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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血情缘》


第一章 武道宗师

一座深山古刹之中,一金一赤二道霞光交织互逐,高飞低跃,缠斗不休。

百招过后,一佛一道两位老者相持而立,一人双手合十,低眉不语,宝相庄严;一人拂尘轻摇,情态恣意,放荡不羁。

“老和尚,怎么样?我的‘武道诀’你还是没办法吧,哈哈哈哈。”道人放声大笑。

“阿弥陀佛,今天是徒儿下山之日,我说你这老道,可否消停片刻。”老和尚开口说道。

“正是因为徒儿今日下山,我便要与你分个胜负,不然如何当这个大师父。”老道昂首挺胸,顾盼自雄。

一名清秀少年,蹲在墙角,他双手托腮,看着面前二人不胜其烦道:“我说二位师父,打小就见你们比来比去,也没见分出个胜负,再说了,你们连我的武功都教不会,怕是都不乍地,我看就不用再比了吧。”

此言一出,那道人刚攀升到顶峰的气势瞬间一跌,不禁尴尬笑道:“徒儿,为师教不会,那可能是我们的心法不适合你去修炼,这不代表我们武功不高啊,等你去了南山学院,艺成归来,自可与为师印证。”说完又对老和尚眨巴了几下眼睛。

老和尚并不理睬,只是对少年道:“徒儿,红尘滚滚,江湖险恶,此次下山,不管际遇如何,切记初心莫负。”

少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整了整背上的行囊,对二位师父摆手道:“二位师父,天色不早,我就下山去了,若是想徒儿了,记得来中州看我。”说罢便是转身而去,头也不回。

那道人目送少年远去,才幽幽叹道:“你我武道宗师,教徒弟却要假手他人,实在是心有不甘啊。”

那和尚须眉轻扬,面带笑意道:“天下之大,切莫做那井底之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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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中州,在一座巍峨的宫殿内、一个身穿紫金龙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正在对一个双鬓斑白,面容清瘦的老人问道:“朕继位两年来,励精图治,发展民力,可曾有一日安逸享乐,为何这天下就越来越乱了?”

清瘦老人沉默不语,而这位皇帝也不催促,就那么静静等着,仿佛他问的不是面前这位老者,而是问的他自己内心。

这位大秦王朝第二十一位皇帝,单名一个庆字,可以说是大秦帝国到目前为止最好的皇帝,抛开第一位开国皇帝的建国功勋不说,那么就真没有之一了。如果说他能早几年即位,可能天下格局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实在是他的爹,他爹的爹,把坑挖得太大了,贵族专权跋扈,官员贪墨枉法,以至民不聊生。

身为丞相的张恒终于是叹了一口气,也许是要打破这种沉闷,于是悠悠说道:“天下遭此浩劫,非陛下之过,而是人心乱了。”

这位庆帝听后一声嗤笑,开口道:“不用为我皇室遮羞了,不过你说得也没错,谁不想取而代之,不过是没机会罢了,现在机会出来了,谁还会管我秦庆是不是三更起五更眠了。”

庆帝缓缓起身又叹道:“北凉大军现已攻到风览关,如果让他们拿下同洲,那么整个漠北都是后花园了。”

同洲地属边陲,是北凉连接漠北的重要枢纽,自古有同门一开铁骑来的俗语,可见同洲城的重要性。

张恒听到同洲这个词,面容一阵变化,仔细思考后说道:“十年了,纳兰家既不称臣也不称王,独守西北大门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挺过去。”

庆帝摇头说道:“难啊,北氓10万大军兵临城下,而北凉大将军熊开泰率8万北凉精锐也是直奔同洲而去,说是要共守北门,我看不过是想取而代之罢了。”

张恒道摇头苦笑道:“陛下别小看那位”。庆帝若有所思,良久才面色复杂叹道:“我倒是希望小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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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辽阔,雄城居奇,在整个大秦帝国,最壮观的城池不是京都,而是这座人烟罕至的边塞。

风览城,足足阻挡了北氓讨伐中原三十年。风览城下,两军对峙。

一方是二万人组成的游骑军,每个人装束不一,手持兵器也是千差万别,有人拿枪,有人拿剑,但多半以斩马刀为主,马背上都悬着一个包袱,腰间挂着一把或长或短的弓,马厮齐鸣,长发摇摆,目露精光。

大家不要认为这是一群如同乌合之众搬的马匪,事实上是让大秦帝国十七路正军多年来苦头吃尽的北氓游骑军。

为首一人身骑枣红大马,马头马身皆披暗金盔甲,人虽无异,却因马的档次之高而格外显眼,只见他摇晃着身体,轻踢马腹,驱马上前大声叫阵道:“你们纳兰家人死光了吗?派个女人出来送死,怪不得大秦四分五裂,男人都死光了啊,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不管是离得远的还是离得近的,能听到不能听到的,纷纷附和大笑不止。此人正是北氓先锋军统帅拓跋宏智,皇室出生,领兵多年,战功赫赫。

而反观对面,确是静默异常,这种静,与两万飒然的游骑军形成强烈的对比,这就是在北氓先后击败各路大秦正军后,迎来的噩梦,当年天子一怒之下,有着大秦第一军之称的东都军调往风览关,几场仗一打,北氓都是惨败而归,平白错过了借这十年大秦内乱,而一统天下的最好时机。

所以北氓朝廷,对这只军队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东都军虽有十万精兵,而骑军却只有一万,由于现在是自给自足,所以准确的来说,如今的这只东都军,真正的精骑只有八千人。

今天出城迎战的也就这八千东都狼骑,他们很平静的注视着对面,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只等为首一人的一道命令。

再看为首那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女人,身骑一匹通体漆黑如墨的高头俊马,身披红黑色的暗金甲胄,五官却精致得如同江南山水画中走出的佳人,眼眸清澈而冷冽,身材高挑而均匀,这个女将军就是新任东都军统帅纳兰裴,她并没有世人眼中的飒爽英姿,立于千军万马之中,尤显纤柔。

只听她开口冷声喊道:“全军听令,杀!”便一人一马冲杀过去,身后八千骑兵同时喊道:“杀!”也随这个女将军冲了过去。

作为一军统帅,军前对冲一般都是枪盾兵开路,或是副将带头冲锋,主帅冲在最前头的基本死得快,像这位女将军的做法也太不明智了,除非是有天大的本领。

不错,这个叫纳兰裴的女将,就是有这天大的本领,因为她不止是纳兰家的仅存世上的独女,还是一位武道宗师,这个天下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的人物。

面对纷掷而来的箭雨,只见纳兰裴右手提枪,左手随即一掌拍出,无数箭头瞬间化为齑粉,纳兰裴还是嫌弃马儿跑得太慢,纵身一跃,如惊鸿搬飞入敌军之中。

拓跋宏智面对这种不按套出牌的女将军,还茫然不知所措,“这女人是不要命了?”很快他就明白是谁不要命了,一点寒芒先至,接着枪出如龙,纳兰裴手提吞虹枪,直奔拓跋宏智而来。

拓跋宏智身边两位护卫乃拓跋皇室宗卫,武功自是不低,见主人危险,于是长身而起,口中齐喝道:“大胆!”然后一人出刀一人挥剑直劈纳兰裴面门而去。

纳兰裴岂会将此二人放在眼中,一招断魂刺,接连两枪递出,看似一招,实则变化无穷,无数枪影铺天盖地而来,只是一个照面,两个皇室宗卫高手就仿佛是被同时刺中咽喉,毙命当场。

拓跋宏智眼看两个高手护卫一招就双双毙命,哪里还不明白遇到了什么人,手急忙从怀中拿出一枚婴儿手掌般大小的令牌急声吼道:“‘惊鸿令’在此!”

纳兰裴正准备一枪结果此人,听到这句话,不由也是一愣,左掌伸出一个虚握招式,那枚令牌便随着一股吸力到了她了的手中,随后寒枪一点,直取拓跋宏智肩头而去。

十几名护卫好手扑杀而来试图阻止这个狠人的一枪,却觉一股气劲袭来,挡在前面的那些护卫全都连人带马往左右横飞撞去,撞到周围的骑兵又是哀鸿一片。

只见吞虹在拓跋宏智肩头一点即离,血还没从肩头冒出,纳兰裴连看也不看他就向周围兵将杀去,此时的拓跋宏智哪管止住肩头的血,大喝道:“撤军!”

眼看八千东都狼骑扑杀而至,二万北氓游骑却是仓皇逃串而去。待到拓跋宏智跑出二里地。

军士正在为他包扎伤口,却听一个清冷的声音犹如洪钟在耳边响起:“看在惊鸿令的份上,饶你一命,告诉拓跋惊鸿,我会亲自去找他。”

拓跋只觉耳膜欲裂,使劲用手捂住耳朵,却是言犹在耳,周围军士更是不堪,有些直接口吐鲜血,在地上打滚,这就是武道宗师,宗师说话,由不得你想听还是不想听。

“殿下,此人是谁?为何如此强悍?”面对手下心腹撤八的疑问,拓跋宏智道:“此人我从没见过,但肯定不是我等能够招架的,听呼唤我九爷爷的口气,好像是和他一个级别的。”

“武道宗师!?”

“恩,很有可能,还好我及时下令撤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此人如万军中直来直去,已非普通人物能敌,只要此人在风览城一天,我等还是不要去白白送死,事关重大,我回营帐后即可写信给九爷爷,自由他老人家定夺。”

撤八忙问道:“可是熊开泰将军那里我们如何回应?”

拓跋宏智怒骂道:“让他去死!说好了共谋同洲之地,这像是合作吗?这是在诱杀我啊!还害得我丢了惊鸿令,回去还不知道被那几个王兄如何嘲笑。”

‘惊鸿令’在这个天下简直太有名了,因为只要是把这个令牌拿出来,基本上对方就要放你走,如果不放,那么就有杀身之祸,不管你是谁,你多么有势力,都是一样的悲惨结局。

而放过持令者,拿到此令牌后,却可以去北氓找那位武功冠绝天下的拓跋惊鸿提一个要求或是心愿,因此,‘惊鸿令’就如同武林至宝般可贵,有些江湖游侠更是终其一生无缘得见。

第二章 纳兰家事

如今在东都军都督府中,纳兰裴手中正是把玩着这么一块‘惊鸿令’,此时一位面容俊朗却是皮肤微黑的年轻将军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东都军副将郭艾,一位三十不到的儒将,他本是纳兰府的幕僚出生,因才能出众,多年来屡立奇功,被破格提拔为东都军副将,在军中威信颇高。

只听郭艾不解问道:“将军风华正茂,而那拓跋惊鸿却是年入古稀,同是武道宗师,将军何必如此在意?”

纳兰裴摇头道:“没有这么简单,此事有蹊跷,明明发兵十万,却是只来两万轻骑,更没带攻城器械,倒更像是在配合熊开泰演戏,根本就没有真想跟我们打的意思。

纳兰裴思量片刻后道:“而且以前我们纳兰家是斩将杀敌也好,是马革裹尸也罢,都是为国尽忠,天经地义,可如今”

“可如今也不知是哪国的兵,哪朝的臣了,从归属上我们属于大秦,从地域上又属于北凉,按常理来说应该是两方势力来拉拢咱们,可如今倒好,进退不得,左右两难。”

郭艾虽无奈接了话,但纳兰裴的心思他又如何不懂,多事之秋,不易结此强仇,毕竟拓跋惊鸿从未参与过两军交战。

只见纳兰裴喃喃道:“都以为父亲会拥兵称王,其实父亲只是想为这大秦守住这同门关,守住这座风览城。”

郭艾听这大义之言也是深感敬佩,但思索半响还是担心说出来道:“将军,同洲地广人稀,物产不丰,这往年还靠屯田自给自足,而今年大旱,又是蝗灾,这地上面是根本没多少收成,我军的余粮怕是难以维继到明年秋天了。”

纳兰裴不假思索道:“我去买粮”,郭艾苦笑道:“将军您虽然是宗师,但这兵荒马乱的,谁原意卖我们那么多?总不至于去抢吧。”纳兰裴依然冷冷道:“我自有办法,这段时间跟我看护好这儿,我要去趟中州。”

郭艾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将军是个不好说话的主,也收回了多余的话,直接问重点道:“那熊开泰来了如何应对?”

纳兰裴不置可否的看了一眼郭艾,颇有几分不快道:“底线是不开风览城,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说完转身就走。

郭艾无语看着她这溜之大吉的姣好背影,叫苦道:“我看着办?我能怎么办?”然而根本就无人再回应他。

纳兰萧风,既是纳兰家的家主,也是东都军的原统帅,毕竟现在东都军已经交给了自己的女儿,此时他正在书房,反复看着一封来自北凉的书信,当他终于把书信放下,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半晌过后,一位体态丰硕,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轻声问道:“老爷,还不回房歇息,你现在应该是无事一身轻才对,以后少来书房熬夜。”

面对与自己相持多年的发妻。纳兰萧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桌上的信拿起来,交给发妻。

妇人一目十行的看过信后,惊叹道:“这北凉皇帝要娶裴儿为妃?”

纳兰萧风苦笑道:“还承诺无偿负责我们东都军的所有兵资与粮草,真是好大的手笔。”

“哼,这样就想娶我女儿?做他的春秋大梦,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你可别忘了,裴儿的武道机缘,是怎么来的。”那妇人不满道。

“我当然知道,裴儿有婚约在先,我又不是背信弃义之人,再说这秦坤所图甚大,我自不会把裴儿往火坑里面推。”

妇人这才放心笑道:“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好夫君。”纳兰萧风无奈一笑道:“可就这样回绝的话,怕是又要兵戎相见了。”

妇人轻声一笑,无所谓道:“怕什么,我们东都军何曾怕过谁,再说裴儿马上要去中州,我们就说此事需裴儿自己做主,等她回来再说,然后写信给裴儿,叫她在外面多散散心,以她如今的武功,天下大可去得。”

纳兰萧风一听觉得妇人说得颇为在理,不禁一叹道:“我还真是老了,怕这怕那,我们有裴儿,谁敢动我东都军!”说到最后一句,却已是豪气干云。

“你说我们裴儿这次去中州到哪去买粮?难道去找你的那老相好?”

“咳咳”纳兰萧风尴尬道:“她怎么会去找她,我估计,她是去找她师兄。”

妇人若有所思道:“南山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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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凉皇宫之中,皇帝秦坤看完手中一封密折后一把扔在地上,怒喝道:“该死!”此时的他青筋暴露,喉结急速滚动,那张本就白皙地不掺血色的面庞更加慎人。

身后两个小太监赶忙埋首跪地,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这个皇帝,一怒之下杀几个身边太监,跟玩儿似的。

“去,给朕把徐成壁那个老家伙叫来!”秦坤冷声道。

不过多时,一个五十上下,身穿正二品朱红官服的中年人疾步走了进来,他正要下拜,却被秦坤打断道:“别跪了,朕问你,你的小儿子是不是正在南山学院?”

徐成壁还是跪下道行礼道:“启禀陛下,正是。”你叫我别跪就别跪?到时有御史参我大不敬,你会保我么我信你个鬼。

秦坤阴森着脸道:“你叫他给我查一个叫夏清风的人,若有机会,除掉这个人。”

徐成壁担忧道:“陛下,小儿武功低微,打探消息那是能为皇上分忧,这是天大的福分,可若说到要杀人,这可……”

“好了,好了,我自会派高手去协助他,你下去吧,记住,今天的事,不可外传。”秦坤不耐烦的打断道。

徐成壁连忙领命而去,心中复议道:争风吃醋,不务正业!

秦坤看着徐成壁一路小跑而去的身影,冷哼道:“老狐狸。”

第三章 南山书院

二月二,龙抬头,南山书院门口车水马龙,今天正是南山学院每年一次新生入学的日子。

书院坐落于大秦王朝的京都中州,圈山造湖,占地极广,虽在天子脚下,却是所有大秦学院中唯一不受朝廷管辖的学院,地位超然。

学院虽每年只招收一百名学子,但是因为名气实在太大,让天下各国各州为抢这百来个名额而争得头破血流。

所以能进这学院的,家境贫寒身负真才实学的有,不学无术家境殷实的富家子弟也有,而更多的是即有真才实学又有显赫背景的年轻俊杰。

学院门口站着一个十七八岁,面容清秀却甚是腼腆的少年郎,只见他穿着一件普通蓝色绸布杉,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袱,瘦不拉几身材也不高,活脱脱一个书童。

此人正是夏清风,他看着学院门口,显得有些紧张,看着一个个少爷小姐们的家仆正忙着给各自的小主人搬运行李,不知道是不是该过去打听下,这真的是南山学院吗?

夏清风从小被师父带大,头一次下山,就是奉师父之命来南山学院学武,师父是个猥琐的老头,住在山上一个寺庙里却天天喝酒吃肉,那寺庙的主持是个老和尚,也是好脾气,就让他们师徒二人在寺庙的一个偏殿一住就是十多年。

师父不是没教过他武功,可他就是学不会,每次讲解半天,最后都是对牛弹琴,乐得那位老和尚在旁哈哈大笑,说此子与佛法有缘,学什么武,当成为我的衣钵传人。

邋遢老头立刻呸得一声道:“想得美,这娃儿爹娘虽然不在了,可亲事却是给他定了三房,家家都来头不小,你敢让他出家,小心拆了你的庙。”

老和尚听了也不恼,只是苦笑道:“可如今他这般情况,你看那三家还会守约吗,要知道,离约定的日子,可是越来越近了。”

那邋遢老头满不在乎道:“无所谓了,天下女人多的是,还不知道那三个丫头长大了成啥样了,要是长歪了,不娶也罢。”

老和尚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后又问道:“凭你的本事也传授不了武功,难道温行知就行?”

“行个屁!我是太烦他了,想找个理由打发他下山待着去,我好清净清净。”邋遢老头没好气的道。老和尚……

夏清风就这样真的被师父骗下了山,说是这世上,论教徒弟,就属南山学院的院长温行知厉害,还给了他一封信,信是当他面写的,上面就几个字:好好教老子徒弟武功。

夏清风当时也没多想,毕竟师父从来都没个正形,可能这温行知是他的致交好友,两人之间来往就是这么个调调。

可如今再看看这学院的规模,他有点担心师父到底和这姓温的是否相熟,看了他师父为了在徒弟面前装逼而写的信,会不会打死他。

在把信交给学院的门房后,夏清风足足等了半个时辰,终于被带到学院观雪湖的一座凉亭,就见一个儒雅老人双手附后的驻立在那,望着湖中的景色微微有些失神。

那门房通报了一声就退下了,接着便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儒杉老人才出声问道:“你是道祖的徒弟?”

夏清风茫然道“我不认识什么道祖,我师父叫吕洞长。”

温行知晒然一笑道:“无所谓叫啥,反正不是个好东西。”温行知说完,便暗暗观察夏清风的反应,我都这样骂你师父了,你总不能无动于衷吧。然而很快他就失望了。

夏清风等听完这位儒杉老人的话,反而是会心一笑道:“看来您真认识他。”

温行知听完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我和他熟得很,但是我就奇了怪了,他怎么要我来教你武功?他自己站着茅坑……”温行知终究顾及到一院之长的形象,换了个说法道:“你师父怎么不教你?”

夏清风无奈一叹道:“我师父说他打架厉害,但不会教人,说您是教人厉害,打架不行。”夏清风如实说道。

“我呸!那老东西!”温行知气得胡子眉毛无风自动,左手轻轻往湖面上一拂,安静的湖面突然巨浪翻涌,激起十多丈高的水柱。

夏清风看着湖中异样嘴巴张的老大,当即明白过来眼前这位看似文弱的老人,其实是个高人,连忙道:“老前辈能教我武功吗?我能吃苦。”

温行知见展露一手便把这道祖的徒弟惊成这样,心中不无得意,嘴上却说:“好说,好说,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你的资质如何。”

夏清风连忙把手伸了出去,温行知抓住他的手掌,拇指往夏清风手心一扣,一道真气就注入他体内。

这就是所谓的真气内视,游走你身上的各大窍穴,窥探人体质之根基,一般非亲厚长辈,绝不会让人这么做,因为这基本是拿住你的性命,温行知其实也不好受,要知道人的经脉奇穴何等神奇巧妙,十二条正经联系千万条细小的血脉,稍不注意就会给眼前这位少年带来内伤甚至丢了性命。

一盏茶功夫,温行知收回了手,他长嘘一口气,斟酌了一下说词,脸上调整了一下表情,尽量让自己显得很是慈爱,然后才盯着夏清风说道:“孩子,你学不了武,当然,我们学院还能培养读书种子,大秦风雨飘摇,各大势力盘根错杂,正是读书人扶大夏之倾倒…”

“为什么我学不了武?我师父说您能教我的。”夏清风很是失望,根本听不进去他后面的话。

温行知用手一边扶着额头,一边叹气道:“并非我不想教你,而是你没有武脉,哪怕是武脉再弱,我也有办法能让你成为高手,但是确实是连一丝武脉都没有啊。

还真是奇了怪了,我温行知行走江湖五十年,别说看见了,就是听也没听人说过,居然还有人没有武脉。”

“武脉是什么?”夏清风不解问道。“武脉是什么我说了你也不明白,但是你要知道,没有武脉,你就不能修炼真气,没有真气也就算了,就连修炼外加功法,也是事倍功半,因为你根本聚不了力。”

夏清风终于明白了自己是如何的废材体质,不由得很是沮丧,从小到大听师父说了那么多的江湖故事,热血豪情,更有大能者移山倒海,餐霞饮露,这对于从小就励志当大侠的他,打击实在太大了。

看着这孩子耷拉着脑袋,眼睛里泪水在打转。

温行知实在不忍,便说道:“凡事也无绝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没办法,不代表这天下就没有大能者没办法。”

夏清风也不傻,知道这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话,却也不好再失态,便起身作揖道:“谢前辈指点,晚辈这就告辞。”

说着便转身要走,却听温行知又说道:“等等,你这孩子,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夏清风也不好再走了,就那么站在那儿,不解的望着他。只闻温行知缓缓开口道:“你虽无武脉,文脉却精健如龙。”

夏清风不解道:“文脉有啥用?”“文脉嘛,当然是读书厉害了,说不定你以后能考个状元。”

这显然就是温行知瞎扯淡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文脉能有啥用,不是夏清风的文脉太过神奇出彩,谁会注意到这条与武学不沾边的经脉。

但是这孩子毕竟是吕洞长的徒弟,不收下说不过去,而且吕洞长把这孩子打发来这儿,必定有所谋划,他才不相信那牛逼哄哄的道祖,能自己教不会却相信他能教会。

可这些心思夏清风又哪里能知晓,还以为自己真是有过人之处,于是就答应留了下来,准备跟夫子好好读书,毕竟山上实在是无聊。

夏清风随后被一个仆役打扮的老汉带到了宿舍门口,刚到门口,那老汉就抱拳离开了。

他也只好自己走进去,只见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院门上是个空着的牌子,据带他来的老汉说,这院子的名字是新生自己填上去的,想什么名字都行,不过要报备学院的执事堂,并且报备后就不能更改,这让夏清风一阵无语,还有这么随便的地方?

走进大厅,这是一个足够好几十人操练的演武场,周围挂着十八般兵器,左右两旁都是厢房,那些学子的仆役们居住的地方,二进的中间是个大厅,估计是用来讨论事情或是会客的,左右两边同样是的一排厢房,同样还是这些公子小姐们的书童婢女住的,至于三进,那肯定就是这八个学子的卧房了,一人一个套间,书房、卧室、会客厅该有的都有。

夏清风在山上长大,没见过啥世面,还以为所有的学院都这样,却不知此等规模的院落,哪怕是普通的官宦之家也是没有的。

夏清风行李不多,就是几件换洗衣物,然后就是师父给的一把金叶子。

邋遢老头当时说:“不是不想多给,你这辈子可能最不缺的就是这玩意儿。

夏清风对钱也没啥概念,以为不用那么多还还了一把金叶子回去。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肠子都悔青。

正躺在床上思量着以后的打算,就有一个小女孩在外面喊道:“有人吗?有人吗?”

夏清风连忙边出门边应道:“有,有,啥事?”出门一看,是个丫鬟装扮的精致小姑娘。

那小姑娘一看出门的是位年轻少年,一拍额头低声喃喃道:“怎么又是位公子!”

“你说啥?”夏清风见她低语还以为是在和他说话,忙出声问道。“什么啥呀啥的,哪里的土财主家的儿子,小姐居然和这种人住到一个院子。”

小姑娘心中嘀咕道,不过见这个少年长得颇为清秀,眼神又清澈且干净,倒也不好失礼,忙道:“打搅公子休息了,本院的所有学子都到齐了,就等公子去前院大厅议事。”“议论些啥啊?”

小姑娘翻了翻白眼,忍住笑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了,公子一去便知”夏清风也知道不去不行了,远亲不如进邻,这同窗关系不搞好,以后在这估计也得很累。

第四章 八大巨头

夏清风来到大堂,就见堂上站着几个人,其中有一白衣男子与一个鹅黄杉的女子已经开始争吵起来。

那白衣男子的个头不高,二十上下,圆脸无须,最特别的就是那对三角眼,不大却精光熠熠,就面相来说,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且拿着把折扇,这天气虽暖和,却远没到摇扇子的程度。

而另外一边的那名黄衣女子,二八芳华,生得神清骨秀,一张瓜子脸,柳眉弯弯,凤目含怒的盯着与他争吵的男子。

只听那女子开口道:“我说这院子要改成‘倾城小筑’就要改,你们还有没有一点风度了?和我们几名女子在这喋喋不休!”

那白衣男子折扇一收一打,动作很是连贯,只见他气笑道:“真是可笑,本院住了五个男人三个女人,凭什么叫这么娘的名字?叫‘英雄聚义堂’岂不威风?”

那黄衣女子听罢一声冷哼,用大拇指对着自己道:“凭我叫林果儿,林家人。”

说着又指着一名同样温婉动人的白衣女子道:“这是温妹妹温雪,这家学院就是她家的”

然后又指着一名模样俊俏却神色清冷的青衣女子道:“这是我青衣姐姐,大秦谢尚书的女儿,你说我们三个,配不配给本院取名!”

“不配!”这时候走出来一名身高八尺的男子,虽然长得一般,耐不住锦衣华服,高大威猛,他大手一挥道:“不要和我们比这些家世,我们都是同窗,到了学院,各凭自身本事,我都不屑和你们比,我乃杨伯候之子杨博文,我就很低调嘛。”

夏清风听到这里,翻了翻白眼,你这还叫低调?

林果儿道:“看你这意思?是要和我切磋武艺?”那杨博文自觉家世震慑到了诸位,感觉以后那就是本院的老大啊,也没仔细想那么多,昂着头自得道:“那是当然。”

话音还未落,就见林果儿一拳打在杨博文右眼上,口中还骂道:“我干你娘的,让你装逼!”

这顿时让所有人傻眼啊,堂堂四大世家林家的小姐,确是如此粗俗不堪,最可恨的是,还出黑拳!

那杨博文生得牛高马大,看那做派,实足的纨绔子弟,又岂会白白吃亏,顶着个熊猫眼就和林果儿打斗在一起。

这些豪门子弟虽然没拜过什么名师,但既然敢送到南山学院来,自然是从小练习拳脚功夫的,有些甚至内家功法都有小成。

正当二人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却听那个白衣公子余成杰轻笑道:“成何体统”话音未落,就双掌并出同时逼退了打作一团的两人。

那温雪见状眉头一皱轻呼道:“好深的内力。”

杨博文与林果儿被一掌逼退,却也不好再动手,本来在这打架就够丢脸的,难得给了个台阶下,所以也没计较余成杰的举动。

余成杰见二人停了下来,环视一周说道:“这小院改什么名,我们先不急,大家先认识下吧,小弟中州余成杰,多多指教”

这时一个黑瘦少年上前一步道:“在下郭孝义,来自山阴。”

这时又一个剑眉星目,神情冷峻的少年道:“龚仁”等了半天,也就听到两个字,接着后面的人才分别做了介绍。

当所有人介绍完,余成杰才道:“这下大家总算是认识了,我们既然被分到一个小院,那就是缘分,所谓不打不相识,博文兄你一个大男人,也就别再计较了。”

杨博文哼了一声,算做是回应,林果儿也同样的哼了一声。

余成杰知道效果不大,无奈一笑道:“既然大家都各有各的想法,那不如大家就抓阄来决定,抓到谁的,那就是谁的,未免到时候反悔,所以每人都必须出一个名字写在小纸条上。”

夏清风忙摇头道:“我不用的,我什么都行。”

谁知道那林果儿马上顺杆说道:“那你就写我的倾城小筑”

“不行!”杨博文第一个出声反对。

余成杰眼看这二人又有再次干架的征兆,连忙开口劝道:“杨兄勿恼,写什么是人家的自由,最终还是要看谁得运气更佳。”

随后又指着桌上一个梅花瓶说道:“这样,大家写的什么都放在这个瓶子里面,由大家来抽出一张,那纸上面写着什么,我们就叫什么名字,各位意下如何?”

大家觉得也争论不出什么结果来,于是就这样办。余成杰又吩咐下人取来笔墨,每人分了一截同等大小的纸条。

这就把夏清风难到了啊,上面写啥名字好了?按着他们的来写必定要得罪另外一方,还不如自己随便想一个。

他突然想到了师父给他说的那些江湖好汉的故事,什么武林十二天骄,天下五大宗师,当时可把他听得那是两眼放光,恨不得能马上与那些江湖名宿把酒畅饮一番,随后又想着我们这几个,说不定以后学成出院也是一个个江湖高手,一方巨挚,不由心潮澎湃,在纸上写下了‘八大巨头’四个字。

当所有的纸条投入瓶中,由谁来抽又是个问题,林果儿说她来抽,杨博文第一个不干,余成杰说那我来,灵果儿和杨博文都不干,都非要自己抽。

正当几人僵持不下时,温雪出声道:“如果各位看得起小妹,就由小妹来抽吧。”

众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多少要给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面子,只能如此作罢。那温雪随手抽出一张字条。

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林果儿抢了过去。

那杨博文马上怒道:“玩不起吗?想耍赖?”

林果儿气呼呼说道:“谁说要耍赖,说得好像是抽的你写的一样。”边说已经边打开了字条,当她看到里面的内容时,脸上那个表情真是只能用扭曲来形容。

杨博文一看她那表情就乐了,哈哈大笑道:“怎么了,林大小姐,难道被抽到你的倾城小筑了,那我也只能愿赌服输了”说完又哈哈大笑。

余成杰也是会心一笑,只要不是那明显娘气的名字,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

但是他接过纸条一看的时候,也是眉毛一跳,那小三角眼,都眯得看不到光了,这也太俗气了吧,这不被其它小院的同窗笑掉大牙吗?杨博文一把抢过纸条大声念道:“八大巨头!”

夏清风一听是自己的中了,连忙激动喊道:“我的!我的!我的中了!”

其它几人都是无语,杨博文心中暗道:“这特么还不如倾城小筑了”唯有惜字如金的龚仁突然抚掌笑道:“有意思有意思,这地方终于有点意思了,愿赌服输,就这么定了。”

其他几人无奈开始话说得太满,也就只能如此了,于是请来工匠,由夏清风亲自书写,当然也没人愿意帮他写,就这样,八大巨头总算是很不愉快的度过了第一天。

第五章 观雪湖畔

初春的清晨乍暖还寒,夏清风早早的起床,却不知道该干嘛,毕竟在山上都是这个时辰要去劈柴,而现在什么也不用干,学院有专门的伙食房。

而且听说伙食还不错且价格也公道,尽管这样,去伙食房吃饭的人也不多,因为大多是自己带了仆役下人开小灶。所以当夏清风来到伙食房,发现并没有几个人。

夏清风端着一碗香喷喷的面,座到一个胖子对面,开口问道:“这地方能坐吗?”

那胖子一边吃一边撇了他一眼说道:“你不是已经坐下了吗。”

夏清风一想也是,忙不好意思的问道:“我是新来的,你呢?”

那胖子嘿嘿一笑道:“我在这几年了。”

夏清风一听是个学院老人,连忙欣喜问道:“你武功厉害吗?这里都教我们些啥?”

那胖子也不回答,只见他端起身前面碗一口气就那么连汤带面全都倒进了肚子,然后一叹道:“唉,没吃饱啊。”

夏清风一听就乐了,这不是我家师父的肥胖版吗?这种无赖的口吻,真是要有多亲切就有多亲切,于是马上很自觉的给他又端了一碗面来,还加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这胖子一看这架势,嘿嘿一笑,也不客气,马上又风卷残云的吃起来,夏清风也不急,就自己吃自己的

那胖子吃完后一边打着嗝一边大声喊道:“痛快!可惜无酒。”又看了看还在细嚼慢咽的夏清风道:“你怎么这么慢,跟个娘们似的,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常亮,这里的人都叫我常老大,今年是我在学院的最后一年。”

夏清风暗暗不忿的想“我吃慢点怎么就是娘们了,有几个是你这么吃的?”

不过也就是心中想想,他还有好多事想问问这个大胖子,于是忙一脸崇拜的眼神看着常亮,说道:“常老大,这学院都教些什么啊?”

“哈哈,教你想学的,你想学武功,就有一流高手教你,你学兵法,学算数,学琴棋书画,都有人教,不过,来这的人,大多是来学武功的,毕竟南山学院,可是有三位辅道天丞在。”

这胖子说完本以为夏清风会一脸狂热的问是哪三位,结果夏清风根本就不感兴趣,因为他连院长都见过了,更别提什么辅道天丞。

夏清风问了一个常亮呆若木鸡的问题:“常老大,你说我学圣人经言该拜哪位名师之下,毕竟今天就要投名了不是。”

那常亮一拍肥大的脑门,一阵无语,像看怪物的看着夏清风道:“你这小子败家啊,那么多书院的圣贤大儒不去拜,花这么大的代价跑到南山学院来学经言你脑子是不是不好使?”

“额,进这学院很难吗?”夏清风不觉得啊,院长老头很随和啊。

常亮也不想和他多讨论这种白痴问题,直接说道:“本学院要说学问高的,还真有一位,只知道他姓周,听说以前可是个大官,后来不知道咋的,就来了这南山学院,整天在那观雪湖旁的阁楼里看书。”

夏清风一听有戏,忙问道:“那他收徒弟吗?”常亮思索后摇头道:“不知道,没听说过谁是他徒弟。好了老弟,我也该去练拳了,你且去碰碰运气吧,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来兵家学院来找我。”

也不知道这常亮是真急着练拳还是想摆脱这个败家玩意儿。夏清风忙起身失礼,那胖子站起身来,还真是虎背熊腰,足足比夏清风高出一个头。

等夏清风送走了常亮,这时候伙食房已经来了不少人,正要出门时,就听到一个调笑的声音传来:“你们听说过没,今年新生里面,有个院子取名叫八大巨头,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我还叫八大好汉了,如此肤浅之辈,居然和我们同出一院,真是丢人啊。”

“可不是嘛,改天我们去会会这八大巨头,非得让他们把院牌改成八大猪头。”

“哈哈哈哈……”听着那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讥讽着他的小院之名,夏清风并没有如何生气,毕竟跟着老和尚念了十几年的禅,在打不过对方的情况下,那忍耐力是一流的,于是摇头一笑,便往观雪湖而去。

观雪湖位于学院中心,占地颇大,成月牙形,湖心烟波浩渺,湖岸绿柳白堤,旭日初升下却是照得近处的湖面波光粼粼,晓风轻拂,鹊鸟相迎,走在湖边的小路上,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夏清风就这样慢悠悠的来到了湖边的二层阁楼处,轻敲了半天房门,却也是无人响应,只好就坐在湖边上静等,因为对于夏清风来说,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苦等半天,也不见来人,心想是不是出远门去了,应该找个附近的人问问。

夏清风左顾右盼,终于在远处湖边找到一个钓鱼的老翁,走近一看,这老翁天平饱满,地阔方圆,可见年轻时必定是个美男子,只见老人虽在钓鱼,旁边却没有鱼篓,眼睛微眯,仿佛就要睡着了,而他的手却在轻微的抖动着,好像是要把正在咬饵的鱼钩住。

夏清风可是个热心肠,一见此等操作,忙出声劝阻道:“老人家你别急啊,别动别动,让鱼自己上钩啊,不咬钓很可能跑掉的。”……

那老人撇了他一眼,继续钓鱼,也不搭理他。

夏清风自讨了个没趣,也不好再劝,便问到了正题道:“老人家,您知道住在远处阁楼里面的周老先生去哪儿了么?我等了一早,还是没见到人。”

这老人眉头一皱,收起了垂钓,那钓竿上钩子还在,鱼饵却没看见,夏清风暗笑:“不听我的吧,啥也没有。”

老人收起钓竿,起身也不看他道:“你找他何事?”

“我找他学圣人大义,学经史文章。”那老人终于多看了他几眼边走边说道:“怎么,你想当官考功名?”

夏清风一边跟着老翁走着一边开口道:“那倒没想过,不过是打发余生罢了,有人说我是读书种子,天赋异禀。”

那老人哈哈一笑道:“吹牛。”

“老人家,听您这口气肯定是认识周先生,您说他到底啥时候会回来啊。”

这老翁也不答话,直接就往那栋小楼走去,等走到小楼,直接推门而入,然后回头嘿嘿一笑道:“我就是。”

咔嚓一声,那位在夏清风心目中高大的儒雅读书人形象,轰然崩塌。

夏清风厚脸皮的跟了进去,忙道:“您就是周先生啊,您能收我当徒弟吗?”

那周先生稍稍沉思了一会道:“你真想当我的学生?”

“当然!”

“那好,交学费。”

……夏清风感觉自己遇到了一个假文人,不由心中思忖道:这人不是当官的时候贪财被抓了才沦落于此的吧。

他弱弱的问道:“不是进院后不再收钱了吗?”

“我不是这的老师,所以这儿的规矩对我没用,别废话,你交不交?”

“交!”夏清风咬牙道。于是夏清风身上所有的金叶子都被收刮了去。本来没想给那么多,只是拿出来的时候还在犹豫给几片过去才够,却被那老头一把抢了过去,顺便还说了句:“就这么点,真是亏了”

夏清风却想不是今天早上拿其中一片买早点换了点碎银子,估计马上就要饿死。

那周姓老人看他一脸受伤的模样,嘿嘿笑道:“读书人,要那么多钱干嘛,穷点,才能苦其心志,也别想着跟我读书能考取什么功名,我不一定会教你那些,你要是愿意,明天开始,五更来我这,要是不愿意,反正我不会退钱,好了,你走吧,对了,你为师我叫周佛海。”

第六章 找回场子

夏清风回到八大巨头小院,但见大厅上站了不少人,过去一看,好家伙,所有人都在,只听那杨博文恨声说道:“这场子,我一定要找回来!”

“不错,打了我们的人,还如此嚣张。”林果儿也应声道。

咦,此二人不是见面就互怼么,怎么如此统一意见了?夏清风疑惑的目光从他们几人身上依次扫过。

只见温雪峨眉轻皱,低头冥思;

谢青衣面似寒霜,隐有微怒;

龚仁星目流转,笑意浓盛,却好像又在忍着;

余成杰来回的渡着步子,手中的扇子没有打开摇晃,而是在轻轻敲头,仿佛是在思量着什么难事。

而另外一人,脸上已经面目全非,两只眼睛肿得跟个熊猫似的,夏清风根据上次见面的记忆,有些不太肯定的问道:“你是郭孝义?”

“哈哈哈哈”那龚仁笑出了声,又觉不好意思,忙道:“不好意思,没忍住。”

郭孝义却是什么也没说,可能脸部肌肉的牵扯,也会很痛吧。

林果儿瞪了龚仁和夏清风一眼,说道:“你们严肃点,这是对本小院严重的挑衅!”

“对,我们必须找回这场子,要不是在学院,老子调兵灭了他们。”杨博文叫嚣道。

余成杰这时也说道:“清风,因为有人嘲笑我们小院取名,孝义上前与人理论,结果被那群人打成了这样,此事大家正在商议对策。”

夏清风一听,知道自己一时灵感爆发取的名字,给大家造成如此多的困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都是我的错,要不咱们把名字改了吧。”

“不可。”余成杰摇头说道:“先不说这名字昨日就报给了学院的执事堂,一经上报,便无更改的先例,就是在孝义被打后,我们再改名,如此窝囊,今后我们几人如何在学院立足?”

