳”号上，因为他知道，有能力击沉“北卡罗来纳”号的潜艇并不多，除了俄罗斯那艘还没形成完备战斗力的攻击核潜艇，只有中国海军的095级。

找到那艘潜艇并不难，找到潜艇上的官兵也不难。

可是，这能解决问题吗？

肯定不是那艘095级潜艇的艇长自作主张击沉了“北卡罗来纳”号，当时肯定有一名情报人员在潜艇上，正是他指挥了袭击“三叉戟”号的行动，在撤退的时候让潜艇干掉了追踪的“北卡罗来纳”号。

要想解决问题，就得找到这名情报人员。

从“三叉戟”号入手，肯定比从“北卡罗来纳”级入手更容易有所斩获。

听亨特说完，钱德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方法没错，要想知道对手在‘三叉戟’号上得到了什么，以及我们的行动有没有曝光，就得找到这个家伙，越快越好。可惜的是，事发已经两天了，我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立即终止台湾的行动。总统已经批准备用方案，只是在此之前，还得解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亨特问了一句。

“海军情报局将介入调查。”

亨特立即锁紧了眉头，有点不大高兴。

“没办法，‘北卡罗来纳’号沉没，海军不可能袖手旁观。”钱德勒笑了笑，说道，“我会帮你解决上面的问题，但是在具体操作上，得由你拿主意。不要把别人挡在门外，也不要让他们接触到敏感信息。不管我们做什么，也无法改变发生的灾难。能做的，只是让‘北卡罗来纳’号的牺牲变得有价值。”

“启动备用方案？”亨特又问了一句。

“总统默认了我们的建议，”钱德勒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即便‘三叉戟’号没有遇袭沉没，我们也会在适当的时候启动备用方案。台湾问题过于敏感，我们从没指望能够以此达到目的。”

“启动备用方案的话，需要一些时间。”

“多久？”

“一个月，也许更多一点。”

“没问题，你得立即着手准备。”钱德勒朝亨特点了点头，说道，“事发后，中国肯定会盯住台湾，绝对不会向我们妥协。对我们来说，这既是挑战，也是机会。如果能用台湾吸引中国情报机构的注意力，迫使中国在台湾问题上做出过激反应，我们就能获得机会，让局势变得对我们有利。”

亨特沉思了一阵，说道：“这样的话，我们就不能结束在台湾的行动。”

“为什么？”

“我跟中国情报机构打了几十年的交道，虽然他们的技术手段比不上我们，但是其他方面绝不比我们差。”亨特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海军专家，也不清楚‘北卡罗来纳’号沉没时的具体情况，但是根据海军提供的线索，那艘潜艇与‘北卡罗来纳’号遭遇前，投放了通信浮标。如果没有十分重要的情报需要立即汇报，他们不应该在离开危险海域之前做这种暴露行踪的蠢事。可以肯定，他们已经在‘三叉戟’号上获得了想要的东西，甚至活捉了我们的高级谍报人员。”

“谁？”

“罗伊－林奇，我手里最出色的谍报人员，台湾行动的策划者与实施者。没有他，就不会有这次行动。”

“这么说，他知道整个行动计划？”

亨特点了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既然是高级间谍，应该没那么容易被人撬开嘴吧？”

“那得看他遇到了谁。”亨特叹了口气，说道，“我也相信，林奇不会轻易崩溃，但是我们不能过分信任某个人的意志。遇到审讯高手，再厉害的间谍也无法守口如瓶，只有早一点与晚一点的区别。”

“要是林奇把什么都说了出来，继续在台湾展开行动……”

“肯定有风险，而且失败的可能性非常大，可是我们得反过来看待这个问题。”亨特看了钱德勒一眼，说道，“如果我们立即撤消行动，中国情报机构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已经知道林奇在他们手上，林奇将失去存在的价值。”

“一个人的生死算不了什么。”

“我说的不是一个人的生死，而是很多人的生死。”亨特没有向钱德勒妥协，继续坚持自己的主张。“林奇有十多年的谍报工作经验，不会畏惧死亡，可是中国情报机构也能借此发现，我们还有一个更加庞大的计划。”

“什么意思？”

“我们在台湾做的事情，根本目的是打击中国。如果有别的选择，就会在一种办法行不通的时候，采用另外一种办法。”

钱德勒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亨特的意思。

“只有当我们有选择的时候，才会主动放弃行不通的办法。如果没有选择，就会一条路走到底。”

“所以必须继续在台湾展开行动，让中国情报机构认为，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亨特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可以改变计划，但是不能放弃。只有这样，才能让中国情报机构把注意力放在台湾。”

“你说得没错，具体怎么操作？”

“设想一下，如果我们知道林奇已经落入中国情报机构手中，又没有别的选择，该怎么办？”亨特沉思一阵，说道，“首先得改变行动计划，让参与行动的谍报人员离开台湾，或者潜伏起来。必须做得像真的一样，让中国情报机构认为我们已经撤消了行动。但是不能假戏真做，还得适当泄漏一些消息，甚至得牺牲一两名谍报人员，让中国情报机构相信我们没有放弃，而是在等待时机。”

“什么时机？”

“中国情报机构放松警惕的时机。”

钱德勒点了点头，让亨特说下去。

“因为没有搞清楚我们的真实意图，所以中国情报机构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全力打击我们的谍报网络。情报战与正规作战有很大区别，大动干戈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使问题复杂化。”

“可是这样一来，中国情报机构就会把注意力转到别的地方。”

“只要让他们相信，我们仍然盯着台湾，正在重新策划，他们就不会转移注意力，反而会更加关注台湾。”亨特笑了笑，说道，“风平浪静之后，比如半个月、也许一个月，我们才采取行动。”

“可是……”

“毫无疑问，台湾的行动很难成功。”亨特稍微停顿一下，说道，“我开始说了，这关系到很多人的生死。一次注定要失败的谍报行动，肯定会葬送很多谍报人员，他们都将成为情报战的炮灰，可是他们的牺牲不是没有意义。只有这样，才能让中国情报机构对其他敏感地区放松警惕，让我们获得宝贵的机会。”

“会损失多少人？”

“不会太少，要想搞得有声有色，甚至得损失掉我们在台湾的整个情报网络。”

钱德勒沉默了，这个代价太大了。

损失多少谍报人员不是主要问题，关键是损失一个已经存在数十年的情报网络，让钱德勒无法接受。

美台断交后，CIA花了二十多年，直到上世纪末，才在台湾建立起情报网络。为这个情报网络付出了多少代价，钱德勒并不清楚，他只知道，重建一个相当的情报网络，将是一件非常漫长的事情。

“要想获得，就得付出。”亨特知道钱德勒在想什么。“付出得越多，收获就越大。与最后的胜利相比，这点代价算不了什么。”

“没有别的选择了？”

亨特摇了摇头，没有用语言回答。

钱德勒长出口气，说道：“去安排吧。给我一份参与行动的情报人员名单，他们应该被后人记住，而不是被历史遗忘。”

亨特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付出了如此重大的代价，我们得用全部努力获取最后的胜利。”钱德勒看了眼亨特与鲍伯，说道，“行动由亨特全权指挥，以日报形式向我汇报进展情况。鲍伯的部门要全力配合，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我。”

“一周之内，我们就能完成前期部署。”

钱德勒点了点头，比较满意亨特的回答。

“只是……”亨特迟疑了一下，说道，“我认为，不益过早展开行动，最好拖到一个月之后。备用计划开始实施之前，再展开行动，以求达到最佳效果。在此期间，我会安排一些无关紧要的谍报行动。”

“你觉得，这么做更好一些？”

“一个月之后，国民党将在台南举行一次非常重要的集会，目标将向公众讲话，时机对我们非常有利。如果提前到一周之后，只能在目标出行的时候下手，成功机会不大，难以造成轰动效应。”

钱德勒思索了一番，说道：“按照你的意思办吧。”

亨特点头答应下来，没再多说什么。

“还有什么问题吗？”

亨特与鲍伯都摇了摇头，布莱恩更是一言不发。

“就这样吧，备用方案启动之后，给我一份详细报告，我得向总统说明情况。”钱德勒拍了拍桌子，说道，“不用随时向我汇报，定期提交简报就行。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随时可以找我。在接下来一个月，局里的重点全到放到这上面。我们已经遭受了一次失败，不能再次失败！”

此时，地球另外一边，牧浩洋等人登上了前来接应的快艇。

第三十六章 分外之责

快艇没有进入瓜达尔港，而是在港口东面大约二十公里处靠岸。

“把武器装备留下吧，接下来用不着这些东西。”见到牧浩洋等人有点不情愿，李小明又说道，“放心吧，会给你们送过去。到了‘蚌埠’号护卫舰上，你们就能领回去，没人想要你们的东西。”

牧浩洋还是不情愿，因为枪支是特种兵的第二生命，可他没有选择。

等到二十四名特种兵把武器装备交给接应的情报人员，李小明才押着俯首帖耳的林奇朝停在树林里的越野车走去。

“现在去哪？”

“马哈迈德空军基地，那里有一架直飞海南的运输机。”李小明把林奇丢到越野车的后备箱里，才上了车，“不过在此之前，得带你们去换套行头。”

牧浩洋有点吃惊，搭乘运输机需要换衣服吗？

“你们这样子，根本不像巴基斯坦军人。”李小明笑了笑，对驾车的特工点了点头，“走吧，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在天亮前登机。”

半个小时后，车队来到瓜达尔市区郊外的一栋仓库外面。

牧浩洋他们到仓库里面更衣，李小明等特工趁机更换了车辆。再次出发时，他们乘坐的是涂有巴基斯坦陆军标志的军用吉普车。

到马哈迈德空军基地，只花了十五分钟。

前来接应的是一架乌克兰商用飞机租赁公司的“伊尔－76”运输机，机身上涂着一只信天翁图标，旁边停着几辆装满大米与面粉的卡车。看样子，这架飞机是用来运送人道主义救援物资的。

“飞机上简陋了一些，但是要不了几个小时，就到达目的地了。”

“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李小明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过几天回去。放心吧，我肯定去榆林港等你们。”

“那行，我们在那边见。”

李小明拍了拍牧浩洋的肩膀，说道：“上去吧，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你也保重。”

打完招呼，牧浩洋朝庞跃龙等人挥了挥手，转身向运输机敞开的尾部舱门走去。

这时候，一辆看上去非常破旧的轿车沿着跑道开了过来，到李小明跟前才停下。

见到从车上下来的人，李小明立即立正敬礼，动作非常标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二部部长李国强。

“老李，来两根，我快憋死了。”敬了礼，李小明又随便起来，上去就伸手要烟。

“抽，多抽点，早死早超升。”李国强掏出一包白中华，丢给了李小明。

这家伙，还真的一口气点上了两根，不过一根给了李国强。

李国强也不介意，接过就抽了两口。“怎么样，一路上还好吧？”

“好个屁，差点没喂鲨鱼。”

“又没缺胳膊少腿，抱怨什么？”

“反正，这次把我整惨了，早知道美国佬那么横，打死我都不上那艘潜艇。”李小明笑了笑，说道，“不过，‘420’的艇长确实厉害，你肯定想不到，在那种情况下，他竟然能够反败为胜。”

“潜艇怎么样了？”

“不大好，拿去当废铁卖，恐怕还没人要。”

李国强的眉头跳了几下，知道李小明还有话要说。

“我答应了艇长，为他安排接应船只，帮他返航。老李，这事你得帮忙，要不然我这辈子都会内疚。”

“没问题，需要什么尽管提，你搞不定的话，我帮你搞定。”

“那就行，调几艘情报船给我就行。”

“不用我亲自出面？”

“没这个必要，一些小事，哪用得着主帅出马。”

李国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带回来的人呢？”

“上飞机了。”

“不是他们。”

“那家伙？”李小明笑了笑，丢掉烟头，又顺手点上一根，才说道，“藏起来了，我已经安排了输送渠道。等我回去后，再好好审讯他。”

“也就是说，你已经审讯过了？”

“当然，消息都发出去了，你们……”李小明一愣，立即问道，“你们没有收到潜艇发出的电报？”

“收到了，不过信号受到严重干扰。”

“妈的，那我们白干了一场，还惹怒了美国佬！”

“不算白干，至少你们都回来了。”

李小明点了点头，说道：“给我安排一架飞机，我得马上去香港。”

“香港？”

“只是借道香港。帮我联系台湾那边的同志，让他们都行动起来。”

“果真与台湾有关。”

“老李，时间不多了。”李小明咬了咬了牙，说道，“美国佬打算干掉台湾‘总统’，让代言人上台，那家伙是这次行动的策划者与实施者，准备了大半年，还搞到很多装备。可惜的是，那些东西都跟随货轮沉入海底了。”

“既然你已经逮到了他，还有别的威胁吗？”

“他只是A计划，这么大的行动，不可能没有B计划。”

李国强点了点头，说道：“我立即给你安排飞机，派人在香港接应你，然后转机前往台北。那边的同志会到机场接你，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行，再给我一台笔记本计算机。”

“干嘛？”

“我在飞机上写报告，到了香港就发给你。”

“用不着这么急，等你从台湾回来再说。”

“老李，我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李小明稍微迟疑了一下，说道，“不管CIA的目的是什么，在这个时候刺杀台湾‘总统’，都说不过去。我觉得，这只是前奏，压轴大戏还没有开唱。”

李国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在思考李小明的话。

“老李，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李小明一眼就看了出来，李国强肯定有事瞒着他。

“没有，你赶紧去台北。”李国强笑了笑，说道，“收到你的行动报告后，我会尽快给你答复。如果CIA没有放弃刺杀行动，你得尽力阻止。需要支援，我给你安排。如果CIA知难而退，你得按兵不动，不要打草惊蛇。”

“我明白。”

“带上几个人。”李国强朝正在登机的特种兵看了一眼，说道，“你的身份还没暴露，最好叫上几个生面孔。”

“他们？”李小明也回头看了一眼。

“可靠吗？”

“绝对可靠，都是非常单纯的军人。只是……”李小明迟疑了一下，说道，“他们没有多少经验，合适吗？”

“有你在，还怕什么？”

“可是……”

“我们在台湾的人手不太多，如果美国佬耍横，你需要几个强悍的手下。”

李小明叹了口气，知道李国强说得有道理。

“要我帮你去说吗？”

“还是我去吧，你等等。”李小明摇了摇头，朝站在跳板旁组织手下登机的牧浩洋走了过去。

李国强来了之后，牧浩洋一直在关注他们。见到李小明走过来，他朝站在身后的庞跃龙点了点头，主动迎了上去。

“那个老头是谁？”

“我的顶头上司。”李小明笑了笑，先给牧浩洋散了根烟。

牧浩洋本来就不抽烟，离开潜艇后，更加不抽了。

“有件事，得请你帮个忙。”

“什么？”

“也许，你不能去桂林了。”

牧浩洋一愣，说道：“很重要？”

李小明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还没有完。我们在潜艇上发的电报，后方没收到，也就没有采取防范措施。你也知道，事关重大，如果我们不能粉碎美国佬的阴谋，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算白费了。”

“没问题，我跟你去。”

“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我已经想好了。”

李小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军事行动，而且不会记入你的个人档案，更不可能成为你今后炫耀的资本。”

“我是那种人吗？”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但是你得为此承担很大的风险，甚至不得不在行动结束之后更换身份。”李小明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说得严重一点，如果行动出了差错，你就得更过去说再见。不仅仅是更换身份，还永远不能跟你的家人团聚、永远不能见你的女友，也许永远都不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进入两栖特种部队，我就不是普通人了。”

“你仔细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我已经决定了，既然我早已宣誓为国家服务，国家需要我的时候，就不会退缩。”

“真的想好了？”

“时间很充足吗？看样子，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你肯定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吧？”

李小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行，不过我需要两个助手。”

“没问题，我去找庞跃龙。”

“不用我去？”

“得了，他是我的搭档，不是你的搭档，而且跟你不熟。”

“那行，我过去等你。准备好了，你就过来。”

牧浩洋去找庞跃龙的时候，李小明回到了李国强身边。

“搞定了？”

“说好了，如果可以的话，这次行动之后，让他们回到部队去。”

李国强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明白李小明的意思。

“他们是军人，货真价实的军人。像他们这样的人，应该站在阳光下，而不是藏在阴影里。”李小明看了李国强一眼，说道，“再说了，他们做了该做的事，要是让他们就此与过去说再见，太不公平了。”

“行，你说了算，我会替他们做好安排。”

“老李，谢谢你了。”

“没必要谢我，应该感谢的是你，以及他们。”李国强朝走过来的牧浩洋与庞跃龙点了点头，又说道，“把他们带回来。”

李小明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第三十七章 抽丝剥茧

从卡拉奇飞香港，大约需要六个小时。

上了飞机，庞跃龙就找到李小明，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现在不行。”李小明没有答应庞跃龙的要求，说道，“‘蚌埠’号护卫舰还在南海，现在那边是上午十点左右。如果我没记错，晚餐之后才是自由活动时间。到了香港，我会给你安排时间。”

庞跃龙不是不讲道理，李小明说明白后，他就坐了回去。

乘客坐好后，商务飞机驶上跑道，滑行一千多米才缓缓升空。十五分钟后，到达一万米巡航飞行高度。

飞机改平后，李小明松开安全带，去吧台倒了一杯白酒。

“想喝点什么？”

牧浩洋正看着舷窗外湛蓝的天空，听到李小明的招呼声，才回过头来。“随便吧，纯净水就行了。”

“免费的，喝纯净水太不划算了。”李小明给牧浩洋倒了一杯白酒，又对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庞跃龙问道，“你要点什么？”

庞跃龙摆了摆手，眼睛都没睁开。

李小明笑了笑，端着两杯酒到牧浩洋旁边坐下。“这可是正宗的二锅头，要不是老李亲自过来，我们肯定喝不上。”

“这东西很金贵吗？”

“不是很贵，只是巴基斯坦是伊斯兰国家，全民禁酒。”递给牧浩洋一杯，李小明用嘴唇沾着尝了一口。“确实不错，地到的二锅头，老李就爱这一口。你不知道，上次老李到巴基斯坦办事，出门时忘了带上两瓶，然后让人带过来，结果在海关遇到麻烦，最后找大使馆的同志帮忙，才把那两瓶酒要了回来。”

“没这么夸张吧？”

“你认为我在开玩笑？”李小明笑了笑，说道，“老李这个人很低调，而且以他的身份不可能亲自出面。再说了，知道他身份的人也不多。”

“他很厉害？”

“二部部长，你说呢？”

牧浩洋一惊，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李小明。

“别这么看着我，二部部长也是人，又不是长着三头六臂的怪物。”

“可是听说……”

“道听途说，有什么好信的？”

牧浩洋笑了笑，说道：“我只是没想到，二部部长竟然这么普通，根本不像传说中的大人物。”

“干我们这行的，首先得有张平凡面孔。比如像我这样，丢到人群里，不会引起别人注意。”李小明打量了牧浩洋一番，说道，“虽然你也长得不怎么样，但是我俩站在一起，别人肯定首先关注你，而不会首先盯着我。”

牧浩洋翻了下白眼，没有跟李小明开玩笑。

“不跟你吹了，喝了之后，好好睡上一觉。”

“对了，”牧浩洋叫住了起身准备离去的李小明，说道，“我们跟你去香港，没有去‘蚌埠’号护卫舰，没什么事吧？”

“还能有什么事？”

“比如……”

“你是担心，护卫舰进港的时候，你们不在护卫舰上，让别人把你们与发生在阿拉伯海的事情联系起来？”

牧浩洋点了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不错嘛，你有当间谍的素质。训练几年，你就能成为一名出色的谍报人员。虽然比不上我，但是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是认真的，没跟你开玩笑。”

“放心吧，没事。”李小明拍了拍牧浩洋的肩膀，说道，“老李为你们做了安排，没人知道你们不在‘蚌埠’号护卫舰上。”

“什么安排？”

“我没问，也没有必要问。”

“可是……”

“不过，处理这类问题，有一些固定手法。”李小明坐了下来，“要是我猜得没错，再过几天，等‘蚌埠’号到达南海北部海域，海军会公布一条消息，大致内容是，你们这些在亚丁湾执行了数个月护航任务的官兵非常疲惫，回到榆林港之后，将封闭休整。如果我们到时候还没回去，你跟庞跃龙就会进医院。”

“进医院！？”

“比如急性阑尾炎。”

牧浩洋瞪大了眼睛，说道：“参军之前，我就割掉了阑尾。”

“是吗？”李小明笑了笑，说道，“那就急性肠炎，或者别的什么急性病，得在医院里住上十天半个月。等我们从台湾回来，老李会派人送你们去医院。回来得早的话，你们还能在医院里跟护士妹妹勾兑感情。”

“要是回来的晚的话，怎么办？”

“那就让病情反复，反正得让你们隔离治疗。对了，你们在亚丁湾遇到过海盗吧？”

“遇到过，还逮捕了十多名海盗，不过全都移交给索马里当局了。”

“那就行了，说不定你们会染上某种非洲大陆上的怪异疾病，必须隔离治疗，连家人都不能见。”

“有必要这么做吗？”

“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牧浩洋叹了口气，跟这些情报人员真是玩不起。

“得了，别想那么多，安心睡上一觉。到了香港，我们会呆上半天，到时候我带你们去中环。”

“干嘛？”

“干嘛！？”李小明瞪大眼睛，像是看到外星生物一样看着牧浩洋，说道，“你没去过香港？”

“当然没有，我又不是驻港部队的。”

“得了，现在说了也没用，到了那，你就知道了。”

李小明没再跟牧浩洋罗嗦，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从便携式背包里拿出了李国强为他准备的笔记本计算机。

还是苹果牌的，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你不睡觉？”

“我还有事，你别管我。”

牧浩洋没再多问，他感兴趣的是枪支、刀具，平常一个月都碰不了一次计算机，而且大部分时候使用军用计算机。

李小明没有浪费时间，他得赶紧把行动报告发给李国强。

审讯罗伊－林奇的时候，李小明就意识到，CIA的刺杀行动中存在很多问题。不是策划组织得不够严密，也不是行动人员不够厉害，更不是保密工作做得不到位，而是行动链条过于单一。

如此重大的行动，怎么可能交给一个人去完成？

哪怕林奇只是整个计划中的一部分，还有很多人跟他做着同样的事，按照情报界的通常规则，都显得过于单一。

任何重大谍报行动，都需要很多人参与。

刺杀地区领导人，绝对是重大谍报活动。

林奇可以单独活动，但是绝对少不了帮手，更需要其他人为他打掩护。只有这样，才能应付各种意外情况，让他接近目标，完成致命一击。

以十多年的谍报工作经验，李小明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

只是在“鲨鱼”号上，连活命都成为奢望，李小明没有精力仔细考虑这个问题，也就没有看被假象层层包裹起来的真相。

探询真相是抽丝剥茧的细活，需要耗费大量精力与时间。

静下心来后，李小明首先想到，刺杀台湾“总统”不是CIA的终极目标，而是为了引开军事情报局的注意力，为更加重要的行动打掩护。

越想，李小明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只是，多么重要的行动，才值得用一次足以使中美关系倒退半个世纪的刺杀行动来掩护呢？

向中国开战？

肯定不可能，双方都握着足以毁灭全世界的核武器，两个核大国挽起袖子干架，后果不堪设想。

刺杀国家领导人？

也不大可能，国家领导人身边的保镖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国家领导人的安全措施比台湾“总统”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搞颠覆活动？

更加不可能，大陆社会比较稳定，民众因金融危机产生的不满还在言论层面上，加上军队忠心不二，颠覆行动没有受众。

这些都不是，又是什么？

李小明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只是二部的一名处长，而且长期在外活动，接触到的机密信息非常有限。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李国强知道其中的原因，至少能够想到。

写好行动报告后，李小明没再白费脑筋，把担忧写进去后，他把经过特殊加密的行动报告发到了李国强的电子信箱里。

因为采用了三重加密算法，首先把文字翻译成军事情报局高级谍报人员使用的密语，再用一种独特算法编成乱码，最后还用只有李小明与李国强掌握的算法进行再编码，所以就算美国情报机构截获了这封电子邮件，知道这是一封情报信件，甚至掌握了两种解密方法，也无法破译。

要想掌握所有解密方法，就得撬开李小明或者李国强的嘴。

关掉计算机，取出内存与硬盘，用静电感应器破坏了里面的信息之后，李小明才裹着毯子躺到座椅上，进入了梦乡。

既然想不明白，就没有必要多想。

李小名不是那种放不开的人，干他这行的，也不能放不开，不然早就完蛋了。

两个小时后，飞机开始下降。

牧浩洋、庞跃龙与李小明同时醒了过来。

三人整理好的时候，飞机开始转向，对准香港国际机场的跑道。附近有几架航班，正排着队等候降落。

看到香港就在前面，牧浩洋与庞跃龙都有点激动。

他俩都没来过香港，也一直想来香港。

如果不是存的钱不够多，女友又定了单位的集资房，需要凑足首付款，牧浩洋不会选择带女友去桂林。

庞跃龙手头更拮据，两个妹妹与一个弟弟还在读书，最小的刚上高中，最大的在读研究生，都指望大哥。去年，为了给二妹凑出第一年大学学费，庞跃龙找牧浩洋借了八千块，至今没还。

能够不花钱到香港来一趟，哪怕只有半天，也值得了。

第三十八章 打工皇帝

离开机场，李小明先带牧浩洋与庞跃龙去铜锣湾品尝了地道的港式菜肴。

从“鲨鱼”号上下来，两人就没吃过东西。大概是饿坏了，一大桌的美味佳肴下肚，两人还意犹未尽。至于港式菜肴的味道，两人也说不出名堂来。李小明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不但斯文得多，还很有礼貌。

付账的时候，他给了两百元小费。虽然是港币，同样让牧浩洋与庞跃龙有点心痛。

在庞跃龙的老家，两百块够一家五口过活一周了。

“吃饱了吗？”李小明用目光征询了两人，才说道，“吃饱了的话，我们就回去吧，下次来香港，我再带你们去看夜景。”

“什么时候能打电话？”

“不用急，这里不大合适，而且我也没带电话。”李小明对庞跃龙说了一句，看了眼手表，说道，“差不多了，走吧。”

“去哪？”牧浩洋跟着站了起来。

“回家。”

“你住在这里？”

李小明笑了笑，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餐厅。

收了小费，服务员非常热情周到，不但主动为李小明开门，还把三人引到路边上。

李小明没有伸手叫出租车，也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在他走到路沿上的时候，一辆车头顶着银色天使标志的豪华轿车开过来。

一名穿制服、戴大沿帽的司机下了车，绕过来拉开车门，还向李小明鞠了一躬。

见到这一幕，牧浩洋与庞跃龙都傻眼了。两人同时意识到，李小明不像他们之前认识的那么简单。

“告诉华姨，准备两间客房，安排在三楼。”

“还有什么吩咐？”司机很恭敬，说话的时候都低着头。

“准备点吃的吧，四川口味，辣一点，还有酒窖里的那几瓶八二年的拉菲，就说我要招待客人。”

“这次要住几天？”

“就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就走。”

司机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李小明回头看了眼瞠目结舌的牧浩洋与庞跃龙，笑着说道：“愣着干嘛，上车吧。你们远道而来，总不能让你们住宾馆吧。”

牧浩洋与庞跃龙相互看了一眼，硬着头皮上了那辆他们一辈子也买不起的豪华轿车。

等李小明上车后，司机才推上车门。

“老罗，开快点，我们明天一早还得赶飞机。”

“没问题。”

轿车发动后，李小明关上了前方通往驾驶室的窗户。

“你……你也太让人吃惊了。”牧浩洋仔细打量了李小明一番，说道，“没想到，你这么有钱。”

“算不上有钱，替别人打工而已。”

“那也是打工皇帝。”庞跃龙附和了一句。

李小明笑了笑，说道：“你们知道，我这种人有很多身份，每过两三年就换一个，有的时候我都不清楚自己是谁。”

“那你现在是谁？”

“现在？”李小明看了牧浩洋一眼，说道，“现在我是‘和黄记’的总经理，兼董事会主席。”

牧浩洋与庞跃龙又是一惊，更加不敢相信的看着李小明。

“你说的是那个‘和黄记’？”

“香港还有第二个和黄记吗？”

“就是那个资产高达数万亿，控制了香港半数地产，拥有东亚最大航运公司，富可敌国的‘和黄记集团’？”

李小明点了点头，没做解释。

“这么说，你真的很有钱。”庞跃龙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确实有点小钱，不过不是我的。”李小明笑了笑，说道，“大老板不是我，而且我名下的股份属于二部，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吃吃喝喝花不了多少钱，每年能拿几十万津贴，只是不能动用集团资产。说白了，我就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躯壳。名义上给别人打工，实际上以此为掩护。”

“掩护什么？”

“让我能够更加方便的进出其他国家与地区，不至于惹上麻烦。”李小明叹了口气，说道，“拿香港护照，在一百多个国家可以免签入境。拿大陆护照，去很多国家都要单独申请签证。要是去一些敏感地区，还会受到监控。比如这次事情发生之后，任何去美国与加拿大的大陆游客都会受到监视。”

“为了一本护照，不至于搞这么大个名堂吧。”

“那得看做什么事。如果只是普通谍报工作，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这么说，你做的事情不普通。”

李小明笑了笑，说道：“普通还是不普通，你们慢慢就会知道。等下见到其他人，显得自然一点，别像开始那样子，怪吓人的。”

“他们不是二部的特工？”

“当然不是，二部没那么多人手，也不可能安排接受了严格训练的谍报人员来打理我的起居生活。”

牧浩洋与庞跃龙点了点头，表示知道该怎么做。

“你们难得来一趟，等下喝个痛快。那几瓶拉菲，我放了三年，一直没舍得喝。再不喝的话，就便宜别人了。”

“很好喝？”

“不算好喝，不过价值不菲。”

牧浩洋一愣，说道：“有多贵？”

“当年买成几万块一瓶，不过听说涨了几十倍。在大陆的话，一瓶能卖几十万，而且有价无市。”

“这么贵！？”

“要是拿去换成钱的话……”

“钱有什么用？有钱的人想喝，还买不到呢。”李小明看了眼庞跃龙，说道，“你们也许不同，对我来说钱就是粪土。像我这种人，一觉睡过去，还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醒来呢。弄再多的钱，又没有几个直系亲属，等我哪天横死街头、或者沉尸大海，全都便宜了别人。趁现在还活着，有能力享受，就好好享受吧。到了阎王殿，人间的钞票连冥币都不如，而且你也带不去。”

“你是无牵无挂，可我们不同。”庞跃龙叹了口气。

李小明笑了笑，说道：“不管怎么说，每个人只能活一次。不要背太多的包袱，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俗话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刀与剑’，既然来到香港，又不要你们花钱，放开点。”

庞跃龙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牧浩洋知道庞跃龙的情况，见到话不投机，立即转移了话题。“我们明天一早出发？”

“飞机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只在香港过夜。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明天就去台湾。”

“什么事情？”

“入境证明，以及我在离开香港这几天里去了什么地方。还得给你们安排假身份，需要花点时间。”

“没什么问题吧？”

“放心吧，每个谍报人员都知道该怎么做。”

牧浩洋点了点头，也没多问。

不多时，轿车驶进了一栋面向大鹏湾的庄园，在里面转了好几圈，才停在一栋五层楼高的别墅外面。

别墅很气派，一看就是有钱人住的地方。

在夜幕下，牧浩洋与庞跃龙只知道庄园非常大，却看不到别的地方，站在别墅门口根本看不到外面的围墙。

李小明带着两人下车后，司机就把轿车开走了。

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年妇女迎了出来，用口音非常怪的英语问候了李小明，然后在前面带路，进了别墅大门。

“华姨，把吃的与酒水送到书房去，然后为客人准备洗澡水。没有事的话，不要来打扰我们。”

中年妇女鞠了一躬，倒退着走出几步，才转身去了厨房。

“菲佣？”牧浩洋的家境不算太糟糕，还在军事学院深造过几年，懂得一些军营外的事情，至少比庞跃龙有眼界。

“两年前来的，很勤奋、做事很认真。她拼命工作，是为了两个还在读书的子女。”李小明走上楼梯，说道，“去书房吧，那里说话方便一点。”

走上楼梯的时候，庞跃龙朝厨房看了一眼，似乎有点感触。

牧浩洋推了他一下，才跟上李小明的步伐。

书房很宽敞，没有一百平方米、都有八十平方米，左侧摆放着几排书柜、右侧陈列着几尊雕塑、墙上着几幅油画与山水画；家具是古典式的，也许就是古董；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书桌上那只镂金笔架。

“别看了，镀金的，不值钱。”李小明拿着三只水晶酒杯走过来，“想要顺手牵羊，这几只酒杯更值得下手。”

牧浩洋与庞跃龙笑了笑，知道李小明在开玩笑。

三人坐下后，女佣推着餐车，把几盘精心制作的糕点与几瓶葡萄酒送了进来。

等女佣离开，李小明打开一瓶红酒。知道两人不大斯文，给他们各倒了满满一杯，然后他也很不斯文的拿起酒瓶，喝了一大口。

“确实不错，这酒越放越有味。”李小明过了瘾，擦了下嘴角，说道，“看着我干嘛，赶紧喝吧。”

“我想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李小明一愣，说道：“我还把这事忘了，先喝酒，还是先打电话？”

“先打电话。”庞跃龙回答得很干脆。

“行，打了电话，没什么牵挂，才能敞开喝。听说，你们这些特种兵，每个的酒量都有两三斤。”李小明走到书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手机，回来递给了庞跃龙。“在区号前加三个零与井号。别太罗嗦，找要紧事说。虽然这是保密电话，不会被人窃听，但是现在十一点过了，‘蚌埠’号上的官兵也该睡觉了。”

庞跃龙没跟李小明废话，拿着电话走到窗边，拨通了家里的号码。

“要给女朋友打个电话吗？”

牧浩洋一愣，才发现李小明盯上了他。

“要打就趁早，免得等下又东拉西扯的，不然喝酒都不尽兴，没意思。”

“不用了，反正过几天就能回去。”

“那好，我们先喝。酒就这几瓶，耍客气吃亏的是自己。”李小明拿起酒杯，跟牧浩洋碰了一下，“算是为我们见面认识吧。”

“也为我们现在还活着。”

李小明笑了笑，仰头一口喝了个底朝天。

牧浩洋也没客气，一口喝光了一整杯葡萄酒。

味道确实不错，苦中带甜，回甜时给人一种回味无穷的感觉，没有劣酒那么辛辣，也没有搀水白酒的苦涩。

几十万一瓶的名酒，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第三十九章 去台湾

牧浩洋一觉醒来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昨晚喝了多少？牧浩洋都记不清了，反正他再也不会怀疑李小明的酒量。

三个人干完六瓶拉菲，又喝了三瓶茅台与三瓶人头马，最后还翻出几瓶二锅头。喝得最多的不是牧浩洋与李小明，而是庞跃龙。给家里打了电话，庞跃龙就只管埋头喝酒。牧浩洋知道他有心事，却没有劝解，而是灌翻了事。

把庞跃龙抬回卧室，牧浩洋与李小明又喝了半个小时。发现李小明绝非等闲之辈，牧浩洋才主动投降。

李小明的酒量有多大？牧浩洋也不清楚，反正在他回房睡觉时，李小明还在书房里。

洗漱穿戴好，牧浩洋寻着澎湃的交响乐声去了阳光茶餐厅。早餐已经准备好，李小明坐在餐桌旁，翻看一份香港本地的晨报。旁边的音箱里放着极不相称的交响乐，好像是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

“起得这么早？我还想让你们多睡半个小时呢。”

“习惯了，平常天没亮就得起床，这时候已经跑了十几公里了。”

“那就好，想吃什么就随便，不够再叫。”

牧浩洋没有客气，拿起夹子，挑了几种看上去不那么难吃的糕点，弄了满满一盘。在部队里，平常的早餐不是馒头包子、就是面条米线。味道不怎么样，但是管够。牧浩洋对吃没有特别要求，能填饱肚皮就行。

不一阵，庞跃龙也来了。

看样子，他还没有睡醒，有点迷糊，脸色也不大好。

李小明朝庞跃龙点了点头，这才放下报纸，拿起放在桌上的两只信封，分别交给了牧浩洋与庞跃龙。

“这是什么？”牧浩洋摸了一下，厚厚一叠，难道是钞票？

“你们的身份证件，与一点现金。”李小明拿起盘子，弄了几块蛋糕。“是新台币，到了台湾用的着。”

“跟着你，还要花钱？”牧浩洋打开看了一下，大概有几万块吧。

“总有用得着的时候。”李小明笑了笑，提起放在脚边的两只口袋。“这是一些常用的个人物品，原本应该带你们去中环购买，时间来不及了，所以我替你们做主。打开看看，缺什么的话，我好马上安排。”

“你去买的？”

“香港有很多夜店，通宵营业。”

牧浩洋笑了笑，李小明的精力确实旺盛，喝了那么多酒，还半夜跑出去采购，一大早又起来，恐怕昨晚根本没睡觉。

口袋里的东西不多，一块手表、一个钱夹、两个领夹、一个打火机与一只手机。

牧浩洋拿出手机，朝李小明看了过去。

“到了台湾才能用，我会给你们一些从来没使用过的电话卡。”李小明吞下蛋糕，“不要给别人打电话，有急事才能使用。只有一个要点，每张电话卡只能使用一次，用后就把出来扔掉。”

“手机呢？”

“这个没必要。”李小明笑了笑，说道，“这两部手机是正宗山寨货，追查不到。”

牧浩洋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快点吃吧，我们还要赶飞机。”

“我们去台湾干嘛？”庞跃龙问了一句。

“上了飞机再说。”李小明擦了擦嘴，看到庞跃龙盯着他，这才说道，“到了台湾，你们的身份是我的随从，也就是保镖。本来想安排你们当我的秘书，只是你们这块头，根本不像秘书。”

“既然是保镖，总得给我们佩两把枪吧？”

“这个不急，到了那边再安排。”

该说的，李小明都说了，牧浩洋与庞跃龙没再多问。

囫囵吃完早饭，三人乘坐那辆银色劳斯莱斯轿车去了香港国际机场，从商务旅客通道登上了送他们来到香港的那架小型喷气机。

因为从香港到台北，也就两个多小时航程，所以飞机滑上跑道后，李小明就坐了过来。

“你们都知道，林奇的目标是台湾‘总统’。”李小明掏出香烟，牧浩洋与庞跃龙都谢绝了。“虽然我们没有拿到‘三叉戟’上的货物，但是根据林奇交代，台湾‘总统’将在两天后前往新竹，声援罗远涛，为即将开始的市长选举聚集人气。因为台湾‘总统’将在集会上发表演讲，所以我们认为，林奇不是唯一的刺客，CIA还派遣了其他间谍，制订了好几套刺杀方案。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刺杀行动将同时进行。虽然我们逮住了林奇，但是没有粉碎CIA的刺杀阴谋。”

“能让台湾‘总统’不去参加集会吗？”

李小明摇了摇头，说道：“首先是没法让台湾‘总统’相信这；其次是耽搁了几天，已经来不及了；最后是新竹的党员集会非常重要，关系到明年年底的大选。虽然台湾‘总统’已经连任两届，但是为了巩固国民党地位，让台湾沿着国民党的执政方针走下去，就不能输掉大选。”

“仅靠我们三个，能改变什么？”庞跃龙叹了口气。

“不止我们三个，老李已经调动了二部在台湾的整个谍报网，有很多同志与我们并肩作战。”

“关键是，我们不知道CIA的间谍会以何种方式刺杀台湾‘总统’。”

“刺杀方式无非四种。一是暗杀，把毒药放到食物里。二是近距离行刺，用枪支或者毒针射杀。三是爆炸，引爆安放在刺杀目标附近的炸弹。四是远距离射杀，让狙击手埋伏在警戒圈外面。”李小明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第一种与第三种的可能性都不大。台湾‘总统’有私人营养师，所有食物都经过仔细检查。如果在外就餐，还会让动物试吃，确认没有问题，才会送到‘总统’的餐桌上。安保方面，‘总统’卫队肯定会彻底搜查集会现场，提前安放爆炸物的难度非常大。”

“那也得考虑‘总统’身边有没有叛徒。”

李小明笑了笑，说道：“如果刺客在食物里投毒，我们只能指望‘总统’的私人营养师足够忠诚。至于在集会现场安放炸弹，我们的人会提前进入，仔细清查一番。因为爆炸会导致无辜伤亡，CIA肯定不想搞得惊天动地，更不想让一个死去的‘总统’成为台湾民众心目中的英雄，所以不大可能采用这种极端手段。”

牧浩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李小明的意思。

“关键是第二种与第三种情况。”李小明又点上了一根香烟，“集会的时候，我们的人会混入人群，设法找到刺客，可是把握并不大。只要离得够近，一颗子弹就能解决问题。为了保险起见，刺客很有可能在弹头上涂毒，就算我们的人反应了过来，只要被子弹擦中，‘总统’也会完蛋。”

“远距离射杀更难防范。”庞跃龙说了一句。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按照林奇交代，他的任务就是埋伏在警戒圈外，在‘总统’发表演讲的时候开火。”

“他是狙击手？”

李小明笑了笑，说道：“他跟我一样，就算能够摆弄狙击步枪，也不是狙击手。开枪的不是他，而是他请来的雇佣兵。”

“有几个雇佣兵？”

“至少两个，也许是三个。”

“他没说？”

“不是没说，而是他也不清楚。”李小明叹了口气，说道，“按照他交代，他雇佣了一个狙击小组。”

牧浩洋点了点头，说道：“一般情况下，狙击小组由两人组成，射手与观察员。只有在危险环境下，撤退又非常艰难的时候，才会增加一到两人。如果集会点在市区，至少需要两个人打掩护，一人守住撤退通道，另外一人在外面待命。”

“这么说，是四个人？”

“至少是四个人，也许更多。”庞跃龙替牧浩洋做了回答。

李小明沉思了一阵，说道：“你俩是狙击手？”

牧浩洋与庞跃龙都笑了起来，他们不但是狙击手，还是搭档。

“看来，我没找错人。”李小明也笑了笑，说道，“到了新竹，你们去勘察地形，找出最理想的狙击点。”

“这个不是问题，关键是狙击手不会提前进入。”

“我知道，所以我会安排人员在附近待命。确定狙击手进入狙击点之后，我们再展开行动。”

“这样的话，行动一定要迅速果断，必须尽可能的缩短突击时间。”

“最好埋伏在狙击点附近，由我们开枪干掉狙击手。”

“问题是，我们无法提前知道狙击手埋伏在什么地方。”牧浩洋眉头一跳，对李小明说道，“不管怎么说，CIA肯定不想与这件事扯上关系，不然林奇不会请雇佣兵。雇佣兵为钱杀人，却不会为了钱丢掉小命，他们肯定会选择对撤退有利的狙击点，比如埋伏在警戒线外面。”

“一般情况下，警戒区域的半径为八百米，超过了绝大部分狙击步枪的有效射程。”

“但是对一些高精度狙击步枪来说，这个距离根本不算什么。”

李小明点了点头，说道：“随着射程增加，射击难度会大大提高，因此对狙击点的选择更加严苛。”

“合适的狙击点肯定不多。”

“到了新竹，你们就知道了。”李小明笑了笑，说道，“除此之外，我们还得防范近距离刺杀。你们负责对付狙击手，我混到人群里去。”

“没问题，我们会尽力而为。”

“我相信你们，但是还有件更加重要的事情，得由我们自己来干。”

见到李小明的严肃神色，牧浩洋与庞跃龙立即意识到，还有一个比保护台湾“总统”更加重要的任务。

第四十章 自作主张

第四十章自作主张

抽完第二根烟，李小明没有立即点上第三根，去拿来一瓶白酒与三个酒杯。

“有些事情，原本不应该告诉你们，但是我们必须通力合作才能粉碎CIA的阴谋，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让你们知道。”李小明喝了口酒，说道，“等下说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即便是你们的直系亲属。”

牧浩洋与庞跃龙点了点头，他们都知道军队里的保密规定。

“在‘昆仑山’号上，我提到过，一个多月前，我们开始追查林奇。其实，这不是真正的开始。”李小明放下酒杯，顺手掏出香烟，麻利的点上了一根。“大约半年前，我们收到可靠线报，一家与CIA关系密切的安保公司，也就是雇佣兵公司在阿富汗招兵买马。大约半个月后，一英国军队的巡逻车队在帕克蒂卡省遭到伏击，二十多名官兵伤亡，还有两名枪械士官失踪。”

“美国佬干的？”

“不是，至少与美军没有关系。”李小明笑了笑，说道，“这起事件原本没有引起我们注意，直到英国政府公布失踪人员名单，我才把它与线报联系了起来。”

“有什么关联吗？”

“袭击发生前三个月，英国官方开始调查军队贩毒丑闻，这两名枪械军士都在调查名单之中。如果没有遭到袭击，他们将在几天之后回国。因为检察部门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所以他们回去后，将面临十年以上的单独监禁。如果他们是贩毒集团首脑，刑期还会延长。等于这辈子都得在囚窗下数星星了。”

牧浩洋与庞跃龙皱起眉头，神色显得很严肃。

“如果他们是真正的军人，就会在遭到袭击时奋勇抵抗。对他们来说，战死沙场不但能够免去牢狱之灾，还能保住名声。我没有去现场，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但是根据英军公布的消息，袭击发生后，附近的加拿大军队立即赶了过来，战斗持续时间不到十五分钟。战斗结束前五分钟，还有人看到那两名枪械士官。”

“他们是狙击手？”

“货真价实的狙击手，曾经用M200狙击步枪创造了一千六百八十米单发射杀记录。”

“确实够厉害。”牧浩洋笑了笑。

“大约一个月之后，我们发现有人在黑市上购买了一把带有全套观瞄设备的M200，以及十个基数的弹药。”

“这都能查到？”

“M200的产量很少，没被任何一支军队采购，黑市保有量不会超过一百支，追查难度并不大。配套弹药更加罕见，一次性购买十个基数的五百发枪弹，绝对是大手笔，很容易引起关注。”

“这么说，他们没有死，也没有落到塔利班手上，而是趁乱逃走了？”

李小明点了点头，说道：“不久之后，我们在利比亚发现了这两个家伙的踪迹，当时林奇也在利比亚。”

“所以，你把他们跟林奇联系了起来？”

“差不多吧，当时美国那家安保公司在为反对派服务，名义上为反对派要员提供个人安全服务，实际上一直在帮助反对派培训作战人员，甚至帮助反对派作战。林奇去利比亚不是为反对派效力，因为他只在那边呆了不到一个月。他离开利比亚之后，两名枪械士官也销声匿迹了。”

“这么说，林奇雇佣了他们。”

李小明点了点头，说道：“非常幸运的是，这个时候我们查到了那支M200的去向，购买者正是林奇。”

“也就在这个时候，你们开始追查林奇？”

“没有，当时还不知道林奇做的事情与我们有关，所以没有重点关注他。”李小明叹了口气，说道，“与CIA相比，二部的规模小得多，任务范围也窄得多，不可能监视所有CIA谍报人员。只要没有威胁，我们就不会插手干预。”

牧浩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李小明的意思。

“直到一个多月前，我们查到林奇通过物流公司，把那支M200送往台湾，随后收到内线情报，才提高了警惕。”

“也就是说，用来刺杀‘总统’的武器已经在台湾了。”

“还有射手。”李小明灭掉烟头，喝了口酒，才说道，“最初的时候，我们没有把那两个枪械士官当成重点调查对象，认为只要盯住林奇，就能查出CIA的意图。直到最近，我才想明白。”

“就这几天？”

李小明点了点头，说道：“林奇招供后，我才知道，那两个家伙才是最大的威胁。在我们袭击‘三叉戟’号之前，林奇已经下达刺杀命令，中断了与两人的联系。现在，他们正在寻找机会。”

“不能让林奇终止刺杀行动吗？”

“林奇都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们，又怎么阻止他们？”李小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再说了，就算林奇能够联系上他们，也不见得能够阻止他们。这类刺杀行动的风险非常大，刺客不会轻易放弃。”

“不管怎么说，我们至少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以及用什么办法干掉台湾‘总统’。”

“也许我们能够阻止他们，可是能够阻止下一次刺杀行动吗？”

“这……”

李小明一口喝光杯子里的白酒，说道：“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件事情非常蹊跷。刺杀台湾‘总统’，能给美国带来什么好处？就算有好处，风险与代价也太大了。如果没有更加重要的目的，CIA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

“你是说，刺杀台湾‘总统’只是达到最终目的的手段？”

“或者说，在为CIA的真实意图打掩护，让我们不得不把资源放在台湾，忽略其他战略方向。”

牧浩洋的眉头跳了几下，觉得李小明说得很有道理。

“我们真要这么做了，恐怕就没办法粉碎CIA的阴谋了。”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庞跃龙问了一句。

“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如果不能引起台湾当局重视，堵住安保环节上的漏洞，要不了多久，‘总统’就会在公众面前死于非命。到时候，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把全部资源放到台湾。”

“你的意思是，我们得提醒台湾当局？”

“或者说，给台湾当局打预防针。”

牧浩洋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一次失败的刺杀行动，足以让台湾当局惊醒过来，至少能在今后数个月内，减少‘总统’出现在公共场合的次数，降低遭受刺杀的风险。有了这些时间，我们就能查出CIA的真实意图，然后对症下药，粉碎CIA的阴谋。”

牧浩洋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这是上面安排的？”庞跃龙问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老李没让我们这么做，不过得看怎么理解老李的指示。”李小明笑了笑，说道，“老李让我们全力保护台湾‘总统’，粉碎CIA的刺杀行动。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台湾‘总统’迟早会死在刺客的枪口下。”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么做了，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非常严重。如果事情败漏，不但老李不会罩着我们，还会遭到台湾情报机构全面追杀。因为此事与CIA有关，我们又袭击了‘三叉戟’号，所以CIA也不会放过我们，不把我们逮住，绝不会罢手。”

“既然上面没有命令我们这么做，我觉得没有必要。”庞跃龙一口喝光杯子里的酒，说道，“CIA想干掉台湾‘总统’，有的是办法。我们不可能永远在暗中保护台湾‘总统’，没有必要考虑今后的事情。”

李小明笑了笑，把目光转向了牧浩洋。

“要是把事情搞大，说不定能让CIA知难而退。”牧浩洋长出口气，说道，“老庞说的没错，我们保护不了台湾‘总统’一辈子，但是能为调查工作争取到时间。查出CIA的真实意图，才知道怎么应对。”

“问题是，这件事原本就与我们无关。”

“关系到国家与民族利益的事，就与我们有关。”

庞跃龙叹了口气，没与牧浩洋争辩。

“我没有要求你们做这些事情，只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李小明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仔细考虑一下，不用急着做决定。”

“我已经考虑好了……”

“我们会仔细考虑。”庞跃龙抢着说道，“真有必要的话，我们不会袖手旁观。我只是觉得这么做的风险太大了。”

“没事，有不同的见解，说出来就好了。”李小明看了眼手表，说道，“还有一个小时才到台北，计算机里有一些与行动有关的资料，你们抓紧时间看一下。记住我开始说的，不能告诉任何人。”

“行，我们抓紧时间看完。”

李小明点了点头，起身说道：“想喝什么，吧台的冰箱里有，不用客气，反正不给钱。”

等李小明走开，庞跃龙把笔记本计算机拿了过来。

“老庞，是不是有什么事？”牧浩洋太了解庞跃龙了。两人认识了八年，在同一间宿舍里住了五年。庞跃龙绝对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家庭与生活的压力太大，让他不得不有所顾忌。

“没什么，都是些小事。”

“我俩兄弟在一起快十年了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还要瞒着我吗？”

庞跃龙看了牧浩洋一眼，说道：“我大妹快结婚了，对方也是农村出来的，他们想买套房子。”

“找你借钱？”

“你知道，我爸去得早，长兄为父，我……”

“这事不急，回去后，我们再想办法。”

庞跃龙点了点头，说道：“浩洋，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每次遇到这种事，你……”

“你跟我客气什么？”牧浩洋笑了笑，说道，“看资料吧，我可不想到了台湾连敌人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牧浩洋拍了拍庞跃龙的肩膀，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些资料上。

第四十一章 顺藤摸瓜

到达台北，李小明他们没有停留，跟接应的同志去“物资仓库”拿了一些装备，随后驱车赶往新竹。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李小明带两人住进了新竹最豪华的酒店。

吃晚饭的时候，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找到李小明。牧浩洋与庞跃龙坐在另外一张桌子旁，没有凑过去。

两人谈了大概半个小时，走之前，中年人把一只皮箱交给了李小明。

等到中年人出门上了车，李小明才提起皮箱，叫上牧浩洋与庞跃龙，大摇大摆的穿堂而过，回了客房。

“那家伙是谁？”

“台北站负责人，来送东西，他的人将协助你们找到狙击手。”等庞跃龙进来，李小明关上了房门。“时间还早，怎么样，跟我出去溜达一圈？”

“晚上看得清吗？”

李小明看了牧浩洋一眼，笑着说道：“明天才开始办正事，今晚好好放松一下。你们也是第一次来台湾吧？”

牧浩洋笑了笑，之前他连香港都没去过，怎么可能来过台湾。

以他的身份，也拿不到入台签证。

“虽然比不上台北，但是新竹也很大，玩的地方很多。既然来了，就别浪费。我去收拾一下，五分钟后出发。”

“我不去了，你俩去吧。”庞跃龙似乎没有多少心情。

“真的不去？”李小明看了庞跃龙一眼。

牧浩洋也看了庞跃龙一眼，知道庞跃龙不是不想出门，而是想把李小明给的几万块新台币节省下来。

“我想早点休息，昨天喝多了，酒劲还没散呢。”

“那行，你留下来看屋。”

“老庞都不去，我也不去了。”牧浩洋笑了笑，说道，“你一个人去吧，没我俩跟着，你还放得开一些。”

“这是什么意思？”李小明愣了一下，说道，“得了，我也早点睡觉。”

“老李，我们不是扫你的兴，只是……”

“明白，明白。”李小明走过去拉开房门，说道，“都早点休息，明天六点在餐厅见，别迟到。”

牧浩洋与庞跃龙的房间在走廊对面，朝向酒店中庭的普通双人间。

回到房间，牧浩洋翻出那叠钞票，抽了几张揣进兜里，把剩下的塞给了庞跃龙。

“浩洋，这是什么意思？”

“拿着吧，明天找地方兑换掉。”牧浩洋笑了笑，说道，“你知道，我不爱花钱，拿着也没用。”

“可是……”

“这是给我们的活动经费，怎么花、花不花是我们的自由。”

“浩洋，谢谢了。”

“用得着吗？”牧浩洋笑了笑，推开了洗手间的门，“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庞跃龙笑了笑，说道：“我不跟你抢，还是你先洗吧。”

牧浩洋没再罗嗦，进去关上了门。

对他来说，几万新台币也不是一笔小钱。

女友一直催着买房，还擅自做主交了集资房定金。虽然牧浩洋并不认为，一定要买了房才能结婚，而且上尉军官结婚后能分到一套两室一厅的公房，但是女方的家长一直坚持，必须在结婚前买房，而且反对女方做随军家属。

牧浩洋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女友有稳定工作，待遇还不错，不可能做随军家属。

两人异地分居，买房成了非常现实的问题。

想到把钱给庞跃龙这事，牧浩洋有点头大。

虽然女友从来没有过问他的收入，但是决定买房后，两人就开始存钱。为了婚房，两人省吃俭用，一个硬币很不得扮开来花。

牧浩洋非常清楚，为了跟他走到一起，女友舍弃了很多、改变了很多，甚至一度跟父母闹翻。牧浩洋更知道，如果让女友知道他把几万块新台币给了庞跃龙，就算不会闹分手，也会大吵一场。

他从来不指望女友能够理解战友间那种生死与共的感情，也不想放弃这份恋情。

能做的，只是在兄弟与女友间找平衡。

想来想去，牧浩洋决定瞒着女友，不把这件事告诉她。反正那笔钱不是津贴，连意外收入都算不上。

冲了澡，牧浩洋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牧浩洋与庞跃龙去了餐厅。等他们选好早点，找地方坐下来的时候，李小明才睡眼惺忪的赶了过来。

“昨晚睡得还好吧？”

“非常好，胃里没有翻江倒海，睡得非常香。”牧浩洋笑了笑，坐到一旁，给李小明让出位置。“今天怎么安排。”

“先带你们去熟悉地形，别的事路上再说。”

三人匆匆吃了早饭就出门了。

这次没有打车，而是李小明亲自驾车。

与国际大城市比起来，新竹并不大，也没有多少高层建筑物。李小明先带牧浩洋他们去了集会地点——竹仁小学。

因为学校正在上课，所以三人没有进去，隔着铁丝网拉起来的围墙观察了一番。

“集会地点在后面的大操场上，”李小明朝教学楼后面的足球场指了一下，盯着两名清洁工看了一阵，说道，“看到那两个人了吗？他们是总统卫队的特工，再过两天，‘总统’将这里来发表演讲。”

“非常空旷，对狙击手来说非常理想。”牧浩洋把受称到车外感受了一下，“风力不是很大、也不乱，到时候也像这个样子，一名出色的狙击手能用M200在两千米外打中罐头大小的目标。”

“你能做到？”

“在两千米外打中目标并不容易，需要考虑很多因素，包括风速、风向、温度与空气湿度，甚至得把科里奥利力计算进去。”牧浩洋朝操场旁边的旗杆指了一下，说道：“那面旗帜就是最好的风向标，环境温度与湿度可以用仪器检测出来。射手会在开火前测出距离，然后需要几秒钟计算弹道。M200发射的弹头飞过两千米大概需要五秒钟。射手会在‘总统’登发表演讲的时候开火。”

“演讲时间肯定不会少于十秒。”庞跃龙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我们不能在总统登上讲台之前找到射手，上帝都救不了他。”

“台湾‘总统’不信上帝。”李小明笑了笑，对牧浩洋说道，“如果是你的话，会埋伏在哪里？”

牧浩洋朝四周看了一眼，然后指了下北面的那栋大厦。

“香格里拉大酒店？”

牧浩洋点了点头，说道：“那边离这里大概有一千七百米。”

“一千七百五十六米。”李小明翻出一只本子，看了眼写在上面的数据，“从酒店顶层南面天台边缘到操场北面运动员休息区的直线距离。”

“射击点与目标大概有一百五十米落差，会对射击造成影响，不过是有利影响。”庞跃龙笑了笑，说道，“能够增强弹丸的存速能力，缩短弹丸飞行时间。要是一般的射手，肯定会花更多的时间计算弹道。”

“他们不是一般的射手。”李小明说了一句。

“我不会选择埋伏在天台上，太空旷了，空中肯定有电视台与警察局的直升机。”牧浩洋抬头看了眼天空，“最好埋伏在靠近顶层的某个房间里，现在是旅游淡季，所以射手不会选择入住率较低的豪华套房，而会选择普通标间。枪响之后，警察很快就会赶到。我是射手的话，会在开火之后触发酒店的火灾报警装置，然后混在恐慌的人群里，赶在警察到来之前离开酒店。”

“最上面三层都是豪华套房，标间在下面。”

牧浩洋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过去看看吧。”

“没问题，我先预定几个房间。”

李小明打了电话，在香格里拉酒店预定了十四、十五与十六层的三个朝向南面的标准房间，才驾车送牧浩洋他们过去。

站得高，看得远。

到了酒店里，牧浩洋与庞跃龙立即断定，射手肯定埋伏在这里。

原因很简单：竹仁小学足球场西边是教学楼，虽然不是很高，但是挡住了该方向上的所有射击点；南面是台联社商场，也挡住了绝大部分射击角度；东边没有大楼挡住，也没有适合充当射击点的高层建筑。

“就是这里，”牧浩洋把李小明叫到一边，说道，“没有更好的位置了，得尽快部署人手。”

“能肯定射手埋伏在哪个房间吗？”

牧浩洋愣了一下，说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看来，还得增派人手。”

“如果你想搞点名堂，”牧浩洋看了眼还在观察情况的庞跃龙，才对李小明说道，“最好让你的人装扮成酒店服务员，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我知道怎么安排，关键是绝对不能失败。”

“只要找到了射手，我跟老庞就能搞定。”牧浩洋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埋伏在射击点上的只有射手与观察员，接应人员要么藏在别的房间里，要么在大街上，所以得尽快完成部署。”

“没问题，下午就把人派过来。”

“这样最好不过了。”

“能抓活口吗？”

牧浩洋皱起眉头，说道：“有这个必要？”

“至少抓一个活口，不管他们知道什么，总得把事情搞清楚。再说了，就算没有必要让他们活着，以后也能处理。”

“尽力而为吧，我也不敢打包票。”

李小明点了点头，说道：“就这么安排，我们明天晚上住过来。我带你们去吃午饭，下午自由活动，晚上在酒店碰头。”

“你不跟我们一起？”

“我还有些事要办，不方便带你们去。”

“私事？”

李小明笑了笑，没有回答。牧浩洋也没多问，反正他对李小明的私事不感兴趣。

第四十二章 找准目标

李小明没去办私事，作为一名深居简出的间谍，他也没有多少私事。

把牧浩洋与庞跃龙送回酒店，李小明驱车前往台北，找到了军事情报局台北站站长李伯阳，也就是昨天来找他的那个中年人。

论职称，李伯阳比李小明还要高半级。按照军事情报局不成文的规矩，处长及其以上级别的情报官员用化名时，统一姓李。这么做不是为了方便，而是总参情报三部的高级情报官员都姓王，国家安全部的高级情报官员则全部姓张。李、王、张是汉族的三大姓氏，这三个姓的人占全国总人口百分之三十以上。

用一个假姓，给称呼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还好，李伯阳比李小明大了好几岁，称呼还不是问题。

李伯阳的掩护身份是一家茶楼的老板，会面地点就在茶楼里。

李小明首先说明了情况。

“没问题，二十四小时就能部署到位。”李伯阳叹了口气，说道，“老李跟我说过，没想到美国佬竟然想除掉台湾‘总统’。虽然我不大喜欢这个大话夸夸的家伙，但是他在位几年为改善两岸关系做出了很大贡献。让我想不明白的是，如果这是刺杀他的理由，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或许，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刺杀成功，会有什么结果？”

李小明立即锁紧了眉头。

“这是昨天晚上收到的，老李让我交给你。”李伯阳把一只做了手脚的掌上计算机放到李小明面前，说道，“我看过了，老李也有这方面的担忧，而且查出了开始你说的‘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李小明立即拿起掌上计算机，仔细看了起来。

“其实，仔细一点就能想到。‘总统’遇刺身亡，最大的获益者是长期做冷板凳的‘副总统’。”李伯阳掏出一包台湾产的香烟，自顾自的点上一根。“CIA不可能明白这一点，所以不管为了什么原因要干掉‘总统’，首先得搞定接任的‘副总统’。大选前，老李调查过这位‘副总统’。”

“我知道这件事。”李小明抬头看了李伯阳一眼。

现任台湾“总统”刘俊实在第二次竞选的时候，没有与前任“副总统”搭档，而是选择了高雄县议会的国民党领袖宋英杰。

这个决定，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虽然外界普遍认为刘俊实此举是为了南部地区的选票，抄了**的后路，但是在两年前，刘俊实的民调支持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五，根本不需要来自**老巢的选票。

不容忽视的是：宋英杰不是资格的国民党党员，年轻时加入过**的前身，即“公政会”；后来因为前进系遭到排挤，脱离了**；四年前，才以国民党党员身份参加高雄地方选举，成为唯一在**传统选区中获胜的国民党议员。

从实际情况出发，刘俊实拉宋英杰参选，主要是为了弥补岛内党派纷争产生的裂痕。

作为致力于改善两岸关系的“总统”，刘俊实在第一届任期中就打大“和解”牌，使两岸间实现了三通、对大陆游客开放入境游、促进两岸直接贸易。这些举措，不但为他赢得了大陆的好感与支持，还给台湾民众带来了实惠。

在全球金融危机的背景下，台湾经济不但没有大幅度衰退，反而快速增长。

没有广阔的大陆市场、没有**的全力支持、没有两岸间血浓于水的民族亲情，台湾不可能逆流而上。

只是在对外政策上，刘俊实仍然保持了国民党领导人一惯的独立性。

与大陆改善关系的同时，刘俊实大力整顿台湾军备，一再向美国申请购买F－16C/D战斗机、AH－64武装直升机、P－3C反潜巡逻机、C－130运输机等武器装备，还大力扶持岛内军火企业。

不管刘俊实想做什么，一届任期肯定不够，两届任期也不见得充足。

利用第二届任期拉拢与**关系密切的宋英杰，获得部分**议员支持，刘俊实才能继续推行他的执政方针。

关键就在宋英杰身上。

当时，军事情报局就彻底调查了宋英杰，还制订了好几套用来应付意外情况的预案。

李小明没有参加调查工作，但是在香港听人提到过。这个宋英杰很不简单，甚至被香港那些贵贾富商称为“最有野心的台湾政客”。

难道问题出在他身上？

“还记得，去年刘俊实访问那几个加勒比国家时，宋英杰胃病复发，住进台北一一零医院特护病房那件事吗？”

李小明抬头看了眼李伯阳，说道：“听说过，但是不大清楚。”

“之前我也不清楚，在你们过来的前一天，我才搞清楚。”

“什么意思？”

“按照老李的意思，我派人找到了为宋英杰做手术的医生。”李伯阳笑了笑，说道，“我们一直被蒙在鼓里，宋英杰没有住院，更没有做手术。那几天，他不在台湾，而是化名去了夏威夷。”

“美国！？”

李伯阳点了点头，说道：“他只在那边呆了一天，赶在刘俊实回来之前住进了医院。”

“问题是，作为‘副总统’，他想走就走得了吗？”

“肯定有人暗中协助，说不定搭乘美国商务代表的专机去的夏威夷。不管怎么样，宋英杰肯定与美国当局接触过。”

“还是瞒着刘俊实与美国人接触。”

“所以我们不得不怀疑，美国想用宋英杰取代刘俊实，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宋英杰取代了刘俊实，美国佬能获得什么好处，难不成，让宋英杰违背岛内民众的意愿，跟大陆搞对抗？”

“当然不会，至少短期内不会。”李伯阳叹了口气，说道，“只是从长久来看，只要宋英杰没有沿着刘俊实的执政道路前进，台海关系肯定会倒退，我们不得不调整战略部署，把解决台海问题当成首要任务。”

“这样一来，在其他战略方向上，我们得由扩张转为收缩。”

“至少无法对美国构成太大的威胁。”

李小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虽然这个道理说得通，但是有一点，仍然让人无法信服。”

“什么？”

“不管是刘俊实在台上、还是宋英杰取而代之，只要台海问题一天没有得到解决，我们就一天不会放松警惕。不可否认，台湾是我们的痛柄，过去数十年里，美国利用这张王牌给我们制造了很多麻烦，但是再怎么玩，美国也不可能支持台湾搞分裂，更不可能让台湾获得真正的独立。要知道，只要台海局势确定下来，这张王牌就没用了。只有维持现状，美国才能从中渔利。”

“你说的没错，关键是宋英杰不见得会跟着美国的指挥棒走。”

“这只是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如果我们知道是CIA派人刺杀了刘俊实，而且暗中扶持宋英杰呢？”李小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管我们怎么认为，高层领导肯定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像你说的，宋英杰不见得会完全听从美国的吩咐，但是两年后，国民党赢得大选的可能性将大大降低。等到**再次上台执政，美国将有更多的选择，结果就是台海局势再度紧张。跟十多年前、上一次台海危机时相比，我们的军事力量增强了很多，美国的全球影响力却严重下滑。我不知道领导人会怎么处置，只是在十多年前，都有决心用武力完成统一。”

“现在打的话，台湾几乎没有胜算。”

“两年后更是如此。”

李伯阳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一来，不管战争结果如何，美国都将失去对付我们的王牌。”

“风险如此之大，CIA还要密谋刺杀刘俊实，肯定有更加重要的目的。”

“让我们失去完成民族统一的机会，甚至遭到战略重创，从此一蹶不振。”

“老李，有些事情，必须得做。”

李伯阳一愣，有点惊讶的看着李小明。

“刘俊实不能死，但是有些人必须得死。”

“你是说……”

“宋英杰是美国的代言人，只要他完蛋了，CIA就会放弃刺杀刘俊实的想法，至少在找到下一个代言人之前，不会拿刘俊实怎么样。”

“这么做，风险太大了。”

“我们能够阻止第一次刺杀行动，却阻止不了第二次、第三次刺杀行动。只要宋英杰仍然是‘副总统’，是刘俊实的接班人，CIA就不会善罢甘休。除非能让刘俊实相信我们发出的警告，不然没有别的办法。”

“你说得没错，可是事关重大，必须请示。”

“你觉得，老李会批准这种行动吗？”

李伯阳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当然，我无法阻拦你，而且你肯定会在我离开之后请示老李。”李小明也笑了笑，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会承担所有责任。帮我一个忙。”

“什么？”

“做好善后部署，如果我没有活着回来，一定要把那两个跟我来的特种兵送回去。”

“他们是你的朋友？”

“我这种人，怎么可能有朋友？”李小明叹了口气，说道，“几天前我才认识他们，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是我觉得，没必要让他们卷进来。”

“我会替你善后，但是你得明白，老李不会让你这么做。”

“管他会不会，有本事就把我叫回去。我还想早点收山，过几年天天坐办公室、喝茶翻报纸的清闲日子呢。”

李伯阳叹了口气，知道无法阻止李小明。

要想让李小明回心转意，恐怕得让李国强亲自出马。

第四十三章 传奇人物

李小明离开后，李伯阳把消息发给了李国强。

此时，李国强正乘车前往云蒙山脚下，一处依山傍水的庄园。收到提示短消息，李国强用手机进入电子信箱。看完李伯阳发来的消息，李国强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还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又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李国强笑了笑，收起手机，对旁边的中年人说道：“没什么大事，手下惹了麻烦，让我擦屁股。”

“你那些手下还算不错了，比三部的干练得多。”

“就是经常惹麻烦，而且每次都要我去收拾烂摊子。”

中年人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他不是别人，正是国务院常务副总理、下任国务院总理头号人选黎平寇，一个来自军人世家、却对舞刀弄枪没有半点兴趣的文人。

李国强与黎平寇算得上发小，在他很小的时候，与黎平寇住同一座军属大院，学前班还是同伴同学。只是七岁时，李国强的父亲转业回地方，直到他进入二部，改姓李之后，才再次见到已是国务秘书的黎平寇。

虽然因工作原因，交流的机会并不多，但是在一些重大问题上，两人的观点往往不谋而合。究其原因，与两人的家庭背景、幼年经历有很大关系，因为都来自军人家庭、在军人中长大。

黎平寇没兴趣聊天，李国强想着李小明的事，也没心思吹牛。

轿车在盘山公路上七拐八绕，终于来到庄园外面。经过自动控制的大门，又沿着一条绿树成荫的车道行驶了几百米，才来到一栋隐没在树林中的别墅外面。黎平寇先下车，李国强特意跟在他后面。

庄园的主人不是黎平寇，更不是李国强，而是传奇般经历可以写成十部惊险小说的华商盛世平。

也许，他算不上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却绝对是最富有的华人。

李国强对他的了解，远远比不上黎平寇，但是比普通人多得多。

在二部的重要任务档案库中，盛世平的个人资料就装满了一只档案柜。他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出身并不好；父亲是一座县城的供销社职工，在上世纪九零年代初的国企倒闭浪潮中下岗；母亲是城郊农民，没有稳定收入。在他读书的那个年代，能够考上大学已经是人中龙凤了，他不但考上了大学，还考进了清华，成为县里第一位清华生，还因此得到县长单独接待。

从小县城走进清华，等于鲤鱼跃龙门。

对盛世平来说，考进清华，最大的收获不是光宗耀祖，更不是站在了比其他人更高的起点上，而是认识了同年考入清华的黎平寇。虽然两人学的专业不同，黎平寇读的是非常热门的土木工程，而盛世平被调配到了当时非常冷门的经济系，但是这没有妨碍两人从同学成为知交，因为他俩都是集体活动的积极份子。

大学毕业后，黎平寇进入中央水利部，从此开始从政生涯。

盛世平没有关系，当年又不兴自由择业，如果选择结束学业，最多只能回省城，进入某家大型国有企业、或者成为省政府机关工作人员。他没有选择这条看似光明的道路，而是毅然决定出国深造。

大学最后一学期，盛世平成功拿到留学名额，而且是当年清华公派留学生的第一名。

黎平寇有没有暗中帮忙，恐怕就不得而知了。

凭借优异的学习成绩，盛世平不但拿到了耶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还在第二年获得了全额奖学金。

拿到当时非常值钱的一万五千美元，盛世平做了一个当时看上去非常大胆的决定。

全部投到股市去，而且全部购买高科技股。

这个足以让那个年代所有国人瞠目结舌的决定，让盛世平在毕业前，捞到了人生第一桶金。

短短两年后，他用来购买苹果公司、微软公司、IBM公司、英特尔公司股票的一万五千美元变成了十八万美元。如果他仍然持有这些股票，现在的市制将超过一千八百万，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毕业后，盛世平首先向美国政府申请永久居留证，也就是绿卡。

拿到绿卡后，他用几乎全部资本，创办了“华盛金融信托投资公司”。不到两年，公司资产由不到二十万美元增加到一千二百万美元。

这时候，盛世平迎来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机会。

一九九七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全世界的电视观众由此认识了金融大鳄索罗斯，也由此听说了量子基金。

盛世平不是索罗斯，可他做得一点都不比索罗斯差。

在这场几乎把“亚洲四小龙”与“亚洲四小虎”打回石器时代的金融风暴中，盛世平抓住了所有机会，不动声色的跟在索罗斯身后，先是狙击泰国房地产市场，然后在金融市场上横冲直撞。

金融风暴过去的时候，“华盛”总资产达到十七亿美元，盛世平也成为了亿万富翁。

盛世平获得的不仅仅是上亿的身家，还有一大批对他坚信不移的投资者，其中不少是美国政坛的知名人物。

随后五年中，盛世平的身家翻了两倍，“华盛”也进入了华尔街百强行列。

就在即将成为美国籍华人首富的时候，他做出了一个当时很难让人理解，后来却被人认为是最英明的决定。

离开美国，回到正在崛起的中国。

大概为了表明决心，盛世平注销了“华盛公司”，带着十二亿美元回到中国，由此翻开了他人生中最辉煌的一页。

回国后，盛世平没有做老本行，而是把重点放在了房地产行业上。

让李国强有点想不通的是，盛世平没有直接经营投资的房地产公司，而是把这些公司全部注册在其他人名下，然后聘请专业经理人担任总裁。这几年中，盛世平把绝大部分时间花在了与赚钱无关的事情上，比如周游全国各地。有一段时间，他还去五台山的显通寺当了半年和尚。

沉寂数年之后，七年前，盛世平才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

此时，他已经是华人首富。只是他的身家到底有多少，谁也说不准，所以他的名字从来没有出现在福布斯与胡润富豪榜上。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他非常有钱。由他控股的公司中，市值在一百亿元以上的就有五十多家，其中就有香港第二大房地产公司“和黄记”。

李国强最感兴趣的不是盛世平有多少钱，而是他怎么花掉这些钱。

因为军事情报局是针对外部威胁的情报机构，在国内没有多大影响力，而且主业是与国家安全有关的军事信息，所以李国强对盛世平的了解并不多，至少不知道盛世平如何支配名下资产。

要想搞清楚，不用找国家安全部，问下黎平寇就知道了。

李国强早就知道，盛世平在二零零二年的高科技危机爆发前毅然回国，肯定与当时已经在国务院工作的黎平寇有关。回国之后，盛世平做的很多事，也与黎平寇有关。比如在他周游全国期间，黎平寇提出了好几项对国家长远发展具有非常重大的经济提案，均在高层会议上获得通过；他从五台山上下来，住到这座庄园里的时候，已经是常务副总理的黎平寇随后就提出了“全国功能性区域发展战略规划”，由此拉开了新一轮经济改革的序幕，在金融危机席卷全球的时候，为中国的经济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

盛世平在这里面发挥了多大的作用，知道内情的人都能想到。

与身份地位不相称的是，盛世平是一个非常平和的人，相貌非常普通，高高凸起的额头与深陷下去的眼窝，甚至让人觉得有点突兀。

李国强不是第一次见到盛世平，所以并不觉得惊讶。

“老黎，你说来就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让我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我又不是外人，到你这来，还要预约吗？”黎平寇笑了笑，让李国强走到身边，说道，“这位是二部的李部长，你们以前见过。”

“李部长也是老熟人了，进来吧，我们去书房谈。”

黎平寇没有客气，带着李国强进了大厅，径直朝楼梯走去。盛世平吩咐了秘书，才跟了上来。

“我来找你，是有一些非常特殊的事情，等下别让人来打扰。”

“放心吧，我让秘书推掉了晚上的活动。”盛世平笑了笑，说道，“知道我住在这里的人没几个，除了你，谁会深更半夜找上门来？”

“没办法，事情很急。”

“进去说吧。”盛世平走到前面，推开书房门，先让黎平寇与李国强进去，才跟进来关上门。

“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不废话。”黎平寇坐到沙发上，对李国强说道，“老李，你来介绍情况吧。”

李国强点了点头，坐下后，习惯性的掏出香烟。

“随便吧，我不抽烟，也不反对别人抽烟。”盛世平笑了笑，走到酒柜旁，拿出一瓶葡萄酒与三个酒杯。

点上烟后，李国强大致介绍了情况。

因为黎平寇打了招呼，所以他没有隐瞒什么，把发生在亚丁湾与阿拉伯海的事情，以及正在台湾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盛世平。

“这几天，我看了新闻，没想到，真与我们有关。”盛世平笑着摇了摇头，对黎平寇说道，“老黎，你找错人了。”

黎平寇立即锁紧眉头，似乎没有明白盛世平的意思。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肯定是与经济有关的建议，而我能够提供的，也是与经济有关的建议。”盛世平给杯子里倒上酒，“非常可惜的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像我这种只懂经济的人就派不上用场了。”

“你懂的不仅仅是经济，而我需要的也不是经济方面的建议。”

接触到黎平寇的目光，盛世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猜到了黎平寇的来意。

第四十四章 出山

黎平寇来找盛世平，确实与经济上的事情没有多大关系。

“你们说得没错，CIA针对的不是刘俊实本人，而是他推行的政策。”盛世平放下水晶酒杯，去橱柜里拿来一盒糖果。“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我就见过他，比我高两个年级，学的法律专业。毕业后我与他见过三次，最近一次是去年在台北举行的华商洽谈会上，我跟他单独谈了半个小时。”

李国强的眉头跳了几下，因为他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以我的个人印象，刘俊实是一个非常务实、也非常精明的政治家。”

李国强注意到，盛世平用的是“政治家”、而不是“政客”来称呼刘俊实。

“在大学里，刘俊实是一个非常积极的左翼青年。听说学成回去后，第二年就参加了台湾民间组织的保钓行动。”

“他没有跟随渔船出海，只是在岸上为船员提供帮助。”

盛世平笑了笑，说道：“不管怎么说，他很聪明、很有头脑、也很有魄力。一个精明的政治家，不可能不知道，台海问题不会永远拖下去。随着两岸的民间往来越来越频繁，综合实力差距越拉越大，特别是我们与美国的差距日益缩小，捍卫国家利益、实现民族统一的实力大大增强，终究有一天，台海问题会在我们或者我们后代的手中得到解决。那时候，美国不但不会站出来保护台湾，还会避之不及。受苦受难的不是美国人、也不是台湾同胞，而是那些在民族分裂路线上越走越远的政客。”

“沦为阶下囚的前任‘总统’就是前车之鉴。”

盛世平看了李国强一眼，说道：“刘俊实是过来人，还是受益者，肯定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即便没有前任‘总统’的鲜活例证，刘俊实也会在上任之后大力改善两岸关系，推动政治和解、促进民族统一。”

李国强锁紧眉头，听出了盛世平的言外之意。

刘俊实与盛世平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实现民族统一，关键不是政治家的意愿，而是公众的意愿。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希望通过民间交往、经济合作、旅游开发、文化交流等方式，增进两岸间的民族亲情，使更多的台湾同胞从中获益，从而支持民族统一。”盛世平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这是一个需要长期努力才能获得的成果，也许我们这代看不到那一天。只有从现在开始，抓住所有机会、抓紧一切时间，才能在几十年后，让两岸同胞的子孙走到一起，共同见证华夏民族的伟大复兴。”

“这就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黎平寇笑了笑，说道，“也许要不了几十年，只要我们的发展势头没有减弱，两岸的民间交往不受影响，也许十多年后、最多二十年后，就有机会实现和平统一。”

盛世平没有这么乐观，至少从神色上看，他不大认同黎平寇的观点。

“按照目前的发展速度，再过十五年，我们将在经济总量上超过美国。经济飞速发展的同时，我们的军事力量也在稳步提高。虽然全面超越美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只要让美国认识到，插手台海问题得不偿失，我们就能利用两岸数十年交往打下的基础，实现民族统一。”

“没这么简单，千万不要低估美国。”

黎平寇笑了笑，没有跟盛世平争辩。

“作为头号强国，即便从第一次世界大战算起，美国掌握世界霸权只有百年左右。现在的美国，正处于国力最强盛的巅峰时期。千万不要被当前的局势蒙蔽，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给美国带来的好处远远超过坏处。归根结底，这场危机的根源是美国在阿富汗战争与伊拉克战争中烧的钱太多，不得不从其他地方捞钱，导致金融秩序紊乱、经济发展脱轨。危机在全球范围内蔓延，只是美国把危机转嫁给其他国家的手段。危机结束后，美国仍然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很快就会迎来一个类似与克林顿执政时的‘黄金时期’。要想超越美国，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美国至少会低弥一段时间。”

盛世平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美国会怎么样，我们今后再讨论。说到台海问题，关键还是军事力量。”

黎平寇叹了口气，没有反对盛世平的观点。

“军队好比一把宝剑，铸造这把宝剑，需要四个因素，原材料、炼铁炉、工匠与锻造时间。对军队来说，四个因素分别是军人、训练、科技与实战。宝剑铸造好后，还得有一名体格强壮、头脑聪明与反应迅速的剑客，不然宝剑永远只是宝剑，不是克敌制胜的利器。我们只会说某个剑客天下无敌，不会说某把宝剑天下无敌。”盛世平笑了笑，说道，“非常可惜的是，我们还没有铸造出绝世宝剑，也没有挥动宝剑所需的体魄。只要我们还不是美国那样的剑客，就别想超越美国。”

“即便如此，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李国强不反对盛世平的观点，也不完全赞同。“国家发展得循序渐进、军备建设也得一步一个脚印，我们既不能等到经济强大后再发展军备，也不能不顾国家基础实力盲目扩充军备。只要我们稳步前进，发展速度比对手快，迟早有一天能够超越对手。”

“我早就说过，那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必须有耐心。”

“越说越远了，这可不是辩论会。”黎平寇笑了笑，把话题拉了回来，“老盛，这件事你可不能靠边站。”

“你都找上门来了，我能靠边站吗？”盛世平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刘俊实挺过了这一关，我就去台湾找他谈谈。”

“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是好几家台资企业的股东，拿的是美国护照，台湾当局还给了我永久免签入境权。”盛世平长出口气，说道，“我去找他，说话更加方便一些。只是我不能空着手去，凭一张嘴游说台湾‘总统’。”

“你的意思是……”

“在此之前，我得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以及打算怎么处理台海问题。”

黎平寇皱起了眉头，这个问题太笼统了。

“你也知道，上次去台湾，刘俊实提到过，只要大陆答应高层会晤，那怕在非正式场合私下会晤，他就答应进行统一谈判。”盛世平看了黎平寇一眼，说道，“这是一个机会，把握住这个机会，就能缩短两岸的距离，加快两岸走到一起的步伐。关键是，必须拿出一个基本政策，让刘俊实知道，我们很有诚意。”

“你觉得，和平统一的时机已经来临了吗？”

盛世平笑了笑，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我开始说过，和平统一的基础是公众，而不是政治家。就算刘俊实知道CIA想除掉他，让宋英杰取而代之，他也不会走在公众前面，更不会越俎代庖。以刘俊实的性格，如果我们向他施压，反而会适得其反，让他不得不向美国妥协。”

“怎么可能，美国想除掉他……”

“老黎，你也是政治家，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黎平寇长出口气，神色低沉了下来。

“与追求的远大理想相比，一个真正的政治家肯定会把个人安危抛到脑后。刘俊实向美国妥协，不是为了保命，而是在保护他努力多年建立起来的政治成果，是在保护他推行的两岸政策。”盛世平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如果把你放到刘俊实的位置上，我相信，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黎平寇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没错，我也会这么做。”

“在我去台北之前，你得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让我知道，该给刘俊实说些什么，以及该如何处置这件事。”

“我不能给你答复，因为这不在我的决策范围之内。”

“你是说……”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管刘俊实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台海关系都会受到影响。”黎平寇叹了口气，说道，“像你说的，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向刘俊实施压，只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问题是，CIA冒着巨大风险，意图除掉刘俊实，肯定有更加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我们不适当提高戒备，只会使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对我们来说，现在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打与不打。”

“有这么严重？”

“如果事态继续恶化，我们将没有选择。”黎平寇看了盛世平一眼，说道，“只要刘俊实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管。以我们现在的军事实力，以及美国在西太平洋地区的影响力，要是再次出现上世纪九零年代中期那样的台海危机，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高层做出打的决定。”

“这绝对是一场灾难，所有炎黄子孙的灾难。”

“所以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盛世平点了点头，说道：“首先得保护好刘俊实，不能让他受到伤害。其次得让CIA放弃刺杀他的想法，免除后顾之忧。最后得做好完全之策，以防事态失控后，把我们推到战争边缘。”

“前面两件事，老李在安排。只是这最后一件事，你得亲自出马。”

“我？”

“我没去美国留学，所以你的话更有说服力。”

盛世平叹了口气，说道：“看样子，我该跟隐居生活说再见了。”

“也许是永别。”黎平寇笑了笑，说道，“事不宜迟，你马上跟我回去。”

“不用急，先吃点东西。上刑场前都得吃顿饱饭，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出发吧。”

李国强没有跟黎平寇与盛世平一起回去，吃过夜宵，他就跟两人告辞，单独驱车返回军事情报局。

这趟，李国强没算白来，至少让他知道该怎么处理擅自行动的李小明。

第四十五章 面面俱到

住进香格里拉大酒店后，李小明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带着一只旅行背包。

“这是你们的武器装备。”李小明从包里拿出两只枪盒，里面各有一支M92F手枪、两个备用弹匣与一支标准消音器。“没有搞到你们要的那种枪，M92F也不错，很多台湾帮派都在使用，很难追查。”

牧浩洋与庞跃龙拿出手枪，迅速检查了一番。

不是新货，不过保养得还不错，枪油都在，膛线磨损得也不严重。

“找到他们了吗？”牧浩洋把手枪揣进兜里，拣好了弹匣与消音器。

李小明点了点头，拿出一台笔记本计算机与一只很小巧的外接式无线网卡。牧浩洋与庞跃龙把椅子拉过来，坐到李小明身边。

“我们的技术人员已经进入酒店的安全监视系统，能实时监控。”李小明在计算机在捣鼓了一番，屏幕上出现了九格画面。“今天下午，那两个家伙住了进来，用的是假名。我们正在调查他们的护照，希望能够查出点蛛丝马迹。”

“他们住在哪个房间？”

“十五层，一五零三号，朝向南面。”李小明调出十五层走廊里的画面，然后放大到整个屏幕。“吃晚饭的时候，我们的人进去过。”

“进去？”

“装扮成酒店服务人员。”李小明笑了笑，说道，“他们只有两个行李包，但是没有发现部署狙击阵地的痕迹。”

“没有这么快，动手前再准备也来得及。”

“关键是，他们不一定在一五零三房间动手。”

“什么意思？”

“隔壁的一五零一与一五零五房间都空着，如果我是刺客，就会翻到隔壁去，在那边部署狙击阵地。”

牧浩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李小明的意思。

“当然，他们这么做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李小明掏出香烟，说道，“我们已经在这两个房间里安放了微型监视器。”

“不会被他们发现吗？”

“安装位置非常隐蔽，就算是货真价实的间谍也不一定找得到。”

“他们会不会去别的房间？比如一六零三号。”

“有这种可能，所以我们做了防范，已经租下了一六零三号与一四零三号房间。”李小明笑了笑，说道，“如果有必要，我们还可以租下所有十楼以上、朝向南面的房间，让他们别无选择。”

“这样的话，事情就简单了。”

“还是老规矩，尽量留活口。”

牧浩洋看了李小明一眼，让他说得详细一些。

“老李已经发来消息，同意了我们的行动方案，但是得让CIA当替罪羊，所以那两个家伙都得死，但是不能死在我们手上。”李小明这时候才点上香烟，“明天上午，我们的人会装扮成酒店清洁工，在打扫房间卫生的时候，把三只经过特别改造的垃圾筒放到这三个房间里去。”

“什么意思？”

“垃圾筒下面有一支小型高压罐，里面是一种无色无味的麻醉气体，能在三秒钟内使人麻痹，致昏时间大概是五分钟。”李小明从计算机里调出了这种装置的结构图。“你们在外面遥控开启高压罐，等到那两个家伙失去活动能力后再进去。完成任务后，把他们留给赶来的台湾警察。”

“这么简单？”

“知道怎么伪造现场吗？”

牧浩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是太麻烦，反正得让警察相信是他们开的枪。更重要的是，得让警察看到，他们没有放下武器，也没打算放下武器。”

“给警察创造击毙他们的机会？”

“理解力不错嘛。”李小明笑了笑，说道：“虽然做了周密安排，最先进入的警察肯定会开枪击毙嫌犯，但是到时候局面肯定非常混乱，为了保险起见，你们仍然得有所准备，最好让警察认为受到嫌犯袭击。”

“什么意思？”

“在警察进入前，让嫌犯向房门开火。”

“这个好办，用几根丝线就行了。”

李小明点了点头，说道：“记得把那两个家伙摆在正确的位置上，让警察进入后就能开枪击毙他们。”

“没问题，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很好，现在说备用方案。”李小明两下摁灭烟头，说道，“虽然计划很周全，各个方面都考虑到了，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那得看在什么时候出了问题。”

李小明笑了笑，说道：“如果在你们进入前，那两个家伙察觉到了，就不用留活口，当场击毙他们。”

牧浩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李小明的意思。

“完成行动之后，得立即清理现场，造成杀手逃逸的样子。然后你们得带着那两个家伙的尸体离开酒店。我会安排人手在外面接应你们，到时候过道上有一辆用来运送脏衣服的手推车，你们换上服务员的工作服，下到车库。”李小明拿出一串钥匙，交给牧浩洋。“轿车停在负一楼的六十九号车位，电梯间出门左转，一辆银灰色标致。警察会在五分钟后赶到，所以你们得搞快点。”

“差不多，五分钟足够了。”

“从酒店出来后，我会在右边第三个路口等你们。”李小明点上了第二根烟，说道，“这是备用方案一。如果你们与那两个家伙交火，没有机会完成任务，要立即离开酒店。不要去地下停车场，从正门出来，街对面有一辆开着引擎盖的出租车，司机是自己人。上车后，他会带你们去会合地点。”

“方案三呢？”

李小明一愣，说道：“没了，只有两套备用方案。如果出现没有考虑到的情况，你们得随机应变。”

牧浩洋与庞跃龙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不大稳妥。

“还记得我给你们那些电话卡吗？带在身上。”李小明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没有接受系统训练，所以我不指望你们能面面俱到。只需要记住一点，千万不要被警察逮住，最好不要让警察看到你们。遇到任何预料之外的情况，首先考虑逃跑。这不是耻辱，如果你们落到台湾警察手上，麻烦更大。”

牧浩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李小明的意思。

“有机会就离开新竹，要是没有及时逃走，找个地方藏起来。你们都是特种兵，知道如何伪装自己。”李小明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确认摆脱所有尾巴后，再给我打电话，我会过来找你们。”

“甩不掉，怎么办？”

李小明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口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说最重要的事情。”

“什么？”

“我们已经查明，台湾‘副总统’宋英杰很有可能是CIA的间谍，至少在他当上‘副总统’之前就被CIA策反。”李小明掏出第三根香烟，点上后抽了两口。“CIA密谋刺杀刘俊实，正是想让宋英杰上位，让两岸关系倒退，引发新的台海危机，迫使我们不得不把战略重点放在台湾，甚至由此引发台海大战。”

牧浩洋与庞跃龙都是一惊，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李小明。

“虽然这只是猜测，但是你们应该知道，如果刘俊实遇刺身亡，恐怕谁也无法阻止台海大战爆发。”李小明叹了口气，说道，“唯一的办法就是铲除CIA的代言人，让刺杀刘俊实变得毫无意义。”

“你是说……”

“要是你们提不出更好的办法，就只能这么做。”

牧浩洋看了庞跃龙一眼，对李小明说道：“我们该怎么做？”

“只要有机会，你们得完成那两个家伙没能完成的事，只不过目标不是刘俊实，而是站在他身后的宋英杰。”

“他们靠得很近？”

“不会太远。有把握吗？”

牧浩洋点了点头，说道：“他们能做到，我们也能做到。”

“这样就好。你们得记住，不要留下指纹，也不要留下毛发。”李小明拿出一只装着手术手套的袋子。“开火的时候戴上这个。”

“这样会影响精度。”

“那就记得擦掉指纹。”

牧浩洋点了点头，说道：“最好弄些消毒水，就能破坏指纹与毛发的DNA。”

“同样也会破坏那两个家伙留下的指纹。”李小明笑了笑，说道，“你们不但不能留下指纹，还得让他们的指纹留在扳机上。知道怎么做吗？”

“没什么难度。”

“行，差不多就这些了。”李小明打了个呵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问，我得早点上床睡觉，不然明天没精神。”

“到时候，你在哪？”

“人群里，离刘俊实不会太远。”见到牧浩洋有疑问，李小明又点上一根香烟。“除了阻止那两个家伙，还得防范近距离刺杀。枪响后，我会混在人群里离开集会地点，然后去找你们。”

“顺利完成任务的话，我们也是从车库驾车离开？”庞跃龙问了一句。

“用不着这么麻烦。”李小明笑了笑，说道，“就算酒店里的人听到枪声，也不会马上意识到杀手在酒店里。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在警察到来前离开酒店，步行去街对面的茶馆。不要把武器带在身上，因为警察很有可能扩大警戒范围，搜查所有过往行人。你们有合法的入境签证，所以不用担心什么。”

“你过来找我们？”

“对，你们在茶馆里等着就行了。”

“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得手后，刺客肯定不会留在现场附近，警察会根据事发时间，逐步扩大搜索范围。再说了，我是‘和黄记’的总裁，你俩是我的随从，就算被警察拦下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李小明敲了敲桌子。“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去睡觉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李小明离开后，牧浩洋与庞跃龙把整个行动计划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才上床睡觉。

第四十六章 预料之外

在台湾民众心目中，刘俊实是一个公正、强硬、睿智与敢于担当的领导人。

两年前，再次当选“总统”之后，刘俊实在岛内的支持率一度高达百分之七十，创下了恢复大选以来的最高纪录。虽然这两年，受前国民党“总统”贪污受贿案拖累，刘俊实的支持率有所下降，但是一直稳定在百分之五十以上。用岛内新闻媒体的话来说，刘俊实不但是国民党中兴的头号功臣，还开启了岛内民主政治的新纪元。如果不是受法律限制，刘俊实在两年后第三次当选都不是问题。

刘俊实还没到来，就有数万名国民党的支持者顶着骄阳，来到集会现场。

随着“总统”车队从仁和街驶来，通过竹仁桥，来到竹仁小学校门外，聚集在街道两旁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有趣的是，在刘俊实的支持者中，年轻女性占多数。

这与刘俊实的年纪有关，虽然已经五十五岁，但是着装得体，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一米七四的身高，既让他在人群中不那么突兀，也让他显得足够强壮。至于相貌，在政治家中肯定算得上英俊。

警察拉起的警戒线，把支持者与粉丝挡在了十多米外。

保镖形成的人墙，为刘俊实提供了第二重保护。

下车后，刘俊实没有忘记向朝他欢呼的支持者挥手致意，然后才牵着妻子的手，一同步入小学校门。

支持刘俊实的女性，不仅仅因为他长得帅，还因为他对家庭的忠贞。

很多人都无法相信，在世家政治成风的台湾，刘俊实的妻子竟然来自一个非常普通的市民家庭。两人在中学认识，从此不离不弃，携手走过三十四个春秋。抨击刘俊实的家伙在他身上找出了很多缺点与丑闻，比如年轻的时候参加激进团体、比如在美国留学期间参与帮派斗殴、比如在从政后多次发表没有仔细思考的讲话，但是从来没有人抨击他的作风，更没人拿他的婚姻说事。

在台湾女性选民眼里，刘俊实几乎是一个完美的丈夫。

刘俊实第二次当选“总统”，把选票投给他的女性选民高达百分之七十八。用一些新闻评论员的玩笑话来说，刘俊实是台湾女性用脚投票选出来的“总统”。

跟他比起来，从后面那辆防弹轿车里下来的宋英杰就差远了。

虽然宋英杰也是一表人才，比刘俊实还要年轻几岁，但是在婚姻与家庭方面，他比刘俊实差了很多。

当然，作为“总统”的备份，宋英杰差一点也没关系。

“总统”与“副总统”进入学校后，保镖与警察关闭了校门，在外面拉起警戒线。人群没有散开，因为按照集会安排，刘俊实将在集会结束之后，向公众发表讲话，接受新闻媒体采访。

校园内，一万多名党员与地方代表已经在球场里入座。

首先发表讲话的不是刘俊实，而是此次集会的主角：新竹县县长罗远涛。

地方选举即将开始，能请到刘俊实，罗远涛的胜算又多了一分。虽然在新竹，罗远涛没有遇到强劲的竞争对手，即便没有刘俊实支持，也能轻松获胜，但是通过参加集会活动，刘俊实能够为国民党争取到更多的选票。接下来的两个月内，刘俊实将前往其余的十五个县与七个市。

罗远涛发表讲话的时候，刘俊实与宋英杰呆在体育场的休息室内。

趁此机会，他俩将接见一些很有分量的地方代表，听听他们的意见，与他们商讨一些与选举没有多大关系的事情。

因为接见地方代表很花时间，所以罗远涛不得不准备一份非常冗长的讲稿。

半个小时下来，大部分听众都已昏昏欲睡，连混在人群中的李小明都有点吃不消。

直到罗远涛讲完，宣布请“总统”讲话，听众才回过神来，纷纷打起精神，体育场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此时，一千八百米外，两名英国特别空勤旅的逃兵趴在狙击步枪与望远镜后面。

刘俊实的模样，已经深深烙在了他们的脑海中。即便隔着将近两公里的距离，通过放大二十倍的望远镜，仍然看得格外清楚。刘俊实从休息室里走出来，向一万多名支持者挥手致意的时候，射手架起了M200狙击步枪，观察员把望远镜放到三脚架上，然后在小手册上计算瞄准数据。

虽然以两人的能力，心算就能完成射击前的准备工作，但是在执行这种只能开一枪，而且必须命中目标的任务时，用笔在纸上计算更加稳妥。

“左偏两个密位，注意高度差。”观察员说了一句，又看了眼手册上的计算结果。“南风风速三十二，延迟增加零点零五秒。”

射手的眼睛没有离开瞄准镜，右手握着枪把，用左手调整了一下。

“听到了吗？”观察员突然放下手册，拿起放在左手边的G36突击步枪。

射手看了眼搭档，他什么也没听到。

观察员小心翼翼的侧过身子，抄起突击步枪，将枪口对准铺开的毛毯，然后朝脚下指了指。

射手摇了摇头，仍然没有听到异常响动。

“也许是耗子。”观察员仔细倾听了一阵，说道，“我下去看看。”

“小心点。”

观察员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挪到毛毯外，用匕首锹起天花板的一个角落，伏下身子仔细观察了一阵。

此时，天花板下面的一五零三号房间里，穿着酒店员工制服、戴着防毒面具的牧浩洋与庞跃龙站在窗台边，已经把枪口对准了天花板。

观察员听到的异常响动，正是他俩推开房门时发出来的声响。

因为是标准双人间，所以两人进去后一眼就能看清楚情况。

那两个家伙，竟然不在这里！

牧浩洋与庞跃龙都很吃惊，因为安放在一五零一与一五零五房间里的监控器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难道刺客没有藏在酒店里？

在一五零三号房间的窗户后面，正好能看到竹仁小学操场上的讲台。刘俊实已经从休息间里走了出来，即将走上讲台。

再过几秒钟，他就将站在讲台上，成为活生生的靶子！

就在两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头顶上的响动提醒了他们。

那两个家伙，竟然藏在通风管道的夹层里面。

天花板被观察员锹起一角的时候，牧浩洋与庞跃龙一下紧张起来。框架结构天花板不能承受重物，刺客能够藏在上面，肯定做了加固处理，还会铺上一块承受重物的木板。两把装了消音器的M92F，不见得能打穿木板。更让牧浩洋紧张的是，如果刺客发现了他们，就会立即开枪击毙刘俊实，然后居高临下的干掉闯进来的敌人。

牧浩洋与庞跃龙动都不敢动，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房间就这么大，大口呼吸时防毒面具发出的声响，肯定能被刺客听到。

万幸的是，锹起的天花板很快就放下了，上面又传来一阵响动。

这次，牧浩洋听得非常清楚，是身体在天花板上挪动时发出的声响。也就是说，施放到房间里的麻醉气体没有发挥作用，至少没有立即让刺客昏迷。

牧浩洋朝窗外看了一眼，刘俊实已经登上讲台，正在挥手致意。

等他站好，掏出放在口袋里的演讲稿，刺客就会开火。

牧浩洋没有迟疑，立即举起M92F，把枪口对准头顶上的天花板。庞跃龙也没犹豫，跟着举起手枪。

现在，他们只能祈祷经消音器减速后的九毫米子弹弹头能够打穿天花板。

牧浩洋朝庞跃龙竖起了三根指头，庞跃龙立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倒数三下后，两人同时扣下扳机，一口气打光了弹匣里的十五发子弹，随后一边更换弹匣、一边移动到卫生间门口的过道口，再次打光了十五发子弹。两把手枪打出的六十发子弹在天花板上形成了四条交错的直线，确保至少有一发子弹能够打中趴在上面的刺客，使其失去还击能力。

等到两人换上第二个备用弹匣时，殷红的鲜血从天花板的弹孔里滴了下来。

牧浩洋没有放松警惕，因为可能只打中了一名刺客，还有一名刺客活着。

等了大约五秒钟，没有听到异常响动后，牧浩洋让庞跃龙站到床上，用手枪顶开了开始松动的那块天花板，又等了几秒钟，他才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小镜子，从缝隙里伸进去探视了一下。

确实是两名刺客，爬在一张毛毯上，M200狙击步枪就在那里，枪口对准竹仁小学。

“都死了？”

牧浩洋点了点头，收起手枪。庞跃龙立即蹲下来，让牧浩洋踩在着他的大腿攀了上去。

看清楚情况，牧浩洋不得不承认，他们很幸运。

垫在两名刺客身下的木板只有两厘米厚，天花板只有一厘米厚，根本挡不住近距离射击的手枪子弹，两名刺客也没有穿防弹衣。不是他们没有防弹衣，而是通风夹层的高度不到半米，穿上防弹衣更加不方便。

爬过去，摸了摸两名刺客的颈动脉，确认他们都死了之后，牧浩洋才退回来，把庞跃龙拽了上来。

“现在怎么办？”

“先把把尸体丢下去。”

庞跃龙没有多问，拽住两具尸体，从上来的地方丢了出去。这时候，牧浩洋趴在了射手的位置上。

“还要干吗？”

牧浩洋点了点头，说道：“帮我指引目标。”

“他们都死了，而且现在的情况不在预料之中，我们应该……”

“老庞！”牧浩洋看了眼庞跃龙，“如果你不想干，我一个人就能完成，但是我需要你的支持。”

庞跃龙咬了咬牙，趴到了观察员的位置上。

第四十七章 金蝉脱壳

刘俊实的演讲稿只有三页，最多十分钟就能讲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小明越来越焦急。

枪声没响，证明牧浩洋与庞跃龙已经干掉了刺客。可是枪声迟迟不响，让李小明不得不怀疑，那两个充满正义感的特种兵没按计划行动。

李小明有点后悔，觉得不应该找两个职业军人干这种事。

虽然他也是军人，还是级别不低的军官，但是谍报人员与职业军人有本质区别，至少在杀人手段与目的上，间谍不会胡思乱想。

李小明第三次看手表的时候，刘俊实的演讲结束了。

看到“总统”向支持者挥手致意，转身朝“副总统”走去，李小明握住了放在口袋里的钢笔暗杀手枪。宋英杰不会上台发表讲话，礼节性的与刘俊实一起登上讲台，感谢前来捧场的支持者后，他就会离开这里，在保镖的陪同下，钻进那辆防弹轿车。如果李小明不想错过机会，只能以身犯险。

今后还有类似的机会吗？

也许宋英杰不知道CIA的刺杀计划，即不知道刘俊实应该死在这里，可是两天后，刘俊实将去彰化县参加类似的集会活动。只要宋英杰还活着，CIA就不会善罢甘休，就会在彰化干掉刘俊实。

李小明知道，就算他是神仙，也不可能第二次把刘俊实从刺客的枪口下拯救出来。

必须采取行动，哪怕因此丧命！

支持者起立欢送“总统”与“副总统”的时候，李小明站了起来，同时扫了眼站在讲台四角的保镖、以及在讲台外围成一圈的警察。

机会不是很好，但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要是早知道那两个特种兵会放鸽子，李小明就不会进入会场，而会呆在大街上，趁宋英杰离去时与支持者道别的机会，在两米内朝他的额头开火。现在这个情况，他最多能把距离缩短到十米左右。

虽然这个距离在钢笔暗杀手枪的射程之内，只要打中要害，宋英杰不死都难，但是李小明很难在不引起警察与保镖注意的情况下，越过前面三排位置，出现在宋英杰面前，然后把五点六毫米子弹弹头射入他的脑袋。

值得冒险吗？

此时，刘俊实牵着宋英杰的手，走上了讲台。两人并肩而立，挥手向一万多名支持者挥手致意。

会场里再次响起热烈掌声。

李小明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钢笔手枪就在右手上。跟着周围的支持者鼓了几下，他扭头朝北面看了一眼，似乎想看到一点希望。

机会稍纵即逝，不能犹豫不决。

李小明没有迟疑，他也不是那种举棋不定的人。

就在他分开挡在前面的两名中年人，准备迈第一步的时候，讲台上出现了惊人的一幕。

一团血花在宋英杰的咽喉处炸开，鲜血溅了刘俊实一身，“副总统”随即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大概是受到惊吓，刘俊实也跟着倒在地上。

等到会场里的一万多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保镖已经冲了上去，把两人围了起来。

李小明看得很清楚，中弹的是宋英杰，不是刘俊实。只是两人站得很近，手牵着手，刘俊实被鲜血溅了一身，又跟着倒地，所以很多人都认为，“总统”也中弹了。保镖围上去之后，更加看不清楚是谁挨了子弹。

掌声掩盖了枪声，连保镖都没听到。

会场里顿时乱成一团，开始还忠心耿耿的支持者纷纷涌向最近的出口。

因为用来维持秩序的警察只有一百多人，又得重点保护“总统”，所以没法阻止人群四散逃离。

李小明没有慌张，或者说装成很慌张的样子，混在人群里离开了会场。

此时，牧浩洋与庞跃龙已经从天花板上溜了下来。

会场里的人没有听到枪声，但是酒店里的人肯定听到了枪声，也肯定有人报案。要不了几分钟，警察就将赶到。两人必须在此之前按照李小明的吩咐布置好现场，留下足够让警方结案的证据，然后离开酒店。

两人合力把一张单人床拖到窗台边上，牧浩洋铺好毛毯、架好M200狙击步枪，庞跃龙用玻璃刀在窗户上开了一个射击孔。随后两人把射手的尸体丢到另外一张单人床旁边，把刺客用的观瞄器材丢到床上。最后把观察员的尸体拖到洗手间外的过道上，摆成单腿跪下射击的姿势，手上则拿着那把G36突击步枪。