林果儿附和道:“说得不错!本来我还在托关系搬离这儿,看来现在是不行了。”

夏清风一想也是,便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余成杰说:“我们必须要做出反应,不然所有人都认为我们软弱好欺,那群人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就是隔壁的风影居的八个人。”

“现在我们就过去!”杨博文跃跃欲试道,余成杰却是不急,眼睛扫众人一圈才道:“不急,所谓知己知彼,料敌先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眼下我们已是小有受挫,贸然前去,要是再失利,我们可就无脸见人了。

所以我们先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实力,我先报下,我现在已经是内气‘扶正’。”

江湖武学有内外之分。外武学大多强筋健骨,磨炼皮肉,练至巅峰,普通刀枪棍棒皆不能伤。

至于内武学,就是俗称的练出真气,每种真气,都是通过不同的武功心法或是吐纳法门而修炼和牵引,看似刀枪不入的外武高手,在内武高手面前,如刀切豆腐,不堪一击。

内武分为十二阶,分别是:义魁、扶正、诛邪、落雁客、执令、天行、七曜、匡正、明威天相、辅道天丞、九州大侠、武林天骄。

一般而言,武功达到落雁客,便是小有成就,而武功达到明威天相,便是武功大成,至于后面的那几个称号,江湖上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又只有达到十二境大圆满,方能称为武道宗师。

余成杰说完,见无人应答,便急道:“事关本院荣辱,大家难道还要藏私吗,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么?”

“我才义魁。”林果儿答道。

“我也是”杨博文答道。

郭孝义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我还没练出真气,不过快了。”龚仁说道:“我虽只有扶正,但是一般的诛邪,交给我。”

这时谢青衣道:“扶正。”

温雪又道:“义魁。”

夏清风见所有人都说完后,都一脸好奇的看见自己,忙解释道:“我不会武功,但是我也与你们同去,有祸一起抗。”

林果儿翻了个白眼,很气愤的说道:“搞了半天,我们一群内家高手,居然被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左右了院名。”

“呵呵,运气、运气而已”夏清风忙尴尬笑了笑。

余成杰一听居然有三个‘扶正’,顿时信心大增,对面虽有一个高手,但是其他人却武功平平,于是豪气干云道:“好!清风不识武功,却愿与我等同去,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走!”

风影居与八大巨头只隔着一条行人小巷,同样也全是八个新入院的学子,小院名取得也很简单,只因一个叫做徐风影的人武功最高,在其他人与他切磋纷纷落败后,徐风影就起了这么个名字。

小小学院,虽然隔绝于世俗,不过也是一个微型的江湖,在这里,同样实力为尊。

余成杰带着众人直接打到了风影居的前面大厅,有几个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仆役,早就被唯恐天下不乱的杨博文揍得哀嚎不断,整个大厅顿时是鸡飞狗跳。

稍等半柱香的时间,就见一群锦衣华服的公子哥走了出来,为首一人,七尺身高,神情俊朗,双眸虽无龚仁那么好看,却也是顾盼流转,熠熠生辉,在众星拱月之下,越发显得风流倜傥。

只见来人也不动怒,瞧了一眼还是鼻青脸肿的郭孝义,轻笑说道:“原来是八大猪头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只听他把那个‘猪’字咬得及重,周围的人又哪会不懂,顿时哈哈大笑。

杨博文是纨绔出身,一听此人如此出言不逊,刚要破口大骂,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林果儿一声娇笑道:“这位公子,是这么回事……”

一边说已经移步到了那徐风影的面前一步,抡起一拳就向他砸去。

这林果儿下黑拳的本事,杨博文是深深领教过,眼看对面那位公子就要和他当时一样的下场,不由激动不已,只等这一拳打中,就要大声喝彩,却不料这徐风影只是脚步虚晃,也不摆头躲避,就是用右手随意往来拳一拨,林果儿别说打中对方,顿感一股阴柔内力从手腕传来,接连转了个圈,一头往后栽去,温雪赶忙上去一把扶住,才不至丢脸。

只听那徐风影说道:“看在是一位小美人的份上,这次就算了。”林果儿是又羞又怒,但却又感觉到实力差距,没有立马发作。

杨博文见自己人被欺负,哪还等得急,刚准备大骂,又一次被眼前的景象卡在喉咙里,因为那个从不多话的谢青衣,已然欺身而至,与徐风影打作一团。

谢青衣使出一路掌法,游走飘忽,出手诡谲,才见她正面出手,身子突然飘然一转,又绕到徐风影后背,第一招未曾使足,第二掌又忽然挥出。

徐风影则是使得一套拳法,出手不快不慢,只在原地挥拳,无论谢青衣身在何处,拳头总能找到对方,两人你来我往,却打得空气咧咧作响,偶有过掌,就会发出碰碰如炒豆子般的脆响。

这杨博文那是目顿口呆啊,现在找场子,都不放狠话了吗?上去就干?

眼见两名女子冲锋在前,他哪还好意思久看,大吼一声:“打死他们!”就冲一个十**岁,长眉细眼的少年一腿扫去,于是后面人纷纷跟上,扭打作一团。

这余成杰一拍额头,真是后悔不已,本来是一次绝佳的出风头机会,利用此次谈判,再各出三人比武斗法,在他的运作下,最后战胜对方,让在场众人为他的实力和头脑所折服。

可他万万没想到,同院的几个女子,却是这般的彪悍。

余成杰一掌把一个对方学子逼退,急忙往谢青衣的那边赶去,谢青衣虽表面还在坚持,却也是气机浮动,双手生疼,虽自幼练功,且天赋极佳,但苦于没有打斗经验,又无名师指点,渐渐已有力不从心之感。

余成杰手下没停,却并不看对手,始终观察着整个战局,谢青衣的状况,他早看在眼中,又一掌拍倒一名横练外家功夫的少年,已是到了徐风影面前,大声道:“青衣退下,我来会会如此年轻的‘诛邪’高手!”

他故意说上这句话,就是要让青衣知难而退,哪知道谢青衣毫不领情,说了句:“我自己来。”依然不退,这徐风影就心里大骂麻麻呸了,你们倒是退一个啊,一打二算怎么回事。

却不料余成杰此话一出,龚仁马上也凑了过来说道:“我说过,遇到‘诛邪’交给我,你们且退下。”于是也加入狂揍徐风影的大部队。

这徐风影是叫苦不已,自己虽然刚刚进入武功第三境,却也是敌不过三位的连击啊,一招不慎,胸口就挨了一拳,忙强提了一口真气,苦苦支撑着。

八巨头这边虽然把对面的王者压得死死的,但是毕竟也有软肋啊,灵果儿、温雪倒还好,毕竟是女儿身,又都是同窗,对方不会真下死手,虽与各自对手打得是上下翻舞,越显狼狈,却也没有落败,更没招到围攻。

剩下的杨博文、郭孝义、夏清风那就是倒了大霉啊,尤其是夏清风,只能用抱头鼠窜来形容其惨状了,追他的虽只是一个外功高手,可是打他够了啊,

正当小院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忽闻一声大喝:“全都住手!”这声大喝夹带着真气,传在场中诸人耳中宛如洪钟惊雷,像夏清风这种全无武功底子的人,更是耳膜欲裂,胸腹难合。

夏清风转头一看,好家伙,只见一个四十上下,身高八尺,浓眉大眼的粗壮汉子立于门口,后面还跟了几个一身黑衣劲装大汉。

当所有人都停手望着来人时,那汉子才说道:“我叫鲁林,乃执事堂副执事,负责学院治安,**各种不服。”

说完从门口往青石地面上一踩,一面砧板大的青石承受不住这一脚之力,顿时四分五裂。

这可把场上的小伙伴们惊呆了,要知道这鲁林可不是用的全力,而是随便一脚踩出,面不改色,真气外放,‘七境’高手啊!

第七章 浩然之气

鲁林的到来,一场风波就此打住,看在都是初犯,又有温行知的女儿温雪身涉其中,也就是口头教育,便打发两波人各自回房思过,毕竟一个尚武的学院,对于打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徐风影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风采,一张脸自然是被重点照顾的部位,不养个十天半月,估计爹妈都认不出来,虽是心有不甘,但也知道对面不是好惹的,只能先忍下这口气。

而八巨头这边,郭孝义是伤上加伤,不过一边擦药,还一边呵呵傻笑,显然是这场子找的解气,除了他,伤势最重的估计就是夏清风了,虽然挨了一顿揍,小院诸人却是对他亲近不少,特别是林果儿,还夸了句‘真爷们儿’。大家在大厅交谈了一会,互相吹了会牛,就各自回房休息。

夜深人静,夏清风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白天的一幕幕都在脑中走过,许久又是无赖的一声长叹,要是自己也会武功,那该多好,讲什么道理?不服就干岂不快哉。想来想去,心中越发苦闷,一想到天还没亮就要去见坑钱的教书先生,只能暗暗念起老和尚教他的静心经。

四更天,大地还沉浸在夜色中,观雪湖边的小楼寂静无声,窗外夜深露重,却有一少年驻立在湖边,望着湖中一轮明月呆呆出神。

周佛海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既然来了,就开始进来读书吧。”夏清风吓了一跳,这周先生走路不发出声音吗见周佛海已转身进屋,自不好多言,忙跟了进去

待夏清风见过礼,双方座定,便听周佛海言道:“在我看来,读书人有三种境界,你可选其中一种,我都会欣然教之。”

夏清风忙道:“愿闻其详。”

周佛海一捻胡须,缓缓开口道:“一是挑灯夜读,寒门出贵子。正所谓地瘠载松柏,家贫子读书,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此等境界,讲究一个‘明’字,只要心中明澈,十年寒窗,必会一展胸学之志。”

夏清风虽听得心潮澎湃,却也知道自己不大可能,毕竟起步太晚,怕是寒窗十载,也见得能中个秀才。只听周佛海又说道:“这第二种境界,便是手不释卷,却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正所谓‘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这天下社稷,最费思量,满朝珠紫,所思所想不过是安身立命、天下君王。真正不以读书为功利的,却是少之又少,所以这第二种境界,讲究一个‘趣’字。”

夏清风虽见识不高,却也听得津津有味,一时对这坑钱的老先生佩服不已。只听周佛海继续言道:“至于这第三种境界嘛,便是跃跃文字,书声朗朗,吾养浩然之气,以文之精气,直通大道!”

夏清风听到这,直觉浑身一震,耳中大道二字如同百年暮鼓,不断在耳中回响。周身十二正经也为之颤鸣,一道无形气流,如涓涓细泉流入文脉,润物无声。此时的夏清风,突然进入到一种明悟的状态却不自知,只见他紧闭双眼,神情似有痛苦,又不时露出一丝恬静。

一旁的周佛海,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夏清风,双眼神彩熠熠,激动的不能自己。世人只知天下有武祖,却不知,天下更有文圣!武祖百年难出,文圣更是千年难求!周佛海虽是武道宗师,一身文韬武略,才华直追先贤,却也是有心头憾事,那就是以武入道,却不能以武正道,大道一万,文达八千,这话并不是说学文入道者多,恰恰相反,数万年来,以文入道,是寥寥无几,以武入道,却是如河沙之泥,这句话只是说明能正大道的难易程度而已。

当周佛海从温行知那得知夏清风身上有一条常人根本无法觉察到的精健文脉,便是激动不已,于是早早的便在观雪湖旁守株待兔,至于后面的种种,不过是他对夏清风心性的考验和一点恶趣罢了。直到刚才,用上独门心法隐心决暗暗牵引夏清风的文脉,本是侥幸尝试,却不知真能引起共鸣。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丝晨光已悄悄投射湖心,满天星斗本早已不见,却是突然不分先后,群星同时一亮,然后又消失于无形。这时的夏清风,才缓缓的睁开了漆黑如墨的双眼,璨若星斗!周佛海抚须一笑道:“这第三种境界,讲究一个‘悟’字。”

却说夏清风醒后,除了白天挨打的伤势好了大半外,并不感觉有多大异样,仿佛是做了一个梦,只觉失眠的颓废一扫而空,整个人神清气爽,暗道先生在此传道,我却睡着了,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忙不好意思的起身行礼道:“先生,昨夜实在是没有睡实,请先生责罚。”周佛海晒然一笑:“无妨!我今天开始,就教你读书。”

……从此之后,观雪湖边,多了一个手捧书卷的读书人。

天地异象,虽转瞬即逝,却也并非无法捕捉,一座深山寺庙中,一僧一道席地而坐。

“阿弥陀佛,我徒一步正道,大道可期。”

只见那老道人喝了一口烈酒,喃喃道:“是这个天下欠他的。”

“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武脉虽丢,文脉却如烈日之阳。”

“但愿如此吧。”老道人有点意兴阑珊,仍是喃喃道:“孩子,自求多福了。”

在茫茫北漠中,一个在绝地静坐的老人缓缓的睁开的了双眼,抬头瞪天一眼,口中自嘲一笑:“千年未有之大气运,是我之幸,还是不幸。”似乎又觉所思不妥,如突然明悟一般长身而起,哈哈大笑道:“是吾辈之大幸!”

昆仑山脉,天山神女峰,一个婉若惊鸿的白衣女子驻立在崖攀,口中坚定地说道:“如若正直善良,我便嫁他,如若祸害人间,我便一剑斩之。”手中的长剑嗡嗡长鸣,其剑‘雪名’。

天下第一大派,无极宫,在一个简谱异常的蒲团上,坐着一位朴素装扮,却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只见她轻轻的抚摸着身前的古琴,勾魂夺魄的眼眸,对着天空倾城一笑,朗声道:“弹瑶琴,动八荒,理阴阳,分参商,揽明珠之泪,映皓月之光。天下大变,我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

第八章 乌龙造七星

三天过后,日渐黄昏,小院八人齐集小院,这是约好的庆功晚宴,毕竟那次之后,八大巨头已经在学院中小有名气,更是引起了各位名师的注意。

特别是余成杰、龚仁、谢青衣三人,拜在三位十境高手辅道天丞的门下,余成杰拜了原大秦东都军将军李儒为师,李儒将军不但一身枪法使得出神入化,更是在东都军中威望颇高,只要余成杰被李儒看重,就很有可能被引荐到天下第一军东都军中效力,为此余成杰也是兴奋不已。

龚仁就更是厉害了,居然被很少收徒的纯阳真人商南子看重,直接收为门下,虽还不是内门弟子,但凭龚仁的天赋和商南子对他的喜爱,估计不要三年,就要前往纯阳派去拜祖了。

谢青衣则是拜师谷雨,谷雨乃忆盈楼七秀之一,秀坊名气很大,却从不收官宦之家子弟,这次却是破例,实在是谷雨前辈见猎心喜,非收谢青衣不可。其它几人也是拜入名师之下。

唯有夏清风,却是不肯学武,只愿读圣贤书。众人虽是不解,但人各有志,也不好多劝。

夏清风读了一天的书,按说应该头昏脑胀,可此时的他却是神清气爽,神采奕奕。

只听杨博文对他道:“清风,你只管好好读书,三年期满,我便为你向太子引荐,你可别去了他国,你这种重情重义的读书人,正是我大秦现在最缺的。”

余成杰贼笑道:“博文,你一个纨绔子弟,抓虫逗鸟,寻花问柳就行,还关心起江山社稷来了。”

杨博文被余成杰调笑也不恼,嘿嘿一笑道:“你知道个屁,只有大秦兵强马壮,文武兴盛,我这纨绔才能坐享其成,风月无边。”

林果儿一边啃着鸡腿,一边不屑道:“当官多没意思,小疯子,以后跟我混,三年过后,我带你们饮马江湖,游遍名山大川。”

夏清风一听这话,也是笑道:“还是果儿最合我心意!到时候天天花你的钱,顿顿下馆子。”

温雪忙道:“此等好事,也算我一个。”众人也是纷纷附和,一时举杯换盏,觥筹交错。众人感情,也越是融洽。

次日清晨,春寒料峭,晨风刺骨,夏清风却只穿着一件单衣在观雪湖边读得满头大汗,而他的先生就在一旁钓鱼,看着眼前的夏清风,心中不无得意,他这个学生,不用立桩,也不用练什么武功心法精深掌法之类的,只要用心读书看书就行,源源不断的滋养出文气,修为便能突飞猛进。

周佛海还是如初次见面一般,旁边连个鱼桶也没放,优哉游哉地钓着鱼,有次夏清风实在没忍住便问:“先生,你是知道自己钓不上来吗,好歹摆个鱼桶装装样子呀,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呢。”周佛海却是悠然一笑道:“我不过是在喂鱼而已,让鱼吃饵而不咬钓”夏清风只当他先生在吹牛,毕竟他也不知道他先生会武功。

夏清风读书颇为认真,凡有不解之处,必向先生请教,而周佛海也是有问必答,耐心备至。此时读到文中一处精妙之诗赋,大感诗人寓意之深远,心性之旷达,只觉周身文意通畅,更是放浪形骸,击节而歌。这本是每天常有之态,然而此次却异变突起,夏清风突然感觉一阵窒息,大脑一片空白,歌声油然而止,身体直接向湖面栽去,

周佛海也是吓了一跳,忙大袖一挥,一股吸力把夏清风拖到身边,伸手搭脉一探,更是大惊失色。

因为夏清风的体内十二正经混乱不堪,且磅礴文气正在向奇经八脉倒冲而去,奇经八脉不同于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受损,轻者彻底沦为废人终身残废,重者当场毙命,而因为他情况不同于武修,纵然周佛海是天下少有的高手,却也是只能急得干瞪眼。

各种方法试探下来,夏清风依然不醒,更是眉头紧皱,如临噩梦之中,眼下天光大亮,气温渐高,而夏清风身体却越来越冷,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温行知刚好来此找他,身边还跟了一名女子,只见此女身材高挑,一双柳眉丹凤眼,眼波微凝气自兰,虽不言语,却如清辉朗月,隽美高洁。

温行知本是来找他下棋,一见躺在地上的夏清风,也没来得及介绍身后此女,忙上前搭脉探视一翻。半响过后,温行知面色凝重地说道:“清风体内文气虽盛,却无功法引导,任其真气信马由缰,在周身经脉胡乱串行,我虽不懂文脉如何入道,却知天地阴阳,乾坤运转,自成其理,如此下去恐怕不妙。”

周佛海一听此言更是印证了他心中所忧,忙说道:“这段时间,我翻遍名籍经典,杂文孤本,想找点文脉修炼的线索,好对此子修炼有所助力,然耗费多日,却是连只言半语也没寻到,眼下可如何是好啊?”

温行知思索良久,苦笑答道:“我也没有完全之法,但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周佛海见夏清风已经是周身泛红,是为文气逆转之兆,听闻此话,急声说道:“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不成,快说!”

温行知也不拖沓,说道:“若是有人能以深厚内力,顺其十二正经,再有人同时通其奇经八脉,你再用隐心决因势利导,造就成周天大循环,一旦成功,便能为此子筑基。”

周佛海本以为抓到救命稻草,一听此言,真是泄气不已,摇头道:“你的傲意决天下至阳,我的隐心决又是少有的阴柔路数,一冷一热,互相抵消,又如何能分出强弱来引导?更何况道祖远在千里之外,就算你舍其本源,又怎能同时护住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

温行知看着红衣女子,抚须说道:“本来是不可能,我来介绍下,这是我师妹纳兰裴!师妹,这是我多年挚友,人称武林状元,周佛海。”周佛海这才注意旁边这名女子,忙疑惑说道:“一点寒芒先至,迅接枪出如龙,玉面吞虹纳兰裴!”纳兰裴忙施礼道:“久仰周前辈大名,如雷贯耳,小女乃江湖虚名而已,不提也罢。”

温行知接道:“我师妹裴儿也是修炼傲意决,却得大机缘,真气已化阳为阴。”

这句话一出口,周佛海也是吃惊不已,自古阴极生阳,阳极生阴,此理虽大有人懂,但是又有几人能做到?他虽为武道宗师,却也是自知不及,而眼前这位姑娘,才多大年纪?周佛海虽知此事温行知不会戏弄于他,但事关爱徒生死,却也要眼见为实,便道:“不知纳兰姑娘可否与在下一试?”

纳兰裴听此后也不多言,凝神运气,一掌便向湖空拍去,只见一道红芒如极昼之光,突射于晴空碧宵,顷刻之间,湖中上空电闪雷鸣,明明晴空朗日,却是下起了绵绵细雨。如此神通,当真是羡煞旁人!周佛海忙惊道:“好阴寒的真气!”

温行知道:“现在可否一试?清风这样子,怕是拖不得了。”

周佛海也知事到如今,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于是三人把夏清风搬到一处学院禁地,温行知与纳兰裴分别运功于夏清风周身要穴。而周佛海也是在一旁耐心等待,大约一个时辰后,温行知与纳兰裴已是细汗密布,温行知的青色真气与纳兰裴的红色真气汇于一体,使得夏清风的脸色也是一会青一会红,周佛海虽是担心,但也只能在旁边干瞪眼,若是不能压制住周身大穴,他是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好在没再等多久,温行知低声道:“可以了,快!”周佛海忙收敛心神,对夏清风运起隐心决来。

此时的夏清风,却是生死悬于一线。

可以说这次三位武道宗师的出手,是一次大大的意外与乌龙。

本来夏清风没有武脉,文气通过文脉运行于十二正经,虽不能丹田聚气,却能得周天小循环。看似真气逆流,而以文入道本就是逆天之旅,文气在文脉与十二正经中顺流一个周天,再逆流一个周天,如此反复,自造丹田聚力,在顺逆转换之际,真气就会乱窜,冲击奇经八脉,直到有一天打通任督二脉,形成大周天,夏清风不过是身体还不适应由顺转逆的过程,虚脱所致昏厥,只要好好休息,不去动他,他也会自然转醒。

无奈此三人虽修为绝顶,对此等神奇也是完全不知,这下好了,本来在十二正经中逆流的文气就属于先天阴寒之气,被温行知这股磅礴的阳刚真气强行顺转,一阴一阳,一寒一热,互相争斗,正如冰炭铜炉,十二正经几欲要爆,而奇经八脉本就不通,更是没有武脉作为载体,若是换个人往他奇经八脉输送真气,怕是早就爆体而亡。

无巧不巧的此人却是纳兰裴,纳兰裴的真气一入夏清风体内,与文气稍作争斗,便互相牵引,如金玉相逢,欢快畅鸣,游走各处,遇结而开。

一边是冰火之熬,一边是冲关之痛,夏清风活生生从痛苦中苏醒过来,无赖周身大穴被制,虽恢复意识,却是半分动弹不得。

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中的两股真气虽各自占领一块阵地,却是互相排斥,水火不容,正当此时,又一股阴柔真气入体,周佛海的一股淡蓝色真气也闯进体内,不得不说隐心决真乃天下第一神奇功法,自身虽不霸道,却能遇强即去,因势利导,最终联合两股阴寒之气,斗败温行知的青色阳刚之气,一统体内乾坤。

夏清风只觉周身一畅,正要开口询问,却听耳旁响起周佛海的声音道:“不要动,凝神静气,跟我运此口诀”夏清风忙不敢动弹,只听耳中又响道:“天道无常,有唱大风,有决青云,以乾坤为肺腑,化霓虹为喉舌,阴阳互动……”

夏清风便按口诀渐渐控制起周身真气来,此时的他,明静清透,如有内视,徒然发现他原本精健如龙的文脉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在丹田处,七颗成北斗排列,珍珠般大小的乳白色珠子应运而生。

第九章 福祸相依

夏清风身遭异变而不自知,也不明白此七星为何物,只道是修炼隐心决的缘故,或许人人体内都有几颗珠子。他是不忧反喜,因终能习得功法而兴奋莫名,多年来因不能练武而深藏心底的积郁一扫而空,乐此不疲的催动着隐心决修炼起来。

温行知、周佛海、纳兰裴三人早已收功,等待良久,见夏清风还在入定,纳兰裴便先行告辞,回房休息。温行知和周佛海虽是疲惫不堪,但却是没急着走,因为还有太多的疑惑等待夏清风醒后去问,毕竟体内器腑血脉的运转,虽受外力干预,但最终却是落于本身,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干等无意,二人便找来了棋盘和一壶好酒,就着酒水对弈起来。

夏清风又运行了一遍隐心决,只觉真气如山洵之水,在十二正经中潺潺流动,最后缓缓流入丹田七星处,反复运转几周后,突感七星真气运转加快,其中一颗珠子更是在隐心决的牵引下飞速运转,这颗本来乳白色的珠子在高速运转下,颜色也慢慢的变成了淡蓝色,一时是晶莹剔透、色彩夺目,在七珠中众星捧月。蓝色珠子飞速转动,一股股真气犹如高崖之瀑冲刷而出,向着奇经八奔流而去。

夏清风顿感体内一股真气欲破体而出,却又被蓝珠牢牢牵制,他几欲尝试打出这道真气却终不得要领,脸上终是露出痛苦之色。

温行知和周佛海虽明在对弈下棋,却是把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夏清风的身上。

温行知见周佛海盯着夏清风不肯落子,也知他是太过关切,便催道:“下棋下棋,看什么看,等他醒来,一问便知。”

周佛海也只能摇头作罢,正准备落下一子时,顿觉一片蓝芒扫过,盯睛一看,只见一个由蓝色真气凝聚的‘棋’字向不远处一颗腰粗大树砸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大树拦腰而断。

温行知也是大感诧异道:“七曜!”

要知道凝气外放这可是七境的实力,对于一个初学功法的人来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原来正当夏清风苦于发泄真气而又无法破门时,温行知一句下棋,让夏清风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棋’字,又想到读书中千字万言可以用来滋养文气,那么将真气放出,是不是也要以字的形式打出去?夏清风刚悟到此处,体内蓝色珠子一阵颤动,仿佛与他的心法产生一种共鸣,夏清风脑中运转着‘棋’字的笔法,一个棋字刚刚在脑中写完,便是一掌拍出,这就出现了下棋二人所看到的这一幕。

周佛海见夏清风站了起来,忙丢下棋子上前查看,这一番打探却是让他的心沉谷底,大声喊道:“老温,你快来看看!”

温行知一听,也是心头一紧,忙上前打探,一缕真气在夏清风体内转了一圈,疑声道:“文脉呢?”

周佛海也是急道:“我哪知道!”忙又对夏清风问道:“清风,你可知你体内变化,可知文脉去了哪里?”

夏清风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探查自己体内时,文脉早已消失。”

这周佛海顿时是垂头丧气,千年未有之文脉,就这么没了。

夏清风见先生难过,便安慰道:“先生,我虽丢了文脉,却是能练武功了!”

周佛海被他这一提醒,也是疑惑问道:“我刚探查你体内,文武二脉皆无,你是如何做到凝气外放?”

温行知也忙问道:“你是怎么做到凝气成字的?”这是温行知最想知道的,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发生在这少年身上的种种,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夏清风便说道:“我觉得体内有七颗珠子,其中一颗蓝色的珠子能催发真气。”

温行知和周佛海二人听到此,更是大惑不解,他们也只能用真气探查夏清风的经脉,却是探查不到丹田的动静,但也不相信文脉会莫名其妙的消失,所以夏清风这样说,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温行知忙道:“你再催发一次真气给我们看看。”

夏清风依言照做,催动丹田蓝色珠子,凝聚真气后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就是一掌推出,只见一个巴掌大小的蓝色‘棋’字又打了出来。

温行知笑道:“这威力虽不大,但是能凝气成字,可也是天下一绝啊。”周佛海也是摇头苦笑。

夏清风能再次打出真气,自然是喜不自禁,但看见老师满脸苦涩情绪低落,忙又安慰道:“先生莫要难过,对清风而言,文脉大道太过虚无缥缈,得先生与温前辈相助,让我能学武功,先生更是把功法传授于我,大恩不言谢,温前辈与先生请受清风一拜!”说完忙是对着二人磕头拜倒。

温行知见此子崇恩重义,也是欣慰不已,忙上前把他扶了起来道:“这都是你的造化,也是命数,福祸天定,还期待你为我南山学院大放异彩!”

周佛海也是言道:“罢了罢了,你自己都不在意,我还放不下,就太不应该了,你体内变数颇多,却已经是超出了我等的能力范畴,老温说得对,福祸天定,你既然学了我的功法,便要勤加苦练,也不枉我三人对于你的一翻心血。”周佛海这话,也是算认了眼前这个弟子了。

“三个人?还有哪位前辈?”夏清风忙不解道。

温行知哈哈笑道:“论武功么,是你的前辈,不过论年龄嘛,和你可是同辈。”

夏清风忙道:“那我也要当面谢过!”

“不急,有机会的,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你现在既然能练武,从明日起,我和老周便教你武功。”

夏清风也知二人肯定有事商量,忙施礼告辞,刚走出几步,又听周佛海说道:“清风,你体内之变故,暂时先不要对人言,毕竟太过诡异。”

夏清风正准备回去后要告诉大家他能练武的好消息,一听此言,知道周佛海不会害他,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也只能照办。

次日清晨,夏清风慢悠悠的来到伙食房,如今的他,失去了文脉,自然读书也滋养不出文气,所以再也不用天还没亮便去湖边读书了。

刚买了几个肉包子,便听一个人喊道:“老弟,过来过来!”夏清风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八尺巨汉站在那对他招手,这不是常老大还能是谁?

见夏清风走近,常亮道:“我刚吃完准备走,便见到了你,怎么样?书读的可好?”

夏清风一听是问他读书,便想起了周佛海的话,也不方便透露太多,便尴尬一笑打马虎道:“还不是老样子,常老大,你就吃完了?起这么早”

常亮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听了夏清风的问话,嘿嘿笑道:“你不知道,昨天有位仙女一样的人物,去找我师父,我刚好看见了,听说是从东都军来的,今天还要来考效一下大家的本事。”

夏清风不解问道:“干嘛考效你们啊,选夫婿?”

常亮听后一张大饼脸笑成了一朵花,贼笑道:“要是那样就好了,但是被她看上,成不成夫婿我不知道,但是能去东都军效力!”

“莫非常老大的师父是李儒将军?”夏清风问道。

“正是。”常亮得意答道。

夏清风忙正色道:“原来如此,这可是关系到未来前途,常老大你还是早去做准备。”

常亮起身哈哈大笑:“小兄弟,等我的好消息,下次见面,请你喝酒!”

“好!”。

夏清风吃完早点,散步到湖边小楼旁,虽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但见周佛海已经驻立在了湖边,夏清风忙快步到其身前:“是徒儿来迟了!”

周佛海不在意的调笑道:“以后来晚点,让我多睡会。”

这话夏清风是根本没法接啊,只能苦笑点头称是。

只听周佛海又说道:“你温师父去给你找把趁手的兵器,过段时间回来,这段时间我先来教你掌法。”

“让二位师父费心了”谢清风忙说道。

周佛海笑了笑:“你道祖师父没教过你武功?”

“教过,他和老和尚都教过我武功,可是我当时学不会,他们也是想了很多办法,无赖我不争气,不过他们教我的武功心法我都记下了。”夏清风如实说道。

“老和尚是谁?”

“我也不知道名字,师父就叫他和尚”

周佛海思索暗暗想道:能和道祖相伴,肯定实力也不俗,如若也是位宗师,那么难道是……!

想到此忙对夏清风道“恩,他们教你的东西,你可以自己慢慢琢磨,你初得根基,不要太心急,我和你温师父商量后,针对你独特的真气催发,准备先教你一套掌法,这套掌是我20年前隐心决大成所悟,便取名为‘隐心掌’,这套掌法共有九式,今天便开始教你第一式。”说完便开始为夏清风演示起来。

夏清风悟性奇高,不到半日,便学会了此招,一时在湖边打得虎虎生风。周佛海频频点头后,却也不多教,说了句贪多嚼不烂,自己去慢慢练,便打发走了夏清风,并叮嘱他,明天别来太早。

夏清风便只好回八大巨头小院,这个时候回去,对他来说还是头一次,毕竟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他突然想起了常亮早上说的话,心想今天东都军来人,事关常老大和余成杰两位熟人的前途,何不去为他们打气助威,便改变方向,朝李儒将军的小院走去。

第十章 小院比斗

李儒的小院和八大巨头小院并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栋小院只属于他一人所有。

院中也住过不少他的弟子,不过大部分都是住几年就搬走。

余成杰就曾经说过,一但这边空出了位置,他会搬过来住。

要知道一旦搬过来,那么得到指点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多,在这个狼多肉少的环境里,是很有必要去做的,毕竟李儒在南山学院,培养的是东都军中的下级军官,而并不是普通兵卒。

夏清风报了常老大的名号,就被放进了小院,到了演武大厅,便看见空旷的练武场围了大大的一圈,他挤进去一看,武场中间正有两人在比斗。

这两人一个是浓眉大眼的黑衣汉子,手中握着一杆长枪,横扫挑刺,舞得是虎虎生风。

而另外一人却是位手拿双刀,光着膀子的矮小汉子,双刀扁而长,但矮小汉子却是耍得刚柔并进,灵动异常。

夏清风没太多关注场中二人,他正在这一大圈人中寻找着常老大和余成杰二人身影,余成杰白衣胜雪,虽长得有点不讨喜,却是在这群粗野汉子中鹤立鸡群,夏清风很快便找到了他,挤过去对他肩头就是一拍。

谁知余成杰却是龇牙咧嘴的转过头来,一看是夏清风忙翻了一个白眼道:“我说轻点,伤着了!”

夏清风疑惑道:“你已经比过了?”

余成杰摇头道“没有,我们新人排到最后。”

“那你为何如此不小心,还没开始,就一副要死的样子。”

余成杰没好气道:“你以为我们新人,今天人人都有机会上场吗?我告诉你,昨天我们十二个新人,就已经比过了,今天上场的只有三个而已。”

余成杰说完,眼中自有得色。

这下轮到夏清风翻了翻白眼道“看这样子这三人中有你一份了?不过你这伤……”

“不碍事,此次机会难得。”说完便给夏清风介绍起场中二人。

那拿枪的黑衣汉子叫田蒙,已经是四境巅峰,一手傲意枪已成气候,而那名矮小汉子,叫刘成,一手铁军刀据说是家传,再被李儒将军看上,传授傲意刀法,现在已经是五境实力。

余成杰介绍完场中二人,又朝一个方向努努嘴说道:“你往那边看。”

随着余成杰的视线望去,只见他的对面人群中,站着一男一女,虽然大家观看场中打斗都是挤得密不透风,而这两人旁边却是稀稀拉拉,空旷有余,一看这站位,就知此二人来头不小。

余成杰指着那个男子道:“那是我师父李儒,在他旁边的是现任东都军统帅,纳兰裴将军,你可别小看她是个女子,能在东都军当统帅,肯定有过人之处。”

李儒是位老者,须发斑白,却是浓密茂盛,一双眼睛凶神恶煞,嘴中念念有词,在与旁边那位女子小声的交谈着。夏清风打趣道:“这‘儒’字起得不太贴切。”

余成杰也是会心一笑。而那名红衣女子身材修长,面相却是生得唇红齿白,头扎马尾,双眸顾盼流风,也许听旁边李儒说了什么,眼底隐隐有一层笑意,此刻一身劲装男衣更是显得清秀俊雅。

夏清风目不转睛的看着纳兰裴说道:“这姑娘比林果儿还俊。”

余成杰见夏清风一脸猪哥样,佯怒道:“你可别多想,这可是你嫂子。”

夏清风嘿嘿一笑道:“那我去跟嫂子打个招呼?”

余成杰马上歇菜道:“别闹,现在还不认识呢。”

夏清风正要调笑余成杰没脸没皮,猛得肩膀一疼,就听常亮的声音说道:“好小子,你还真来了!”

夏清风肩膀虽没受伤,却也无防备,被这一支肥掌拍得生疼,暗道这报应来得实在太快了。只听余成杰惊讶道:“常老大,你认识我们家清风?”

常老大嘿嘿笑道:“我和清风老弟,也是萍水相逢,君子之交。”

夏清风那是一边揉肩膀,一边翻白眼,这常老大每次在伙食房遇到,都要宰自己一顿,这也叫君子之交余成杰哪有不知道常老大那点爱好,忙说道:“常老大你可别欺负我这小兄弟,读书人,穷得很,回头你请客。”

常亮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还用你说?晚上我请客,我们去醉月楼!”夏清风一看常老大这架势,就知道他今天肯定是赢了,虽说自己没赶上一睹风采,也是忙连声祝贺。

场边谈笑风生,互相逗趣,而场中二人,却是斗到了要分胜负之时。只见那叫刘成的矮小汉子大喝一声道:“给我撒手!”便使出一招铁军刀法的杀手锏‘飞瀑流珠’,顿时气势大涨,刀光如瀑,而那叫田蒙的汉子也不惊慌,忙使出一招‘战八方’,无赖这招傲意枪是要在马背上才能发挥十层威力,在马上可挑上下左右前后,一招使出,八方皆退,而在平地,因为高度的关系,就使得不是那么实用,田蒙连挡十二刀后,只觉虎口一麻,一股劲力传来,正往下挑的一枪已被刘成一刀生生压在地上,枪头颤鸣不止,而另外一把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真是一招之差,高下立判。

顿时周围一片叫好之声,刘成收刀抱拳喊道:“承让!”

田蒙却是懊悔不已叫道:“干他娘的!又来这招。刘猴子,我迟早破了你这招!”众人听这话又是哄笑不已。刘成完全把他当做空气,直接向李儒施了一礼,便退到人群中去。

李儒哈哈抚须大笑道:“贤侄女,你虽武功高过我,这眼光嘛,还是我更准点,你看看,你都猜错几场了?”

纳兰裴无赖一笑道:“李叔,这都是你徒弟,我哪能有你清楚?”

李儒却是不管这些,高兴道:“怎么样,我这些小子可还入得法眼?”纳兰裴一笑道:“李叔亲自调教的,我敢说个不字?”

李儒哈哈一笑,又抚须感慨道:“当年的小丫头,如今已是大将风范,要说调教,慈明师太才是厉害。”

夏清风看到这时是大感过瘾,忙问余成杰道:“现在轮到谁了?”

余成杰把扇子递给夏清风道:“还剩下最后三场,三位新人任意选择三位老人挑战,只要能赢对方,就能去东都军任职。”夏清风诧异道:“你能赢吗?”

余成杰摇头笑道:“不能。”夏清风忙关切道:“那还是算了吧,何况你还有伤。”正说话时,场中一名新入院弟子已经开始向老人挑战起来。

余成杰却是对场中局势看也不看,对一旁的夏清风道:“别看了,没悬念,境界差距如同鸿沟,不是取巧能胜的。”

夏清风没好气道:“那你还上去?”

余成杰嘿嘿一笑,配合那小三角眼,真是让夏清风得慌,只听余成杰小声说道:“我上去不挑战他们,我挑战纳兰裴。”“……”

夏清风无语的看着余成杰说道:“这也行?”余成杰收起玩笑,低声对夏清风道:“挑战别人是输,挑战纳兰裴也是输,既然这次没有希望,那么我肩膀上的伤就不能白受,我要拿这次机会,在师父与纳兰将军心目中,留下一个很深的印象。”

夏清风忙劝道:“你可要考虑清楚,这可能是自不量力的印象。”余成杰不在乎道:“哪有那么多好事等着你去出头?不好的印象也是印象,只要记住了我这个人,凭我的本事,不怕没机会扭转,何况我余成杰要效力的人,我也得知道下斤两不是?”