“这样就行了？”

“还不行。”牧浩洋也有点头大，因为这个现场的漏洞太多了。

“那怎么办？”庞跃龙也知道，只要警察稍微细心一点就能发现，留在现场的两具尸体绝对不是干掉宋英杰的凶手。

牧浩洋在刺客的行李里翻了一阵，找出了一瓶打火机油。

“这个有用？”

牧浩洋点了点头，撕下一条床单，把油倒在上面，然后从墙角抽出电线绑在床单上，制作了一个简易点火装置。

“警察进来前，肯定会切断酒店的电源。”

“我知道，只需要让警察知道，刺客打算制造一场火灾，烧掉现场。”

“直接点火不是更有效吗？”

“也许，刺客想悄无声息的离开酒店，不想惹上麻烦。”

“那么明显的枪声，怎么做到悄无声息？”

牧浩洋笑了笑，说道：“这里的破绽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个也无所谓。你去把突击步枪的激发装置弄好，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庞跃龙没再多问，用一根钓鱼线把G36的扳机与门锁连在一起，然后打开了保险。

只要警察试图用钥匙开门，就会拽动钓鱼线，让步枪开火。

因为不知道刺客藏在哪个房间里，所以警察到来后，会逐一搜查所有房间。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警察会让服务员去敲门，然后用钥匙开门。这些都是李小明告诉他们的，至于到底是不是这样，两人没时间考虑。

出门前，牧浩洋把电线接到了门口的感应式开关上。

如果警察没有切断电源，门一开，过道里的路灯就会自动通电，随即引燃蘸着打火机油的毛巾，烧掉连在步枪上的钓鱼线。

即便电源被切断了，钓鱼线缠在枪管上，也会被烧烫的枪管熔化。

等牧浩洋清理了他俩的指纹，庞跃龙才拉开房门。过道里没有人，这个时候旅客一般不会呆在酒店里。

侧身出门后，庞跃龙关上房门，拽紧了从锁孔里伸出来的钓鱼线，剪掉多出的一截。

“坐电梯下去吗？”

“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有理由走楼梯。”

两人乘坐电梯来到大堂的时候，已经有几十名旅客在向酒店保安反映情况，一名看上去像是保安队长的中年人正在用手机跟警方联系。

站在电梯附近的一名保安看到了牧浩洋与庞跃龙。

庞跃龙想走开，但是牧浩洋拉住了他。

“两位，请留步。”保安小跑着追了上来，“开始，你们听到枪声了吗？”

“枪声？”牧浩洋一惊，说道，“我只听到‘砰’的一声，那是枪声？”

“这么说，你们也听到了？”

牧浩洋点了点头，显得很惊讶。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保安没有让两人离开，“为了你们的人生安全，请在大堂里等一会，警察马上就到。”

“可是我们还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办。”

“这……”

“我们留下联系方式吧。”牧浩洋笑了笑，说道，“我们是遵纪守法的游客，肯定会积极配合警方。”

“好吧，你的电话是多少？”

牧浩洋把电话号码告诉了保安，才叫上庞跃龙离开酒店。

两人穿过大街，走进对面的咖啡店时，第一辆警车才赶到。半分钟不到，来了十几辆警车，空中还出现了两架警用直升机。

到一处临街的沙发上坐下，牧浩洋点了两杯咖啡。

服务员端着盘子走过来时，警察已经封锁了整座酒店，在街道上拉起了警戒线。大约五分钟后，一辆载着二十几名特警的装甲车开了过来。

“动作满快的嘛，对付入室抢劫还行。”庞跃龙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要等多久？”

“需要等多久就等多久。”牧浩洋看了眼手表，说道，“从那边过来，最多十五分钟，应该快到了。”

一杯咖啡还没喝完，李小明就走进了咖啡店。

看到牧浩洋与庞跃龙，他对站在门口的服务员说了一句，径直走了过来。

“你来晚了。”

“没办法，路上塞车，只能走过来。”李小明笑了笑，说道，“不错嘛，第一次干活就这么顺利，比我当年好多了。”

“我们什么时候走？”庞跃龙有点焦急，看样子不想留在这里。

“等一等在说，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警察。”

这时候，牧浩洋的手机响了起来。

“肯定是那个保安。”

“什么保安？”

牧浩洋大概说了下开始的事情，接通了电话。“我是……什么……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事，能不能让他等一等……这样啊……我……”

“把电话给我。”李小明朝牧浩洋招了招手，接过手机，对电话那头的保安说道，“让你旁边的警察接电话……黄警官，我的手下现在走不开……什么……我们当然会积极配合，但是他确实走不开……行，我们在对面的咖啡店里，你过来吧。”

“你让警察过来？”庞跃龙有点吃惊。

“难道让他滚蛋？”李小明笑了笑，把手机还给了牧浩洋，说道，“你开始做得非常正确，不然你们现在已经上了通缉名单。记住了，你俩是我的随从，等下跟我去见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

牧浩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李小明的意思。

这时候，一名便衣与一名制服警察进了咖啡店。便衣警察朝牧浩洋这边看了一眼，就径直走了过来。

第四十八章 全身而退

便衣警察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制服警察则非常警惕的站在一旁。

“黄警官，想喝点什么？”

“不用客气了，我是来询问情况的，不会耽搁你们多少时间。”便衣一边说着，一边掏出记事本，“请问，你们哪位是牧先生？”

“我就是。”牧浩洋回答了一句。

“听保安说，你们……”

“黄警官，暂且这么称呼你吧。”李小明笑了笑，说道，“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游客，会积极配合警方进行调查，只是在此之前，还得请你出示证件。”

便衣一愣，有点惊讶的打量了李小明一番。

“我姓李，这是我的名片。”李小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看到名片上的名字、以及名字的前缀，便衣吓了一跳，再次打量了李小明一番，似乎不大相信。

“我住在对面的酒店里，二一一七房间，护照在我的皮夹里面，你可以派人去看看。”

“原来是李先生，久闻大名，我想没有这个必要了。”便衣一下客气了许多，同时拿出警官证，递到了李小明手上。

“黄俊伟，黄警官。我很欣赏你的认真态度，下次见到陈总长，我会替你美言几句。”

“李先生说笑了，多有打扰的地方还请包涵，你是大忙人，我就不打搅了。”便衣说着就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黄警官，你还没有询问我的手下呢。”

“这个……我觉得没有必要。”便衣笑了笑，说道，“酒店里的人都听到了枪声，而且都没听清楚，相信牧先生也没听清楚。”

“这样啊……”李小明停顿了一下，说道，“黄警官能否透露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

“要是不方便说，那就算了。”

便衣迟疑了一下，说道：“十多分钟前，‘总统’在竹仁小学参加集会的时候，遭到刺客枪击。”

“‘总统’遇刺！？”李小明一下瞪大了眼睛。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有人报案，说在这边听到枪声，我们就赶了过来。”便衣叹了口气，说道，“这里离竹仁小学差不多两公里，没有哪种枪能打这么远，所以我觉得是在白费力气。”

“那可不一定，有能力行刺‘总统’的家伙，肯定非常厉害。”

“刺客真在这里，肯定跑不掉。”

李小明笑了笑，没再耽搁便衣警长的宝贵时间。

警察离开后，三人在咖啡店里坐了大约十分钟，香格里拉大酒店里再次响起枪声。大街上的警察立即紧张起来，站在警戒线外围观的市民也纷纷找地方躲藏。没过多久，一名中弹身亡的特警被抬了出来，后面还有三名负伤的特警。救护车离开后，一队消防车径直开到酒店大门外。此时已能看到大厦南面冒起的火光，大街上的局势变得更加混乱。警察不但要维持秩序，还要疏散人群。

“走吧，热闹看完了。”李小明朝服务员招了招手，放下了几张钞票。

因为名义上是李小明的保镖，所以牧浩洋走在前面，庞跃龙跟在后面。离开咖啡店，三人向东步行一百多米，才上了停在路边的奔驰轿车。

“我们去哪？”庞跃龙最后一个上车，坐到了司机位置上。

“先出城，去哪都行。”李小明把一张证件递给庞跃龙，“遇到警察临检不要慌，我们有特别通行证。”

确实是一张特别通行证，上面盖着新竹警察局的印章。

庞跃龙总算松了口气，发动轿车的时候没有出问题。

“我打中的是刘俊实，不是宋英杰？”轿车启动后，牧浩洋才提出最关心的问题。因为只看过两人的照片，隔着一千八百多米，瞄准镜只能放大二十倍，所以牧浩洋不敢肯定当时瞄准的是哪一个。

“你觉得杀错人了？”

牧浩洋没有开口，神色很严肃，他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李小明开玩笑。

李小明笑了笑，说道：“你打得很准，死的是宋英杰，不是刘俊实。”

“你能肯定？”

“我离他们不到二十米，看得非常清楚。两人站得很近，子弹打在宋英杰脖子上，鲜血溅了刘俊实一身。因为现场噪声很大，掩盖了枪声，所以很多人认为中弹的是刘俊实，至少认为刘俊实也中弹了。”

牧浩洋长出了口气，总算放松了下来。

“你怎么那个时候才开枪？”李小明看了牧浩洋一眼，说道，“要是再晚两秒钟，我就亲自动手了。”

“亲自动手？”

李小明点了点头，把钢笔手枪递给了牧浩洋。

“你不怕死吗？那种情况下，就算能够干掉宋英杰，你也跑不掉。”

“既然决定这么做了，我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牧浩洋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我差点害死你。”

“什么意思？”

“本来可以早点开枪，可是我觉得时机不对。”牧浩洋稍微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情况与预料的有点出入，狙击点不在房间里，而是在通风管道隔层里。我们进去的时候，两个刺客已经藏起来了。大概是我们进去时弄出的声响惊动了他们，一名刺客爬到天花板的进出口探查情况，我们才知道刺客在头顶上。万幸的是，他只留意房门，没有看到我们。当时刘俊实已经走上讲台，刺客随时可以开枪，情况万分紧迫，我也没有多想，立即向藏在夹层里的刺客开枪。”

“你做得没错。”

“现场没有处理好，有很多纰漏。”

“我早就想到了，有办法善后。”李小明笑了笑，说道，“你们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况又万分复杂，不出问题才怪。”

牧浩洋叹了口气，说道：“进入刺客设置的狙击点后，我发现刘俊实与宋英杰隔得有点远。大概是角度问题，两人的横向距离在两米以上。对一名能够用M200在两千米外打中目标的狙击手来说，不会出现如此大的偏差。”

“你的意思是……”

“如果是那两个家伙开的枪，他们瞄准的是刘俊实，而不是宋英杰。只有当两人离得足够近的时候，子弹才有可能碰巧打中宋英杰。”

“也就是说，即便CIA知道遇刺身亡的是宋英杰，也不会有所怀疑？”

牧浩洋点了点头，说道：“偏差太大的话，肯定有问题，毕竟CIA非常清楚那两个家伙的枪法，不然不会让他们狙杀刘俊实。”

“你想得没错，只是意义不大。”

“我也知道。”

李小明看了牧浩洋一眼。

“处理现场的时候就想到了，那么多纰漏，加上碰巧打中了宋英杰，不会同时出现这么多巧合。”

“最重要的是，你们没在刘俊实发表演讲时开枪，而是等到宋英杰上台后才开枪。”

牧浩洋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最大的问题，也是最说不通的地方。”

“明白就好，今后遇到同样的情况，要想得更透彻一些。”李小明笑了笑，说道，“这也不是毫无意义，至少刘俊实站在宋英杰身边，很多人都会认为刺客的目标是刘俊实，宋英杰只是不幸中弹。如果现场没有CIA的谍报人员，至少得几天之后，CIA才能查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现场肯定有CIA的谍报人员。”

李小明愣了一下，说道：“我都没有看到可疑人员，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只是这么认为。”

“为什么这么认为？”

牧浩洋稍微思索了一下，说道：“通风管道隔层在天花板上面，而天花板是用铝合金框架固定在房定上的，铺的层板只有一厘米厚，根本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更加承受不了狙击步枪开火时产生的后坐力。我检查了一下，狙击点附近的框架经过了强化处理，还铺上了两厘米厚的木板。”

“你是说，有人提前为刺客设置好了狙击点？”

“他们两个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做不了这么多事。加强天花板的结构强度，会弄出很大的声响，我们肯定能听到。”

李小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你的判断非常准确，肯定有人提前进入酒店，设置好狙击点。”

“像你一样，他也会混入会场，在现场确认刺杀行动是否成功。”

李小明点了点头，开始回忆当时的情形，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出来，或许那名CIA的谍报人员不在他的视线内。

“能够找到他吗？”

“应该能找到。”李小明笑了笑，说道，“我们可以查出在此之前，有那些人住过一五零三房间。”

“那就行，不过这与我们没多大关系。宋英杰遇刺身亡，刘俊实胆子再大，近期也不敢招摇过市，他的安全保卫工作也会大幅度加强，CIA不会傻到派刺客去送死。”牧浩洋长出口气，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过两天再说。”

“不能今天就走吗？”

李小明看了牧浩洋一眼，说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来台湾又没有几天，现在离开的话，嫌疑太大了。放心吧，我不会耽搁你的旅游行程。要不，我帮你安排一下，先让你女友去桂林。”

“没这个必要，我还得回去收拾行李。”

“那行，我就不越俎代庖了。过两天，送你们回香港，到时候会有一架飞机送你们去海南岛，那边有人接应。”李小明拍了下庞跃龙的肩膀，朝右前方的分流道指了一下，“上中山高速，我们去台北。”

“去台北干嘛？”

“你们难得来台湾，说不定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总得让你们好好放松一下，领略祖国宝岛的风土人情吧。”

李小明竟然还有心情游山玩水！

牧浩洋笑着摇了摇头，觉得没什么不可理解，李小明本来就是这种人。

第四十九章 疑点重重

因为台湾当局封锁了消息，所以最初几个小时，外界只知道刘俊实与宋英杰在新竹县参加集会时遇刺，不清楚具体情况。直到当天晚上，台湾当局才发表第一份官方消息，刘俊实只是受了惊吓、没有大碍，宋英杰正在抢救。随后，刘俊实在“总统府”通过电视台发表讲话，号召岛内民众团结一心，共同维护社会秩序。

总统安然无恙，公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宋英杰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虽然台湾当局宣布他还活着，正在进行抢救，但是从生理上讲，他已经死了。

中枪后不到十五分钟，宋英杰被送到新竹县新仁医院，装上了呼吸机，随后被一架台湾军方的UH－60直升机接走，半个小时后到达台北一一零医院，立即进入手术室，由三名外科医生主刀。

到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手术很成功，宋英杰却没有醒过来。

子弹打在他的脖子上，弹头碎片不但打断了颈椎，还割断了颈动脉，导致大脑缺血性休克。送到新仁医院时，宋英杰的大脑已经死亡。虽然在呼吸机帮助下，心脏还在跳动，但是等到做完手术，取出弹片与骨头碎片时，他已经是植物人了。因为有两块骨头碎片从颌骨下方的空隙进入颅腔，损坏了脑干，所以拔掉呼吸机与心脏起博器，他会马上断气。从生理上讲，宋英杰已经死亡。

是否拔掉呼吸机与心脏起博器，得由宋英杰的家人决定，刘俊实不能越俎代庖。

此时，还有很多事情比决定宋英杰的生死重要得多。

刘俊实也是凡人，就算比普通人更有权势，在死亡面前也毫无差别。

宋英杰中枪倒地时，刘俊实只看到鲜血从他的咽喉处喷出来，随即被保镖围起来。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保镖已经架着他离开了会场。运送宋英杰的救护车还没离开，刘俊实乘坐的防弹轿车就开走了。

不是“副总统”不重要，而是遇到危险时，得首先保护“总统”。

来到郊外机场，登上陆军的UH－60直升机后，刘俊实才得知，宋英杰已被送到新仁医院，正在抢救。

返回台北途中，刘俊实下达了第一道总统令：全力缉拿凶手。

在夫人提醒后，刘俊实下达了第二道总统令：出动一架直升机，把宋英杰送往台北的一一零医院。

转院是小事，缉拿凶手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因为枪击发生时，会场里人声鼎沸，没人听到枪声，所以最初几分钟，警察根本不知道凶手的确切位置。

如果不是香格里拉大酒店的保安报案，恐怕警察还不知道从哪里着手调查。

虽然没有一个警察相信凶手藏在近两公里外的地方，一枪打中“副总统”的脖子，但是只有这一条线索，而且有很多人听到了枪声。

很快，警察就赶到现场。

保安与酒店的住客都听到了枪声，但是没人能说出枪声的准确位置。万幸的是，酒店的保安队长是退役军人，在陆战队侦察连服役了六年，准确无误的判断出那是大口径狙击步枪开火时的枪声。

警察立即封锁了酒店，同时向特警发出支援请求。

刺客是狙击手，肯定有重火力。只配备了手枪的巡警肯定不是刺客的对手，必须让特警出动。

特警到来后，开始逐一搜查每个房间。

因为酒店离竹仁小学非常远，下面的楼层没有射界，所以特警从顶楼开始，一层一层的往下搜查。

搜查行动并不快，只要刺客还在酒店里，慢点也没关系。

来到一五零三房间时，特警总算有了收获。

按照酒店的入住记录，住在一五零三房间的是两名持比利时护照的男性游客，昨天下午才住进来。协助特警的警察查看了酒店的监控录象，发现这两个家伙住进来之后，只叫了两次送餐服务，没有离开过房间。

这也太反常了吧！

晚上没有出去，上午也没有出去，难道他们来新竹是为了住酒店？

特警立即提高了警惕，先让酒店的服务员上去敲门。

半天没有反应后，特警亲自上阵。

两名特警守在房门两旁，两名特警在后面掩护，两名特警守住走廊，然后一名特警蹲在门前，准备用房卡开门。

虽然破门更直接一些，但是特警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房间就那么大，藏在里面的刺客抵抗的话，一颗闪光弹就能解决问题。再说了，这里是十五层，楼下有几百名警察，刺客不可能从窗户逃走。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特警怎么也没想到。

门一开，枪就响。

数十发枪弹打穿了门板，其中一颗正好打在开门的那名特警的脑袋上，还有几发子弹从墙上跳起，击中了走廊里的两名特警。

刺客竟然负隅顽抗！

房内枪声一停，另外四名特警想都没想，抄起MP－5冲锋枪，对准房门一通扫射。

冲进去之前，一名特警往门缝里丢了一颗闪光弹。

在狭窄空间内引爆，闪光弹能让无防护人员短暂失明。趁此机会，特警一涌而入。这次没有遇到抵抗，房间里只有两具身中数十弹的尸体。

事情到此还没结束，两名特警冲进去之后，首先踢开了过道里那具尸体旁的G36突击步枪，然后分别检查了两具尸体，确认嫌犯是否死亡。还有两名特警留在外面，照顾受伤的同伴。那名被子弹打中脑袋的特警已经断气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藏在门边垃圾筒里的毛巾燃了起来。

火势顺着地面的油路迅速蔓延，很快就点燃了地毯、床单、余烬等易燃物，连墙纸都被引燃了。

特警不是消防员，也没有消防设备，只能退出房间。

等到特警从走廊里的消防柜里拿来灭火器，大火已经吞没了整个房间，一瓶灭火器根本派不上用场。

大火产生的浓烟与有毒气体迅速灌满了整条走廊。

四名特警别无选择，只能扶着受伤的同伴、抬起同伴的遗体撤离现场。随后赶来的几名特警也只来得及把两名嫌犯的尸体拖出来。直到消防员赶到，接通楼层里的消防管道，才控制住火势。

大火扑灭了，现场也毁了。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快，所以几名新竹警察局的高级警探都没来得及进入一五零三房间。

等到消防员处理了房间里的余烬，新竹警察局局长才带着几名警探赶过去，希望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能烧掉的，全都烧掉了，一些烧不掉的，也在消防员灭火时被破坏掉了。

没办法破坏的，只有架在窗台上的M200狙击步枪、落在一旁的弹壳、放在床上的高分辨率CCD望远镜。除此之外，还有特警从现场带出来的G36突击步枪，一把USP自动手枪与两名嫌犯尸体上的个人物品。

这些能说明什么？

虽然警探不是狙击手，但是谁都看得出来，这里是刺杀宋英杰的第一现场，两名嫌犯就是凶手，那把M200就是凶器。

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好推断。

两名刺客开枪之后，动手清理现场。为了毁掉可能留下的线索，他们用房间过道里自动感应灯的电线与蘸上打火机油的毛巾做了一个简易引火装置。因为警察来得非常及时，所以刺客没能逃走，被特警堵在了房间里。特警进去前，刺客首先开火，随后被特警击毙。特警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没能发现刺客安放的简易引火装置，只是当时的情况非常特殊，特警首先得确认刺客是否身亡，这也不算错误。

虽然这只是推测，但是很容易证实。

只要把那把M200狙击步枪拿去做弹道对比，再用从宋英杰体内取出的弹片与现场的弹壳做模痕匹配，就能确定是不是那把枪打出的子弹击中了宋英杰。如果枪上有指纹，再与嫌犯的指纹做对比，就能知道是不是那两个家伙开的枪。如果需要更多的证据，还可以调查嫌犯的入境签证与护照。

警方最先获得的证据，就是留在枪上的指纹。

虽然在灭火时，枪上的指纹受到破坏，但是经过鉴证人员努力，从M200的扳机上提取了半个指纹，而且与一名嫌犯的右手食指指纹完全匹配，证明正是那名嫌犯扣下扳机，射出了击中宋英杰的子弹。

弹道对比与模痕匹配需要一些时间，但是获得的证据已能说明问题。

刘俊实回到台北“总统府”后不久，收到了新竹警察局递交的第一份调查报告，只是参与调查的不仅仅是新竹警察。

与警察同时进行调查的，还有专门负责“总统”与“副总统”安全保卫工作的特工。

在这类事件中，警察只想早点结案，早点撇清关系。

现场调查中，新竹警察忽视了很多疑点。

在特工眼中，被警察忽视的疑点反而比警察找到的线索更加明显，因为他们更想查出真相，证明自己没有失职。

最大的疑点，正是天花板上的几十个枪眼。

如果不是消防员为了阻止火势蔓延，向天花板上喷了很多水，隔层里的水从枪眼流了出来，恐怕特工还发现不了这个疑点，因为在大火中，天花板被烧焦，还被熏黑，即便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随后，特工发现了隔层里的木板，以及加固了的铝合金框架。

特工直接听命于“总统”，也直接向“总统”汇报，所以当天晚上，刘俊实发表电视讲话后，见到了负责调查的莫珲聪。

第五十章 另有其人

“警察已经击毙凶手，谁也想不到，有人能在一千八百米外开枪打中目标。”刘俊实叹了口气，说道，“我看过你们的安保条例，警戒范围只有八百米，刺客在警戒范围外，所以你们没有失职。”

“‘总统’，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刘俊实立即皱起眉头，让莫珲聪说下去。

“警方找到的线索，以及狙击步枪扳机上的指纹都能证明那两个比利时人是刺杀‘副总统’的凶手，也许弹道对比、模痕匹配也能证明警察的调查结论。可是……”莫珲聪停顿了一下，说道，“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疑点，也许能推翻警察的调查结论，真正的凶手仍然在逃。”

“什么疑点？”

莫珲聪拿出几张照片，交到刘俊实手上。“这是我们在现场拍下的，靠近窗户的天花板上有几十个弹孔。我数了一下，大概是六十个。天花板上面的铝合金框架得到加强，还铺了一块三米长、两米宽、两厘米厚的木板，上面也有大约六十个弹孔。最后一张照片，是同一位置的房顶，上面只有不到三十个弹孔。我们从里面挖出了几颗九毫米帕拉贝鲁姆手枪子弹的弹头，跟天花板与木板上的弹孔完全吻合。弹头已经送到鉴证机构，正在做检查，希望能够查到来源。只是这种子弹的使用范围非常广泛，特警用的MP－5冲锋枪、以及我们配备的自卫手枪都使用这种子弹，很多帮派也有使用这种子弹的枪支。要想查到子弹的来源，并不容易。”

“这能说明什么？”

“也许，天花板上面的隔层才是第一现场。”

“什么意思？”

莫珲聪稍微思索了一下，说道：“天花板上面的隔层外也是玻璃窗户，上面有一个直径十五厘米左右的射击孔，我们的人在射击孔边缘上提取了部分火药残留物，正在与M200里没有使用的子弹进行对比。”

“怎么对比？”

“通过化验，能够知道火药残留物的成分是否与M200子弹发射药的成分一致。”

刘俊实点了点头，让莫珲聪说下去。

“因为已经确定，酒店里的保安与住客只听到了一次枪声，所以只要匹配成功，那么天花板上的隔层才是射击点。”

“警方也在窗台的玻璃窗户上发现了一个直径二十厘米的射击孔。”

“消防员灭火时破坏了现场，所以我们没能在窗户的射击孔上提取到火药残留物。”莫珲聪长出口气，说道，“而且在我看来，房间里的现场本来就是留给警察的，与那两个比利时人无关。”

“但是这也不能证明他们就不是刺客。”

“至少能说明，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

刘俊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反驳莫珲聪的观点。

“房顶与天花板上的弹孔数量就能说明问题。”莫珲聪看了眼“总统”手上的照片，说道，“弹孔数量相差数十个，那些弹头没有留在房顶上，肯定留在某些人身上。我检查了那两具尸体，询问过击毙他们的四名特警。进去前，四名特警发射了一百二十发子弹，我们在现场找到了大约七十颗弹头、还有大约二十颗打在窗户上，没有留在现场，因此击中两名比利时人的弹头不会超过四十颗，而我们却在两具尸体上发现了大约七十颗，多出来的三十多颗正好跟房顶与天花板上的弹孔差数相当。”

刘俊实一惊，说道：“你的意思是，特警到达前，他们就死了？”

莫珲聪点了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问题是，特警进门前，他们向门外开火，导致一死两伤，难道死人能够开枪？”

“这个很好解释。”莫珲聪笑了笑，说道，“最初的时候，我也怀疑这个判断，但是等我看到那把G36步枪，就不再怀疑了。”

“什么意思？”

“在步枪的扳机上，有一根非常不起眼的钓鱼线。”

“一根钓鱼线！？”

莫珲聪点了点头，说道：“钓鱼线的另外一端肯定连接在门锁上，而且绷得非常紧，使步枪处于待击发状态。特警开门之后，钓鱼线松脱，步枪自动开火。我询问过特警，他们确实在房门开启后才遭到枪击。”

“这么说，那是一个陷阱？”

“算不上陷阱，如果真要对付特警与警察，应该在房门上安装一枚炸弹。”莫珲聪长出口气，说道，“这些只是为了把我们引到错误的方向上去，让我们认为，那两名比利时人就是刺客。”

“如果你的分析没有错，警察确实被误导了。”

“我敢肯定，凶手另有其人。”

刘俊实点了点头，说道：“那么，如何解释那两个比利时人的反常举动？”

“也许，他们只是普通游客，住进酒店后就被刺客控制住了。”

“即便如此，仍然有一点解释不通。”

“什么？”莫珲聪有点惊讶。

“按照你的分析，刺客早就有所准备，至少提前加固了隔层里的金属框架，还在上面铺了一块木板。你仔细想像，如果你是刺客，会让两个无关的人住进来吗？”刘俊实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也许刺客想找两个替死鬼，但是事发之前，谁也不敢保证会有人住进那个房间。”

“也许，刺客买通了酒店客服经理，故意把那两个比利时人安排到一五零三房间。”

“确实有这种可能。”刘俊实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你想查清真相，逮到真凶，就应该沿着这些线索查下去。”

“我已经安排人员逐一审讯酒店的工作人员。”

“如果真相并不是你预料的那样呢？”

莫珲聪愣了一下，大概没有明白总统的意思。

“还得调查那两个比利时人，在此之前住过一五零三房间的游客，以及事发前辞职的酒店员工。”

“‘总统’，你考虑得比我还要周全。”

“别忘了，我是律师。”

莫珲聪笑了笑，说道：“我会继续调查，争取尽快查清真相。”

“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莫珲聪点了点头，起身告辞离去。

其实莫珲聪到来前，刘俊实就觉得新竹警方的调查结果有问题。不是他提前知道了莫珲聪反映的疑点，而是警方的调查结果完全往“好”的方面说，似乎侦破工作非常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可能吗？

一次如此严重的刺杀行动，策划需要好几个月，侦破难度肯定非常大，而新竹警方仅仅用了几个小时就做出结论。

刘俊实不是警察，也能看出其中的问题。

更让他担心的是，刺客的目标很有可能不是宋英杰！

刺杀“副总统”有什么意义？

如果朝着宋英杰来的，幕后真凶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呢？只要刘俊实还是“总统”，最多只是更换一个“副总统”，对台湾政局不会产生很大影响。只有干掉“总统”，才会产生严重后果。

难道是子弹打偏了，碰巧打中了宋英杰？

刘俊实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却觉得不大可能。如果刺客冲着他来的，会在宋英杰上台之前开枪，而不是等到两人站在一起时开枪。

除非，刺客想要掩饰什么。

刘俊实立即想到，如果被子弹打中的是他，最大的获益者就是宋英杰！

除了当上“总统”之外，宋英杰还不会遭受质疑，因为假如是他指示了刺杀行动，绝对不会冒着误伤的风险，在刺客开枪的时候站在刘俊实身边。

果真如此的话，宋英杰的胆子就太大了。

虽然只是没有任何依据的猜测，但是刘俊实决定深入调查。

莫珲聪走后不久，刘俊实把秘书叫了进来，让他调阅所有与宋英杰有关的资料，特别是过去两年的日程安排。

如果此事果真与宋英杰有关，那么他的日常活动就有可疑之处。

因为宋英杰在两年前当上“副总统”，所以在此之前，他不会想到暗杀刘俊实。只有当上“副总统”之后，除掉刘俊实才能给他带来好处。

“直接送过来，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刘俊实不想张扬，在查清真相之前，绝不能让外界知道他在暗中调查宋英杰，因为在某些人眼里，“总统”这么做，不是在追查真凶，而是**。

说得难听一点，宋英杰帮他挡了子弹，他却把矛头对准宋英杰。只要传出去，不管刘俊实的真实意图如何，都是政治丑闻。

秘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总统”的意思。

“还有什么事吗？”

“开始盛总打电话过来，询问你的情况。”

“哪个盛总？”

“盛世平。”

刘俊实一愣，说道：“他也知道了？”

“新闻已经报道了。”

“我等下给他打电话，这事你不用管了。”

“他说，明天就到台北，希望与你一起吃顿晚饭。”

“来台北？”刘俊实有点惊讶，“他来台北干嘛？”

“电话里说不清楚，只是有很重要的事。不方便的话，我帮你推掉。”

“不用了，盛世平不是可以随便应付的人，连美国总统都得给他面子。”刘俊实长出口气，说道，“安排在明天晚上，你多带几个人去接他。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外面有点乱，路上不要出差错。”

“需要准备那些菜肴？”

“我让夫人去安排，不用你操心了。”

秘书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记得尽快把资料送过来。”

又吩咐了一句，刘俊实才让秘书离去。

盛世平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仅仅是探望受到惊吓的“总统”吗？

第五十一章 第三号刺客

因为特勤处与警察局没有直接关系，所以新闻媒体很快就报道了警方的调查结果，两名刺杀“副总统”的凶手被警方击毙。

公众想知道的不是凶手有没有伏法，而是为什么要刺杀“副总统”。

警方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台湾当局也在这个问题上保持沉默，记者只得到了“调查还在进行”的答复。

调查确实还在进行，而且当天晚上就获得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证据。

从尸体里取出的四颗较为完整的弹头上的膛线痕迹，与在房顶上取出的两颗弹头上的痕迹完全吻合，证明这六颗子弹是从两把手枪里射出来的。尸检结果还证明，两名比利时人在特警到来之前已经死亡。

虽然无法证明他们不是真凶，但是至少可以证明，还有其他嫌犯。

按照刘俊实的提示，莫珲聪安排手下去查那两个比利时人的入境签证，他亲自前往香格里拉大酒店，调查另外一条线索。

这个特勤处的特工，很不简单。

掌握的线索越多，莫珲聪越发认识到，这起刺杀行动背后的真相很不一般。

不管凶手是谁，能在一千八百多米外打中目标，而且正中要害，肯定是非常厉害的狙击手。

莫珲聪在台湾陆军特种部队服役了十二年，因为妻子想要一个稳定的家庭环境，他才脱下军装，成为特勤处的一名特工。严格说来，莫珲聪仍然是军人，只是不再穿军装。虽然在特种部队，他是侦察兵，不是狙击手，但是认识很多狙击手。在他的印象中，没有哪个狙击手有这么好的枪法。

真凶肯定来自某个国家的特种部队，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

这种人，绝对不会滥杀无辜，就算成为职业杀手，也有非常明确的目的，会选择最有利的开火时机。

莫珲聪仔细看了集会时的监控录象，发现了一个他之前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宋英杰与刘俊实一同走上讲台之前，在下面站了十五分钟。从香格里拉大酒店的一五零三房间，正好能看到宋英杰站的地方。如果刺客的目标是宋英杰，应该在这个时候开枪，而不是等他站到刘俊实身边才开枪。

难道刺客的目标不是宋英杰？

集会现场，除了宋英杰，更有价值的目标就是刘俊实。

可是这也说不通。

刺客完全可以在刘俊实发表演讲的时候开枪，没有必在宋英杰上台后才开枪。

这两个推论自相矛盾，让莫珲聪很是疑惑。

解开疑团的办法只有一个：找到凶手。

那两个比利时人是凶手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是他们开的枪，也只是从犯，是真凶手里的工具。调查他们的意义不大，重点应该在香格里拉大酒店，因为狙击手进入阵地之前，都会仔细考察、重点部署。

只要查是谁加固了隔层的框架结构，弄了块木板上去，就能顺藤摸瓜的查到真凶。

此时，李小明也在做同一件事。

到了台北，把牧浩洋与庞跃龙安排到万泰酒店住下后，他去找到李伯阳，说明了行动情况。

“我看过新闻了，也打听了情况，宋英杰已经脑死亡。”

“还没死？”

“没多大区别，他老婆签了死亡认定书，医院就会拔掉呼吸机与起搏器。”李伯阳叹了口气，说道，“宋英杰从政前是个很成功的商人，虽然比不上那些大富豪，但是家产至少有几十亿新台币。他现在的老婆是第三任妻子，比他年轻二十多岁，嫁给他，就是冲着他的财产去的。”

“也就是说，他老婆会签字？”

李伯阳点了点头，说道：“最快明天上午，台湾当局就会宣布宋英杰不治身亡。”

“没几个小时了，我们等着看新闻吧。”李小明笑了笑，转口说道，“我来找你，还有一件事。”

“什么？”

“帮我查清楚，在此之前有哪些人入住过一五零三房间。”

李伯阳锁紧眉头，说道：“还有第三个刺客？”

李小明点了点头，把牧浩洋告诉他的事情说了出来。

“虽然不能肯定还有第三个刺客，但是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至少能够摸清CIA在台湾的谍报网。”

“现在做这种事，风险太大了。”

“老李，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们必须得做。”

宋英杰遇刺身亡，岛内肯定风声鹤唳。不管警方公布的调查结果如何，台湾当局都会展开大规模搜捕行动。台湾情报机构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肯定会搂草打兔子，铲除几个谍报网。

这个时候，别说让谍报人员参与调查，不让他们离开台湾就算好的了。

李伯阳笑了笑，说道：“我可以帮你调查，但是你得给我一个充足的理由。”

“事情与我们预想的并不完全一样。”李小明叹了口气，说道，“当时的情况很特殊，处理现场时留下了很多破绽。虽然在那些急于结案的警察眼里，这些破绽不算什么，但是只要有人仔细一点，就能发现问题。”

“什么问题？”

“至少知道，开枪的时候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所以你得找几个替死鬼？”

李小明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吃苦不讨好的苦差事，如果让台湾当局查出真相，刘俊实不但不会感谢我们，还会往我们身上泼脏水。我们必须自圆其说，也就得找到那个替刺客打掩护的间谍。”

李伯阳考虑了一阵，说道：“你说得没错，确实得找到他，还要尽快找到他。”

“警察还在调查？”

“不是警察，是特勤处的特工。”

李小明一愣，显得有点惊讶。

“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特勤处的莫珲聪调动了很多资源，正在深入调查。”李伯阳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他是刘俊实的头号保镖，在特种部队服役十多年，在特勤处也工作了好几年，经验非常丰富。如果没有刘俊实的直接授权，他不会大张旗鼓的展开调查。必须在他之前找到那个CIA的间谍，不然我们会有麻烦。”

“你怎么不早说？”

“这是你的行动，不是我的行动，而且我告诫过你，不要动宋英杰。”

“可是老李已经答应了，而且……”

“他只是让你放手去做，没有让你杀了宋英杰。”

李小明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就算李国强让他下手，也不会说得这么明确，最多只是暗示他。

“放心吧，我已经安排下去了。”

“大概什么时候能够找到他？”

“要不了多久，我们手上有酒店的入住记录，还有过去半年的维修记录，我的人正在逐一核查名单上的人员。”

“找到他之后，记得告诉我。”

“你要亲自动手？”

“你说过，这是我的行动。”李小明笑了笑，说道，“严格说来，这属于善后工作，所以得由我亲自处理。”

“没问题，等我的电话吧。”

“行，我的手机随时开着。没别的事，我就告辞了。”

“对了，你的大老板明天到台北。”

“大老板！？”

“盛世平。”

李小明一愣，说道：“他来干嘛，凑热闹吗？”

“去见刘俊实，老李让你一起去。”

“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你是‘和黄记’的总裁，而他是‘和黄记’的头号大股东，总不能让我这个外人陪他去见刘俊实吧。”李伯阳笑了笑，说道，“再说了，你来台湾总得有个理由，像你这种大忙人，不会为了去日月潭看日出专程跑一趟，而且你也没去日月潭。盛世平过来，正好给了你这个理由。”

“这也太复杂了吧，而且我不人认识他。”

“他认识你。”

李小明叹了口气，说道：“他明天什么时候到？”

“明天下午到，晚上去‘总统府’吃饭，你准时去机场。还有，他会在台北住几天，他的专机晚上回香港，你可以把那两个家伙送走。”

“方便吗？”

“他俩是你的随从，坐大老板的飞机回去，有什么不方便的？当然，你得给他们安排一个回香港的理由。”

李小明点了点头，说道：“这事简单，让他们早点回去也好，免得夜长梦多。”

“要我帮你联系香港的同志吗？”

“没必要，我会帮他们安排。”

“那行，我就不操心了。”

“还有别的事吗？”

李伯阳笑了笑，说道：“没了。记得把手机开着，多准备两块电池。一切顺利的话，明天这个时候就有结果了。”

李小明点了点头，没再罗嗦，起身告辞离去。

盛世平来台湾干嘛？

虽然名义上，李小明为盛世平打工，他的私人银行账户上，每个月都会收到一笔不菲的薪金，年底还有一大笔分红，但是李小明与盛世平没有直接关系，两人从没见过面，那些薪金与分红也会在他离开“和黄记”之后上缴给二部。

李小明只知道，盛世平的身份非同一般，不但与二部往来密切，与另外几家情报机构也有关联。

他在这个时候来台湾，肯定有非常重要的目的。

想到盛世平要去“总统府”吃晚饭，李小明就意识到，他此行的目的肯定与刚刚发生的事情有关。

需要找李国强问一下吗？

反复考虑之后，李小明觉得没有必要问李国强。跟盛世平去了“总统府”，就知道他来台湾的目的了。

第五十二章 统一意见

这个时候，李小明也找不到李国强，因为他正在参加高层会议。

新闻媒体报道前，李国强收到李伯阳发来的消息，他立即给黎平寇打了电话，随后赶到国务院，跟随黎平寇参加高层会议。

会议上，李国强首先介绍了情况，即中弹的是宋英杰、不是刘俊实。

因为当时没有核实宋英杰是否身亡，所以李国强绕开了这个问题，向国家元首等高层领导详细介绍了事件的全部经过。

李国强不用说得太详细，因为领导人手上有二部提交的行动报告。

会议重点很快就落到刚刚发生的事情上。

“国强同志，在二部提交的报告中明确提到，中央情报局的暗杀对象是刘俊实。”首先提出疑问的是国务院总理文廷贵，“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中枪的是宋英杰？是情报出了问题，还是另有原因？”

“根据我收到的确切消息，事发的时候，宋英杰站在刘俊实身边，两人挨得很近。”

“这能说明什么？”文廷贵追问了一句。

“根据台湾警方公布的调查结果，刺客埋伏在离集会现场一千八百米外的香格里拉大酒店的一五零三房间，凶器是一把高精度的狙击步枪。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弹头受环境因素干扰，很容易偏离目标。”

“你的意思是，宋英杰替刘俊实挨了子弹？”

李国强点了点头，没有多做解释。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很清楚。话说得越多，越容易出纰漏。在这些精明的领导人面前，任何细小的纰漏都无处可藏。

“廷贵同志，我们要相信二部的同志。”国家元首傅秀波出面结束了没有多少实际意义的讨论。“查清真相很重要，因为只有知道CIA的真实意图，才知道如何应对，以及如何阻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当务之急，我们得尽快确定应对措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岛内局势肯定会受到影响，从而波及到两岸关系。维护台海稳定是我们的首要任务，绝不能让这件事成为战争的导火索。”

“刺杀行动是CIA主使的，刘俊实没有理由把矛头对准我们。”

“那得看他是否知道是谁杀害了宋英杰。”傅秀波看了眼文廷贵，对李国强说道，“国强同志，有没有办法把我们知道的告诉刘俊实？”

“我们正在做这方面的工作。”

傅秀波点了点头，说道：“如果能让刘俊实知道真相，作为一名副责任的领导人，他不会把两岸同胞推向战争，但是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没能及时准确的传递信息、或者刘俊实不相信我们提供的信息，台海局势就会恶化。”

李国强的眉头跳了几下，因为他开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傅秀波打断了。

“以目前的国际局势，台海战争对我们没有多少好处。”黎平寇终于开口了，“只是我们不用害怕战争，真要打起来，肯定能取胜。”

“平寇同志，你的自信心也太强了吧？”文廷贵笑了笑，说道，“不可否认，我们很难从战争中获得好处，即便打赢了，得到的也是一副烂摊子。目前看来，美国深陷主权债务危机，还得从阿富汗撤军，无法在台海冲突中投入太多兵力。但是有可能插手台海冲突的不仅仅是美国，我们不能忘了日本。只要日本肯出兵，美国就会退居二线。虽然以日本的军事实力，即便得到美国支持，也很难左右战争走向，但是我们不能忽略由此产生的影响，日本很有可能利用这场战争实现军事正常化。到时候，就算我们实现了民族统一，解决了战争遗留问题，也将面对一个更加强大、更加不受约束、更加难以对付的强邻。这个结果，显然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日本实现军事正常化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我们需要的也是时间。”

黎平寇迟疑了一下，说道：“战争拼的不仅仅是军事实力，还有经济实力。在大国间的局部战争中，经济实力更加重要。以美国目前的状况，就算有心支持台湾与日本，也没有能力提供足够多的援助。仅仅战争开支一项，就能使美国的主权债务危机严重恶化。日本的情况不比美国好多少，拿不出多少钱打这场战争。”

“我们的情况也差不多，国内问题一大堆，哪里都要花钱。”

“我们最大的问题不是钱不够花，而是没有花到该花的地方上。”黎平寇是专门负责经济工作的常务副总理，说到经济问题，自然头头是道。“长期以来，影响我国经济发展的主要因素不是投资不够多、也不是出口受到影响，而是国内市场一直没有发展起来，迫使我们不得不大搞基础建设、鼓励出口，以此消耗过剩产生，让更多的人获得工作机会。一场规模有限的战争，能够创造成千上万个工作岗位，生产战争所需的军事物资就能让数百万工人忙碌起来。”

“解决就业问题，绝对不能依靠战争！”

黎平寇笑了笑，等着文廷贵说下去。

“我不反对平寇同志的观点，当我们的军火生产线开动起来，肯定能为很多人提供工作岗位，但是由此产生的影响，会让更多人丢掉饭碗。”文廷贵的神色有点激动，语气也比开始强硬了许多。“转变经济发展模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要想建立内需拉动型市场经济，需要很多时间。在此之前，我们仍然得依靠投资与出口。投资方面，我们做得已经够多了，由此产生的一系列问题成了滋生社会矛盾的温床。短期内，我们必须把重点放在出口贸易上。”

文廷贵说到这，黎平寇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美国是我们的第一大贸易伙伴，也是我国企业的出口市场。虽然我们与日本的贸易以逆差为主，但是日本企业在我国的投资早已超过美国，而这些企业提供的就业岗位至养活了上亿人。”文廷贵叹了口气，说道，“即便是一场不用宣战的局部冲突，我们与美日两国的贸易也会受到影响。为了打击我们，美国与日本肯定会对我们进行贸易制裁。要是冲突规模扩大，美国与日本还会采用更加强硬的手段打击我们，比如没收与冻结我们的国有资产。我国的外汇储备中，三分之二是美元资产，其中绝大部分是美国国债、企业债、以及国有企业在美国的投资。除此之外，我们还得考虑欧盟受到的影响。如果欧盟被美国拖下水，我们在过去数十年里积累的财富将毁于一旦。”

“美国真要这么做，我们也不用客气……”

傅秀波压了压手，打住了黎平寇的话，说道：“廷贵同志说得没错，我们承担不了这么大的风险。”

“可是……”

“虽然我们都坚信，民族统一大业超越了所有经济利益，即便打烂了，也能在几十年内重建，但是我们必须要清楚的认识到，建立在战争废墟上的统一不可能长久维持下去，也无法被民众接受。长期以来，我们一直坚持和平统一的战略方针，还不是为了给子孙留下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傅秀波笑了笑，说道，“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得尽百分之百的努力。在我们不得不面对战争之前，得尽一切可能消除此次事件对两岸关系造成的影响，让台海局势朝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发展。”

元首都这么说了，黎平寇也不好再说什么。

“当然，风波过去之前，我们谁也不能保证战争不会爆发，所以我们仍然得为最坏的情况做好准备。”傅秀波看了文廷贵一眼，说道，“我的意见是，先让军队进入战备状态，但是不进行大规模调动，也不进行前期部署，只是借此表明我们的态度，让那些暗中作祟的家伙知道，我们不但不害怕战争，还有决心打赢任何一场战争。”

文廷贵点了点头，认同了元首的观点。

“除此之外，国内经济建设也不能放松。我们越强大，那些对我们心怀敌意的国家越不敢胡作非为。”傅秀波笑了笑，说道，“这几年，处理金融风波给我们造成的问题，廷贵同志非常辛苦，所以今后的中央经济会议由我亲自主持，与经济有关的事情交给平寇同志，廷贵同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文廷贵一惊，立即说道：“秀波同志，我……”

“廷贵同志，我们的年纪都不小了，总得给年轻人一些锻炼的机会吧。”傅秀波没让文廷贵说下去，“再说了，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我们在外交上一定要积极主动，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你的经验比平寇同志多得多，所以今后重点抓外交工作，让平寇同志能够集中精力解决经济问题。”

这时，李国强也看了出来，傅秀波利用了发生在台湾的事情。

“就这样吧。国强同志，你那边得抓紧，随时向我汇报事件进展。”傅秀波扫了眼其他几位一直没有发言的领导人，说道，“不管敌人想干什么，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向同一个目标前进，敌人就拿我们没办法。危机关头，中央的指导精神必须高度一致，下面的同志才知道该干什么，我们才能渡过难关，把挑战转变成机遇。我不是搞一言堂，大家有意见可以提出来。只是做出决策之后，希望大家都能放下各自的观点，摒弃之前的分歧，紧密团结迎接挑战！”

不是没人想提意见，而是谁都知道，这不是提意见的时候。

第五十三章 生存竞赛

会议结束后，李国强按照惯例从侧门离开。

不是他搞特殊，而是他的身份很特殊，知道总参情报二部部长长什么样的人，算上已经去世的，也不会超过一百个。

李国强还没走到门口，就被黎平寇的秘书叫住了。

此时，黎平寇正在元首书房里发牢骚。

“老傅，你也看到了，老文压根没有下定决心。”黎平寇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大大咧咧的坐到傅秀波旁边的沙发上。“指望他的话，什么事都成不了。不过姜还是老的辣，你调整工作安排的时候，他那神态……”

“要是你哪天不在我面前抱怨这些了，我就放手让你去干。”

黎平寇笑了笑，闭上了嘴。

“廷贵是老同志，思想保守一点、谨慎一点也是正常的，不能因此说他胆小，更不能因此忽视他的意见。”傅秀波叹了口气，说道，“虽然存在分歧，但是只有听取不同的意见，才能找到正确的前进方向。古人说过，兼听则明。如果连意见都听不进去，又有什么资格对别人指手画脚呢？”

“可是……”

“你自己想想，老文提到的那些问题，是不是对我们产生了影响？”

黎平寇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不但对我们产生了影响，还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看事情，不能只看表象。只有看到隐藏在表象下面的真相，才能找到正确的解决办法。”傅秀波从烟盒里拿出一根过滤嘴占了三分之二的特制香烟，黎平寇立即拿起打火机，替他点上。傅秀波平常很少抽烟，只有在需要思考问题，而且是重大问题时，才会抽上一两根。“CIA为什么要刺杀刘俊实、以及为什么死的是宋英杰，都是表象。虽然还没有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隐藏在表象后面的真相肯定没有某些人想像的那么复杂。”

“真相往往非常简单。”

傅秀波笑了笑，说道：“你说得没错，只有当真相非常简单的时候，才需要用凌乱复杂的表象来蒙蔽世人。由美国编导的这起事件，归根结底是在为小布什执政八年留下的烂摊子擦屁股。

“从华尔街开始的全球金融危机、已经进行到第三轮的量化宽松政策、美国的主权信贷危机，都是美国为了赖掉欠下的巨额债务采取的手段与措施。美国的目的很简单，用其他国家的损失弥补为反恐战争支出的巨额军费、以及维护世界霸权所付出的巨大成本。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经济损失与社会影响却远远超过历史上的任何一场战争。

“做个简单的比喻，这场金融危机好比一块广袤无垠的大沙漠，正在遭受金融危机冲击的国家就是沙漠中的探险者。谁都知道，前方某个地方有一片绿洲、还有一眼甘泉，可是大家背囊里的水都所剩无几，不可能坚持走到绿洲。大家面临一个非常残酷的现实，要想到达绿洲、喝上甘甜的泉水，就得牺牲某个、或者某几个探险者，瓜分掉他们的水，让其他探险者获得走出沙漠的生存机会。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都知道，为水爆发争斗只会消耗体力，加速死亡，让自己变得虚弱，成为其他人的目标。这个时候，最强的探险者会盯上第二号探险者，铲除最大的威胁，甚至会为此拉拢一些弱小的探险者。争斗仍然毫无益处，最好的办法是让成为目标的探险者消耗更多的体力，在喝完背囊里的最后一口水之前倒下。如果目标的忍受力特别强，就得做一些小动作，比如在他身上刺出一道伤口，比如让他变得孤立无援。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竭力避免成为这个探险者。”

“可是我们的胜算并不大。”黎平寇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已经跑了起来，正在以更快的速度消耗体力，我们的忍受力就快到极限了，我们身上还有几处正在滴血的伤痕，在到达绿洲之前，我们就会倒下。”

“如果你是这个探险者，你会怎么做？”

“我？”黎平寇看了傅秀波一眼，说道，“这是你死我活的事，既然注定要完蛋，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你根本打不过最强大的那个探险者，而且没有几个探险者支持你。”

“可是……”

“你必须记住，以生存为首要目的，争斗没有任何好处。”傅秀波笑了笑，说道，“如果我是这个探险者，就会在耗光最后一点体力之前露出疲态，让一直盯着我的那个家伙认为时机已经成熟。等到他们围上来的时候，再奋力一搏，干掉几个冒失鬼，顺手夺得他们背囊里的水。”

“吓退敌人？”

“某些时候，恐吓对手比打击对手更能达到目的。”

“问题是，如果冲在最前面的是最强大的那个探险者，我们仍然没有胜算。”

傅秀波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再一次忽略了我开始提到的首要条件，在这场残酷的生存竞争中，活着到达绿洲是唯一目的。在我们奄奄一息、丧失抵抗力之前，最强大的探险者不会冒险，因为与我们面对面的争斗，会使他受伤流血，让他丧失头领位置，成为下一个头领的猎杀对象。只要他足够聪明，就会以各种方式，鼓动几个随从冲在前面，试探我们的情况。”

“这与街头斗殴差不多。”

“确实差不多，不过有着本质上的差别，至少沙漠里没有维持秩序的警察，强者生存是唯一的游戏规则。”傅秀波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如果我们的反抗非常猛烈，抓住机会从那些出头鸟身上获得了宝贵的水，我们到达绿洲的机会将大大提高，与最强探险者的差距也将大大缩短。走到这一步，最强探险者有两个选择，一是与我们周旋下去，二是与我们妥协。”

“跟我们妥协？”

傅秀波点了点头，说道：“周旋下去的话，双方背囊里的水都将越来越少。因为活着的探险者都在消耗宝贵的水，所以对峙多持续一天，活着到达绿洲的机会就降低一分。超过某个临界值的，就算最强探险者最后一个倒下，他也无法到达绿洲。这个现实非常残酷，所以只要让最强探险者认识到，强强相争的最后结果是大家一起完蛋，妥协就成了获得生存机会的唯一选择。”

黎平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基本上明白了。”

“什么叫基本上明白了？”

“如果我们就是这场生存竞赛中的二号种子，就得尽快把握住机会。”

“如果机会迟迟没有到来呢？”

黎平寇一愣，说道：“那就得创造机会。”

傅秀波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你已经明白了。空话说得差不多了，现在说正事吧。”

“开始说的不是正事？”

“我只是指明了大方向，没有提到任何具体的事情。”傅秀波看了黎平寇一眼，“按照我的判断，那个一直盯着我们的头号种子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只是鼓动跟随他的手下，需要一些时间。在敌人围上来之前，我们大概还有几年时间。到那个时候，刮起的沙尘暴会使局面变得更加复杂。如果不能在此之前积蓄力量，做好应付袭击与进行反击的准备，我们将很难获得与头号种子妥协的机会。”