夏清风注视着余成杰,感觉这才是真正的他,并不只是在小院说话做事拿捏的恰到好处的小院主心骨,更有一种做事果决,心机深沉的枭雄气质。

余成杰见夏清风看他怪怪的,晒笑道:“怎么?被我的想法吓到了?有我这种人以后能保护你,知足吧。”

夏清风听到此话,心中又是一暖,他从小被道祖带大,虽然衣食无忧,却是少了亲人陪伴与家庭温情,余成杰给他的感觉就像一位他的兄长。

说话间,此时场中已是两场落败,所有人都朝余成杰这边看来,只见他白衣飘飘,神态自若,提起那杆初学一月的长枪就那么缓步走了上去。

第十一章 酒楼闲坐遇是非(一)

余成杰走到练武场中间,对纳兰裴抱拳一礼,朗声道:“在下余成杰,乃李儒将军新收弟子,久闻纳兰将军大名,今日一见将军风采,更是惊为天下,在下不才,想向纳兰将军讨教几招。”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半响过后,又是爆发出连连喝彩。在场之人,虽不敢找纳兰裴挑战,但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儿,谁没有多瞟纳兰裴几眼?对这位东都女统帅,更是充满着好奇,到底是女承父业的无赖之举,还是才华过人,技冠三军?眼下有人站出来一试她的深浅,都是激动不已。

李儒面对纳兰裴投来的诧异眼神,连连摇头道:“这可并非我安排的,他一个新入院弟子,我就是叫人,也不会选他啊。”

纳兰裴见李儒神情不似作假,更是一头雾水,却也在众人的起哄中,缓缓的走了过去。只听纳兰裴出声道:“你既学我东都武技,也算是半个自己人,出招吧。”声音清脆悦耳,话语却精练干脆洒脱之极。

余成杰也不多言,道了一句:“得罪”便拔枪刺去,一招傲意‘龙牙’,直取纳兰裴左肋,这傲意枪法博大精深,乃当年一代神将李承恩所创,包括四字真诀,乃是‘徐’‘侵’‘疾’‘守’。杀伤力最大的就是‘侵’字诀,尤其是以断魂、定军、龙牙、蹦的几招最是杀伤力巨大,这余成杰头招便是‘龙牙’刺出,可见内心也是没底,做好了一招落败,赌命一搏的准备,只见纳兰裴双手空空,面对余成杰这一枪却是不退反进,右手如鞭,缠住长枪七寸,一迎一送,余成杰便刺了一个空。

只听纳兰裴悠然出声道:“傲意枪法,疾如风,守如山,啸如山虎,侵略如火,出招就是龙牙,可还有挽回的余地?”纳兰裴话到此处,又化掌为枪,一招傲意决‘守’字诀中的‘定军’使出,正准备收了余成杰手中之枪,却不料余成杰却是主动弃枪回身,一掌拍出,掌风中夹带三枚钢钉,直扑纳兰裴的气海穴,只要这气海穴被打中,便会瞬间脱力,二人身隔不到二尺,如此暗算,却是把一旁观看的李儒也是吓了一跳,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面对余成杰的突发暗器,纳兰裴只是略带惊疑,夺抢之后,也不闪躲,左手一拂,三枚钢钉便是改变运行轨迹,不进反退,反向余成杰弹射而去

要说余成杰对纳兰裴是暗算,想打纳兰裴一个措手不及,那么纳兰裴的这一手,更是让余成杰反应不及了,这根本就是超越了他对天地之物运行的认知。眼看三枚钢钉就要扎入腰腹,却见纳兰裴一枪递出,针先发,却是枪先至,‘叮’‘叮’‘叮’三声脆响,三枚钢针全部被枪头挡住,而枪头却是纹丝不动的停在了余成杰的腰腹处。

“妙!”只见李儒走了上来,大喊一声。

纳兰裴把枪递还给余成杰,余成杰从容接过,脸上笑意浓盛道:“谢纳兰将军手下留情。”

纳兰裴微笑不语,李儒却是板起脸来训道:“你找纳兰将军挑战,本就是不该,还使用暗器,毫不知羞!”

余成杰忙答道:“师父此言差已,狮子搏兔尚且用尽全力,我对上纳兰将军,怎还能不全力施为,若是抱着将军武功高强定会绕我一命的心态,那我的武道之心又如何会再有精进。”

李儒被这话一堵,却是哑口无言,不耐烦道:“还不下去。”

余成杰再次向二人施礼,潇洒而去。李儒等余成杰走远,僵着的一张老脸瞬间化作春风,挤眉弄眼的对纳兰裴笑道:“这小子怎么样?”

纳兰裴思量后道:“此人性情我虽不喜,但是对于东都军却是个好苗子,还请李叔多加费心。”李儒抚须笑道:“哈哈,放心就是了。”

所有场次比完,余成杰便邀夏清风赴常亮之约而去。

‘醉月楼’便在中州城中的通幽湖旁。夏清风与余成杰进了中州城,此刻已经是傍晚,天边云彩如似火烧,街上人影依依,喧嚣不止。不多时来到中州江边,问明了“醉月楼”所在。走了数百步,遥见一座酒楼,上下三层,掩映湖光,看上去很是通透轩敞。

二人才到楼下,便有一位店伙计上前招呼道:“二位爷,里边请。”伙计话刚落,只听三楼上常亮的声音喊来道:“这儿!”店伙计仰头看了一下方位,便是带着二人上楼。

上了三楼,只见常老大和田蒙临湖迎风,倚窗而坐,一边向他们招手,一边吩咐小二道:“可以上菜了,再来两壶好酒!”

四人座定,夏清风是第一次进这等酒楼吃饭,便打量起这栋小楼的格局来。这楼上酒桌不多,却全是临窗的观景位置,细细看来,全部坐满宾客,有人举杯换盏,交谈甚欢;也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唯有一位老者,灰布袍,四方巾,形容枯槁,貌不惊人。他倚窗独坐,自饮自斟,双眼期期艾艾,望着一湖春水静静发呆。

常老大笑笑说道:“这个地方手艺不错,景色也不错,我和田蒙常来,不过我们都要去同洲了,这地方就留给你们。”

田蒙嘿嘿笑道:“此地物美,景美,人更美。”

余成杰见田蒙挤眉弄眼,好似听懂了意思,便笑道:“物景皆有,佳人何在?”

话说完,就听一个女子声音道:“常肥猪!你又带人来白吃白喝!”

余成杰和夏清风是惊诧不已啊,这常老大可是五境修为,谁能对他如此无礼,然而再看常亮,却是讪讪起身,漆黑的胖脸润上了层酱红色,尴尬言道:“巧娘,哪儿的话,今天我带够了银子。”

夏清风哪见过常老大会有今天这般,顿觉好笑的望着眼前这位美娇娘,只见这姑娘二十双华,个头不高,肤如凝脂,一双柳眉精心修饰过,压在一双丹凤眼眸上,格外俏丽。

常老大忙对清风二人介绍道:“这是这家的老板,游巧巧。”见二人起身,忙又说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都是自家人。”

“谁和你是自家人!我告诉你,再想吃白食,我打断你的腿。”常老大忙点头如捣蒜道:“一定一定。”

正当这时,酒楼有上来五六个人,皆是锦衣华服,翩翩佳公子,他们上得三楼来,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谈笑自若。

这时酒楼伙计也跟了进来,面露讨好的说道:“几位公子,三楼客满,还请移驾二楼。”

谁知领头的那位蓝杉公子笑道:“呵呵,不急不急,容我去说道说道。”便走到那位独自一桌的老人旁,谦和说道:“这位老人家,您一人独占一桌,岂不是辜负了如此良辰美景,不如让与我等好作成人之美,这顿酒我请了。”说罢便拿出一个约摸有二两银色的银锭,往桌上轻轻一放。

谁知老人根本没有搭理他,一双眼睛仍是望着窗外。

蓝衫公子略显尴尬,还想继续斡旋,后面一位绿杉公子却不干了,大喝道:“老头,快滚开,再不走,别怪我动手!”

游巧巧见到这一幕,多年经验告诉她,这是要出事啊,忙要上前打圆场,却是被常亮一把拉住衣袖,面色凝重的对她摇摇头。

只听那老人终于开口道:“看似彬彬有礼,却是做着欺男霸女之事,道理,不是这么讲的。”

那绿杉男子听他反讽自己,上前便要揍人,夏清风见老头耄耋之龄,风烛之躯,大感恻隐,忙开口道:“诸位,不就是要个位置吗?我们让就是,何必为难一位老人。”说完便对常亮三人歉意抱拳。

常亮笑道:“清风既然开了口,无妨,我们去二楼就是。”

那蓝杉公子轻摇折扇,看也不看夏清风这桌,盯着老人说道:“现在,已经不是这桌子的事了,破坏了我们的心情,岂是让个位子就能了事。”那绿杉公子俨然以这位蓝杉公子马首是瞻,一听此言,就是一脚向那老头踹去。

夏清风哪能想到几人如此嚣张跋扈,一言不和就开干,此时护住老人已是不急,周身真气流转,就要运起隐心决,却见绿杉公子已经是倒在地上嚎叫起来,夏清风定睛看去,只见那绿杉公子的脚底一跟筷子齐根而入,鲜血直流。

第十二章 酒楼闲坐遇是非(二)

夏清风看到那绿杉公子在地上打滚哀嚎,也是暗暗心惊,这江湖中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一旦动手便是非死即伤,侠以武犯禁,此话当真是没有说错。酒楼其它几桌客人见这边动静,纷纷逃走下楼,唯恐惹上祸事,游巧巧见有两桌客人连账都没结就想跑路,忙跟着下去。

蓝杉公子脸色冷峻,对地上之人不管不顾,对老人冷声说道:“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老人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大半,才慢悠悠开口道:“我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蓝杉公子轻笑一声,蹲在绿杉男子身边数指连弹,那绿杉男子的血便被止住,只是仍在地上轻轻呻吟。

只见蓝杉公子站起身来道:“无关人等速速离去。”见夏清风四人毫无反应,眼睛一瞪后便不再理睬,又盯着那老人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这话说出,余成杰不由笑出了声,因为这句话,他和杨博文、林果儿几人经常挂在嘴边,这可是他们纨绔圈子里的行话。

蓝杉公子又回头瞪了几人一眼,大意就是等下要你们好看,现在没空搭理你们。

那老人听到这话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仿佛这酒水都变得索然无味,放下酒杯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那么敢问阁下是谁?”蓝杉公子感觉彻底被这老者轻视,又忍着怒意问道。

“老朽山野村夫,不足道哉。”老人随口答道。

蓝杉公子见这老人如此不知好歹,狠声道:“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说得那是咬牙切齿,只见他从袖口拿出一根晶莹剔透的短小玉笛,也不管众人诧异的目光,就这么放在嘴边吹奏起来。笛声悠扬婉转,如泣如诉,不过片刻,湖上飘来一叶扁舟,船家头戴蓑笠、身披蓑衣,腰间挂着一把足有八尺的长剑,双桨起落,划过一湖碧水,箭似的向“醉月楼”驶来。

蓝杉公子见此人到来,冷冷看着这面前老者道:“阁下还是不肯报出名号?”

老人盯着湖中来人,若有所思道:“听这笛声,济王是你什么人?”

这蓝杉公子一听此言,也是吃惊不已,刚才所奏,乃父王绝学‘听风破阵曲’,虽只学到皮毛,但只要运转独门心法,却也能千里示警。短短几句笛音,便被这老头听出了门道,不由更摸不准此人的深浅来。

只见湖上来人还没等扁舟靠岸,脚尖轻点一跃而起,几个呼吸便从窗外飞了进来。

夏清风看到此,不由赞道:“好俊得轻功。”

来人进屋后双目低垂,一张斗笠遮住了半张脸,唯有嘴角处的伤疤狰狞可怕。只听他沉声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蓝杉公子指着老者,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杀了他。”

斗笠剑客也不多话,拔剑就刺,老者一拍桌面,筷筒里的竹筷齐齐飞出,老者随手一拂,一把竹筷便如离弦之箭向斗笠剑客与蓝杉公子飞去。蓝杉公子忙用玉笛抵挡来物,竹筷还未撞上玉笛,便见一轮剑光扫过,所有竹筷便同时化为齑粉。

斗笠剑客化解老人这招后,又是朝老者一剑披去,老者腾空而起,一掌拍出,斗笠剑客一剑披空,便与老者对接一掌,哪知老者出掌是假,逃走是真,借这一掌之力,身体却是向窗外扁舟飞去。斗笠剑客哪肯让他走,脚尖一点紧随其后,人还在半空,一手剑式使出,只见一道淡青色剑芒直追老者落脚之地。

老者刚要一脚点在扁舟上,见此剑芒飞掠而来,只能凌空连点,身体如同飞燕,凭空拔高几丈,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整个扁舟被那剑芒一分为二,若是刚才那老者双脚踩上去,怕是不死也残。

只听那斗笠剑客笑道:“好一个梯云纵,原来是位纯阳道长!”说罢又是一剑斩去,眼看一道青芒剑气就要斩杀老者,老者却是脚踩一块木片,双掌凝结成一个掌印,顿时湖水如龙吸水般瞬间被老者抽出,双掌翻舞,手中湖水便幻化成一个如阴阳八卦图般的水幕。青色剑芒瞬间没入水幕之中,而这次却是如石沉大海,不见半点踪迹。老者接下这道剑芒,不作停留,如离弦之箭,飞速向对面湖岸跃去。

斗笠剑客却也没动,只是皱着眉头望着对岸发呆。

蓝杉公子从楼上赶下来,厉声道:“为何不追?”

斗笠剑客沉声道:“杀不死他。”

“为何?”蓝杉公子不解道。

斗笠剑客缓缓说道:“辅道天丞。”说完便独自离去。

夏清风几人也赶了下来,见没好戏看,便准备上楼继续喝酒,只听背后那蓝杉公子说道:“几位慢走,在下秦小天,不知几位高姓大名。”

只见蓝杉公子的几位同伴,除了送去治疗的绿杉公子外,都已经是站成了一排,堵住了楼梯。

常亮嘿嘿一笑道:“我们四位是南山学院的学生,不知秦公子有何吩咐?”

秦小天一听南山书院,也是一惊,他不是皇室中人还好,这一旦是皇室中人,便和南山学院是绝对不能闹僵的,又见四人气态闲定,雄姿英发,面上豪无惧色,顿感扎手。秦小天暗想今天真是晦气,只好想着日后再找机会算账,便带着一杆人马撤去。

夏清风几人又上楼喝酒,只见田蒙呸了一口唾沫道:“什么玩意!常老大,为何要报学院的名头,干一架再说啊,我非打得这群纨绔子弟连爹妈都认不出来!”

常亮无奈一叹道:“我们倒是无所谓,可凭这几人的能耐,不难查出我与巧娘的关系,到时候我们远在同关,怕是要连累她啊。”

夏清风忙道:“常大哥放心,小弟虽武功低微,却不是怕事的人,以后这‘醉月楼’的事,就是我夏清风的事。”

余成杰也笑道:“常老大粗中有细,真乃铁汉柔情,不过怕是这几人也不会就此作罢,迟早要来找麻烦。”

夏清风急道:“你可要帮忙!”余成杰笑道:“这还用说,清风的事,就是八大巨头的事!”

常亮忙起身给众人把酒满上,高兴道:“今天来这‘醉月楼’真是不虚此行,看了一场十境高手的交手,更结识了两位义薄云天的兄弟,来!大家共饮此杯。”

几人你来我往,一时好不热闹。唯有那站在楼梯间偷听的游巧巧,双目犹有泪光。

一间画舫,秦小天搂着一个妙龄女子,对一旁汇报完的手下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那酒楼的老板娘,便是其中一人的相好。”

秦小天呵呵笑道:“明天,叫上我五弟,好好去乐乐。”

那手下却是惶惶不安道:“公子,他去怕是会出事啊。”

秦小天嘿嘿笑道:“我这三弟,他可从不怕事。”

第十三章 太虚剑意与紫霞神功

常老大与田蒙等人第二天便要启程去同洲,所以没喝到太晚,便回了南山学院。

余成杰与夏清风二人告别了常老大和田蒙,便向八大巨头小院走去,路上二人闲聊,大多是余成杰在跟夏清风讲解着两位十境高手的打斗细节,以及对两位高手的最终实力分析,余成杰认为,哪怕那二人同为十境高手,若真是拼到最后,斗笠剑客必败。

夏清风不服啊,认为若是灰袍老者厉害,又为何要跑,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余成杰就说夏清风你了解纯阳么?纯阳派,分为剑气二脉,即为剑纯和气纯,剑纯的内功心法为太虚剑意,剑意是灵动缥缈、刚柔并济,论精妙天下无出其右,气纯的内功心法为紫霞神功,功法倒乾坤、逆阴阳,于青萍处起雷霆之力。

夏清风说这和那两人的胜负有什么关系吗?

余成杰笑道:“你发现没有?那老人手中无剑,而能凝水结八卦,肯定是位气纯,而纯阳历代掌门都是气纯,可见气纯又要比剑纯厉害,那人之所以逃走,估计是畏惧齐王府的势力。”

“哈哈哈哈,甚是好笑!”余成杰刚刚说完,便听林子里面传来一阵苍劲有力的笑声。

“不知是哪位前辈?何故发笑”余成杰朗声问道,夏清风也是双眼四处寻找,此处树影稀松,星月挥洒,却也是不好藏人,只是不管夏清风如何寻找,终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我笑你们无知还敢胡言乱语!”

此话一出,夏清风和余成杰同时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青绸水云袍,脚踏黑缎履云靴的中年道人,于十丈之外,缓缓走来。

余成杰对这位道长打扮的人出言嘲讽也不恼,他本来对于纯阳一派也是听家族闯荡过江湖的兄长说起,只当是江湖杂谈来给夏清风说个新鲜罢了。

余成杰对来人拱手说道:“敢问道长是哪位前辈。”那道长虽人到中年,却是长得丰神俊朗,宝相庄严,清辉之中,更觉仙风道骨,仿佛天山谪仙人。

只听道长说道:“贫道南山学院商南子。”

夏清风和余成杰其实早有所料,毕竟学院的道士就那一个,龚仁又还多次谈起他,说什么好看的只会收好的看的为徒。当然众人是一顿鄙视。

见商南子一语道破身份,二人齐齐自报名字向他施礼。只听商南子道:“我见二位一路走来,谈性甚浓,本不欲打搅,但终是牵扯到本门之事,还忘二位少侠将所遇之事告知贫道一二。”

夏清风便和余成杰你一言我一语,事无巨细的将酒楼发生的事情讲给了商南子听。

商南子听后沉默半响,才开口道:“纯阳自古掌门出自紫霞,只因为气纯练得是闭世之功,而剑纯是修得出世之剑。所以在江湖行走的,只有太虚剑意。”

夏清风不解问道:“那前辈的意思,那位老前辈是剑纯?”“哼!老前辈?我看未必!”夏清风是一头雾水,而余成杰却是玲珑心思,马上道:“难道是易容术?”

商南子道:“不错,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此人便是我的一位师弟。此人天纵奇才,自幼学武,十七岁便学得太虚剑意精髓,下山后,几经闯荡,在江湖名声大造,因他相貌英俊,武功又好,且师出名门,遇见的江湖女侠无不倾倒,因此有了一个‘小楼一夜春风雨’风流称号。

他的本名就叫江小楼。”商南子说道此,又是一阵叹息,沉默不语,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夏清风却急啊,他最喜欢这些江湖故事了,忙问道:“那后来呢?”

商南子见夏清风问起,收起心思,缓缓开口道:“小楼在江湖短短两年,却是惹了好几份情债,其中更有高门侠女,江湖名媛,他为情所困,行事又优柔寡断,无奈之下,回师门重修紫霞,闭门不出。”

夏清风那个无语啊,这不是渣男么?见商南子又不说话,忙问道:“前辈还方便说么?”商南子呵呵笑道:“此事当时人尽皆知,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了。我就说与你们听”

原来小楼虽**泛滥,却是练武奇才,三年不到,又练成了紫霞神功,深得掌教与众师伯的喜爱,被定为纯阳掌教的下一任接班人,小楼本来是斩断情丝,成天痴迷于武道,当时掌教曾经断言,不出十年,纯阳必出一位宗师。

而就在三年后小楼接任掌教的当天,一名女子冲上了山门,在纯阳太极殿大开杀戒,小楼与她比拼千招,那女子终是不敌,但拼尽真力却也绝不认输,奄奄一息时她一双眼睛怨毒的盯着小楼说道:“我女儿为你自尽,我就是做鬼也让你终日不得安宁。”

小楼忙问:“你女儿是谁?”

可那女子只是惨笑一声就已闭气。此事过后,小楼孽障缠身,惶惶不可终日,终有一天,便再次不声不响的下了山门,直到今天,音讯全无。

夏清风听完,疑惑的问道:“您怎么知道就一定是他?”商南子答道:“我后来下山寻找,便是打听到,那位自尽的女子,就是投于这通幽湖。”

余成杰听完便道:“怪不得他不敢多做逗留,原来是怕商前辈找过去,这么一算下来,这江小楼也不过二十多岁,便是十境高手了。”

夏清风听完,不由得唏嘘不已,从小听到的故事,不都是才子佳人,携手江湖么?

商南子道:“我跟你们说这么多,便是拜托二位少侠一件事。”

夏清风忙道:“还请前辈吩咐。”商南子从袖中拿出一个墨绿色锦囊道:“他自不会见我,但是你们无妨,这个锦囊是另外一个女子所托,里面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有他自己去解决了。”

夏清风忙接过锦囊道:“晚辈尽力而为。”

商南子一声长叹,如一缕青烟,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夏清风与余成杰一路无话,二人各自想着心事,回到八巨头小院后,夏清风正要回房,却被余成杰叫住道:“清风,等等。”

夏清风闻声停住脚步,转身望着余成杰,疑惑道:“杰哥,何事?”

余成杰欲言又止。夏清风不由诧异,余成杰向来稳重洒脱,为何如此难言其口?

余成杰道:“清风,我知道你讲义气,可是‘醉月楼’这事,牵扯到齐王势力,不是你说要帮,就能帮的。”

夏清风也是一阵沉默,许久后抬头道:“杰哥,我承认我自不量力,可是君子一诺千金。我既然答应了,我就要去做。”

余成杰用扇子轻轻敲打着脑门,显得有些举棋不定,毕竟他是个很有抱负的人,家族这次动用了很多资源,甚至是在很多利益方面有所妥协,才拿到这个进入南山学院的名额,家族对他寄予厚望,他的每一步都要走得很稳,也必须走得很稳。

而这件事,却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余成杰向来心机深沉,这种性格,虽得家族长辈喜欢,却不讨同龄人亲近,严格意义上来说,八大巨头小院的几人,算是他真正的朋友,而夏清风对他如兄长般的依赖,更是让他珍视。

余成杰看着夏清风希冀的目光,终是不忍开口说道,这样,时间还早,把我们小院的人都聚过来商量一下对策。夏清风忙点头答应。

余成杰本要再劝夏清风,可也不想让他对自己失望,便想着不如大家都来劝他,这样就不是他一个的不是了,但是他也没想到,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第十四章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余成杰吩咐仆役喊来小院众人,把酒楼所遇和商南子的托付说给了众人听,众人是听得津津有味,啧啧称奇,特别是杨博文一个劲的嚷嚷他们两不讲义气,喝酒怎么能不带上他。

余成杰说完看着一个个跃跃欲试的神情,是陡感头大,难道我没说清楚?他目光环视一周,开口道:“你们说说,我们该怎么办?”他特意在‘我们’两个字上面加重了语气,这就是把夏清风一人承诺之事,巧妙的捆绑成整个小院众人的意志。

杨博文第一个说道:“怕个鸟毛,他要是敢去闹事,我带兵去灭了他。”

林果儿起身来回踱步,时而低头深思,时而又抬眼打量众人,余成杰是眼前一亮,这林果儿往常是大大咧咧,嬉笑怒骂毫无正形,想不到却是每逢大事有静气啊。林果儿突然抬头说道:“就和他们干上了!”杨博文听到此话是拍手叫好,对林果儿竖着一跟大拇指道:“果儿大气!”

余成杰听到此,便觉形势不对了,马上说道:“对方是齐王的公子,身边还有十境的高手在,我们就是全上,也无济于事啊。”

龚仁朗声笑道:“此事因我纯阳而起,我虽只算半个纯阳弟子,无奈师恩深重,吾当义不容辞!”

谢青衣也出声说道:“生死看淡,不服就干!”郭孝义与温雪也是点头附和。

余成杰看着众人,心中是五味杂陈,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这些人并不是傻子,除了杨博文一副无所谓外,几乎都是反复思量后的决定,明知不可为而一往无前,余成杰几欲阻止,话到嘴边,却终是说不出口。他只能在内心暗暗的安慰自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夏清风见众人都表态,忙起身说道:“清风给大家添麻烦了。”本欲再说几句感激之言,却是双眼晶莹,如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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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幽湖畔,醉月楼,窗外霞光漫照,湖面点点跃金。或许因为昨天的打斗,或是寅时刚过时间尚早,今天来此喝茶赏景的人少了许多,大厅和二楼,稀稀拉拉的坐着几桌客人,而在三楼,却是仅有三人围成一桌。其中的一位,便是昨天的蓝杉公子,长相虽并不出彩,却是锦衣华服、美玉揽怀,古扇轻摇、把酒临风之间自成气度。而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偏偏美少年,也许是刚过束发之龄,脸上稚气未脱,双目含星隐耀,皮肤晶莹透玉。他旁边是一位和尚,白色袈裟一尘不染,脸上却是漆黑如碳,一边说话一边手撕一块鸡腿,看来是荤腥不忌。此二人便是秦小天的五弟秦虎,和秦虎的师父。

秦虎是齐王最小的儿子,他自幼憨厚,却神力过人,又因为是秦明老来得子,所以对他是格外喜爱纵容。秦虎五岁便跟一个方外和尚学艺,习得一身佛家绝学,虽才堪堪束发,却是拳风精猛,刚劲绵长。师父姓沙,王府不管是王爷王妃,还是管家仆役,都习惯叫他一声‘沙和尚’。

沙和尚哪里来得一身本事,无人得知,有道是‘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种江湖异士,高门豪阀都有,却也不方便刨根问底。沙和尚自从跟了齐王,便是成天吃肉喝酒,赏花弄月,人虽不俊,却是雅事做尽。

此三人独占酒楼第三层,且不让其他客人上楼,若是有不开眼的江湖人物不把王府的家兵当回事,强行到这第三层来,人还没上楼,秦虎就起身一脚踹下,不管是绿林好汉还是江湖游侠,或高或低都有武功傍身,可是在这秦虎的三拳两脚下,却是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四哥,那南山学院的几个孬种怎么还不到,要不我把这老板娘就吊在这楼外?我看他们忍不忍得住?”秦虎哈哈憨笑道。

“五弟放心,今天哥把你叫来,绝对让你玩个过瘾,欺负个娘们算什么本事。”

秦虎听后,不以为意的摇摇头,觉得这四哥脑子虽好使,无赖一身的儒生酸腐气,好不尽兴。

秦小天同样也是无奈,这个五弟可是个混世魔王,有时候闹出事来,场面他也是控制不住的,但想到要得罪南山学院,自己当然不行,这个弟弟就无所谓了,谁叫父王那么宠他了。

游巧巧又看着一个高大的壮汉被一脚踹了下来,那结实的腱子肉在楼梯上有节奏的摩擦、冲撞,每一下都撞得游巧巧心惊肉跳,生怕惹上人命官司。

这二楼的客人也渐渐不干了啊,不上三层吃饭,那我们就在二层吧,好歹没白跑一趟不是,可是你这楼道上时不时的惨叫声传来,哪还有点喝酒赏景的兴致?所以这二楼上的人,也是越来越少。

正当游巧巧心急如焚时,一个公鸭嗓子般发出的声音从楼外传来:“秦小天,给爷爷我下来!”游巧巧一听这话,如听天籁之音。

秦小天本就倚窗而坐,听到声音往楼下一眼望去,随后晒然一笑道:“我当是谁了,杨博文,老子的事你也敢管?别人打抱不平也还算了,你也好意思在这瞎掺和?”

只见楼下站了一大波人,除了杨伯公府的家兵,还有八大巨头小院众人,杨博文见秦小天对他出言讥讽,气势顿时跌了几分,毕竟都是纨绔,这种坏事平时都没少干。

林果儿却不干了,仰着头怒骂道:“还是个小王爷了,尽干些下流勾当,有本事下来,姑奶奶让你好看!”

秦小天一看林果儿,顿时眼睛一亮,林果儿约摸着今天要干架,特意穿了一身劲装,细颈长腰,玉面含嗔,说不出的娇俏动人。秦小天哈哈大笑道:“佳人相邀,本公子速速就来!”

“四哥,我一人下去就把他们收拾了。”秦虎说道,秦小天哪不懂这五弟的心思,等下出手没轻没重的,打死人了麻烦可就大了,这次找麻烦,也不过是上次折了面子,找回场子而已。倒不至于要闹出人命,毕竟如今大秦庆帝励精图治,对皇室也是管得极严。

秦小天便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对面人多,底细不明,若暗含高手,你一人岂不吃闷亏。”

秦虎大大咧咧道:“有我师父在!”

秦小天却是不容他多说,跨步下楼而去。

正当秦小天下得楼来,地还未踩稳、折扇还未打开,突觉一道紫色剑芒袭来,来势如惊鸿贯日,气冲斗牛!

第十五章 大打伤身,扭打开胃

秦小天火急火燎的下楼,正是要去和林果儿亲近逗乐,哪知会遭此变故,眼看一道剑气向他拦腰扫来,陡然身后一道黄芒向着那紫色剑芒急射而去,轰隆一身巨响,紫色剑芒消失于无形,而那黄芒也是黯然失色,仔细瞧来,却是一串佛珠,只见一道白影一闪而过,接住佛珠的同时,也是挡在了秦小天的面前。

树荫处,一道清影缓缓走来。只见来人三十上下,身穿一件流云青袍,手拿一个酒囊,他身量甚长,超出常人一头,四体修长均匀,肤色莹白光润,至于面容五官,更是俊秀的不像男子,如描如画,顾盼有情。夏清风定睛看去,身为男儿也是羞涩不已,再转头偷看林果儿几女,也是目露迷茫。

沙和尚怒喝道:“阁下何人,何故出手如此狠辣。”

“看不顺眼而已。”青衣人开口说道。

“阁下刚才使用的可是太虚剑气?”沙和尚向前迈进一步,月白色僧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不错。”青衣人答道。

秦小天仿佛才从惊变中回过神来,怒斥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杀我?”

那青衣人也不管对面二人问斥,酒囊高高举起,倾斜倒下,口中虽喝到一口,却更是洒了大半,他喝完酒,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盯着沙和尚道:“饮酒不消愁,提剑便杀人。太虚剑意,天下无敌!”说完微微一笑,长眉舒展,凤眼顾盼流光。

沙和尚正要怒斥他一句好个霸道无礼的太虚剑意,可是与他目光一接,却是生不起丝毫敌意,反而是暗道可惜。单看容貌风采,此人真如林中仙,月下佛,如果相逢于江湖之上,大可对坐品茗、举棋论道,一洗凡尘,消尽块垒,与之打打杀杀,真是大煞风景。

只听那青衣人对秦小天说道:“我本是要一剑把那日赐我三剑之人逼出,却不想逼出一个和尚来,还请秦公子再奏一曲,今天我携剑来会。”

夏清风听到这,已是猜出来人便是江小楼,却不想这江小楼那天逃走只是因为没带剑,并不是什么怕身份暴露。想想也是,若真是个老者,怕是也已经息事宁人,而这江小楼少年得志,又是修得天下最霸道的太虚剑意,又如何肯吃那个亏。

秦小天虽无人提点,却是心思过人,他打量着青衣人的脸庞惊疑道:“你是昨天那个老东西?”江小楼呵呵一笑,点头应是。

“无需吹奏,我来了。”

只见一道黑衣人影鬼魅般的从湖面跃来。此人还是带着斗笠,却是换了一身黑衣劲装,脚下飞踩,步步生莲。若定睛细看,发现双脚并未接触湖面,此人当是御空而来!

江小楼一见,哈哈大笑道:“来得好!”便是一道紫芒向湖面来人递出,人也消失在眼前。

二人剑意一青一紫,你来我往,辗转腾挪,在湖空如流云蔽日,惊鸿掠影,转眼在湖面已过百招,二人剑气皆是心随意动,收发自如,湖面时而狂风怒号,巨浪排空,时而波澜不惊,静影沉璧。

正当众人沉醉在如此精妙又气势宏大的打斗场面时,只听“哎哟”一声传来,原来秦虎已经对杨博文下了黑拳,这杨博文身高八尺,在人群中那是鹤立鸡群,当然也是最好的把子。

一时见学院之人是惊怒交加,林果过儿更是大喝一声:“无耻!”便是冲了上去,余成杰也是对着秦虎一脚踹出,双方是斗作一团。

林果儿、杨博文、余成杰三人缠住秦虎,龚仁与谢青衣对上了秦小天,温雪和郭孝义便与府兵缠斗起来,

只见郭孝义一掌拍翻一个王府家兵,却不料又被两位魁梧有力的王府家丁搂腰抱住,郭孝义顺势摔倒,几人便在地上扭打起来。而夏清风,却是紧张的盯着沙和尚,隐心决运到巅峰,只准备沙和尚一出手,便是一个‘棋’字打出。

沙和尚看着湖中二人高来高去,如同两位逍遥山海、餐霞饮露的陆地剑仙,再看看湖边扪胸踹腚,扭打作一团的众人,沙和尚一拍脑门痛苦的喃喃道:“我就参与这种打斗?”

湖边场面虽然壮怀激烈,却是都舍了兵器,互有留手,不至有性命之忧。可是老这么打下去,也有失皇家颜面啊。沙和尚正犹豫是不是该帮手,却斜眼瞟到还愣在那死死的盯着他的夏清风。沙和尚闲着也是闲着,便大掌向夏清风抓去。

沙和尚正准备抓住这小子后往湖里面丢,却不料一个大大的蓝色‘棋’子就撞了过来,沙和尚便被直接撞进了水中。

蓝色‘棋’字其实威力并不大,但却是打了沙和尚一个措手不及,虽护体真气自发在体内运转抵挡了大半的力道,没受什么内伤是不错,可是作为一个十境高手,丢人啊!

沙和尚勃然大怒,吐了一口浊水,从湖中一跃而起,对着夏清风胸前就是一掌拍来,夏清风又是一个‘棋’子打出,却是终究差距太大,虽抵消不少力道,还是被一掌拍飞。

夏清风直撞到酒楼门前的大杨树,才稳住退势,正要再发出一个‘棋’字,却觉胸口一阵闷疼,喉头一甜,便是一口鲜血溢了出来。

这时后场中众人也是发现了这边情况,龚仁更是一招“北斗横天”逼退秦小天,想前来施救,无奈秦小天又哪会上当,一招秦家绝学‘司南掌’逼退谢青衣,又是缠住了龚仁,而另外一边林果儿、杨博文、余成杰虽是以多打少,无奈这秦虎年纪不大,却是神力惊人,三人联手,却是隐隐有露败象。

正当沙和尚走过去要好好修理一下这小子时,却觉一股大力从后袭来,整个人倒飞而去再次落入水中。沙和尚暗恨又被人偷袭,正要再次跃起,却发现身边湖水紧紧的把他包围住,仿佛自己的身体与这湖水连成一体,如何用功也没用。

沙和尚露出头来,再次吐了一口湖水,一张黑脸胀成猪肝色,怒喝道:“是谁!”

只听他后面一个苍劲的声音传来:“南山学院,温行知!”

第十六章 ‘九天’的天下二榜(一)

夏清风听到此声传来,忙四处寻去,只见一个老人就那么双脚立于湖面,头带方巾,一袭儒杉,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而夏清风对这身姿太熟悉不过,正是他的师父之一,温行知。

温行知没管还在水中的沙和尚,抬脚向夏清风走来,也不见使用轻功,如闲庭信步般,眨眼便到了夏清风身旁。看了下夏清风的伤势,感觉并无大碍,才开口道:“南山学院的学生,都回去。”

早在温行知说出名字的时候,湖畔众人便已经住手,南山学院诸人自不多说,秦小天和秦虎也是再不敢出手,人的名,树得影。

为何南山学院几十年来地位超然而不受朝廷管制?为何大秦疆土四分五裂,而南山学院走出去的学子在各个大小朝廷仍是混得风生水起?

只因为南山学院的院长,他叫温行知!

这个中原武林上,有一个说法:宁弃‘惊鸿令’,莫惹温行知。得罪拓跋惊鸿,你可能还能活上几年,毕竟他远在北氓,何时来找你算账,还不好说。而得罪身在中州的温行知,那就会死得很快。不要以为温行知长得慈眉善目,一身儒生打扮,就很好说话,可能还会很讲道理,他之所以如今在观雪湖边修心养性,围棋赏景,那只是因为这天下他要杀的人,都杀完了。

沙和尚在水中也不挣扎,对温行知道:“久仰温先生大名,却不知小辈们如此小打小闹,却也能惊动大架。”

温行知道:“你对我来说算晚辈,可是你对他们来说,却算长辈,你既然对一个后辈出手,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沙和尚对着夏清风说道:“哼,此人武功怪异霸道,众人远非他之敌,我若不出手,又有何公平可言。”

温行知笑了笑说道:“看在齐王的面上,我不与你为难,若有下次,谁都救不了你。”

沙和尚见他出言威胁,本想说几句狠话还回去,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毕竟此人太过恐怖。

等南山众人走后,沙和尚才觉周围劲力顿消,却也顿感周身乏力,还是在秦小天和秦虎的拉扯下,才从湖中出来,一屁股坐在湖岸草地上,往湖中望去,只见湖中波光粼粼,春水幽幽,却哪还有那二人的踪迹。

只听秦小天道:“这叶程与那青衣人去哪了?今天我可没吹笛子,这可算不得一次。”原来这斗笠剑客叫叶程,因某种连秦小天也不知道的原因,答应齐王以‘破阵取’为号,为他效力三次,齐王便把玉笛交给了秦小天。

沙和尚道:“殿下不必担忧,藏剑山庄的问水诀,并不输这太虚剑意。怕是二人见有人惊扰,去别处分胜负去了。”

秦虎开口道:“哥,今天打得真过瘾,我还真是小瞧了那几个学院弟子,这梁子怎么说?难道就这么算了?”

秦小天想了会道:“不算又能怎么办,温行知出面,若是再与之为难,就是自己找不痛快了。”

“哼,爹的武功那么高,难道还怕他么?”秦虎不服气的道。

秦小天道:“武林天骄与武道宗师,看似一步之遥,其实是生死之别,我爹说过,不要去惹温行知。”

秦虎不服道;“那这天下,就没人能治他?”

沙和尚哈哈一笑道:“徒儿,不要动不动就说这天下二字,你以后就会明白,这天下大得很呢。”

秦小天说道:“小五弟,你可知道天下二榜?”

秦虎道:“师父说过这么回事,可是具体是哪些人我就说不清了。”秦虎又看着师父道:“师父,要不你就说说,这二榜的人物吧,这温行知肯定在里面吧。”

沙和尚今天虽倒霉透顶,却也是算见识到了真正的高人,闯荡江湖多年,第一次见到武道宗师,能不激动么,因此也是谈兴大起,跟徒弟说起了这天下二榜。

整个天下,有一个神秘的组织,名叫‘九天’,从来不知道这个组织在哪,‘九天’是九个人,还是一个人,也是众说纷纭,只是知道这‘九天’能量巨大,每三年便会发布有两榜,其一是叫天下武评榜,其二是叫天下红颜榜。要知道这两榜能冠名天下二字,可见其‘九天’之能。

天下武评榜顾名思义,就是武功的高下排名,前二十名方能上榜,虽说有二十人,可是天下武者如过江之鲤,上榜又谈何容易。

榜上中人,武道宗师占其前八,

天榜第一人,为海岛仙人熊天扬,二十多年前漂洋过海来到中土,一套逍遥决,打遍天下无敌手,与当时中原一代奇侠戴子雄,决战于古牛山上,没人见过那场比斗,三年之后,戴子雄才现身于江湖,从此自称天下第二。

天榜第二人,戴子雄,此人武学驳杂,少时又有多番奇遇。三十多岁便是武功大成,他以武为痴,寻师访友,游历天下名山大川,行踪飘忽不定。

天榜第三人,慈明师太,出家之前,叫庄小敏,此人天赋奇高,一套枪法更是名动江湖,她与霸刀山庄范坤相识,成为一对让人艳羡的江湖侠侣,后来爱被害,从此性情大变,屠灭江湖十几个门派,可说是杀人如麻,血债累累,后来又气恼霸刀山庄见死不救,杀到了霸刀山庄。为克制霸刀山庄的‘北傲决’,她用三年时间自创绝学‘傲意决’,当年要不是戴子雄赶到,霸刀山庄怕是要被灭门。败于戴子雄后,庄小敏便皈依佛门,自称慈明师太。

天榜第四人,拓跋惊鸿,此人为北氓皇室中人,他学究天人,琴棋书画,阴阳数理,无所不通,无所不精。当年北氓为夺中原,北氓皇室数次以国师待之,想请拓跋惊鸿出山,谁知拓跋惊鸿每次都拒绝,后来直到北氓皇帝亲自来请,他才说出:“天下之才,我独占八斗,凭什么拿天下独予之才,帮一个小小的北氓”,可见此人之狂傲,他多年在苦寒之地修行,却是以江湖为池塘,以‘惊鸿令’为饵,钓尽中原天下高手。

天榜第五人,吕洞长,江湖人称道祖,为何称他为道祖,并不是说他是个道士,而是他武功大成后,突然想去当道士,而当时的道门中人见他酒肉不禁,又为人癫狂,所有道派都不收他,吕洞长为气这些牛鼻子便以道家祖宗自居,从此江湖道门人头滚滚,‘观门落日未曾开,三更飞剑取头来’天下的道士后来都是怕了这个人。后来吕洞长又要去纯阳当道士,在山门口遇到‘渡情’和尚,二人打了三天三夜,谁也胜不了谁,吕洞长去哪家道观,这和尚就跟到哪,后来二人就再也没出现过。

天榜第六人,渡情和尚,此人就在江湖中出现过一年不到,就是纠缠道祖吕洞长的一段时间,他的武功考量也来源于吕洞长,所以排在第六。

天榜第七人,周佛海,此人进士出生,前三十年未学得半分拳脚,如果说拓跋惊鸿才华独占八斗,那么周佛海就要分去剩下两斗中的其中一斗,只留一斗给天下人。别人武学心法或是他人传授或是由其它功法改进而得,而周佛海的‘隐心决’却是自己从无到有摸索出来的功法,江湖中人曾笑言:“读书读出来的武道宗师。”大秦王朝风雨飘摇,周佛海十一年前凭借一己之力,扶持庆帝登基,屡退北凉、唐、西蜀大军,稳住中原根基后,自觉功高盖主,便隐匿于江湖。

天榜第八人,温行知,慈明师太的大弟子,此人一句话形容,出道即巅峰。江湖第一战便是找戴子雄比武,虽惜败却也是把戴子雄打出了内伤,接着就是带伤杀了霸刀山庄庄主柳浩,一个月之内,江湖是腥风血雨,人人自危,都害怕是又要出一个庄小敏了。不过好在他与戴子雄可能有什么约定,这些年来没有再杀人,而是开了这南山学院。

天榜第九至第十九为武林天骄,分别是:霸刀山庄庄主柳伟平、少林派禅云大师、纯阳长老冲虚真人、明教掌门陆天行、藏剑山庄庄主叶行真、长歌门长老杨琴、七秀坊七秀之一公孙美玉、唐家堡堡主唐决、五毒教长老凤花眠、万花谷谷主孙有成、大秦苍云军统帅秦明。

天榜第二十人,丐帮陆尘,此人年不过二十五岁,却被‘九天’誉为:武林天骄之下第一人!