“关键是经济工作。”

“你说得没错，如果不能让我们臃肿的躯体变得强壮，我们就将成为猎物，而不是靠猎物为生的猎食者。”

黎平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时间太短了，而我们要做的事又太多了。”

“首先得保护好我们赖以为生的水，特别是那些为了避免麻烦，不得不交给头号种子保管的水。”

黎平寇一愣，说道：“你的意思是……”

“我跟盛世平谈过，等他从台湾回来，你找他好好谈谈。”

“好的，等他回来，我就去找他。”

“经济建设也不能放松，你是这方面的人才，而我对经济工作不大了解。”傅秀波笑了笑，说道，“像你开始说的，时间太短，要做的事又太多，所以重点不是增加总量，而是提高质量。要把养分用在胳膊与大腿上，成为强健的肌肉，而不是堆积在腰上，成为毫无用处的赘肉。”

“健身减肥可不容易。”

“所以你得花更多的精力，还得有更加坚强的意志，不能半途而废。”

“更需要时间。”

傅秀波笑了笑，说道：“我会为你争取时间，即便成不了中枢神经，也能让你成为运动神经。”

“老傅，你这么做，等于把我往火坑里推，而你却跳出了火坑。”

“我要是不跳出来，怎么拿得到灭火器？”

黎平寇苦笑了起来，还忍不住摇了摇头。

“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我相信你能走得更远。”

“希望如此吧，反正大火烧到屁股上，任何人都会拼命往前跑，想停都停不下来。”

“你不缺乏勇往直前的精神，最缺的是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停下来喘口气，观察前方的道路。”

黎平寇笑了笑，没有接这句话。

“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傅秀波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说道，“告诉国强同志，放手去做，不要瞻前顾后，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我相信，他跟你不一样，不会让我提心吊胆。”

“老傅，你也太小看我了。”

傅秀波笑了笑，说道：“不跟你闲扯了，你要睡不着，回去翻翻这几个月的经济工作会议记录。我得上床休息了，不然明天打不起精神。”

见到元首打起呵欠，黎平寇没再纠缠，起身告辞。

第五十四章 生于忧患

黎平寇叫上在外面等候的李国强，一同离开了元首府。

“先去总参大院。”

“老黎，不用了。”

“你不回去？”黎平寇看了眼李国强。

“不是。我自己开车回去，不用麻烦你。”

“晚上没什么事，到你那里坐坐。听说你那还有几瓶八六年的二锅头，我可是惦记了好几年。”

李国强笑了笑，说道：“我这个搞情报的家里有什么你都知道，保密工作得加强啊。”

“这可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我什么时候亲口告诉你了？”

“那年，我从地方调到中央，到你家里吃饭，你喝高了，自己说的。”

“老黎，你在开玩笑吧，我确实爱喝酒，但是从没喝醉，更不会喝醉了乱说话。”

“跟你开玩笑的。”黎平寇笑了笑，说道，“是你家小子给我家闺女说的，正好被我听到了，说那几瓶酒是你家小子出生的时候，你一高兴跑去买来放在家里，准备等他结婚的时候拿出来喝。”

李国强一愣，说道：“那小子，嘴没遮拦，什么话都说。”

“你家小子快三十岁了吧？”

“快了，反正我是不想见到他，眼不见、心不烦。”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又不是半大小孩了，你这个当父亲的要想得开。你看我那闺女，还不照样不把她老子放在眼里。去年春节就打了个电话回来，情愿在外面跟一帮不三不四的人鬼混，也不愿意回来陪父母吃团圆饭。你家小子算懂事的了，还给你买了很多东西回来。”

“都买的什么东西？明知道我不喜欢喝洋酒，偏要给我整一箱回来。”

“有得喝就不错了，我想喝，还没人给我买呢。”黎平寇看了眼李国强，说道，“要是我闺女肯给我买，别说洋酒，白开水都舒心爽口。”

“想喝还不容易？那箱洋酒一瓶都没动，喝不完的，你全带走。”

“这可是你说的。”

“你觉得我会在乎那箱酒吗？”

来到李国强在总参家属大院的小洋楼外面，黎平寇把司机与秘书留在外面，独自跟着李国强进去。

与其他情报官员一样，李国强也是军人，还是掌握实权的陆军少将。

包括前后两个花园在内，小洋楼占地大约四百平方米，上下三层，楼面面积大约有两百平方米。虽然比总参谋长、军兵种司令的住房小一些，但是在寸土村金的首都，绝对算得上宽敞。

家里冷清清的，只有门外的路灯亮着。

“你多久没有回来过了？”进屋后，黎平寇就嗅到一股粉尘味，门框上还有一张布满了灰尘的蜘蛛网。

“差不多一个星期。”

“我觉得有大半年了。”黎平寇用手扫掉蜘蛛网，说道，“嫂子还在西藏？”

“对，明年才调回来。”李国强打开过道里的路灯，“先别进来，在外面等一会，我去给你找两个衣架。”

李国强的妻子也是军人，首都军区医院的神经外科主任医师，去年年初作为第一批援藏医务人员去了西藏。因为李国强年轻时做了二十多年外勤工作，所以两口子早就习惯了异地分居。

不一阵，李国强拿着几个衣架走了过来，让黎平寇挂好了外套。

“我说，这么大套房子，你又不经常回来住，应该让出来，不要浪费资源。”

“我也想让出来，给我一间单人宿舍就行了，打了几次报告，上面就是不答应。”李国强笑了笑，说道，“我们去书房吧，那地方最干净。”

“你回来就睡书房？”

“书房的沙发够大，还非常软，睡在上面很舒服。”

黎平寇笑着摇了摇头，跟着李国强去了书房。

那箱人头马就放在进门右侧的书柜旁，上面爬满了灰尘，确实没有动过。

“冰箱断了电，没有冰块，你将就点。”李国强拿起一平人头马，拿了两个玻璃杯。大概是懒得去洗手间，他先倒上半杯酒洗了杯子，再各倒了大半杯。“听我家小子说，这酒不便宜。”

“确实不便宜，比你那几瓶二锅头贵多了。”

“再贵的洋酒，也没有我们的白酒爽口。”李国强品了一口就放下杯子，“知道什么酒最好喝吗？”

黎平寇摇了摇头，他平时很少喝酒，几乎是滴酒不沾。

“大概是二十五年前吧，我第一次干外勤，跟一位老同志去东北追捕一名在我们这边潜伏了几十年的日本间谍。当时是冬天，我们在大兴安岭里追了他三天三夜，最后在黑龙江边的一片林子里逮到他。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离追近村庄有五十多里路。夜间气温零下四十度，我们三个都冻僵了。幸亏天亮时，遇到一个到江上戳冰捞鱼的老乡，给了我们一壶高粱酒。”

“味道怎么样？”

“非常不错，是我这辈子喝过的最好的酒。”

黎平寇笑了笑，说道：“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有酒瘾，是吧？”

李国强长出口气，说道：“不说过去的事了，元首找你说了些什么？”

“给我讲了个故事。”

“故事！？”

黎平寇点了点头，把元首讲的故事告诉了李国强。

“比喻很恰当，只是缺少了一部分。”

“你有高见？”

李国强笑了笑，说道：“算不上高见，只是有些想法。”

“说说看。”

“元首说得没错，头号种子肯定会盯上二号种子，邀约一帮实力稍弱的探险者，共同对付二号种子。只是在下手之前，头号种子会想方设法的削弱二号种子。首先拉拢一些与二号种子走得较近、却有着不同想法的探险者，其次分化一些与二号种子有共同利益、却隔得比较远的探险者。如果仍然有一些探险者跟着二号种子走，就会找一个体型瘦弱、却背了很多水的探险者下手，打击二号种子的威信，让那些对头号种子不满的探险者敢怒不敢言，在二号种子受到围攻时，更不敢站出来伸张正义。”

“利比亚。”

李国强叹了口气，说道：“等到二号种子完全孤立，没有探险者愿意跟他同行时，头号种子就会对二号种子下手。”

“这么说来，我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李国强没有接这句话，转而问道：“元首有什么指示？”

“让你放开手脚，不要瞻前顾后。”黎平寇笑了笑，说道，“元首已经在会议上让你直接向他汇报，怕你没有明白，才让我来叮嘱你一番。”

“这次的工作调整，也来得太急了。”

“不急的话，怎么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李国强笑了笑，说道：“只是这样一来，你今后的日子就不大好过了。”

“我怕什么？”黎平寇也笑了笑，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你也看到了，其他几个领导人都保持沉默，没人站出来声援老文。”

“他们不是害怕元首，而是这个问题非常敏感。”

“你说得没错，因为打与不打，都会与军队扯上关系。从根本上讲，军队肯定想打，而且想早点打。反对元首的备战方针，就是与军队过不去。支持元首的备战方针，就得支持元首的工作安排。”黎平寇叹了口气，说道，“谁都不是笨蛋，有资格进入那个会议室的，没一个看不清厉害关系。”

“沉默不代表支持。”

“这个我清楚，今后的工作中肯定会遇到很多阻力，我们必须顶着阻力前进。”黎平寇喝了口酒，说道，“现在的局势，用‘内忧外患’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如果我们不继续推进改革，迟早会被其他探险者甩在身后，输掉生存竞赛。我们必须深化改革，把所有力量集中起来，应对即将到来的挑战。”

“改革的阻力越来越大，深化改革更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

“困难有多大，收获就有多大。”黎平寇笑了笑，说道，“对于未来，我们只能往好的方面想，才能看到希望，也才有前进的勇气与动力。”

李国强点了点头，没有插嘴，毕竟他只是情报官员。

“我的工作主要集中在经济方面，但是需要获得强有力的支持，才能让攥取了改革成果的既得利益者交出权与利，让更多的人享受到改革成果，建立更加公平、公正与公开的经济秩序。”

李国强的眉头跳了几下，问道：“需要我做些什么？”

“元首让你直接向他汇报，就是让你配合我。”黎平寇笑了笑，说道，“适当的时候，你得向元首提交一份整合情报机构的具体方案。只要具有可行性，元首就会在高层会议上提出来。”

“情报机构的厉害关系更加复杂。”

“再复杂，也不可能每个部门都搞一个情报局。”黎平寇看了李国强一眼，说道，“虽然由你们来做这件事不大合适，但是现在的情况对你们最有利。只要国际局势紧张起来，军事安全将压倒一切。”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国强暗自叹了口气，说道，“让我考虑一下，想好再找你谈。”

“行，等老盛从台湾回来，我们一起商量。”

“这事与他有什么关系？”

“不是这件事，而是另外一件事。”黎平寇笑了笑，说道，“元首安排的，让老盛想办法把我们放在美国那里的保护费弄回来。”

李国强一惊，有点不敢相信。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就不占着你的沙发了。”黎平寇起身说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不用送。”

“就送到门边。”李国强也站了起来，“元首没有跟你开玩笑？”

“你觉得元首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李国强长出口气，说道：“那我们就得抓紧，还要绝对保密。”

“这是你的事，你仔细考虑一下。等老盛回来，我们再详细探讨。”

李国强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把黎平寇送到门口，他就回到书房。当然不是到沙发上睡觉，他这种人，忙起来几天几夜不睡觉也很正常。既然元首提到了盛世平，就得提前安排部署。

第五十五章 毅然决绝

桃园国际机场，李小明提前十五分钟带着牧浩洋与庞跃龙来到商务旅客通道外。

“这是你们的个人物品，到达香港后有人来接你们。”李小明把两只行李包交给了牧浩洋与庞跃龙，说道，“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以后有机会见面的话，我请你们喝酒，到时候谁也不许耍赖，不醉不归。”

“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李小明笑了笑，对庞跃龙说道：“这里是免税区，东西都很便宜，去买点台湾的土特产带回去，也算没有白跑一趟。”

“不大好吧，毕竟我们……”

“没事，回去后不说是在台湾买的就行了。”

牧浩洋朝庞跃龙点了点头，说道：“也帮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纪念品。”

看出李小明与牧浩洋想单独说两句，庞跃龙没再罗嗦，去了旁边的免税商店。

“我们去喝杯咖啡。”

李小明叫上牧浩洋，去了咖啡店，找了一处比较偏的位置，点了两杯价格不菲、却绝对不正宗的蓝山咖啡。

“我还有些事要办，不跟你们回去。”李小明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支票簿，签了一张面值五十万元的支票。“这是我的一点意思。”

“什么意思？”牧浩洋非常惊讶。他们来台湾，绝对不是为了钱。

“不是给你的。”李小明朝大厅对面的商店看了一眼，又说道，“受工作影响，我这人有些坏习惯，那天你与老庞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你们也不容易，为国家出生入死，连自己的小家都照顾不好。我要是国家领导人，就给你们的亲属都安排一份诚心如意的好工作。可惜我不是国家领导人，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这钱我不能要，老庞更加不会要。”

“话别这么说，英雄汉被一文钱逼死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李小明笑了笑，把支票塞到牧浩洋手上。“放心吧，这些钱都很干净，是我在‘和黄记’的薪水，就算有人查，也是我给你们的报酬。”

“我们又不是为你工作，不要你的报酬。”牧浩洋把支票推了回去。

“真的不要？”

“真的不能要！”

李小明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我只能给街边的叫花子了。”

牧浩洋一愣，显然不大相信李小明会这么做。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像我这种人，只要还在外面活动，钱就不是问题。等哪天把我调回去坐办公室，钱更不是问题。”李小明又把支票塞到牧浩洋手上，“这样吧，不算我给老庞的，算借的。如果哪天我需要钱，再找他还。”

“那你去跟他说。”

“让我去说，算了吧。”李小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也看到了，老庞对我做的某些事情很有意见，还是你去说。”

“我？”

“你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说话方便一点。”

牧浩洋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可不会给兄弟下难药。”

“这怎么是下难药呢？老庞现在需要钱，而我手里正好有一笔钱，而且短期之内肯定用不着。你真是他的兄弟，就应该替他收下这笔钱，帮他解决后顾之忧。这不仅是在帮他，也是在帮你。你想想，下次行动的时候，你的搭档要是瞻前顾后、怕这怕那，你的安全有保障吗？”

牧浩洋笑了笑，李小明的话确实有道理，可是这笔钱他真的不能要。

“这样吧，我先借给你，你再借给他。”

“这不成三角债了吗？”

“我相信你们都是有信誉的人，在我需要的时候，肯定会还给我。”

牧浩洋咬了咬牙，说道：“行，就算我从你这里借的，不过得立下借据。”

“我都不怕你赖账，你怕什么？”

“这是原则问题。”

“原则！？”李小明笑了笑，说道，“行，你说怎样就怎样。”

牧浩洋把服务员叫了过来，要了纸笔，写了一份借据，然后让李小明先签上名字。

“手印就不摁了。”李小明把签好字的借据推到牧浩洋面前，“没办法，工作原因，你得理解。”

牧浩洋点了点头，拿起笔，但是没有急着签字，说道：“我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留下来，跟你一起回去。”

“为什么？”李小明有点惊讶，想不明白，牧浩洋为什么要提这样的要求。

“虽然你没说，但是我知道，你们肯定找到了那个家伙。为了消除我们在现场留下的破绽，你肯定会做些事情。事情是我惹出来的，而我是个有始有终的人，所以我得留下来，处理善后。”牧浩洋看了李小明一眼，说道，“这不是什么特殊要求，干完这件事，不管你是否立即回去，我都马上回香港。”

“你担心我处理不了？”

“当然不是。我能做的，你都能做，而且做得更好，我只是不想让别人帮我擦屁股。”

“没得商量了？”

“我们不是正在商量吗？”

李小明笑了笑，说道：“签字吧，不过老庞得回去。你也知道，他的状态不大好，心思早就不在这边了。”

“他一个人回去，没有问题吧？”

“让他在香港住两天。”

“只需要两天？”

“搞得好的话，明天我们就将离开台湾。”

牧浩洋点了点头，没再罗嗦，在借据上签了字。

“这东西收好。”李小明接过借据，把支票交给了牧浩洋。“等下我去上厕所，你去跟老庞说。”

“时间不早了，我现在就去找他。”

牧浩洋离开后，李小明把几张钞票丢到桌子上，然后去洗手间，烧掉了借据。他压根没想过让庞跃龙还钱，而且借据上有他与牧浩洋的签名，即便他签的是假名，也是黑纸白字的证据。

等到李小明从洗手间出来，牧浩洋已经跟庞跃龙说好了。

看得出来，庞跃龙有点激动，也有点尴尬。与牧浩洋不同，庞跃龙不太主动。即便他不想丢下牧浩洋，也没积极争取留下来。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李小明看了眼手表，说道，“盛总的飞机已经到了，通道那边有人等候，我们就在这里道别吧。”

“老李，谢谢你了。”庞跃龙不是笨蛋，而且牧浩洋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应该我对你们说谢谢，没有你们，我早就完蛋了。”李小明拍了拍庞跃龙的肩膀，“到香港好好休息几天，等我们回来，再喝个痛快。”

庞跃龙笑了笑，显得更加尴尬。

“时间不早了，进去吧。”牧浩洋也拍了下庞跃龙的肩膀。

“那我走了，你们保重。”庞跃龙朝李小明点了点头，又看了牧浩洋一眼，才提着行李进入登机通道。

等到庞跃龙的背影消失在通道转角处，牧浩洋才长出了口气。

“当大哥确实很不容易，特别是父亲早逝，得照顾几个弟妹。”李小明叹了口气，对牧浩洋说道，“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现在去哪？”牧浩洋跟着李小明，朝航站楼另外一侧的出口走去。

“先去接盛总，跟着我就行了，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

牧浩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李小明的意思。名义上，他是李小明的保镖，当然没有资格跟李小明的大老板搭白。

“到了酒店，你回房间等我的电话。”

“你有别的事？”

“盛总来台北，又不是为了住台北的酒店。”李小明笑了笑，说道，“晚上，他去‘总统府’吃晚饭，点名让我跟他一起去。”

“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这让我们获得了来台湾的正当理由。”

“替他打前站？”

李小明点了点头，说道：“吃过晚饭，盛总肯定会与刘俊实谈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我会找机会溜出来。”

“今天晚上就行动？”

“这种事不能拖，拖得越久，麻烦越大。”李小明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新竹警察都是窝囊废，但是特勤处有不少能人。我们已经收到确切消息，刘俊实的保镖队长发现了你们留下的破绽。”

牧浩洋一惊，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他只是发现了破绽，还没查清真相，更不知道是谁干掉了宋英杰。不过这家伙确实有点能耐，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什么意思？”

“与你想到的一样，他也猜到，在刺客进入一五零三房间之前，有人进去做好了前期部署。只要他调查酒店的入住与维修记录，就能查出有哪些人进入过一五零三房间。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查到那个协助刺客的家伙。”李小明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所以我们得赶在他前面找到那个家伙。”

“已经找到他了？”

“差不多吧，最快今天晚上就有消息。”

“需要做什么准备？”

“什么都不用。”李小明看了牧浩洋一眼，说道，“那家伙肯定是CIA的间谍，事发后会藏起来，甚至会想办法离开台湾。只要能够找到他，就能制服他。只要他不是太笨，就不会负隅顽抗。”

“也不会缴械投降。”

“那可不一定。”

牧浩洋还想问什么，两人已经来到出口处。

盛世平已经到了，在两名保镖陪同下，朝李小明走来。

牧浩洋一眼就看了出来，那两名保镖肯定在军队里干了很多年。

保镖也注意到了牧浩洋，只是很快就把目光转向了李小明。

让牧浩洋有点吃惊的是，这个李小明的大老板非常低调，除了两名保镖，只带了一名非常年轻的男秘书。

大老板，都这么低调吗？

第五十六章 家宴

李小明没有高估莫珲聪，仅用十多个小时，他就找到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

大概在事发前两个月，随着夏天临近，香格里拉大酒店对中央空调、与冷气管道进行了全面维护。

莫珲聪立即让人去调查负责维修工作的公司。

在特勤处查到这家专门做空调维护工作的公司时，莫珲聪有了更加重大的收获：大概在事发前一个月，香格里拉大酒店的维护部经理主动辞职，理由是在高雄找到了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

理由很充足，可是这也太凑巧了。

莫珲聪没有放过这条线索，立即派人去调查这个叫魏泰贤的家伙。

很快就有了新的收获，魏泰贤确实在高雄找到了一份工作，也是酒店维护部经理，只是薪水高得多。只是在事发前一周，他离开了高雄。

更加重要的是，魏泰贤十八岁去美国留学，在一所州立大学学动力工程，毕业后进入GE，成为一名动力工程师，后来与一名美籍华裔结婚。六年前，他与妻子离婚，随后辞掉年薪高达二十八万美元的工作，只身回到台湾，当上了年薪不到八十万新台币的酒店维护部经理。

这家伙要不是视金钱如粪土，就是被情感伤得太深。

可是莫珲聪觉得这两个理由都不成立，在他眼里，魏泰贤就是一名间谍，在离开美国之前、甚至在大学毕业之前就被美国的情报机构收买。在美国工作结婚、然后离异辞职，都是为他回到台湾打掩护。

这时候，派去调查空调维护公司的特工已经证实，这家公司没有问题。

莫珲聪立即把魏泰贤定为头号嫌疑人，把手下特工全都派了出去。

搜寻工作并不轻松，但是可以肯定，只要魏泰贤没有搭上偷渡船，就仍然在台湾，因为海关没有他的出境记录。

莫珲聪只能让手下盯住魏泰贤可能去的地方，比如他在新竹县的老家、以及几个交往不太密切的朋友。

警察局已经发布消息，刺杀宋英杰的凶手被当场击毙。

上午的时候，宋英杰的妻子在死亡认定书上签了字，当局随后就发布了“副总统”不治身亡的消息。

只要魏泰贤觉得风波已经过去，就会离开藏身地点。

莫珲聪需要的只是一点耐心，等魏泰贤自投罗网。

可是到这个时候，莫珲聪却在怀疑之前的判断。

有足够的理由相信，魏泰贤是一名间谍，而且很有可能是CIA秘密发展的间谍。如果说CIA想要除掉刘俊实，莫珲聪不会觉得奇怪，因为刘俊实执政期间推行的很多政策、特别是与大陆改善关系的政策，让美国很是受伤。可是中枪的是宋英杰，不是刘俊实，CIA没有任何理由把枪口对准宋英杰。

真正让莫珲聪动摇的，还是另外一条线索。

与国际刑警组织的“失踪人员”进行交叉对比后，两名比利时人的身份已经查实。他们不是比利时人，而是英国人，都在英军的特别空勤旅服役数年，在阿富汗执行过任务，去年在一次袭击中失踪。

他们为什么要用假身份？

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是雇佣兵，而且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

这条线索让莫珲聪感到非常疑惑，因为足以证明，那两个家伙确实是凶手，他们有能力在一千八百米外击毙宋英杰。

更重要的是，他们用的护照都是真的！

至少从法律角度讲，他们的护照没有任何问题。

街头贩卖假证件的那些家伙肯定做不出货真价实的护照，只有情报机构、而且是能力强大的情报机构才做得出真护照。

让莫珲聪起疑的是，那两个家伙不但用的是真护照，连他们的个人档案都是真实的。

也就是说，雇佣他们的情报机构为他们提供了两个经得起查证的身份，只是忽略了英国当局在去年交给国际刑警组织的失踪人员名单。

或许，他们根本没有失踪，而是加入了情报组织。

莫珲聪首先想到的不是CIA，而是英国的MI5，即军情五处，英国最庞大的对外军事情报机构。

风靡世界的“007”就是这个机构的间谍。

这也没什么区别，MI5与CIA的关系非常密切，合作了数十年。如果CIA不想惹上麻烦，就会请MI5帮忙。

如果忽略那些更加确凿的证据，莫珲聪肯定会认为，杀害宋英杰的正是那两个特别空勤旅的狙击手，而协助他们的正是为CIA服务的魏泰贤。

只是，莫珲聪是警察，也不会自欺欺人。

错综复杂的线索，让他不得不相信，这起刺杀行动绝对没有他猜测的那么简单，背后肯定有一个惊天阴谋。

如果不能找到干掉那两个特种兵的人，就得找到魏泰贤。

只有找到他，才能获得新的线索。

理清头绪后，莫珲聪决定找刘俊实谈一谈。

他不是为了获得更多支持，而是意识到，被刺客瞄准的也许不是宋英杰，有必要提醒刘俊实，让“总统”提高警惕。

作为特勤处行动科科长，莫珲聪去“总统府”不用打报告，更不用预约。

他来到“总统府”的时候，刘俊实正在宴请远道而来的盛世平。因为刘俊实给秘书打了招呼，不要让任何人进去打扰，所以莫珲聪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外面，等贵宾离开后再去找刘俊实。

莫珲聪是一个坐不住的人，而他找刘俊实的目的就是要“总统”提高警惕，所以他利用这个机会，在“总统府”里转了一圈，督促执勤特工加强戒备，还特意去地下室的监控中心了解了情况。

让莫珲聪有点惊讶的是，餐厅里的闭路监控系统被人关掉了。

“这是怎么回事？”莫珲聪指了下控制面板上那个发着红色灯光的指示器。

“‘总统’秘书让我们关掉的，说是‘总统’的意思。”

“你们不知道，这么做已经违反了安保守则吗？”

执勤的特工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只是当差的，‘总统’要求关掉监视器，我们能怎么办？”

“至少也得直接询问‘总统’，而不是听秘书吩咐。”

“要给‘总统’打电话吗？”特工看了眼挂在旁边的电话机。

他们属于特勤处信息监控科，而莫珲聪属于行动科，不是莫珲聪的手下，也就不大给莫珲聪面子。

莫珲聪叹了口气，拿这两个家伙没办法。

此时，餐厅内，刘俊实正在请盛世平与李小明品尝他妻子的厨艺。

因为刘俊实的妻子经常去孤儿院、养老院与残疾福利院等地参加公益活动，还经常亲自动手为孤儿、老人与残疾人做饭，所以“总统夫人”有一手好厨艺不是什么秘密，刘俊实宴请重要宾客时，如果需要拉近关系，让宾客得到最高级别的接待，就会让夫人下厨，做几个拿手好菜。

盛世平显然有这个资格。

作为全球最富有的华人，盛世平不但在大陆有很多生意，还与几乎所有大型台湾企业有业务往来，甚至是十多家台湾企业的大股东。虽然没人清楚他有多少台湾企业的股票，但是刘俊实非常清楚，只要他愿意，一天之内就能让上百万台湾人失业，让成千上万的台湾投资者倾家荡产。

还好，盛世平绝对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傻事。

至于陪同盛世平前来的李小明，恐怕就没有这个资格了。

刘俊实只知道，李小明是盛世平在三年前聘请的职业经理人，专门替他打理香港的“和黄记”。虽然这几年，“和黄记”发展得很不错，大有超过“长江实业”、成为香港第一大房地产企业的势头，但是李小明却非常“低调”，不但很少在新闻媒体上抛头露面，甚至没有多少时候呆在香港。

“和黄记”在香港很出名，在台湾却没有多少基础。

如果不是跟着盛世平，李小明连进入“总统府”的机会都没有。

“盛总，这味道不错吧？”刘俊实朝一盘糖醋排骨指了一下，说道，“这可是夫人专门为你烧制的，地道的浙江口味。”

“夫人的手艺确实不错，好多年没吃过这么可口的家常菜了。”盛世平笑了笑，没有指出刘俊实的错误。糖醋排骨不是浙江菜，而是上海菜，虽然口味差不多，但是与盛世平的家乡完全沾不上边。

“盛总是大忙人，平常山珍海味吃腻了，偶尔吃一次家常菜，自然非常爽口。”

“人上了年纪，吃什么都不像年轻时那么有味道了。”盛世平长出口气，说道，“在山上住了半年，我感悟了很多。虽然没有看破红尘、剃度出家，但是这几年，也以素食为主，很少沾荤腥。”

“那就尝尝这盘凉拌黄花，肯定合你胃口。”

盛世平没有谢绝刘俊实的好意，夹了一筷子黄花。“‘总统’，我此次前来，一是带小李看看台湾的发展情况，为‘和黄记’登陆宝岛进行实地调研，二是跟老朋友叙旧，探讨一些大家都感兴趣的共同话题。只是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总统’百忙之中还设宴款待我们，让我非常过意不去。”

“盛总说笑了，你我是多年的朋友，你来台湾，我非常高兴。要是你来了台湾，不来找我的话，我才不高兴。”刘俊实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离上次见面，也有三年了。年轻的时候，觉得三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日子得掐着指头来算，三年不算短啊。”

“‘总统’比我年轻多了，怎么能跟我比。”

“你属牛、我属马，就比我大五岁。你年尾、我年初，按虚岁算，还大不了五岁。”

见到两个根本算不上老的“老家伙”比谁的年纪大，李小明有点吃不消，又不能在饭桌上拂袖离去，只能埋头吃菜。

话说回来，“总统夫人”做的几道家常小菜，确实非常不错。

第五十七章 理想的光芒

饭后，盛世平与刘俊实移师书房，李小明本想趁机开溜，却被盛世平叫住，让他向刘俊实介绍“和黄记”在台湾的投资计划。

能有什么计划？

别说“和黄记”没有进军台湾的计划，就算有，李小明也不清楚，因为他只是挂名的执行总裁，经营业务由一个名义上听命于他，实际上由盛世平直接领导的经营团队负责，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无奈之下，李小明只能东拉西扯，先把台湾的发展前景大肆赞扬了一番，又拿出“和黄记”的长远发展规划吹嘘一通。说来说去，大概意思是台湾经济前景很不错，“和黄记”很感兴趣。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李小明在“和黄记”混了三年，就算没有参与经营，对公司情况也多少有点了解，说起来自然头头是道。

在刘俊实眼里，他是一个非常称职的职业经理人。

“小李啊，我跟‘总统’谈些旧事，想必你们年轻人也没兴趣。”盛世平终于决定放过李小明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酒店休息，明天还得陪我去见几个老朋友。等下我自己回去，不用等我。”

李小明如释重负，赶紧起身说道：“‘总统’、盛总，我就告辞了。”

刘俊实很有礼貌，起身说道：“李经理难得来一次，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总统’客气了，在此别过，不必远送。”

盛世平朝李小明点了点头，等李小明离去，才对刘俊实说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方式，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经落伍了。”

听到这话，李小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加快步伐。

离开书房，在通往大厅的楼道上，李小明遇见了正往上走的莫珲聪。

两认打了一个照面，都把对方认了出来。不同的是，莫珲聪只知道李小明是“和黄记”的总裁，李小明却知道莫珲聪不但是刘俊实的保镖队长，还是第一个看穿假象、正在努力追查真相的特工。

错身而过的时候，莫珲聪打量了李小明一番，大概没想到李小明这么年轻。

李小明非常礼貌的朝莫珲聪笑了笑，也趁机打量了莫珲聪一番，看出他是个非常能干的特工。

上了楼，莫珲聪找到正在准备茶水的“总统”秘书。

得知“总统”在书房里与盛世平聊天，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莫珲聪非常无奈，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在外面等候。

盛世平是什么人，莫珲聪非常清楚。

他不但知道盛世平是全世界最有钱的华人，还知道他与“总统”是大学校友，还都是华人留学生会成员，与“总统”的关系非同一般。

“总统”跟他在一起，应该没有危险。

老朋友见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肯定不想被人打扰。莫珲聪知道，“总统”年轻的时候，思想非常激进，做过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盛世平年轻的时候，也绝非常人，同样做过很多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他们。

莫珲聪去书房隔壁的茶室泡了杯绿茶，决定等盛世平离开后再去找“总统”。

“总统”的生活起居很有规律，夜间最多工作到十一点三十分，即便有特殊情况，也会在凌晨一点三十分之前上床。

快十一点了，再过半个多小时，“总统”就会送走客人。

此时，书房内，两个只有五十多岁，根本算不上老的“老家伙”正在谈论一些只有老头才感兴趣的老话题。

不是盛世平想老生常谈，而是需要一个适当的话题切入点。

刘俊实对往事也没有多少兴趣，只是害怕谈时事说漏嘴，把不该说的说了出来。

“说实话，当时我就认为，你不是当律师的料。”私下交谈时，盛世平随便了很多，没把尊称挂在嘴边。“你的性格太直了，做事总是直来直去，不像律师那么圆滑。但是让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你竟然成了政治家。”

“时间总会改变一切，你我都一样。”刘俊实也随意了很多，笑着说道，“当时我觉得你肯定会留在美国，把‘华盛’办成华尔街最大的风险投资公司，让全世界都认识‘东方犹太人’。没想到，你竟然在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关闭‘华盛’，带着一大笔现金回到大陆，还进山隐居了好几年。”

“事实证明，我们的选择都没错。如果没有离开华尔街，高科技泡沫破灭时，我会赔得倾家荡产。只是与你取得的成就相比，我这点只算得上小聪明。”盛世平笑了笑，说道，“在我们那批华人留学生中，数你最厉害。”

“老盛，你太谦虚了。你现在富可敌国，我一辈子赚的钱，还没你一天赚的多。”

“对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金钱就是粪土。如果金钱不能帮助我们实现理想，连粪土都不如。”

“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还有什么理想呢？”刘俊实叹了口气，说道，“五十知天命，我们都五十好几的人了，早就应该知道，理想只是理想。我们时时刻刻都在应付现实中的种种烦扰，理想太遥远了。”

“还记得那年除夕夜，在留学生公寓搞的聚会吗？”

“我们几个差点被警察带走的那次聚会？”

盛世平点了点头，说道：“当时我们都喝多了，在大街上放鞭炮，邻居以为是黑社会火并，打了报警电话。”

“如果不是你反应快，拖着我溜进胡同，藏到垃圾堆里，恐怕我只能当律师了。”

“我至今都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话？”

“你说，国父是你的楷模，如果有一天成为政治家，将用毕生的精力与心血，为炎黄子孙打造一个‘民族、民权与民生’的大同社会。”

“我对你说过这样的话？”

“不管你当时有没有喝高，你肯定说过。”

刘俊实笑了笑，没有开口。

“过了这么多年，不知道你有没有放弃这个理想。”

“老盛，你得知道，现实非常残酷。”

“如果没有理想的光芒为我们照亮黑暗的残酷现实，失去的不仅仅是理想，还有奋斗的动力。”盛世平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在我看来，你仍然在奋斗，一步一个脚印的朝着理想前进。”

“你放弃了吗？”

“我？”

“我也记得，当时你说过，一个人的富有，最多被子孙记住，只有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富有，才会被历史记住。”

“我跟你说过这样的话？”

“你当时肯定喝高了。”

盛世平笑了笑，说道：“与你一样，我也没有放弃，在我的有生之年都不会放弃。”

“可是现实是残酷的，等我们认识到生命过于短暂、而理想过于遥远的时候，就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你说得没错，与理想比起来，每个人的生命都非常短暂。”盛世平看着刘俊实，非常认真的说道，“但是我们必须承认，即便不能在有生之年实现理想，能够死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人生也将辉煌无比。”

这番话，让刘俊实很有感触。

“老刘，我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对你影响很大。”盛世平叹了口气，说道，“我急着过来找你，也与这件事有关。”

“有关？”刘俊实朝盛世平看了过去，神色很是疑惑。

“你也知道，我有一些关系，而且是非同一般的关系。”

刘俊实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盛世平的意思。如果没有那些非同一般的关系，盛世平不可能在二零零二年带着十几亿美元回到大陆。

“我收到了一些消息，刺客的目标不是宋英杰。”

“你是说……”

“跟你相比，宋英杰只是个碌碌无为的政客，甚至连政客都算不上。”

刘俊实的眉头跳了几下，盛世平的话证明了他的猜测。

“对于你这种有着远大抱负的政治家来说，刺杀不是目的，而是手段。”盛世平也在观察刘俊实的神色变化。“设想一下，如果中弹的不是宋英杰，现在是什么情况，或者会对今后产生什么影响。”

“老盛，我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你畏于现实，现在就得收手。那些想要除掉你的家伙，不会在同一个问题上犯两次错误。”

“你会为理想献生吗？”

“如果有那一天，我会一眼不眨的直面死亡。”

刘俊实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盛世平也没再说什么，毕竟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即便是意志坚定的人，也会随着时间发生变化。

思考了好一阵，刘俊实才说道：“如果我不打算放弃，像你开始说的那样，‘死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该怎么做？”

“你比我聪明，不需要我的意见。”

刘俊实笑了笑，说道：“老盛，仅靠我一个人，根本走不了多远。”

“你所做的事情，就是你在历史上留下的痕迹，即便你的肉体会消亡，你做出的贡献也会被历史记住。”盛世平长出口气，说道，“当然，我也希望你能走得更远。办法有两个，一是想方设法活得更久，二是加快前进步伐。双管齐下，才能缩短与理想的距离。前者不用我帮忙，你身边有不少能人。后者我只能提出建议。”

“什么建议？”

“把想法变成行动。”

“什么行动？”

“明年年初的经和论坛。”

刘俊实一愣，说道：“与大陆领导人会晤？”

“非正式与非公开会晤，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可以秘密进行。”

“你能牵桥搭线吗？”

盛世平点了点头，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个百分之百的保证，关键看你的意愿。”

刘俊实长出口气，再次沉默下来。

第五十八章 抢先一步

李小明回酒店叫上牧浩洋，到地下停车场上了李伯阳的轿车。

“人找到了，这是他的个人资料。”李伯阳把一份文件递给李小明，让司机开车后，又说道，“他叫魏泰贤，之前是香格里拉大酒店的维护部经理，一个多月前突然辞职，前天回到新竹县。”

李小明看了李伯阳一眼，目光又回到文件上。

“我派去的人在学校外面遇到了他，碰巧把他照了下来。深入调查的时候，那名谍报人员想了起来。照片在最后面，第六页。”

翻出照片看了一眼，李小明说道：“你的手下是一名记者？”

照片上，隐藏在人群中的魏泰贤只露出一张脸，镜头对准从车上下来的刘俊实。大概是拍摄角度不太好，照片有点模糊。

李伯阳笑了笑，说道：“小报记者，不是很出名。”

“这不是巧合吧？”

“也许是，也许不是。”李伯阳叹了口气，说道，“他是新竹本地人，他的祖父、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住在新竹。他还是国民党的登记党员，所以有很多理由在这个时候回来，并且来到集会现场。”

“凭什么认为他是CIA的间谍？”

“他在美国生活了好几年，放弃了一份非常有前途的职业回到台湾，而他在香格里拉大酒店的工作算不上理想，收入也不高。”

“去美国的台湾人多了，也不乏不爱钱的人。”

李伯阳笑了笑，说道：“加上他的婚姻破裂，还有上了年纪的爷爷需要照顾，所以他回来的理由同样很充分。”

“没有直接证据吗？”

“算不上直接证据，但是足以证明他有问题。”

“什么？”

“三个月前，香格里拉大酒店请外面的专业维护公司，对空调系统做了全面维护。我们查了工作记录，维护到十五层的时候，维护公司的当班经理请了三天病假，等他回来，维护工作已经完成。顶替他负责维护工作的正是魏泰贤，理由是在合同期限内完成维护工作。为此，维护公司给了他一笔酬劳。”

“巧合？”

“也许是，也许不是。”

“找过那名当班经理吗？”

李伯阳点了点头，说道：“昨天晚上找他问过，没什么问题。急性肠炎引发的腹泻，有住院记录。”

“搞出急性肠炎，不是什么难事。”

“在此之后，有六批游客住过一五零三号房间，不过都没疑点。”

“也就是说，在维护空调的时候，魏泰贤做了手脚。”

“空调的通风管道在房间的夹层内，即便是正常维护也需要很多工具，搞出来的动静非常大，所以很容易做手脚。”

李小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果真如此的话，他肯定是CIA的间谍。”

“找到他，自然就明白了。”

“他现在在哪？”

“就在台北。”

“台北？”

“找到他，费了不少力气。”李伯阳笑了笑，说道，“昨天事发后，他离开了新竹县，只是没有返回高雄。”

“这么说，特勤处那些特工还没有找到他？”

李伯阳点了点头，说道：“特勤处也在找他，只是动作没我们快，对他的了解也没有我们多。”

“什么意思？”

“魏泰贤的父亲有八个兄弟姐妹，因为家庭家庭贫困，有两个妹妹与一个弟弟被其他人收养。十多年前，魏泰贤的父亲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幺叔。当时魏泰贤还专程从美国赶回来，参加了家族团聚。”

“他在他幺叔那？”

“对，不过这个人不好对付。”

李小明愣了一下，没有明白李伯阳的意思。

“魏泰贤的幺叔姓陈，当年收养他的是陈晋康。”

“哪个陈晋康！？”

“你说呢？”

李小明一下瞪大了眼睛，说道：“你是说，他幺叔是‘前总统’的弟弟？”

“准确的说是哥哥，因为在收养之后，陈晋康才有了亲生骨肉。”

“妈的，这下复杂了。”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李伯阳知道李小明在想什么，“只要特勤处追查下去，再过几天他就会离开台湾。按照惯例，这起案件最后将不了了之。也许很多年后，台湾当局会公开特勤处的调查结果，但是到那时候，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现在在哪？”

“阳明山。”

“陈晋康的私人庄园？”

李伯阳点了点头，说道：“大概为了避嫌，陈晋康在今天上午去了高雄。我派人过去看过，庄园的警卫措施很一般。”

“有办法进去吗？”

“你要愿意的话，可以从正门走进去。”

李小明一愣，说道：“不会惹上麻烦吧？”

“当然不会，我们控制了庄园的警报系统与监控系统，可以抹掉你留下的痕迹。只是这个家伙不大好对付，以他跟陈晋康的关系，就算你逮到他，也不可能把他交给特勤处。用他证明是CIA策划了刺杀行动，恐怕不大现实。”

“那就不用证明。”

“既然如此，对付他还有意义吗？”

“你觉得，特勤处能够查出真相吗？”

李伯阳皱起眉头，说道：“特勤处都能查出真相，我们就别吃这口饭了。”

“这就得了。”李小明笑了笑，说道，“不管我们做不做、以及做什么，特勤处都不可能查出真相，也就没必要用他证明什么。我们要做的，只是搞清楚CIA的阴谋，以及是否再次对刘俊实下手。”

“你打算怎么做？”

“先逮到他，再说别的。”李小明非常坚决，“还有多久才到？”

“就在前面。”李伯阳朝外面看了一眼，轿车已经进入阳明山。

“你派了多少人过来？”

“不是很多，足够应付各种突发情况。”

李小明点了点头，说道：“我跟牧浩洋进去，你们的人留在外面。”

“动作麻利点，别让我给你擦屁股。”

“放心吧，保证快去快回。”

李伯阳叹了口气，将一把钥匙交给李小明，说道：“这是侧门的钥匙，他现在应该在别墅三楼的卧室里。手机开着，如果我给你打电话，你们就得马上离开。我在侧门与后门都安排了接应人员。”

“帮我准备一辆车。”

“干嘛？”

“办完事，我们就回香港。”

“不留下来跟盛世平一起走？”

“没这个必要，反正我也不想当那个劳什子经理了。”李小明笑了笑，说道，“完成这次任务，老李会给我一个新身份，早点回去与晚点回去没什么区别。如果那家伙知道的事情很关键，我得尽快向老李汇报。”

“需要给你准备飞机吗？”

“准备一架也好，不过不一定用得着。”

“有备无患嘛。”

“还有什么要叮嘱的？”

“没了，你们小心一点，动静别闹得太大。”李伯阳掏出一把瓦尔特PPK手枪，交到李小明手上，“带上这个，以防不测。”

“有他在，没这个必要。”李小明看了眼牧浩洋，把枪还给了李伯阳。

“多一手准备总没错，要是没有用上，出来后还给我就是了。”李伯阳又把手枪推了过去，“老李打了几次招呼，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活着送回去。你应该知道，要是你遇到任何不测，死了还好，没死的话，麻烦就大了。”

“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李小明笑了笑，把手枪揣进兜里。“行，就这样吧。最快十五分钟，最迟半个小时。过了半个小时还没见到我们出来，就别等了。”

李伯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李小明的意思。

轿车停下后，牧浩洋一言不发，跟着李小明下了车。与李小明不同，他没把自己的小命看得那么不重要，身上揣了两把枪，一把是MP－7冲锋枪，一把是配了消声器的Mk23战斗手枪，此外还有一把多功能匕首。

庄园非常大，绕着走一圈至少要两个小时。

虽然李伯阳的手下已经搞定了庄园的监控系统，但是从围墙的侧门进去时，李小明与牧浩洋还是戴上面罩，只露出眼睛与嘴巴。那模样，跟电影里风流倜傥的间谍毫无关系，更像抢银行的匪徒。

来到别墅外，牧浩洋拔出手枪。

李小明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与李伯阳说的一样，庄园里的警卫措施很松懈，别说荷枪实弹的保镖，连管家佣人都没几个。

此时已经是深夜，别墅里只有三个房间亮正灯，都是一楼的佣人卧室。

撬开门，两人轻手轻脚的溜了进去。虽然有直通三楼的电梯，但是李小明与牧浩洋都认为走楼梯方便一些。

三楼有十来个房间，大多是客房。

李小明把耳朵贴在门板上，逐一倾听了每个房间的动静，最后在左侧第三扇房门外停下脚步。

这里？牧浩洋用眼神询问了李小明。

李小明点了点头，取出用来开锁铁丝。牧浩洋向右侧退后半步，将枪口对准门板，提防可能出现的危险。

牧浩洋有点多此一举，虽然开锁时弄出了一些响动，但是不至于惊醒熟睡的魏泰贤。

这家伙肯定累坏了，脑袋歪着平躺在一米八宽的双人床上，鼾声比雷声还响，一张大嘴随着鼾声有节奏的闭合着。

李小明朝牧浩洋摇了摇手，没让他弄醒魏泰贤。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还能睡得这么香，这家伙肯定是个非常普通的谍报人员。说不定用点手段，就能让他屈服。

第五十九章 击鼓传花

魏泰贤确实是个很一般的间谍，甚至连间谍都算不上。李小明还没来得及使用折磨人的手段，他就把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求求你们，不要杀我。我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了，我是被逼的，我……”

“你认为，我们会相信你的鬼话吗？”牧浩洋举起手枪，用枪口顶着魏泰贤的额头，做出要开枪的样子。

虽然跟李小明相比，牧浩洋的审讯手段差了许多，但是他学得很快。

“我真的没有撒谎，我……”

李小明摇了摇头，拉开牧浩洋，对面色惶恐的魏泰贤说道：“我也不想杀你，但是你应该知道，当你把所有事情告诉我们之后，CIA绝对不会放过你。”

魏泰贤一惊，立即瞪大了眼睛。

“如果让CIA知道我们从你这里得到了什么，恐怕……”

“我什么都不会说，不管他们怎么拷打我，我也不会说。”魏泰贤胆子不大，头脑却不算太笨。“我发誓，我……”

“在你回台湾前，也向CIA发过誓。”李小明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那么，你得告诉我，我们应该相信你的誓言、还是相信你开始说的话？”

魏泰贤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我们相信你的誓言，那你开始说的话就是谎言。如果我们相信你开始说的话，那你的誓言就毫无价值。”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明白过来后，魏泰贤立即慌张起来。

“所以不要对我发誓，因为在我这里，你的誓言没有任何意义。”李小明拍了拍魏泰贤的脸，说道，“我说过，我确实不想杀你，因为像你这样的间谍，绝对是可遇不可求，杀了你的话，多可惜啊。”

魏泰贤一惊，说道：“你……你答应不杀我了？”

“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得为我们做事。”

“我……”

“没人知道我们来过这里，只要我们不说出去，也没人知道你跟我们说了些什么，所以等我们从这里出去，你仍然是CIA的间谍，仍然为你的美国老板服务。”李小明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过几天，你就离开台湾。等你到了安全地方，我会与你联系，到时候你得为我做事。”

魏泰贤赶紧点了点头，反正他不能摇头。

“记住了，只要我把你告诉我的那些事情说出去，CIA就会知道你是叛徒。知道叛徒的下场吗？”

魏泰贤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如果想知道，你可以尝试一下。”

“不，我不会……我……我也不敢。”

李小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非常好，看来你是个可塑之才，不会让我失望。等下我们放了你，你就上床睡觉，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明天一早，你给陈晋康打电话，说你回高雄去了。”

“我不能回去，特勤处还在调查我。”

“你当然不能回高雄，你得离开台湾，明白吗？要是被特勤处逮到，他们不会像我这么客气。受点皮肉之苦还没什么。宋英杰是在他们身边被击毙的。你也知道，台湾当局肯定不会得罪美国，就算知道你为CIA服务，也不会公布事件真相，更不会把你交给CIA。那些特工心肠好的话，会给你留具全尸。他们心肠不好的话，就会把你剁碎了喂鲨鱼。像你这样的小人物，死一万个都没人在乎。”

魏泰贤瞪大眼睛，显得异常惊恐不安。

“好了，该说的话，我都说了。”李小明朝牧浩洋点了点头，让他给魏泰贤松绑。

牧浩洋迟疑了一下，还是过去割断了魏泰贤手碗上的绳索。

“记住我的话，明天就离开这里。要不了多久，特勤处就会查到这里来。你肯定有离开台湾的办法。”

“有一条船，专门接应像我这种潜伏人员。”

李小明点了点头，说道：“非常好，明天就去那条船上，离开台湾，跑得越远越好。”

“我怎么与你联系？”

“到时候，我会跟你联系。”李小明把魏泰贤从椅子上拽了起来，“不管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所以别跟我耍花招。”

“不敢，我没那个胆子。”

“现在，上床躺着，别胡思乱想。睡不着的话，就躺到天亮。”

魏泰贤哪敢罗嗦，立即上床躺好。

“闭上眼睛，你又不是张飞，睡觉时睁着眼睛干嘛？”

魏泰贤立即闭上了眼睛，只是他肯定没有睡着。

李小明与牧浩洋没耽搁时间，轻手轻脚的离开魏泰贤的卧室，从侧门离开别墅，朝庄园外走去。

“有必要策反他吗？”

“你知道这是策反？”

“不是策反，又是什么？”

李小明笑了笑，说道：“算是策反吧，反正杀了他也没别的好处，还不如让他活着，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什么意外收获？”

“只要他能逃走，肯定会去美国。一般情况下，像他这种暴露了身份的间谍，不会再次受到重用。按照CIA的规矩，会给他一个新身份，让他成为普通人。随后几年内，CIA会安排特工密切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这么说，我们也没有得到什么。”

“但是也没有失去什么。”

“如果他没能逃走，被特勤处逮到了，怎么办？”

“我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什么意思？”

李小明笑了笑，没有回答牧浩洋的问题。

因为没到十分钟，两人就溜了出来，所以李伯阳没有离开。

上了轿车，李小明大致说了一下。与牧浩洋一样，李伯阳也有点不理解，随即提出了李小明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

“总体来说，他没有说谎。”

“我相信你的判断，他那种货色，要是有说谎的胆量，就不会吓得屁滚尿流了。”李伯阳的疑问并没得到解答。“关键是，如果让他落到特勤处手上，那些特工再无能，也能看出受到刺杀威胁的不是宋英杰，而是刘俊实。”

“那个叫莫珲聪的特工能够走到现在，肯定能想到你说的问题。”

“可是……”

“魏泰贤知道的东西非常少，根本不清楚CIA的暗杀行动，他的任务只是替两名刺客部署狙击阵地，然后到集会场地外面等着。也就是说，他也不知道CIA到底要杀谁，就算让特勤处找到他，也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

“但是足以证明，CIA策划了刺杀行动。”

“果真如此的话，我们就该打报警电话。”

“什么意思？”

李小明笑了笑，说道：“让特勤处知道是CIA策划了刺杀行动，等于警告刘俊实，让他提高警惕。”

“防止再次受到刺杀？”

“如果CIA不肯放弃，肯定会故技重演。我们的目的是保护刘俊实，如果不能引起他的重视，做什么都没有用。”

李伯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李小明的意思。

“你来打，还是我来打？”

“这是你的行动，我只是跑腿的。”

李小明笑了笑，拿出手机，卸掉电池，取出电话卡。换上一张没有用过的电话卡，他才装上了电池。

“快看……”牧浩洋突然喊了一声。

李小明与李伯阳立即朝车窗外看去，见到别墅那边冒出的火光，两人吓了一跳。

几秒钟后，爆炸声传了过来。

李伯阳没有迟疑，立即掏出手机，拨通了一名手下的电话。“怎么回事？”

手机上装了音频干扰设备，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只能在十厘米内听到，所以李小明与牧浩洋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

“爆炸发生在三楼，正是你们开始进去的那个房间。”

“妈的！”李小明低声咒骂了一句。

“等等……”李伯阳再次接通电话，“好的，知道了，盯住他们，别跟得太近……随时保持联系。”

“知道是谁干的？”

“有两个人从后门出去，驾车向北逃窜，肯定是他们安的炸弹。”

“盯住他们。”

李伯阳点了点头，说道：“现在怎么办？”

“什么人急于干掉魏泰贤？”李小明看了李伯阳一眼，拿起手机，拨通报警电话。“警察局吗？我要报案……阳明山陈氏庄园发生爆炸，死了很多人，你们赶紧派人过来……我是露营的游客。”

李小明挂断电话后，李伯阳发动了轿车。

“现在去哪？”

“随便，让你的手下盯紧那两个家伙，等他们停下后，立即汇报情况。”

李伯阳没多说什么，他的手下知道该怎么做。

离开庄园外的公路后，李伯阳驾车向西行驶。警察局在南面，因为李小明在报警电话中提到了“爆炸”、还提到“死了很多人”，台北县的警察也有可能赶过来，所以向西行驶才能避开警察。

大概十分钟后，李伯阳的手下打来电话。

那两个家伙驾车到达大油坑镇的时候，进了一家小旅馆。

李小明为手机换了一张电话卡，再次拨通报警电话。“警察局吗？我是大油坑居民，开始看到两个外国人……我没有开玩笑，他们身上都有枪……我亲眼看到的，枪管露在衣服外面，是自动步枪……地点、地点是……”

“竹林旅馆。”李伯阳低声说了一句。

“竹林旅馆，他们刚刚进去。不行，他们出来了，我得挂电话了。”挂断电话，李小明笑了起来。

“这下玩大了。”李伯阳也笑了起来。

“送我们去机场吧。”李小明打了个呵欠，“上了飞机，我得好好睡上一觉，把这些头痛的事情全都忘掉。”

“让特勤处去头痛？”

“反正得有人拿最后一棒，而且那个人不是我们。”

这时，牧浩洋才明白过来。李小明刚刚玩了一手非常漂亮的“击鼓传花”，把麻烦踢给了特勤处。虽然不是职业特工，也不打算干这行，但是牧浩洋不得不佩服李小明，恐怕没人能比他做得更出色。

第六十章 围剿

盛世平离开后，莫珲聪找到刘俊实，在“总统”睡前洗漱时大致介绍了调查情况。

莫珲聪的判断，证明刘俊实的猜疑没有错，刺客是朝着他来的，因为某些还没查清楚的原因射杀了宋英杰。

刘俊实没把猜疑写在脸上，只是让莫珲聪继续调查。

到这个时候，莫珲聪已经在“总统府”消磨了四个小时。接到手下的电话，他立即驱车赶往阳明山陈氏庄园。

“已经确认，被炸死的是魏泰贤。”最先到达现场的特工把一只塑料袋交给莫珲聪，里面装着一张烧掉半截的证件。“爆炸发生的时候，庄园里只有几个佣人与保安，他们的卧室在一楼，没人受伤。”

“找到遗体了吗？”

“被炸得支离破碎，现场惨不忍睹。”特工摇了摇头，说道，“找到一些尸体碎片，已经送去做DNA对比检测。”

“是他制造的爆炸，还是其他人炸死了他？”

“我找佣人问过，魏泰贤昨天晚上过来，他是陈晋康的侄孙。”

“侄孙！？”

“陈晋康的长子是收养的，原本姓魏。”

莫珲聪立即锁紧了眉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管家说的，大少爷是魏泰贤的幺叔。因为他该姓陈，档案中没有记载，所以我们没有查到这条线索。”

“也就是说，有人进来安放炸弹，炸死了魏泰贤。”

“爆炸发生前，佣人都已入睡。”

“是他们报的警？”

“他们确实报了警，只是在此之前，警察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

莫珲聪的眉头跳了几下，说道：“能查到电话来源吗？”

“是手机打的，而且是一个从没使用过的号码。我们设法对其定位，但是拨打报警电话后，这个号码的信号就消失了。我已经派人去电话公司，希望能够查出出售这个电话号码的时间与地点。”

莫珲聪已经锁紧眉头，拨打报警电话的那个家伙肯定不是普通人。

“大概十多分钟后，警察局又接到了一个匿名报警电话。”

“什么？”

“有人说，在大油坑镇看到两名持有步枪的外国人住进旅馆。”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十分钟前，我已经派兄弟过去，警察局……”

“立即召集人手，让警察封锁通往大油坑镇的公路，检查所有过往人员与车辆，禁止闲杂人等进出。”莫珲聪没有丝毫迟疑，“调几架直升机过来，严密监视大油坑镇附近的树林与山区小路。”

“这……”

“不管那个报警电话是谁打的，必须逮到那两个外国人，他们是制造爆炸的嫌犯。”莫珲聪一边说着，一边脱下外套，“你的车在哪？”

“这边。”特工带着莫珲聪朝停在路边的大切诺基走去。

“给我一套战术装备。”莫珲聪检查了随身携带的自卫手枪，“把没有当班的兄弟全都叫来，带上全套战术装备。派一架直升机过来，我们得立即赶过去。如果魏泰贤是其他国家的间谍，那么杀害他的人肯定不简单。”

特工打开越野车的后备箱，然后去联系其他特工与直升机。

后备箱里放着莫珲聪需要的战术装备：一把瑞士西格公司的SG551突击步枪、一件性能达到美军D3标准的防弹衣、一只凯夫拉特警头盔、一支战术手电筒、一部军用无线话机与几个备用弹匣。

穿戴好后，莫珲聪摇身一变，成为一名特警。

几分钟后，一架涂着陆军标志、由特勤处直接调配的UH－1H直升机飞了过来。

编制上，特勤处属于陆军，所以大部分装备都来自陆军。

直升机上，除了两名飞行员，还有六名全副武装的特工。他们都是莫珲聪的手下，平常在离“总统府”不到两公里的营地里待命。如果遇到突发事件，他们能在五分钟内到达“总统府”，或者前往其他地点。

“联系警察局，让他们负责外围封锁，发现目标后，由我们处理。”莫珲聪登上直升机的时候，对那名留守庄园的特工说道，“不能让警察插手这件事，让兄弟们提高警惕，尽量抓活的。”

“怎么跟警察说？”

“就说他们是极度危险的恐怖分子，威胁到了‘总统’的人生安全。如果警察不愿意配合，就让他们给‘总统’打电话。”

特工点了点头，替莫珲聪关上了座舱舱门。

特勤处听命于“总统”，拥有最高行动级别，再牛的警察也不敢与特勤处对着干，更不可能给刘俊实打电话。

直升机起飞后不久，莫珲聪收到消息，警察包围了那家旅馆，正在展开搜查。

两名专程过来除掉魏泰贤的CIA特工怎么也没想到，台湾警察反应这么快，而且一下出动了上百名警察。

对付警察，两名CIA特工还没问题。

就算对付不了一百多名警察，他们也能及时逃走。

听到直升机发出的声响，两名CIA特工意识到，他们惹上的不是警察，而是比警察厉害得多家伙。

悄悄溜走肯定不大现实。来了这么多警察，还出动了直升机，道路肯定被封锁了，连林间小路也不太安全。要想离开，就得制造一场混乱，迫使对方从包围圈上抽调兵力，然后趁乱溜走。

两名CIA特工说干就干，他们瞄准的正是从南面飞来的那架直升机。

UH－1H在降落的时候遭到袭击，右侧的副驾驶首先中弹，随即机长被一颗打在中央控制面板上的跳弹击中。直升机立即失去控制，旋转着坠向地面。莫珲聪背对机长，侧身转过去扶住压在操纵杆上的机长，一把抓住了操纵杆。在他左侧的特工也立即起身，扶住了已经断气的副驾驶。

因为离地面太近了，所以莫珲聪没能把直升机拉起来。

他做的努力，只是让直升机用腹部的滑橇着地，没有让机头撞上地面，避免了坠机造成的伤亡。

即便如此，直升机着地时，机舱内的特工仍然被震得七荤八素。

还好，没有人负伤，莫珲聪与扶着副驾驶的特工都在最后关头稳住了身子，直升机坠地时擦破了额头而已。

“大家都没事吧？”莫珲聪摸了下机长的脉搏，“去找医生，机长还活着。”

在莫珲聪的指挥下，特工依次跳下直升机，在附近散开形成散兵线，一名特工用无线话机联系了警察，让他们派医生过来。

“你们三个去右边，你们两个跟着我，你留下看护伤员。”莫珲聪朝拿着无线话机的特工点了点头，说道，“敌人在旅馆三楼平台上，注意隐蔽，包抄到位后，争取抓活的，死的也要。”

六名特工迅速散开，从两翼向旅馆包抄。

莫珲聪的经验非常丰富，直升机中弹时，他看到了埋伏在旅馆三楼平台上的枪手。警察已经包围了旅馆，枪手肯定逃不掉。

此时，旅馆里已经枪声大着。

两名CIA特工开枪后，进入旅馆的警察立即寻着枪声冲上三楼。因为匿名报警电话中提到对方有步枪等重火力，所以警察局出动了特警。那些巡警肯定对付不了使用自动武器的犯罪份子。

即便是特警，也对付不了训练有素的特工。

进入三楼后，警察就遇到了大麻烦：走廊里全是呛人的浓烟，路灯早就熄灭了，光线非常昏暗。

能见度不到五米，怎么与敌人交战？

虽然特警也配备了夜视装备，但是性能非常落后，而且非常笨重，也非常不可靠。

两名CIA特工准备充足，都有红外夜视仪，而且是挂在头盔上那种单目夜视仪，非常轻便，也非常可靠。

大部分时候，都是特警在用MP－5冲锋枪混乱扫射。

两名CIA特工开火的次数并不多，但是每次都抓住了机会。只要他们手上的G36突击步枪喷出火舌，就有特警倒下。

莫珲聪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十几名特警中枪。

伤的是少数，大多数都被当场击毙。不是对方枪法很好，而是特警配备的防弹衣只挡得住手枪子弹，对付不了步枪子弹。

面对这一情况，莫珲聪也束手无策。

特警已经有所行动，一辆装着防暴盾牌的警车正在赶来，但是藏在旅馆里的犯罪份子随时有可能逃脱。

莫珲聪能做的，只是让警察加强外围部署，等待增援。

所幸的是，没过多久，几名特勤处的特工赶到，带来了至关重要的夜视仪。

“那两个家伙还在旅馆里面，我们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战斗。”莫珲聪在地面上画出了旅馆的简易结构图。“一小队搭乘直升机去楼顶，从上往下攻。二小队从一楼进入，从下往上攻。四名狙击手埋伏在东南西北的楼顶上，盯住旅馆的窗户。嫌犯有重武器，也许还有防弹衣。开火时瞄准四肢，争取抓活的，我们需要他们的口供。如果嫌犯不肯缴械投降，死的也要。”

二十多名特工一边听莫珲聪进行战术部署，一边检查武器装备。

“还有什么问题吗？”莫珲聪扫了眼身边的手下，“部署到位后，等我下达命令，同时发起进攻。”

一架UH－60直升机飞过来，接走了一小队的十多名特工。

四名狙击手部署到位后，莫珲聪带着二小队的十多名特工进入旅馆，守住了仅有的一条楼梯。

天色就要放亮了，必须尽快逮到那两个家伙！

第六十一章 猛然醒悟

阳明山陈氏庄园发生爆炸，引来了大批记者。不多时，记者收到消息，上百名警察与特警在大油坑镇一家旅馆与几名嫌犯交火，已有数名特警身亡，一架属于特勤处的直升机在旅馆附近坠毁。

如此重大的新闻，足以让记者把危险抛到脑后。

虽然警方与特勤处没有公布任何消息，但是敏感的记者认识到，发生在大油坑的枪战肯定与陈氏庄园发生的爆炸、甚至与“副总统”宋英杰遇刺身亡有关，不然特勤处没有理由插手警察的事情。

记者蜂拥而至的时候，特勤处的特工已经搜查了整栋旅馆。

让莫珲聪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旅馆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嫌犯的踪影。搜索过程中，也没有遇到抵抗。

难道嫌犯已经溜走了？

莫珲聪哪里甘心，立即找到负责部署外围包围圈的警长询问情况。虽然莫珲聪不太相信那些平常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警察，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警察建立的包围圈非常严密，嫌犯肯定没有溜走。

那他们去哪了？

这时候，救护车也赶到了，医务人员正在处治受伤的特警，把几名伤势比较严重的特警送上救护车。

莫珲聪的目光立即落到了那些特警身上。

嫌犯在旅馆内制造了大量有毒烟雾，特警进去的时候都戴着防毒面具，出来的时候也戴着防毒面具。

“让他们把面具都摘下来。”莫珲聪对手下吩咐了一句，同时拔出手枪。

几名特工立即明白过来，端着步枪朝聚在一起的特警走去，还有两名特工去拦下了正在把两名伤势较重的特警抬上救护车的医护人员。

虽然特警非常愤怒，毕竟他们牺牲了很多人，但是在特工的枪口下，他们只能照做。

全是东方人的面孔，都有证明身份的证件，及时赶来的警长也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他们都是货真价实的特警。

受伤的特警也不例外，都是自己人。

那两个家伙到底去哪了？

莫珲聪很是头大，等他看到之前留在直升机旁看护伤员的特工时，猛然醒悟了过来。

“机长怎么样了？”

“五分钟前刚刚被救护车接走。”

“有没有警察护送？”

“有，一名巡警与两名特警。”

“特警？”莫珲聪的眉头跳了几下，“他们是不是戴着防毒面具？”

特工点了点头，说道：“他们说是警长安排的任务，当时……”

“让直升机做好起飞准备，叫两名狙击手过来。”莫珲聪回头吩咐了一句，又对站在面前的三名特工说道，“你们跟我来，其他的留下来搜索现场。那两个家伙伪装成特警，肯定把一些东西丢在旅馆里面，必须找到。”

两分钟后，莫珲聪带着五名特警登上了那架UH－60直升机。

“救护车是北投中心医院派来的，出发不到五分钟，应该就在附近。”

“不要打开探照灯。”莫珲聪拍了下机长的肩膀，“飞低点，尽量飞快点，发现目标后注意保持距离，敌人有自动武器。”

机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莫珲聪的意思。

没什么好担心的，UH－60比UH－1H结实得多。只要没被打中发动机等关键部位，一般的步枪根本对付不了。

向南飞行了大约两分钟，莫珲聪就看到了那辆在山路上飞驰的救护车。

莫珲聪拉开舱门，让两名狙击手瞄准救护车。

随着直升机逼近，救护车突然停了下来。

“拉起来！”见到从车门里伸出来的枪管，莫珲聪大吼了一声。

UH－60立即向右倾斜，射来的子弹全都打在了厚实的底板上。

“绕过去，不要放跑了他们。”

“队长，嫌犯下车了。”狙击手已经瞄准了救护车，“妈的，他们在朝车内开火！”

“什么！？”

“嫌犯在射杀车上人员。”

“瞄准就开火，别管死活！”莫珲聪没有迟疑，因为那两个家伙杀了很多人，肯定会杀掉所有见过他们的人。

更重要的是，救护车上的飞行员是行动科的特工。

靠在直升机左侧舱门的狙击手首先开火，第一颗子弹打在救护车的门框上。

刚刚下车的两名CIA特工回头看了眼盘旋着绕过来的直升机，其中一人向救护车里扔了一颗手雷，随后两人一同向路边的树林跑去。

爆炸的火光干扰了狙击手的视线，也遮挡住了两名嫌犯。

莫珲聪没有迟疑，立即冲过去，抓住架在舱门上的M240机关枪，对准嫌犯逃跑的方向射出一梭子子弹。

随着直升机绕到救护车南面，机舱里的特工纷纷抄起步枪，向逃跑的嫌犯开火。

两名CIA特工的速度再快，也跑赢子弹。

在密集火力压制下，两名CIA特工跑出二十多米，在即将进入树林时被子弹追上，一头倒在地上。

“飞过去，找地方降落。”莫珲聪放下M240机枪，拿起了SG551步枪。

直升机还没落地，他就跳了下来，与三名特工从两个方向，小心翼翼的靠近趴在地上的嫌犯。

“队长，这个已经死了。”

“这个也死了。”

“妈的！”莫珲聪低声咒骂了一句，“把尸体抬上直升机，让鉴证专家在总部等着。联系警察，让他们过来处理现场。”

五分钟后，UH－60载着莫珲聪等人离开现场，返回位于台北郊区的特勤处总部。

鉴证工作比较麻烦，要对指纹、相貌、文身等特征与数据库里的信息进行对比，争取找到匹配结果。

莫珲聪没有抱多大希望，那两个家伙明显是谍报人员。

天亮前，鉴证结果出来了。让莫珲聪有点意外的是，找到了匹配结果，两人都是“海豹突击队”的成员，只是三年前，他们已在阿富汗阵亡。根据美军的记录，在一次秘密追剿任务中，他们乘坐的直升机在加兹尼省的山谷中遭到伏击，二十一名“海豹突击队员”与机组成员全部阵亡。

已经死了的人，还能杀人吗？

随后，莫珲聪接到手下从大油坑打来的电话，他们找到了嫌犯留下的物品，其中有一部没有遭到彻底破坏的手机。

如果手机的里的电话卡没有毁坏，就能查到这两个家伙的通话记录。

只是到这个时候，莫珲聪已经相信，那两个家伙是CIA的谍报人员，正是他们杀害了魏泰贤。

宋英杰遇刺，肯定与CIA有关！

特勤处的技术人员努力恢复电话卡里的信息时，莫珲聪再次前往“总统府”。如果之前发生的事情与CIA有关，就得立即告诉刘俊实。调查到这一步，莫珲聪觉得“总统”身边所有人都可能有问题，他必须跟“总统”面谈。

此时，李小明与牧浩洋已经登上了返回香港的商务飞机。

虽然台湾警方正在努力封锁消息、特勤处也保持沉默，但是当天的所有晨报都报道了发生在阳明山陈氏庄园的爆炸案、以及大油坑的枪战。一些有内线的报纸还提到，特警在与嫌犯交火中伤亡惨重，一架属于特勤处的UH－1H直升机在大油坑坠毁，数量不详的特勤处特工参与了昨天晚上的战斗。

这些报道，足以让李小明与牧浩洋在回程途中好好睡上一觉了。

刘俊实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昨晚跟莫珲聪谈过之后，他就没有睡着。

盛世平已经明确暗示他，新竹县的刺杀事件由美国情报机构策划与实施，刺杀对象不是宋英杰，而是他。莫珲聪搜集到的线索，间接证明了盛世平的话。美国情报机构暗杀他的原因很简单：他推行的政策、特别是两岸和解政策已经触及到了美国的利益，对美国在亚太地区的霸权构成了威胁。

让刘俊实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死的是宋英杰。

如果刺客是冲着他来的，应该在他发表演讲的时候开枪，没有任何理由等到宋英杰站到他身边的时候才开枪。

要知道，如果当时倒下的是他，宋英杰将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刘俊实不得不相信，宋英杰已经背叛他，与美国情报机构暗中勾结。原因很简单：美国情报机构的目标是“总统”推行的政策，而不是“总统”本人，如果没有搞定继任者，刺杀“总统”没有任何意义。

想通这一点，刘俊实意识到，肯定有人在暗中保护他，而且为此除掉了宋英杰。

只要宋英杰还活着，美国情报机构就不会善罢甘休。随着宋英杰完蛋，美国情报机构得重新物色代言人，在此之前不会对“总统”下手。

那个在暗中保护他的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活着，谁才能获益。

答案显而易见，不然盛世平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到台北，向他提出两岸高层领导人秘密会晤的建议。

不管是为了个人利益，还是为了付出毕生心血的远大目标，刘俊实都不可能拒绝盛世平的建议。

只是在此之前，他得做好一件事：让宋英杰的死变得更有意义。

到底该怎么做呢？

刘俊实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莫珲聪来到了“总统府”。

莫珲聪汇报昨天晚上的事情、以及调查进展之后，刘俊实想到了应对办法。虽然这么做完全违背了他的主观意愿，甚至得放弃一些个人原则，但是作为政治家，刘俊实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用什么办法。

现在是特殊时期，只能采用特殊手段！

第六十二章 暗涌滚滚

“我非常信任你，但是这些证据……我们暂且称之为‘证据’吧，能说明什么？”刘俊实面色严峻的打量了莫珲聪一番，说道，“宋英杰已经死了，即便他是被CIA派来的刺客杀害的，也没法证明。”

莫珲聪没有开口，因为“总统”说的是事实。

“你手上还有别的线索吗？”

“唯一的线索就是魏泰贤，可是他已经死了。”

“很明显，这是杀人灭口的伎俩。”

莫珲聪叹了口气，说道：“以现在掌握的线索，就算我们都知道是CIA干的，也无法证明什么。”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可是‘副总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不然……”

“我明白你的意思。”刘俊实压了压手，说道，“宋英杰在你们的保护下遇刺身亡，特勤处的声誉受到严重损害，你肯定想查清真相、逮住凶手。我相信，如果我阻止你调查，你会用别的方式继续下去。”

莫珲聪笑了笑，没说什么。

“我不会阻止你，因为我也想查清真相。”刘俊实敲了敲桌子，说道，“去新竹前，宋英杰找我单独谈过。”

“什么？”莫珲聪的眉头跳了几下。

“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们正要出发，他又有点犹豫。”

“什么都没说？”

“他只说，集会结束后，与我坐一辆车回去，在路上跟我说。”

“‘副总统’当时的行为很反常吗？”

“算不上反常，你也知道，他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遇事很难拿定主意。”

难道宋英杰知道CIA密谋刺杀刘俊实？莫珲聪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种可能不是不存在，而是肯定存在，因为刘俊实遇刺身亡的话，宋英杰是最大的受益者，卷入阴谋的可能性非常大。

“如果我们找不到证据，就只能想办法证明CIA有行刺的动机。”

“动机？”

刘俊实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中枪的是我，而不是宋英杰，CIA能从中获得好处，那么CIA就有刺杀我的动机。”

“可是，这也说不通，因为……”

“去查查宋英杰在过去一两年间的行程安排，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这个简单，特勤处有相关记录。”

“查到后，一定要告诉我。”

莫珲聪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我们的猜测没有错，‘副总统’有嫌疑，那么……”

“我相信，宋英杰不会做这种对不起国家与民族的蠢事，更不会背叛我。即便他做错了什么，也只是一时糊涂。”刘俊实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针对‘副总统’的调查，必须严格保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包括特勤处的特工。”

“我亲自去调阅档案。”

“非常好，记得告诉我。”

莫珲聪点头答应了下来，随即起身告辞。

刘俊实的话让他相信，“总统”也在怀疑“副总统”，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总统”不想大肆张扬。这也很好理解，宋英杰是刘俊实亲自挑选的搭档，当初遭到很多人反对。如果宋英杰出了问题，刘俊实也会受到连累。

让莫珲聪无法理解的是，刘俊实回避了最关键的问题：为什么中枪的是宋英杰？

如果中枪的是刘俊实，前面的所有推测都说得通。除非存在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宋英杰中枪身亡的事实就能推翻所有推测。

什么才是合理解释？

莫珲聪没有胡思乱想，因为刘俊实提出了唯一可行的调查方法：查清楚宋英杰与CIA的关系，证明CIA有行刺动机。

调查的难度非常大。

存放在特勤处的出行记录肯定没问题，不然早被发现了。要想查清真相，就得逐一核实宋英杰当选“副总统”之后的行程安排，即他有没有按备案出行，是否在出行时见过不该见的人、做过不该做的事。

与CIA遇到的麻烦相比，莫珲聪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

得知台湾“副总统”在新竹县参加集会时遇刺，钱德勒立即把亨特叫了过去，询问了详细情况。

因为罗伊－林奇已经失踪，所以亨特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林奇的刺杀目标不是宋英杰，而是刘俊实。

随着台湾警方声称在离集会现场一千八百多米外的香格里拉大酒店击毙两名涉嫌刺杀宋英杰的比利时人，钱德勒第二次找亨特询问情况。

这次亨特给出了肯定答复：那两个来自特别空勤旅的特种兵正是林奇雇佣的杀手。

至于发生了什么事，亨特仍然说不清楚。

按照他的推测，在“三叉戟”号货轮遇袭沉没之前，林奇给两个杀手下达了命令，刺杀行动没有受到影响。中枪的是宋英杰、不是刘俊实，证明林奇已被中国情报机构捕获，交代了刺杀行动的详细情况。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不用亨特解释，钱德勒也想得到。

为了防止CIA再次派人刺杀刘俊实，中国情报机构展开行动，除掉了那两名特别空勤旅的狙击手，然后用他们的武器击毙了宋英杰。因为没有合适的代言人，所以CIA暂时不会把枪口对准刘俊实。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刺杀刘俊实成为次要问题，关键是与此事撇清关系。

得到钱德勒的授权后，亨特启动了“除草”计划，派遣两名专门为CIA工作的海豹突击队员前往台湾，干掉参与了刺杀行动的魏泰贤。

他是最后的知情人，只要除掉他，台湾当局就无法查到CIA头上来。

让亨特没想到的是，两名突击队员干掉魏泰贤后，在撤离途中暴露行踪，遭到台湾警察与特工围攻。

等他收到消息时，两名突击队员已被击毙。

这次，不是钱德勒来找亨特，而是他主动去找钱德勒。

“那个知道刺杀行动的家伙死了？”

亨特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出了一点意外。”

“又是意外？”钱德勒有点不耐烦，这次行动已经出了很多意外。

“我派去的两名手下已经暴露，不过他们都死了。”

钱德勒愣了一下，随即长出口气，说道：“死了就好，至少台湾特勤处的那些特工无法让死人开口。”

“可是他们的身份很特殊。”

“什么意思？”

“他们是海豹突击队员，而且在三年前伪造了死亡证明，之后一直为我们工作。”

“什么！？”钱德勒一愣，瞪大眼睛说道，“这么重大的行动，你难道不知道，应该用与我们无关的人吗？”

“情况很特殊，而且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亨特叹了口气，说道，“收到消息时，台湾特勤处已经查到魏泰贤头上，知道他参与了刺杀行动。虽然他知道的非常少，但是让特勤处逮到他，我们就会遇到更大的麻烦。”

“这不是理由，你应该知道……”

“毫无疑问，台湾特勤处已经知道是我们策划了刺杀行动。因为特勤处直接向‘总统’负责，所以刘俊实很快就会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好吧，你得告诉我，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暂时看来，我们不会遇到麻烦。”

“是吗？”

“中枪的是宋英杰，不是刘俊实，就算他知道是我们干的，也没有证据。”

钱德勒的眉头跳了几下，说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保持沉默，刘俊实就会让这件事情过去？”

“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不管怎么说，他是台湾‘总统’，如果他想给我们制造麻烦，我们都将倒霉。”

“如果他知道，想让他完蛋的不是我们，而是宋英杰，他就不会把矛头对准我们。”

“即便如此，他仍然会把我们当成帮凶。”

“让宋英杰成为‘副总统’的不是我们，而是他自己。所以就算他知道，宋英杰与我们密谋除掉他，也不会主动把事情闹大。这么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让事情过去，甚至把宋英杰塑造成为国家献身的英雄，才能给他带来好处。”

钱德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相信了亨特的判断。

亨特没再说下去，因为局长需要时间考虑他的建议。

“可以这么安排，但是一定要做得干净利落，不能再出意外。”钱德勒长出口气，“既然宋英杰已经死了，在找到新的代言人之前，不要碰刘俊实。”

“取消正在部署的行动？”

钱德勒点了点头，说道：“宋英杰遇刺，刘俊实肯定会提高警惕。再说了，如果他在一个月后遇刺身亡，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至少能让台湾局势大乱，为我们的下一步行动创造机会。”

钱德勒锁紧眉头，显得有点犹豫。

“大陆情报机构借此机会除掉宋英杰，就是想迫使我们放弃刺杀刘俊实的想法，稳住岛内局势。如果我们现在收手，大陆情报机构有足够的能力处理其他战略方向上的挑战，对我们下一步行动产生影响。”

“没有代言人……”

“我们的目的不是在台湾扶持一个亲美政府，不管谁在台上执政，短期内离不开我们的支持与扶助。即便是刘俊实，也没有完全与我们脱离关系。只要台湾的领导人想在两岸关系上获得发言权，就得与我们合作。”

钱德勒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下一任‘总统’是谁并不重要。”

亨特笑了笑，等着钱德勒做决定。

思考一阵，钱德勒才说道：“还是按照计划行动吧，但是得把握好时机，不能给对手留下任何机会。”

“我会重新部署，还有别的安排吗？”

“希望下次送来的不是坏消息。”

亨特点了点头，起身告辞。

钱德勒考虑了一阵，决定暂时不向总统汇报，反正台湾当局没把矛头对准CIA，总统少知道一些不是坏事。

第六十三章 卸甲

回到香港，牧浩洋情绪高涨。现在他只想早点回到榆林港，与女友去桂林度假。

只是他们还不能立即从香港出发，因为“蚌埠”号护卫舰所在的第十四支护航舰队还在南海，三天后回到达榆林港。即便李国强为牧浩洋与庞跃龙编造了借口，他们只需提前一天搭乘直升机返回。

去山顶别墅途中，李小明买了几份报纸。

有两条重要新闻。一是刘俊实将在近期为宋英杰举行“国葬”，随后向台湾议会提名新任“副总统”；一切顺利的话，一个月之内，宋英杰就会成为历史，逐渐淡出公众视野；至于宋英杰遇刺的真相，将在几个月、甚至几年之后公之于众。二是五角大楼公布了“北卡罗来纳”号失事原因的初步调查结果，直接原因是储存在首部的MK48鱼雷发生爆炸，引爆了“战俘”巡航导弹，导致鱼雷舱与指挥舱进水，潜艇储备浮力不足，最终沉入海底；由国防部与国会组建的独立调查委员会归结了两个主要原因，即潜艇的设计缺陷与鱼雷的安全隐患；因为具体原因要等到把潜艇残骸打捞起来之后才知道，所以五角大楼已经责成诺思罗普公司与通用电气公司对“弗吉尼亚”级攻击核潜艇进行改进，对所有MK48鱼雷进行全面翻新。

这两件事的最终结果，可谓皆大欢喜。

宋英杰遇刺身亡，不但没有对刘俊实的光辉形象造成影响，还为他赢得了同情，在即将举行的地方选举中，国民党的支持率大大领先于**。提名新的“副总统”时，刘俊实肯定会更加务实，也更加小心谨慎。

五角大楼将“北卡罗来纳”号意外沉没定性为“失事”，表明美国当局不会深究，更不会采取报复性措施。等到一年之后，“北卡罗来纳”号的残骸浮上水面，恐怕很多美国人已经忘了此事。

即便对受到牵连的美国军火商来说，也不见得是坏事。

“弗吉尼亚”级确实存在设计缺陷，美国海军需要新式攻击核潜艇替换已经超期服役的“洛杉矶”级，肯定会启动新式攻击核潜艇的研制工程，让诺思罗普与通用电气赚得盆满钵满。

被说成罪魁祸首的MK48鱼雷，已经服役近半个世纪，是美军唯一的重型鱼雷。虽然最新改进型号的性能非常先进，属于世界一流水准，但是研制一种全新的重型鱼雷，肯定能给像西屋公司这样的军火巨头带来数不尽的好处。

这两条新闻让李小明看到，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在香港住了两天，李小明才送牧浩洋与庞跃龙去机场。不是赤腊角国际机场，而是已经废弃的那座机场。

三人到达前，一架由李国强派来的直升机已经做好起飞准备。

“直升机将送你们去三亚的海军医院。”李小明把行李递给了牧浩洋，说道，“能跟你们合作，是我最高兴的事。也许我们今后再也不会见面了，即便碰巧遇到，你们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能认识你，我也很高兴。”牧浩洋主动伸出手来，跟李小明握了握手，“只要是你，我就能认出来。”

“最好不要认出来，至少不能点破我的身份。”李小明笑了笑，说道，“像我这种人，你们最好离得远远的，不然有数不尽的麻烦。”

“你觉得，我们像是那种怕麻烦的人吗？”

李小明朝直升机看了一眼，说道：“上飞机吧，时间不早了，赶过去，正好吃午饭。”

牧浩洋点了点头，把行李交给庞跃龙。

庞跃龙立即会意，跟李小明告辞后，朝直升机走去。

“李哥，我欠你的钱……”

“我说过，等我有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找你要。”李小明拍了拍牧浩洋的肩膀，“反正那是不劳而获得来的，能够花到有用的地方，我也很高兴。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干我这行的最不缺的就是钱。”

“可是……”

“对了，还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什么？”

李小明笑了笑，说道：“回去后，要是遇到周渝生，代我请他喝酒。”

“这是小事，只要见到他，一定请他喝酒。”

“酒钱……”

“算在利息里吧，等你找我要的时候，减去就行了。”

“那行，我也不跟你罗嗦了。”

牧浩洋稍微迟疑了一下，问道：“今后，你有什么安排？”

“我？”李小明叹了口气，说道，“回去见到老李，才知道有什么安排。现在看来，香港是呆不下去了。也许过不了几天，你们就能在报纸上看到我的讣闻。不管怎么说，‘和黄记’的总裁不是小人物。”

“这么说，我们真的没有机会见面了？”

“还是不见为好，我可不想让你们惹上更大的麻烦。像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不适合你这种人。”

牧浩洋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我们在此永别。”

“永别！”李小明也点了点头。

再次跟李小明握手后，牧浩洋头也不回的上了直升机。

牧浩洋并不讨厌李小明，至少在离开“三叉戟”号之后，他发现李小明并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间谍。在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谍报人员身上，有很多优点，比如做事果断、敢于承担责任。这些也是牧浩洋的优点，所以他把李小明看成至交，至少是一个值得交往、更加值得信任的朋友。

飞往三亚途中，负责为两人安排行程的特工介绍了他们回去后应该注意的问题。

牧浩洋与庞跃龙有点心不在焉，因为去机场的途中，李小明给他们说过这些事，还格外强调了一些容易出问题的地方，比如在跟战友、朋友聊天的时候，无意中提到与香港、台湾有关的事情，哪怕是风土人情。

要知道，两人从未去过香港、台湾，并不了解那边的情况。

防止说漏嘴的最好办法就是忘记这次行动，用一个早已编撰好的故事，代替他们在这几天里经历的事情，然后让自己相信这个故事。所有谍报人员都接受过类似训练，牧浩洋与庞跃龙不是谍报人员，只能采用最原始的办法：反复回忆编撰的故事，最终在深层意识中让自己相信编撰的故事才是事实。

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都在按照李小明教的办法，反复回忆编撰的故事。

到达三亚时，已经是中午了。

两人被直接送往海军医院的特别看护病房，他们的病历上都写着“隔离看护”，原因是感染了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热带疾病。

在不到十平方米的病房内，他们要单独呆上一周。

孤独不是坏事，成为特种兵之前，两人就学会了忍受孤独。没人前来打扰，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改变深层意识，免得出去后乱说话。

三天后，牧浩洋在电视新闻中看到了李小明的讣闻。

与他猜测的一样，“和黄记”总裁死于车祸：李小明乘坐的劳斯莱斯轿车在西贡的盘上公路上与一辆失控的箱式大卡车相撞，跌落到两百多米的山谷里面，当场起火爆炸，警察赶到后，只找到两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焦尸。

这件事在香港引起很大轰动，因为这是一年之内，第二位死于交通事故的企业高管。

李小明死没死，牧浩洋与庞跃龙心里都有数。

不出所料的话，电视台报道新闻的时候，李小明已经回到大陆，住在某座远离城市的别墅里，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再过几个月、或者一两年，他换上一张新面孔，再次外出执行秘密任务。

也许，到时候就算面对面的站在一起，牧浩洋也认不出来。

又过了四天，牧浩洋与庞跃龙拿到出院通知书，在两名战友的陪同下，返回两栖特种部队设在榆林港的营地。

“你们的行动报告我已经看了，上面特别打了招呼，对已经执行了三次海外部署任务的官兵给予特别照顾。”两栖特种部队司令官吴建军少将亲自接见了牧浩洋与庞跃龙。“考虑到你们在执行护航任务时做出的特殊贡献，组织上决定给你们一个月的假期，不包括你们在医院接受治疗的那几天。今天下午正好有一架运输机去武汉，上面还有几个空位。把假条交过来，你们就可以收拾行李回家了。”

“是！”牧浩洋与庞跃龙都很高兴。在他们这种作战部队，服役十年以上的老兵每年也只有不到十天的探亲假。

“还有问题吗？”

庞跃龙肯定没问题，他只想早点回去，帮妹妹买下那套房子，然后参加妹妹的婚礼。

牧浩洋迟疑了一下，问道：“吴司令，‘420’号回来了吗？”

吴建军笑了笑，说道：“你还关心这个？”

“我……”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可以打电话帮你问一下。”

“这个，还是算了吧。”

“不用我帮你询问？”吴建军放下刚刚拿起的话筒，说道，“这样吧，我跟港口那边打个招呼，等‘420’号回来，让周渝生给你打电话。”

牧浩洋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好吧，现在去收拾行李。”吴建军也没再耽搁两个年轻人，“记得把手机带上，二十四小时开机。我们是特级作战部队，只要有任务，假期立即取消。别以为离开军营，就逃出了我的五指山。”

“是！”

两人立正敬礼，等吴建军挥了挥手，赶紧溜了出来。

虽然从登上“昆仑山”号到返回榆林港，前后也就十多天，但是两人都觉得这次的特别行动非常漫长。

现在终于可以脱下军服，好好享受属于个人的快乐时光了。

第一章 收假

盘山公路上，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风驰电掣般的驶过，一路尘土飞扬。

“开慢点，注意路边的行人。”曹安国对驾车的年轻军官说了一句，掏出香烟，趴到风挡玻璃后面点着了。

“就快到了。”说着，年轻军官在弯道处来了个漂移，吓得曹安国赶紧抓住扶手，叼在嘴上的烟头掉下去，在裤腿上烧了个窟窿。“这车确实不错，样子没变，底盘稳多了，应该多买几辆。老曹，你这是……”

“开这么快，赶着去投胎？”曹安国非常恼火，那条军裤上个月才发下来。

年轻军官笑了笑，松开油门，让车速慢了下来。“就在前面，树林后面那排木屋。这小子真会享受，竟然找了个世外桃源。”

“把车停到路边，不要妨碍别人。”

车还没停好，曹安国就跳了下来。没等年轻军官，他沿着林间小路，朝那排很有少数民族特色的木屋走去。

少数民族特色，只是外表，而不是内在。

在商业化的浪潮下，任何东西只要与钱沾上边就会变味。像这种坐落在漓江边上的山村庄园，也就是原住民开办的农家乐在桂林并不少见。在不到二十公里的山路两旁，每块稍微大点的空地上，都有一座类似的庄园。

“先生，里面请！”一名中年妇女非常热情的迎了出来，“请问你是住宿，还是……”

“我来找人。”

曹安国这么一说，中年妇女脸上的热情度立即消退八分，变得有点爱理不理。

“我打过电话，找一个叫牧浩洋的军官。”

“叫牧浩洋吗？”

“也许登记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他跟女朋友在这里度假。”曹安国来办正事，没心情与老板娘纠缠。“大概在二十多天前入住，查查你们的入住登记表，上面肯定有他的军官证号。”

老板娘慢腾腾的走进堂屋，从柜台里拿出一本登记簿，再慢腾腾的翻开。

“能不能快点？”

“快不起来，要快你自己来。”

这时候，年轻军官赶来，见到老板娘那副模样，立即上前一步，说道：“老板娘，我们在执行军事任务，请你配合。”

“军官老爷，我这不是在配合你们吗？”老板娘回头看了，神色很是不屑。

“看来，我得给曹局长打个电话，让他跑一趟了。”年轻军官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掏出手机，做出拨号的样子。

听到这话，老板娘一个激灵，赶紧说道：“两位，这点小事没有必要麻烦别人。”

“那么，请快一点吧。”曹安国让年轻军官收起了手机。

老板娘不是笨蛋，年轻军官认识区里专门管旅游服务业的曹局长，而且那口气，好像能随叫随到，肯定很有来头。

做小买卖讨口饭吃，没必要跟这些有来头的人斗气。

“找到了，”不到半分钟，老板娘就转过身来，把登记簿交给曹安国，“你们要找的是不是这个人？”

“金秋？”

“对，跟她来的是一个军人，登记时用的女方身份证，后面有军官证号，你看看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曹安国迅速扫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他住几号房？”年轻军官问了一句。

“他刚刚出去了，就在你们来之前大概十五分钟吧。”

“去哪了？”

“后山。”老板娘收起登记簿，说道，“那个年轻人的身体非常好，住进来后，每天天不亮就去爬山，差不多要到中午才回来。以往下午这个时候，他会跟女朋友一起出去，只是这几天，只有他一个人。”

“什么意思？”曹安国锁紧了眉头。

“我也不清楚，他们租了一个月，平常在外面吃饭，我们不好多问。”

“是不是他？”

听到年轻军官的话，曹安国回头朝屋子外看去。一个穿野战服的年轻人正走进院子，朝堂屋这边走来。

不是别人，正是牧浩洋。

“就是他，今天奇怪了，这么早就回来，以往不到太阳落山……”

“老板娘，麻烦你了。”曹安国又对年轻军官说道，“帮忙把房租结了，回去后我把钱给你。”

“没问题，跟我还说这些，下次吃饭你请客就行了。”

年轻军官留下来跟老板娘结账，曹安国快步走了出去。

“老曹，你来这里干嘛？”

“听老板娘说，你不到天黑不会回来。”

牧浩洋愣了一下，笑着说道：“我在山上看到一辆军车开过来停在这里，没想到真是来找我的。”

“怎么样，这个长假过得还好吧？”

“哎，一言难尽啊。”牧浩洋叹了口气，说道，“怎么，你也来休假？”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你的假期提前结束了，马上跟我回去。”曹安国朝走过来的年轻军官点了点头，又对牧浩洋说道，“这位是总参派来的马明涛少校，现在负责特种部队的整编工作，今后你们会经常见面。”

牧浩洋一惊，立即向年轻军官敬礼。

“少校，不用客气。”马明涛也赶紧向牧浩洋敬礼。

“少校！？”牧浩洋把目光转向了曹安国，很是疑惑。

“你跟庞跃龙的晋升令已经批下来了，现在是少校，所以你跟明涛是平级军官。”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前几天，我刚刚收到你的晋升通知书。”曹安国笑了笑，说道，“去收拾行李，跟女友告别，我们在车上等你。”

“行，我马上出来。”

五分钟后，牧浩洋提着一个不太大的军绿色旅行包上了那辆军用越野车。

“怎么，就你有一个？”

“她回去了。”牧浩洋把旅行包丢到旁边的位置上。

曹安国回头看了一眼，说道：“闹别扭了？”

“没什么大事。”牧浩洋笑了笑，不想提这件事。

“女人就这德行，你别跟她争，过几天就好了。”马明涛也回头看了一眼，“有矛盾，就得冷处理，你越争，她越得意。”

“开你的车吧，少废话。”曹安国推了马明涛一下。

等到越野车驶上公路，朝来的方向返回，曹安国才掏出香烟。

牧浩洋问都没问，直接伸手过去要了一根。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曹安国侧过身来，把打火机递给牧浩洋。“我要没记错，你是大队里少数几个不抽烟的家伙之一。”

“还不是被那个李……”牧浩洋突然停住，看了眼马明涛，“……带坏了。”

“你说的是在香港出车祸死了的那个家伙？”马明涛笑了起来，说道，“跟着他，想学好都不可能。”

牧浩洋一惊，显然没想到马明涛也认识李小明。

“明涛的另外一个身份是二部的特派员。”曹安国点上烟，说道，“开始不方便说，现在你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

牧浩洋朝马明涛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少校，放开一些，像你这么优秀的军人，不怕找不到老婆。”很明显，马明涛的性格非常外向，也非常健谈。“到处都是女人，不怕找不到合适的。要想换一个的话，我帮你介绍。”

“这与你没什么关系吧？”牧浩洋抽了两口烟，觉得马明涛跟李小明是一路货色。

马明涛笑了笑，说道：“与我确实没有关系，但是对于这次行动，你的心理状态、特别是情绪有很大的关系。”

牧浩洋锁紧了眉头，什么行动与情绪有关？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曹安国也没有放过牧浩洋。

“都是一些琐事，一定要说吗？”

“浩洋，我既是你的上司，也是你的兄长，跟我说说。”

牧浩洋叹了口气，说道：“都是为结婚的事。她单位集资建房的事已经定下来了，抽的签也不错，有机会分到一套大房子，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毕竟两地分居。我这边今后也有机会分到一套房子，所以想买一套小一点的。”

“钱的问题？”马明涛一下就说出了重点。

“算是吧。要是选一百四十多平米那种，首付要二十多万，还不一定能贷到款，加上交税与装修，大概得花四十万。要是选七十多平米那种，只要二十多万。少花点钱，对我们来说都轻松一些。”

“这么说来，你没有经济头脑。”

牧浩洋看了马明涛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单位集资建房，肯定比市价便宜得多，而且有产权，今后不住了，还可以卖掉。要是我的话，就会选大的，越大越好。反正是占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马明涛笑了笑，说道，“以你们两个的收入，供一套大房子肯定没问题。”

“可是……”

“现在是怎么回事？”曹安国把话题拉了回来。

“她只请了半个月的假，前几天就回去了。”牧浩洋猛抽了两口烟，“走之前，跟我大吵了一架。”

“要跟你分手？”

牧浩洋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真打算分手，肯定不会跟你吵架。回去后，给她打个电话，说几句好话，别摆架子。”

“我……”牧浩洋一下就急了。这个马明涛怎么这么三八？

“现在还差多少？”曹安国就现实得多了。

“老曹，这是我的私事，不要……”

“在部队里，还有私事吗？”曹安国回头看了眼，说道，“再说了，我没钱借给你，只是可以帮你想办法。”

“什么办法？”

“你已经是少校军官，按照规矩，只要你结婚，可以申请一套住房，或者一次性领取住房补贴。”

“有多少？”

“具体我也不清楚，回去后你去问一下。以你的军龄与其他硬指标，没有二十万，也有十五万。”

听到这话，牧浩洋像是吃了颗定心丸。

有十五万的住房补贴，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第二章 离弦之箭

“老兄，愿意听我一句劝吗？”

牧浩洋正在憧憬美好未来，被马明涛这句话拉回到现实。

“不管你们的感情有多牢靠，在买房之前，要么扯证，要么做产权公证。”马明涛似乎不太在意牧浩洋的感受。“作为军人，你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随时陪伴在妻子身边。现代女性对感情的要求非常高，没几个能够忍受两地分居。我这么说，不是在挑拨离间，而是在提醒你。”

“你有类似经历？”

“我？”马明涛笑了笑，说道，“我还没结婚，不过我的朋友与同事中，不少有类似经历。”

牧浩洋笑了笑，没接着往下说。

“说正事吧。”曹安国又点上了一根香烟，“我已经派人去找庞跃龙了，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

“什么任务？”

曹安国叹了口气，把这个问题留给了马明涛。

“昨天，台湾‘总统’刘俊实在高雄遇刺。”

“什么！？”牧浩洋差点跳起来。

“消息已经得到确认，虽然还没抓到刺客，但是初步断定，这是一起由CIA秘密策划的刺杀行动。”

“怎么可能，我已经……”

“不管你们之前做了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

“刘俊实死了？”

“台湾当局还没公布消息，只是可以肯定，有人死在集会现场。”

“妈的！”牧浩洋低声咒骂了一句，神色显得有点郁闷。

虽然与刘俊实没有直接关系，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但是想到当初为了救他，承担了那么大的风险，牧浩洋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往好的方面想。”

“要我跟庞跃龙去台湾？”

“暂时不用，不过在我们收到更多的消息之后，很有可能把你们送过去。”马明涛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全程参加了上次的行动，而且是你做的最后裁决。回到基地后，你们跟我返回总参，汇报上次的行动情况。”

牧浩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马明涛的意思。

因为是秘密行动，而且由军事情报局指挥，所以在休假前，牧浩洋提交的行动报告中没有提到相关事情。

这也不在他的责任范围之内，按理说应该由李小明向军事情报局提交行动报告。

“等下，我会给你看一些资料，让你对参与的行动有更多了解。除此之外，你们必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李小明还活着？”

马明涛迟疑了一下，随即说道：“这不是主要问题，他是否活着、以及现在在哪、在干什么，我也不清楚。”

“能帮我找到他吗？”

“干嘛？”

牧浩洋笑了笑，说道：“我还欠他一笔钱，而且说好了请他吃饭。”

“过去的事，最好忘掉。”马明涛也笑了笑，说道，“有缘的话，你能遇见他。至于你提出的请求，我不能答应你，因为这等于承认他还活着，而且知道他在哪。保密规定，你得理解。”

牧浩洋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半个小时后，越野车开进郊外空军基地。一架Y－8已经停在跑道上，越野车直接开进运输机的货舱。

飞机起飞后，马明涛给了牧浩洋一些绝密资料。

大部分内容李小明都提到过，只有很少一部分是牧浩洋不知道的，所以飞机降落前，他就翻看完了。

运输机加油的时候，牧浩洋见到了庞跃龙。

“家里的情况还好吧？”

“了却了一件心愿。”庞跃龙的心情很不错，塞了一包喜烟给牧浩洋。“大妹的婚礼办得很风光，亲朋好友来了几百人。”

“全村的都请了？”

庞跃龙笑了笑，说道：“你知道，我们家一直很穷，弟弟妹妹没过几天好日子。大妹从小就懂事，读书很用功，没给家里添多少麻烦。现在她结婚，办得风光一些，我这个当大哥的也有面子。”

“那就好，男方怎么样？”

“城里的，跟大妹是大学同学，文文静静的，不太爱说话。”

“应该是个老实人。”

“挺老实的，见到我的时候，还有点放不开。”

牧浩洋笑了起来，说道：“你这副黑面煞神的模样，要不是军官，恐怕别人以为你是社会上的小流氓。”

“我像小流氓吗？”

“不像，应该是老流氓。”

庞跃龙笑着捶了牧浩洋一拳，说道：“不跟你开玩笑了。那笔钱，我每月还一点，要有急用的话……”

“跟我说这些干嘛？”刘威拍了拍庞跃龙的肩膀，“你还有几个弟妹，今后用钱的地方多。你先留着，有需要，我会找你要。”

“可是……”

“就这么说定了，不然别说我们是兄弟。”

庞跃龙长出口气，说道：“浩洋，这辈子能有你这样的兄弟，我也知足了。”

牧浩洋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马明涛走了过来，运输机已经补充好燃油，正在滑向跑道。

“聊够了吗？”马明涛朝庞跃龙点了点头，说道，“没聊够的话，上飞机再说，时间非常紧迫。”

“又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收到消息，恐怕我们找错了方向。”

牧浩洋还想问，马明涛已经朝运输机走去。

运输机再次起飞时，数千公里之外，关岛安德森空军基地，两架通体黝黑的B－2A正从跑道上升起，没入刚刚降下的夜色之中。

长机上，机长是霍普金斯少校，坐在他右边的是阿里克斯少尉。

后面的僚机上，则是巴克上尉与蔡斯少尉。

四人隶属于战略空军司令部，长期驻扎在本土的爱德华空军基地，半个月前编入第一航空远征大队，转驻关岛的安德森空军基地。

过去半个月里，四人一直在进行高强度训练。

因为不能与家人通信，甚至不能与基地里的其他人接触，所以霍普金斯少校意识到，他们正在为一项秘密任务做准备。

半个月的高强度训练，间接证明了少校的猜测。

B－2A的正常出勤率不到百分之七十，每飞行一小时需要六十五个维护工时，正常情况下每周飞一次就很不错了，过去半个月里，两架B－2A先后出动了六次，都是航程在一万二千公里以上的超长距飞行训练。

在第三次与第五次飞行训练中，两架B－2A还进入了俄罗斯与中国的领空。

事后想起来，霍普金斯都有点害怕。

进入俄罗斯领空那次，至少有三部S－300防空系统的搜索雷达发现了B－2A，只是没能及时锁定，随后两架Mig－31从十多公里外飞过。如果没有夜色掩护，战斗机飞行员用肉眼都能看到B－2A。

进入中国领空那次更加惊险，一部远程防空警戒雷达率先发现B－2A，随后四部防空系统的火控雷达启动，如果不是霍普金斯少校反应迅速，立即让轰炸机俯冲，把飞行高度降到五百米，恐怕已被导弹击落。返航途中，B－2A遭遇两架J－10，距离不到十公里。B－2A进入公海上空后，J－10仍然紧咬不放，直到两架从嘉手纳空军基地起飞的F－15C赶来，J－10才调头返航。

这次遭遇，让霍普金斯开始怀疑B－2A的隐身性能。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说不清楚。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中国军队掌握了探测隐身轰炸机的有效手段。

回到安德森空军基地后，霍普金斯少校为此专门写了一份报告。

大概担心擦枪走火，第六次飞行训练没有靠近中国与俄罗斯，只在西太平洋上空转了一圈，重点训练B－2A的低空突防能力。

此后，少校等四人休息了三天。

虽然没有获准离开基地，但是四人首次获得与家人通电话的机会，只是谈话中不能涉及所在地点与所做事情。

严厉得有点过分的保密措施，让霍普金斯少校非常不安。

只有特别重要的秘密任务，才有必要这么做。

到底是什么任务？

没人告诉霍普金斯少校，他也没问基地司令官。

作为拥有二十八年军龄，在B－2A上飞行了十七年的特级飞行员，少校非常清楚军队的保密规定。十多年前，他执行过一次秘密任务，驾驶B－2A在万米高空向贝尔格莱德的一座建筑物投下数枚精确制导炸弹。数日后，他才从新闻中得知，轰炸的不是军事目标，而是大使馆！

这次轰炸行动，让少校终生难忘。

想到即将再次执行秘密任务，少校未免有点紧张。

起飞前半个小时，少校才知道，弹舱里挂着十六枚实弹。飞行航线已经设定好了，他们只需要驾驶轰炸机前往预定空域，然后把轰炸机交给自动驾驶仪。到达目标空域前，后方会通过卫星数据链发送目标清单。

严格的保密措施与十多年前的秘密任务如出一辙。

四名飞行员不是决策者，只是执行者。因为大部分时候由计算机控制轰炸机，所以飞行员只算得上半个执行者。

少校没有第二选项，只能执行命令。

到达预定空域后，少校把轰炸机交给了自动驾驶仪。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之内，他们不用握着操纵杆，只需要每隔几十秒扫一眼多功能显示屏上的数据，确认轰炸机的飞行状态是否正常。

这是一件很简单的工作，两名飞行员可以轮流休息。

霍普金斯不再紧张，既然无法决定什么，何必为未知的问题烦恼呢？

第三章 大难不死

来到总参二部，马明涛把牧浩洋与庞跃龙交给接待人员，独自去了李国强的办公室。

“他们到了？”

“就在外面，消息确切吗？”

李国强拿起桌面上的文件，递给了马明涛。

刚刚打印出来的，墨迹还没干透。

“最后一张是远距离拍摄的照片，不是很清楚，不过能辨认出是两架B－2A。”李国强掏出两根香烟，给了马明涛一根。“半个月前，这两架B－2A进驻安德森空军基地。此后进行了六次远程飞行训练，其中一次进入我国领空，被青岛附近的无源雷达发现。那天发生的事情，你比我清楚。”

“非常可惜，没把那两架轰炸机揍下来。”马明涛笑着摇了摇头，点上了烟。

没有击落入侵的B－2A，不是没有决心，而是勉为其难。虽然无源雷达能够探测到隐身轰炸机，但是无法精确定位。防空警戒雷达启动后，两架B－2A立即转向，没再深入。紧急起飞的J－10追上去时，B－2A已在黄海上空，即将离开中国领空。受夜色影响，J－10的飞行员看到B－2A时，轰炸机已到公海上空。