第十七章 ‘九天’的天下二榜(二)

秦虎笑道:“哈哈哈哈,原来我爹才排到十九位,我看还不如弃了此榜,徒增他人威风!”

沙和尚气笑道:“彼之不屑一顾,吾之心心念念。”

秦虎又说道:“师父,我现在是四境修为,再过十年,我一定超过那什么陆尘!”

秦小天却道:“和尚,快说说天下红颜榜!我对这个更感兴趣。”

沙和尚听到秦小天的话,却是有点意兴阑珊,他呆呆的看着湖水,仿佛是沉浸在往事中,久久不愿开口。

“师父,快说啊,你看我哥都急成啥样子了。”秦虎扯着沙和尚的衣袖说道。

沙和尚有了心思,便兴致不高,却也不好意思只说一半而吊他们胃口,轻轻一叹才开口道:“这天下红颜榜,每次出榜都变化颇大,我就说说三个女人。

红颜榜第一,王月娥,吴越皇帝王灿之女,吴越长公主,此女有倾国倾城之姿色,一手丹青更是妙绝天下,当代画圣林白轩曾评她的画为:上能绘九天之曲,下能描幽泉之乐,诗仙偶得恐提笔,空余留白待鬼歌。天下君王、士林才子、武林豪杰,无不心神往之。

红颜榜第二,蓝星竹,江湖传闻不多,十年前蓝家掌上明珠,曾经许配给当时的唐王为妃,后遇当时秦太子秦洵,秦洵欲横刀夺爱,强留蓝星竹于中州。蓝家一夜之间满门被屠,后又一把火烧为白地。后唐王唐浩起兵,天下割据开始。有说书先生曾笑言说: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其实不过是争个女人罢了。毕竟蓝新竹后来被燕王所救,成了现在的大燕皇后,而秦洵更是因她而死。

红颜榜第三,阮轻纱,珈蓝教教主阮雄来之女,此女姿容绝美,相传她修炼珈蓝神功大成,拥有控人心魄,蛊惑众生之能。十年之间,为此女争相打斗因此送命之事不胜凡举。

任光阴似梭,岁月更迭,此三女独占天下红颜榜十年之久,不换其人,不移其位。

沙和尚最后感叹道:“天下红颜榜,网尽天下美女,有人因上此榜,名动天下,从此凤冠霞带,锦衣玉食。有人因上此榜,又最终香消玉殒,甚至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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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夏清风一行随温行知向南山学院走去

转舜间温行知己不知去向,林果儿却是叽叽喳喳,活像一个麻雀。

“清风,你也太不老实了,还说自己不能练武,结果一出手就是七境高手的实力,把那和尚都打进了湖里,我是当时腾不出手来,此等痛快之事,却无掌声,实在是憾事。”

“清风,你这功法好特别唉,真气怎么能形成字唉,你能教教我吗?我现在虽然不能真气外放,可是我以后肯定能练到七境的。”

“清风,你这字能换一个么,你打‘果儿’两个字出来给我看看”

林果儿仍在喋喋不休,扶着夏清风的余成杰却受不了了,没好气道:“我说林果儿,你能不能消停点,清风还受着伤呢,还有你问这么多,到底需要回答哪一个?清风几次欲言,又都被你抢了回去。”

夏清风答应了周佛海自身之秘不能外泄,却也不忍隐瞒众人,换了个说法言道:“无妨,我的伤不重,修养几天就好了,我确实不能练武,这套功法乃是偶得,我这几日苦练功法,却是修为不得寸进,看来,一辈子也就七境了。”

余成杰道:“是不是功法出了什么问题,我这有套内功心法,虽说不是什么绝学,却也是我花空了心思才得来,我现在已学傲意决,留着也是没用。”

其实哪有无用的心法,就是一套最低等心法,也是千金难买,有了心法,半只脚便踏进了内劲门槛。余成杰之所以这么说,实在是因为他现在对夏清风太过好奇。

夏清风苦笑道:“谢谢杰哥,不过没用的,别的心法我也试过,一招都不能学。”夏清风此话并没有说谎,只差直接说我没有武脉了。

夏清风自从丹田汇聚七星后,每天晚上尝试了各种方法修炼,读书无用,修炼隐心决无用,甚至还偷偷尝试了道祖教他的‘武道决’和老和尚教他的‘金刚经’,‘隐心决’还能运转自如,只是不长内力修为。而其它功法,却是练都练不了。还好夏清风心性通达,也是随遇而安。

林果儿无所谓道:“你呀,别不知足了,多少人穷极一生不能达到的高度,你却糊里糊涂的就学来了。”

谢青衣突然开口道:“我回去问问师父,看看有无破解之法。”

龚仁也说道:“你内功暂时若只能这样,倒是可以练练武功招式,不如去学一套剑术,你和我师父有过一面之缘,不如我去帮你求求他。”

一提到商南子,温雪突然‘啊’的一声说道:“香囊!”

夏清风才陡然想起商南子所托之事,苦笑道:“当时形势变化太快,我真给忘了,走时已不见江小楼与那斗笠剑客踪影,这可如何是好啊!”

余成杰见夏清风一脸懊恼之色,呵呵笑道:“这是谁也没想到,谁会想到秦虎会对杨博文下黑拳了,当时打成一锅粥,谁还记得那事,并非你之过。”说完大家都看着杨博文笑了起来。

杨博文虽未受内伤,可是脸上却是挂彩最重,他咬牙切齿道:“秦虎那个畜生,亏老子好几次帮他擦屁股,现在学了点本事,翻脸不认人了。再说了,打人不打脸,这孙子见我长得比他俊,总是往我脸上招呼!”

众人哈哈大笑,当然,最后一句话都自动忽略。

余成杰正色道:“既然你我二人应人之托,便要终人之事,既然这江小楼敢以真面目示人,怕是还会去那通幽湖畔,你我多去几次,一来照看下游巧巧的‘醉月楼’,二来看能不能再遇见江小楼。”

夏清风忙道:“这事就交给我吧,你们每天都要练功,我反正没事,就每天盯着。”

林果儿担心道;“你的武功对上秦家那两小子自然不怕,就是怕他们带上那个和尚和斗笠剑客。话说那两人是什么来路?如此高手,怎会成为朝廷鹰犬。”

余成杰呵呵笑道:“不碍事,温院长既已出面,怕是他们不会再惹我们,那个和尚我看不出名堂来,这个斗笠剑客,我两次观他用剑,就想起一个地方。”

林果儿忙问道:“别卖关子,快说。”

“藏剑山庄!”余成杰轻摇折扇,侃侃而谈。

藏剑山庄传到现任庄主叶行真虽只是第二代,但藏剑之名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中缘由多为其所设立之名剑大会。藏剑自建庄以来,行事有理有轨,庄中名侠辈出,待到三十年前,藏剑叶家已与蜀中唐家、霸刀柳家、长歌杨家,并称武林四大世家。

“玉龙降雨犯天规,当受人间千秋罪”,第一代家主叶孟秋发下藏剑邀剑贴,以品剑为名,举办名剑大会,而恰逢此日也正是霸刀山庄例行扬刀大会之日,霸刀山庄乃百年名门,藏剑此举,其时江湖中人看来不啻以卵击石,但正所谓“胜败岂无凭,兴亡谁人知”,世事向来叵测难料,当年霸刀山庄竟然没有名刀问世,而叶家乃是江南铸剑世家,藏剑山庄所出之“御神”剑却是庄主江南大侠叶孟秋亲手操刀,经多道繁杂工艺,历时三年精炼而成,早已被传为江湖十大名器之一。是故该次名剑大会应者云集,公孙美玉力压群雄,得获此剑,藏剑之名也藉此愈加显赫。

其后每隔十年,藏剑山庄皆要举办名剑之会,三十余年以来,“御神”、“正阳”、“碎星”、“残雪”、“流风”天下五剑逐一现于江湖,每把名剑问世,必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

藏剑武学深谙剑之极意,大巧若拙,举轻若重,令敌手迷惑于深奥剑法之中无以应对。剑有锋而形不露,以心为剑,是为藏剑。

第十八章 字中自有千层力

春雨如绵,时下时停。卯时刚过,夏清风撑着伞来到周佛海的阁楼外,正欲轻敲房门,门却缓缓而开。只见二位儒杉老者,围棋而坐,一人手捧香醇,怡然自得。一人轻捻棋子,聚眉凝思。

周佛海见夏清风进来,抚须笑道:“早早认输,莫要误我传道。”

温行知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扔,‘哼’了一声便道:“不过如此,下次定让你输掉那幅《秋夜落雪贴》。”

温行知说完打量起了夏清风,半响说道:“恩,伤好了大半,下次出手需慎之又慎,切不可自不量力。”

夏清风忙道:“是,师父。”

温行知又道:“我此趟出门,为你寻一位故人求得一把绝世好剑,剑曰:‘炎凉’!此剑乃无情只剑,剑成便饮血而鸣,铸剑之人为之而死。可此剑偏偏又寄有情之主,三十年来,未遇有缘人。你虽是我等之徒,却依然不配,待到你剑成之日,便来找我取剑。”温行知说完,便踱步而去。

夏清风前面听到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自是激动不已,想他前些年长居深山,一不染市井之气,二不贪红尘之念,唯有听师父讲起熊天扬与戴子雄等人的故事,才能激起他的无限憧憬。现虽奉道祖吕洞长师父之命下山来到南山学院,并未只是寄情于山水,而是志在江湖。

可是夏清风听到要剑术有成,方可配有此剑,却又是黯然神伤。温行知通幽湖畔出手,便己猜想到所遇之师皆是大能,而自己又偏偏不是那灼灼美玉,功法剑术皆习不会,文脉武脉一脉不存。无情之剑需遇有情之人,而即便是有情之人又奈何这身无情之躯。

夏清风望着温行知的背影愣愣出神,周佛海却是笑道:“别灰心,剑法虽难练,但是你可以练字!”

夏清风疑惑道:“师父,练字有什么用?我已绝了功名之念。”

周佛海哈哈笑道:“谁说练字是为了功名,师父与你初见时的话难道都忘了吗,有道是大道之争,在于一个‘悟’字,为师我三十七岁学武,十年大成,又何曾学过他人一招半式,你学不会道祖的神功,却偏偏能用为师的‘隐心决’,不如便试试为师的路子。”

夏清风听得心头一震,忙问道:“还请恩师指点。”

温行知正色道:“我饱读诗书,参研道经佛理,一通则百通,一法便能破万法,心中悟道,水到渠成,其技自现。剑法之大成者,皆是书法名家,那些人一介武夫,又有几人真正练过字?你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以‘书法’为寄,另辟蹊径,成无上剑道!”

夏清风听到此言,心中疑虑尽消,忙急声道:“师父,那我现在就开始练字!”

周佛海见他急成这副模样,哈哈笑道:“徒儿,急不得,所谓心正则字正,人正则字成,你如此急功近利,又哪能练得好字,我刚所说之法,也不过是一种可能,万一失败,你如此心境之下,岂不是有损本心?”

夏清风被如此提点,不由脸泛红光,羞愧不已。却是又马上平静下来道:“师父,那我就当是修身养性,以’趣‘字待之。

于细微处见心性,胸怀壮阔如山海,放眼量于万物却如芥子。这是老和尚对夏清风的评价。

周佛海从二楼上拿出一个古式竹筒对夏清风说道,此’贴‘为先晋书法大家陈亭的《秋夜落雪贴》,乃为师心爱之物,若是早十年所得,怕是我的书法便已登堂入室,无奈我早年字法皆已定型,虽反复研模有所收获,却是终有不足。

夏清风如获至宝,忙双手接过,动情道:“谢过师父。”

周佛海只是淡淡一笑道:“回房去练吧,切记凡事张弛有度,不可操之过急,此’贴‘虽笔意雄奇,姿态娴雅,但是不可只模其形,有道是真者在前,气焰慑人,定要守住武道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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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风回到小院书房,小心翼翼的将字帖铺开,一股盎然生气扑面而来,先晋奇人陈亭即是一位书法大家,同样又是一位江湖游侠,他的作品笔丰墨满,结体纵横抑挫,富有动感,深得江湖中人喜爱追捧。此贴名《秋夜落雪贴》,为陈亭出世为官前所书,感叹十年江湖行走之味。

十年剑侠情,一把心酸泪。

春秋心上事,侠义酒中杯。

清贫月夜舞,笑中谈富贵。

情缘恩义重,风月指间摧。

梵音普古曲,轻功有大美。

江湖酒还行,与尔共酣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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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风读此,心怀激荡,研磨沾笔,在一旁练起字来。这一练,便是一天。

练字又岂非一日之功,夏清风苦练一日,愣是弄得腰酸腿麻,而再看自己所书所写,灵动不足,而字结闲散,却是还未入门。夏清风抬眼看天色,已是近黄昏,轻轻放下笔,走出了房间。

通幽湖畔,霏霏雨歇,夕阳西下,层云尽染。湖面似被洗练,落日余辉洒下,说不出的美轮美奂。夏清风倚立楼下,目光往’醉月楼‘三层望去,然而并没有对上那哀思极重的一双眼睛,不由轻轻一叹,便准备回去。只听后背有人说话道:“如此微末道行,却整天游湖观景,不思勤练武功,怪不得被那和尚打成重伤。”

夏清风猛然回头,便见杨树下一个面容枯槁的老者负手而立。

第十九章 小二上酒!

夏清风对这张面具已是不再陌生,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睛哀愁尽去,显得格外明亮。立即喊道:“江大侠!”

江小楼呵呵一笑道:“我算哪门子大侠,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个笑话罢了。”

夏清风忙从怀中拿出锦囊,递给了江小楼道:“江大侠,这是商南子前辈托我转交给你的。他说是你的一位朋友给他的。”夏清风是怕了这位高来高去的十境高手了。赶紧把正事办了再说。

江小楼很是诧异,不由问道:“我师兄,知道我在这儿?”

夏清风说道:“是的,商南子前辈说你不想见他,所以便叫我代为转交此物。”

江小楼并没多说什么,接过锦囊,也没有急着打开,看着夏清风说道:“小兄弟,上次谢你为我说话,走,我请你喝酒去。”

夏清风疑惑说道:“江大侠,你不打开看看么?”

江小楼说道:“万一是不好的消息,岂不是又要喝苦酒,所以我们先喝酒再说!”

夏清风向来崇拜这种江湖人物,便一起向‘醉月楼’走去。

游巧巧一看到又是这老头,差点直接起身把江小楼轰出去,还好夏清风急忙上前解释,说不会再出乱子了,游巧巧才半信半疑的把他们放到三层去。

酒楼大厅,一个不显眼的角落,有一个酒客打扮的人,偷偷的结账走人。

江小楼颇为尴尬,还好带着面具,看不出脸色。二人落座后,自是叫了一桌好酒好菜,江小楼自嘲道:“看来我要再换一副面皮了,要不这‘醉月楼’的鱼,我可就难吃到。”

夏清风不解道:“江前辈……”

“别前辈前辈的叫,我没那么老,你就叫我江大哥吧。”

夏清风也不是扭捏之人,当即抱拳道:“在下夏清风,拜见江大哥。”

江小楼笑道:“清风,好名字,来,来,清风兄弟,干了这杯。”

一杯酒下肚,夏清风是感觉五脏六腑火辣辣的难受,他酒量有限,却也是怕被江小楼看轻,与江湖朋友打交道,不喝酒怎么行?

夏清风又为江小楼斟满了酒问道:“江大哥,你那天明明已经暴露了身份,为何今天又带上面具?不是多此一举么。”

江小楼喝了一口酒,轻叹一声才望着夏清风正色道:“我太俊了,姑娘看到我走不动路,所以带着面具能防身。”

夏清风‘噗’的一口老酒就喷了出来,还好动作快是对着窗外喷去的,这江小楼也太没正形了,这话别人说可以,哪有自己这样说自己的。

夏清风自觉失礼,忙掩饰道:“那江大哥,你昨天就不怕了?”毕竟昨天他是没带面具的。

江小楼道:“昨天要用剑,用剑的时候,当然是越潇洒越好。小子,你这都不懂,以后如何勾搭姑娘。”

夏清风无奈道:“这自然是不能跟楼哥比了。”

江小楼听了他如此说,便知道商南子是彻底把他给卖了,但奇怪的是江小楼也不恼,跟个没事人一样。

夏清风心中也是大惑不解,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于是试探问道:“江大哥,您今天心情似乎不错。”

江小楼呵呵一笑道:“小子,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也不妨直接告诉你,我已经突破了。”

此话一出,夏清风也是吃惊不已,二十多岁的‘九州大侠’?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夏清风道:“恭喜江大哥!如此好事,小弟敬您一杯!”

二人互相斟满酒,此时两壶酒已经见底,江小楼豪气干云道:“痛快,小二上酒!”

此时的这酒小二却正在楼下一脸为难的看着秦虎道:“这位爷,我们这可不是黑店,您这酒万一出了什么事,老板娘会宰了我的。”

秦虎却是很不耐烦,不过还是强挤出了一个自以为很温和的笑容道:“小二哥只管放心,你们老板娘刚才出去时行色匆匆,似有急事去办,或者明天才能回来你那天也看见了,我与楼上那二位之间有点误会,我拿这几壶好酒是来孝敬他们的,不打不相识嘛,我要是自己去,怕他们不领情。”

这小二还是将信将疑的看着他,秦虎又笑道:“真没事,我要害人,就现在把你打晕了,我自己派个人换了你的衣服去送,哪敢直接让你去?这是赏钱,等下上面二位爷喝高兴了,说不定还赏你一份。”话说完,一锭二两重的银子便已经塞进了小二哥的手中。

这小二哪见过这么多的赏钱,一想也是,真是要害人,又如何会相信我。于是便拿着两壶酒,往三楼而去,不过他也留了一个心眼,准备上去了实话实说,告诉上面二位,这酒是下面一位客官送来的,丢赏钱事小,吃官司可事大!

“殿下,此等珍贵烈酒,王爷也是舍不得喝,你拿来给他们作甚!”秦虎身边一个护卫心痛不已。

秦虎嘿嘿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喝了我这‘乌王’酒,神仙也要醉三天,到时候,楼上那个南山学院的不用去管他,但那个老头子,跟我抓来吊着打!”

原来秦虎收到探子来报,听说这二人又出现在‘醉月楼’,本是要通知四哥秦小天,后来一想他那四哥太过谨慎,怕这怕那的,说不定会坏事,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来办。于是秦虎偷来了父王珍藏十多年的四坛“乌王”烈酒,此酒见效并不快,但是只要多等上一会,那是水都泼不醒。

秦虎来到酒楼后,又想办法找了一个理由引开了游巧巧,这才有了刚刚的那一幕。

三楼上,二人却在谈笑风生,只听夏清风又问道:“那个斗笠剑客后来哪去了。”

江小楼耸耸肩道:“回去了呗,他是藏剑山庄的,至于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那天我们一路打到石峡山,我隐隐感觉心境圆满,似有突破的迹象,便与他约好三个月后再打,他也爽快,就同意了。说起来,还要感谢那人,不是痛快的打上那一架,宣泄了我这两年来的积郁,怕是不但突破无望,更是有损我武道本源。”说到这,江小楼自己也是唏嘘不已,接着他又问道:“对了,那天出来救你的那个人,是你们书院的吧”

夏清风道:“那是我们院长,温行知”

温行知有过交待,不能把收他为徒的事说出去。

江小楼恍然道:“这就对了,如此威势,也只有宗师能做到了。”

夏清风听了这话,却是暗暗嘀咕起来:从小听师父讲江湖故事,这么说来,温师父也是很厉害的人物,为何师父从不提起,却又是如何与他相识的?

此时只听江小楼说道:“咱俩别问来问去了,喝酒喝酒,这江湖没啥意思,也就酒还行!”一看酒杯空空,便嚷道:“小二怎么回事,快点上酒!”

夏清风喝着酒时并不觉得身体有何不妥,这一停下来,却突然觉察到小腹一阵阵热流直冲丹田,丹田内蓝色圆球并没有如何异常,却是有一颗白色圆球,正在高速运转起来,夏清风顿时不知所措,忙运转‘隐心决’想要控制。

江小楼也发现了夏清风的异常,正要开口询问,突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道:“这江湖真的就只有酒还行,看来我在某人眼里,还不如这米黄之物了。”

江小楼一听这个声音,那是脸色大变,直接夺窗而去,接着一个声音从窗外传来道:“清风老弟,下次我请客!”

“你还敢跑!我看你往哪儿跑!”一个女子愤怒的声音同样向窗外飘去。

夏清风却是哪还顾得了那么多,他此时已陷入一种混沌的状态,似醉非醉,似醒非醒,丹田的白色圆球正在不停的高速飞转,一种米黄色的真气,不知从何而来,却是流经十二正经,直奔丹田那颗白珠而去。

夏清风仿佛周身的水都要被抽干,如同在荒漠中行走十天半月又缺水的背包客,双眼泛黄,口渴难受至极。

这时候正好小二上来,双手捧两坛酒道:“客官,这酒是楼下的……”小二话还没说完,却见夏清风一把就抢过一坛酒,打开封盖后仰头就灌。

这小二也是无语啊,哪来的酒鬼,话都不听我说完,小二无赖的摇摇头,便把另外一坛酒放在桌上,下楼而去。

却说夏清风两坛‘乌王’酒是瞬间就喝完,这速度就是故意喝水都比不上,只觉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如久旱逢甘霖,直接把酒吸进肚子里。

这酒入了肚,却是顿时感觉好受了不少,更多的米黄真气在十二正经里面流走,隐隐有汇溪流而入江河之势。不过片刻,夏清风又难受起来,此时还哪管那么多,见酒坛已空,忙叫道:“小二,上酒!”

这时小二听到上面那位喊话,却是松了一口气,看来眼前这位公子没骗我啊,这公子是真有诚意,就在这傻傻的等着对方原谅。也不需要秦虎吩咐,提起秦虎身边的两坛酒就往三楼跑去,还一脸讨好的谄媚笑道:“公子,我懂的。”

这秦虎却是莫名其妙道:“你懂什么了?你快把酒……”,这最后两坛酒只是备用,用不用得上还要看‘疗效’啊!这么快送上去岂不是浪费?本想喊住小二,却没想这小二自觉拿了二两银子又没出多少力,心中甚是有愧,此时为了表现,却是跑得比狗还快,转眼之间,已经是上了三楼。

二十章 此言值得一掌

夏清风又把一坛‘乌王’酒下肚,十二正经中真气壮如奔流,可是不管真气如何增加,那白色圆球却是来者不拒,真气来得越充溢,便越是欢畅。

随着时间的推移,夏清风酒越喝越多,脑子却是越来越清醒,高速运转的白色小球,也是慢慢变成米黄色。夏清风哪里还不明白这酒的作用,兴奋叫道:“小二,把酒都般来!”

这小二却是看着郁闷不已的秦虎道:“这位爷,楼上那位小哥还要。”

秦虎也是大惑不解,难道这酒已经失效?不可能啊,我曾经眼睁睁的看着父王喝了这酒醉了三天三夜,他父王那是什么人,武林天骄啊,肯定是酒效还没到。

只听秦虎说道:“酒没了,你随便拿酒给他们对付吧。”说完似乎又想起什么,忙问道:“你说是那位小哥要酒,那个老头子可是喝醉?”

店小二一脸迷茫道:“那桌现在就一位公子,哪来的老头?”

秦虎一听此言,马上噔噔噔的往三楼奔去。待他跑到三楼一看,哪还有江小楼的影子,他也没管那么多,劈头盖脸的就对夏清风怒问道:“那人呢?!”

夏清风现在是一点醉意都没有,看见秦虎也是一呆,心道:还好江大哥走了,要不然今天又打起来,我如何向巧姐姐交代。夏清风笑着指着窗户道:“走了啊。”

这秦虎是那个恨啊,也管不得这个小子了,毕竟他没想过再惹南山学院,何况这小子等下还会大醉一场,便带着人下楼而去,既然那人没喝这酒,便只能下次再找机会了。

小二又搬来了几坛酒,不过这都是酒楼自酿的普通黄酒,夏清风并不知情,只知道这喝酒能增加内力,便越是喝得起劲。这些普通黄酒下肚,虽然还是有丝丝真气生出,却是再难有那种感觉,喝着喝着,夏清风便又醉了。

夏清风付了酒钱,径自下楼,朝观雪湖走去

夜间的观雪湖,没有通幽湖的热闹喧嚣,没有游船画舫灯火阑珊,没有湖畔酒楼林立湖光掩映。观雪湖有的只是一湖幽幽春水,一轮皎洁明月,这湖光,这月色,总相宜。

一个青衫少年,手里提着一壶酒,踉踉跄跄的向着湖畔的二层小楼走去。夏清风急切的想把发生的这里的一切告诉周佛海,他看着手心用真气凝聚的一个酒字,哈哈大笑,相信师父知道后,也一定会为他高兴吧。

夏清风来到小楼旁,便看见有一位身穿红色衣裙的女子驻立在湖畔,夜色朦胧,看不清面容,若是以往,夏清风可能不去理会,可今天的夏清风,却是左右晃了晃脑袋,如天下借酒壮胆的怂人一样,非走过去看个真切不可。

纳兰裴的心情很不好,父亲的信已经收到,北凉步步紧逼,北氓虎视端端,而自己所要买的粮草,却是毫无进展,师兄为他四处奔走,也是不见其效。并不是温行知面子不够大,而是在更早之前,几大粮商的粮食便被他人买走,就连几家豪门大阀的所存余粮,也被人提前抢购一空,只留下自家用度。是谁需要这么多粮食?想做什么?东都军将来又该何去何从?

正当纳兰裴在一环扣一环的复盘之时,便看见了夏清风向她走来。

纳兰裴皱了皱眉头,眼中对这个男子尽是复杂之色,当他听师兄说这是道祖的徒弟,她便明白此人是谁,为何道祖敢如此张狂的写下那几个字,温行知却不得不对他照顾有加,答案其实很明显,这个男子,就是父亲纳兰萧风点头,慈明师太给她钦定的未来夫婿。

作为一名武道宗师,大道之心坚若磐石,哪怕那天三人连手为他筑基,体内真气与他体内文气隐隐有牵引与共鸣,她心中还是无半点涟漪。虽无感情,可是师命又难为,若是非有那么一天,嫁了也就嫁了,无所谓,毕竟纳兰家欠他的。可是令她如刺在喉的是眼前这个混蛋,却是有三门亲事!

纳兰裴越想越是不甘,看着夏清风越看越不顺眼,一看这样子,便是去幽月湖花天酒地,年纪轻轻,便如此纵酒声色,可见其人之不堪。

纳兰裴已经打定主意,只要这人一走近开口调戏,便是一掌把他拍到湖里面去,如果可以,最好还能喂鱼。

夏清风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走近那么一看,此女云鬓梳起,峨眉轻捻,芙蓉寒霜,冷眼注视着他,任谁看都是一脸怒色。可是相由心生,此时的夏清风那是心情非常好啊,月色清辉之下如此婀娜美人,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夏清风举起酒壶,喉结滚动,猛饮了几口。

纳兰裴已经是傲意决运转于手心,看着这人色眯眯的眼神,只待这人口出孟浪,便是一掌拍下,现在还在纠结的,便是到底用几分力罢了。

“开始了,开始了,你看清风在喝酒壮胆。”二层阁楼内,周佛海对温行知急切的说道。

温行知摇头叹气道:“你就答应帮她筹粮一事想想办法嘛,凭你的面子,庆帝会不答应?你要知道,这可是你徒媳妇。”

周佛海‘哼’了一声道:“徒媳妇?我等下要去湖里面捞我徒弟你信不信”周佛海又继续道:“再说了,这纳兰裴来了中州不愿进宫面圣,大家已经心照不宣了,何必撕破脸。”

温行知耍起无赖道:“你不答应,今天甭想出这个门救他。”

周佛海气笑道:“好像不是你徒弟?”

温行知嘿嘿笑道:“我又没教他什么,再说了,就算现在是,以后也肯定不是了。”

周佛海骂道:“老混蛋!”

所谓醉酒,除了当场晕倒,那其实都是酒醉心明,不过是想事情迟钝一些罢了,夏清风就正在想,这人到底是谁,肯定是见过的,倒底哪见过的?想了半天,便想不起来,终于是出口问道:“姑娘,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这纳兰裴等的就是这句话啊,还等什么?这种经典的开场白,这么直白的登徒浪语,此言绝对值我一掌。

夏清风没有等到眼前之人的回答,却等来了她平推而来的一掌。

第二十一章 要对徒弟有信心

纳兰裴其实很怕把夏清风打死,所以只用了二层功力,但是一位武道宗师的出手,那种气势与威压,哪怕是武林天骄接这一掌,也是如临大敌。

毫无悬念,夏清风被一掌拍进了水里,洗了一个冷水澡的夏清风,那是郁闷不已,我得罪谁了?干嘛对我出手?夜间的湖水,依然冰凉刺骨,夏清风打了一个冷颤后,却是酒意全消,只觉丹田内蓝、黄二珠又飞速运转起来,在疯狂抢夺着纳兰裴打在身上的真气。

周佛海见此,便要夺门而出,温行知却抢先一步,一把背靠房门,对着周佛海嘿嘿一笑,那笑的意思就是‘你懂的’。

周佛海懒得理他,一招‘幻影步’便是来到了窗前,正欲从窗户跳出去,不料温行知如影随形,手已经搭在周佛海的肩头。

周佛海那是又气又急,反手一掌拍出道:“我可没心情和你开玩笑,谁知道裴丫头什么心思,万一真要杀了他怎么办!”

温行知化解来掌,笑着说道:“你要对你徒弟有信心嘛!”周佛海一听这样没心没肺的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又是一拳递出。

二人你来我往,拳势如江南五月的梅雨,飘飘洒洒,不甚猛烈,但却绵绵持久,不歇不休。在这不过二丈的阁楼内辗转腾挪,却是不伤片纸,不落墙灰。

夏清风终于是游到了岸边,刚上岸,便对纳兰裴大喝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动手打人了!”夏清风气恼望去,却是呆了。

只见纳兰裴身体摇摇晃晃,双眼迷离,两腮通红,似嗔还娇的瞪着夏清风,在这月光之下,真是妩媚动人。

夏清风本来气势汹汹,从湖中爬上来便要兴师问罪,被纳兰裴如此一瞪,瞬间呆若木鸡,气势全跌,顿时又感自己好没出息,补了一句道:“长得好看怎么了,好看也不能打人呀。”此话说出又哪像是声讨质问,到像是儿女情话。

纳兰裴却只是醉眼迷离的看着夏清风,夏清风虽深山长大品性质朴单纯,却也是十**岁的大小伙,正是情犊初开之龄,又哪能抵住此等火辣辣的目光,便是羞涩的低下头去,才没多久,便只听‘噗通’一声,夏清风应声抬头时,却见纳兰裴已经是一头栽进湖里。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夏清风虽被挨了一掌,但到底还是古道热肠,看纳兰裴落水,忙也是跳下,一把揽住纳兰裴的腋下,把她往岸边缓缓拖去。

温行知右臂抡了一个半圆,一拳向前送出,拳劲凝固如山,周佛海也不硬接,运用‘隐心决’中的‘功’字诀,绵绵数掌打出,一触既分,又是下一掌打到,足足打了绵密二十掌,才把温行知这一拳消于无形。

温行知急怒道:“快跟老子让开!”

周佛海呵呵笑道:“急什么,我正想和你商量如何开口讨要这三十万石军粮。”

温行知骂道:“去你娘的!我师妹昏迷不醒,那小子若乘人之危怎么办?”说着又是一拳轰出。

周佛海哈哈大笑,化掌为指,连绵不绝的向出拳点去,一层又一层,如水滴石穿,渐渐便又把这一拳的拳劲消磨的干干净净。

这次轮到周佛海调侃道:“你要对你徒弟有信心嘛!”

夏清风把纳兰裴抱上了岸,却是没有非分之想,抱着她疾步向二层小楼跑来,还大声嚷嚷道:“师父!快开门!”

门很快便被打开,玩笑归玩笑,这纳兰裴可是天下少有的高手,只待一年后的新‘九天’双榜公布,纳兰裴妥妥的天下前十,如此人物,你就是一个武林高手用一把棒槌对着她的头砸,也不一定能晕过去。这次却是怎会突然晕厥不醒?

温行知心急如焚,连忙搭手来探,顿觉一股浓浓的酒气传来,温行知大惊道:“好浓的酒意!”

周佛海也急着对夏清风道:“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夏清风忙从傍晚遇到江小楼说起,结果温行知怒喝道:“说重点!”

夏清风便把酒楼喝酒遇到的事与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给他们听。

二人听过,也是大感惊奇,不过很快也就恢复过来,毕竟是从夏清风的身上出现,也就见怪不怪了。

周佛海思索半响后对夏清风问道:“清风她打你一拳的时候,你用的是‘隐心决’的哪一招?”

夏清风道:“我就是本能的挡了一下,用的是‘引’字诀”

‘隐心决’分为四小诀,分别为‘灵’‘引’‘感’‘功’。‘灵’为身法口诀,‘引’为气脉运行口诀,‘感’为内视口诀,而‘功’为真气外放的口诀。

周佛海道:“不对!你体内必有古怪,我若没猜错,你喝的酒中,有一种极为特殊的酒,之所以说特殊,那就是喝得少是酒,而喝得多,便就是毒了。”

夏清风也是吓了一跳,说:“我没感觉到啊。”

温行知没好气的道:“所以说你体内有古怪嘛。”说到这温行知突然想起了那天湖畔之事道:“你在喝酒的时候见到过秦家的人没有?”

夏清风说道:“有啊,看见过秦虎。”

温行知一拍手道:“这就对了,我知道了,‘乌王’酒!”

夏清风忙问道:“温师父,这是何酒?”

温行知道:“这酒我知道,一百多年前,一代制酒大师乌永梅制作出了五十坛‘乌王’酒,因此酒极为阴寒,为去其毒性,以十为数分埋于天下五个至阳的风水宝地,只要无人破坏当地风水,埋上百年后,此酒便无毒可饮。乌永梅曾言道:“此‘王’百年出,众酒尽低眉!任你是贩夫走卒还是大罗金仙,一杯就醉。”

夏清风有点不相信道:“这人吹牛的吧。”

温行知呵呵笑道:“当时有没有人信,我不知道,可是一百年后,乌永梅的后人还真的通过线索,找到了一处埋酒之地。乌家人自己留了五坛,送了他们的恩人秦明五坛,当时秦明得此酒,便请我与你师父去品尝,我二人怕着了道,便都只喝了半杯,而秦明贪杯,喝了一杯,于是大醉三天不醒。这‘乌王’酒,可说是一口千金啊。”

如果这时候若是秦虎听到了,怕是要后悔不已,四坛酒,那是多少口?

夏清风早已想起来这躺在地上的姑娘叫纳兰裴,于是问道:“像纳兰姑娘这种高手,要醉多久?”

周佛海道:“要先弄清楚她是怎么醉的,目前来看,和你有关。”

温行知幽幽开口道:“只要不是毒就好说,既然是她自己打你醉的,那是她自找的,就让她睡三天好了,不过你这身上,太过奇怪了,来,你对外面打个‘酒’字出来看看。”

夏清风依言行事,‘隐心决’运转,一个米黄色的‘酒’字便打了出去,威力却比棋字还要高出不少。

“七境巅峰,照你这么算,喝酒便能喝出个八境来。”温行知一脸的不可思议道。

夏清风道:“好像我这一路喝来,已经功效不大了,并且我的酒量太小,没喝几口就会醉的,除非是丹田黄球运转。”

周佛海马上严肃道:“这丹田之事,烂在肚子里面,谁也不能说。”

温行知也忙说道:“这事关系到很多事情,我们现在不好与你说,不过你要相信一件事,你师父是绝对不会害你的。”

夏清风一脸迷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周佛海道:“其实这是好事,大道之争,如千万人过独木桥,我们天下武林人士共挤一条路,而你,仿佛是触摸到了另外的一条路,或者是几条路。”

温行知嘿嘿笑道:“这秦明家的酒既然对你有莫大好处,我便要去讨要点来,我就不信,那么多他喝得完!”

周佛海也说道:“既然这样,那么我也要去,我们各讨各的,他不给,我们就揍他!”

可怜的秦虎,偷了家里所有的‘乌王’助攻了夏清风,却不知道,一场皮肉开花的灾难,便悄悄降临。

第二十二章 依你就是

室内至静清逸,点点墨香凝风韵,窗外春鸟集鸣,阵阵花香沁心扉。好一幅观雪湖春景,又是好一帘佳人幽梦。

纳兰裴起身揉了揉眼睛,只觉浑身舒泰,多日忧思,终是敌不过这春困酣眠。她起身运转‘傲意决’,只觉体内修为澎湃凝练,似乎又有所精进。斜眼撇向四周,发现室内陈设极为简陋,却又轩敞洁雅。一张鱼纹架床,一张古木书案,再无其它。书案上是一副副字帖,字写得歪歪扭扭,墨迹未干。再有便是一套茶具,茶水碧玉清透,尚有余温。

纳兰裴打开绸布窗帘,便见湖边有一位青杉少年,只见他气定神闲,就着湖边一块石板点水练字。

夏清风已经是在这二层小楼守了纳兰裴三天,两位师父出门讨要‘乌王’酒,却是迟迟未归,这纳兰姑娘眼看就要醒来,若是再对我出手,又该如何是好?夏清风想不出办法,又只得低头练字。

只听后面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看着如陋室闲居的高洁雅士,却不过是个饮酒纵欲的浪荡子,你这鸡扒的字,也好意思糟践周先生的‘明德’宣纸?”

‘明德’宣纸,为唐国境内明德坊织造,是专供上层人士写作、绘画、留书雅玩的一种名贵纸张,因质地绵韧,纹理美观,洁白细密,搓折无损而深受天下名士追捧,价钱自然也不便宜。

夏清风并不理会这些讥讽,而是见面后,如背书般把他最急切想表达事情说出来道:“纳兰姑娘你的衣服是我们小院的林果儿小姐换的。”

林果儿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若想活命,一定要先把这事说清楚,夏清风也是深以为然。

谁知纳兰裴却并不是很在意,只是道:“改日自会谢过。”然后便问道:“我师兄与周先生去哪了?”