在公海上空攻击美军轰炸机，有理也说不过去。

美军的F－15C赶到后，J－10主动退出，没让事态恶化。

“此前已经证实，这两架B－2A还去过俄罗斯。只是老毛子的运气不大好，紧急起飞的截击机没能及时赶到，让轰炸机溜走了。”

“美国佬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我们必须搞清楚的问题。”李国强弹了下烟灰，“这次的情报非常可靠，在过去三天里，两架B－2A进行了全面维护，还在封闭机库里重新喷刷了隐身涂料。起飞前，美军在这两架轰炸机的弹舱里各装了十六枚炸弹。”

“训练弹？”

“实弹。”

马明涛抬起头来，神色很是震惊。

“都是精确制导炸弹，半数是带弹翼的一千磅级JDAM，半数是两千磅级JDAM，而且都是从美国本土运来的。”

“有什么问题吗？”

“运送工作由CIA负责，与美国空军无关。”

马明涛的眉头跳了几下，说道：“也就是说，这是由CIA主导的秘密行动，美国空军在为CIA打工？”

李国强点了点头，说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如果不是实弹训练，这两架轰炸机正在飞往某个热点地区。”马明涛思索了一下，说道，“会不会是台湾？”

“可能性不大，但是不能排除。”

马明涛用力吸了两口，才把烟头丢进烟灰缸。

“台湾警方与特勤处还在缉捕刺杀刘俊实的凶手，岛内的局势非常混乱，明天早上才有最新消息。”

“刘俊实死了吗？”

“还不清楚，台湾当局封锁了消息。”李国强叹了口气，说道，“我已派人过去，希望早点收到可靠消息。”

“你是说，如果刘俊实没死，CIA准备下狠手？”

“目前看来，这是唯一的合理解释。”

“问题是，这完全说不通！”马明涛非常自觉的从李国强的烟盒里拿出一根香烟，点上后抽了一大口。“派人暗杀刘俊实是一回事，出动轰炸机是另外一回事。虽然B－2A的隐身性能非常出色，CIA还会在炸弹上做手脚，但是这么做无异于军事干涉，任何人都得考虑此举的后果。”

“那么，我们得找出另外一个合理解释。”

马明涛点了点头，说道：“我去把最近获得的情报从头到尾梳理一遍，也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这事交给下面去办。”李国强看了眼手表，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去哪？”

“战略指挥中心。”李国强收起烟盒与打火机，起身说道，“B－2A起飞后，总参发布了黄色威胁警报，会议改在战略指挥中心进行。”

“有这个必要吗？”

“小心一点总没错。”李国强笑了笑，说道，“你去叫上他们两个，到车库等我。”

马明涛叫上牧浩洋与庞跃龙，去车库找李国强的时候，身着便服的盛世平在两名特勤处特工陪同下，走进了台湾“总统府”的书房。

见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的刘俊实，盛世平长松了口气。

“你们都出去吧，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两名特工点了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盛总，请坐吧。想喝点什么？”虽然刘俊实的神色非常镇定，但是他的举止与言谈还是有点惊魂未定的样子。

“你能安然无恙，实在是太好了。”盛世平坐到沙发上，“这一路上我都在想，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

“事实证明，我的命非常硬。”刘俊实给盛世平倒了杯茶。

接过茶杯，等刘俊实坐下，盛世平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特勤处的莫珲聪替我挨了一枪。”

“什么！？”

“刺客开枪的时候，他推了我一下，结果子弹打在他身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

“他死了？”

“没有，弹头已经取出来了，不过没有渡过危险期。等他醒了，我会问他。”

“知道是谁干的吗？”

“警察与特勤处还在缉捕凶手，只是希望不大，就算能找到，多半只是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刘俊实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一个月之内，第二次针对我的刺杀行动。谁这么急着要我死，我们都知道。”

“只要你还活着，还在向前迈进，类似的事情就会再次发生。”

“你是来劝说我的吗？”

盛世平笑了笑，说道：“如果我想让你回心转意，就不会来这里了。”

“登上这个舞台的时候，我就做好了牺牲的思想准备。”刘俊实也笑了笑，说道，“比起民族的全面复兴，以及两千多万同胞的福祉，我的个人牺牲算不了什么。如果我的死能够唤醒所有人、促进民族统一，我会站在枪口面前，看着刺客扣下扳机。在九泉之下，我会看到那些机关算尽的小人，如何被华夏民族的洪流淹没掉，如何被团结起来的炎黄子孙推下不败的神坛！”

“我很佩服你，可是你得知道，还没有人能够取代你。”

“所以我不能死。”

“出于安全考虑，我建议你尽量减少外出次数，加强安全警卫措施。”

刘俊实稍微迟疑了一下，说道：“地方选举在即，如果能够拿下更多县市，我们就能向前迈进一大步。特勤处的特工都很忠诚，而且用行动证明了他们的能力。如果连身边的人都无法相信，还能相信谁？”

“多一分防备，多一分安全。”

“盛总，我明白你的好意，只是……”

“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派几个人过来。”

刘俊实立即锁紧眉头，说道：“盛总，我知道你是能人，只是你得理解我的苦衷。如果我身边出现几个来自对岸的人，而他们为某个机构服务，我宁愿相信他们，也不情愿相信那些替我挡子弹的保镖。设身处地，你会怎么想？”

盛世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看来，是我多虑了。”

“不管怎么说，我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刘俊实笑了笑，说道，“我们把目光局限在当前，就会忽略更重要的事，这正是那些小人暗中作祟的目的。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我是那个纠正历史错误的人，我就必须直面所有挑战，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做正确的事。”

“决定了？”

刘俊实非常坚定的点了点头。“趁我还活着，迈出这一步，好让我们的子孙不再被一道浅薄的海峡隔绝两地。”

“我会把你的意思带回去，尽快做出安排。”

“那你得留下一个人。”

盛世平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明白刘俊实的意思。

“总不能每次都让你专程跑一趟吧？”刘俊实笑了笑，说道，“我会派一个绝对可靠的人去海基会，你的人可以安排在海协会名下。这样沟通起来比较方便，也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盛世平思考了一阵，说道：“这样也行，我尽快安排。”

“替我向大陆领导人问好，希望早日见面。”刘俊实起身说道，“现在是特殊时期，调查还在进行，外界不知道我还活着，所以不挽留你了。下次见面，我请你吃最正宗的浙江家常菜。”

“一切顺利的话，下次见面的时候，应该是我请你吃闽南菜。”

刘俊实呵呵一笑，说道：“也行，活了几十年，我从未有品尝过家乡菜呢。”

“保重！”盛世平伸出手来。

“你也保重！”刘俊实握住了盛世平的手。

盛世平离开台湾“总统府”的时候，牧浩洋与庞跃龙跟随马明涛来到了位于首都郊外的战略指挥中心。

这座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战略指挥中心全部位于地下，顶层离地面二百四十米，上方全是花岗岩，顶部有一道六米厚的钢筋混凝土加固层。大门在山体西面，由碳化装甲钢制成的门板厚达两米。通道非常宽敞，足够三辆军用越野车并行。高速电梯离大门三百米，由一个班的战士看守。

电梯运行了两分钟，才缓缓停下。

外面，也有一个班的战士看守。

牧浩洋与庞跃龙都是第一次来这里，不免有点好奇，一路上东张西望，很想看到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他们很失望，因为是纯粹的军事设施，除了更加安全，没什么特别之处。

第四章 战争危机

进会议室前，李国强被黎平寇叫住了。

“刚接到电话，刘俊实还活着。”

“确定？”李国强有点惊讶，心里悬着的石头却落地了。

“千真万确，老盛跟他谈了大概半个小时。”

“这么说，台湾当局故意封锁了消息？”

“大概为了查出真凶。”

“有什么好查的？”

黎平寇笑了笑，说道：“就算知道是谁干的，刘俊实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翻脸，总得给民众一个交代吧。”

“这样也好，至少他还活着。”

“不止如此，他已经答应，在适当的时候与我们会晤。”

“这么急？”

“CIA一再想让他完蛋，不急都不行。”

李国强稍微思索了一阵，说道：“需要我们派人过去吗？”

“已经安排下去了，暂时用不到你们。”

“谁在负责？”

“外情局的张鼎昌。”黎平寇说的是外交部对外情报局局长。张鼎昌在职务上与李国强平级，只是属于不同的情报机构。

“他行吗？”

“任务难度不大，应该没问题。”

李国强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好，现在我也没心情理会那边的事。”

“你递交的报告已经送上去了，等下会重点提到这件事，准备一下。”

“放心吧，早就准备好了。”

黎平寇没再多问，警卫替他推开房门。牧浩洋与庞跃龙跟在马明涛后面，最后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里，高层领导都已到齐。

傅秀波正在与一名领导人低声交谈，文廷贵低头翻看会议记要文件，其他领导人的神色都很低沉。

气氛有点紧张，牧浩洋与庞跃龙更紧张。

今天之前，两人做梦都没想到，能站在国家领导人面前。

在此之前，两人只见过总参谋长，而且是在部队接受检阅时，隔着一百多米，向总参谋长敬礼。

“人到齐了，我们开始吧。”傅秀波亲自主持，站着的几个人立即回到座位上，其他人也抬起头来。“大家都知道，不到一个月前，台湾‘副总统’在新竹遇刺身亡。就在几个小时前，台湾领导人在高雄参加集会时遭遇刺杀。接连发生这样的恶性事件，已经对两岸关系造成严重影响。我们非常有必要采取果断措施，杜绝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在此之前，请国强同志做详细报告。”

“具体情况，会议记要中有所提到。”李国强站了起来，说道，“大致就是，台湾领导人推行的两岸和解政策对美国国家利益构成威胁，CIA策划了刺杀行动。两次的刺杀目标都是台湾‘总统’刘俊实。第一次刺杀中，我们的情报人员及时介入，改变了结局。只是CIA贼心不死，再次展开行动。”

“这与宋英杰有什么关系？”文廷贵问了一句。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宋英杰在当选‘副总统’之后，与CIA串谋，在第一次刺杀行动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什么角色？”

“没有他，刺杀刘俊实就没有任何意义。”

文廷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再提问。

“牧浩洋少校与庞跃龙少校参与了我们在台湾的行动，他们及时阻止了针对刘俊实的刺杀行动。”李国强回头看了眼坐在后排位置上的两名特种兵，两人赶紧起身敬礼。“他们比我跟了解当时的情况。”

“两位，你们谁来说一说？”傅秀波朝两名军人点了点头。

不用多说，肯定是牧浩洋来介绍情况。

按照马明涛的提示，牧浩洋强调了那两名特别空勤旅狙击手的情况，有意忽略了开枪射杀宋英杰的细节。

不到五分钟，牧浩洋就说完了。

领导人都很专心，没人注意到，牧浩洋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最高级别的会议，哪怕他只是不起眼的配角。

“问题已经很明白了。”傅秀波朝牧浩洋挥了挥手，让他坐下。“现在的问题是，宋英杰已经死了，替代他的贾民久又是刘俊实的忠实追随者，上任前还以私人身份回来过。平寇同志，是你接待他的吧？”

黎平寇点了点头，说道：“贾民久是一个很务实的人，一直支持刘俊实推行的两岸和解政策。”

“这就对了。”傅秀波扫了眼参会人员，“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还要刺杀刘俊实？”

见到没有人发言，李国强说道：“这正是我们没有搞清楚的问题，如果刺杀刘俊实对岛内与台海局势没有决定性影响，只能说明，刺杀行动不是为了改变两岸关系，而是为了达到其他目的。”

“关键是，到底是什么目的？”文廷贵敲了敲桌子，说道，“我看过二部刚刚送过来的报告，里面提到，四个小时前，部署在关岛的两架隐身轰炸机载着实弹起飞，前几天这两架轰炸机入侵过我国领空。受此影响，总参谋部发出黄色威胁警报，随后我们来到这里。这些能不能说明，美国即将发动一场战争？”

李国强微微一惊，因为他忽略了这个问题。

“当然不可能，不管轰炸台湾、还是轰炸大陆，美国都别想获得任何好处。”黎平寇抢着说道，“再说了，我们与美国的矛盾还没激化到需要用战争解决的程度。即便美国打算不宣而战，两架轰炸机也远远不够。”

“也许有可能。”

李国强这么一说，黎平寇立即朝他看了过去，其他领导人的目光也转了过来。

“用两架轰炸机对我们进行战略打击，显然远远不够。如果美军轰炸台湾，等于向我们开战。”李国强稍微停顿一下，说道，“如果打击对象不是我们、也不是台湾，而是一个相对弱小的国家，两架战略轰炸机足以改写历史。”

“怎么改写？”文廷贵的神色也紧张了起来。

“斩首。”李国强回答得非常简明扼要。

这下，原本就很紧张的气氛一下凝固了，连牧浩洋与庞跃龙都能看出领导人承受了非常巨大的压力。

傅秀波拿起一根香烟，划了三根火柴才点着。

元首没开口，其他领导人都保持沉默。

“虽然我们都希望，国强同志的猜测是空穴来风，没有任何依据，但是……”傅秀波用力吸了口烟，说道，“如果那两架轰炸机飞往某个国家，而且即将或者已经投下炸弹，我们就得在这里定下基本论调。”

“对我们来说，战争只有百害，而无一好。”

“廷贵同志说得没错，”傅秀波知道黎平寇要站出来唱反调，所以抢先说道，“虽然在过去三十多年里，我们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初步实现了当初定下的目标，但是在经济建设上，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需要和平稳定的外部环境。一直以来，我们都在努力缔造与维护和平，推广和谐世界的价值观。现在的问题是，不是我们想要战争，而是某些国家想把战争强加到我们身上。”

文廷贵叹了口气，傅秀波最后一句话的意思非常明确。

“类似的情况，改革初期也遇到过。”傅秀波灭掉只抽了两口的香烟，“试问各位，如果没有那场边境冲突，没有用千万将士的鲜血与生命换来的和平稳定，我们的改革、我们的经济建设能够取得现在的成就吗？和平不是靠乞求与一味妥协获得的，而是靠实力、靠斗争换来的。如果我们只有强大的经济实力，没有一支同样强大的军队，和平只是空想，经济建设更加无从谈起！”

“即便如此，也不一定要通过战争解决问题。”

“秀波同志开始说了，不是我们想要战争，而是别人想把战争强加到我们身上。”黎平寇没有稳住气，“刀已经架到脖子上，我们还能退缩吗？建国初期，我们在一穷二白三落后的情况下，都能把联合国军打回去。现在我们强大了，却畏首畏尾。难道富裕的生活消磨了我们的斗志，让我们忘记了近代史上用血泪写成的耻辱？”

文廷贵又叹了口气，没跟黎平寇争辩。

“敌人来了，我们不用害怕，但是没有必要主动招惹敌人。”傅秀波非常有分寸，没让黎平寇表现得太有攻击性。“我开始说的，只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在我们无路可退的情况下该如何面对。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尽一切努力避免战争，维护本地区的和平与稳定，让局势回到正常轨道上来。”

文廷贵长出口气，说道：“我马上通过外交渠道向朝鲜当局发出警报。”

“如果不是太晚，可以邀请朝鲜领导人访问我国。”

文廷贵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傅秀波的意思。

“因为存在不确定因素，所以得做好最坏打算。”傅秀波扫了一眼在坐人员，“三军立即进入战备状态，所有在休人员必须在四十八小时内回部队报道，装备的检修与维护工作同步进行。如果没能及时阻止，我们就得面对战争。从现在开始，领导人的安全保卫工作提到最高级别。未来二十四小时之内，我会随时召开军事会议。总参谋部负责具体工作，直接向我汇报。”

坐在第一排位置上，唯一穿军装的陆风烈上将点了点头。

“各位，还有什么需要讨论？”傅秀波再次扫了眼参会人员，“我们都希望这只是一场美国佬搞出来的闹剧，但是绝对不能疏忽大意、更不能掉以轻心。这是我们近十年来遇到的最为严峻的挑战，希望在坐各位克尽职守、积极主动，与我、与我们的将士、与我们的人民共度难关。”

最后这句话，傅秀波说得非常严重，等于给其他人打了预防针。

能够阻止战争吗？

虽然只是默默无闻的配角，但是牧浩洋觉得希望不大。

第五章 夜空魅影

万米高空，B－2A长机驾驶舱内。

收到任务指令，霍普金斯从储物箱里取出密码条，对照输入三十二位密码。计算机为指令解密时，少校扫了眼多功能显示屏上的航线示意图。

已经飞行了八个小时，两小时前从土噶喇海峡进入东海，绕过济州岛后，沿朝鲜半岛西部海域北上，现在到了江华湾上空，前方就是延平岛。往北飞行大约一百公里，就将进入朝鲜领空。

以B－2A每小时八百四十公里的巡航飞行速度计算，也就七分钟的航程。

“少校。”

听到阿里克斯少尉的招呼声，霍普金斯回过神来。

任务指令已经解密，详细内容在多功能显示屏上，都是图文信息。蓝色与绿色线条是两架B－2A的航线，黄色区域为防空雷达探测范围，带有表示射高数据的红色区域是防空导弹杀伤范围，紫色亮点则是机动防空导弹可能的部署地点。敌情信息很明确，任务也是一目了然。蓝色与绿色线条末端的两处金色区域是投弹地点，十多个标有位置数据的鲜红色十字叉则是打击目标。

少校仔细看完了最后的条文指令。

命令非常明确，也非常详细。在投弹地点投下四分之三的炸弹，攻击标明的目标，留下四分之一的弹药，以便攻击临时出现的目标。指令中明确说明了每个目标所用的炸弹、以及具体数量。

飞行员要做的，只是为炸弹输入中继制导信息，然后确定投弹顺序。

即便如此，大部分工作也是由计算机自动完成，投弹顺序都是计算机自动编排，飞行员的任务只是摁下投弹开关。

“少校，设定好了。”

“关闭通信系统，准备切换到手控飞行模式。”

阿里克斯少尉逐一关闭通信系统时，霍普金斯少校拉下头盔上的微光夜视仪，然后关闭了座舱的照明灯。

此时的B－2A，完全成了夜空中的“幽灵”，只有发动机喷口冒出淡蓝色的火光。

后方不远处，巴克上尉与蔡斯少尉驾驶的僚机已经转向，沿着绿色航线，飞往元山南面的投弹地点。

因为执行任务时B－2A得保持无线电静默，所以霍普金斯少校没与僚机联系。

还没进入朝鲜领空，也没有必要跟僚机联系。

进入手控飞行模式后，少校首先把飞行高度降到一千五百米。虽然这个高度不足以避开朝鲜的防空警戒雷达，但是没必要担心那些三十年前的装备。以B－2A的隐身性能，就算飞到防空阵地上方，也不一定会被发现。

利用最后几分钟，霍普金斯为十六枚炸弹逐一接通电源。

轰炸机与炸弹都有自检系统，能够诊断出潜在问题。JDAM是非常成熟的弹药，故障率不到万分之一。

除非运气特别差，不然很难遇到故障弹。

系统自检后，开始为炸弹的控制系统输入中继制导指令。

整个过程持续了三分钟，控制台右侧的八英寸屏幕上，十六个炸弹图标全都变成绿色。

“少校，三十秒。”

霍普金斯扫了眼综合显示屏，即将到达投弹地点。检查了弹舱的液压系统后，少校开始进行投弹前的最后准备。

B－2A的隐身性能非常出色，正前方的RCS只有零点零零一平方米，相当于一个高尔夫球大小金属体的反射强度。因为把电磁波集中反射到四个方向上，所以就算雷达截获到电磁波，也会误判为正常扰动。

只在两种情况下，B－2A会在雷达面前现身。

一是起飞与降落时，起落架与起落架舱门会反射电磁波。二是投弹时，向下开启的弹舱门会反射电磁波。

这是隐身飞机存在的通病，不仅仅是B－2A的问题。

十多年前的科索沃战争中，那架F－117“夜鹰”就是在投弹时暴露行踪，被SA－6防空导弹击落。

不打开弹舱门不可能，只能尽量缩短开启时间。

做好一切准备后，霍普金斯握紧操纵杆，抛起投弹按钮上的护罩。

因为JDAM采用GPS/INS、即卫星导航与惯性捷联中继制导，所以对投弹地点没有严格要求，只需在某个范围内投下，炸弹就能自行飞向目标。

“少校，到达投弹地点。”

霍普金斯长吸口气，首先拉下开启弹舱门的把柄，随后摁下投弹按钮。

第一枚安装了滑翔弹翼的两千磅级JDAM炸弹脱离时，轰炸机轻微抖动一下，少校还听到了清脆的“咔嚓”声。这是转轮式弹药挂架旋转时发出的声响，比平常响亮一些，大概是还有五枚炸弹没有投下，导致弹药挂架不平衡，转动时受进入弹舱的扰流影响，产生了轻微共振。

这是小问题，没什么影响。

接下来的十五秒内，B－2A陆续投下十一枚炸弹，其中三枚是安装了滑翔弹翼的两千磅级JDAM，八枚是一千磅级JDAM。

在一千五百米的投弹高度上，安装滑翔弹翼的JDAM的最大射程为六十公里。

即便是普通JDAM，也能靠弹体产生的升力飞行十五公里。

因为开启另外一侧的弹舱门花费了一些时间，所以投弹时间比霍普金斯预计的多出五秒钟。

少校有点想不明白，地勤人员为什么不把四枚两千磅级JDAM与八枚一千磅级JDAM安放在同一个弹舱内，把备用的四枚一千磅级JDAM安放在另外一个弹舱内，这样就只用打开一扇弹舱门。

仅仅为了配平？

少校没有必要想明白这个问题，他已经完成了任务，接下来只需要沿着任务指令安排的航线，向西进入黄海上空，再转向南下。

再过八个小时，他们就能回到安德森空军基地。

因为十六枚炸弹总计不到十吨，B－2A满油起飞，所以能持续飞行一万二千公里，返航途中不用空中加油。

炸弹有没有击中目标，以及是否摧毁目标，与霍普金斯没有多少关系。

大概再过两到三分钟，炸弹就将爆炸。

少校查看过弹药情况，四枚两千磅级JDAM配的是钻地战斗部，能穿透三十米厚的土层或者六米厚的钢筋混凝土。炸弹在地下爆炸，在空中看不到。十二枚一千磅级JDAM配的是普通战斗部。如果下方的云层不是太厚，没被山体遮挡，就能看到炸弹爆炸后升起的火球。

因为轰炸机向左转向，所以火球应该出现在右边的夜空中。

“少校。”

在阿里克斯提醒下，霍普金斯朝右侧看去。

火球很明亮，在漆黑的夜空中有点刺眼。

“新的任务指令。”

“什么？”霍普金斯立即把目光收了回来。

“移动目标，正在向东运动，方位一四零，距离三十五。”

“妈的！”霍普金斯低声咒骂了一句，左手控制操纵杆让轰炸机向右转向，右手则摁下了中央控制面板上的炸弹通电开关。

阿里克斯也没闲着，以最快的速度为炸弹输入制导信息。

用JDAM攻击移动目标，有点勉为其难。不是办不到，而是受到很多限制，比如只能攻击在道路上行驶的车辆，或者是直线飞行的直升机。如果是在野外机动的坦克战车，肯定望尘莫及。

“是车队。”

“计算弹着点，尽量扩大覆盖范围。”

阿里克斯立即照做，让计算机自动分析最佳弹着点。

一千磅级JDAM重四百五十四公斤，装填了数十公斤高能炸药，对人员与无装甲防护车辆的杀伤范围分别是一百五十米与一百米，威力相当惊人。只要合理设置弹着点，能让四枚炸弹覆盖很大一片区域。

“少校，十五秒。”

霍普金斯没有迟疑，立即打开了弹舱门。

因为车队在高速行驶，投弹窗口非常短暂，所以得提前打开舱门，不然有可能错过投弹时机。

虽然B－2A的飞行速度比车辆的行驶速度快得多，但是少校不想耽搁时间。

第一批投下的炸弹已经爆炸，惊动了朝鲜人民军。这里邻近平壤，附近五十公里内肯定有上千枚防空导弹与数十部防空雷达。必须尽快投下炸弹，缩短呆在防空网里的时间，才能避免被敌人发现。

炸弹标示全部变绿后，少校以一秒为间隔，连续摁下投弹按钮。

四枚炸弹依次落下，飞往十多公里外的车队。

没等霍普金斯关闭弹舱门，机舱顶部的红色报警灯突然闪烁起来，两名飞行员随即听到了刺耳的报警声。

“少校，我们被发现了！”

“最大推力，上升到六千五百米。”霍普金斯条件反射般的拉起操纵杆，同时把油门杆推到底。

四台F118发动机咆哮着发出总计三百三十八千牛的最大推力。

这个力量，相当于七万五千磅物体产生的压力。

可惜的是，B－2A自重就有十二万五千磅，在投下所有炸弹，消耗掉百分之四十五燃油的情况下，飞行质量为二十三万五千磅，相当于发动机推力的三倍多。要想在短时间内提高飞行速度与飞行高度，绝对办不到。

雷达警报响起后不到十秒钟，导弹告警机啸叫起来。

霍普金斯少校明显感到过量分泌的肾上腺素产生的作用，阿里克斯少尉更加紧张。

两人使出全身力气拉着操纵杆，同时向机窗外张望，希望能够看到飞来的导弹。

虽然轰炸机不是战斗机，无法做剧烈机动，但是看到导弹，才能准确把握释放干扰弹的时机。

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得看干扰弹能否起效。

第六章 幽灵坠落

地面上，由三辆军用越野车、两辆陆虎越野车与一辆奔驰轿车组成的车队还前行。

奔驰轿车上，朝鲜领导人金日正穿着一套丝绸长睡衣，面色非常难看。在他旁边，朝鲜未来领导人，即金日正的小儿子金恩正回头看着正在牡丹阁上空翻滚上升的火球，神色异常惊恐。

五分钟前，金日正被警卫从床上拽了起来。没等他搞明白，就被塞进轿车。

金恩正被警卫找到时，正在跟电视台的女主播鬼混。那娘们没有享受到国家领导人的待遇，肯定被炸死了。

爆炸说明了问题，不用警卫再做解释。

金日正首先想到的不是能不能躲过劫难，而是如何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中国送来的情报救了他一命，也把朝鲜推到战争边缘。美帝国悍然发动战争，朝鲜必须反击。

只是，百万大军能战吗？

“统帅，防空部队发现入侵敌机，正在反击。”警卫队长放下电话话筒，朝右方夜空指了一下。

远方，三道明亮的光弧一端连着地面，一端连着正在上升的防空导弹。

金日正没有说话，能否击落美帝国的轰炸机并不重要，关键是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朝鲜人民军能否击败强敌。

金氏家族还能继续统治朝鲜吗？

“给外相打电话，让他立即去中国。”金日正长出口气，说道，“美帝国发动战争，我们需要中国的支持。”

金恩正愣了一下，才发现统帅在跟他说法。

没有多想，拿起电话后，金恩正给外相朴俊哲打了电话。

“还有什么吩咐？”金恩正捂住话筒，向父亲请示。

大概在思索措词，金日正低头沉思着。

此时，车上的金氏父子并不知道，他们的生命就剩下最后几秒钟了。

听到异响时，警卫队长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可惜的是，漆黑的夜色掩盖了一切，他什么也没看到。

等到警卫队长把目光转开时，第一枚JDAM在车队最后方那辆军用越野车前方爆炸。

“离开公路！”

警卫队长的反应非常快，喊出来的时候，已经推开司机，一把抓住方向盘。

可惜的是，他的反应再快，也快不过落下的炸弹。

对奔驰轿车上的四个人来说，死亡一点都不痛苦，因为JDAM正好落在轿车上，爆炸前就砸死了里面所有人。

电话那头，朝鲜外相朴俊哲听到盲音后等了几秒钟，才放下话筒。

“准备飞机，统帅刚刚下达最高指令，让我紧急访问中国。”

秘书没有多问，警卫更加没有阻拦，因为金恩正在电话里说得非常清楚，金日正让外相立即前往中国。

虽然没有提到去中国做什么，但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金日正随时可以下达指示。

因为经常去中国，驻华大使馆为外相准备了日常用品，所以朴俊哲不用收拾行李，只需要带上一些必要什物。

朴俊哲从办公室出去的时候，霍普金斯少校的B－2A已被导弹击中。

爬升的时候，少校与少尉只看到迎面飞来的那枚防空导弹，随后释放干扰铂条。因为轰炸机过于笨重，上升到三千五百米时，速度已经降到每小时三百五十公里，所以少校不得不放弃爬升，以免失速。

也就在这个时候，轰炸机被一枚从后方追上来的导弹击中。

导弹在左侧发动机舱后方大约十五米处爆炸，肯定是一枚热寻的防空导弹。战斗部洒出的弹片在B－2A的屁股上留下上百个窟窿，打坏了左侧的两台发动机与相邻的副翼，导致液压系统失灵。

少校的反应非常快，经验也非常丰富，立即放下了左侧的所有副翼。

虽然只剩下两台发动机，左侧半数控制翼面失灵，但是靠剩下的两台发动机，轰炸机还能飞行，至少能飞离朝鲜领空。

噩梦并没结束，霍普金斯少校还在努力控制轰炸机的姿态，又被一枚导弹击中。

这次，导弹的爆炸点在轰炸机右翼正下方，距离不到五米。更恐怖的是，这枚导弹配的是连续杆战斗部。硬质合金杆如同锋利的匕首，不但划快了轰炸机的蒙皮，还打断了机翼的承力翼盒。

遭到重创的轰炸机在夜空中滑行了几百米，右翼才断裂脱落。

霍普金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挽救这架价值二十亿美元的轰炸机。

失控前，少校做出最后的努力，让轰炸机转向南面，用剩下的两块控制翼面让轰炸机保持水平。

离三八线越近，获救的希望就越大。

少校想得好，实际操作却不大可能。

失去半截机翼与两台发动机，B－2A已无法保持高度与速度。勉强飞行了五公里，高度掉到一千米以下，速度没有降低，反而上升到每小时五百五十公里。再过半分钟，轰炸机就将坠毁。

“阿里克斯，跳伞！”

不能耽搁了，少校让搭档跳伞的时候，还在忙着销毁轰炸机上的敏感设备。

在急速坠落产生的巨大过载下，完成这些平常易如反掌的事情非常不容易，少校只能尽力而为。

阿里克斯没有迟疑，少校下令后，立即拽起大腿中间的弹射索。

座舱顶部的爆炸索率先起爆，抛掉顶罩，随后座椅底部的火箭点火，将飞行员与座椅弹射出去。

霍普金斯瞟了眼高度表，已经指零，意味着高度在五百米以下了。

利用最后机会启动轰炸机的自毁装置后，少校才紧靠座椅，双手抓住弹射索，使出全身力气拉了起来。

在爆炸索发出的劈里啪啦的声响中，少校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轰炸机里抛了出去。

火箭发动机持续工作五秒钟，把高度提升了两百米，随后座椅与飞行员分离，自由下落五十米后，飞行员背部的降落伞自动弹出。

南面的山腰上，B－2A已经在大爆炸中粉身碎骨。

因为油箱里还有十二万磅航空燃料，所以爆炸场面非常恐怖，大火在半分钟内吞没了整片山坡，还以极快的速度向下蔓延。

借助火光，少校看到了提前跳伞的阿里克斯少尉。

为了不被大火烧死，两名飞行员小心翼翼的控制着降落伞，利用大火产生的热浪，绕到山丘西面，在一处地势较为平坦的草地上着陆。

阿里克斯先着陆，很快找到了落在附近的霍普金斯。

“少校，你没事吧？”

“没事，拉伤了肌肉，没有骨折。”少校吃力的爬起来，着陆时不小心踩到隐没在草丛里的石头，让他差点骨折。

“我的电台掉了。”

霍普金斯往放电台的左侧大腿外侧一摸，才发现他的电台也在跳伞的时候搞丢了。

“你身上还有些什么？”

“一把手枪、两个弹匣，一袋口粮与半包水，还有一个急救包。”少尉清点了一下，“没有电台，我们无法与后方联系。”

“我们必须找到座椅，上面有电台。”

“在北面，那边太危险了。”

“这里离停火线有一百多公里，哪个方向都很危险。”少校拔出手枪，检查了一下，“我们不可能走回去，必须找地方藏起来，等待救援。”

阿里克斯没多说什么，找来一根树枝，替少校做了根拐棍。

此时，美军已经知道，有一架B－2A在完成轰炸任务后被朝鲜军队的防空导弹击落，轰炸机坠落在三八线北面一百二十公里处，离平壤不到三十公里。因为弹射座椅会自动发射求救信号，所以可以断定飞行员成功跳伞。

按照作战条令，美军立即着手组织救援行动。

部署在韩国的海豹突击队第四分队的一支营救小队接到命令后，五分钟内就做好了出发准备。

只是，美军太平洋战区司令部与美韩联军司令部都没有下达营救命令。

虽然美军已经轰炸了朝鲜，霍普金斯少校的那架B－2A轰炸了平壤附近八处金氏家族成员的居住地点，再过五分钟，巴克上尉的那架B－2A将轰炸元山与咸兴附近另外六处金氏家族成员的居住地点。但是得等到朝鲜军队发起反击，打过三八线，战争才算爆发，美韩联军才能以“自卫”名义投入战斗。

轰炸机被击落，肯定不在钱德勒的预料之中。

策划轰炸行动时，CIA掌握的所有情报都表示，朝鲜人民军没有现代化防空系统，无法威胁到隐身轰炸机。

直到跟随在B－2A后面的RQ－3“暗星”无人侦察机把坠机现场的照片发回来，钱德勒才不得不承认，朝鲜人民军创造了“世界第一”。

在B－2A机群进入朝鲜领空前，两架部署在韩国的RQ－3就已进入朝鲜。

这两架无人侦察机的任务是协助B－2A完成轰炸任务，搜索与甄别临时出现的目标。轰炸行动中，就是飞往平壤的那架RQ－3发现了朝鲜领导人的车队，后方指挥中心才给霍普金斯少校下达了第二道任务指令。

按照计划，RQ－3还负责甄别轰炸效果。

霍普金斯少校的B－2A坠毁前，那架RQ－3已经拍下目标遭到轰炸后的照片，在返航途中拍下了轰炸机坠毁现场的图像。

搞清楚B－2A被击落的原因很重要，美军出动的电子战机已经记录下了朝鲜人民军防空系统开火时的电磁信号。只要搞清楚雷达的工作频率与工作模式，就能对朝鲜人民军防空系统的性能做全面分析。

只是，这些都不是钱德勒关心的事情。

损失一架轰炸机已经让行动蒙上阴影，而他不想让已经发生的事情影响到即将发生的事情！

第七章 机关算尽

看完投影屏幕上的图片，钱德勒把目光转向亨特。

“三天前，朴正德回到韩国，与旧部取得联系。不出所料的话，半个小时之内，第四军团就会炮击首尔。”亨特放下在手上转来转去的圆珠笔，“按照计划，我们应该在天亮前把朴正德送到开城，让他接管第四军团。虽然轰炸机坠毁有些影响，但是任务已经完成，后继行动没受到干扰。”

“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知道金日正父子有没有被炸死。”鲍伯看了眼钱德勒，“如果金氏父子还活着，朝鲜人民军不会听从一个叛逃将领指挥，更不会自相残杀，很难获得进攻机会。”

“金氏父子是否活着不重要，只要第四军团炮击首尔，越过三八线，战争就爆发了。”

钱德勒这么一说，亨特笑了起来，鲍伯的神色有点难看。

“我们一定要把握好时机，尽快让第四军团发起进攻。只有这样，才能把针对金氏家族的轰炸说成合理反击。”钱德勒不太在乎手下的感受，他本来就是非常强势的将军。“中国的反应至关重要，如果无法阻止中国参战，就得在中国军队渡过鸭绿江之前打到平壤。虽然这不是我们的任务，但是我们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已经有迹象表明，中国当局猜到了我们在朝鲜的行动。”

“是吗？”

鲍伯迟疑了一下，说道：“轰炸机投弹前，朝鲜最高领导人的车队离开了牡丹阁。虽然被无人侦察机及时发现，但是轰炸时间是凌晨两点三十分，金日正平常会在十二点之前上床休息。”

“你是说，中国向朝鲜当局发出了警告？”

鲍伯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唯一的合理解释。十分钟前，我们收到最新消息，朴俊哲在轰炸后不到十分钟乘专机离开平壤。”

钱德勒的眉头跳了几下，让亨特说下去。

“因为是紧急起飞，所以暂时不知道他去哪，但是很有可能前往北京。”

“即便如此，这有什么关系？”亨特插了一句，“在此之前，中国情报机构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台湾，刘俊实遇刺必然会对台海关系造成影响。就算猜出了我们的意图，现在也来不及了。”

“可是……”

“亨特说得没错，战争很快就会爆发。”钱德勒终止了没有意义的争论，说道，“第四军团打过三八线后，我们按计划进入B阶段，全力配合五角大楼、参联会与美韩联军。首先得摸清中国的底牌，获取中国的军事决策、以及军队调动的情报。其他事暂时放在一边，不要分散资源。”

面对强势局长，即便鲍伯有不同意见，也没法提出来。

“没有别的事，就谈到这吧。”钱德勒敲了敲桌子，对起身的亨特说道，“让海豹突击队升空待命，第四军团打响第一炮后就越过停火线，把两名飞行员救回来。如果有必要，出动战斗机为营救行动提供掩护。”

“轰炸机残骸怎么处理？”

“找到关键设备，其他的留在现场。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打过去。”

钱德勒自信满满，因为成为CIA局长前，他是四星上将，担任过中央战区司令，亲自指挥了伊拉克战争与阿富汗战争。

与钱德勒相比，朴正德就没有这么自信了。

叛逃前，朴正德是朝鲜人民军中将，第四军团军团长，兼任西海岸指挥所副司令。作为没有优良血缘传统，完全靠自身奋斗获得现有成就的人民军将领，朴正德在军队里的根基并不深厚，却深得将士爱戴。

一切顺利的话，他有机会在退役前晋升为大将，退役后获得次帅头衔。

延平岛炮击事件，改变了朴正德的命运。

虽然按双方公布的消息，在这场差点引爆战争的冲突中，朝鲜人民军占得先机，打了韩军一个措手不及，用较为落后的火炮挫败了装备精良的对手，但是现实远没有宣传那么光彩夺目，朝鲜人民军确实占了便宜，也错过了扩大战果的机会。

事后，金日正追究责任。

应该担当主要责任的金河奎大将，即朝鲜人民军炮兵司令，可是司令没有站出来，而是让朴正德背了黑锅。

如果朴正德肯吞下这口冤枉气，忍气吞声过几年也就过去了。

让他想不通的是，在炮战中下令停火，没能扩大战果的金河奎不但没受惩罚，反而受到金日正嘉奖，荣升人民军次帅。

朴正德觉得自己很冤枉，抱怨的言辞肯定少不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一次喝醉之后，朴正德的抱怨言辞被金河奎得知，传到金日正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是另外一番话了。

如果朴正德在部队里没有那么高的威望，他的结局肯定非常悲惨。

在金日正派人前往开城，准备当场解除他的指挥权，把他押回平壤受审的时候，一名忠心耿耿的少尉军官提前送来消息。

朴正德别无选择，当天就从板门店逃往韩国。

三天后，他的妻子、儿子、女儿与两个兄弟等十四名亲人，在慈江道的密林里被金日正派去的人秘密处决。

受到牵连的，还有那名通风报信的少尉军官，以及第四军团的四百多名官兵。

得知此事后，朴正德发誓要为亲人报仇，也因此投入CIA怀抱。

没有他，CIA没法策划推翻金氏家族为主要目的的秘密行动，因为只有他能影响第四军团，让朝鲜人民军首先开火。

金日正在听信金河奎的谗言时，肯定没有想到，朴正德有这么大的能量。

第四军团中，至少有半数军官同情、甚至支持朴正德，大部分是与朴正德有着类似出身的基层军官。

只要朴正德回到开城，宣布金日正在国内叛乱中身亡，就能率领第四军团进军平壤。

CIA做出承诺，只要朴正德打下平壤，美国不但会立即承认朝鲜政权，还会帮他成立临时政权。

在朴正德看来，这是结束朝韩军事对峙、甚至是结束民族分裂的最佳时机。

虽然朴正德没有完全相信美国人，数十年接受的教育与宣传，让他对美国有着根深蒂固的成见，但是他觉得有第二条路可走，即在占领平壤之后，向中国发出请求，用中国来平衡美国。

他想得太简单了。

作为一个纯正的朝鲜军人，跟美国政客、情报机构玩花招，他差了很大一截。

CIA也做了第二手准备，或者说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朴正德取代金日正。

在朴正德身后，绝不是外交使团与政治援助团，而是数十万全副武装的美韩军人，以及即将席卷朝鲜半岛的烈火硝烟。

朴正德没有心思考虑这个问题，他得想办法说服第四军团的将士。

登上美军的直升机之前，朴正德最后一次与第四军团的韩源和中将通了电话。

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在基层服役时就是同班战友，而且睡上下铺。朴正德担任第四军团军团长的时候，韩源和是政治委员。这个身份，不但帮他逃脱了大清洗，还得到金日正重用，兼任军团长。

因为CIA还没确认金日正父子是否身亡，所以朴正德只在电话提到国内剧变，没提到详细情况，要与韩源和面谈，让他派亲信去板门店等候。

说服韩源和，就能控制第四军团。

朴正德肯定没想到，他即将踏上人生最后一段旅途。

直升机从首尔郊外的军事基地起飞后不久，驻扎在开城附近的朝鲜人民军第四军团某炮兵旅率先向军事停火线以南的韩国军事基地开火，随后一个火箭炮营的十二门大口径火箭炮密集炮击了首尔市区。

炮击来得很突然，没有一点征兆。

在持续十五分钟的炮击中，上千名首尔市民被炸死，数千平民被炸伤。

韩国军队的反应非常迅速，在朝鲜人民军开炮后两分钟，驻扎在江相里与汶山的韩军炮兵就开火还击。

第一炮已经打响，历史就此改写。

炮战开始的时候，傅秀波正与黎平寇、陆风烈、李国强在一起。派驻朝鲜的军事援助人员已经确认，金氏家族在平壤、元山与咸兴附近的住所遭到轰炸，金日正父子在轰炸前离开牡丹阁、下落不明，朝鲜外相正乘专机赶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文廷贵赶了过来。

“刚刚收到的消息。”总理气喘吁吁，像是一路跑过来的。“首尔大使馆已经确认，朝韩军队爆发炮战，汉江以北多处地区遭到炮击，造成大量平民伤亡。”

黎平寇与陆风烈都是一惊，傅秀波的神色没有多少变化，李国强显得很平静。

“大使馆正在联系我国游客，外交部已经启动紧急预案……”

“老文，坐下说，喝口水。”傅秀波把茶杯递了过去。

坐下后喝了两口茶，文廷贵接着说道：“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租用民航客机，把滞留在韩国的游客撤回来。”

“这件事由国务院直接安排，确保我国公民的人生安全是头等大事。”

“我们还得尽快发表一份外交声明。”

傅秀波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由我来做，等我与美国总统通了热线电话，再决定外交声明的尺度。”

“哎！”文廷贵叹了口气，说道，“可惜的是，我们太后知后觉了。”

“我们不是算命先生，就算是也算不出美国会悍然发动战争。老文，你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责任。”傅秀波也叹了口气，说道，“朴俊哲正在飞过来，你亲自接见他，务必搞清楚金日正统帅的情况。”

文廷贵点了点头，起身说道：“我这就去安排，希望他能带来好消息。”

傅秀波没多说什么，让黎平寇替他送文廷贵出去。

第八章 泰然处之

文廷贵与黎平寇出去后，傅秀波才跟陆风烈谈起正事。

“军队的动员工作一定要抓紧。”傅秀波给陆风烈点上一根烟，“虽然我们会以最大的努力争取和平，阻止战争爆发，但是美国蓄意挑起冲突，制造战乱的意图非常明显。不管我们是否登上舞台，军队才是主角，军队的表现决定一切。大敌当前，我们得早做打算，不要事到临头才想起该做些什么。”

“没问题，这事我亲自督办，明天就去沈阳。”

“用不着，把这些事交给年轻人去做。”

“可是……”

“老陆，你今年六十七了吧？”

陆风烈笑了笑，说道：“虚岁六十九了。”

“还是你们好啊，身子骨硬朗，看上去比我年轻多了。”

“老傅，你这是在说笑。当了一辈子兵，样子看上去年轻，可是落了一身毛病。比如这个关节炎，再过两个月，天气凉下来就没这么利索了。”

“以你现在的状态，再当几年总参谋长也没问题。”

陆风烈笑着摇了摇头。两年前，他就打算告老还乡，只是傅秀波一再挽留，才没有脱下军装。

“不管是谁，都会败给岁月。”傅秀波叹了口气，“我们一直在努力为子孙创造繁荣、和平与稳定的环境，可是我们无法替子孙做完所有事。五年、十年、二十年后，总有一天，他们会站上舞台，面对挑战。现在我们还有能力为年轻人指引方向，就得放手让他们去干、让他们去闯，让他们经受风雨的摧残与磨练。只有敢于跳下悬崖的雏鹰，才能展翅飞翔、才能搏击长空！”

陆风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傅秀波的意思。

这时候，警卫员带着李国强的助理走了进来。

跟傅秀波与陆风烈打了招呼，李国强去休息室接了电话。等他回到会议室，黎平寇已经赶了回来。

“有消息了吗？”

“刚刚收到消息，朴正德跟韩源和通电话后，正在赶往板门店。”李国强走过去，大致介绍了朴正德与韩源和的情况。

“你是说，朴正德在为美国服务？”陆风烈追问了一句。

“朴正德叛逃后，金日正秘密处决了他的所有至亲，还有四百多名第四军团的官兵受到牵连，其中一百多人被秘密处决，剩下的也没好下场。”李国强叹了口气，说道，“在韩国呆了半年，朴正德被送到美国。三天前，他回到韩国，以韩国国家情报院特工的身份，住在离三八线不远的一座军营里。因为这段时间，朝韩没有发生军事摩擦，所以我们忽略了这条情报。”

“他能说服韩源和？”傅秀波立即抓住了重点。

“有这种可能，关键得看金日正是否活着。”

傅秀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李国强的意思。

“这与金日正的死活有什么关系？”黎平寇问了一句。

“朴正德叛逃时，韩源和是第四军团政治委员。他们是同班战友，关系非常密切。事后韩源和非但没有受到牵连，还破格提拔为第四军团军团长，得到金日正重用。在个人价值观上，哪怕金日正做得不对，韩源和也无法认同叛逃行为。只要金日正活着，韩源和支持朴正德的可能性就非常小。”

“要是金日正死了呢？”

李国强叹了口气，说道：“韩源和就得考虑个人处境。不管谁上台，关键都在军队。人民军内部派系斗争非常严重，像韩源和这种没有多少背景的将军，多半会成为派系倾轧的牺牲品。第四军团驻扎开城，是三八线上第一军，也是拱卫平壤的第一军。美韩联军北上，第四军团首当其冲。内忧加外患，韩源和就算有通天本领，也是独木难支。倾巢之下，恐怕他只能把价值观抛到脑后了。”

“国强同志说得没错，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金日正的死活。”

“除了这件事，恐怕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傅秀波点上烟，吸了两口，对开始发言的陆风烈说道，“事情已经非常清楚，美军首先炸死金日正，然后由朴正德说服韩源和，让第四军团打开朝鲜的大门。老陆，你是军人，最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如果美韩联军早有准备，在第四军团不做抵抗的情况下，一天就能打到平壤。”

“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

“是吗？”傅秀波把目光转向了李国强。

“第四军团炮击了首尔，造成大量平民伤亡，为美韩联军开战提供了理由。虽然美军轰炸在先，朝鲜人民军炮击在后，但是时间差不到一个小时，我们没有办法证明是美军首先轰炸了金日正的官邸。”

“你的意思是，美国会宣布是朝鲜人民军首先炮击首尔，然后美军进行反击？”

李国强看了黎平寇一眼，点了点头，说道：“只有这样，美国才有理由开战，也才有办法说服韩国。以目前的情况，韩国肯定不想与朝鲜开战。如果韩国事先知道了CIA策划的阴谋，很有可能暗中作祟。为了绝对保密，美国不会提前让军队做好战争准备，更不会让韩国积极备战。”

“即便如此，美韩联军的战备率也非常高。”陆风烈长出口气，说道，“虽然在大规模战争动员之前，美韩联军投入的兵力非常有限，但是短期内，至少能动用几个师的兵力，其中肯定有美军第二步兵师与韩军第九装甲师。只要第四军团按兵不动，美韩联军仍然有很大的把握在数日之内打到平壤。”

“那么，我们不妨做一个假设，最坏情况的假设。”傅秀波灭掉烟头，说道，“金日正已在轰炸中身亡，他的小儿子金恩正也没能幸免，甚至整个金氏家族都已完蛋，韩源和不得不与朴正德合作，让第四军团按兵不动，甚至向美韩联军投降。美韩联军在动用包括美军第二步兵师与韩军第九装甲师在内的数个师向平壤推进，驻扎在平壤附近的第一军团、以及平壤警备军来不及组织防御，平壤在数日、暂且假定为一周之后陷落。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才能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出兵肯定来不及。”陆风烈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即便我们立即动员，至少也要几个月才能做好战争准备。仅仅局限在军队内部的动员，包括让休假官兵回部队报道、检修武器装备等等，至少也要一周。”

“还得考虑外交上的问题。”黎平寇也叹了口气，说道，“金日正不在，朝鲜国内局势肯定乱成一团，朴俊哲只是没有实权的外相，大事做不了主，其他人也不会听他指挥。等到美韩联军打到平壤城外，说什么都晚了。”

“这么说来，只有另寻他法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傅秀波故意把目光转向李国强。

稍微迟疑了一下，李国强才说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把握不大。”

“有办法比没办法好，总不能让我们消磨时间吧？”傅秀波笑了笑，说道，“对付搞阴谋诡计的敌人，就得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俗话说，打蛇要打七寸。美国情报机构首先破坏规矩，我们没有理由客气。”

李国强勉强笑了笑，说道：“我说的办法是，派人刺杀朴正德，让他见不到韩源和，也就无法说服韩源和。”

陆风烈的眉头跳了几下，说道：“这是个好主意。”

“老陆，你认同国强同志的建议？”

“美韩联军肯定会积极出兵，说不定天亮后就会越过三八线。之前的炮战，已经让第四军团进入战备状态。要是朴正德没能见到韩源和，在遭到美韩联军攻击之后，第四军团肯定会奋起抵抗。”陆风烈笑了笑，说道，“朝鲜人民军再不济，也能抵挡一阵，为我们争取到缓冲时间。”

“确实如此，只要打起来，不管金日正父子是死是活，朝鲜当局都会向我们求援。朴俊哲肯定会要求我们按照‘友好互助条约’做出的承诺，派兵保卫朝鲜，抵抗美韩联军的军事入侵。”黎平寇首先做了补充，随后对李国强说道，“问题是，朴正德已经赶往板门店，来得及吗？”

“时间不是问题，我们有预案，可以先派人，再做计划，几个小时就够了。”

“看来，大家都不反对。”傅秀波敲了敲桌子，说道，“我要强调三点。一是做好保密工作，正式参战之前，绝对不能扯上关系，安排人员的时候，必须格外谨慎。国强同志，此事由二部全权负责，由你亲自操作。”

李国强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二是制订备用方案，即二部的行动没能发挥作用，第四军团投降，美韩联军火速进军平壤，我们得在没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参战。这仗该怎么打、以及怎么打对我们最有利，必须有一个战略指导方针。老陆，军队的事你得抓紧安排，让总参的同志们忙起来，尽快拿出战争计划。”

“我们有数十套战争预案，三天内就能拿出战争计划。”

“不用急，我给你一周时间，根据实际情况完善计划，而不是拿一份几十年前制订的预案来应对当前的战争。”傅秀波笑了笑，又对黎平寇说道，“最后就是外交上的事，等文贵同志接见了朴俊哲，你得找到他，陈明厉害关系，让他以外相身份发出邀请，为我们出兵提供法理依据。”

黎平寇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元首的意思。

“抓紧办好这三件事，让我们看看美国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第九章 十万火急

元首处变不惊的领袖风范，给李国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了解傅秀波的人不会感到惊讶，因为当年他能得到前国家领导人高度赏识，十五年之内由地处级干部提升为国家领导人，与他处理突发性重大事件的魄力有直接关系。只是当政这几年，他一直没有获得表现机会。

离开会议室，李国强就在考虑合适人选。

派遣潜伏在朝鲜的谍报人员肯定不合适，这些人要么离开城太远、要么能力有限、要么不大可靠。傅秀波着重强调了保密性，也就不能安排二部、乃至情报机构的人员，以免扯上关系。

那么，什么人比较合适呢？

见到马明涛，李国强想到了两个人，他们不是情报人员，却参加过情报行动，表现非常不错。

此时，牧浩洋与庞跃龙已经离开战略指挥中心，正在去空军基地路上。

因为没有具体安排，所以两人准备搭乘运输机返回两栖特种部队的驻地。如果吴建军的心情不错，还有机会把没有用完的假期放到年终的探亲假里。庞跃龙没有特别安排，他的二妹与小弟还在读书。牧浩洋准备利用探亲假，跟金秋谈结婚的事。要是金秋的父母不在乎婚礼仪式，就把结婚证领了。

两人的运气不错，送他们过来的那架Y－8正在装货，天亮后起飞。

来到空军基地，两人还没来得及找基地负责人，就被一名警卫拦了下来，随后被带到通信室。

“我在门外，有事随时叫我。”警卫说了一句，转身出了门。

牧浩洋朝四周扫了一眼，目光落到那只从话机上拿开的电话筒上。

庞跃龙叹了口气，退到一边。

“我是牧浩洋，你……”

“是我，马明涛，你们还没走吧？”

“这……当然，运输机还在装货，我们正要去找基地负责人。你应该有熟人吧，帮我们安排两个位置……”

“放心，肯定有你们的位置。”