夏清风又是竹筒倒豆子般,把那天她醉酒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不该说的事,自然没说。

纳兰裴听完,沉默不语,不禁暗想:这样看来,是我误会他了?喝酒能练功?这也太扯淡了,可是我打他后又被醉倒,这确实又是透着古怪。

纳兰裴半响后才说道:“你说得这些,我自会找师兄印证,若你敢骗我,哼哼。”

夏清风忙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夏清风心里也怕啊,这女人那天在练武场,那是一个大气洒脱,英姿飒爽,如今却是如此蛮不讲理,小肚鸡肠,暴力倾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打她不过。

纳兰裴看着他这唯唯诺诺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我纳兰裴一代天骄,慈明师太高徒,十五万东都军主帅,武林宗师,就嫁给这样一个人?不说你是经天纬地的大英雄,至少也一个满腹诗书,胸有经纶的翩翩君子吧。

纳兰裴是越想越憋屈,看着夏清风的双眼隐隐有火光冒出。

这夏清风可是不知道纳兰裴和他还有那层关系,师父虽然说过给他定了三门亲事,却是没说是谁啊。

他们之间的交锋,实力不对等,信息更不对等。

夏清风胡乱猜疑,这纳兰裴为何要发火?忽然想到一点急声说道:“我练字的纸是师父给我的,我后来见字迹太差,不忍再毁那宣纸,现在便是在湖边用水练字。”夏清风说完,还往后面退了几步,并且调整了一下方位,不至于再次落入湖中。

纳兰裴翻了翻白眼,不愿再和这胆小鬼说话,便在湖边踱步,自想着一些心事。

夏清风是长嘘一口气,看她走远,便是再次用笔沾沾水,准备练字。

谁知等夏清风弯腰沾水之际,纳兰裴又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一脚踹出,只听噗通一声,夏清风便又去湖里抓鱼了。

夏清风从湖水里钻出头来,那是勃然大怒,还没开骂,却听岸上纳兰裴爽声笑道:“哈哈哈哈,怕就不落水了?”纳兰裴一脚把他踢进湖中,却是说不出的解气,这气不在他夏清风,在于这段莫名其妙的姻缘。

只听夏清风怒喝道:“我说纳兰将军,有完没完!我敬你一分,是看在我兄长和温师父,却不是怕你!”说完隐心决暗运,便是要‘棋’‘酒’二字一并打出,却不料湖中突然兴起一股巨浪,如雷霆之势劈头盖脸向他砸来。

夏清风被这一浪那是打得气息混乱,凝聚的真气早已散去大半,正准备运转‘灵’字诀,破水而出,便见又是一浪打了过来,夏清风被灌了几口湖水,已经是斗志全无。

纳兰裴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副悲天悯人样子看得夏清风是恨不得上去抽她个大嘴巴子。只听她说道:“好了好了,武功嘛,我就不欺负你了,你若是能帮我完成一件事,便是过了我的关了!”

夏清风本是被几浪打得出气多进气少,一听此等言语,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放声大骂道:“疯婆子!我凭什么帮你做事,谁稀罕过你的关!”

纳兰裴也不计较,只是淡淡说道:“这事我说了算,你过也得过,不过也得过!”此话说完,夏清风四周又是浪云翻滚。

夏清风也不是傻子,这样下去会被她玩死,便又气不过她以武凌人,一副小人得志的做派,便喝道:“帮你做事一件事可以,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纳兰裴一听夏清风此言,心中暗道,也不算太蠢,还有救,慵懒说道:“说来听听?”

夏清风知道她鄙夷自己,心想你越是看不起我,我便越要恶心你,便道:“我若是把这事办成,你要给我当老婆。”

纳兰裴听完愣了愣,也不说话,幽幽的看着水中挣扎的夏清风。

夏清风一看纳兰裴话都不敢再说,自是解气,大笑道:“哈哈哈哈,不过如此。”

谁知纳兰裴嘴角上翘,眯眼笑道:“依你就是。”

第二十三章 谁的棋盘更大?

夏清风回到八大巨头小院时,已是入夜,当他知晓纳兰裴要他所办之事,是购买三十万石军粮后,心急如焚,直接来到余成杰的房内,找余成杰商量对策。

“三十万石粮草?!”余成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用折扇指着夏清风的鼻子质问道:“这就是你要我帮你的一个小忙?我说清风啊清风,这是我们这些人该办的事?”

夏清风不好意思道:“杰哥别上火,我这不是找你想办法嘛。”

余成杰道:“换做往年,我还可以跟你指指路,我家虽不算是豪门大族,却也是殷实人家,四处凑凑,十万石是不成问题的,但是今年,那是想都别想。”

夏清风不解道:“这是为何?”

余成杰神秘的看了一眼夏清风道:“我曾无聊以九州作盘,七国作子,推演了一把当下局势,结论是要打仗了!”

夏清风又问:“谁和谁打?”

余成杰道:“以我的判断,可能是秦要和燕打了。”也不等夏清风再问,便摇晃着折扇,一边踱步一边分析道:“庆帝内勤外忍,休息养民,此乃睥睨天下之雄主;张恒上援下推,老成谋国,是为治世之能臣,齐王秦明文韬武略,秣兵厉马,当称定鼎千秋之猛将。这一代的大秦,又岂会甘心祖先基业残垣断壁?是以,他们一定会慢慢的吞并其它诸国。”

夏清风又问道:“那又为何是燕国。”

余成杰嘿嘿笑道:“你知道蓝星竹这个人吗?”

夏清风摇头道:“没听说过。”

余成杰鄙视的看着夏清风大摇其头道:“如此有名的美人都没听说,以后别混江湖了,太丢人!”于是余成杰便把这蓝星竹的事迹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

最后余成杰总结道:“看起来秦国君贤臣直,上下一心,国力也是蒸蒸日上,可秦最大的缺点,便是太完美,完美到所有人都怕,一但秦**队去攻打任何一国,其它国家必将援手,都是老江湖,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

余成杰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又说道:“唯独这个燕国,燕王赵宏当年抢了唐浩的心头肉,唐浩为此吐血三升,大病一场,这唐浩恨不得对赵宏饮其血,食其肉。所以秦攻燕,以唐为首的诸国,必是不会去援手。”

夏清风不信道:“全都听唐国的吗?我看不会吧,此等大事,又岂会如此儿戏,又不是说书先生说书。”

余成杰呵呵笑道:“唐浩是什么人?为了一个女人,敢第一个站出来对抗拥有天下七十二郡三十六洲的大秦王朝,这样一个人,他说不帮,就真是不帮!”

余成杰说完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补充道:“至于其它国嘛,北凉倒是不买唐浩的面子,可是如今想吞并同洲,自是有心无力。”

夏清风大惑不解道:“那这纳兰裴还不回去守城?”

余成杰笑道:“我一开始也不解,可是今天你一说,我就明白了,自然是为了这军粮!”

…………

大秦宫殿之内,有三人席地而坐,周围四旷无人,要说这皇帝老儿身在殿内,没有太监宫女还能说得通,却是连个带刀护卫都没有,真是奇了怪哉。其实说来,只因为这个三人中,有一人之名,叫秦明!

秦明五十多岁,身高九尺,银发丝丝如弦,双瞳邃邃如渊。他即是庆帝一胞所出的兄长,更是名动江湖的武林天骄。

张恒开口道:“陛下,据探子来报,唐浩病重,怕是时日无多,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庆帝轻哼道:“乱臣贼子,死不足惜!”看似不屑一顾,眉头却是深深皱起。

秦明开口道:“陛下,苍云军已整戈待发,只等陛下一句话,我苍云军必踏破云州十六郡。”

庆帝微微笑道:“越是此时,越不可心急,唐浩是真病还是假病,还要细探,北凉迟迟不攻同洲,怕是顾虑东都军真能买到粮草,张恒,你盯紧一点,定不可让那纳兰裴得逞。”

张恒道:“陛下,北凉王要的粮草和兵甲,还有攻城器械,我们是给还是不给?”

庆帝道:“自然要给,但,是要分几次给,他打下同洲几分,我们便给他几分。不给,他便有理由撕毁约定,背后咬我们一口;一次给足了嘛,就更会撕毁约定了。”

张恒忧心忡忡道:“若是按陛下之演盘,拔下东都军这颗钉子,北氓的五十万骑兵真会入关南下?万一……”

庆帝双目精光阅过二人,缓缓说道:“七国争雄之局,对天下百姓和士林来说,谁当皇帝都一样,可若北氓骑兵马踏中原之日,便是天下义士共赴国难之时,到那时,北凉与东都军两败俱伤,西蜀、大理其势微弱又只能靠天险据守,唐国和吴越又距离太远鞭长莫及。”

庆帝缓缓站起身来,气势如五岳之巅,君临天下道:“只有我大秦能之一战,只有我大秦敢之一战,此仗过后,天下民心所向,九州英才尽入瓮中!”

秦明听完叹道:“还是陛下深谋远虑,一石二鸟,又驱虎吞狼,所以这攻燕的这场戏,也只是麻痹北凉,让他们感觉我们大秦很忙,即便是和东都军打生打死,我们也无力从中渔利。”

庆帝微微一笑道:“皇兄,也不尽然,若是唐浩是真病,那我们就做做样子,可若是装病,我们不防就赌次大的,夺了云洲十六郡!”

秦明不解道:“这是为何?陛下可是说反了?这唐浩若是装病,明显是骗你抓紧时间去打北燕,因为这天下,只有他放不下那女人!既然是骗,那他定有所谋,不得不防啊!”

张恒抚须笑道:“王爷,你不如反过来想想,他活着才放不下那女人,可是作为一个帝王,他都快要死了,放不下的自然便是他的基业。若是他装病,不过想借大秦出口恶气,最好看见两败俱伤。所以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可若是他真快死了,那他就只会想着他儿子如何能坐稳这大唐江山!所以,必会出兵来救燕。”

秦明无奈摇头苦笑道:“你们这些人,实在是太可怕了。陛下,等九州一统,我定要回我那潇洒自在的江湖。”

庆帝看着秦明双鬓的丝丝白发,不忍幽幽一叹,本想说个“准”字,却是如鲠在喉,怕一出声,便是哽咽。当年他继位在即,正是风雨飘摇暗箭迭出之时,正是他这位从不涉及朝堂的兄长从江湖中日夜兼程的赶来,如山岳一般站在他身前,为其遮风挡雨。

十年前还持剑庙堂,笑傲江湖。十年后却是华发满头,英雄迟暮!

第二十四章 夜有韩无极

春江明月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唐国的淞江郡,依傍淞江而建,自古水陆行胜,往来商船穿行如织。

今夜月明星稀,松江边的一艘商船之上,宽敞的甲板仅摆放着二把紫竹藤椅。只见一位素面朝天的黄衣少女仰躺其中,把玩着一枚晶莹玉润的白色棋子。

一位相貌英俊的黑杉青年,手捏一枚黑子,对着夜空比划多次,思量反复后却终是不曾掷出。最后无赖一叹,苦笑道:“韩帮主,真乃手谈大家,在下自愧不如,还请得饶人处且饶人。”说话间,双指轻弹,一枚黑子直射夜空,又瞬间化为齑粉。

昼有秦天子,夜有无极门,这是江湖百年来的俗语。如今前面一句己经做不得数,可是后面一句,更甚当年。如果说江湖第一大帮是丐帮,那江湖最有实力的帮会,必定是无极门。面前的这女人,他,得罪不起。此二人以苍莽夜色为棋盘,空谈百步,黑衣青年终是不敌,投子认输。

只见那黄衣少女呵呵一笑,笑声清脆婉转,说不出的悦耳动人。她缓缓起身,走到船头,背对着黑杉青年道:“孟帮主,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我无极门和蛟龙帮,可说一直合作愉快,既然今天你输了,那是不是该按我的规矩来?”

黑杉青年双眼幽幽的盯着黄杉少女的姣好背影,目光深寒,语气却是无比讨好道:“韩帮主,这可不能怨我,您是知道的,给我九颗脑袋,我也不敢得罪无极门,实在是我手里的所有粮食,都被朝廷收去,您价钱虽高,可也得有命花不是?”

黄杉少女望着江面上的渔船灯火,缓缓开口道:“唐国人最推崇的棋待诏,十境的武林高手,却是甘愿当一个小小的头目,是只为报那唐王的知遇之恩,还是……”话说到此,黄杉少女转过身来,一双俏目笑意浓浓地盯着对方,明明清丽绝伦的姿容,说出的话却让黑杉男子如坠冰窟。

“还是只愿当‘九天’的一条看门狗!”黄杉少女此话一出,瞬间一指弹出,一道白光直射黑杉青年的眉心。

黑杉青年显然还没从黄杉少女的言语中回过神来,又怎能挡住如此突兀的一击,眼看就要一命呜呼,刹那间一道红光从

江中后发先至,两道真气于黑杉青年眉心直尺处相遇,一声脆响,那颗当做暗器飞来的白色棋子瞬间炸裂,黑杉青年被这股真气冲力直接震晕过去。

“韩无极!你这是何意?!”茫茫夜色中,一位红袍老者御水而立,任海风肆意,江潮起落,却是不动分毫。

“杀人!”韩无极见此老者,却是收起笑容,冷冷吐出二字。

“别人至多一言不合才杀人,你却是谈笑间便要人命,小小年纪心肠就如此歹毒!”红袍老者音中带颤,显然怒极。

韩无极听到此处却是哈哈大笑:“你们和我谈心肠歹毒?你们也配?”

“我不和你胡搅蛮缠,此人我要带走,韩无极,我奉劝你,此局已布二十年,多方推手之下,岂是你一人能解!你爹当年做不到,你虽强过他,却依然是自不量力。”

韩无极倚着船干,轻蔑地看着老者道:“你若带走他,也不是不行,蛟龙帮的事,以后我说了算。”

红袍老者沉默半响,才挤出'成交''二字,之后又冷声说道:“韩无极,天下大势,浩浩荡荡,你背叛我们,必自取其亡!”

韩无极轻嗤一笑,看也不看那老者,踱步向船舱而去,直到人已不见,才传出两个字道:“快滚!”

红袍老者也不多言,一个起落便卷走了黑杉青年,消失于茫茫江海之中。

舱外夜深露重,舱内却是清爽怡人。韩无极卧榻而眠,两个姿容脱俗的妙龄婢女在一旁小心伺候,绿杉罗裙,轻放慢捻,香扇虚摇,真是风月无边。

“门主,冷长老求见。”外面一个汉子的声音传来。韩无极仿若睡实,不予回应。舱外寂静半响,又听一个老者口音道:“门主,道祖来信了。”

韩无极悄然睁开双眼,说道:“进来!”然后举手轻拂,两名婢女便施礼退去。

一位满头银发,鹰眼倒眉的灰袍老者走进船舱,躬身递上一封书信道:“门主,这是道祖的飞鸽传书。”

韩无极看过信后,将信纸捏作一团,轻轻用力,便化为细屑,只听她喃喃低语道:“爹,我何必像你当年那样,费尽心思去破局,倒头来与我娘身死道消。爹,您放心,这一次,我要直接掀棋盘!”此话说到最后,她已是双目圆睁,精光毕露。

“冷长老。”

“属下在。”

“此处交给风长老善后,明日启程,去中州。”

冷长老大惊道:“门主可是有要事去办?如今刚刚接手蛟龙帮,帮中盘根错结,其中更不乏好手,且还有唐王的眼线尚未清除,门主若此时离开,怕是唐王会伺机而动。”

冷长老见韩无极笑而不语,又急道:“不知是何要事,倘若可以代劳,在下愿为门主跑这一趟。”

韩无极眯眼笑道:“终身大事。”

第二十五章 一年之约

八大巨头小院大厅,小院八人是齐齐到场,大家讨论的话题只有一个,便是筹措三十万担军粮。

杨博文快人快语道:“清风,你跟我说实话,这纳兰裴跟你灌了什么**汤,这种荒唐的事你都敢答应?”

余成杰嘿嘿坏笑道:“当然是军粮换娇娘啊。”

杨博文大为不服的打趣道:“这纳兰裴什么眼神,玉树临风的我不找,居然看上夏清风,我看这人也不咋地。”

这话听得就很多人不愿意了,首先是温雪道:“不准这样说我小师叔。”

林果儿道:“杨公子,要点脸好么,玉树临风这四个字,就一个‘疯’字和你沾边吧。”

夏清风也忙道:“什么叫看上我就不咋地,你是想与天下女子为敌么?”

众人听过皆是莞尔,杨博文指着夏清风更是笑骂道:“说了多跟孝义在一起,你看人家读书练武两不误,再看看你,被杰大哥带坏了吧,还会油腔滑调了。”

谢青衣一句话打破了大家的玩闹:“我爹虽是户部尚书,可别说三十万担,便是十万担也难。”

夏清风忙说道:“清风实在惭愧,总为大家添麻烦,好在这次不过是个赌约,我尽力而为,大家也别强求。”

杨博文道:“不就是几担粮食嘛,多大回事,这样,我帮你搞定五万担!”

余成杰道:“我也承诺五万担。”

谢青衣凝思片刻说道:“我要回家一趟,探探我爹的口风,不过五万担自然是不成问题的。”

林果儿见谢青衣都表了态,更是一拍桌子道:“此等展露实力的时候,怎么能少了我。我负责剩下的十五万担!”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咋舌,适逢乱世,能有如此神通,即便是大话,也可见林家之实力。众人面色复杂的看着她,夏清风是感激,杨博文是怪她抢了风头,而郭孝义等人,便是惊,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想到粮草的办法。

林果儿被大家看得心中发慌,一时感觉自己说了大话,但覆水难收,也只能小声补充道:“我这就给我爹写信。”

众人谈妥了此事,便是各自回房,余成杰与夏清风走在小院路上,他叮嘱夏清风道:“清风,无论此事成败与否,你切不可患得患失。若是没成,你已是尽力,何况在我看来,她本就是刻意刁难,如果不是你后面说出一个赌约,我怕她已经忘记此事。”

夏清风忙道:“杰大哥放心,我也不过是想气气她,说来也奇怪,我被她整的这么惨,其实现在也没那么生气了。”

余成杰又道:“可是如果你真把这事办成了,也不可太当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话一句玩笑斗斗气也就作罢,断不能挟功图报。”

夏清风笑道:“杰哥放心,这母老虎,我可不敢要。”

余成杰也是为夏清风着想,两人一个沙场统帅,一个学院新生,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他又拍了拍夏清风的肩膀道:“凡事向最好处努力,做最坏处打算,但求问心无愧,早点去休息吧。”

夏清风默默点头,回房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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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载不同红尘面,除却风骨与青山。

石峡山上,江小楼迎风而立,想着当年与欣兰在此相逢相识,仿如隔日。

江小楼身边一名紫衣女子,身姿修长,秀发如瀑,脸似柳月,美艳动人。她看着江小楼自饮自浊,不忍劝道:“人死不能复生,眼下那妖女既然传信于你,不管此事真假,不管是龙潭虎穴,还是九幽黄泉,我都与你走这一遭!”

江小楼看着身边这名女子,有歉疚,更有感动,他开口道:“二丫头,你如今已有这若大家业,何必又为我这罪孽深重之人犯险?”

这紫衣女子名叫洛丹,当年不过是几个小山寨的头目,恰逢乱世,自是要做些劫掠勾当,一次恰巧便遇见江小楼,被其

风采所迷,定要掳上山当‘压寨夫人’。江小楼绝技傍身,又初出江湖,自然不惧,二人斗智斗勇,你来我往。终是互生情愫。

江小楼是一直叫她‘二丫头’,哪怕二人后来不打不相识,已经从仇敌变成闯荡江湖的侠侣,哪怕洛丹现已成为中原绿林二十一舵的总舵主。

洛丹幽幽一叹,深情注视着江小楼道:“若不是当年我贪念俗事,弃你而去,若是能一直守着你,又哪会有如此多的红尘恩怨,是是非非。”

江小楼畅然一笑,或是为了宽慰身边佳人,仰天长啸道:“若不是有情有义,放不下出生入死的兄弟,又怎是我心中的‘二丫头’!”

“你把我约来,便是来看你们打情骂俏的吗!”一道青芒闪过,直逼江小楼面门而去。

江小楼见此哈哈一笑道:“来得好!”同时‘流风’剑出鞘半寸,一抹紫光从剑身溢出,便是挡住青芒。

叶程还是带着斗笠,仿佛永远不愿有人看见他的面容,他抱剑斜倚在一颗参天古树的枝结之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树下二人道:“三月之期未到,何必急急求死,莫不是多了一个帮手,便以为能有胜算?”

洛丹听此狂言,便是大怒,正仰头指着叶程就要开口大骂,不料被江小楼抬手制止。这正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江湖上赫赫凶名的洛魔头,只江小楼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化为了绕指柔。

只听江小楼呵呵一笑道:“在下纯阳弟子江小楼,你我比斗两场,未分胜负,也算是武逢知己,不知阁下愿告知来历。”

叶程也不推辞,朗声道:“藏剑山庄,叶程!”

江小楼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藏剑山庄绝学,更是一位光明磊落的江湖侠客!”

叶程听此话冷冷问道:“你是在讥讽我为秦王做事?”

江小楼摇头道:“叶兄误会了,当时你我打至此地,其实叶兄早已觉察到我气机之变化,不肯乘人之危,斩绝后患,而是放我离去,此举可当一个义字。”

江小楼说道此,洛丹是一改对叶程的敌意,不由得也是钦佩起来。叶程却只是冷哼一声,算作默认。

江小楼又道:“叶兄明知我现在已是高你一境,却还敢应约前来,当是能配一个‘侠’字。”

叶程却是对江小楼的恭维之词无动于衷,不耐烦道:“废话说完了么,说完了就拔剑!”

江小楼摇头摆手苦笑道:“叶兄听我把说完,今日我约你来此,只为结识叶兄这位朋友,喝喝酒而已,我有要事要下江南,你我之战,约在一年之后如何?”

叶程沉默不语,暗想自己与江小楼本无恩怨,只是那曰在醉月楼上,因秦小天模仿其父济王的'听风破阵曲',自己应诺前来才成为对手,现在江小楼剑风凛冽,气势如虹,二人往日即便是胜负难料,可是如今他已破境,杀我或不易,但是胜我却是稳稳之数,说是等上一年,不过是也在等我破境,求一个公平比斗的机会而已。

叶程正在犹豫,江小楼已是又拿出一壶酒,举过头邀请道:“若是叶兄成全,可否与我痛饮三杯,此去生死两茫,也好了却我‘通幽湖’畔一桩心事!”

叶程听闻此言,也是心下骇然,这江小楼要面对之事,怕是凶险万分,此时也不好再作纠缠,便道:“酒就不喝了,保住小命,一年之后,此地恭候大驾!”说完便腾身而起,转瞬即逝。

洛丹见此人毫不领情,愤愤道:“这人真是!”

江小楼却是豪饮一口,哈哈大笑道:“江湖相逢,当以刀剑对盏,共赏青天!”

第二十六章 尽力而为

杨伯侯府,一处凉亭镶嵌在假山碧水之中,四周荷叶连连,却是孩童哭声一片。只见一位妇人,正手忙脚乱的安慰着两个孩子,一个男童十岁左右,一个女娃娃还未断奶,或许是男童哭得伤心,惹得抱在怀里的女娃也跟着哭闹起来。

杨伯候冷冷的看着杨博文骂道:“你不回家,真是母慈子孝,你一回家,那是鸡飞狗跳!说,又为何事欺负你弟弟。”

杨博文嘿嘿一笑,一脸讨好道:“爹,我弟非要缠着我教他武功,这不我还没教两招,他就哭爹喊娘的,这点忍耐都没有,往后如何能继承爹您的侯位?又怎为我杨家开枝散叶,光耀门楣?”

杨伯候听到此,勃然大怒,起身就要打,奈何杨博文早有防备,一个轻功便飞到假山上,急声说道:“爹,有话好好说,可别气坏身子。”

杨伯侯指着假山上的杨博文,气得手指连点数下,硬是没憋出一句话来,好半晌才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个逆子!你叫涛儿继我侯位,那你这长子是不是祖宗都不要了?”

杨博文连连摆手道:“爹,我不是那意思,我怎会不认您,我只是和同窗们都约好了,我们有要事去办。”

杨伯侯怒极反笑,哈哈笑道:“我倒是要听听,何事如此重要。”

杨博文一梳额前刘海,抬眼看天,神气十足的说道:“我们要闯荡江湖,名扬天下!”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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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言的宅邸与吏部尚书汤俊的宅邸只有一巷之隔,可与汤府门前的车水马龙不同,或许是门前两坐狮子被工匠雕刻的过于金刚怒目,又或者这户部实在是个两头受气的苦差事,前来投拜帖的人那是少之又少。

谢言作为大秦的户部尚书,最近真是愁白了头。这才年初,户部的帐上就已出了亏空,离秋税上缴还有几个月,这可如何是好?

并非这个大管家不会精打细算,是实在耐不住这收粮的费用支出,半年时间,明地暗地,收了三百万两银子的粮食,活生生的把市面的粮价提了四成,一句话,那是地主家也没余粮了啊。

谢言手里拿着杨伯侯的拜帖,再看着坐在厅堂里一言不发的谢青衣,无奈叹道:“青衣,爹不想帮你朋友吗?爹恨不得把这粮食半买半送的全让他拖走。”

谢言双手负后,来回踱步说道:“你知道那平时见到我点头哈腰的仓粮官前天怎么说的吗?他说要是再有粮食运来,他就叫人搬到我府上来!”

谢青衣终于开口道:“爹,这么多粮食,稍微运点走谁知道?再说了,你又不是啥清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官场那些事,不就是做账嘛。”

“你你你……”谢言想骂这女儿两句,可就这么一个独女,还整天不在家,回家一次那是全家都宝贝的不得了实在是舍不得说她句重话。

谢言还是摇头道:“不行,往年可以,今年不行。”

谢青衣起身道:“为什么!”

谢言看着女儿双眼已升起蒙蒙雾气,这个很少跟他开口的女儿只求过他两次,一次是要学武,他答应了,一次便是要这五万担军粮,而且出的价格还很高。

谢言实在不愿意看女儿失望,却也是无可奈何,他硬声说道:“说不行就是不行,不但你不行,杨伯侯也不行,所有的

军粮调配,必须陛下首肯,别说是我,就是张相,也做不得数!”

曾经温行知便来找过张恒,毕竟南山学院就开在大秦地界上,多少都要给点面子,张恒也是带着温行知装模作样的来找过谢言,结果自然是碰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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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风最近是闭门练字,不管字写得怎样,笔走龙蛇,写意挥洒,那架势确是实打实的练出了大家风范。

偶尔也会去观雪湖畔看看师父回没回来,顺便也看看能不能碰上那个不可理喻的母老虎,无奈有时整天在湖边石板上点

水练字,毛笔点水之际时而后看,唯有杨柳依依,却不见那红衣秀眉。

夏清风回到小院,却是被余成杰得个正着,糊里糊涂的被带到议事大厅,一看之下,却发现大家都在,只是发现气氛稍微有些沉静。

夏清风开口问道:“大家这是怎么了?”

杨博文尴尬的笑了笑,开口道:“清风,跟你说个事,上次我和青衣答应你的军粮的事,没成。”

本是坐着的谢青衣也是起身双眼含疚道:“抱歉。”

余成杰也说道:“家中来信,说没有办法。”

夏清风下意识的再看看林果儿,林果儿道:“我就奇了怪了,我连家中的信都未收到,我已经跟师父请了假,准备明天回家一趟。”

夏清风却是笑着摇头道:“我还怕你们真跟我凑到军粮,那人从此以后缠上我了。”

众人听此言皆是撇撇嘴,虽知夏清风是安慰大家,不至于出言讽刺,不过愧疚感却是减了几分。

夏清风又道:”果儿你也不用回去了,若是有办法,哪会没有回信,我看这事就到此为止,清风在此谢过诸位。”夏清风说完,便对几人深深一揖。

余成杰笑道:“清风你这是作何,我们确实是没办成此事,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这纳兰将军的军粮,在大秦怕是难筹到了,因为好像有一只无形之手,一直在掌控此事。”

杨博文也接话道:“不过就是个姑娘嘛,改天带你去‘胭脂楼’我保证……哎哟!”

只见林果儿对着杨博文的屁股就是一脚道:“还有脸提你们男人这些肮脏事,别带坏清风。”

却见杨博文还在那龇牙咧嘴,也不反驳,林果儿疑惑道:“我可没使力,你还装上了?”

杨博文恨声道:“踢哪不好,别踢我这儿啊,没看我一直站着的吗!”

众人哪还不懂,哄堂大笑。

第二十七章 五两就五两

通幽湖连接着小秦河,此处白天鸡犬不闻,夜间却是一片繁华喧闹。与通幽湖上的景色不同,越往这小秦河走来,便越觉得灯火繁密烂漫,胜如星河。灯火炬亮处不时传来琴瑟箫管、男女欢笑之声,晦暗夜色中和风阵阵,河面上的画舫飘来荡去,舫上灯烛摇颤,流光如织。

夏清风独自走在河边一条小径之上,只为去寻那‘碧池酒坊’的佳酿。说起来他如今也是位没有酒量的酒鬼。白天练字不好多饮,夜间睡觉前却是要喝得酩酩大醉。

最近又去了几次观雪湖畔,两位师父依然未归,纳兰裴也是不见踪迹。想着师父的安危,再想想三十万担军粮,不觉愁上心来,猛饮一口手中之酒,才觉快意不少。

兴致所至,却听小径幽暗处传来打骂之声,夏清风虽然微醺,却是七境高手,耳力惊人,便听一个公鸭嗓音道:“死小皮娘!还不跟老子上船,你爹已把你卖给了咱们,钱货两清,你现在就要帮我们挣银子。”

又听一位汉子道:“你要再赖着不走,我可要先打断你一条腿,嘿嘿嘿嘿。”

只听一个小姑娘的声音道:“二位好汉绕命啊,我不想去那肮脏地方,我有手有脚,我能帮你们干活,我很能吃苦的,求求你们不要……”女子声音约显稚嫩,言语却是哀怨凄婉,动人肝肠。

夏清风见其中一人正要对那女子动手,连忙大喝道:“住手!”便是一个健步迈出来到几人身旁,只见两个龟奴打扮的八尺壮汉,正围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子。二人满脸横肉,面目狰狞。女子蜷缩着身子,夜色幽暗,看不出面容,浑身微微颤抖,似有低泣之声。

夏清风不忍道:“人家姑娘愿意为你们干活,何必苦苦相逼,你打断了她的腿,她又如何去干活,这不是亏本买卖吗?”

夏清风怒视二人,那二人也在打量夏清风,只见他一袭青杉,浑身上下毫无装点之物,手拿一个酒壶,酒气扑鼻,一看就是个郁郁不得志却又愤世嫉俗的穷酸书生。

只听其中一人喝道:“怎么的?爷的事也敢管?也不打听打听,我们东家是谁?”

夏清风哼了一声,又是灌了一口酒道:“我还就管定了,我就不信没有王法。”

二位壮汉听闻此话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人边笑边说道:“这位官爷,敢问我们犯了什么法,烦请告知,我们也好纠正一二。”

看着二人肆意嘲笑,夏清风却是哑口无言,这卖儿卖女,虽为人所不齿,却是古来有之,买定离手,人钱两清,即便是官府也是不闻不问。

夏清风正为之尴尬却苦无对策之时,只听其中一个壮汉又道:“小子,你莫不是看上了这妞,你若是看上也成,我们也是十两银子买来的,你若想买下她,拿出银子来,我们看这姑娘也不上道,带回去伺候客人也未必讨喜,便亏本卖给你得了。”

夏清风听此,却是左右为难起来。这钱财事小,他也向来不在乎,无奈中州居大不易,现在又多了笔喝酒的开支,眼前正是囊中羞涩,别说十两,怕是收购全身,五、六两银子也找不出。

那二人见夏清风犹豫不决,便又拉扯起地上女子,嚷嚷着什么世上哪有好心人,还不快快上船接客之类的言语,惹得那女子哭声又起,哀求不止。

夏清风实在是看不下去,便急声道:“等等!”

三人也都停止嚷闹,其中一位壮汉说道:“怎么?公子还有话说?”

夏清风道:“我现在身上钱未带够,可否等我回去取来。”

谁知此话一出,那两名壮汉还未回话,那女子却叫嚷起来道:“公子千万不要,你一扭头他们便会把我托上船接客,等你筹钱再来时,又哪还能找到人,怕是找到,也是奴家的一具尸骨!”语调虽然慌乱惊恐,可是说的话却思路清晰,夏清风不及多想,一听此话也觉颇为有理,便又为难起来。

其中一名壮汉见他犹犹豫豫,便道:“真他娘的麻烦,我就问你,你身上到底有多少银子?”

夏清风惯性答道:“五两。”

本以为要被鄙夷一番,却不料那壮汉说道:“算了,真晦气,五两就五两!”

另外一位壮汉急忙劝道:“大哥,这样可不行,东家知道了会骂人的。”

“无妨,东家把这边生意交给咱们,哪会计较这区区小事。”那壮汉说完又对夏清风嚷嚷道:“速速给银子,不然爷就后悔了。”

夏清风哪还会犹豫,麻溜的把身上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凑够五两之数交予了那两人。那两人也说话算话,一边清点着碎银子一边骂骂咧咧的走远。

却不料二人走远后的对话,若是夏清风听到,怕是要‘棋’‘酒’二字伺候。

只听一人一边解衣脱掉那声龟奴装扮一边呸道:“真他娘的晦气,吴舵主,你说说看,门主说咱俩合适,你说说,我堂堂中洲河北分堂的堂主,我哪合适了?我像龟公?”

那姓吴舵主哈哈笑道:“门主肯定是瞧上咱俩的演技,你瞧瞧那小子,傻不拉几的,十两银子都没有,还想赎人家姑娘,若是换做他人,怕是演不下去了!”

“哈哈哈哈。”二人笑声随风而逝。

夏清风自然是听不到二人说话,他正愁眉苦脸的看着还跪坐在地的这位姑娘,走上前去,苦涩一笑道:“姑娘,本是该给你留点过路盘缠,无奈现已是身无分文,你还是速速离去寻你父亲,别又落入歹人之手。”

那女子缓缓站起,只见她浑身是泥,一脸更是脏得认不出模样,只是一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滴溜溜的乱转。

只听她说道:“公子,我爹嗜赌成性,我回去找他,又会被他转手卖掉的,不如您行行好,就收留我一阵子,我一但找到我表姐,便自行离去。”

夏清风哪想到会如此麻烦,现在是酒也喝不成了,只能打道回府,却是又如何好意思带个姑娘回家?

夏清风并非是那种烂好人,他做事向来自有原则,尽力而为,但求无愧于心,他又对这姑娘道:“姑娘实在是对不住,我并非富贵人家,怕是跟着我并非良策,更何况孤男寡女多有不便,还请告罪。”

夏清文说完便把身上最后的几串铜钱也交到这姑娘手里,然后拔腿就走。那姑娘却是一边哭喊着一边紧跟其后。

约摸走了二十里地,夏清风已经能遥望到南山学院挂在半山腰的牌匾。却不想后面那个脏兮兮的姑娘还跟在后面,出声叫道:“公子等等我!”

夏清风正是欲哭无泪,还有完没玩完了?忽又闻‘哎呀’一声,回头看去,却见那姑娘已倒在了路旁。

韩无极此时是杀了这人的心都有了,暗暗告诫自己,这笔账我记下了,你要是还不快点过来,你会死得很难看!

想想此人言谈举止,韩无极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真是个木鱼脑袋!夏清风你既然为我赎身,却又不安置我,这叫哪门子救人?好歹青楼还有口饭吃了,赎而不施,是为杀人!

第二十八章 我叫韩有芳

韩无极已经被林果儿的丫鬟扶下去洗漱,夏清风却在议事大厅接受着众人的八卦与调侃。

只见杨博文一脸坏笑道:“清风啊清风,你这是军粮未买到,却是娇娘到手啊,不错不错,是为同道中人!”

余成杰却疑惑道:“如今的牙行生意,如此妙龄女子,少说也是五十两以上,这五两银子就能赎身,实在是匪夷所思,清风,你最好问清楚来历。”

林果儿也说道:“清风,既然是你的人,我不便多说什么,但是杰大哥说的没错,你最好打听清楚,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有诈,他们如此煞费苦心,又能图你什么?”

夏清风扰头道:“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看那两个龟奴不似作违,反正我是现在穷得叮当响,又能图我什么?”

杨博文哈哈笑着拿出几锭银子向清风抛去道:“接着,算我借你的,别在姑娘面前落了咱八大巨头的面子。”

林果儿又问道:“你打算如何安置她,按规矩来说,她现在是你的人了。”

夏清风接过银子,心安理得的放进衣袖,然后苦笑道:“我真没想那么多,当时就是看她可怜,于心不忍才出手相救,

我真没有其它想法,眼下她也无地可去,不如就当我寄居在此的一个朋友吧。”

林果儿便点头道:“恩,你说清楚我好安排。”说完又叫进来一名丫鬟,吩咐道:“给那位姑娘收拾一套上等客房,再从我的衣服里面挑几件得体的给她送去,切莫轻慢。”丫鬟应声而去。

不多时,韩无极已是洗漱干净,来到大厅与众人见面,才进大厅,那杨博文的哈喇子便是流了出来,可谓是丢脸至极。

夏清风摇头望去,一个鹅黄杉的女子缓缓走来,银绡缥缈,宫鬓高挽,容貌娇美绝俗,乌黑细眉微微挑起,益发显得清华高贵,气质逼人。只见她走到大厅,向众人轻轻一拂道,谢过诸位施救之恩。

余成杰是冷冷观察,一言不发。而杨博文却是嘿嘿怪笑,直盯着韩无极道:“在下杨博文,乃夏清风的拜把兄弟,杨伯候府的长子,我为人乐善好施,更是怜香惜玉,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众人皆是翻了翻白眼,有这样介绍自己的?要不要跟你杨博文脖子上挂个牌子,写上‘少女之友’?

韩无极却是故露惊怕表情,怕怕的闪到夏清风的身后,弱弱开口道:“我叫韩有芳。”

温雪看她楚楚可怜,便对杨博文道:“差不多得了,别吓着人家”然后走过来牵着她的手道:“你既然是清风的朋友,便把这当家,有什么事你不好跟这些男人说,便跟我们几个说,不要拘束。”

韩无极双眼期期艾艾,听温雪细声软语的亲近之言后,自是感动异常,她反过来双手握住温雪的芊芊细手,便要拜下,却是被温雪急忙抬起唤道:“有芳姑娘这是作何?”

这韩无极本就是做戏,又哪会真跪,抬眼望向众人道:“还请诸位少侠救救我那幼弟!”那神情真是楚楚可怜,说不出的凄婉动人。

杨博文哪还看得下去,只觉热血就在胸腔涌动,只要这韩有芳姑娘愿意,那是随时都能为她喷洒出来。只听他豪气干云道:“姑娘直说无妨,只要我杨博文能做到,自然帮你去办!”

韩无极感激一拂,自是娓娓道来:“爹爹恶习难改,从不顾家,娘亲又死得早,我自幼便与弟弟相依为命,此次随爹爹探亲,在祁黄山下,遇到一窝盗匪,我当时正在山林中如厕,算是躲过一劫。本来爹爹老迈,幼弟尚小,那些人只是收刮了所有值钱家当,便是准备离去,却不料我那弟弟心高气傲,非要抓着一个正欲离去的盗匪不肯松手,那盗匪正要一刀结果了他,却不料那匪首说话阻止道:“小小年纪,胆色过人,我们无极门就是缺这样的苗子,把他带走!”就这样,我那弟弟就被他们强行掳走。”

余成杰与龚仁同时惊呼出声道:“无极门!”

众人一脸迷茫的看着二人,还是林果儿出声道:“是不是那个什么俗话说‘昼有秦天子,夜有无极门’的那个帮派?”

余成杰却是不答,目光直直得看着韩无极道:“韩姑娘,是你亲耳听到的?”

韩无极与余成杰目光相接,毫不惊慌说道:“我是爹说给我听的,我爹虽是赌鬼,却是掷骨听骰,耳朵灵光的很。”

余成杰见韩无极对答坦然,不露丝毫破绽,也只能姑且信之,便摇扇渡步,在大厅中走了好几个来回才说道:“这无极门如此显赫,又哪会做如此不堪之事,若真是无极门,又哪会有活口?”

一直不说话的谢青衣却突然开口道:“还真有可能是无极门,我上次回去了几天,恰好听我爹提过这么一嘴,说什么现在的江湖人连道义都不讲了,连官府的粮食也敢劫,还说什么朝廷多年来和无极门井水不犯河水,一定要无极门给个说法什么的。”

林果儿却道:“可我怎么听说无极门是锄强扶弱的门派,我们江南家乡,那无极门可是很多百姓的靠山。”

余成杰缓缓摇着折扇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估计这可能是无极门下某个分舵的私下所为,此事事关重大,青衣

你再回去问问你爹,把这个无极门的老巢找到,我们才好想办法施救。”

谢青衣道:“这是自然,我明天就回去。”

杨博文这时候说道:“韩姑娘你放心,我们八大巨头定会帮你!”

郭孝义虽是个书呆子,却突然来了一句:“不是我‘杨博文’帮你去办吗,又怎么改成‘八大巨头’了?”

众人皆是哄笑离去,杨博文自是用武力去征服郭孝义去了。夏清风对韩无极道:“姑娘你先去休息,一但有了消息,便会立马通知你。”

韩无极感激道:“谢过公子。”便是又施一礼,才缓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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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密林深处,伸手不见五指,一个黑衣人开口道:“门主,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一个清雅声音道:“彭正文既然自寻死路,就别怪我手下无情,吩咐下去,一切安计划行事!”

“是!”黑衣人说完如同鬼魅,飘然而逝。

韩无极走出密林,此时残月西坠,晓星未沉,阡陌小路被星月余晖打上一层淡淡的霜色,她抬眼望着夜色,喃喃道:“夏清风,破晓将至,你可千万不能让我失望。”

第二十九章 岐黄论局

祁黄山位于大秦境内,中州以南,其势连绵起伏,不绝千里,山中盗匪横行,帮派林立,往来商贾旅客不堪其扰,多是绕道而行。

无极门的祁黄分舵,便是坐落于此山之中。而说到无极门,那可是层层节制,等级深严。

无极门除了门主和八位长老外,便是天下各州七十二分舵,每舵设舵主一名,副舵主两名,舵下又分四堂,每堂首领也同为一正二副。

祁黄分舵建在一处半山腰天然而成的山谷内,谷内通透旷达,面积颇大,且四周环山,只有一峡谷出入,地势之险要,若按兵家之言可谓是易守难攻。

几座建筑耸立在谷中,虽比不上中州各处层楼云集,鳞次栉比,却也显得错落有致,独占风水。

居中大殿之内,舵主彭正文正在欣赏着十几名舞姬的献艺,女子个个容貌上佳,身姿曼妙,或莲步款款,或眉眼传情,轻歌漫舞间自是风情无限。

此时一名帮众从门口小跑到大殿中来,兴是无心亦或是无胆,斜眼都没瞟一下哪群舞姬,躬身报道:“禀舵主,彩云门的人到了。”

彭正文听闻此言,立马起身,一边挥退舞姬,一边出声道:“快快有请!”那帮众正要告退,却又被叫住道:“慢着,把两位副舵主和在家的几位堂主也叫来。”帮众应声而去。

不多时,便有一位身穿彩衣的青年男子负手而入,彭正文本是立于大厅正中,见这男子到来,便是急赶几步,躬迎道:“彩云仙人光临鄙舵,未曾远迎,实在是失礼失礼。”

彭正文虽长得斜眉倒眼、粗狂不堪,可偏偏又心思机巧、城府极深,别小看他刚才那几步,若是距离太远赶过来,哪怕再快,也失了威仪,若是距离太近,又显不出亲近,如此火候拿捏,可见人情之练达。

那彩衣男子身长八尺有余,发髻后立而显得脸大如盆,鼻嘴泛泛,却是生得一双好桃花眼,眼中精光点点,自是顾盼生情。

只听那彩衣男子道:“在下木歌,乃彩云门右使,门主接到你的飞鸽传信后,便派我前来帮你。”

正说话间,又有几人走入,一位是身穿黑袍的高大老者,身为副舵主,一位是身穿一身灰袍的中年道人,同为副舵主。后面跟着三位堂主,高矮胖瘦,不一而足。

彭正文又一一介绍认识后,便请各位落座,不等侍从把美酒佳肴奉上,便急切的说道:“木右使,常听师父说您是门内第一诸葛,此事也只有您能搭救于我们了,我就开门见山的直说了。”

木歌只是微笑点头,轻摇杯中佳酿,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彭正文正色道:“我们这岐黄分舵,十余年一直是靠山吃山,在这大山里面打转,偶尔也去周边打打牙祭,却也是自有分寸火候。可是前不久,我们摊上了一件大事。”说到此,却是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

木歌小抿一口葡萄美酒,轻笑道:“彭舵主,直说无防。”

彭正文道:“我们劫了一批大秦的军粮。”

木歌猛然抬眼惊道:“多少?”

彭正文苦笑无语,举起了四跟手指头。

木歌缓了一口气埋怨道:“你啊,怎么说你好,还好只有四万担,这事我来想办法解……”

彭正文听他误会忙苦笑道:“是四十万担。”说完低头喝酒,便是看也不敢看对方。

那木歌也直接,把酒杯一放,直接抬脚就走。

那位灰衣道袍的副舵主见来人要走,急得连忙起身打了个稽首道:“木施主还请留步,若是您走了,我们全舵上下那是真的完了!”

木歌听此话便停住脚步,却也不多言,眯眼看着众人。

那道士说道:“我们也是上了别人的当。”接着便把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与木歌听。

原来二个月前,有人偷偷给他们递消息说有一趟很红的镖经过这岐黄山,那镖货全是贵重的金丝楠木,是一位官老爷偷偷预定的,他们一想这肯定是一位贪官怕太造谣才走此路,便想来个黑吃黑,谁知道埋伏几天,还真来了一队人马,都是镖师打扮,个个神情紧张,却又疲惫不堪。

众人也没太多心,心想那群人鬼鬼祟祟的这肯定是心中有鬼,便是等他们入套后箭弩齐发,当时便是死伤一片,众人本来以为是手到擒来,又能大发一笔,便是得意忘形,不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却不料那群人岂是普通镖师,里面不乏高手,厮杀一阵后,仍是让其中几人逃走,更是放下狠话,说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起初众人虽心有不甘,却也没太在意,结果把一车车货物揭开才傻眼了,全是贴了封条的军粮,这才知道大事不好。

为何他们如此畏惧,官府那边先不说,无极门是绝对不会容忍他们的这种行径,门内律法极严,酷刑便有好多种。众人

皆是以为天高皇帝远,小打小闹又如何能传到总坛去。可这次不同,官府是会直接出门与总坛交涉的。

也就是说,现在要杀他们的有两拨人,一波是大秦军队,一波是整个无极门。

这彭正文自觉被人阴了,便想到了他的师父,如今已是彩云门主的傅玄澜,彩云门也是江湖的大帮派,这几年势头正盛,实力直追无极门,也更是无极门的死对头,他彭正文这些年之所以屡破门规,不知收敛,便是这隐藏靠山的暗中授意。

木歌听完,便问道:“那给你们递消息之人可曾查到底细?”

灰衣道人说道:“不曾查到,此人武功很高,一开始我们以为是个庄稼把式,并无修炼内力,可是直到我们发觉上当,正要拿他问话,他却轻易打杀两人后,施展轻功大笑而去。”

木歌踱步片刻后,说道:“此局可解。”

此话一出,众人是齐齐站身,彭正文更是激动道:“还请木兄救我!”

木歌呵呵一笑道:“我听你们说来,这布局之人武功远胜尔等,若要是寻仇,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杀了你们就是,那么既然不是找你们寻仇,无非有两种可能。一种便是秦国自导自演,故意利用你的行事做派来陷无极门于不义;而另外一种,便是挑起两方内斗,好坐收渔利。”

彭正文本就心细如发,只是当局者迷,这段时间也是急红了眼,哪还能细想这些,此经提醒,马上想明白其中关键,惊声道:“秦国不想动我们,而无极门却是动不了我们!”

木歌点头继续说道:“关键就是只要秦国庆帝不想动你,那你就能活!至于无极门想动你们,有我们彩云门在怕什么?何况--”

彭正文忙道:“何况怎样?”

木歌哈哈笑了几声才说道:“秦国丢了粮,自会找韩无极,你说韩无极是承认还是不承认?承认的话,便是落实了他无极门干这抢劫的勾当,数十年经营的口碑毁于一旦。所以韩无极不会承认。可她若是不承认此事,那秦国庆帝又怎会放过她?她怕是现在连秦国的地界都不敢进!至于秦国其它地方的分舵,现在怕是自顾不暇。”

彭正文是忧色渐去,喜上眉梢,开怀笑道:“至于这秦国嘛,都两个月了,都没派一兵一卒来找我麻烦,我看是要以此事来拿捏韩无极。四十万担粮食在这谷中,这就是无极门搬不走的罪证。不管是何人设局,这秦国庆帝好大的手笔,好深的心机。”

木歌笑道:“所以说,神仙打架,你自可高枕无忧。”

彭正文又想到一事便问道:“可若韩无极派人来杀我怎么办?”

木歌冷冷笑道:“怕什么,还有我们彩云门,我这就把附近高手调来,保你们无事。”

彭正文又道:“我们现在也不用再装无极门了吧?只能归顺你们彩云门了,我本就是门主的弟子,这归顺也是名正言顺。”

木歌却是冷哼道:“你若是现在不承认自己是无极门,那不是对秦国没了利用价值,更是送了韩无极一份大礼?要知道

这人一但没了价值,那么死得就快了。”

彭正文忙甩了自己一个耳光道:“我又得意忘形了!”

木歌是哈哈大笑道:“她韩无极不是自称智计天下无双么?我到要把这些年你这儿的劫掠之事传得天下皆知,看你无极门,还怎么跟我们斗!”

第三十章 向白云施礼

夏清风这几天很是烦恼,因为后面跟了个小尾巴,不管他去哪,这韩无极总是要跟上。

夏清风的字现在是进步神速,字架越来越正,笔锋运转也颇为灵动,他并没去刻意临摹名帖,只凭感觉,用笔随心,意到笔到。可是无论怎么练,却还是少了几分神韵。又写了几遍字帖,顿觉手酸臂麻,于是便朝着观雪湖走去。

他心事重重,看了看湖畔的二层小楼,便知道师父还没回来。他不是没四处打探消息,甚至托杨博文还去了秦府打探,除了知道秦虎被禁足在府,不准外出,是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得到。

夏清风一如既往的打扫着师父的居所,想着师父的殷殷期盼,不由得内疚不已,若不是为了那‘乌王’酒,为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徒弟,又怎会音讯全无?

又或是心中想着心事,拿扫帚的手便是无意的挥出,颇有练字时那挥洒撇捺的架势,谁知本是无心一挥,却是狂风骤起,好不容易扫到一起的灰尘便又四散开来。

夏清风心头猛然一惊,连忙拿着扫帚继续舞动起来,可是任他如何挥动扫帚,那股劲力却再是没有出现过。

夏清风无奈一叹,时间尚早,便拿出笔在湖畔点水练字。今天韩有芳说去找他爹,夏清风自然不会阻拦,出门的时候还给了她一两银子,叮嘱她在城里多逛逛,多瞧瞧,不用急着回来,倒是回来的时候别忘记带几坛酒。

想到韩有芳他也是无奈苦笑,初见时楚楚可怜,再见时落落大方,可如今,却是一天一个性情,一天一个花样,别人用功是秉烛夜读,红袖添香,实乃文房清雅之趣。而自己在房间练个字,却如同风枭同巢,那真是鸡飞狗跳。

难得无人在旁叽叽喳喳,正是用功之时,却不想怕什么就来什么,韩无极果然是手里提着一壶酒跑了过来。

夏清风皱眉道:“你把酒放在房里去,我练字的时候可不喝酒。”

韩无极嘻嘻笑道:“怕什么,你不是说你师父没回来吗?”

夏清风正色道:“人贵在坚守,岂在乎有无戒尺在侧?”

韩无极今天出门怕麻烦,便是女扮男装,衣服是托杨博文借来的,一身青衣小帽,活脱脱的一个小书童,只是衣服约显宽大,本该滑稽好笑,无奈人家长得好看,穿在身上却尤显清秀烂漫。

夏清风看到她这副打扮也是忍俊不禁,心情渐渐好了不少,便说道:“好了好了,你去随便逛逛,不过不经允许不要擅进人家的门墙。”

韩无极撇撇嘴道:“我才不稀罕了。”她又看着一本正经在那练字的夏清风,时感无聊,有意逗弄道:“来来来,喝几口嘛,难得我跑这么远给你送来。”

夏清风以为韩无极也就随便给他买的普通酒水,哪会想到这是韩无极拖人弄来的‘崖山佳酿’?虽不能和‘乌王’酒媲美,却也是不能随便拿钱买到。

夏清风依然不予理会,虽然喝酒能助长修为,可是非常缓慢,并不急这一口两口,刚才庭院那一扫,却是让他练字的**无比强烈,万一还能来那么一下了?

韩无极看他无动于衷,心中不服暗想,我就不信了,还治不了你?便是直接把‘崖山佳酿’的封盖打开,举着酒在夏清风身边来回走动,还不时深深的那么嗅上一下,发出陶醉的轻吟。

夏清风又不是圣人,只觉一阵阵酒香扑鼻而来,再加上韩无极在旁做怪的渲染,弄得他那是喉结连连滚动,酒未入嘴,已是满口生津。无奈刚才话说得太满,又放不下面子,握笔的手都在摇摇打颤。

韩无极看着快憋坏的夏清风,心中是快意不已,虽觉有趣,却也不想他过于难受,便娇滴滴求道:“哎呀,清风哥哥,你就喝一口嘛,你看我举得手都酸了!”这声音麻的可以把天上的雷给引下来。

夏清风笔都差点脱手,心中暗骂:这是个妖精啊!面上却故作镇定道:“那就喝一口吧,下不为例。”说完便接过酒坛猛饮起来。

这哪是一口?倒是慢点喝呀,都洒出来了。韩无极心中好笑,可又怕他尴尬,毕竟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便胡说道:“练字嘛,其实就是练心,没人规定不能喝酒啊,想当年诗仙提笔写诗,还非要来上几口了。”

韩无极说完再看夏清风,便觉得有点奇怪了,一坛酒就这一下被喝完了?这也太快了吧。

却不知夏清风体内真气风起云涌,正在向米黄色圆球疯狂涌去。

夏清风一口气把酒喝完,非但没醉却感觉神清气爽,他听了韩无极的话再想到刚才庭院前的那一扫,似福至心灵,如顿悟般拿着笔如扫地般在空中比划,口中朗声念道:“世间有大道,举手皆修行,天地有大美,心动意可书!”

夏清风最后一个‘书’字念出,一颗白色圆球猛然颤动,飞速运转起来,只觉天地灵气从四面八方涌进,直扑白球而去,白球得灵气滋补,更是如鱼得水,欢畅颤鸣不止。不过半晌,球体也渐渐转为黑色,无数真气如高山之水、磅礴之瀑般冲进他的周身经脉。

却见夏清风手中之笔在空中挥洒,如同剑仙出鞘之剑,道道黑芒从笔尖射出,直入云霄而去。一连数笔,铁画银钩,一个大大的‘书’字便出现在观雪湖上空,久久不散。

韩无极观得此景,眼中异彩大胜,她本是天下少有高手,见识又岂是凡人可比,夏清风一笔入道,她自是欢喜不已,可是接着眼前一幕,更是让她心头大颤。

只见夏清风写完书字,便又从笔尖射出无数蓝芒,蓝芒幽幽浮空,一个大大的‘棋’字便出现在观雪湖上空,然后只见夏清风又继续用笔挥洒,接着丝丝黄芒又是射出。

夏清风浑然忘我,一气呵成,一个酒字写完,便是还想继续,此时体内三星联动,更是有牵引其它四星之势。

夏清风已入癫狂,更是放生高歌道:“任他千层力,我有笔如刀!”此话一出,体力七星同鸣,整个周身都放出夺目光华,光华转瞬即逝,夏清风却是顿感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夏清风倒地,韩无极虽近在咫尺却并未扶住。她仍是凝望着朗朗青天在那呆呆出神,半晌后才目光柔柔的看着晕睡过去的夏清风,不禁思复道:若那白云深处有白头,也会对你抚须一笑吧。

第三十一章 目标刘大强

夏清风醒来,已是五天之后,这期间小院之人都是过来探望,韩无极自是编了一套说词,说这是夏清风练功所致,他师父说并无大碍,休息见天便自然醒来,反正大家都不认识夏清风的师父,虽他偶有谈起,却也只知道是个姓周的读书人。

这两天之内自然也是发生了不少事情,比如谢青衣从家里带来了消息,岐黄山果然有无极门分舵,朝廷正在想办法追缴那被劫粮草。

杨博文也是带来了消息,说是秦虎又被他爹放了出来,最近时常在‘醉月楼’转悠,一脸凶神恶煞,仿佛是在等什么人。

这接下来的两条消息,就颇为劲爆了,一条是大秦对燕国宣战,齐王秦明亲自帅三十万大军攻入云洲。怪不得这秦虎被放出来了,原来他老子打仗去了。另一条是北凉大举进攻同关,说法是东都军勾结北氓,欲放铁蹄南下。

韩无极竹筒倒豆子般的说完打听来的这些消息,小院众人便是齐齐前来。

夏清风看着众人道:“你们,今天不练功吗?”

毕竟小院众人虽时常晚膳后聚在一起聊天,可那不过是年轻人心性使然,其实大家各有各的修行,也各有各的师门,白天,还是很少能聚这么多人的。

余成杰道:“好消息,我们打探道有芳妹子幼弟的下落了。”

夏清风道:“你来之前有芳都跟我说了,不是说朝廷也会出兵围剿吗?”

谢青衣道:“朝廷什么时候出兵,这个还不好说,但是我得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说着谢青衣便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昨天晚上谢青衣又回家打探情报,想从老爹那知道朝廷什么时候会出兵围剿那些无极门的山匪,却不知道他爹谢言说最近都不可能去,因为据可信消息,那岐黄分舵是高手如云,且易守难攻,最近大秦在对燕动武,朝廷的重心根本不在这上面。

谢青衣当时就和谢言吵了起来,说什么匪盗横行,岐黄山附近百姓是痛苦不堪,朝廷却不管不顾。谢言就说朝政自有计较,岂是你一女子在这说三道四。

父女二人自是不欢而散,谢青衣一气之下谢府也不待了,又连夜赶来南山学院,刚出门就在巷子里遇见一伙人,那群人自称是‘武威镖局’的人,正叫嚷着要去找谢尚书,谢青衣见这群人都是怀技在身,怕对家人不利,忙问他们有何事。

却听一个年纪稍长的镖头道:“我们的货在岐黄山被无极门的人劫了,我们向官府求助,结果官府客气倒是客气,就是不办事,衙门之间互相推诿,我们已经是找了好几家了,今天干脆来找大人物。”

谢青衣听此不由暗叹,找我爹不也是一样?看他们一个个行色匆匆,满脸憔悴,怕是丢了货物会赔的血本无归,心下同情便把她的身份和与她爹的对话都说给了他们听。

那群人听完自然是灰心丧气,骂骂咧咧了半天,说什么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之类的气话,这时突然有一个年轻镖师说:“我们就是人手不够,武功又低微,不然还求这群鸟官作甚!”

谢青衣便道:“听说对方高手也不少,而且那地方实在难进,除非是里应外合,否则官兵都难进去。”

那年轻镖师又道:“我们知道他们有个堂主一直在这中州城,我们只要把她控制住,便能混进去,无奈我们武功太差,根本不是那个堂主的对手。”

谢青衣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忙问道:“那人武功如何?”

那年轻镖师道:“我们暗中见他出过手,好像是七境的实力。”

谢青衣便说她来想办法,让他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明天再详谈。那群人一听谢青衣能找来高手,自然是满口答应。

谢青衣把事情经过说完,余成杰开口对夏清风道:“清风,今天早上我们已经和‘武威镖局’的人商量过了,此事涉及

到无极门,南山学院肯定是不会出面的,何况温雪也说了,他爹一直未归,其他的人自然不好说话”

夏清风道:“这是自然,无论成败,不能连累学院。”

余成杰道:“我们几人之中,只有你是七境实力,我和龚仁还有青衣,都才四境。但是你虽然有七境的实力,却又毫无搏杀经验,甚至武功招式都不会,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用智取。”

夏清风点了点头,自是暗暗惭愧,他们怕是不知道,现在自身修为几经到了第八境。可是他确实没有比斗经验,自身事小,万一到时候把大家拖入险境,那就是罪该万死了。

余成杰道:“虽然我们的计划是用智取,但是关键时候清风你也要出手,此中必有危险,清风你现在就考虑好,我们要不要做这事。”余成杰的意思很明显,要去大家一起去,要不去就都别去。

夏清风看了众人一眼道:“这是自然,我这次修为提升不少,大家就信我一次。”其实他也明白,若这个小院唯一的七境高手是其他人,那么也不会这么难以抉择。

余成杰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跟你说说我们的计划。”

原来这个岐黄分舵的堂主叫宋微儿,是岐黄分舵‘朱雀堂’的堂主,她有一个儿子,叫刘大强,此人游手好闲,又好女色,大家准备控制住他,再逼宋薇儿就范。

这个宋薇儿虽年近四十,却最近在中州城找了一个相好,二人现在那是蜜里调油,如胶似漆,不是舵中大事,现在是一概不管,只顾着整天在中州城私混。

那个相好来历不知,可是见他对刘大强的态度非常恭敬,而且经常出没赌坊,几乎每次都能赢钱,若不是老千,便绝对是个身怀内力的高手。

杨博文说道:“她那个相好交给我,我保证他在赌场出不来。”

林果儿道:“这个牛大强不是好女色吗,就交给我好了。”

众人齐齐的看着她,目光中颇有敬佩,林果儿反应过来道:“你们可别多想,我自有办法。”

余成杰道:“你一个人自然不行,青衣和温雪与你一起,此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余成杰又道:“这个刘大强武功低微,不足为惧,可是宋薇儿非常宝贝这个儿子,安排了很多护卫保护他,我们也要小心应对。”

众人皆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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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黄山上,木歌找到正在饮酒作乐的彭正文和几位手下,见面直接问道:“不是有四位堂主吗?还有一位哪去了?”

彭正文呵呵笑道:“木右使不用紧张,这个宋堂主嘛,情况有些特殊……”

木歌打断道:“我不管这些,必须速速回舵,若是耽搁得太久,也就不用回来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彭正文便是满面堆笑,连连应是,直到木歌走出大厅,才渐渐收住笑,目光变得深寒起来。

只见那黑袍老者道:“呸,什么东西,我们舵主好歹是傅门主的嫡传弟子,又是这一舵之主,他却天天在这指手画脚。”

那灰袍道人道:“马兄,还请慎言啊,如今正是倚仗此人的时候。”

彭正文嘿嘿一笑,用手势阻止二人的对话,他森森笑道:“此人恃才傲物,据说在彩云门树敌无数,不是我师父器重,哪还有资格在这与我说话,大家暂且忍耐,我就不信抓不住他的把柄。”

灰袍道人听得此言神色一动,惊疑问道:“舵主这意思,还要用此人?”

彭正文呵呵笑道:“师父常年闭关,如今彩云门能真正说话的,便是这左右副使,而他二人向来不合,昨日曾左使来信,只要我帮着他除掉木歌,右使的位置便帮我争取。”

黑袍老者嘿嘿笑道:“舵主,如今他身在我们岐黄分舵,我们不是有得是机会吗?”

彭正文道:“哼,现在杀了他,不是自寻死路么,再说了,即便坐上右使之位,还不是一个傀儡罢了,何不拿捏住此人,以后为我所用。”

灰袍道人道:“那我们到底催不催宋堂主回来?”

彭正文道:“当然要,如今外面已经是不安全了,她夫家的事,我们先放一放。”

黑衣老者道:“舵主,我们好不容易才咬到这条大鱼……”

彭正文阻止道:“不必说了,速速请宋舵主回来!”

第三十二章 我就在这儿

中州城一处幽静居所,寅时未到,屋外春和景明,屋内绮丽风光不足于外道。

一个妇人幽怨道:“三哥,你又去赌钱,就不陪我了?”

这刘三乃中州刘家的家仆,虽然是家仆,却是跟了刘家家主二十多年,几经出生入死,深得家主刘培名的信任,更是耍得一手好刘家刀法。

宋薇儿虽年近四十,却是丰润犹存,尤其是那肤色,真是白皙光滑,吹弹可破。

本是一句娇语,刘三听来却是阵阵恶寒。

这宋薇儿是家主的第二房小妾,育有一子,取名刘大强,本是庶出,当安分度日,不作妄想。却不料大妇人生了一个女儿后,便再无动静。宋薇儿靠着刘家在江湖的关系,当上了无极门朱雀堂的堂主,除了得到享用不尽的权力,还有肆意增长的野心。于是在彭正文等人的鼓动下,便想谋夺刘家家业。

无奈儿子志大才疏,烂泥扶不上墙,家主刘培明是看都不看他一眼,而那女儿刘汉雯又巾帼不让须眉,已有接管刘家家业之势。

宋薇儿无奈之下,便是勾搭上了刘家几位重臣,这刘三就是其中之一。

刘三呵呵笑道:“老爷派我来保护少爷,顺便打理这中州城的生意,我怎能整天窝在被窝里,薇娘放心,我明天又来看你。”

这女人心里想得什么,这刘三又哪会不知。至于她所托之事,以后再说嘛,现在老爷还春秋鼎盛,以后的事,管他作甚。

宋薇儿娇滴滴道:“今天舵主来信,要我回去,我可舍不得你。”

刘三却道:“既然是舵主召唤,必然有要事,我看你明天就回去吧。公子那里,我自会帮你照看着。”

宋薇儿赌气道:“哼,这么想我走,肯定是有了别的狐狸精!”

刘三顿时头大,忙哄了半天,才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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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幽湖畔‘醉月楼’,秦小天正百无聊赖的往嘴里丢着花生米,偶尔看见楼下有路过的姑娘,若是姿容还过得去,便会吹几声口哨,惹的路上的姑娘低头红脸疾行而去。

秦虎正在和沙和尚谈论如火如荼的秦燕战局,满座佳肴入口极少,却是快变成二人的沙盘。

只听沙和尚道:“不对不对,若只是攻邺城,何必再分兵五万过河,此为王爷的围点打援之策,目的在于切断云州各郡的联系,看似云州拥有十六郡,只要互相不愿救援,彼此掣肘,那便可以各个击破。”

秦虎却不服道:“工部的二百架攻城车已经到了邺城边上,打了这么久,苍云军还未攻破一城,在各城周边转来转去,人家早就坚壁清野,时日一久,人困马乏,粮草不济,我看如何还有士气。”

秦小天听了他们师徒二人的对话哈哈笑道:“兵者,诡道也,我觉得沙和尚说得不错,眼前只在于求势,攻下几座城池,不说损耗几何,倘若唐军出动,我们必然自顾不暇,到时后吃到嘴里的,还得吐出去。”

秦虎不服道:“不是留了十万御龙军,防着唐国吗?”

秦小天用花生米砸了秦虎一下道:“我说小五弟,你怎么就这么倔,人家唐国敢一家出兵吗?到时候吴越,西蜀、大理全都出兵,我看你回不回来救。”

秦虎不愤道:“那这仗打得还有啥意思?”

秦小天嘿嘿笑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各国会不会来援,过一段时日,自然就一清二楚,到那时,云州这边也就只等着收割了。”

沙和尚一口闷掉一杯酒后,啧啧叹道:“真是虎父无犬子,二位殿下一个必定是沙场悍将,一个必定是谋国之帅才。”

这时却听一个声音说道:“什么将才帅才,都只能在这里喝酒取乐而已。”

秦小天撇了一眼梯楼口,不屑道:“杨博文,我们老子好歹上了阵前拼杀,你家杨候爷,怕是还在逗刚出声的娃娃吧。”

秦虎却道:“杨博文,你们那个夏清风,这几天哪去了,莫不是怕了我?”

杨博文也不理会二人嘲笑,缓缓道:“刚得到消息,陛下命我爹清点五万‘神虎’军,三日后便出拔,不久便会和齐王大军汇合。”

秦虎呸了一口酒水道:“神气什么,说得你能跟去一样。”

杨博文得意道:“我自然是去不了,可是你们若想去,我倒是有办法。”

秦虎听此话那是眼前一亮,马上就要起身相迎,却被秦小天一把按住,只听秦小天说道:“有话直说,什么条件。”

杨博文嘿嘿笑道:“小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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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楼地处小秦河畔,即是卖妻坑女,皮肉之欢的腌之地,也是琴和曲鸣,才子佳人的风月之所。

夏清风站在胭脂楼对面,望着男子打扮进去的几女道:“为何要选此地动手?”

余成杰道:“这地方通常那些护从都不会跟进去,下手的机会多。你想想,这里面有头有脸的人多了去了,若都是几个护从跟着,这里面还装得下吗?嫖客嘛,就要有嫖客的样子。”

夏清风更疑惑了,不解道:“郭孝义像嫖客?”

余成杰哈哈笑道:“你可别小看这些老鸦龟奴,个个都是火眼精金,你是去玩乐的,还是另有目的,几眼就看穿了,但是郭孝义就不同,斯文败类嘛,就是装装样子,也不会惹人怀疑。”

韩无极在旁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杰大哥,一听您就是欢场老手,可别带坏清风哥哥。”

余成杰啧啧怪笑道:“哟哟,还清风哥哥,我看有些小姑娘,是爹都不想找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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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果儿三女都是公子打扮,刚入大堂,便是把一众老鸦给看呆了,只见她们个个衣冠博带,雅扇轻摇,眉目见流光溢彩,顾盼有情,众人纷纷侧目,真是好几位灼灼佳公子,翩翩美少年。

一位徐年半老,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马上迎过来道:“哎哟,瞧这几位公子俊得哟,别不好意思啊,在这就来开心的,来来来,三位楼上请。”

林果儿其实一点都不紧张,只是充满着好奇和兴奋,她还暗暗拍了拍温雪的肩头,因为她发现这小妮子整个人都在抖。

只听林果儿朗声道:“来个雅间,屋内说话。”

郭孝义进门自然就没有那三人的待遇了,他的主要作用就是混进去报信,一但林果儿等人成功得手,他便通知外面夏清风等人接应,所以他必须低调,而且要占据有利地形。

“公子,我们这的姑娘喝茶五两,过夜十两,至于其它就看公子客气了。”一位老鸨阴阳怪气的道,内心还鄙夷不已,长得跟个炭似的,不在家好好帮爹娘干活,跑这来享福,也不知道身上有银子没,可千万别是个吃白食的。

郭孝义一板一眼的从怀里掏出两个银锭,每个足足都有十两

那老鸨立马双眼放光道:“哟,公子爷,我这就去跟您挑姑娘,来来来,里面请。”

郭孝义摇头正色道:“喝茶过夜都行,我就在这儿。”

第三十三章 赌坊青楼皆害人

四海携金祈好运,发财破产弹指间。

刘三并不缺钱,赌只是他的一种消遣,因为他是一个八境高手,内气外放,能听声辨骰。

“哟,三爷,您来了。”赌坊伙计见到刘三招呼到,对于刘三,谈不上热情,毕竟每次都赢,没在他身上赚到银子。可是也不敢轻易得罪,毕竟是刘家的掌柜,且刘三每次都赢得不多,极有分寸。

刘三自然不会理会这种小伙计,径直往里走去,他身边的随从出声道:“三爷,公子又去‘胭脂楼’了。”

刘三开口道:“叫他早点回去,他娘那边好像出了事,这段日子要注意一些。”

那随从道:“三爷,我们哪请得动,除非您亲自去请。”

刘三烦道:“你先派人盯着,时间还早,我先玩几把再说。”刘三也不傻,现在公子刚进去,正在兴头上,去了不是找罪受?

“三爷,今天来了几个豪客,出手真是大啊,看样子那可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又有个店伙子在他面前邀功道。意思很简单,那边有银子捡。

刘三一下就来了兴趣,赢庄家的钱有什么意思,弄不好还得罪人,能在这中州城开赌坊的,哪家没有背景?

刘三走过去一瞧,好家伙,只见三个少年,一个和尚,四人只占了半个桌子,那几人后面还跟着几个随从,每人都拖着一个托盘,里面满满的装着一锭锭银元宝。这四人一个个吆五喝六,到开盘时更是喧嚣不止。

刘三看了看那得意忘形的沙和尚,不由一脸鄙夷,一方外人,来这种地方消遣,真是佛门不幸。

“老沙老沙,你手太臭了,让我来让我来!”杨博文把连输几把的沙和尚赶下了场,继续压注。

刘三轻蔑一笑,抬手就把一张二十两的银票丢在桌子上喊道:“开大。”

杨博文瞪了刘三一眼,拿出五十两压在小上道:“开小!”

荷官把盖子揭开,果然是大。赌桌众人连连恭喜刘三,刘三却是不以为意,赢这人的钱,不跟玩一样么?

杨博文却叫嚣道:“敢跟老子对着干,有种别跑!”

刘三阴恻恻暗笑:傻子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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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娇娥罗绮丛中,两意相投,一笑情通。

刘大强就喜欢这青楼的韵味,毕竟除了钱,他啥也没有,别看名字叫刘大强,可却是身材矮小,尖嘴猴腮,一副纵欲过度的短命相,有人猜测刘家家主刘培明不喜他,并不是因为庶出的原由,实在是太不像了。他刘培明七尺男儿,天平饱满,地阔方圆,有名的美男子啊。生出的女儿那也是花容月貌,水灵得不得了。可这儿子的样子,差点把他刘家几代祖宗给气活过来。

刘大强那自然是青楼的熟客,也是有名的金主。老鸨看到他就跟看到钱一样,马上上前挽着刘大强的胳膊,娇嗔道:“爷,今天怎么才来呀。”

刘大强在老鸨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嘿嘿笑道:“今天哪位姑娘在啊。”刘大强自然问的都是几位他看得上眼的红牌。

老鸨却是呵呵笑道:“爷,今天不巧,来了三位公子,刚好要走了您相中的那几位。不过没事儿,我这还有新来的,那可水灵……”

“去去去,什么东西,赶快跟我把她们叫过来,我可告诉你,老子的人就在外面,要是慢了,我打断那几人的腿。”

这老鸨也是人精,那边三位给了她足足二十两银子赏钱,就是问了这刘公子都喜欢哪些姑娘,这老鸨哪管那么多,真金白银就在眼前,便是把几个姑娘都说了出来,谁知道这几个公子居然都给包了。本还以为是刘公子的朋友,这一看,便是冤家啊。

老鸨只好说:“马上马上,公子您先上楼,我就是不做那几人的生意,也要把几位姑娘叫出来。”

刘大强听了这话才心里舒坦啊,哼了一声道:“这才像话。”然后又悄悄对后面的几位侍从道:“你们跟我盯着大厅,等下叫老鸨给你们指认下是哪三人,出了这‘胭脂楼’就跟我狠狠的揍!”

老鸨把刘大强安顿好,又来这边交涉,在门口笑声道:“几位公子,可否让芷兰姑娘和瑾儿姑娘出来招呼下一位贵客。”

房外期期艾艾,房内确是语话相嘲,道与多娇,一番嬉闹场景。

只听瑾儿姑娘出声道:“妈妈,我和芷兰妹妹马上就来,几位公子说了,不为难我们。”

老鸨听她这么说,那自然是心花怒放,还以为到手的银子又要还回去了,马上在外面千恩万谢了一道,便又下去招呼客人了。

等老鸨走远,林果儿有莫有样的说道:“不知道是哪位贵客,还要劳烦妈妈们来请芷兰姑娘和瑾儿姑娘?”

一位叫青翡的姑娘掩嘴笑道:“还能有谁,当然是刘大强刘公子了,每次都要点两位伺候。”说完又是呵呵偷笑,大有心灾乐祸之意。

谁知林果儿突然拍手道:“原来是刘公子,青翡姑娘,你快带我们过去叨扰一二,我们可是熟识啊。”青翡不疑有他,连挑姑娘的口味都一样,难道还不是熟人?

林果儿又对其它众人说道:“你们就留在这,我定把刘公子请过来,今天不醉不归。”

她们巴不得留在这,就双方相貌而言,那有得比?芷兰姑娘忙妙目留情的盯着林果儿道:“原来公子今天还想着走了,哼!”

林果儿哪怕是女子也敢吃不消啊,忙调整了一下情绪爽朗大笑道:“哈哈,那是当然不走了,等下多帮我灌刘公子几杯,青翡姑娘,速速带路。”

刘大强有自己固定的房间,穿过几个回廊,便是到了门外,青翡在门外叫道:“刘公子可在?”

刘大强嘿嘿暗笑,还是我面子大,来得可真快,这不是青翡姑娘的声音吗?刘大强马上道:“在在在,快进来陪我喝酒。”

几人进房,青翡自然走在最前面,刘大强只看到青翡,还没看清来后面来人是谁,便被谢青衣打晕在地。青翡刚要惊叫出声,同样被灵果儿放倒。

温雪道:“时间不多,快给我们换衣。”温雪的身材是在众女中最娇小的,正好符合刘大强的身型,所以也早在余成杰的计划之中。

几人把温雪的衣服给刘大强换上,而温雪又换上了清翡的衣服,然后再把青翡和刘大强的衣服藏到床底。

林果儿道:“给他扑点粉,虽然有帽子,可还是太黑了,于是几人又七手八脚,给刘大强化起妆来。”

终于有了五六分相似,温雪便出门通知郭孝义。

郭孝义花了二十两银子,那自然就是大爷,一个人坐在大厅里喝茶,这个位置也巧,刚好外面能看见,所以当温雪给他打手势,他便马上也传递给了外面众人。

只听郭孝义道指着温雪道:“就选这个姑娘了。”

那老鸨已经劝了郭孝义半天,什么公子啊,您坐这儿是没有姑娘下来的,也不会让她们到这儿陪客人的。郭孝义却是不听。

有些姑娘都是要把客人送到门口,这些都是刚伺候完的姑娘,也是可以继续接客,所以每来一位姑娘,那老鸨都要前来问一句,您看这个可还上眼?

所以当郭孝义开口,这老鸨一听郭孝义终于开了窍,那是高兴得不得了,马上就对温雪道:“还不带公子上去?”

温雪翻了翻白眼,自然又是和郭孝义找了个房间,等待这边的行动。

林雪儿和谢青衣搀扶着刘大强,慢慢出现在大厅,林雪儿高声埋怨道:“不能喝就别喝,跟个死猪一样,还要送你回去!”

刚走出门,装作几人侍从的夏清风等人忙要上前接住刘大强。眼看就要完美完成计划,却是异变突起,那刘大强的一群侍从却堵住了林果儿三人,只听一个侍从大喝道:“问清楚了,就是这三人,跟我打!”

顿时二十多个侍从一拥而上,便要对三人拳打脚踢,林果儿和谢青衣又哪会怕这些门外汉,自然是来者不拒,一掌一个,可是无奈人太多了,刘大强他们自然就护不住了。等夏清风余成杰等人赶来,这刘大强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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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三已经输得只剩下一条裤子,一开始都是他赢,后来他都赢得不好意思了,故意赢两把输一把,或者是输两把小的赢一把大的,始终让对方充满信心,还是有赢自己的机会嘛。

不知不觉,已经赢了二千多两,心想时候也不早了,还要去劝少爷回家,赢得也够多了。

正准备走时,突然秦小天输红眼道:“老子就不信了,这把我再压小!”说着便是从怀里掏出了五千两银票,重重的摔在桌子上。

刘三这是眼睛发亮啊,走之前还有意外惊喜?他早就听过这把的骰子,四五六,明显是大。刘三把赢得的二千两往桌上一推,在从怀里掏出了三千两银票,大声道:“大!”

如此豪赌,赌坊也是少见,顿时赌徒们口口相传,不多时便围满了人,一个个比自己下注还兴奋,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大小。

刘三就如英雄一般,接受着众人投来的目光,他就等着揭开盘口后迎接众人的羡慕与崇拜,当然也不介意欣赏一下对面那几人的失落与不甘。

可是当盘口接开,刘三瞬间惊呆了,原来是小!一二三点,小!

秦小天得意的看着刘三,眼底尽是嘲弄,仿佛在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刘三甩了甩头,大意了,这次听错了?不行,要赢回来,于是又拿出了二千两。

此时一个侍从前来禀报道:“三爷,公子的人在门口打起来了。”

刘三一惊,忙起身问道:“公子可有事?”

侍从却道:“公子还在里头快活了,自然无事。”于是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刘三听完呸了一口道:“什么口癖倒灶的破事,青楼争风吃醋的事不用管,你先去看着。”

输钱事小,丢面子事大啊,刘三哪还有心情去管什么争风吃醋,继续和秦小天几人豪赌起来。

可是他哪里知道,那个他鄙视的沙和尚,是个十境内家高手,不但能听,还能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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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成杰见这么打下去也不是个事,只要他们不知道这人是刘大强,那些隐藏在周围的高手便不会出动,毕竟还是以保护少爷为主。至于这群小鱼小虾,就更没必要理会。

只听余成杰大喝道:“撤!”