牧浩洋的眉头跳了几下，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马上给基地负责人打电话，你们在那等着。大概……五分钟后，我们的一名同志会过来找你们。”

“干嘛？”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老马，没必要这么客气，我们……”

“不是跟你们客气，电话里不方便说，见了面再详谈。就这样，挂了。”

“老马……”听到嘟嘟的盲音，牧浩洋放下了话筒。

“谁打的电话？”

“马明涛，他让我们在等着，说有人来找我们。”牧浩洋叹了口气，说道，“老庞，我们可能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

“跟二部的人搞在一起，就是最大的麻烦。”

“早知如今，何必当初！”

牧浩洋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此时，平壤郊外，警备军的巡逻部队已经赶到统帅车队遭到轰炸的路段。

六台车辆均被炸毁，奔驰轿车被炸得粉碎，连车架都没剩下，仅有行驶在最前面的那辆军用越野车还算完整。

十五分钟后，巡逻部队的官兵在路坡下的草丛中找到一名奄奄一息的统帅警卫。

断气前，这名求生意志特别顽强的警卫说出了最重要的信息。

金日正与金恩正就在奔驰轿车上！

因为车队离开牡丹阁后没有停下过，在行驶途中遭到轰炸，所以金日正与金恩正在轰炸前下车的可能性为零。

情况再明显不过了，朝鲜最高统帅已经遇炸身亡。

在此之前，朝鲜武装力量最高统帅部已经确认，金日正的亲人中，只有他最小的孙子金日光幸免于难。如果不是这个小家伙半夜起来哭着要喝奶，被奶妈带出住所，金氏家族将就此断根。

只是一个不满周岁，还需要安抚奶嘴的婴儿算得了什么呢？

压力，一下落到朝鲜武装力量最高统帅部部长崔永光身上。

虽然崔永光没有实权，生活在金日正的光芒之下，在重大问题上的发言权连金恩正都比不上，但是名义上，他是朝鲜二号领导人。

按照法理，金日正遇难后，他就是朝鲜最高领导人。

对于从来没有处理过大事、或者说没有机会处理大事的崔永光来说，突然面对这么重大的事情，早就乱了方寸。

需要公布金日正的死讯吗？

崔永光没有半点主意，甚至没想到向中国通报情况。直到半个小时后，巡逻部队在轰炸现场找到金日正与中国领导人通热线电话的密码箱，他才想到，应该通报中国，让中国修改通信密码。

此时，马明涛已经离开战略指挥中心，正赶往空军基地。

见到牧浩洋与庞跃龙的时候，马明涛接到了李国强打来的电话。

“等一下，我接个电话。”马明涛笑了笑，走开几步才接通电话。“老李，是我，有新的消息？”

“已经确认，迫在眉睫，你们得赶紧出发。”

“没有悬念？”

“千真万确，成败就看你们了。”

“行，我立即安排，争取十五分钟后起飞。”挂断电话，马明涛长出口气，招手把基地警卫叫了过来，“立即把运输机上的货物卸下来，告诉飞行员，有新的任务了，十五分钟后起飞。”

“那是南海舰队……”

“我管他什么舰队！”马明涛一点都不客气，“告诉你们首长，这是最高指示，去跟总参谋部核实。”

警卫知道马明涛很有来头，哪敢多说，立即去找基地负责人。

“真是罗嗦。”

“到底是怎么回事？”牧浩洋走了过来。

“开始来的那个同志让我们挑选武器，这……”

“金日正死了。”

牧浩洋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庞跃龙迟疑了一下，问道：“金日正是谁？”

“你们从不看电视新闻？”马明涛也愣了一下，说道，“他是朝鲜最高统帅，大概一个小时前在平壤郊外被美军炸死了。”

“怎么可能！？”庞跃龙一下瞪大了眼睛，“美国佬真像老李说的那样……”

“确信无疑，我刚刚接到老李打来的电话，现在的朝鲜最高统帅已经是武装力量统帅部部长崔永光了。”

“这么说，战争爆发了。”牧浩洋并没感到震惊。

“暂时还没有，不过很快就会爆发。朝鲜人民军已经炮击首尔，韩军进行了反击，也许天亮前，美韩联军就会打过三八线。”马明涛笑了笑，说道，“其他的，我们路上再说。历史肯定会记住这一天。”

“去哪？”

“朝鲜。”

这下，牧浩洋也瞪大了眼睛。

“干一件很重要的事。”马明涛看了两人一眼，继续朝运输机走去。“干成了，就算我们的名字不会载入史册，也能改变历史轨迹。”

“一定要我们去干？”

“你们是最佳人选，而我是你们的向导。”

“向导！？”

“你们会说朝语吗？”

牧浩洋与庞跃龙一愣，他们还真不会。

“这就行了，我外婆是朝鲜族人。”马明涛笑了笑，说道，“这次，你们无权退出，因为这是总参直接下达的作战命令。”

“可是……”

“两位少校，没那么多可是。你们是军人，得为国家利益而战。提出问题前，考虑一下深入敌后的行动需要哪些装备吧。你们的选择不多，主要是朝鲜人民军的单兵武器。如果不得不采用B方案，就得考虑如何补充弹药。”

“什么B方案？”庞跃龙总算稳住了情绪。

“路上再说，我们得抓紧时间。”

马明涛走到运输机旁，基地负责人赶了过来，组织官兵把货物卸下来。

这时候，之前来找牧浩洋与庞跃龙的二部特工开了一辆军用越野车过来，上面是一些非常常见的武器装备。

“你们有五分钟的准备时间，我去前面看看。”

“你不带武器？”

“帮我选一把步枪，多带点口粮，不用带水。”马明涛笑了笑，说道，“朝鲜的河水非常干净，可以直接饮用。有空地方，多揣几包烟。”

牧浩洋与庞跃龙笑了笑，开始挑选枪支。

“对了，”马明涛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带上一把狙击步枪，保养得比较好的，肯定用得着。”

“又是刺杀任务？”

“算是吧，现在说不清楚，到了那边才知道该怎么办。”

牧浩洋没再多问，从一堆枪支中挑选了一把德拉格诺夫SVD。虽然这不是理想的狙击步枪，但是朝鲜人民军没有西方国家制造的武器，也就没有其他选择。此外，牧浩洋还让庞跃龙带上了几捆塑胶炸药与一打遥控**。挑选个人武器时，两人不是很在意，选择了鼎鼎大名的AKM。考虑到马明涛的身板，牧浩洋为他选择了一把短小精悍的AKS－74U。因为携行能力有限，又要携带适合林地作战的砍刀，以及多带一些口粮与香烟，所以两人没有挑选手枪。

马明涛赶回来，运输机的螺旋桨飞舞了起来。

“都选好了吗？”

“这是你的。”牧浩洋把绑好的武装带交给了马明涛，“看看还缺什么，不要到时候跟我扯皮。”

马明涛看都没看，挎上武装带，顺手拿起一部战术电台。“好了，上飞机吧。”

“能打个电话吗？”

“现在？不行！”马明涛回答得非常干脆，“我们得赶紧出发，这次是秘密任务，所以回来之前，不能与外界联系。”

牧浩洋叹了口气，他不是害怕回不来，只是有点放不下。

“走吧，我会把你们带回来的，哪怕得徒步穿越三千里河山。”马明涛笑了笑，把两具伞包交给了牧浩洋与庞跃龙。

三人登机后，尾部舱门还没关上，运输机就缓缓滑向跑道。

看样子，确实是十万火急。

第十章 重在过程

运输机离开跑道、升入夜空时，地球另外一边，钱德勒利用午休时间去了白宫。

林德伯格刚吃完午饭，正在看CNN的午间新闻播报。与大多数美国人一样，林德伯格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最多在午餐后休息半个小时。当上总统后，他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足六个小时。

没有旺盛的精力，就别想住进白宫。

钱德勒到来时，电视里正在播放刚刚发生的事情，画面是记者在现场拍摄的。大火在城市里蔓延，成百上千的伤者被军警从废墟里抬出来，还有更多平民相互搀扶着离开被炮火摧毁的家园。道路上全是碎玻璃与碎石块，路边有几辆被炮弹击中、只剩下车架的轿车。军队在遭到重点炮击的城区外围拉起警戒线，几辆装甲车与一大群武装士兵设置了路卡，严密检查过往车辆与行人。

林德伯格摁下静音开关，让钱德勒坐了下来。

“CNN的反应挺快的嘛。”

“将军，你不觉得这与计划有些出入吗？”林德伯格把一只印着五角大楼标志的文件夹丢到钱德勒面前。“朝鲜军队炮击首尔之前，我们轰炸了金日正的寓所，还有一架轰炸机被击落。”

“也许是被击落的。”

“也许？”林德伯格的语气充满了质疑。

“确实有一架B－2A在完成任务后坠毁在朝鲜境内，只是我们掌握的情报非常有限，暂时无法确定坠毁原因。当然，要不了多久就能搞清楚。”钱德勒笑了笑，说道，“搜救部队已经出发，天亮前就能把飞行员救回来。”

“将军，你太自信了吧？”林德伯格也笑了笑，只是表达的意思完全不同。“递交这份计划的时候，你也非常自信。”

钱德勒干咳两下，说道：“不可否认，确实出了一些意外，但是局面还掌握之中。搜救部队是海豹突击队第四分队，他们都是……”

“营救飞行员很重要，收拾这个烂摊子更重要！”

“局面还没有失去控制，而且对我们非常有利。”

“是吗？”林德伯格叉起手，等着钱德勒说下去。

“轰炸后不到半小时，朝鲜人民军炮击首尔，韩军随即开火还击。处理得当，就能说成是朝鲜人民军首先炮击首尔，我们被迫进行还击。”

“因此轰炸了朝鲜领导人的住所？”

钱德勒点了点头，说道：“有几发炮弹落在青瓦台附近，所以……”

“将军，你忘记了，我们的轰炸机部署在关岛。”

“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

林德伯格摊了下手，让钱德勒讲下去。

“宣传的时候，我们可以说在事发前已经收到消息，朝鲜人民军将在近期进行大规模实弹演习。”

“因此派轰炸机进入朝鲜领空，在朝鲜人民军炮击首尔后，立即进行报复性轰炸？”

“算不上立即，但是反应非常迅速。”

“你觉得，记者会相信吗？”

“到目前为止，朝鲜当局没有公开任何与轰炸有关的消息。在宣传上，我们已经占得先机，可以提前公布消息。”钱德勒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这是唯一的处理办法，不管记者是否相信，只要朝鲜保持沉默，我们透露的消息就不会受到质疑。”

林德伯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是没有立即表态。

“发言稿已经起草好了。”钱德勒拿出一份文件，放到林德伯格面前，“只是初稿，有些措词需要修改。”

看了眼发言稿，林德伯格说道：“将军，现在的情况与你当初说的完全不一样。”

“结果却完全一样。”钱德勒知道如何说服总统。“我当初确实说过，朝鲜发生内乱，金日正被其他领导人杀害，随后朝鲜人民军收到错误命令，向首尔开火，迫使我们不得不为了维护地区稳定，出兵朝鲜，平定叛乱。当时我也说过，中国默许我们出兵朝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要中国采取果断措施，战争就会爆发。”

“将军，你知道我在从政之前是一名律师吧？”

钱德勒愣了一下，不知道林德伯格为什么提起过去的事情。

“作为一名律师，我非常相信，一个错误的开始，往往意味着一个糟糕的结果。”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德伯格的目光一直落在钱德勒身上。

钱德勒思索了一阵，说道：“对我们来说，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

“是吗？”

“辛普森杀妻案。”钱德勒看着总统，说道，“虽然陪审团判他无罪，但是他的结局并没好到哪里去。”

林德伯格的眉头跳了几下，似乎明白了钱德勒的意思。

“此次事件，关键是过程，而不是结果。”钱德勒把话题拉回来，“战争已经爆发，不管金日正父子是死是活，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将以朝鲜率先破坏停战协议的名义，派遣军队越过三八线，向平壤进军。如果中国出兵干预，难免会有一场血战。如果中国坐视不管，我们能在一个月、最多数个月之内扫平朝鲜。只要战争打起来，不管结果如何，对我们都没有坏处。”

“如果我们输掉了这场战争呢？”

“仅仅对付朝鲜，我们有百分之百的胜算。输掉这场战争只有一种可能，即中国及时出兵干预，而且投入巨大。”

林德伯格点了点头，没有反驳钱德勒的观点。

“对我们来说，输掉战争也许是最坏的结果，只是仍然对我们有利。”

“将军，我可不这么认为。”

“总统，我一直在强调，关键是过程，而不是结果。”钱德勒笑了笑，说道，“中国要想打赢这场战争，投入肯定非常巨大。保守估计，中国需要投入三十万地面部队，牺牲十万名官兵、损失价值数万亿美元的武器装备。从长远来看，如此巨大的损失，必然会对中国的经济建设与社会稳定造成严重影响。”

“是吗？”

“现在的中国军队，不是六十多年前的中国军队。虽然在武器装备上，现在的中国军队比六十多年前强大许多，但是战争的主体是人，而不是武器。现在的中国军人，百分之九十是独生子女。自古以来，中国有‘独子不征’的传统。牺牲一名军人，意味着两名老人将老无所依、甚至意味着一个家庭失去顶梁柱。伤残一名军人，会使一个家庭、甚至几个家庭从此背上沉重的生活负担。以中国社会目前的情况，伤亡数十万名军人，必然成为严重的不稳定因素。”

林德伯格没有开口，等着钱德勒说下去。

“经济方面，巨额战争开支，造成的影响更加严重。虽然中国政府非常富有，但是开支也非常巨大。突然增加一笔巨额战争开支，要么缩减开支、严惩腐败与浪费，要么以加税的方式转嫁给民众。前者涉及到利益集团、甚至牵扯到高层领导人，推行难度非常巨大，很难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除了加税，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当然有，比如超量发行货币。只是任何一种办法，最终都是由民众为这场与他们无关的战争买单。六十多年前，中国有一个能够调动起民众的战争积极性，并且深受民众爱戴的领袖。”钱德勒笑了笑，说道，“现在嘛，在经济大潮冲刷了三十多年后，中国人的拼搏精神已经被金钱淹没了。民众最关心的不是国家与民族的得失，而是个人的得失。即便是某些当权者，在乎的也是个人利益。中国是一个大国，却不是一个强国，更不是一个富国，仍然有数以亿计的贫民在为生活与生存奋斗。当数万亿战争开支压到并不富裕的民众身上，会有什么后果，谁都想得明白。”

“这就是你说的过程？”

“这只是开始，从长远来看，这场战争对中国的国际形象、以及与周边国家关系造成的影响将更加突出。”

“是吗？”

“如果中国表现得太软弱，将很难在其他敏感问题，比如与日本在钓鱼岛主权与东海划界上存在的争端，与越南、菲律宾、马来西亚、文莱与印度尼西亚在南沙群岛与南海海域的主权纷争等问题上掌握主动权。这些国家将趁此机会扩大影响力，而它们的唯一选择就是与我们改善关系，借我们的力量压制中国。”

林德伯格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钱德勒的观点。

“如果中国表现得太强硬，肯定会让周边国家担心中国会在领土与领海争端上采取更加强硬的立场，甚至诉诸武力。结果显而易见，只要这些国家不肯放弃既得利益，就得依靠我们的支持与帮助。”

“照你这么说，打赢与打输，中国都很难获得好处。”

“打赢了，中国的国际威望会在短期内大幅度提升，从长远来看，中国的处境将更加不利。”

林德伯格没再多说什么，他完全明白了钱德勒的意思。

决定未来的不是战争的结局，而是战争本身。战争爆发的时候，中国就输了，与打赢打输没有任何关系。

沉思了一阵，林德伯格开口说道：“半个小时后，我去国会介绍情况。”

“需要我一起去吗？”

“不用。现在是朝鲜挑起战争，我们没有做任何破坏和平的事。韩国总统已经给我打了三次热线电话，希望我们尽快出兵。”

“条约摆在哪，国会议员无法反对。”

林德伯格点了点头，说道：“尽快把我们的飞行员救回来，搞清楚金日正的死活。最快天黑之前，我就会做出决断。”

“收到消息后，我立即汇报。”

“没别的事，你就回去吧。”林德伯格长出口气，说道，“盯紧中国，如果不得不在曾经跌倒的地方与同一个对手再战一场，我不希望成为第二个艾森豪威尔。对我们来说，胜利更有意义。”

总统说出这句话，钱德勒不得不相信，林德伯格早已考虑清楚这场战争的意义。

第十一章 不走寻常路

因为事发突然，又在夏季休会期间，大部分联邦议员不在华盛顿，所以FBI特勤处不得不出动专机，把议员接回来。

林德伯格先去众议院，再去参议院，各花半个小时陈述情况。

经过两个小时的激烈辩论，参议院最终以七十二票赞成、二十四票反对，通过林德伯格提交的《朝韩战争授权法》，让总统按《美韩安全保障条约》与《朝鲜战争停战协议（美韩双方追加条款）》中做出的承诺，用包括军事反击在内的必要手段切实保护韩国的国家安全与国家主权。

众议院的辩论更加激烈。

与那些任期六年、一干就是几十年、与各个利益集团关系密切的参议员相比，众议员的任期只有两年，与利益集团也不是很亲密，遇到重大问题，首先考虑的是他们的选民、也就是美国民众的利益。

为了韩国，卷入一场很有可能牵涉到另外一个大国的战争，值得吗？

虽然质疑这个问题的众议员不是很多，《美韩安全保障条约》摆在那，只要韩国遭到入侵，美国就得履行保障义务，但是在另外一个问题上，即有没有办法用和平方式解决朝韩冲突，众议员的质疑声就非常明显了。

几年前，韩国海军的“天安”号护卫舰在朝韩争议海域巡逻时被鱼雷击沉，随后韩国在事发海域找到一条俄制鱼雷的零部件，认定是朝鲜的小型潜艇袭击了“天安”号，战争差点爆发。

此后不久，朝韩两军爆发延平岛炮战，半岛局势再度被推到战争边缘。

这两起事件都差点引发战争，最终都由美中俄日等国出面调解，稳住局面，掐灭了战争导火索。

辩论中，众议员提到的最多问题就是：联邦政府有没有为和平做出全部努力？

持怀疑态度的不仅是共和党的议员，一些民主党的议员都认为，联邦政府不应该过早提及战争。

辩论从下午持续到晚上。

为了缩短议程时间，议长不得不要求议员把发言时间控制在五分钟以内。直到最后一名议员从发言席上走下来，才进入表决准备阶段。

这时候，国防部长伯克希尔代表联邦政府发表了一篇长达十五页的演讲。

前半段，伯克希尔着重解释了议员的质疑，即联邦政府有没有为朝鲜半岛的和平与稳定做出所有努力。后半段，伯克希尔把重点转到《美韩安全保障条约》上，着重强调韩国已经遭到军事打击，首尔的数千平民在炮击中伤亡，韩国军队已经展开反击，美国必须履行保障义务。

用不着为什么要履行保障义务，议员都很清楚。

韩国是美国的盟国，但不是唯一的盟国。

盟国遭到军事打击，美国保持沉默、或者无所作为，必然会对美国在军事政治同盟集团中的地位产生致命打击，也会助长潜在对手的野心，让它们在面对美国的盟国时，不再把美国当回事。

几年前，发生在外高加索的那场战争就是前车之鉴。

虽然格鲁吉亚不是美国的盟国，但是与美国往来密切，早就申请加入北约集团。在很多重大决策上，格鲁吉亚领导人正是相信了美国的承诺，才一再挑逗俄罗斯，最终让俄罗斯忍无可忍。

战争爆发后，美国不但没有兑现承诺，还向俄罗斯妥协。此后不久，包括塔吉克斯坦在内的几个与美国往来密切的独联体成员国纷纷调整战略方向，投入俄罗斯的怀抱，使美国在独联体地区的战略部署遭遇重大挫折。

韩国的战略价值比格鲁吉亚高得多。

如果美国在这个时候保持沉默，要不了多久，用数十年构建起来的西太平洋防线就会分崩离析。

美国承受不了这么重大的战略损失，必须站出来力挺韩国。

伯克希尔的演讲落到了重点上，在最终表决中，超过三百名众议员投了赞成票。

因为林德伯格在提交法案时已经签字，参众两院没对法案做重大修改，补充条款可以安排单独的表决议程，所以到这个时候，《朝鲜战争授权法》已经生效，总统获得了调动美国军事力量的法律授权。

收到消息后，林德伯格立即通过热线电话，把“好消息”告诉了韩国总统李章珠。

美国将动用军事力量保卫韩国！

此时，牧浩洋等人搭乘的运输机已经到达大同湾，即将进入朝鲜领空。

“还有十分钟。”马明涛从驾驶舱走了回来，“为了缩短步行距离，跳伞地点在礼成江东岸，开城南面大约二十公里处。”

“不会被朝鲜人民军发现？”

“肯定会，不过没必要担心。”马明涛坐到牧浩洋对面，见到牧浩洋有点疑惑不解，才说道，“运输机上有人民军的敌我应答设备，最后一段航程沿人民军空运航线飞行，就算发现了我们，也会认为是人民军的运输机。”

“这样的话，飞行高度应该有几千米吧？”

“六千米，An－12运输机的正常巡航飞行高度。”

“这样的话，肯定会被韩国的雷达发现。”

“返航的时候，运输机向北飞行，在平壤南面把高度降低到一千米以下，然后转向进入西朝鲜湾。”

“也就是说，韩国会认为这是一架朝鲜运输机，飞到开城上空后又飞回了平壤？”

“就这个意思。”

“可是我们没有在开城降落。”

“你小子，考虑得挺全面嘛。”马明涛笑了笑，说道，“朝鲜的局势非常混乱，至少有上百架战斗机升空待命，还有数十架运输机、以及大量其他军用飞机紧急升空。如果执行的不是运输任务，就没必要在开城降落。”

马明涛这么一说，牧浩洋才没再多问。

“记住，晚一点打开降落伞。”马明涛掏出香烟，说道，“你们是两栖特种兵，应该非常熟悉低空跳伞。降落伞肩带上有气压高度计，跳伞地点的海拔高度不到三十米，必须在两百米以下开伞。”

“为什么？”庞跃龙问了一句。

“跳伞地点离停火线不到十公里，虽然现在是晚上，但是韩军已经进入战备状态。”马明涛点上烟，抽了两口，说道，“几年前，一个吃错药的韩国士兵拿步枪射击民航班机，我可不想遇到这种疯子。”

庞跃龙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

“没问题了吧？那就检查一下武器装备，别让时间从指缝中溜走。”

“你会跳伞？”牧浩洋拿起放在旁边座椅上的SVD。

“当然，不然跟你们来这里干嘛？”马明涛灭掉烟头，说道，“不怕你们笑话，几年前我也是特种兵，至少算得上半个特种兵。”

“什么？”牧浩洋有点惊讶，也来了兴趣。

“当时，我报名参加陆军特种部队，通过了全部考核。训练进行到一半，被莫名其妙的踢了出来。”

“老李干的？”

马明涛点了点头，拿起AKS－74U，拆枪的动作非常娴熟。

“你后悔了？”

“谈不上后悔，做一名情报人员比做一名特种兵更有挑战性。”马明涛笑了笑，“我这人从小喜欢做一些有挑战性的事，比如大家都在为清华北大奋斗的时候，我报考了香港中文大学，又比如别人都以公务员为奋斗目标时，我报名参军，还比如其他军官都想获得更高军衔时，我却想成为特种兵。”

“你是香港中文大学的高才生？”

“那还用说，双学士学位，博士念到一半就去当兵了。”

牧浩洋与庞跃龙都瞪大了眼睛，像看到怪物一样看着马明涛。

“你们没读过大学？”

“军事学院算吗？”

马明涛笑了笑，说道：“你们不知道，读博士是非常枯燥的事情，那两年我差点迷失了方向。”

“军队让你找到了人生目标。”

“我这个人，有很多人生目标，而且随时都在改变。”

“你真是个怪人，跟疯子差不多。”

“这么说我的，不止你一个。”

“我也这么认为。”庞跃龙站到了牧浩洋这一边。

马明涛笑着摇了摇头，一边组装擦拭干净的AKS－74U，一边说道：“人活着，就得有奋斗目标。读小学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拖拉机，觉得拖拉机司机很了不起，能把那么大个家伙玩得团团转，所以立志成为一名拖拉机司机。你们说，如果我一直抱着这个理想，现在在干什么呢？”

“多半在工地里开翻斗车，或者是挖掘机。”

“那样的生活，多么无趣啊，所以人生的奋斗目标必须随着见识、认知、环境等因素改变，不能死抱着一个不放。”

牧浩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大概马明涛的话让他很有感触。

“说实话，我很羡慕你们，你与李小明一样，活得很自在。”庞跃龙叹了口气，“我们就不同了，只能抱着一个不放。”

“有些时候，我也非常羡慕你们。”马明涛收好AKS－74U，说道，“你们很简单，不需要考虑太多问题，更不需要承担太多责任，上面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不需要自己思考。”

“这也值得羡慕？”庞跃龙觉得难以理解。

“哪一天，当你们必须独自决定某件重大事情的时候，就会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

牧浩洋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在马明涛面前显得非常渺小。

“以你们的能力，要不了多久，那一天就会到来。”马明涛笑了笑，说道，“不过，我们现在得集中精力做好眼前的事。当我开始放屁，什么也没说。要是影响了你们的心情，我就是罪人了。”

牧浩洋与庞跃龙都笑了起来，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第十二章 绝命之行

从运输机上跳下去的时候，牧浩洋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马明涛的那些话，确实让他很有感触。

虽然在牧浩洋看来，马明涛与李小明都是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的另类，但是他不得不承认，马明涛与李小明确实与众不同。普通人之所以是“普通人”，是因为做什么都得遵守世俗陈规，用普遍价值观衡量个人成就，用循规蹈矩约束个人行为。要想在普通世界里成为不普通的人，就得摆脱这些条条框框。

迎面刮来的刺骨冷风让牧浩洋格外清醒。

做一个普通人，还是做一些不普通的事？

看到来到侧旁的马明涛，牧浩洋抛开杂念，回到现实中来。

朝牧浩洋竖了下大拇指，马明涛双腿双手并拢，头部朝下，加速朝最先跳伞的庞跃龙追了上去。

牧浩洋没有迟疑，立即以同样的姿态，加速下坠。

三人的伞包与伞盔上抹了荧光粉，所以在漆黑的夜空中也能看到。

等牧浩洋追上来，马明涛拍了拍挂着气压高度计的伞包肩带，然后竖起两根手指，提醒两名特种兵在两百米高度上开伞。

为了不让降落伞缠到一起，三人分开一些，把间隔距离扩大到一百米以上。

高度计上的长指针飞快转动着，短指针也以每秒一度的速度旋转着，表示下坠速度达到每秒一百米。

接近地面时，庞跃龙最先开伞。

牧浩洋看了眼高度计，没有急着开伞，而是朝右侧的马明涛看去。

虽然隔着一百米，看不清马明涛在做什么，但是牧浩洋知道，他在做同样的事，因为他没有打开降落伞。

时间像是凝固了一样，接下来的一秒钟显得非常漫长。

就在牧浩洋拉动伞绳的时候，右方夜空中出现了第二朵降落伞，马明涛提前零点一秒开伞。

牧浩洋的开伞高度不到一百二十米，降落伞刚刚完全展开，他就落到了地上。

还好，脚下是松软的草地，不是坚硬的岩石。顺势滚出十多米后，牧浩洋才稳住，还没爬起来，就动手收拢降落伞。

“**在干什么？”马明涛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当头就是一通乱骂。

“跟你一样。”牧浩洋没有生气，笑着说道，“现在我才相信，你确实喜欢挑战，只是成功次数并不多。”

“操！”马明涛也笑了起来，“这不是挑战，这是玩命。”

“跟你到这里来，就是玩命。”庞跃龙也赶了过来。

“没法跟你们说，快点收拾好。”马明涛帮牧浩洋裹好降落伞，“一支朝鲜军队正在朝这边赶过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你看到了？”

马明涛点了点头，帮助牧浩洋把降落伞塞入伞包。“在空中看到的，有几台车辆，大概有一个排的兵力。”

“现在去哪？”庞跃龙把SVD递给了牧浩洋。

“向东走。”马明涛看了眼手表，说道，“比预定时间晚了大概十五分钟，希望没有错过目标。”

“什么目标？”牧浩洋把SVD挎到肩膀上，站了起来。

“你们要猎杀的目标。”马明涛也站了起来，一边向东走，一边对跟上来的两名特种兵说道，“几年前叛逃到美国的朝鲜人民军第四军团军团长朴正德在三天前回到韩国，朝韩炮战开始前，他给现在的第四军团军团长韩源和打了电话，随后跟随几名CIA的情报人员前往板门店。我们认为，他将前往开城，说服韩源和，让第四军团向美韩联军投降，协助美军进军平壤。”

“所以得干掉他？”

“对。”马明涛回答得非常干脆。

牧浩洋没再多问，他也不想知道得更多。

此时，他们的猎杀目标已经在板门店韩国一侧等待了两个小时。

到达板门店后，朴正德又给韩源和打了电话，可惜韩源和已经离开军团司令部。朴正德不可能把要做的事告诉韩源和的警卫，只能在板门店耐心等待。

其实，韩源和没有离开军团司令部，当时就在电话机旁。

因为有所顾虑，所以他没有接朴正德的电话。

在朴正德再次打来电话前半个小时，韩源和接到了武装力量统帅部的命令，让他返回平壤接受调查。

这道命令，让韩源和万分惊恐。

炮击事件发生后，韩源和立即下达停火命令，随即派遣两个警卫排前往滋事部队，把当事人抓回来。

这场由下级部队擅自做主的炮击行动有多么严重的后果，韩源和非常清楚。

只是，到这个时候，韩源和还不知道金日正已被美军炸死。他想到的，只是得有某个人为炮击承担责任。

接到武装力量统帅部的命令后，韩源和才收到消息，美军轰炸了统帅的住所。

因为信息非常混乱，崔永光又刻意封锁了消息，所以韩源和不知道金日正的情况，也就不清楚局势有多么凶险。

只是作为军团长，韩源和本能的意识到，朴正德在这个时候回来，肯定不简单。

难道是美军蓄意炸死了金日正，然后让朴正德策反第四军团，以便美韩联军北上进攻平壤？

虽然韩源和不太相信，但是直觉告诉他，朴正德肯定与刚刚发生的事情存在联系。

这下，问题变得简单多了。

要不要把朴正德接过来？

韩源和非常矛盾，因为不管他是否站在朴正德那一边，只要派人去板门店把朴正德接到开城，他就背叛了祖国。

不去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韩源和不得不考虑一种可能，即金日正没有死，决定处理第四军团擅自炮击首尔，让某个将军脑袋搬家。

上一次是朴正德，这次是谁？

韩源和不是笨蛋，非常清楚金日正会怎么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将领。

什么都不做，显然是等死。恐怕在返回平壤的路上，负责押送的统帅卫队就会动手，防止他成为第二个朴正德。

与朴正德见面，等于叛国，不死都得在黑暗中度过下半生。

韩源和非常矛盾，也非常惊恐。

他不是朴正德，不会像朴正德那样抛下所有亲人，只身叛逃。

可是就算不跟朴正德见面，结果也无法预料。

思前想后，韩源和决定派几个心腹去板门店，把朴正德接过来。要是金日正没死，就把朴正德交上去，然后把责任推到朴正德身上。要是金日正死了，就跟朴正德谈判，交出第四军团的指挥权。

马明涛在跳伞时看到的那支车队，正是韩源和派去板门店接朴正德的心腹警卫。

关键就是，金日正死了，还是活着。

这个问题，也困扰着亨特与CIA的谍报人员。

林德伯格下令后，查清金日正的生死成为CIA的头号任务。虽然在钱德勒看来，金日正是死是活已经无关大碍，在国会通过了《朝鲜战争授权法》之后，美韩联军将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越过三八线，但是谁也不能忽视总统的命令，而且金日正的死活对朝鲜人民军是否坚决抵抗有密切关系。

对利用朴正德策反韩源和，让第四军团放下武器来说，金日正的死活更加关键。

只有让韩源和相信，金日正已被炸死，金氏王朝已经灰飞烟灭，他才会迈出至关重要的一步。

仅仅依靠朴正德的口才，显然不大可靠。

要是能拿出确凿证据，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朴正德在板门店等待的两个小时，不算白费。

通过两条情报线，CIA获得了金日正父子的车队在平壤郊外遭到轰炸，人员无一幸免的消息。

随后，CIA还获得消息，现在的朝鲜最高统帅已是崔永光元帅。

虽然只是信息情报，没有确凿证据，但是这两条消息，足以左右局面。只要朴正德见到韩源和，让他给崔永光打电话，询问金日正的下落，不管崔永光怎么回答，都能让韩源和相信，金日正已经死了。

收到消息后，亨特立即发给了陪同朴正德前往板门店的情报人员。

朴正德不是笨蛋，知道该如何说服韩源和。

这条消息，也打消了朴正德的疑虑。

在他看来，韩源和没有接他的电话，也许已经知道金日正的死讯，因此在是否叛变的问题上摇摆不定。

朴正德知道韩源和是个聪明人，非常清楚金日正死后的朝鲜会变成什么样子。

即便下一位统帅大赦天下，人民军内部的派系倾轧也会让韩源和粉身碎骨。战争已经爆发，美韩联军肯定会打过三八线。第四军团首当其冲，在后方不稳的情况下，除非韩源和愿意充当炮灰，不然别无选择。

只有保住第四军团，韩源和才有资格与美韩联军谈判，为自己争取更多利益。

与美韩联军对着干，韩源和连谈判的机会都没有。

想明白这些，朴正德信心十足，觉得一定能说服韩源和，让第四军团放下武器，为美韩联军敞开大门。

这次，他没有等待多久。

不到一个小时，韩源和的警卫就到达板门店。

虽然朴正德一再坚持要带上几名随从，但是韩源和的警卫没有给他面子，最终只答应让他带上一名随从。

这个随从名义上是韩军上尉，实际上是CIA的谍报人员。

因为是秘密行动，所以朴正德通过板门店的军事分界线，进入朝鲜一侧时，没有在韩国这边备案。

十五分钟后，车队离开板门店，返回开城。

此时，离牧浩洋他们伞降着陆快一个半小时。

东方的夜空泛起微光，黎明即将到来。

第十三章 狙杀

上了公路，马明涛在前面带路，牧浩洋跟在他身后二十米外，庞跃龙在后方大约三十米处断后。

见到马明涛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牧浩洋立即收住步伐，朝庞跃龙挥了挥手。

过了几秒钟，等马明涛放下拳头，牧浩洋跑上去。

“怎么回事？”

“就在这里。”马明涛蹲下，摸了摸地上的车轮印，“还是湿的，我开始看到的车队刚刚从这里过去。”

“这条路通到哪？”牧浩洋朝道路两端看了看，都是六十度以上的弯角，直道长度不到两百米，够几辆车同时进入。

“板门店，肯定是韩源和派去接朴正德的人。”马明涛起身朝四周看了眼，然后指了下北面的山坡，“在那边设置狙击阵地，我们在公路两段安放炸药，先炸掉前车与尾车，再趁乱发起袭击。你是狙击手？”

“对，我是狙击手，老庞的枪法不比我差。”

“你去狙击点，我跟老庞埋伏在公路南面。”马明涛又仔细观察了四周的情况，“注意我们头盔上的荧光标志，别打偏了。”

“从板门店到开城只有一条路？”牧浩洋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北面的山坡。

“有三条公路，不过这条公路最短。”马明涛朝还在后面张望的庞跃龙招了招手，“天快亮了，美韩联军很快就会发动进攻，朴正德必须赶在战争爆发前说服韩源和。要是第四军团与美韩联军打起来，什么都晚了。”

“我们不会白忙活吧？”

“什么意思？”

“几个小时过去了，说不定朴正德已经到达开城，正在做韩源和的思想工作。”

马明涛笑了笑，说道：“果真如此的话，我们就太背时了。只是你也看到了，第四军团的作战部队没有返回营地。要是朴正德到了开城、说服了韩源和，现在这条公路上肯定到处都是人民军的车辆。”

“也许，韩源和还没做出决定。”庞跃龙说了一句。

“不管怎么说，白忙活总比错过机会好得多。”马明涛看了眼手表，“凌晨五点半，天快亮了。赶紧布置伏击阵地，别把时间花在空谈上。”

牧浩洋与庞跃龙没再多说，赶紧着手布置。

对两名特种兵来说，制作与安放遥控炸弹是小菜一碟。为了增强炸弹的威力，牧浩洋用匕首锹出几百颗步枪子弹的弹头，把弹头镶在塑胶炸药上。庞跃龙负责安装**，因为没有带导线，所以只能无线引爆。

马明涛没来帮忙，而是跑到前面放哨。

十五分钟后，牧浩洋帮助庞跃龙安放好十二枚遥控炸弹，才提着SVD，到北面山坡上选择了一处视野开阔的狙击阵地。

距离不是太远，也就两百米左右。

虽然SVD的精确性比不上西方国家的高精度狙击步枪，特别是M24与M40这种栓动式狙击步枪，但是在这个距离上，SVD的精度并不差，由训练有素的狙击手使用，能够轻易命中人头大小的目标。

牧浩洋选择的狙击阵地不够隐蔽，也没有必要把隐蔽放在首要位置上。

战斗打响后，十二枚遥控炸弹能干掉大部分敌人，让剩下的敌人手忙脚乱。等到庞跃龙与马明涛在南面发起攻击，大部分敌人都会忽视北面山坡上的狙击手。牧浩洋的任务不是射杀人民军官兵，而是干掉朴正德。

埋伏好后，牧浩洋首先检查了SVD，随后取出微光夜视仪。

看到东方的天空已经放亮，他把夜视仪收了起来，拿出激光测距仪，开始逐一测量遥控炸弹的准确距离。

这么做，不是为了搞清楚遥控炸弹埋在哪，而是在开火时更方便一些。

通过观察爆炸点就能算出距离，用不着临时估算。

其实这么做没有多少意义，因为用SVD射击两百米内的人员，用不着精确测距，牧浩洋只是养成了习惯。

做完这件事，牧浩洋动手检查了AKM。

只要天亮，用AKM都能精确射击两百米内的人员。

在激烈的战斗中，牧浩洋不会花时间为SVD更换弹匣，最好的选择是换一把装满子弹的步枪。

见到马明涛跑回来，朝庞跃龙挥手，牧浩洋立即放下AKM，端起SVD。

车队就在两公里之外，还亮着车灯。

朝公路上的两人吹了声口哨，牧浩洋比划着说明车队情况，总共有五台车辆，打头两台是军用越野车。

看到马明涛与庞跃龙爬到草丛里，牧浩洋扯下两片草野，卷在一根枯枝上，做了个简易风向标。

理想选择是风向仪，只是没有带在身边。

虽然没到台风季节，但是朝鲜半岛西部沿海地区的昼夜温差非常大，风速与风向变化非常频繁。

与距离相比，强风对弹道产生的影响更加明显。

把建议风向仪插在左前方，牧浩洋把SVD架在前面的土包上，尽量让身体放松，成自然俯卧姿势。

汽车灯光闪过后，公路转角处传来轮胎从碎石路面上碾过时产生的噪声。

更加明显的，则是汽车引擎发出的声响。

朝鲜人民军的越野车大多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从苏联引进的，后来实现国产化，质量大幅度降低。只是“卡斯”越野车跟“卡拉什尼科夫”自动步枪一样，非常皮实，才能使用到现在。

两台军用越野车出现后，跟着是一辆黑色大切诺基。

牧浩洋立即盯住了这辆车。

虽然这些年，朝鲜进口了很多高档汽车，金日正的座驾就是德国生产的奔驰轿车，统帅卫队的大部分车辆都是陆虎越野车，但是受意识形态影响，朝鲜从没进口美国汽车，也没法从正规渠道购买。

那辆大切诺基，肯定不属于朝鲜人民军。

这时候，马明涛与庞跃龙也注意到了那辆大切诺基。

情况再明显不过，朴正德肯定在那辆越野车里。

大切诺基后面，还有两台军用越野车。

情况有点复杂，头车到达路口时，尾车已经进入直道，埋放在道路东面的两枚遥控炸弹派不上用场。

因为要炸掉头车与尾车，阻止敌人逃跑，所以炸掉大切诺基的把握不是很大。

第一枚炸弹准确无误的将排头的军用越野车送入夜空，后面的车辆立即紧急制动，随后第二枚炸弹引爆，队尾的军用越野车成为第二个牺牲品。爆炸火光再次冒起时，牧浩洋才听到爆炸声，两次爆炸的间隔时间不到一秒。

庞跃龙没有引爆所有炸弹，而是等到下车躲避的敌人进入炸弹杀伤范围，才逐一引爆。

此起彼伏的爆炸中，马明涛首先投入战斗，干掉了从倒数第二辆军用越野车上下来的几名人民军战士。

与李小明对付“三叉戟”号上的船员一样，马明涛没有半点犹豫。

牧浩洋没有急着开火，因为朴正德下车后藏在大切诺基后面，一直没有开火机会。

随着最后一枚炸弹爆炸，公路上的情况变得对马明涛与庞跃龙不太有利。至少有八名敌人趁乱溜下公路，利用路边的浅坑与巨石做掩护，向马明涛开火。庞跃龙投入战斗后，也立即遭到火力压制。

特种兵不是神，与数量更多的敌人对峙很难占到便宜。

发现对方只有两个人，人民军战士在一名军官指挥下，开始向两翼扩大战线，妄图从侧面包抄对手。

要不了多久，马明涛与庞跃龙将两面受敌。

牧浩洋没再迟疑，立即瞄准挥舞手枪的军官，扣下扳机。

非常精准，弹头从后背钻入，从前胸飞出。即便没有直接命中心脏，巨大的创口与碎裂的弹头也会致命。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名穿朝鲜人民军军服的中年人在一名士兵的伴随下，从大切诺基下面钻了出来。

朴正德！

牧浩洋想都没想，立即转移枪口，向正在逃跑的中年人射出一发子弹。中弹倒地后，中年人试图爬起来，牧浩洋再次扣下扳机。

此时，退到公路北面的人民军战士发现了山坡上的狙击手。

牧浩洋还没来得及确认目标是否被击毙，几颗子弹落在附近，他赶紧缩回去，朝十米外的预备狙击阵地爬去。

战斗已经开始，测量距离与测算风向成了次要问题。

利用这个机会，马明涛与庞跃龙爬上公路，用车辆做掩护，向那些正在对付牧浩洋的朝鲜军人开火。

遭到前后夹击，剩下的几名人民军战士立即乱了阵脚。

牧浩洋手上的SVD再次开火时，最后两名人民军战士举起了步枪，从藏身的巨石后面站了出来。

他们的选择绝对错误。

马明涛平端着步枪走上去，不到二十米的时候，才突然瞄准开枪。两个短点射，既快又准，两名人民军战士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有必要吗？”庞跃龙问得有些有气无力。

“他们看到了我们，所以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马明涛背起AKS－74U，走到一名朝鲜人民军战士的尸体旁，拣起AKM步枪，取下弹匣看了一下，又上好弹匣，调整好标尺，转身瞄准一百多米外、正在向公路外的草丛爬去的人民军战士。

枪声再次响起，那名护送朴正德逃跑的家伙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马明涛走过去的时候，牧浩洋赶了过来。

“他不是朝鲜军人。”

“你怎么知道？”

马明涛蹲下，撕开那名朝鲜人民军战士的军服，里面是一件梦特娇牌衬衫。

“现在知道了吧？”马明涛看了眼牧浩洋，朝不远处的中年人走去，“这样的话，他肯定是朴正德。”

中年人正是换上朝鲜人民军军服的朴正德，两颗子弹分别打中后腰与右肩胛。

不是致命伤，只是也活不了多久。

第十四章 大潮流中的小人物

连续用了两支吗啡，还是没能救活朴正德。

“为什么要救他？”

“我不是要救他。”马明涛收好针管与装吗啡针的塑料口袋，用拆散的纱布擦掉手上的血迹，起身说道，“他参与了CIA的行动，肯定知道一些很重要的事情。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处理现场吧。”

“需要处理吗？”

马明涛点了点头，对站在几米外的庞跃龙说道：“老庞，你去看看有没有活着的，补枪时注意角度与距离，别留下近距离射杀的痕迹。”

牧浩洋给庞跃龙递了个眼神，让他照马明涛的吩咐做。

“你去那辆车上看看，找到朴正德与CIA谍报人员的外套，给他们换上。”马明涛把缴获的AKM递给牧浩洋。“记得在外套的相应位置上补枪，再用鲜血浸泡，别让人看出是死后套上去的。”

“他们身上的军服怎么处理？”

“丢到那边去。”马明涛朝还在燃烧的头车指了下。

牧浩洋没再多问，朝大切诺基走了过去。

看到牧浩洋从越野车里翻出两件外套，马明涛才走到路边，取下背负的电台，把锅形天线展开架在岩石上。看了眼手表，马明涛又思索了一阵，才把天线转向东北的天空，随后接通电源。

这是一台专门为谍报人员开发的卫星通信电台，保密性比军用电台好得多。

接通后，马明涛立即说道：“老李，是我。”

“怎么样？”李国强的声音做了干扰处理，音调完全变了样。

“干完了，目标已经完蛋，还有一名CIA的谍报人员。”

“你们干得很好。”

这时候，公路上传来枪声，牧浩洋按照马明涛的吩咐，为朴正德的外套补枪。

“怎么回事？”

“没什么，他们在处理现场。”马明涛回头看了眼，又说道，“也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件事。”

电话那头，李国强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道：“把照片发回来，我会酌情处理。处理现场后，你们赶紧离开。”

“明白。”

通话结束，马明涛没有关闭电台，而是取出了一只军用数码照相机。

牧浩洋已经为朴正德与CIA谍报人员换上外套，马明涛为两具尸体拍了照，然后用电台把数码照片发了回去。

车队后方又传来枪声，大概是庞跃龙发现了还没断气的人民军战士。

马明涛收好电台，亲自检查了现场，才带着两名特种兵离开公路。

此时，一支朝鲜人民军的车队正从开城赶来。

伏击地点离开城不到十公里，在寂静的清晨，枪声与爆炸声能传到很远的地方。战斗打响的时候，韩源和正等着朴正德。听到爆炸声，他立即意识到出了大事，马上派出一个警卫排。

朴正德死了还好，要是落到别人手里，那就大事不妙了。

是不是武装力量统帅部已经知道朴正德到了板门店，派人在路上伏击了车队，想要抓个现行？

韩源和不由自主的哆嗦了几下，要是朴正德落到武装力量统帅部手里……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韩源和根本不敢想。即便他没有见到朴正德、即便他打算把朴正德骗过来、即便他想过把朴正德交给统帅，只要朴正德一口咬定，他就算有九张嘴，也解释不了。

恐惧的乌云笼罩着韩源和，让他无法做出理性判断。

警卫排出发后，韩源和把最信得过的几名警卫叫来，让他们安排最可靠的战士守卫军团司令部，然后安排几部车辆。

要是武装力量统帅部逮到了朴正德，他就得立即逃离开城。

韩源和准备出逃的时候，李国强收到了马明涛发回来的照片。

经过面部特征对比，朴正德的身份得到确认。分析人员还在资料库里找到了那名CIA谍报人员的资料。

拿到确切消息，李国强立即找到傅秀波。

“朴正德没有见到韩源和？”

“肯定没有，他在去开城的路上被击毙。陪他去的是一名为CIA工作了十几年的美籍韩国人。”

“CIA的间谍？”

李国强点了点头，说道：“两人都被击毙，伏击地点离开城不到十公里，韩源和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这么说，必须有所防备。”

“只要韩源和派去的人找到了朴正德的尸体，确信武装力量统帅部还不知情，他就不会叛逃。”

“这可说不准。”

见到元首有其他想法，李国强没再发表观点。

“从时间上看，朴正德在板门店等了几个小时，韩源和才派人去接他。”傅秀波拿起桌上的香烟，对李国强说道，“要抽就随便，别客气。”

李国强笑了笑，也拿起了一根香烟。

“很明显，韩源和摇摆不定，不知道怎么是好。”点上烟，傅秀波才说道，“让他犹豫不决的肯定是金日正是否活着。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要是金日正还活着，韩源和就会把朴正德交上去。”

“问题是，金日正已经死了。”

李国强的眉头跳了几下，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虽然崔永光封锁了消息，但是要不了多久，也许两三个小时之后，他就得向其他人说明情况。韩源和害怕的不是金日正，而是朝鲜人民军的派系斗争。金日正之后，人民军的内部倾轧足以让韩源和这种没有背景、却掌握着军权的将领粉身碎骨。他答应见朴正德，正是受此影响。”

“也就是说，朴正德不是关键。”

傅秀波点了点头，说道：“韩源和够聪明的话，就会把第四军团当成谈判筹码，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好处。”

“现在看来，他还不是很聪明。”

“那么他会只身逃亡，只是CIA需要的不是一名光杆司令，而是第四军团，所以会把他送回去，让他稳住第四军团。”

“从时间上看，恐怕来不及了。”

“为了稳住第四军团，美韩联军很有可能推迟进攻时间。”

“可是……”

“比起强攻开城，花几个小时在韩源和身上，非常划算，是不是？”傅秀波笑了笑，说道，“你派去的人还在开城附近？”

李国强点了点头，马明涛他们正在赶往藏身地点。

“让他们留在那边，如果韩源和叛逃，就要果断采取行动。”

“我马上去安排。”

傅秀波点了点头，把整盒香烟递给了李国强。“拿去抽吧，我这里多得很，抽完了再来找我要。”

李国强笑了笑，揣起香烟，他的脸皮还没有厚到找元首要烟抽的地步。

傅秀波抽完一根烟，给文廷贵与黎平寇打了电话。

十分钟后，文廷贵赶了过来。

“韩源和有可能叛逃？”

“叛逃还好，如果他拉上第四军团，后果将不堪设想。”

文廷贵长出口气，说道：“无论如何也要稳住第四军团，不然美韩联军长驱直入，在我们做好准备之前打下平壤。”

“你得找朴俊哲好好谈一下，让他立即把韩源和打算叛逃的事告诉崔永光。”

“朴俊哲与崔永光不是一路人，恐怕不好说。”

“这是正式外交照会，我会亲自给崔永光打电话。”

文廷贵点了点头，说道：“行，我这就去找朴俊哲，让他联系崔永光。只是我觉得，你最好先给崔永光打电话，让他觉得我们已经承认他的统帅地位，让他更有信心，也更加信任我们。”

“没问题，我马上就给他打电话。”

文廷贵离开后，傅秀波跟崔永光通了热线电话。在对金日正之死表示惋惜，中国将一如既往的支持以崔永光为首的朝鲜人民政权后，傅秀波非常巧妙的提到了韩源和，让崔永光提防敌人的破坏行动。

作为国家最高领导人，傅秀波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确。

只要崔永光还没老糊涂，就会高度重视开城的第四军团。要是他有金日正的手腕，就会派人去开城，把韩源和控制起来。

问题是，崔永光不是金日正。

接到傅秀波的电话后，他没有立即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还以为傅秀波提到的是第四军团炮击首尔，对半岛局势造成的影响。

在此之前，崔永光已经给韩源和下了命令，让他返回平壤汇报情况。

崔永光不是老糊涂，而是确实没有处理重大事件的能力。

大概半个小时后，崔永光接到朴俊哲打来的电话，得知叛逃到美国的朴正德已经从板门店进入朝鲜，很有可能正在赶往开城。

这下，崔永光才猛然醒悟过来。

再笨的人也能想到，朴正德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来，而且直接前往开城。

韩源和没出事才怪！

如果是金日正，肯定会派一名亲信率领一支平壤警备部队前往开城，逮捕韩源和，解除他的指挥权，再把他押回平壤。

崔永光不是金日正，没有多少亲信，也无法调动平壤警备部队。

这个时候，他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亲自带上一个警卫排前往开城。

崔永光这么做，也许受了傅秀波的影响，因为在电话中，傅秀波多次提到，一定要高度重视第四军团。作为军人，崔永光非常清楚第四军团的重要性。可是这么做，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如果崔永光不是军人，而是政治家，就不会以身涉险。

历史就是这么奇妙。任何人在历史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可是历史又往往因为一些非常渺小的人而改变。

要是崔永光没有去开城，而是派了一名军官、或者一名将领过去，历史会改变吗？

第十五章 针尖对麦芒

藏身地点在开城南面，道元里附近的一座村庄里。

村子里只有六户人，其中四户人家常年住在城里，很少回来，一户人家只有一名六旬老头守着祖屋，剩下的一户住着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妇，就是他们为马明涛等三人提供了藏身地点。

“阿妈，别忙了，我们还不饿。”

“老婆子，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吗？”中年人叫住了正在和面、准备为马明涛他们烙饼的老婆，“去鸡窝里摸几个鸡蛋，煮熟了让小马带着在路上吃。”

中年妇女放下面盆，赶紧出去了。

“你们什么时候走？”中年人把目光转了回来。

“天亮后吧。”马明涛没有明确回答，因为他还没有收到撤退命令。

“行，你们将就着休息一会，我去外面溜达一圈。”中年人磕了磕烟斗，起身说道，“缸里有水，渴了自己喝，别客气。”

等中年人出去，马明涛拿起水瓢，舀起一瓢凉水，喝了一口，把瓢递给了牧浩洋。

“他们是二部的人？”牧浩洋大喝了一口，把水瓢给了庞跃龙。

“当然不是。”

“那……”

“他们都是正宗的朝鲜人。”马明涛笑了笑，说道，“金大叔的父亲是当年自愿留下的朝鲜族志愿军战士，阿妈的双亲都是孤儿，在战争中被志愿军救了回来。五年前，金大叔回国探亲，与我有一面之缘。”

“巧合？”

马明涛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虽然金大叔从没问过，但是肯定知道我的身份。要不是这边没有我们的人，也不会找他们。”

“不会有危险吧？”庞跃龙有点担心。

“放心好了，金大叔的儿子能去北大读书，我帮了不少忙。三年前，他的女儿在沈阳安家，也是我跑的关系。”马明涛接住水瓢，舀了一瓢凉水。“这里的人就像这里的水，清澈干净，没有我们那么复杂。”