众人齐齐施展轻功逃跑,夏清风一手拖住刘大强,‘隐心决’灵字诀运转周身,顿时脚下生风,一溜烟就跑得无影无踪。

那群刘大强的侍从个个是鼻青脸肿,还是在夏清风他们没下重手的情况下。有人一边擦着鼻血,一望着众人逃跑的方向道:“还不是被我们打跑了,至少把其中一人揍得够惨,总算对少爷有交待了。”

又有一人道:“你们刚听见没,那酒鬼被我们打醒后,还自称自己是我们少爷,有那么丑的少爷?老子又给了他鼻子一脚!”

众人皆是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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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威镖局’找的一处落脚之地,众人同样是哈哈大笑,笑得最欢的便是杨博文,只听他说道:“你们知道吗?老子后来不要那人的钱,我就要他的裤子,一条裤子值五千两,哈哈哈哈。”

灵果儿也哈哈大笑道:“你们知道郭孝义是怎么出来的吗?”

郭孝义怒道:“你还说!”

林果儿捧着肚子蹲在地方笑道:“他把衣服换给温雪,就穿条底裤便冲出来了。”

哈哈哈哈!众人皆是大笑。

郭孝义怒道:“笑什么笑,那时候不趁乱跑出来,被发现了不是死路一条。”

武威镖局镖头叫宁蒙,人长得高大威猛,相貌堂堂,只听他正色道:“诸位,我已经通知了那宋薇儿,要她今夜一人前来,若是敢不听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第三十四章 吓唬人

刘家刀法并不逊色霸刀山庄,而之所以没有霸刀山庄的武林地位,除了不会铸刀外,便是人丁稀薄。刘家现任家主刘培明,也是一位十境的用刀高手,可是他却只育有一儿一女。

儿子就不用说,众人皆懂。女儿刘汉雯却是生得极为精致,且她练武天赋极高,二十出头,便是九境内家高手,一手刘家刀法,深得其父真传。

或许是来刘家提亲的人太多,刘汉雯从小就养成了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谈性子,又或是因为从小被家父寄予厚望,所以对事对人都极为严苛。

此时刘汉雯正坐在一张主位上,对着立于堂下之人冷冷道:“刘三,我才来中州,你便给我送上了这份大礼。”刘汉雯被父亲派来中州,自然是有事,可正事还没办,便遇到了这档子事。

刘三是头低得后颈根都疼了起来,他颤声道:“属下罪该万死。”

刘汉雯依然冷声道:“我那弟弟,现在人在哪。”

刘三道:“属下不知,不过我猜想,可能与二夫人有关。”

刘汉雯道:“二夫人去哪了?”刘汉雯没有称呼为二娘,而是叫的二夫人,可见她对这宋薇儿也是极为冷淡。

刘三忙解释道:“白天还在,可是晚上就不知去哪了。”

刘汉雯说道:“速去查!”

刘三马上应声出门,出得门外,才发现那是汗流浃背,这刘汉雯并没有如何指责于他,毕竟他是刘家的老人,可是那种无形的煞气,却是不由而然的让人心生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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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宅子外,一道惊鸿落地,宋薇儿朗声道:“宋薇儿应约来此,还请东家出来一见。”

宁蒙应声而出,抱拳道:“久闻宋堂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宋薇儿虽对刘三那是娇媚横生,可也是岐黄分舵的一堂之主,自有其威严气度。她也抱拳道:“我孤生前来,自是信守承诺,不知阁下的诚意何在?”

宁蒙喊道:“带出来!”

众人便把刘大强带了出来,宋薇儿一看自己的儿子,本来就天黑,再看那张脸肿胀未消,这哪还认得出来,几声道:“吾儿说话!”

余成杰忙轻弹两下,解了刘大强的哑穴,刘大强马上哭声道:“娘,快救我……”话没说完,又被点了哑穴,这次动手的是谢青衣,她实在是太烦这刘大强的呱噪了,被绑来之后,就说个没完,毫无当个人质的觉悟。

宋薇儿渐渐冷静下来,环视众人半晌,迷惑道:“敢问诸位是?”

余成杰道:“我们都是武威镖局的人,我们的货被你们岐黄分舵给劫了,所以只好请宋堂主帮个忙,把货给吐出来。”

宋薇儿道:“打劫的事我从不参与,我一直在中州城,这我相信你们也该打听清楚了。”

余成杰道:“不错,所以我们并没有伤害令郎,只要配合我们,我保证你们母子平安。”

余成杰说完瞟了夏清风一眼,夏清风忙对着一颗槐树一掌拍出,一个漆黑的‘书’字隐藏在黑暗中直撞向那颗老槐,轰隆一声巨响,槐树分为两段。

宋薇儿眯眼瞧了瞧,便知道此人修为比自己高,看来偷袭是不可能了,对方有高手!

余成杰也是没办法,能拿出手的也只有夏清风了,而且夏清风出手的威势,确实吓人,震慑住一个七境的宋薇儿,还是绰绰有余。

宋薇儿开口道:“不知贵镖局是走丢的什么货物,我在舵主面前略有薄面,若是可以……”

“不用!”不等宋薇儿说完,余成杰就打断道:“什么货先不说,你若是说给那舵主听,他答应你到还好说,若是没答应,那么不是打草惊蛇?连你也没有了合作价值。”

宋薇儿哪想到此人如此心思缜密,便也无可奈何,只好说道:“我什么都可以依你们的,但还请放过我儿。”

余成杰笑笑道:“我们与你无仇,就更别提你儿子了,只要你配合我们,你儿子绝对跟你养得白白胖胖。事成之后,必定放人。”

宋薇儿知无他法,开口道:“好,一言为定!”

宋薇儿和众人进屋商量了许久对策,才匆匆离去,此次事情他没有泄露给任何人,因为她知道,知道此事的人越少,她

在对方心中便越有价值,只有她有价值,她的儿子才能活。她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可也是一个儿子的母亲。

正当众人要各自回房休息时,却听一个震耳发聩的声音道:“把人交出来,不然都要死!”

众人大惊,齐齐掠出屋外,只见庭院之中,清辉之下,一个高挑的黑衣女子双手杵刀而立。那刀长约五尺,宽却多一尺有余。刀鞘通体乌黑,无半点点缀,却更显寒气逼人,刀未出鞘,其势却压人,人,便是一把刀!

余成杰问道:“这位姑娘,你是何人?”

黑衣女子冷声道:“刘汉雯,江湖匪号--新停候!”

余成杰大惊失色,新亭候是一把刀,也是那握刀之人,人刀合一,可越境杀人!传说此人,便是杀了十境高手。

余成杰那是心凉如水,只好硬着头皮厉声道:“你弟在我们手里,你休要轻举妄动!”

刘汉雯冷哼道:“他死了,你们也活不了。”

余成杰脑子正在飞速运转,还在猜测她此话真假,是虚张声势?还是故意装作无所谓?到底要如何与此人周旋?

余成杰还没想明白,只听刘汉雯道:“废话真多!”却是长刀出鞘,一抹白色刀气如冬月寒霜,直劈余成杰胸腹而去,如此果断出刀,余成杰又如何反应的过来。

眼看要毙命当场,只见一个蓝色‘棋’字打出,与雪白刀芒撞个正着,刀气被消去大半却还是划开了余成杰胸前衣襟,一个大大的血口狰狞可怖!

夏清风也看出此人厉害,怕是武功要远高于自己,可是在场中人,唯有他的武功境界最高,此时不挺身而出,更待何时。

只见刘汉雯举刀而来,夏清风忙对着宁蒙所带佩剑虚空一抓道:“借剑一用。”一柄长剑便握在手中,夏清风从无练剑,可却从无此刻般想拍剑一挥,体内真气运转到巅峰,迎刀劈去。

刘汉雯举刀直劈,一招泰山斩月,新亭候似斩断月光般,威势无比的向夏清风劈来,夏清风却是进入一种忘我境界,用剑泼墨挥洒,连绵不绝,气势毫不逊色于刘汉雯。

刘汉雯刀身虽重,新亭候握在手中却是飘逸轻鸿,单手握刀,霜芒漫天飞舞,如丝如絮,精妙绝伦;双手握刀,又如水银泻地,星过夜河,蔚为大观。

夏清风的剑虽不锋,却在于细水流长,看似轻挑慢刺,却剑剑契合大道。剑花处处开,墨香阵阵来。润物细无声,大道常自在。

场下众人更是看得如痴如醉,恍若梦中。温雪双目晶莹,默默捻拳,为夏清风祈祷,林果儿更是抓着谢青衣的手臂,力度越来越大,可是谢青衣却浑然不觉,只是在那喃喃道:“清风,你一定不能有事。”

二人比斗百招,却是胜负难分,可是刀剑之气却是削得满院狼藉。夏清风怕误伤众人,便是有心远离,刘汉雯激战正酣,却是步步紧逼,不知不绝间,已是打到四周无人之处。

刘汉雯猛然惊觉上当,便是怒从心中来,气从刀中生,只见她突然双眼赤红,拿出了与人拼命的杀手锏,刘家刀法最后一式‘水月惊天’,只见天幕无数刀影重叠,最后集于一点,向夏清风劈去。此刀法他曾经杀过十境高手,祭出此招,必是要把他斩于刀下。

夏清风虽招式精妙,无奈在这招面前,力量悬殊太过,虽奋力疾出一个‘书’字,可仍是不敌,被刀气震得血脉翻涌,一口鲜血喷出,便倒地不起。

刘汉雯正要一刀挥下,却不料一道白色气劲凝如实质,将新亭候硬生生的击飞出去。

刘汉雯猛然惊醒,自己刚才仿佛进入了魔障,刀法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即心中后怕,又大感来人恐怖,大声道:“是谁!”

只听一个清脆舒雅的女子声音道:“此刀邪门,你境界未到,强用此刀法,必被反噬。”

刘汉雯看着来人不由惊叹不已,因为此人年龄比她还小,长得比她还要美,她疑惑道:“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学着刘汉雯在庭院自报称号的样子道:“在下韩无极,江湖匪号:吓唬人。”

第三十五章 城头的风景

韩无极虽说匪号叫‘吓唬人’,可是刘汉雯一点都不觉得她在吓唬人,此人看着笑意盈盈,甚至都没有丝毫境界压制,可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只要她再向夏清风迈出一步,就可能会死。

刘汉雯不是没见过高手,自己的父亲就是一位十境巅峰的人物,可是她没想到,天下第一帮的无极门主,居然是位比他爹还要可怕的存在,至于到了什么境界,她也说不准。

只听韩无极慵懒道:“我知道你此次来中州的目的,不就是打探‘灵武墓’的消息嘛。”

刘汉雯听闻此言便是心头一紧,不过又马上释然,刘家虽然庞大,可是比起无极门,那还差得远,既然她都知道,怕是眼前之人,知道得更多。

只听韩无极道:“做个交易如何?”

刘汉雯冷哼了一声,不过还是道:“说说看。”这韩无极明明能杀她,却在此惺惺作态,怕是我不答应她的交易,立马就会出手。

韩无极缓缓渡步,直到站在夏清风身旁才道:“我可以帮你进入‘灵武墓’,至于你在里面是遇到天大机缘,还是被别人害死,就与我无关了。”

刘汉雯细长的睫毛抖了抖,然后看了看韩无极,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是涟漪四起,她父亲也是只知道江湖传出了秦国境内有‘灵武墓’的消息,此事是真是假,那地方在哪,她都还来得及去查,而这韩无极的话语中,却显然这事是真的。

韩无极也不看她的反应,继续道:“‘水月惊天’虽然厉害,可你才九境修为,本是武林天骄才能用的招式,你却能提前用出,也算你的本事,不过我看你若是再用一次,必定走火入魔,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刘汉雯冷声道:“此事不劳你费心。”

韩无极呵呵笑道:“可若是我说我有办法让你能继续用此招,而不受反噬了?”

刘汉雯终于露出惊骇的表情道:“此话当真?”

韩无极笑道:“有必要消遣你吗?我们又不熟。”

刘汉雯的‘新亭候’是把祖传神刀,一般武学刀法,根本就配不上它,哪怕是威震武林的刘家刀法,也只有‘水月惊天’一招堪堪能与此刀契合,这也是刘家历代家主的憾事,因为刘家二百年来还只出过一位武林天骄,便是那人手握新亭候,为刘家打下的这偌大家业。如今刘汉雯捕风捉影的来此寻‘灵武墓’,还不是为了那本刀谱?

刘汉雯深吸了口气,平缓了下心境道:“说说你的条件。”

韩无极呵呵一笑,并不对她动心感到惊奇,人生在世,草木一秋,各有各的执念,对于武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提升实力更打动人心?

韩无极指了指夏清风道:“陪他去岐黄山。”

刘汉雯疑惑道:“你为何自己不去?”这韩无极如此厉害,又何必开出如此重的筹码,只为陪这人去趟岐黄山。

韩无极低头笑了笑,轻叹道:“我要是能去,还有你什么事,而且我们的对话,甚至我的身份,都不能让他们知道。”

刘汉雯冷冷道:“我不是多嘴之人。”

韩无极又道:“你别以为此躺前去会很轻松,他们这些人,侠气有,胆气也足,脑子么,其中几人也不差,可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有用么?”

韩无极说的没错,就像刚刚刘汉雯不想听余成杰废话一样,再聪明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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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内,几人并没回房,而是在来回的渡步,杨博文劝道:“你别走了,你这伤口又要流血了。”

余成杰叹道:“清风生死不知,我如何能不急。”

杨博文也苦笑道:“好了好了,你坐会,他们不是去找了么,我不是要看住屋内这小子,早去找了。”

不久之后,几人陆续回来,却是个个垂头丧气,温雪更是小声的抽泣起来。

余成杰看着大家如此,不忍劝道:“大家别急,清风的武功大家刚才也看到了,不一定会输,何况在我看来,没有消息,那也算是好消息。”

林果儿突然问道:“韩有芳最先去找,怎么还没回来。”

此话刚说完,便听一个声音道:“大家快来帮忙,我找到清风哥哥了!”

众人一看,好家伙,韩有芳身后,刘汉雯单手提着夏清风,健步如飞的朝这边走来。

刘汉雯把夏清风往庭院里面一放,说道:“死不了,晕过去了,一会便会醒过来。”

众人哪会听她的,于是一阵手忙脚乱的查探,直到确定刘汉雯说的没错,才渐渐放下心来。

刘汉雯见众人都奇怪得看着她,咳嗽道:“我不过是和他切磋罢了,并无伤他之心,你们虽然绑了我弟,但是我刚才已经听韩姑娘说了此事的始末,我弟就先由你们看管着,此躺岐黄山之行,我与你们同去。”

众人那是嘴巴惊得快放进去一个鸭蛋了,这也行?

余成杰虽有怀疑她态度的突然转变,但还是经不起此话的诱惑,毕竟多一位如此实力的高手,那他们岂不是又多了一份保障?别人都还没回过神来,他便抱拳道:“刘姑娘,你能帮忙实在是太好了,来来来,夜深露重,还请移驾屋内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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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洲的一处山林之中,虽是草木生长最旺的春季,此处植被却并不茂密,茂密的,只有浓浓的血腥味。

只见一个大汉已经衣甲开裂,露出一道狰狞的血口,而他手里却紧紧地拽着把军刀,刀光盛亮深寒,丝毫看不出刚刚割下了一人的头颅。

与他背靠背坐在山坡上的一人,也在嘘喘着粗气,一身结实的肌肉随之抖动,汗水便又落入甲胄之中。只听他说道:“这群狗日的凉狗,不是很嚣张吗?还不是被老子宰了!”

“常大哥,你少说话,对面有几个斥候已经跑了,说不定等下便又带人过来。”说话的此人,正是田蒙。

他们二人如今已经是当上了东都军的斥候,常亮还当上了副队,此次他们一队人马,正是在此处与北凉斥候遭遇,同行相见,那自然是分外眼红,整个丘陵地区,都成了他们的战场。

常亮喘着气道:“怕个屁,老子死也要拖几个垫背的。我们再恢复点力气,还要去找兄弟们。”

田蒙笑道:“常大哥,若是巧娘看见你如今的模样,那说不定要抱着你不放啊,嘿嘿。”

常亮以前是个大胖子,可是如今哪还有半点肥肉,不说条件艰苦,就是这整天鬼门关打转的,哪还能剩下点油水。

常亮嘿嘿笑道:“想到巧娘,老子守这破地方便值了,走!找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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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洲的治县,是靠北凉最近的一座城池,城墙不高,却颇为坚固,北凉大将熊开泰亲自带人攻了三天三夜,却还是没拿下此地。

定北大营之中,熊开泰一脚踢翻一个几案,盛怒吼道:“郭艾,你一个家奴出身的杂碎,老子迟早要剥了你的皮!”

显而易见,守这治县的便是东都军副将郭艾,与主将纳兰裴的风格不同,若是纳兰裴,可能会选择在风览城下再决生死,

郭艾是面对北凉军寸土不让,才小小的一个治县,便是让熊开泰如吃了苍蝇般难受,花如此多的时间和兵力,即便是打下了,其实也意义不大了,何况还没打下。

此时一名英挺的将军走进大帐,看着满地狼藉,便知道这大将军又发火了,无奈道:“将军,此事急不得,这郭艾虽善于守城之术,却是兵粮有限,城中百姓每天都还要张嘴吃饭了,我们不急,他们就该急了。”

熊开泰闷闷道:“玉成,不是我心急,是陛下都带军到了风览城下了,我们还在这磨蹭,若是让陛下打下风览城,我们就在后面吃灰吧。”

这位剑眉星目的将军,便是熊开泰麾下第一悍将,定北军副将李玉成,白衣白马,战无不胜。

熊开泰在大帐内转了几圈道:“不行,我不能再等了,玉成,这次你可要帮哥哥,走,城下掠阵。”

治县城头,郭艾对身边的一个参将道:“梁栋,陈达,再就该是李玉成来了。”

那名参将道:“将军,这李玉成可不好对付,此人有勇有谋,一身武功更是神鬼莫测,曾经打景芝城,他是一人身先士卒,飞上城头直取景芝城太守陈安凯的首级啊。”

郭艾冷笑道:“我又不是那只会知乎者也的儒生,他若敢来,我必让他有去无回!”

熊开泰望着城头的郭艾,冷笑道:“玉成,你信不信,这郭艾必定是在城墙上设有重兵埋伏,就等着你跳上去,不然老子就不信他一个儒生看见你了敢不跑。”

李玉成道:“将军料事如神,不过嘛,我单枪匹马上去自然难成事,可若是全军攻城,他的兵力分布就要有所调整。顾此失彼之间,他又能奈我何。”

熊开泰嘿嘿道:“纳兰裴在中州,再杀了这郭艾,我看这东都军,还能蹦几天。”

李玉成笑道:“若是纳兰裴在上面,我可不敢去。”

熊开泰哈哈笑道:“放心,纳兰裴没筹到粮食,定然不会回来,就算她听到消息要赶回来,相隔万里,就是飞也要飞个把月,她若能筹到军粮,便也算是东都军最后的希望了。”

李玉成一勒马缰,洒然笑道:“那就请将军下令吧!”

随着一声肃穆的号角吹响,治县城下旌旗蔽日,喊杀震天,卷起十里黄沙。三十架投石车井然有序的架到前方有效射程之内,随着一声声轰响,一块块巨型的石块向城头抛去,若是有人不幸被砸中,那是瞬间血水一片。

郭艾看着驾着云梯就要攀上城头的凉军,厉声道:“弓箭手准备,射!”顿时箭如雨下,大多爬到一半的兵卒,便是悉数又被赶了下去,顿时死伤无数。

这郭艾并不对下面的刀盾兵射上哪怕一箭,开玩笑,箭还没敌军人多了,这好钢只能用在箭刃上。

北凉军反应也够快,刀盾兵立马架起长盾,全部躲藏起来,北凉男儿骁勇好战是不假,却也不想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割下几颗头颅,哪怕自己死了,自己的孩子也会为此自豪,自己的爹娘在村里怕是里正也要尊重啊。朝廷的抚恤,大概也够妻子生活了吧。

战争,自古无情,却是有那么些人,为此着迷,为之狂热,郭艾站在城头,当是热血沸腾,都说楼上看山,月下看美人,城头看雪,对他郭艾来说,这才是城头最壮丽的风景。

只见李玉成一人一马冲入城下,一道白影冲天而起,直奔郭艾所在的城头而来,郭艾见此也不惊慌,哈哈大笑道:“放箭!”

漫天箭雨朝白色身影集射而来,李玉成长枪一抖,一道白芒射出,附近雨箭纷纷化为齑粉。他不退反进,长枪向城头一点,借力换气,转眼便是立在了城头之上。

李玉成白衣胄甲,迎风而立,如天将下凡,自是气概摄入。他几步上前,举手投足间便是死伤多人,离那要杀之人,更是只有几步之遥。可当他看清郭艾身边之人,不由虎躯一震,那是肝胆俱裂。

只见一位红衣女子,负手而立,一杆乌金长枪立于身前,其枪曰:吞虹!

第三十六章 但愿我能输

治县的县衙已经被征用成临时的军议之所,李玉成喝着杯中之酒那是五味杂陈,想他十五岁从军,大小战役经历何止百千,一身武艺,浑身是胆,却没想到有一天会被生擒活捉。

再想如今的局势,也是忧心忡忡,北凉损兵折将,治县还是打不下,粮道是越拉越远,补给若跟不上,又何谈拿下风览城。

只听郭艾道:“李将军盖世无双,用兵如神,多年来为北凉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今日能与之同饮,实乃郭某之幸事。”

李玉成听此话却是叹道:“阶下之囚,悉听尊便就是,郭将军何必挖苦于我。”他以前越是辉煌,不都是越衬托他们的厉害么?李玉成摇摇头,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

郭艾呵呵道:“李将军哪里话,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胜败来兵家常事。我向来是对将军钦佩不已,我们将军更是赞您为北凉第一将。”

李玉成道:“郭将军严重了,北凉将星云集,人才济济,区区不过是定北军的一位副将,当不得纳兰将军谬赞。”

郭艾气定神闲的夹着菜,吃了半响后,不经意出口道:“李将军,如今两方交战,放,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杀,又实在惜才,你说,该如何是好啊。”

李玉成不假思索道:“我李家世代忠勇,但求沙场饮血,马革裹尸,却从无叛降之说。”

郭艾击掌大笑,然后对李玉成抱拳说道:“好一个世代忠勇,不过我敢问李将军,你们李家忠的是谁?勇的又是谁?”

李玉成听此一问,也是不好作答,虽北凉王秦坤是秦家皇室血脉,却也知不是正统,东都军虽不是己方一派,却也真算不得什么外族敌寇。于是一口闷酒下肚,不再言语。

郭艾接着说道:“李家先祖当年追随先帝,南征北讨,逐鹿中原,创下千秋基业,你曾祖父当年荡平西域,远征草原,开疆裂土立下不世之功,就连你的祖父李文长将军,也是平西辽之乱,降十七族归秦,这都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郭艾看着还是一言不发的李玉成道:“何故到了李将军这儿,就是个分裂大秦,欲使中原生灵涂炭的沽名钓誉之辈!”

李玉成额上青筋暴起,手下微微用力,酒杯已被捏成粉末。他深吸一口气道:“秦朝暴政多年,天下民不聊生,可是我玉成之错?北氓几十年来休养生息,秣兵厉马,又是你们东都军能顽抗?我不说别的,你们连粮食都快没吃的了,拿什么对抗北氓?”

郭艾呵呵笑道:“粮草的事,就不用李将军费心,我深知将军乃恩义之人,所以我们断不会为难将军,我只问将军一句!”

李玉成换了一个酒杯,又是饮下一杯道:“姑且听听看。”

郭艾郎声道:“我深知将军之志直追先祖,若是我东都儿郎守住了这同关,北氓来犯时,将军可敢于我一同列阵在前!”说完一杯酒喝完,狠狠往地下砸去。

李玉成面如平湖,胸中却是激情澎湃,他长身而起,一口饮尽杯中之酒,朗声笑道:“有何不敢!”说完同是把酒杯向地上砸去。

二人皆是哈哈大笑。

郭艾、李玉成,本是各为其主,二人一个寒窗苦读,屡立奇功才匍匐上位;一个名门之后,文韬武略,却是郁郁不得其志。如若马前量生死,都是慷慨悬胆各摔杯!

纳兰裴立于城头之上,黄沙不现,霞光漫天。她缓缓开口道:“李玉成答应了?”

郭艾看着如似火烧般的灿烂晚霞,轻声道:“此身不负北凉,余生对抗北氓。”

纳兰裴轻轻点头。

郭艾问道:“将军,你回来了,我们的粮草怎么办?”这个问题已经困惑郭艾多天,虽然提前回来,能瞬间逆转战局,可又能维持多久?

纳兰裴望着西垂落日,喃喃道:“但愿我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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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风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清晨,此番打斗虽然最后以他晕厥收场,可与刘汉雯的反噬相比,他却是受益良多。

首先是他的黑色圆球越发凝实,修为有所精进;其次是他能把书法融于剑道之中,虽然实力还是不济,却隐隐契合剑道之精髓。

夏清风下床活动了下筋骨,顿觉浑身舒泰,出门走向庭院,迎面差点撞上一人,待他看清来人,那是吓了一跳。

刘汉雯看着运功戒备的夏清风,只是说了句:“问别人去。”便是回了自己房间。

此时韩无极恰好出现,便将经过跟夏清风说了一遍,夏清风也是大呼不可思议,怎么就突然这么好说话了了?想想那最后一刀,杀意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好在夏清风不愿多想,有个高手助阵,何乐不为?

宋薇儿如约而至,大家商议后,八大巨头这边决定留下郭孝义和温雪来看管刘大强,韩有芳不会武功,也是自愿留下,只是说了下他弟弟的特征与姓名,后又丢给了夏清风一个香囊,说是她弟一看便知。

而‘武威’镖局这边,宁蒙也留下了大半的人手来协助温雪和郭孝义,只是挑选了二十位武功出众的镖师同行。

所有人等全部化成了‘朱雀’堂的弟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岐黄山行去。

第三十七章 我心往之

岐黄山连绵千里,山势巍峨,奇峰陡峭,怪石嶙峋。走在狭长山道之上,四周树林茂密,虎啸猿啼之声不绝于耳,若不是结伴而来,即便是江湖儿女,也是心有怯怯。

夏清风山中长大,自然无惧,可林果儿却是一路一惊一乍,惹得杨博文鄙夷不已。一行人打打闹闹,走走停停,倒也不急着进山,十多天后,才渐渐走入了山中复地。

途中也夜宿过两个门派,一个是从门观,此道观建在一半山角上倒也稀罕,都说寺庙建山脚,书院建山腰,而道观大多建在山顶,大概是天下道教都信奉聆听天机之说,道观自然是建得越高越灵。

此道观的观主却是个年轻道人,众人一行四十余人大多携刀佩剑,他却也不惧,听得宋薇儿报上名号,更是大呼久仰,款待更是热情。

夏清风师父就是个道士,吕洞长又没和他说过道祖之名的由来,故而向来以半个道门弟子自诩。见年轻道人性格颇为清爽更是亲近,忙问道兄为何选择此地修建道观,岂不是难沾天地灵气,少了许多香火?

年轻道人也是个妙人,从进门后就没见他打过一个稽首,翘着个二郎腿逍遥道:“众生易虐,上天难欺,还是离老天爷远点好。”

夏清风不置可否,杨博文却是听得大对胃口,哈哈笑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何必要让信徒们那么受累爬山。”

年轻道人哈哈一笑道:“无极门果然是趣人不少,同在此山修行,既然入了这个门,那今后定要多走动走动。”

众人都是西贝货,皆是一脸尴尬,忙点头称是,唯有余成杰听此话是心头一惊,暗暗思量起来。

借宿一宿,众人便是匆匆离去,年轻道人站在门口瞩目远送,若有人回望,便是笑笑点头,直到众人走远,才轻轻一叹。

又过几日,便是在一个叫黄石门的门派投宿,门主一听是无极门的人,面色复杂,却又似有疑惑。好在也不失礼数,客客气气的把众人安顿到上好房间。然后便只是派一个帮中长老出门招待,就是再也没露过面。

众人也不计较,本就不是无极门人,如此反而落个清净,只是余成杰招呼学院众人,说他隐隐感觉这宋薇儿行事不同往日,后面要小心行事。

众人清早便又是上路,据宋薇儿言,今天夜间,必能到岐黄分舵,众人皆是既激动又忐忑。对他们而言,哪怕没有彩云门的高手,又何尝不是龙潭虎穴。

行到晌午,日头正盛却是敌不过古树森森,明媚骄阳最终只能洒下斑斑点点,林果儿蹦蹦跳跳,如与友人踏青,看着日光五彩斑斓,不由兴致颇高,正要唱起小调,却被刘汉雯阻止。

只听刘汉雯道:“别出声,前面有动静。”

一行人听此言皆是心头一凛,手中兵器也是握紧几分,众人寻声而去,便见两波人正在一处山洵间打斗。

一方衣着青色劲装,约有三十多人,而另一方却都是灰衣打扮,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站着的还在全力抵抗,却已是不多。

其中几个灰衣人拼死护住一个身穿绿杉的年轻姑娘,绿杉姑娘年纪不大,眉眼似未长开,身段却颇为高挑。

她已是受伤,手臂上鲜血淋淋,其状颇为人,必是被一刀直劈入骨。只见她对伤口不管不顾,只是一味抓紧抱在胸前的长盒,摇摇晃晃的朝夏清风这边跑来。

只听一个青衣锦袍男子哈哈大笑道:“宋堂主,来得正好,帮我擒住这小娘子!”

那绿杉女子本是向夏清风这边跑来求救,听闻此言,那是瞬间停住脚步,一脸惊慌绝望的四周打量,眼中更有点点泪光。

又有几个灰衣刀客相继倒下,最后能跑到绿杉姑娘身边的,不过寥寥数人。此时形式已经十分明朗,虽这几名刀客个个眼神坚毅,紧握刀柄又用后背把那女子围在中间,却已是困兽犹斗罢了。

宋薇儿也是面露尴尬,出声之人,便是岐黄山分舵青龙堂的堂主潘石海,二人同为四堂之主,本是非常熟络,若是往时,不待潘石海出声,也自会出手相助。

可如今,若这些灰衣人都是歹人那还好说,若是无辜之人,那身后这群,又岂会坐看她助纣为虐。

只听宋微儿朗声问道:“潘堂主,这些是何人?”

潘石海也没注意宋薇儿身后之人,只道是寻常侍从,便嘿嘿笑道:“宋堂主,几个小鱼小虾而已,不过那盒子里面装得东西,可是价值连城。”

宋薇儿虽行为不点,野心极重,却也不齿潘石海所为,呸了一口道:“潘堂主,几时做起了此等下三滥勾搭了。”意思很明显,我们无极门还要不要点脸了?

潘石海嘿嘿贼笑道:“宋堂主,我这下流勾当,可是干了多时了,你整日在中州风流快活,郎情妾意的,又怎知兄弟们的艰辛啦。”潘石海也不怕得罪她,哪怕这娘们翻脸捣乱,也是有恃无恐,毕竟他深知自己这边的实力。

宋薇儿又哪里知道,她身后站得全不是本堂之人,那潘石海身后的,也同样不是青龙堂的人,若是她早个把月回来,必会认得其中一人,彩云门木歌!

只听那绿杉女子哭泣道:“你们这群强盗!枉以为无极门乃名门正宗,却不想如此下作,快还我父亲命来!”那绿杉女子或许是想到伤心处,已是决了死志,腰间抽出一把软剑,便是向潘石海刺去。

此女武功平平,又哪是潘石海的对手,几位护卫本是背对绿杉姑娘,此时她突然出手,已是来不及救援,大呼一声:“小姐回来!”才短短四字,已经是撕心裂肺。

潘石海见她刺来,更是冷笑连连,刚才明明能一刀杀了她,不过是看在木右使说要留活口,才只砍了她手臂一刀,既然她一心求死,那就别怪他辣手摧花了。

这木歌冷着一张脸又怎会看不懂潘石海的心思,无非就是想杀人灭口,以绝后患。可是他的目的并不在那件盒子上,他就是想留下这女子之命,让她跑出去,四处宣扬无极门的丑陋行径。

这个把月来,他屡屡装作无极门的人在山上作恶,却是每次都留下了活口,至于这岐黄分舵,这么臭的名声,还幻想着回归彩云门,真是痴人说梦,利用完后,都要死在这岐黄山上。

眼看这绿杉姑娘就要被一刀毙命,木歌与夏清风那是同时出手,只见木歌一道绿色指力打出,夏清风便是一个蓝色‘棋’字打出,都同时喊道:“住手!”

二道光影都是对着潘石海的刀而去,却是树丛中闪过一道橙色之光,耀眼夺目,后发先至,直穿潘石海的咽喉。潘石海手举半空,已是刀、命皆无。

木歌不由大惊,此人好强的内力,他已是十境巅峰的修为,岂会看不出出手之人的实力,此人武功居然比他还要恐怖。

只听一声大笑道:“哈哈哈哈,看在你们出手救人的份上,我就饶过你们一命。”

只见一人如流星赶月般从空中直直坠地,更奇怪的是,如此威势,落地却未曾扬起一缕尘埃。一个身高八尺,衣衫破烂,双目却炯炯有神的年轻人昂首而立。

木歌心思电转,却面上平静笑道:“敢问阁下何人?哪怕你说饶过我们,可无极门的人,也不是想杀就杀的。”

那青年人也不看他,郎声道:“丐帮,陆尘!”

那木歌一听是这人,心中不由暗笑起来,面上不由洋装气愤道:“你怕是欺我无极门无人?”

木歌有意激怒此人,最好无极门和丐帮从此结仇,此人就是突然翻脸把其他人全杀了,他又有何惧?即便打不过,彩云门最拿手的便是轻功了,自个跑路还是没问题的。

木歌如此心思,自然是因为他不是无极门人,可是这宋薇儿就不同了,她可是货真价实的朱雀堂堂主,她不认识木歌,但她听说过陆尘啊,这可是想当当的天榜高手,被评为武林天骄之下,第一人。

只听宋薇儿对木歌道:“想不到青龙堂还有如此深藏不露的高手,不过此时还轮不到你说话。”

接着宋薇儿又对陆尘道:“久闻陆长老赫赫威名,此事我是刚好路过,是非曲直,待我回舵后自会禀报舵主调查此事,必会给陆长老一个解释。”

陆尘呵呵笑道:“我要你解释有何用,你们给这姑娘一个公道就是了,不过今天,这些人我要带走。”

宋薇儿连忙道:“那是自然。”

陆尘捋了捋额前长发,用戏谑的眼神看着众人道:“我看你们刚才出手,这无极门能人不少,不过嘛,这德行,却是越来越差了。我偶经此地,却是多次听到你们无极门在此岐黄山作恶,过来一看,还真叫我碰上了。”

宋薇儿忙又道:“此事我们回去定会严查。”

木歌本想再说几句场面话,可刚才被宋薇儿一句话给憋了回去,他若再多嘴,反而适得其反,说不定还要被这陆尘看破身份。

却不想他不惹陆尘,这陆尘却不放过他,一招御龙掌便是朝木歌拍了过来。

木歌忙运起‘木灵决’中的‘木灵指’向来掌点去,此为他木家独门绝学,指力绵中带刚,专破刚猛内劲。他能在彩云门有如此高的地位,除了脑子好使外,也凭此功法的神妙。

然而木歌拼尽全力的一指点去,却如泥牛入海,全身劲力瞬间化为无形,又顿觉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向他手臂涌入,他虽然勉强接住了此掌,却是人如高山坠崖,内气混乱不堪。

只听陆尘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去告诉韩无极,就说人是我陆尘杀的。”说完便带着几人扬长而去。

木歌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开口,因为一旦开口,便是一口鲜血涌出。

夏清风看着走远的陆尘,不由羡慕的心道:大丈夫应有英雄气,我心往之。

第三十八章 纷纷落子

大秦宫殿之内,庆帝在批改奏章,始终未曾抬头。张恒却在苦口婆心的劝着跪于殿上之人。

张恒道:“中宇,你还是起来说话,你这不是和陛下怄气吗?如今战事刚起,一切还要倚仗户部啊。”

谢言额头紧紧的挨着地板之上,四方官帽已经歪斜,露出屡屡银丝。他一声不坑,长跪不起。

张恒已劝了半响,却是毫无作用,不由着急的来回踱着步。他这位老伙计,平时那是说不出的圆滑世故,多年来无论朝廷动荡,还是君王更迭,都是稳如磐石,步步高升。可如今也是糊涂起来了。

大殿无人说话,落针可闻,庆帝批完了一封密奏,缓缓起身,看着还跪在那的谢言,气就不打一处来。

庆帝怒喝道:“谢言,你堂堂九卿,国之重臣,在这给朕耍泼皮无奈吗!”

谢言被骂得浑身一抖,却是颤声道:“恳请陛下开恩,发兵岐黄山,救救小女!”说完便是又用头磕着地板。

砰砰之声,敲击着庆帝那如铁石般的心肠,庆帝实在不忍,便是抬起一脚,直接把谢言踹翻在地。只见谢言被这一脚踹得侧身而卧,额头已经红肿一片,隐隐有鲜血从破皮之处溢出。

庆帝看着这位一直辅佐他多年的老臣如此模样,也是心中苦涩,他恨声道:“中宇,你糊涂啊!”

谢言,字中宇,为官二十载,便是干了二十年的户部,无论朝震时艰,他都把户部打理的井井有条,再难的时期,也是保证了秦国的基本运转,户部谢言如同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人不过五十,却是华发满头。

庆帝接着道:“那四十万担军粮,便是我费尽心机设的一个饵,一来要试试无极门对我大秦的态度,二来东都军在无粮的情况下,必然弃了那同关,横穿北凉,直入这岐黄山。我若是现在去打岐黄山,与无极门撕破脸不说,更是断了这东都军的最后希望,这东都军一但自觉没了希望,后果你可知!”

谢言仍是坚持道:“陛下救救我女儿吧。”

谢言见庆帝不回话,又低泣起来道:“老臣只知为保这颗脑袋,二十年前作壁上观,看着好友同僚身陷囹圄而不敢施救,后来人头滚滚,却是连收尸都不敢。老臣只知十一年前,为保秦军粮草,强摊赋税,灾民饿死在我门口,我也不敢把粮食拿出来。”

庆帝不忿道:“二十年前,别说你,朕都没办法,何必自责。十一年前,那是唐浩用的计!故意把十万灾民往中州赶,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谢言仍道:“臣做了太多有违天和之事,上天报应我,我妇人怀上三胎,便都活不过满月,最后为了怀青衣,更是难产而死,陛下啊,您富有四海,儿孙满堂,可是老臣,就这一个女儿啊!”说完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爬过去抱着庆帝的腿,痛哭不止。

庆帝纵是铁石心肠,也是无比动容,他缓缓蹲下身去,为谢言正了正帽子道:“中宇,起来说话,你这岁数,也不能如此哀思啊。”

此时张恒也是双眼微微湿润,他开口道:“中宇,你是几时发现青衣去了岐黄山的?”

谢言开口道:“我这女儿,每隔半月,便会回来探望我一次,虽我们时有争吵斗嘴,可是从无间断,只是这次已经过了二十天,还没见着人影,我便派人去打听,谁知伺候她的丫鬟见瞒不住,便给了我一封信,信上说……”谢言说道此处,却是泣不成声。

张恒忙道:“中宇,别急,慢慢说。”

谢言哽咽道:“有百姓骂官匪一家,爹不敢管,皆因立在庙堂,身不由己,女儿处江湖之中,当以剑尽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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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隐秘的山林之中,冷长老开口道:“帮主,手下失职,未能看住刘大强,夏清风的两位朋友,也被掳走。”

韩无极沉默半响道:“此事也不能怪你,最近实在是无法分心了。大秦内的所有分舵都怎样了?”

冷长老道:“已经在缓缓向北凉转移,大长老已在北凉布好据点,只要不出意外,一月之内必能全部完成。”

韩无极道:“那秦国怀疑了没有?”

冷长老阴冷笑道:“他们自以为岐黄山之事,我们理亏,所以我们的人撤出秦国,也是应有之举,暂时没有何反应。”

韩无极道:“此事教给你去办,我放心。‘灵武墓’的地方看准了没有?”