虽然牧浩洋与庞跃龙对朝鲜的了解并不多，但是他们也感觉到，夫妇俩确实很朴实。

“你们休息一阵，我出去一趟。”

“干嘛？”

“该跟老李联系了，说不定有新的指示。”

马明涛猜得没错，确实有新指示。

十五分钟后，当他骂骂咧咧的回到屋里，牧浩洋与庞跃龙立即意识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崔永光已经离开平壤，带着警卫部队赶往开城。

出发前，他没给傅秀波打电话，只是让朴俊哲转告中国领导人，他会尽全力稳住第四军团，防止韩源和叛变。

朴俊哲是外交家，也是政治家，立即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要是在一天之内失去两位统帅，朝鲜不乱才怪！

朴俊哲没能留住崔永光，只能去找中国领导人。因为文廷贵已经返回国务院，所以他找到了准备去战略指挥中心的黎平寇。

问题有多严重，黎平寇心里非常有数。

因为担心说不清楚，所以黎平寇带朴俊哲去了战略指挥中心。

得知崔永光以身犯险，傅秀波也非常震惊，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安抚了朴俊哲，让他不用担心后，傅秀波把黎平寇留了下来。

“崔永光是不是吃错药了！？”黎平寇这时才发起牢骚。“要是韩源和打算叛变，他去开城就是自投罗网。”

“至少韩源和还没有叛变。”

“老傅……”

“崔永光确实是一介武夫，没有半点政治头脑。”傅秀波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不得不赌上一把。”

“怎么赌？”黎平寇拿起香烟，点上后猛吸了一口。

“到目前为止，美国还不不知道朴正德已死，也就不知道韩源和打算叛变。”傅秀波拿起香烟，但是没有点燃。“要是能让美国总统相信，韩源和不但没有叛变，还处决了叛徒朴正德，就能让他们放弃军事行动。”

“让他们觉得无法策反第四军团？”

傅秀波点了点头，这才点上香烟。“美韩联军要想在我们出兵前打下平壤，就得让第四军团放下武器。没有韩源和，美韩联军会在开城浪费很多时间。只要我们态度坚决，美国总统就会有所顾忌。”

黎平寇吸了几口烟，没多说什么。

傅秀波把秘书叫进来，让他准备与美国总统通热线电话，并且格外强调，让CIA局长旁听。

“去把李国强叫来，让他把获得的情报带来，特别是朴正德的照片。”

黎平寇点了点头，出去找李国强。

五分钟后，两人回到会议室，秘书已经准备好了热线电话。

傅秀波朝两人招了招手，让他们走近一点，然后让李国强把照片交给秘书。

接通电话后，秘书朝傅秀波点了点头。

“总统阁下，很抱歉在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傅秀波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没有打扰你吃晚饭吧？”

“元首阁下，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我正准备吃晚饭。”

“这么说来，接下来要说到的事情，会败了你的胃口。”傅秀波笑了笑，让秘书用传真机把照片发出去。“这是朝鲜外相刚刚送过来的，也许你不认识照片上的这个人，但是你旁边的钱德勒局长肯定认识。”

沉默了十几秒，电话那头的林德伯格才说道：“元首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这也是我要问总统阁下的问题。”傅秀波的语气非常强硬，“这个人叫朴正德，数年前叛逃到韩国，听说后来去了贵国。不知道什么原因，几十分钟前，朝鲜人民军第四军团的巡逻部队在开城附近发现了他，并且在激烈交火后将其击毙。总统阁下要问为什么，钱德勒局长肯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答案。”

“元首阁下，这绝对是诬蔑，毫无根据的诬蔑。”

“总统阁下，我开始说错话了吗？”傅秀波笑了起来，说道，“事到如今，我们需要的不是解释，也不是追究责任。比起可能发生的灾难，之前的事不值一提。六十多年前，我们发出的警告没有得到重视，酿成了一场巨大的灾难，让双方数以万计的将士血染疆场。现在我们再次发出警告，和平来之不易，破坏和平得到的绝对不是繁荣与兴盛，而是无尽的战火与杀戮。总统阁下，我们已经站在战场边缘，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我相信，只要我们共同努力，就能阻止战争。”

这番话，傅秀波说得轻重有别，有理有据，意思表达得非常明确。

林德伯格沉默了几分钟，才说道：“元首阁下，你肯定知道，朝鲜人民军炮击首尔，韩国已经要求我们出兵，我们也刚刚通过了‘战争授权法’。要想阻止战争，贵国就得有所表示，至少得交出制造首尔惨案的凶手。”

“没问题，我会亲自与朝鲜领导人交涉，只是贵国也得做同样的事情。”

“同样的事情？”

“交出轰炸朝鲜领导人住所的凶手，不是轰炸机飞行员，他们只是执行命令的军人，而是幕后策划者。如果我没猜错，现在他就在你身旁。”

“阁下……”

“贵军轰炸在先，人民军炮击在后。我们的侦察机与侦察卫星拍下了照片，需要我发给阁下吗？”

林德伯格又沉默了一阵，才说道：“元首阁下，我们也有证据，人民军首先开火。”

“这么说来，我们没办法达成妥协了？”

“元首阁下，我们都非常热爱和平，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和平，更不会轻易放过破坏和平的凶手。如果阁下对我的观点存在质疑，大可到联大与安理会申诉，让全球所有国家来仲裁。”

“总统阁下，最近十多年，贵国的战争行为没有一次得到联合国的支持与认同。”

“至少贵国也没有投否决票。”

“总统阁下，你的语气让我非常担心。”傅秀波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如同你们有义务保卫韩国，我们也有义务捍卫朝鲜。”

“那我们只能各尽其责。”

“这么说来，只有战争能够解决问题。”

“为了惩戒凶手，避免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我们愿意承受战争的代价。”

“那么，希望这是一场规模有限的战争。”

“元首阁下，这不是针对你们的战争，你们没有必要……”

“总统阁下，你得明白，关键不是战争针对谁，而是由此产生的长远影响。如果我们不得不在战场上分出高下，恐怕谁也无法阻止战争扩大。如果要用更多人的鲜血与生命来证明阁下的观点，那将是所有人的灾难！”

“元首阁下，我们已经为和平做出最大努力，当战争无法避免，我们只能奋力应战。”

“这样的话，我们也别无选择。”

林德伯格沉默了几秒钟，说道：“如果必然会走到一个战场上，我希望这是一场与我们没有直接关系的战争。”

“这也是我的愿望。”

“那么，请阁下约束好贵国军队。”

“总统阁下，行动是对等的，我也希望贵国的军事行动能够把握好分寸。”

“我会尽力而为。”

“那么你能得到我的保证。”

通话到此结束，秘书关闭通信设备后，傅秀波才叹了口气。

“老傅……”

“战争已经到来，谁也阻止不了。你去召集其他领导人，我们必须尽快定策，拿出战略方案。”傅秀波对黎平寇吩咐了一句，又对李国强说道，“你也听到了，林德伯格的决策权非常有限。我们发过去的照片，肯定会对CIA产生影响。你得尽快完成部署，必须稳住第四军团。”

李国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傅秀波的意思。

在战争必然打响的情况下，第四军团的倾向足以决定战争走向。

第十六章 急转直下

与傅秀波通了热线电话，林德伯格确实没有胃口了。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林德伯格敲了敲桌子，目不转睛的看着钱德勒，等待情报局长解释。

“很明显，傅秀波在试探我们的底细。”

“这个我知道，我要知道的是，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德伯格把传真过来的照片丢到钱德勒面前，“你保证过，朴正德一定能到开城，一定能说服韩源和，一定能让第四军团放下武器。现在看来，他的命还不够硬。”

钱德勒稍微迟疑了一下，说道：“没办法证明这张照片的真伪，也许……”

“你是说，一个人口十四亿大国的最高领导人，会拿一张PS过的照片忽悠这世界最强大国家的总统！？”林德伯格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就算傅秀波很狡猾，如果他不知道朴正德去了朝鲜，如果他不知道朴正德去见韩源和，如果他不知道我们在打第四军团的主意，他会给我打电话？”

“总统……”

“发生了这些事之后，你觉得还能策反韩源和，让第四军团放下武器？”

钱德勒叹了口气，没再开口。

林德伯格长出口气，说道，“我会告诉伯克希尔，让他推迟进攻行动。在搞清楚金日正的死活之前，我们的军队不会越过三八线。如果你仍然自信满满，就在第四军团身上下点功夫，不要再让我失望。”

“我会尽快给你电话。”

林德伯格挥了挥手，让钱德勒自行离开。

虽然傅秀波在电话中一再强调维护和平的重要性，也一再暗示林德伯格，如果美军越过三八线，中国军队将赴朝作战，但是林德伯格非常清楚，要打这场战争的不是政治家、也不是军人，而是政治家与军人身后的利益集团。

傅秀波说得没错，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可是林德伯格不能这么做，要是他用总统特权终止这场策划已久的战争，也许几个月之后，他就会成为第二个肯尼迪，而他的继任者会以类似的方式、或者干脆以他的死点燃战争导火索。

游戏规则很简单：不为利益服务，就做利益的牺牲品。

林德伯格无法阻止战争，却能决定战争在什么时候开始，把握战争的节奏。

中国会出兵吗？

傅秀波的话，让林德伯格相信，中国肯定会出兵。可是他更加相信，傅秀波强硬外表的里面，却是对战争的高度担忧。

钱德勒在情报工作上无所作为，却拥有非常独到的战略眼光。

一个二十多年没有接受过战火考验的国家，能在与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经验最丰富的军队的战争中凯旋吗？

林德伯格不是军人，可他深信，中国军队远不像六十多年前那么骁勇善战。

吃了晚饭，林德伯格才给国防部长伯克希尔打电话，让他暂时终止军事行动，让部队留在营地。

此时，崔永光已经到达开城。

韩源和刚刚收到消息，得知朴正德在来开城的路上遇袭身亡，警卫全部遇难，随同朴正德前来的韩国军人也死了。

现场非常混乱，只能确定战斗时间非常短暂，袭击者已经逃离现场。

所幸的是，袭击者留下了朴正德与韩国军人的尸体。

韩源和没有多想，让警卫处理掉朴正德的遗体，把韩国军人的遗体留在现场，伪造成韩军越境袭击的样子。

见到崔永光，韩源和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袭击朴正德的肯定不是崔永光的人，不然崔永光应该带着朴正德的遗体过来，而不是只身前来。

只是，崔永光在这个时候赶来做什么？

让警卫出去后，韩源和给崔永光泡了杯茶。

“元帅，统帅还好吗？”韩源和把茶杯放到崔永光面前，试探着问了一句。

“接到统帅部的命令了吗？”崔永光没有回答韩源和的问题。

韩源和稍微迟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为什么没有返回平壤？”

“现在局势紧张，炮击首尔的事情还在调查之中，我……”

“将军，命令很明确，不是让你调查炮击事件，而是让你回去向统帅汇报情况。”

“统帅他……”

“统帅……”崔永光不善于撒谎，差点说漏嘴，“回到平壤，你就知道了。马上收拾好东西，跟我回去。”

“可是……”

“可是什么？”

韩源和看了出来，崔永光肯定有事瞒着他，而且与金日正有关。

难道金日正死了！？韩源和必须搞清楚这个问题，没再迟疑，说道：“调动军团长，必须由统帅下达命令，我要跟统帅通电话。”

“韩源和！”崔永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是统帅部部长，你敢质疑我的命令？”

“元帅，我不是质疑你的命令。这是统帅的命令，只有统帅能够调动军团长，其他人无权向军团长下令。”

“你……”崔永光很气氛，也无可奈何。

金日正确实下达了这样的命令，目的是防止其他人掌握军权。

“没有统帅的电话，我不会离开军团司令部，任何人也不能让我离开军团司令部。”

“是吗？”崔永光站了起来，“来人……”

韩源和一个激灵，意识到崔永光有备而来，就是要收缴他的军权。要是让崔永光的警卫冲进来，他连说理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还能怎么样？

情急之下，韩源和来不及细想，立即拔出佩枪。

见到韩源和拔枪，崔永光吓了一跳。虽然他也是军人，佩了一把装饰用将官手枪，但是上了年纪，动作不够灵便。等他摸到枪把，韩源和已经用枪口顶住他的额头，那把中国国防部长赠送的装饰手枪随即被夺走。

“韩源和，你想干什么？”

这时候，崔永光的警卫冲了进来。见此情形，四名警卫立即端起步枪，把枪口对准了韩源和。

“把枪放下，都把枪放下！”韩源和也急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警卫无动于衷，因为他们只听崔永光的命令。

“来人！”

韩源和叫了一声，守在外面的几名心腹警卫立即冲了进来。

“把他们的枪缴了，把外面的人全都控制起来。”

韩源和这边人多势众，崔永光被挟为人质，他的警卫无法反抗，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交出枪支。

“韩源和，你这是叛国！”崔永光气得浑身发抖，“现在放下枪，让你的人出去，跟我回去，我能保你不死。不然，你就是下一个朴正德。”

“是你派人杀了朴正德！？”韩源和猛的一惊，不敢相信的看着崔永光。

崔永光也是一惊，随即意识到，中国提供的情报没有错，朴正德确实死了，只不过不是韩源和干的。

“既然你知道我跟朴正德的关系，还知道我派人把他接过来，就应该知道，我不会跟你回去。”韩源和已经冷静下来，让手下把崔永光的警卫绑起来。“我跟你回去，就算有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统帅肯定不会相信我。”

崔永光迟疑了一下，说道：“统帅已经死了。”

“死了！？”韩源和一下瞪大了眼睛。

“在你们炮击首尔之前，统帅车队在平壤郊外遭到轰炸，统帅与次帅均被炸死，统帅的其他家庭成员也……”

“那么，我更加不能跟你回去。”

看到韩源和的神色突然变得异常坚定，崔永光才意识到，他说错话了，或者说被韩源和把话套了出来。

“元帅，对不起了！”

“你想干什么？”

韩源和没有开口，用行动做了回答。

枪声一响，崔永光还没倒地，韩源和的手下就开枪了，崔永光带来的四名警卫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子弹打成马蜂窝。

“把崔永光带来的人全都干掉，一个也别放走。”

警卫队长朝一名军官点了点头，然后让手下把崔永光等人的尸体拖出去。“将军，现在去板门店还来得及。”

“我们不能去板门店。”韩源和的脑子转得非常快，“通电全军，让部队返回营地。”

“将军……”

“崔永光密谋叛变，杀害统帅金日正、次帅金恩正、以及统帅其他家属，妄图夺取人民军领导权。”韩源和长出口气，说道，“告诉全军将士，我们已经处决叛徒，第四军团将开赴平壤，平息叛乱。”

“可是……”

“你马上前往板门店，找到送朴正德过来的美国人。告诉他们，如果美韩联军能够按兵不动，我们就能夺取平壤。”

“美韩联军不会让我们得逞。”

“那就让他们过来，我们留在开城，让他们去攻打平壤。”韩源和看了眼警卫队长，说道，“没有第四军团，我们什么也不是，所以我们必须留下，等局势平静下来，再与美韩当局谈判。”

警卫队长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多带点人过去，路上小心点。”韩源和拍了拍警卫队长的肩膀，“事成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将军，我相信你的选择。”

韩源和点了点头，此时外面响起密集的枪声。

五分钟后，韩源和正式下令，让第四军团的所有部队返回营地，随后以军团长身份通报崔永光密谋叛变、杀害金日正，命令第四军团所有营级以上军官返回司令部，商讨回平壤平定叛乱。

韩源和非常果断，行动也非常迅速，可是他犯了一个错误。

提前公布金日正的死讯，把责任推到崔永光身上，未经审判处决崔永光，等于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第四军团有二十万官兵，并非所有人都愿意跟他背叛祖国。

第十七章 打与不打

车队驶远，马明涛才从藏身的草丛里趴起来，走上公路。

牧浩洋与庞跃龙向两侧散开，跟在马明涛身后上了公路。

“妈的！”马明涛回头看了眼牧浩洋，说道，“我们来晚了一步，那是团司令部警卫营的车队。”

“他们去板门店？”

马明涛点了点头，说道：“开始听到枪声了吗？韩源和肯定控制了崔永光，然后派人去板门店，准备投靠美韩联军。”

“那我们得赶紧过去，把崔永光救出来。”

“凭我们三个？”马明涛用一种非常赞赏的目光看着牧浩洋，说道，“就算韩源和没有手起刀落干掉崔永光，也会加强戒备。你们是特种兵，不是‘未来战士’里的终结者，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那现在怎么办？”庞跃龙走了过来。

“先离开这里，然后把消息发回去，等待新的指示。”马明涛离开公路，朝南面的树林走去。

“什么都不干？”牧浩洋追了上去。

“当然，我们也干不了什么。”

牧浩洋叹了口气，没跟马明涛争论。

李国强收到马明涛发出的消息时，还收到了其他渠道发来的消息。崔永光已被韩源和以叛国罪处决，第四军团正在返回营地，韩源和要求所有营级以上军官返回司令部，准备回平壤平息叛乱。

平壤发生叛乱了吗？

韩源和的目的不是平定叛乱，而是借此控制第四军团的中高级军官，以免那些不想跟他走的军官制造麻烦。

情况一目了然，韩源和已经叛变，很快就会投靠美韩联军。

傅秀波的判断非常准确，崔永光去开城不但没有稳住第四军团，反而丢了小命，或许是他迫使韩源和叛变。

李国强回到会议室的时候，傅秀波等领导人正在商讨朝鲜局势。

见到情报部长的凝重神色，正在发言的黎平寇停了下来。

“最新消息，崔永光被韩源和以杀害金日正的罪名处决，韩源和派人前往板门店，准备投靠美韩。”

“消息确切吗？”黎平寇显得非常震惊。

“千真万确，韩源和已经下令让第四军团返回营地，召集营级以上军官返回司令部。”

傅秀波长出口气，说道：“我们尽了最大努力，还是没能稳住局面。战争即将爆发，我们得立即定下基本方针。”

话题转移，现在已经不是如何阻止战争，而是如何应对战争。

“首先就是，打，还是不打！”傅秀波扫了眼参会人员，说道，“美国蓄意挑起战争，肯定不是为了推翻金氏政权，而是为了夺取整个朝鲜，要么帮助韩国统一朝鲜，要么在朝鲜扶持亲美政权。”

“那我们就必须打，绝不手软！”陆风烈的态度非常强硬。

“怎么打，拿什么打？”文廷贵仍然反对参战。“主动权不在我们手上，我们没有多少优势。军队的情况我不大了解，但是国内的经济情况与社会环境，无法支撑一场大规模局部战争。打得话，对我们的危害极大，后果难以设想。如果与美国宣战，三十年来的所有建设成果都将付诸东流。”

“不打，对我们的危害更大！”黎平寇非常激动，抢了陆风烈的话题。“三十多年的经济建设，我们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敌人逼到家门口，我们的建设成果将受到严重威胁。要想保护建设成果，就得打，把敌人挡在国门之外，用行动告诉觊觎我们的家伙，我们不害怕战争，有勇气、有实力捍卫我们的利益！”

“这是朝鲜的战争，不是我们的战争！”

“朝鲜是我们的友好邻邦，与我们签署了《友好互助条约》，连邻邦都保护不了，还拿什么保护自己？”

文廷贵叹了口气，说道：“美国挑起战争，意图不在朝鲜，而是我们。此次事件，有很多和平解决的机会，可是美国没有抓住机会，表明美国的根本目的是让我们参战。因为不清楚美国想干什么，所以在做出与战争有关的决策之前，我们得小心慎重。迈出第一步，就不能回头了。”

“可是……”

“廷贵同志说得没错，事到如今，美国一直在想方设法把我们拖入战争。如果贸然做出决定，后果难以设想。”傅秀波出面制止了争吵，说道，“不参战的话，后果很明显，朝鲜将落入美国手中，我们将失去仅有的几个盟友之一，也将失去东北亚地区的主要发言权，在今后的地区关系与地区外交中，处于绝对不利的地位。从国际关系上看，我们在朝鲜的软弱表现，必然会对包括巴基斯坦在内的盟友产生影响，失去更多朋友，变成孤家寡人。从长远来看，等于在南亚、南海、台湾与东海之外，增加了一个热点地区，让我们的地缘处境更加恶劣，也让我们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得不花更多力量解决周边问题。说得严重一点，丢掉朝鲜半岛，等于丢掉最后的外围防线，针对我们的战略包围圈将更加严密，我们将被迫进行战略收缩，美国则能腾出手来，解决伊拉克战争与阿富汗战争的遗留问题。只要金融危机持续下去，美国衰落将不可避免，我们将因此失去扩大国际影响力、获得更多发言权的最佳机会。”

傅秀波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文廷贵没有反驳。

“打的话，问题也不少。”傅秀波叹了口气，说道，“如同廷贵同志所说，我们的内部问题太多了，国民经济、社会环境、民众认知、乃至军队状态都没有做好准备。虽然廷贵同志的某些担心有点多余，比如我们与美国开战，我们的美元资产会不会受到影响？我觉得，没有必要担心。美国在动我们的资产前，必须考虑美国企业在我国的投资，以及我国市场给美国企业带来的利益。”

“我们在美国的大部分资产要么属于政府，要么属于国营企业，美国在我国的投资大部分属于私营企业。按照国际法，美国有权冻结我们的国有资产，而我们却不能动美国的私营企业。”

“这个嘛，我们早有准备。”傅秀波笑了笑，接着开始的话题说道，“但是我们必须考虑参战产生的其他影响，比如立场强硬的军事行动，会不会对其他国家、特别是与我们存在纷争的周边国家产生影响，让它们更加依赖美国。当然，它们现在就非常依赖美国，连越南都投靠了美国。最重要的，还是我们的内部环境，有没有能力支撑这场战争，会不会因为战争导致社会动荡。”

“大敌当前，我相信，人民能够理解支持。”黎平寇的语气不软，信心却不太充足。

“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文廷贵没与黎平寇争论，说道，“当今社会，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理解我们为什么要为一个闭关锁国、不思进取、甚至不太友善的邻国与世界上最强大、与我们有着密切经贸往来的国家交战。战火点燃，最大的受害者不是军人、而是平民百姓。即便能把战争挡在国土之外，也会导致成千上万的出口企业倒闭，数百万、甚至上千万劳动者丢掉饭碗。我们并不富裕，有数亿人民在为生存奋斗。因为战争导致经济崩溃，人民不但无法理解，更不会支持。国内动荡起来，军队必然受到影响，将无战心、士无斗志，击败敌人的希望非常渺茫。”

“那我们就得把战争的影响控制在最低限度。”

“怎么控制？”文廷贵直接问了一句。

黎平寇一下没有回答上来，因为这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现在讨论的是打与不打，不是怎么打。如何控制战争的影响范围，今后再讨论。”傅秀波把话题拉了回来，“各位没有意见的话，投票表决吧，少数服从多数。休会半小时，请各位慎重考虑。”

投票表决就有希望吗？

李国强离开会议室时看到，傅秀波把文廷贵留了下来，黎平寇找到另外一名领导人，陆风烈也在找人私聊。

反对参战的人不少，可是谁也不能忽视傅秀波提到的问题。

军队的态度，更加不能忽视。

李国强非常了解陆风烈，这个言语不多的上将非常有脾气、也非常强硬。

两年前，美军参联会主席访华，提出参观二炮基地。因为是上面安排的，所以陆风烈没法拒绝，只能让李国强特意安排，带美军上将去一座即将报废的核武器基地转了一圈，传达了很多毫无意义的信息。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导致美军一度认为中国的战略核弹头远远不止宣称的一百五十枚。在随后的回访中，陆风烈给美军制造了巨大压力，让美军盯着中国的战略核弹头，让航母顺利下水试航。

虽然在会议上，陆风烈只说了一句话，但是没人敢忽视他的态度。

真要入朝作战，陆风烈绝对是关键人物。

与大洋对岸的同行比起来，李国强在决策层的地位低得多，几乎没有发言权。拥有发言权不见得是好事，对钱德勒来说，既为刚刚发生的事情暗自窃喜，又疑虑重重。如果一个中将军团长就能改变历史，他们算得了什么？

还好，这是好事，不是坏事。

第十八章 战争推手

以国务卿斯特劳斯为首的联邦政府高级官员，以及以国家安全顾问亚当斯为首的白宫幕僚到齐时，钱德勒收到确切消息，韩源和的警卫队长已经到达板门店，正式提出投靠美韩联军。

让他没想到的是，韩源和打算率领第四军团北上攻打平壤。

他成得了大事吗？

“很明显，朴正德的死，让韩源和无法信任我们。”钱德勒非常聪明，一眼就看出韩源和为什么要进军平壤。“虽然韩源和已经控制第四军团，宣称崔永光叛乱杀害金日正，制造了进军平壤的理由，但是金日正已死，其他军团不会听从韩源和的指挥，第四军团就算能够攻占平壤，也无法击败其他军团。韩源和请求我们提供帮助，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派遣军队北上。”

“韩源和真的背叛了吗？”斯特劳斯没让钱德勒把话说死，“如果他没有叛变，而是设下的圈套，我们出兵等于主动挑起战争。”

“战争已经爆发，人民军首先炮击首尔，造成大量平民伤亡！”

“我们可以要求朝鲜当局交出战犯。”

“金日正死了，金恩正也死了，连副统帅崔永光都死了，朝鲜政权已经土崩瓦解，即便我们不出兵，朝鲜也会爆发内战。”

“只要中国肯出面，朝鲜就不会爆发内战。”

“两位，我觉得有一个问题更加紧迫。”亚当斯及时出面，制止了国务卿与CIA局长的争吵。“早有情报证明，朝鲜至少拥有制造五具爆炸装置的核原料。虽然朝鲜没有掌握弹头小型化技术，在之前的实验中用掉了两具核装置，但是剩下的三具核装置，仍然能够造成巨大灾难。”

林德伯格点了点头，把目光转向了钱德勒。

“我们掌握了朝鲜核装置的部署与存放地点，开战的第一轮轰炸，就能将其摧毁，绝对不会让人民军引爆核装置。”

“这么说来，我们必须立即出兵。”林德伯格开口说道，“如果我们不出兵，朝鲜爆发内战的可能性非常大。虽然在内战中，人民军不一定会使用核装置，但是掌握了核装置的军团肯定会借此要挟其他军团。如果让核装置落到极端组织手里，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摧毁朝鲜的核装置，必须确保轰炸成功，也就得动用地面部队，占领存放核装置的地点，消除所有潜在威胁。”

“占领几个地区，派遣特种部队就够了。”

“只要做出出兵决定，就不是出动特种部队那么简单的事情了。”林德伯格笑了笑，说道，“不管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只要进行军事干预，中国就会采取行动，战争无法避免。与其等到中国大举介入后再来应对，还不如尽快采取行动，掌握主动权，在中国进行军事干预之前平息动乱。”

林德伯格态度坚决，斯特劳斯没再浪费口水。

国会已经通过总统提交的《朝鲜战争授权法》，美韩联军也已启动战争机制，要打仗的不是总统，而是那些推动战争的利益集团。

到底是什么人在推动战争？

在华尔街混了二十多年的斯特劳斯非常清楚。

随着美联储决定将零利率维持到二零二零年之后，向市场注入更多流动性的第三轮量化宽松政策正式实施，新一轮通胀即将到来，全球经济不但别想在短期内好转，还会随着越来越多的主权信用危机逐步在实体产业中蔓延。经济危机即将到来，而解决经济危机的良药不是各国的宏观调控政策，而是一场规模巨大的战争。只有消耗掉过剩产能，市场经济的平衡体制得到重建，经济危机才会过去。

只是，这次的危机与大萧条有本质区别。

现在的美国不是富得流油，生产出来的货物卖不掉，而是欠下一屁股债，市场缺乏发展的动力，投资者缺少信心。

发动战争，不是为了消耗过剩产能，而是用更多的债务掩盖已有的债务。

全球两百多个国家与地区，只有美国能够这么做，因为美元是全球性货币，包括所有大宗商品在内的全球贸易中，大概百分之八十用美元结算。大量发行美元，降低美元币值，美国就能偿还债务。

关键就是：得让投资者接受贬值的美元。

战争在这里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因为只有战争才能彰显美国的强大，只有战争才能让投资者更加信任美元，只有战争才能推高大宗商品价格，只有战争才能削弱其他货币的国际地位，也只有战争才能让民众支持政府扩大财政开支、从而支持美联储通过向政府放债来增加货币发行量。

这场战争打好了，美国就能走出经济危机的阴影，甚至能获得一段繁荣时期。

问题是，能打好吗？

斯特劳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林德伯格已经向伯克希尔下达命令，让美军在CIA取得确切消息，即韩源和的第四军团放弃抵抗之后，首先轰炸朝鲜的核武器库，然后从开城向平壤进军。

半个小时后，八架B－2A从阿拉斯加的空军基地起飞。

在北太平洋上空与加油机会合，补充燃料后，八架轰炸机从千岛群岛东面南下，径直飞往朝鲜。

这八架轰炸机的任务只有一个：在开战后立即摧毁朝鲜的核武器库。

为了保险起见，两架轰炸机轰炸一个目标。因为B－2A的可靠性不是很高，所以还有两架轰炸机备份。

B－2A起飞后大约一个半小时，驻扎在美国本土的战略轰炸机陆续升空。

打头阵的是四架B－2A，它们的任务是精确轰炸朝鲜的战略指挥机构与通信接点。紧随其后的是二十架B－1B，它们将用空射巡航导弹轰炸朝鲜人民军的防空阵地。落在最后面的是十二架B－52H，它们携带的也是空射巡航导弹，打击目标则是三八线附近的朝鲜人民军驻地。

这些轰炸机，需要十二小时才能飞越太平洋，期间得在北马里亚纳群岛附近进行第一次空中加油。完成任务后，部分轰炸机将飞往日本与关岛，其余的将在第二次空中加油后返回美国本土。

因为战术飞机部署在韩国与日本，所以几个小时后才会升空。

与空军战术航空兵一同投入战斗的，还有到达济州岛海域的“华盛顿”号航母上的舰载战斗机，以及携带了巡航导弹的驱逐舰与巡洋舰。

韩国空军将在美军投入战斗后一个小时内全体出动，重点轰炸人民军地面部队。

打击行动策划得非常严密，与美韩联军每年都要搞许多次的军事演习如出一辙，猛烈的空中打击将彻底摧毁人民军的防线与意志，为地面进攻铺平道路。只是战争不是演习，谁也不知道有哪些不确定性因素。

美军轰炸机已经起飞，开战进入倒计时。

此时，傅秀波等人已经回到会议室。说明表决原则后，开始投票。最先举手的不是一向积极的黎平寇，而是陆风烈。

黎平寇紧随起后，举手表示赞成。

几名领导人陆续举手后，文廷贵出人意料的投了赞成票。

傅秀波最后一个举手，最终以全票通过参战决议。随后的议程就简单多了，傅秀波以军事统帅身份全权处置战争事宜。

按照司法程序，高层表决结果还得移交代表大会常委会审议。

因为军政分离，所以常委会不会成为障碍。

李国强没有参与表决，他还没有这个资格。

散会的时候，傅秀波的秘书把李国强留了下来，但是没有立即带他去见傅秀波。

做出战争决策，不等于立即参战。

讨论阶段暴露出很多问题，即便傅秀波获得最高授权，他的决定就是命令，可是在其他问题上，还得依靠其他领导人。

这其中，文廷贵至关重要。

战争拼的不仅仅是军事实力，还有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特别是支持战争的经济实力与支持军队的工业生产力。

国务院总理就是后勤总管，作用不可低估。

散会后，傅秀波首先找到文廷贵。

“老文，我非常理解你的担忧。”傅秀波给文廷贵泡了一杯浓茶。“这一天下来，我一直在考虑你提到的那些问题。虽然六十多年前，我们的先辈在朝鲜取得了建国后的第一场伟大胜利，但是今非昔比，现在的人民缺乏浴血奋战的斗志，更加缺少勇于牺牲的精神。我们不能责怪人民，这是时代使然，是国家的一些政策出了问题，让人民更在乎个人得失，更注重经济利益。可是我们不能因此失去捍卫国家利益、捍卫民族尊严的信心，更不能因此向敌人妥协投降。一场战争可以毁掉一个国家、毁掉一个民族，也能让一个国家振兴崛起、让一个民族浴火重生。历史上，没有一个强国用战争之外的手段真正强大起来。只有勇敢面对挑战的国家，才能得到强国的认同，才能获得应有的威望与地位，也才有机会成为真正强大的国家！”

文廷贵长出口气，说道：“老傅，我明白你的意思，也非常了解你的想法。南方边境冲突结束后，我们获得二十多年的和平，已经有两代人忘记了那场战争，更加忘记了我们的先辈付出多么惨烈的代价，才建立起这个让所有中国人昂首挺胸的国家。这场战争，能让很多人觉醒，可是我们不能忽视潜在的危险。”

“正视危险，才能战胜危险。”

听到这话，文廷贵朝傅秀波看了过去。

两人认识十几年，在中央一起工作了十几年。文廷贵这时才意识到，傅秀波还是那个斗志昂扬的傅秀波。

第十九章 人心所向

文廷贵出来后，李国强跟着傅秀波的秘书进了会议室。

“李部长，我找你来，主要有两件事。”傅秀波的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张，没跟李国强寒蝉，直奔主题。“首先，以你的经验来看，美国对我们宣战、或者对我们实施突然打击的可能性有多大？”

李国强愣了一下，说道：“几乎没有。”

“是吗？”

“要是美军对我们实施军事打击，我们就有理由进行战略反击。”

“可是我们早就宣布，绝不在任何情况下首先使用核武器。”

“即便如此，也等于向我们宣战、或者是不宣而战，我们有理由向美国宣战，最终必然演化为全面战争。”

傅秀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样的话，十五分钟后我就离开这里。”

“这……”李国强吓了一跳。

“既然美国不会对我们进行军事打击，我就没有必要呆在这里。再说了，我也不大喜欢这个地方。”傅秀波笑了笑，说道，“第二件事，以你掌握的情报，以及在朝鲜的资源，有没有办法阻止韩源和向美韩联军投降？”

“干掉韩源和的机会肯定有，只是无法阻止第四军团放弃抵抗。”

“第四军团有多少人？”

李国强稍微迟疑一下，说道：“满员编制接近二十万，实际兵力在十七万左右。”

“这么多人，不见得都会跟着韩源和走吧？”

“这个可以肯定，不然韩源和不会以进军平壤的名义让中高级军官返回司令部。”

“既然如此，只要韩源和死了，至少有一部分军官不会投靠美韩联军。”

“结果很明显，第四军团就算没有投降，也会自乱阵脚，抵挡不了北上的美韩联军。”

“相对而言，总比第四军团集体投降好得多。”

李国强的眉头跳了几下，随即点了点头。

“如果不能阻止韩源和背叛，就得搞乱第四军团，留下一副烂摊子，让美韩联军不得不在开城花费更多兵力。”傅秀波长出口气，说道，“这是你们接下来的任务，充分利用第四军团，为我们争取时间。”

“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

李国强清楚这件事的重要性，离开会议室后，给远在朝鲜的马明涛下达了命令，随后启动所有潜伏在朝鲜的谍报人员。

干掉韩源和只是其一，关键是稳住第四军团的中高级军官。

为此，需要一个人站出来，让第四军团的军官相信，中央政权没有垮台，他们的个人利益得到了充分保障。

李国强想到了一个人，他也只能利用这个人。

此时，韩源和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虽然以崔永光叛乱、杀害金日正为由，让很多中高级军官上当受骗，不明就里的回到军团司令部，但是仍然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军官没有听从命令，或者说不相信崔永光会杀害金日正。

因为各级部队均已返回驻地，所以韩源和原本不打算对付这些军官。

只要美韩联军打过来，呆在驻地里的军队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到时候美韩联军自然会替他除掉那些不听话的军官。

可惜的是，美国的回应，让韩源和的计划落空了。

美国当局的答复非常简单：只要他控制了第四军团，让美韩联军顺利北上，就让他取代朴正德，替他组建临时政权，承认他的合法性。

要想控制第四军团，就得除掉那些不听话的军官。

韩源和别无选择，只能出动司令部警卫营，把那些军官“请”过来。

这个决定，成为动荡的导火索。

韩源和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叛变，崔永光不死，他就得死。可是第四军团的其他军官不是没有选择，没几个愿意叛变。即便是回到司令部的军官中，也有很大一部分反对向美韩联军投降。

突然收缴基层军官的指挥权，只能让这些不想叛变的军官没得选择。

此时，军事情报局在朝鲜的情报网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除了最初被带走的几名营长与团长之外，其他军官及时收到韩源和已经叛变，打算控制整个第四军团，向美韩联军投降的消息。

韩源和派去的警卫不但没能收缴军权，反而被基层军官抓起来，有的还被当场处决。

此时，需要一名领袖，把不愿叛变的部队组织起来，在韩源和出逃之前包围司令部，夺回军权。

这个重任，落到了马明涛身上。

接到李廷轩的命令，马明涛立即带着牧浩洋与庞跃龙赶往开城西面的开封镇。

在确定不会叛变的五个团中，有一个就驻扎在这里，团长是罗泰诚上校，一名三十二岁的军人。

他还有一个非常特殊的身份：崔永光的外孙女婿。

在朝鲜人民军中，他这个年纪的上校军官都有深厚背景。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再过十年，他就有机会成为第四军团军团长。

像他这种“前途无限”的中级军官身边，肯定有李国强的眼线。

得知韩源和处决了崔永光，并且宣称崔永光叛国后，罗泰诚立即下达战备令。

虽然他与位高权重的“外公”没有见几面，但是他知道，崔永光绝对不会背叛祖国，更不会杀害金日正统帅。

叛变的不是崔永光，而是韩源和！

马明涛与牧浩洋、庞跃龙赶到时，罗泰诚与那名军事情报局的谍报人员已在营地门口等候。

“这位是罗泰诚、罗团长，这位是……”

“我姓马，有四分之一的朝鲜族血统。”马明涛主动握住罗泰诚的手，“罗团长，局势非常紧迫，我们得长话短说。”

“进去再说。”罗泰诚表现得很稳重，只是去团指挥部时，步伐迈得很快。

“金日正统帅已经死了，与崔永光元帅无关，是被美军炸死的，在第四军团炮击首尔之前，美军轰炸了统帅的住所与车队。”马明涛大概介绍了一下情况，“几个小时前，叛变的朴正德回到朝鲜，准备去开城说服韩源和。”

“朴正德在开城？”

“没有，他已经死了，被我们干掉的，韩源和派去的警卫排也被我们解决掉了。”马明涛回头看了眼牧浩洋与庞跃龙，又对罗泰诚说道，“他们是我的同志，两栖特种部队最厉害的特种兵。”

“就你们三个？”

“对，就我们三个。”

罗泰诚愣了一下，多打量了牧浩洋与庞跃龙一番。在他眼里，马明涛是谍报人员，牧浩洋与庞跃龙才是货真价实的军人。

“你没有去军团司令部，是个非常明智的决定。不出所料的话，那些回去的军官都被韩源和控制了起来，说不定已遭毒手。”

“你觉得，我会相信韩源和的鬼话吗？”

马明涛笑了笑，说道：“我们必须阻止韩源和叛逃，更得阻止他利用第四军团，替美韩联军打开进军平壤的大门。”

“美韩联军什么时候攻过来？”

“非常快，也许就是现在。”马明涛看了眼手表，说道，“你得尽快联系附近部队，包围军团司令部。如果能够联系上更多部队，得让他们回到阵地上去。只有挡住美韩联军，我们才有时间解决韩源和。”

“问题是，其他团不听我指挥。”

“他们肯定得听最高领导人的指挥。”

“可是金日正统帅已经死了，崔……崔永光元帅也遇害了。”

“朴俊哲外相还活着。”

“外相！？”罗泰诚愣了一下，说道，“外相无权指挥与调动军队。”

“在统帅与副统帅都已遇难，其他领导人下落不明的情况下，外相是最高统帅，当然有权调动军队。”

“可是……”

“必须这么做，我会尽快把外相的命令送到你手上。此外，还有金日正统帅遇难的真正原因。”

罗泰诚长出口气，说道：“也只能这么办了。”

“先联系你认为最不可能叛变的部队，只要你打电话过去，他们就会怀疑韩源和，就会有所保留。”

“我已经给几个团长打了电话。”

“很好，现在把你的部队动员起来。”

“什么时候出发？”

“十分钟之内。”马明涛取出电台，说道，“我要占用这个房间，有些事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请你理解。”

罗泰诚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我在安排安排警卫，有消息了就来找我。”

等罗泰诚出去，马明涛才启动电台。牧浩洋与庞跃龙非常知趣的退到门口，替马明涛站岗放哨。

五分钟后，马明涛拿到了朴俊哲下达的命令，以及与金日正在轰炸中身亡的情报。

罗泰诚正在动员部队，准备向全团将士讲话。为了振奋士气，让官兵跟随他去攻打军团司令部，必须让官兵知道真相。

时间非常紧迫，罗泰诚没有说废话。

利用这个机会，马明涛让罗泰诚的通信员把朴俊哲的命令与李国强提供的情报发给了其他部队。

其他团会不会闻风而动，马明涛没有把握。他知道，只要罗泰诚的部队开出营地，围攻军团司令部，局势会变得更加复杂。要不了多久，第四军团就会乱成一锅粥。对于在南面蠢蠢欲动的美韩联军来说，这绝对不是好事。

发展到这一步，韩源和的死活都变得不重要了。

只是，李国强与马明涛都没注意到，更大的危险正在悄悄逼近。

第二十章 混战

罗泰诚的部队杀向开城时，八架B－2A已经到达东朝鲜湾上空。

因为邻近俄罗斯、又在中国军队远程对空搜索雷达的探测范围之内，所以B－2A的飞行高度不到五百米，从超低空进入朝鲜。

在元山东北五十公里处，八架B－2A兵分四路。

两架直扑咸镜南道的朝鲜核试验基地，那里至少有一具已经组装完毕、正在做最后调试的核爆炸装置。两架向西南飞行，它们的目标在平壤南面、新院水库附近，按照CIA提供的情报，朝鲜人民军把一具核装置埋放在这里，在美韩联军入侵时炸掉水库大坝，用受到污染的洪水打击侵略者。两架转向南下，轰炸位于金刚山附近、朝鲜人民军在东海岸地区规模最大的地下弹药库，那里肯定有一具核爆炸装置。剩下的两架在东朝鲜湾上空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与轰炸机群同时到达的，还有三架RQ－3“暗星”无人侦察机。

三架无人侦察机都携带了核辐射探测仪，专门甄别轰炸结果，确定是否摧毁了核爆炸装置，是否需要进行第二轮轰炸。

与之前轰炸金日正的住所不同，八架B－2A各携带了两枚炸弹。

不是普通炸弹，而是三万磅级的MOP。在美军的作战平台中，只有B－2A与B－52H能携带这种重达十三点六吨的超级炸弹。

要想摧毁深埋的核爆炸装置，除了B61核弹，只能使用MOP。

这种曾经被称为“大卢布”的超级炸弹最初是为了对付阿富汗山区里的塔利班，特别是坚固的地下洞穴。开发过程中，美军逐步提高要求，增加打击地下战略指挥中心、地下军火库等经过加固的地下战略设施的战术指标，使得MOP从两万磅级，一跃成为三万磅级超级炸弹。

至于炸弹的威力，绝对不容小觑。

作为世界上钻地能力最强的常规炸弹，MOP能打穿六十米厚的混凝土，或者四十米厚的岩石。即便遇到超强加固的钢筋混凝土，穿透能力也高达八米，远远超过BLU－113保持的纪录。除了超强的钻地能力，MOP的装药量高达二千七百公斤，而且是高能炸药，爆炸威力比美军其他弹药至少高出二点五倍。因为采用了GPS/INS导航系统，以及最先进的弹体控制系统，所以MOP的命中精度在五米以内，能以最佳角度撞击目标，确保达到最大钻地深度。利用为BLU－113开发的智能引信，MOP还能选择爆炸深度，对地下设施造成最大限度的破坏。采用较大面积的弹翼之后，MOP在高空投放的射程至少为二十公里，让轰炸机不用进入近程防空导弹的拦截区域。

三个目标，只要有一枚MOP命中，就能彻底摧毁。

两架B－2A将同时投下四枚MOP，保险系数提高四倍，即便按照单发百分之八十的命中率计算，综合命中率也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三六，同时摧毁三个目标的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

算上备用的两架B－2A，基本上是万无一失了。

为了确保三批轰炸机同时到达目标上空、同时投下炸弹，间隔时间在朝鲜人民军做出反应的三分钟之内，三批轰炸机的飞行速度有严格限制。因为距离较近，所以北上轰炸咸镜南道朝鲜核试验基地的两架轰炸机的飞行速度只有每小时五百十四公里。南下的两架轰炸机的飞行速度为每小时六百六十公里，飞往平壤南面的两架轰炸机的飞行速度则是每小时八百二十公里。

到达目标上空前，执行轰炸任务的六架B－2A相继把飞行高度提高到一万米以上。

投弹前，飞行员没有确认指令。只要没有收到取消轰炸任务的命令，他们就将按照起飞前收到的命令，投下炸弹。

轰炸行动非常顺利，两分钟之内，六架轰炸机先后投下十二枚MOP。

虽然投弹时，至少有四架轰炸机遭到雷达短时间照射，也许朝鲜人民军的警戒雷达探测到了打开弹舱门的B－2A，但是投弹时间非常短，不到十秒，雷达无法锁定轰炸机，也就无法进行攻击。

如果人民军的雷达操作员不太细心，还会忽视突然出现的反射信号。

炸弹从投下到钻入地下数十米处爆炸，前后不到半分钟。

到达轰炸区域上空的RQ－3用微光与红外摄像机拍下了轰炸画面：像发生了地震，大地猛烈震动，烟尘从炸弹落地点喷出，随后以此为中心，迅速塌陷，形成直径一百多米、深十多米的巨坑。

利用早已掌握的情报，特别是目标的地下结构，美军很快就得出结论。

轰炸非常成功，已经彻底摧毁了三个目标。

几分钟后，RQ－3发回数据，轰炸点上空出现高强度核辐射。无人侦察机返回后，美军还能对搜集到的爆炸尘埃进行分析，测算尘埃里铀元素与钚元素的浓度，以此确定被炸毁的是不是核爆炸装置。

钱德勒收到轰炸结果时，美韩联军总司令阿伦中将也收到了一份报告。

就在轰炸结束后大约十分钟，开城附近爆发激烈战斗！

发现情况的是一架在三八线以南一百五十公里处，即忠清南道上空巡逻的E－8C“联合星”战场监视飞机。

利用安装在前机身下方整流罩里的APY－3型相控阵雷达，E－8C能在万米高空，发现二百五十公里外的地面车辆，对车队的探测距离高达三百五十公里，因此可以在敌方威胁区域之外，监视战线后方的敌情。

因为前去营救霍普金斯少校与阿里克斯少尉的海豹突击队还在敌后活动，所以这一情况立即引起阿伦将军的高度重视。

等更多的情报送到，将军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交战的不是人民军与美军特种部队，而是人民军在自相残杀！

E－8C发回的雷达图像非常清晰，交战双方使用的都是苏系坦克，进攻方的主力是一个营的T－55，防御方的主力是更强大的T－72，只是数量少得多。战斗打得很激烈，战斗地点就在第四军团司令部附近。

这是怎么回事！？

阿伦没有参与CIA的秘密行动，但是他立即想到，此事肯定与之前被击落的B－2A轰炸机有关，而调用轰炸机的正是CIA。

消息立即反馈给钱德勒，阿伦还亲自给钱德勒打了电话。

两人的私交非常不错，担任第八军司令前，阿伦在中央战区司令部干了五年，一直是钱德勒的手下。“虐囚门”曝光后，钱德勒背负了所有责任，没让手下受牵连。两年后，阿伦调派到韩国，随后以第八军司令的身份兼任美韩联军总司令，军衔由少将升为中将，算得上高升。

阿伦不知道人民军为什么自相残杀，钱德勒却非常清楚。

肯定是韩源和叛变的消息泄露，一些第四军团的军官不愿意跟他叛变，率领部队围攻军团司令部。

怎么办？

钱德勒首先想到通报总统，让林德伯格拿主意，可他随即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虽然总统一直在朝战争前进，在之前的决策会议上力压斯特劳斯，下达了轰炸朝鲜核设施的命令，但是第四军团内讧，美韩联军进军平壤肯定会受影响，林德伯格很有可能暂时放弃地面战争。

不打地面战争，仅仅依靠轰炸，美军有多少胜算？

钱德勒是退役上将，指挥过美军最近的两场战争，非常了解军事行动。如果对付伊拉克与阿富汗，问题还不大，高强度轰炸足以实现大半个目标。现在对付的是得到中国支持的朝鲜，轰炸解决不了问题。

空中打击在摧毁朝鲜人民军的时候，也会给中国足够的时间完成参战准备。

只有尽快发动地面战争，尽快攻占平壤，才有可能让中国在不利的情况下，接受一个没有好处的停战协议。

这个担心，让钱德勒决定暂时瞒着总统。

算不上欺骗，这些军事问题轮不到CIA局长过问，也就轮不到钱德勒向林德伯格汇报情况。

想好后，钱德勒给阿伦回了电话。

为了不让阿伦受到牵连，钱德勒没有说明情况，只是提到，第四军团自相残杀，正是美韩联军攻占平壤的大好时机，可以趁会轰炸开城，大量消灭人民军的有生力量，为地面进攻做准备。

这个建议恰到好处。

执行首轮轰炸任务的轰炸机即将到达，战术战斗机与舰载战斗机将在半小时后起飞，空中打击即将开始，轰炸开城本来就是作战计划的一部分，既然第四军团在开城混战，利用这个机会也在情理之中。

阿伦没有调整打击行动，只是让备份的轰炸机与战斗机飞往开城。

一切顺利的话，四十五分钟后，第一枚巡航导弹就将落到开城，随后半小时，美军将向改地区投射一百二十枚巡航导弹与四百枚精确制导炸弹。如果需要增强，还能在两个小时后进行第二轮轰炸。

这个打击力度，绝对很有震撼性。

此时，围绕着第四军团司令部的战斗正打得如火如荼。

罗泰诚的团投入战斗后，又有三个团先后赶到，可惜都是步兵团，没有多少坦克等攻坚武器。虽然韩源和把大部分警卫部队派了出去，司令部的守备兵力很有限，但是警卫营的装备好得多，还能凭险据守。

战斗打得很激烈，也很混乱。

双方穿同样的军装，拿同样的武器，只能用绑在胳膊上的红绳辨别身份，可是混战中谁会注意这些细节？

对此，马明涛与两个特种兵也无可奈何。

第二十一章 一锅端

“韩源和肯定在里面，”罗泰诚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停下后还喘了两口气，“警卫营非常顽强，没有缴械投降的意思。”

罗泰诚这句话的另外一个意思是：要是韩源和没在司令部，警卫早就跑光了。

“攻得进去吗？”马明涛看了眼手表。快半个小时了，还没攻进去。

“有点麻烦，要是有几门大炮就好了。”

“最近的炮兵在哪？”

“东边，离板门店不到五公里，之前炮击首尔的重炮营。”罗泰诚喝了两口水，“我已经派人过去，希望能说服他们。”

“营长是谁？”

“吴震廷中校。”

“告诉他，只要率部平叛，过去的事就既往不咎。炮击首尔是韩源和擅自做主，与基层部队没有关系。”

罗泰诚点了点头，把通信兵叫了过来。

“还有，把消息传出去，说我们已经攻入军团司令部，正在围剿残余叛匪，让其他部队前来参与平叛行动。”马明涛拉住罗泰诚，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临时军团长，由你全权指挥。”

“我？”

“需要我让朴俊哲外相下令吗？”

罗泰诚摇了摇头，说道：“行，我马上安排，希望其他部队能够闻风而动。”

马明涛笑了笑，觉得这家伙孺子可教，反应还挺快。

其他营团长按兵不动，不是不知道韩源和有鬼，而是大局未定，不知道谁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只要军团司令部被攻破、韩源和战败的消息传出去，摇摆不定的营团长就会趁机倒向罗泰诚。

再来几个营团，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警卫营再厉害，也挡不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军队。

罗泰诚吩咐了通信兵，正准备离开，却被牧浩洋一把拉住。

“别过去，不大对劲。”

“怎么回事？”马明涛靠过来。牧浩洋说的是中文，罗泰诚听不懂。

“小心，卧倒！”

牧浩洋把罗泰诚摁倒的时候，庞跃龙拽住马明涛趴到地上。

像是被一把硕大无比的榔头敲打了一下，地面猛烈震动起来，刺眼的光芒闪过后，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才传来。爆炸声此起彼伏，震动越来越猛烈，四个人抱着脑袋，一动不动的爬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回荡的爆炸声才渐渐散去，震动也停了下来。牧浩洋抬起头来的时候，硝烟笼罩着战场，隐约看得到一些燃烧的坦克车辆。

“怎么回事？我们还活着？”罗泰诚显得很慌张。

“炮击？”庞跃龙朝牧浩洋看了一眼。

“轰炸。”牧浩洋朝十多米外，那只没有爆炸的反人员子弹药指了一下，“美军的集束炸弹，专门对付步兵。”

“美军轰炸我们？”罗泰诚一下瞪大了眼睛。

硝烟正在散开，能看到军团司令部也挨了炸弹，而且是轰炸的核心区域。

“上校，你是这里的指挥官，必须沉着冷静。”马明涛顾不上衣服上的泥土，一把抓住罗泰诚的衣领，说道，“联系其他三个团，清点伤亡情况，派一个侦察班进去。要是韩源和没被炸死，把他带到这里来。”

罗泰诚惊魂未定，根本没听明白马明涛的话。

马明涛挥手给了人民军上校一个耳光，把他打醒。“上校，你的怯懦表现，只会让崔永光元帅含冤九泉！”

罗泰诚哆嗦了一下，仍然有点惊慌失措的样子。

“现在，联系其他三名团长，叫一个侦察班过来。”

“是！”

“去吧，别让元帅失望。”

见到罗泰诚跑开，马明涛叹了口气，对庞跃龙点了点头，让他跟着罗泰诚，别让那个傻瓜踩上路边的哑弹。

“他表现得很不错了，换成我们，好不到哪里去。”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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