冷长老应声道:“已经打探清楚了,不过好像是有人故意引我去的。”

韩无极呵呵笑道:“庆帝落子岐黄山,‘九天’落子灵武墓,这大秦,还真是热闹。”

冷长老不无担心道:“门主,如今四方云动,怕是十二大派都会派人前来,更是发现邪教的踪迹。”

韩无极笑道:“灵武墓,谁又能免俗了,我手中的这枚‘惊鸿令’怕是能用上了!”

相传三百年前,司空真人、邓凌云、南宫饮月,柳随风四位武道宗师,辅秦帝统一天下后,感应天道,合葬一墓。他们四人是当时仅存的武道宗师,平生所学皆葬于墓中。

若是只有如此,那也就算了,但是当时南宫饮月入墓前说过一句话,哪怕当今天榜第一的熊天扬,也为此来到中土,苦苦寻找多年。

一弦不变生万变,宗师又岂是终点!

第三十九章 须弥花

大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腥味,清晨阳光照在被雨露滋润的岐黄山上,地气蒸腾,白雾弥漫。

在岐黄山上,一栋普通弟子住的平房内,林果儿穿着一身枣红色的朱雀堂弟子服,正在不停向众人抱怨。

只听她嘟着嘴说道:“这宋薇儿怎么回事,都三天了,要她打听的事一点消息也没有。”

杨博文不屑道:“什么叫没消息,根本就是没理睬我们,今天我和龚仁去找她,人都没见着。”

余成杰用扇子把抵在眉心处,担心道:“我看这人有问题,她在路上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难道她在等……”

夏清风惊道:“难道她在等刘大强脱困”

余成杰道:“若真是这样,我们的安危且先不说,孝义和温雪更是有危险。”

谢青衣道:“看来不能久等了,我们今晚再去找宋薇儿,若是她还不见我们,我们便设法离开此地。”

夏清风一想到可能要走,连忙问道:“对了,宁蒙大哥那什么情况了,这几天也没见到他,我们走也要通知他们。”

谢青衣道:“鬼知道他们在干嘛,这几天神神秘秘的。”

正当几人说话间,宁蒙便带着几人走了进来。

夏清风看见来人,忙问道:“宁蒙大哥,这几天可有找到被抢货物?”

宁蒙哈哈笑道:“清风老弟,我们已经找到了存放那批货物之地。”

夏清风忙是问道:“可有办法取出?”

宁蒙道:“若是那宋薇儿配合便更好,若是不行,我们也只能另想他法。”

宁蒙见众人神色古怪,便问道:“你们找的人可有消息?”

夏清风苦笑道:“宋薇儿那里毫无消息,我们也私下打听过,依然没有什么线索。”

宁蒙踱步思量半响才道:“我们先联系到宋薇儿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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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宋薇儿正在一处昏暗的房间之内,除了她之外,还有一对被捆成粽子的年轻男女,细看之下,正是郭孝义和温雪。

只听宋薇儿冷笑道:“二位,想不到有今天吧,用不了多久,他们都会来陪你们。”

郭孝义和温雪周身穴位被点,不说动弹不得,更是不能说话,只能怒视着宋薇儿,心中更是悔恨不已。若不是二人大意,又怎会误了众人。

宋薇儿无视二人能杀了她的目光,得意笑过之后,便是出门而去,并吩咐外面一人道:“好好看紧这二人,我还有用。”

那人不解道:“堂主,那群人武功不低,其中更有刘汉雯这样的九境高手,此事不通知舵主我们怕是……”

宋薇儿冷笑道:“等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

此时外面一位朱雀堂的帮众道:“堂主,舵主叫你过去议事。”

……

岐黄山最大的宫殿内,彭正文高坐主位,他看着下首众人,得意笑道:“宋堂主的消息已经证实,那木歌,果然已经受伤,虽然他隐藏得很好,可是还是被云道长发现了。”

灰袍道人叫云华,只见他捻须笑道:“此事关系甚大,我也是小心求证多次,那木歌向来自负,便是一人也敢出舵,可如今这几天,却是闭门不出,且都有高手保护在侧。我几次求见,都是说几句便匆匆把我打发走。”

彭正文阴冷笑道:“他派来的人,不过是普通高手,我虽不知韩无极的武功是什么境界,却也看出他是大言不惭,就凭这点人,也想保护我们岐黄分舵?”

灰袍道人又问道:“舵主,潘堂主被那陆尘杀了,这青龙堂不可没有管事的人,不知舵主有何人选?”

彭正文沉吟片刻后,对那位黑袍老者问道:“薛老,你有何看法啊。”

黑袍老者叫薛丘,八境巅峰的实力,在这岐黄山,实力仅弱于彭正文,因此帮中要事,他也是第一个开口。

只听薛丘道:“若要从新安排人手,恐怕短时间内不好掌控,如今是关键时期,何不先由李副堂主先代行堂主之责,等此次过后,再为定夺。”

彭正文听完,又看向众人,云华忙道:“薛副舵主所言极对,贫道也建议此事可以缓缓。”云华虽嘴上称赞,心中却是暗暗鄙夷,那李智虽然名字中带个‘智’字,人却蠢笨如猪,不就是你的人么,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两位副舵主都表了态,且意见一致,剩下三位堂主自然纷纷附和。

薛丘又道:“不知舵主打算下步该如何行事?”

彭正文笑着对云华道:“云道长,就看你的手段了。”

云华呵呵笑道:“我这须弥香,可是从来没失过手。”

原来这云华道人武功虽只有八境,却有异术傍身,他是一位下毒高手,身上时常带着几种毒药,而这须弥香便是其中最可怕的一种。

这弥须香来自一种极为罕见的须弥花,这种花无色无味,茎干中却有一种汁液,能发出淡淡幽香,其味与道观烧的檀香可说是一般无二,只是闻久之后,便是浑身软弱无力,提不起半口真气。

宋薇儿议完事后,便是回到朱雀堂,刚进屋便有人来报,原来夏清风他们,又是来找她。

宋薇儿呵呵一笑道:“让他们回房等着,我就过去。”来报之人听此言也是一呆,本以为又像往日一样找个理由打发掉那波人,却没想今天倒是愿意见了。

众人回房坐等良久,宋薇儿才一个闪身进入房中,瞬间把门关死。

杨博文见她半天才来,起身怒声道:“宋薇儿,你可别耍花样,我们早有约定,一个月内没若回去,你便跟你儿子收尸去吧!”

宋薇儿佯装慌张道:“我哪敢拿小儿的命开玩笑?只是如今舵主已经对我产生了怀疑,早就派人盯着我,我刚才绕了好几圈,才把那跟踪之人甩掉。”

宋薇儿楚楚可怜望着刘汉雯道:“汉雯,你可要保住你弟弟啊。”

刘汉雯并不想搭理她,只是轻轻抚摸着放在双膝上的新亭候。

余成杰开口道:“宋薇儿,对于贵舵而言,一个孩子而已,不算什么大事,你就是派人打听一下,怕是也不难吧。”

宁蒙也道:“孩子的事你这两天必须给出答复,还有,你要配合我们进入山中的库房。”

宋薇儿闻言大惊道:“不可,那里是重兵把守,机关重重,没有舵主的令牌,谁也进不去。”

宁蒙阴冷道:“那与你合作,还有何意义。”

宋薇儿犹豫半晌,轻轻言道:“我倒是有个主要,就看你们敢不敢做了。”

余成杰道:“且先说来听听。”

宋薇儿又去窗口打探一番,确定无人窥视后,才开口道:“这岐黄分舵就一群畜生!他们烧杀抢虐,无恶不作,不知道多少百姓,死于他们的屠刀之下,来的路上,你们也是亲眼所见。”

宋薇儿始终在用眼睛打量着众人,见刘汉雯还是毫无反应,便低头低泣道:“那舵主彭正文,几次都想羞辱于我,我打又打不过他,只好搬出刘家,可是他……”

众人见她哭起来,神态又不似作伪,都是大概同情,只听刘汉雯冷声道:“他如何!”

宋薇儿道:“他说在无极门面前,那刘家算个屁。”

刘汉雯听到此,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从那缝中射出屡屡寒光,与出鞘半寸的新亭候交相辉映。

余成杰摇头道:“你想我们铲除此地岐黄分舵?你也太看得起我们。”

夏清风也道:“我虽没见过舵主,但那天青龙堂的那个人,武功便深不可测,更别说如此多的帮众。”

宋薇儿擦了擦眼泪道:“本来我也是有心无力,可是刚才我去大厅议事,知道了一些秘密,原来那个与陆尘过招的青衣人,并不是我们岐黄分舵的人,而是彩云门的人,他们这次来,便是勾结我们舵主,一起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杨博文不屑道:“那还不是一样?这有何区别?”

宋薇儿又道:“可是舵主刚才吩咐,要我们明天晚宴时,对他们下手。”

余成杰道:“你的意思是,等他们两败俱伤之时,我们再一网打尽?”

宋薇儿道:“正是如此,我们理应外合,必定能铲除他们。”

余成杰呵呵笑道:“好算计,宋薇儿,你怕是看上这舵主之位了吧。”

宋薇儿不好意思道:“至少在我手里,不会干那些见不得人勾当,你们要找的人,还有宁镖头你们要的货,我若是不掌控此地,怕是都难办成。”

夏清风又用征询的目光向余成杰他们望去,见一个个都微微点头,便开口道:“好,我们答应你,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刘汉雯开口道:“那彭正文的命,归我。”

第四十章 傻子惊惧症

在岐黄分舵的一处上等厢房内,木歌盘膝而坐,正在运功吐纳,只见他浑身被一股绿芒包围,手掌运转之间,流光溢彩,指尖处更是绿芒大盛,如三月嫩芽,娇翠欲滴。

许久过后,木歌缓缓收功,一口浊气吐出,暗运木灵诀,却还是感觉丹田隐隐作痛。这三天来,他小心谨慎,不出大门半步,加上木灵诀本就有温养伤势之奇效,在他日夜运功之下,伤势已经好了大半。

木歌收起功法,暗暗咬牙低喃道:“陆尘,总有一天,我要报这一掌之仇!”

此时门外一人禀报道:“木右使,刚云道长来过,说舵主明晚设宴,款待所有彩云门弟子。”

木歌开口道:“进来说话。”

一名身穿青衣的男子走了进来,如今他们彩云门的弟子,都是掩藏在青龙堂之中,自然都是穿的青龙堂的堂服。

木歌问道:“那个李智如何?”

青衣男子道:“无脑之人,青龙堂上下皆不服他,他却沾沾自喜,自以为能坐稳这堂主之位。”

木歌却道:“这倒是无所谓,越是笨,越好控制。等我们控制了青龙堂,再控制那女人。”

青衣男子问道:“右使,我感觉这女人不好对付啊。”

木歌嘿嘿笑道:“只要是女人,弱点就多。一但控制了青龙、朱雀,我就可以彻底控制这里。如若是早点控制那女人,现在无极门和丐帮,怕是早就打起来了。

青衣男子道:“今晚上的宴席,会不会有危险,要不要留些兄弟在外面。”也无怪此人有此一问,都来了好一阵子了,没见过设宴款待,这木右使一受伤,便又这般热情。

木歌轻蔑一笑道:“我的伤势基本痊愈,他们最好别动歪心思,不然,就别怪我了。”

这木歌早就想直接控制住岐黄分舵,无奈这彭正文是门主的徒弟,虽然门主长期不归,却也是怕惹人非议,不是还有左门主不是,可若是彭正文主动找死,那就另当别论了。

岐黄山正殿之内,彭正文一脸嫌弃的看着堂下之人,只见堂下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正在对他呵呵傻笑。此人容貌还算是端正,却是那双眼睛,始终散发着一股痴光。这人,便是青龙堂副堂主,李智。

只听李智嘿嘿傻笑道:“舵主,您老真是太英明了,我来代这个青龙堂主,定不会让您失望,我一定带领青龙堂,给您打天下,先一统武林,再一统江山,再……”

彭正文大喝道:“够了!”拍马屁谁不喜欢?可是有这么一个拍法吗?不是看在你武功不弱,力大无穷,老子早就一刀砍死你了。

李智立马被喝得双腿打摆子,一副怕怕的样子问道:“舵主,这代堂主,职责是不是和以前的潘堂主一样啊?”

彭正文自然也想收买人心,刚刚提拔的人,也不想太过严厉,便又和颜悦色道:“这是自然,你以后一定要机灵点,一堂的兄弟还指望着你……”

话还没说完,李智便接话道:“好啊好啊,潘石海的几个女人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了,哈哈,我老李也有女人了!”

“滚!”

李智又一脸委屈的望着彭正文,真像个受伤的小媳妇,只见他被彭正文一声呵斥,便真的蜷曲起身体,向外面滚去。

按道理手下如此听话,彭正文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他每次看到这傻人,便是高兴不起来,每次都气得脑壳疼,他起身继续吼道:“今晚的宴席你别来跟老子丢人了,跟老子去看库房!”

库房乃全舵重地,自然是四堂轮流看管,这个看管库房,整天在那山洞之中,可以说是最枯燥无聊的活了,四堂每次基本上是一月一轮换,可这青龙堂却是上个月刚刚轮过了,如今又要去看库房,也不知道青龙堂的帮众知道后,会不会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夏清风与刘汉雯,作为两个众人中武功最高的人,自然要经常出来打探地形,和寻找韩有芳的幼弟,寻了半天,刚到一处树林歇息,便见到一个傻大个在那唱歌:“哈哈哟,潘石海的老婆抗回家落,哈哈哟……”

夏清风看看此人,便对刘汉雯道:“这次轮到你去问了。”

刘汉雯摇头道:“不行,我有傻子惊惧病(傻逼恐惧症)。”

夏清风也算是长见识了,疑惑道:“还有这病?”

刘汉雯点点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夏清风道:“我可能会一刀砍死他。”

夏清风感觉脖子凉飕飕的,便起身道:“你不去问,我去,不知道傻子的话最好套吗?”

刘汉雯已经不出声,只是紧了紧那把新亭候,打量起四周来。

夏清风一跃来到傻大个的身边,那傻大个却是吓得瞬间抱头缩成一团,大喊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夏清风翻了翻白眼,而远处的刘汉雯看到夏清风的样子,嘴角微微有了一个弧度,不过很快在夏清风无奈望过来时,又消失于无形。

夏清风很礼貌的说道:“这位大哥,我不是坏人,我是朱雀堂的弟子,请问您贵姓啊?”

那傻大个突然就站了起来,别说夏清风了,隔着那么远的刘汉雯都吓了一跳,都快把刀抽出来了。

只听那人说道:“老子呸!一个小小的朱雀堂弟子也敢来吓唬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傻大个比夏清风高了大半头,居高临下的便对夏清风狂喷起来。

面对此人的吐沫横飞,夏清风自然是挡住脸道:“大哥,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刚不是问过你吗?”

这大汉挠了下后脑勺道:“你好像是问过我,那我就告诉你。”说完便是昂头挺胸,双手负后,一副顾盼自雄的样子道:“我就是青龙堂现任代堂主,李智大英雄也。”

夏清风已经基本确认此人就是个傻子,你能当堂主,我能当无极门的门主。倘若你真是堂主,那这岐黄山还是龙潭虎穴?不过他还是很给面子的迎合道:“原来是李堂主,久仰久仰!”

李智见他态度不错,便呵呵笑道:“小子,有点眼力劲儿,说吧,找我什么事啊。”

夏清风忙问道:“不知大哥有没有见过一个这么高的小孩,他姓韩,叫韩有粮”一边说还一边比划了一下高度。

李智并没回他话,就是对着夏清风嘿嘿的笑,嘴角甚至还有丝丝晶莹液体流出。

夏清风看着他这模样,已经后悔来问此人,怕自己以后也要同刘汉雯一样得这个什么‘傻子惊惧症’!

正当夏清风要放弃转身跑路之时,那李智突然大声道:“那小子我见过!”

刘汉雯是登的一下站起身来,夏清风也是被炸雷般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嘘声说道:“哎呀,大哥你别这么大的声音啊!”

李智仍是憨笑道:“除非你请我喝酒,不然我不告诉你,是不是被抢来的那个孩子?”

夏清风和刘汉雯听闻这最后一句,连忙对视了一眼,双方眼神的信息都是,终于找对人了。

于是在一座平房内,李智一人坐在桌上喝酒,余成杰因为有扇子,便被他使唤来扇风,杨博文便被他点来在后面跟他捏背,本来谢青衣与林果儿是不愿意参加的,可是也被李智统统叫了过来,说什么美女少了也不说。

这人傻是傻了点,却并不是很讨厌,虽说话粗鲁带荤,双眼却并无淫邪,甚至就是问了几位姑娘名字后,就没再多看。

但是你总这样喝也不是个事啊,夏清风实在忍不住了,在此多待片刻,郭孝义和温雪便是多一份危险,于是夏清风忙道:“李大哥,李堂主,您看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聊聊正事了。”

李智忙迷迷糊糊点头道:“对对对,聊正事!”此话说完,便是一头栽在桌上,再不起来。

第四十一章 大殿惊变(一)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四月的岐黄山,美在清晨的空灵,美在晌午的叠翠,更美在傍晚的明月与彩云相照。

彩云门众人今天齐齐换上门派正规衣衫,来参加岐黄分舵的夜宴。如丐帮一样,丐帮是身上口袋越多就地位越高,而彩云门是身上颜色越杂,便是象征身份越高。

木歌今天穿了一件薄杉,薄杉上秀了一朵六色彩云,做工精巧,美轮美奂。而他的下手,坐了四个身穿四色彩云的弟子和四个三色彩云的弟子,个个喝酒吃肉,无不快活。

彭正文坐在主坐上向众人频频敬酒,抬手酒尽,豪气干云。几位副舵主和堂主,更是纷纷下位劝酒,一时举杯换盏,觥筹交错,气氛好不热烈。

天渐渐暗下去,八盏牛油大灯分挂八个方位,照得大殿亮如白昼,每个灯下面,更是放了一炉檀香,香炉古色古韵,散发着阵阵香气,迷人心扉。大殿中央,更有身姿曼妙的女子在寥寥烟雾中轻歌曼舞,曲步款款。

云华又恭恭敬敬的敬了木歌一杯酒,便往自己的位置走去,在背对木歌时,他便对彭正文使了一个眼色。

彭正文心领神会,哈哈大笑后,抬手一挥,乐师舞姬便纷纷离场,大殿顿时一空。

只听彭正文说道:“木歌兄弟,你看我这岐黄山分舵怎样啊?”

木歌呵呵一笑,轻轻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抱拳道:“真是人间紫金殿,天上玉虚宫!”

彭正文击掌大笑道:“木兄弟真是秒人妙语,我有一事相请,不知木兄弟可否赏脸啊?”

木歌笑道:“舵主尽管吩咐。”

彭正文嘿嘿笑道:“我们分舵青龙堂的堂主之位如今虚位高悬,不知道木兄弟有没有兴趣来我青龙堂啊?”

此话一出,大殿空气顿时一凝,岐黄山众人皆是凶光毕露,而彩云门那边的弟子,纷纷怒目而起。

木歌依然不动,哈哈笑道:“彭舵主,这个玩笑开得很伤交情啊。来来来,你自罚一杯。”

彭正文却是动也没动,侧坐在那张虎皮椅子上,手指在桌面不轻不重的点落,一脸笑意玩味的看着木歌。

木歌也不恼,拿起酒杯道:“彭舵主,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吃杯罚酒吧。”说罢拿起一杯酒向彭正文抛去。

然而酒杯并没有抛多远,木歌便是手捂丹田,闷哼了一声,他再抬头看看众人脸色,又哪里还不明白,一脸震惊道:“你居然敢给我下毒!”其他八名彩云门弟子也是纷纷瘫软在地。

只听彭正文哈哈大笑道:“木歌,我不忍杀你,只要你归顺于我,我不但不杀你,还让你做青龙堂的堂主。”

木歌一边暗自运功一边说道:“青龙堂主不是有人了么?”

彭正文不屑的笑道:“那个废物,扶不起的阿斗,只要你来,位置就是你的,还有,别煞费苦心了,运功没用,此弥须香,一时半会儿解不了。”

其中一个暗自运功的彩云门弟子一听此言便放弃了治疗,怒喝道:“呸,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这小庙供得起木右使这尊大佛吗?”

彭正文阴恻一笑,说道:“杀了。”

站在那人身后的一名岐黄山分舵弟子便手起刀落,那人脖子一歪,便气绝身亡。

彭正文嘿嘿笑道:“木兄弟,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木歌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呵呵笑道:“彭舵主,我十境修为,你才九境,你今天不杀我,你不怕我反水么?”

彭正文哈哈笑道:“这有一瓶郁红丹,乃云道长亲自炼制的宝贝,只要服下一粒,便要每半年一服,若是没接上,嘿嘿,肝肠寸断的滋味,你倒是可以尝尝。”边说边拿出一个白色瓷瓶。

木歌已经是吸入了足量的弥须香,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力气,尽然跌落到几案底下,看得众人是哈哈大笑。

正当彭正文春风得意之时,只听靠近宋薇儿的玄武堂堂主闷哼一声,便向地上倒去,定睛看去,一把鲜亮的匕首,直接穿腹而过,沿着那把匕首,鲜血已经在涓涓流出。

只听宋薇儿大喝一声道:“进来!”

夏清风、刘汉雯、宁蒙等人,便是齐齐跃入大厅。

彭正文冷哼道:“宋薇儿,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尽然勾结外人!”

宋薇儿呵呵笑道:“待我不薄?不过是利用我来控制刘家而已,今天,你们这群败类,都要死。”

刘汉雯已经确定了谁是彭正文,直接提刀而上,对他来说,废话的时间,足够杀人了。

彭正文与刘汉雯虽同为九境高手,但是差距相差甚远,几个照面,彭正文便是左臂被割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那黑袍薛丘正要去救援彭正文,夏清风‘棋’‘酒’‘书’三字同时打出,那黑袍老者连连闪身,才堪堪躲过,夏清风又准备一套打出,那薛丘却是经验丰富,一个轻快的步法,便是来到夏清风身侧。对方欺身而进,夏清风只能以掌代剑,用‘书’字剑法的巧妙与老者周转。

宋薇儿本想去先结果了木歌,毕竟只有此人是十境高手,她也不敢赌彭正文到底会不会杀他,一但毒效过去,那是万事皆休。

宋薇儿还在心心念念杀木歌,云华便欺身而来,一套拂尘轻洒如丝,可若真的让他唰到,那便是如钢鞭咂身,皮肉开花了。

云华一边出招,一边怒喝道:“贱人,你哪来的弥须香解药?”

宋薇儿同样是用的刘家刀法,一招递出,华光满月,正是刘汉雯庭院用过的那招‘泰山斩月’,云华避其锋芒,连退数步,才堪堪避过。

只听宋薇儿呵呵一笑道:“我去过从门观。”

云华脸色大变道:“我师弟会给你?”

宋薇儿呵呵笑道:“你师弟说了,你罪孽深重,本该亲自来此,却不想见同门相残,就拖我帮他清理门户。”

云华听此是气到极点,怒喝道:“就凭你!”于是一套浮云鞭法打出,宋薇儿侧身躲过,刚好一记拂尘甩在几案上,几案瞬间化为粉末。

不断有弟子进入大殿,可是大殿中有弥须香,那些进来的弟子又没事先服用解药,可说是不堪一击。

刘汉雯漫天刀影将彭正文笼罩其中,彭正文又没有夏清风那样的天道感悟,拼尽全力抵抗了五十多招,终于在腹部中刀后,气势一泄,然后周身不停中刀,直到被一刀阁下头颅。

彭正文一死,宋薇儿便觉时机已到,况且他与云华还差着境界差距,已经受了轻伤。于是连忙大喝道:“朱雀堂弟子杀进来!”

瞬间几十位服过解药的朱雀堂高手都冲了进来,余成杰宁蒙等人本来就把大殿中人杀得七七八八,这突然涌进如此多的朱雀堂弟子,形式瞬间向一边到去。

云华最后寡不敌众,也被乱刀砍死。皆着便是刘汉雯加入夏清风的比斗,一刀结果了薛丘。

大殿顿时寂静下来,宋薇儿忙去看木歌,发现人已不见,她怒喝道:“快去找,他中了毒,跑不远!”

一批朱雀堂弟子便冲出大殿,四处寻找木歌的下落,此时林果儿望着满地尸体,更是呕吐起来,谢青衣忙给她拍背,可是她自己又能好到哪去?这还是她们第一次杀人,哪怕杀的是一群匪徒,依然难受之极。

只听此时宁蒙道:“宋薇儿,你的事我们帮你办了,那么我们的事情了?”

宋薇儿呵呵笑道:“放心,等找木歌的人回来,我便带你们去库房。”

杨博文问道:“那我们要找的人了。”

宋薇儿笑容灿烂道:“人我也帮你们带来。”

杨博文呸了一句道:“你怎么不早说,你这娘们真不老实。”

那宋薇儿后面一名壮汉就要对杨博文动手,宋薇儿轻轻一挥,他便不再言语。

又过片刻,找木歌的人纷纷回来,宋薇儿呵呵笑道:“今晚他都无法运功,不用急,守住舵门口,慢慢找!”

宋薇儿吩咐完朱雀堂弟子,便又对刘汉雯道:“小贱人,今天我就让你死在这。”说完更是放声大笑。

刘汉雯目光一凝,便要拔刀,却是一气之下没拔出来,整个人也跟着瘫软在地。

夏清风众人皆是目光齐变,纷纷暗自运力,却觉泥牛入海,哪还能找到半丝真气。

杨博文怒道:“你什么时候下得毒!”

宋薇儿哈哈笑道,给你们预防弥须香的解药中,我加了一点别东西,不过这东西没有弥须香好用,毒性发作的太慢,所以我一直在等。

灵果儿道:“你儿子不要了吗?”

宋薇儿放肆笑道:“把人跟我带进来!”

第四十二章 大殿惊变(二)

平生莫要隔山水,故地难见故人眉,多少晓风残月,只为离别之苦,可是对于夏清风而言,最不想见到的两人,还是出现了。

几位红衣朱雀堂弟子,把郭孝义与温雪押进了大殿,轻轻一推,二人便瘫软在地。

林果儿见温雪面色苍白,气若游丝,自是心疼不已,无奈自己也是相同的遭遇,哪怕是挪过去抱一抱她也是力不从心,千言万语最后不过是一句轻轻低唤:“雪儿妹妹。”

温雪吃力抬头,看了看众人,无力说话,只是露出一个苦涩笑脸,便低下头去。

宋薇儿看着眼前一切,内心复杂,这八人年纪轻轻,虽拿儿子威胁了她,但其实她内心恨不起来,或许是她笃定这群人根本就不会伤害她儿子,或许是他们的那股朝气,那种侠气,那般情义,拨弄到了她年少时的某根心弦。

宋薇儿不再去看他们,而又去看那刘汉雯,这个女人,刘家的掌上明珠,一出世就集万千宠爱于一生,人长得好看,学武天赋又高,可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处处不如?人人都以为她红杏出墙,儿子不是刘培明亲身的,可是她自己最清楚,在儿子长大前的很多年,她都只是一个想相夫教子的普通女子。

直到她看见刘培明对儿子那种眼底的厌恶,每每看到他们父慈女孝,哪怕是刘培明对女儿的怒斥与责备,都让她羡慕不已。

一种深深的妒意,化为无穷无尽的仇恨,直到刘汉雯要上岐黄山,她便知道机会来了。人世界间的爱恨,就是这样的苦,绑架儿子的人恨不起来,来救儿子的人,却恨不得挫骨扬飞。

宋薇儿走到彭正文的尸体旁,搜出了他身上的几个瓷瓶,一个个瓶子打量半晌,然后转身对众人笑道:“可惜了,只有七枚‘郁红丸’,你们谁吃下,只要为我效力,我便保你们不死,毕竟这解药甚多,还能管很多年。不过你们没吃的那个人,就别想活了。”

杨博文是又惊又怒,他开口道:“疯婆子!不会数数吗?我们明明这么多人。”

宋薇儿呵呵一笑道:“我就说你们八个,她,还有他们,自然是要死的。”说着便指了指刘汉雯和宁蒙众镖师。

刘汉雯瘫坐在地上低头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那把未曾拔出的新亭候,眼眸不似太冷,却也不炙热,就如两个耄耋夫妻,只是一个眼神,便能互诉心意。

宋薇儿惦着一个白色瓷瓶,走到夏清风身旁,呵呵笑道:“你的武功最好,我最中意你,要不你先来?”说着便作势要打开瓷瓶。

宋薇儿并不真想要这八人的命,只是想看看这群少年在生死关头是不是还那么有情有义。可是考验人性,本来就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正当此时,异变突起,一道绿芒凝为一束,直射宋薇儿心口而来,宋薇儿大惊失色,也顾不得手中所拿瓷瓶,双掌递出,一道月白色真气便向绿芒挡去,两道光芒瞬间碰撞,却是高下立判,宋薇儿被重重的向后砸去,直到撞到一个墙角的香炉,才缓缓坐地,一口鲜血喷出,已是重伤。

周围朱雀堂弟子见堂主受伤,自然是蜂拥而至,可是对木歌而言,不过是浪费点时间而已。

夏清风看着正好掉在身上的瓷瓶,打开封盖,如同在通幽湖畔喝酒般,一饮而尽。

只听同时几个声音传出:“不要!”“不可!”“尔敢!”

第一个赶到的,却是木歌,木灵诀为天下奇功,虽然现在体内还有残余的须弥香,却是好了大半,如今也能发挥八层的功力,对付这些人足够。

他本来早就潜伏在暗处,众人不是武功低微,就是身中奇毒,又如何能发现得了他,本是还想看场好戏,哪想到这宋薇儿居然要动这瓶郁红丸,这郁红丸可是能控制人的宝贝,木歌又怎么舍得让这些武功低微的人糟践,所以只能提前出手。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毒药也有人抢着吃?他恨恨得看着夏清风,恨不得当场毙于掌下。可转念一想,这人求死,何必又让他如此痛快。

木歌开口道:“小兄弟年纪轻轻,为何如此想不开啊?”这郁红丸乃云华提炼五种奇毒花草炼制而成,一颗下去还好说,如此一瓶下去,哪还有命活?

木歌看着此人,便回忆起来在岐黄山上救那绿杉姑娘时,这人也出手过,如此年轻,便有八境修为,可见天赋也异于常人。

夏清风一口倒入腹中之后,也不管肚中翻江倒海,凄然一笑道:“想威胁我的兄弟,没那么容易。”

云华以死,世间再无人知道此配方,哪怕有几瓶现成的解药,也不过是苟活几年而已。夏清风如何舍得让他们服下,种种因果,皆因他而起,自然也因他而去。

木歌气笑道:“你以为,你吃了这些东西,他们就能不死?我就偏让你死在他们后面。”说罢,就朝夏清风身后的众人走去。

谢青衣看到夏清风服毒,内心早已经是痛苦不堪,她虽身在官宦之家,却也是与谢言相依为命,无兄无弟,孤身长大。对她而言,早已把小院众人看成了自己的亲人。面对木歌的缓步而来,你微微仰起头,不再多想。

木歌正要一掌拍下杀人泄愤,却不料一个拳头直朝他的面门砸去,此拳被一层黄色明光包裹,威势摄人,木歌忙向那出拳之人一指点出,拳指碰撞之后,木歌却是没占到半分便宜,二人各自后退一步。

众人看去,只见一个高大身影立于谢青衣身前,当众人看清相貌,也是吓了一跳,此人不是傻子李智吗?可是此时他双目精光闪耀,灿若星斗,又哪还有半点痴光。

只听他郎声道:“奉陛下之命,带谢小姐回家!”

第四十三章 大殿惊变(三)

庆帝之所以敢在岐黄山布局,便是因为在两年之前就暗布了眼线。李智,大秦皇室内卫,而且是一名九境的内卫,不是因为此事太过重要,庆帝都舍不得把他派出去。

李智本来的任务便是进入岐黄山分舵,朝廷来攻打此天险之地时,便能里应外合。因此这两年来,李智除了装傻消除众人的戒心,便是投靠薛丘,慢慢往上爬。

然而几天前,他却接到密信,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带回谢青衣,只要他与木歌交手,大秦内廷长生功法必然会被认出,所以身份,也没有必要隐瞒了。

只听木歌哈哈笑道:“有意思,我就说大秦怎么不怕我们把军粮偷偷运走,原来早就在暗中监视一切。”

李智淡然道:“我无意与你动手,我只要带回谢小姐。”

木歌向大厅门口抬手道:“请便。”

谢青衣却道:“我不走!要走大家一起走。”

李智听完谢青衣的回答也不多问,又对木歌道:“这些人我都要带走。”

木歌呵呵笑道:“我让你走,是给庆帝一分面子,你真以为,我杀不了你?”

李智道:“我知道你修为比我高,可你余毒未消,也不过是九境实力,要不要再来一拳?”

木歌冷哼一声道:“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说完便是一指点出,绿芒直对李智心口,李智身后便是谢青衣,自然不能躲闪,只见他双手在胸前抡空画圆,一道金黄色的光球便出现身前,挥手一推,便是向绿芒撞去,瞬间两股真气碰撞后又消散于无形。

李智挡住了一招,却是知道如此下去必输无疑,这人功法好像隐隐能克制他的刚猛拳劲,于是欺身上前,数拳递出,此拳法为长生功法之中的长生拳,拳招大开大合,暗合天道,拳势刚猛精进,招招直奔要害。

木歌虽内力精纯,却也被如此精妙拳法逼得连连后退,好在他又精修了门主傅玄澜传授的彩云身法,此身法集天下轻功之大成,动若游龙,飘若惊鸿,如今同等实力的李智却连衣角也碰不上。

二人速度越来越快,开始如一对翩翩飞舞的蝴蝶,穿插在大殿之中,到了后来就根本只能看到一道残影。李智一连挥出二十多拳,正需换气之时,木歌看准时机,不退反进,一指点向李智肩头。

李智正是换气之时,只能侧身躲闪,无奈此招太快,还是被点中右臂,顿觉右臂一股柔劲入体,整个右手便瞬间失去知觉。

木歌正要借势击杀李智,不料背后宋薇儿一刀斩来,木歌只好回头迎向宋薇儿。

李智虽右臂受伤,却有长生功护体,宋薇儿加入,正好让李智完成换气,左手便是一技长生拳向木歌后背打去。

木歌眼看抓住时机,要击杀李智,却被宋薇儿破坏,顿时恼羞成怒,杀心大起,数指连点,宋薇儿挥出之刀,已被木歌弹指间分成几段。

宋薇儿本就是想着偷袭,却又哪能想到境界的差距如此之大,而且越是往上,差距就是越大。一招无效,便转身欲逃,可是面对一位九境实力的真气外放高手,距离并不能保证活命,还没飞出几步,便被一束绿芒穿胸而过,当场毙命。

木歌击杀宋薇儿便觉后背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传来,闪躲已是不及,只能转身硬接来掌,两掌相对,二人同时被击飞,

木歌撞到墙壁,顿时喉头一热,一股鲜血便喷了出来。

李智却也好不到哪去,虽不像木歌伤及内腑,但木灵真气入体,半天聚气都难。

木歌擦了擦嘴交鲜血,冷声说道:“大秦内廷的长生功,果然厉害,不过你实力不够,拖下去还是要死。”

李智并不说话,他正在全力运功逼走体内的木灵真气。木歌找他说话,其实不过也是为了拖延时间,调养伤势。

木歌正在运功,却是感觉体内残存的弥须香正在飞速的化为雾气消散,他绝对不会认为是自己的木灵诀有如此奇效,不然早就恢复十境修为。他暗暗观察大殿之内,发现所有人头上都会升出黑色雾气,而所有的雾气,都向一个盘膝而坐的少年飞去。

这个少年,正是九死一生的夏清风,他吃完一瓶郁红丸后,便想着必死无疑,却不想体内七星颤鸣,一颗沉寂很久的白色圆球,正在缓缓转动。

白球一开始旋转很慢,后来却是带动了‘蓝’、‘黄’、‘黑’三色圆球同时运转,这三颗球一开始速度很快,到后来却越来越慢,而白色圆球恰恰相反,速度越来越快,根本停不下来。

原来夏清风身上的毒量太大,牵引了某颗丹田的白球,白球缓缓运转,所有毒素便全部转化为十二正经中的真气,白色圆球一开还能吃个痛快,可是到了后来远远不够,便在吸收其他三球的真气。

‘蓝’‘黄’‘黑’三球对此球好像很是惧怕,不停被他吸收着真气,可是后来被吸走太多,也就不干了。可这颗白色圆球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并且本来皓白的颜色,渐渐转为浅绿色。

绿球不停,又无真气可吸,夏清风如火焚心,痛苦不堪,在地上打起滚来。刚好滚到散落一地的几瓶郁红丸解药处,他哪还管这解药有用没用,实在是痛苦难受,便打开一瓶一口吞下几粒药丸。

这郁红丸的解药,本就是一种奇毒,天地阴阳,相生相克,彼之蜜糖,吾之砒霜,他哪会知道现在体内一点郁红毒也没有,此等解药服下,云华若是活过来看见,只怕会拍手叫活该。

结果歪打正着,绿球需要的正是毒素,此毒入体,身体又好受不少,可是好景不长,不久之后他又痛苦起来。此等状况,与在通幽湖湖畔那次喝酒如出一辙。夏清风虽不懂原理,却有亲身感受,可谓经验丰富,哪还作他想,吃就行了,于是把地上所有的解药全部吃完。

夏清风顿觉体内十二正经真气澎湃,几乎要把经脉涨破,忙运起隐心决,打坐运起功来。绿色圆球却是越吸越欢,周围的所有毒素,都被它牵引而出。

不多时,整个大殿所有人,都缓缓站了起来。

第四十四章 你会信吗?

夏清风已经进入一种空冥的境界,仿佛整个人都置身于一片花海之中,姹紫嫣红,香气弥漫,使人心神摇曳。

而大殿众人,却是剑拔弩张。

木歌已经恢复到了十境巅峰修为,短暂的调养,在木灵诀的治疗下,内伤也恢复不少。

李智显然就没有木灵诀的优势了,但是他依然缓缓起身,因为他知道,没有他,还是不够。

刘汉雯缓缓拔出了新亭候,说道:“你们看好夏清风。”此话说完,一刀便向木歌斩去。

木歌轻轻一笑,一指向新亭候点去,一束绿色真气击打在刀身上,刘汉雯连人带刀便被击飞。刚击退刘汉雯,李智又一拳而至,木歌大喝道:“找死!”

手指绿芒大盛,‘木灵诀’达到十境巅峰时,勉强能用出‘灵犀三指’中的第二指,‘破罡指’。

只见一道真气破指而出,直击来拳,噗嗤一声,一束绿芒居然刺破了李智运满长生真气的拳头,从李智的左耳飞过,整个左耳已是不见,鲜血在不停的往脖颈里流。

李智遭此重创,拳势不退反进,一拳砸在木歌胸口,然而拳上的罡气早被打穿,力道自然又小了几分,木歌只是摇晃了一下便立住了身体。

李智左手已经是血肉模糊,却又抡起右拳砸去,口中喊道:“快走!”木歌见他要以命换命,哪会上当,急忙闪身退去。

刘汉雯正要提刀而上,却看见李智又回头丢来一个令牌,急声喊道:“快走啊,带他们往库房逃!不然都要死!”

李汉雯下意识的接过令牌,看着李智约显狰狞的面庞,一双眼睛却坚毅果决,明亮有神。

刘汉雯仿佛读懂了一切,也是被这种决然震撼,面对一个十境巅峰的高手,他们加起来也不过是送死。不如成全他,护着谢青衣等人走。

刘汉雯大喝道:“背着夏清风,往山上库房走!”

龚仁离夏清风最近,一把背起他,众人齐齐向山上库房逃去。

谢青衣还站着不动,也被林果儿和温雪连拉带拽的逃出大殿,她在奔跑中回头看了眼李智,一个今天才认识的陌生男人,却让她滴下了有生以来第一颗泪。

木歌见他们要跑,自然不干,正欲摆脱这个疯子拦住众人,可是李智还是挡住了他的去路,木歌杀心大起,招招致命,李智不管不顾,浑身是伤。

片刻过后,木歌一指点中了他的胸口,李智一口鲜血喷出,长生功散,便只剩下长眠。

木歌并没有杀人后的快感,他看着血泊中的李智感慨道:“我敬你是条汉子,你何故不把那姑娘强行带走,你有这个能力。”

李智靠着大门缓缓坐下,笑的像个傻子,双眸有些涣散,便如同那久违的痴光,他的脏腑已经被打碎,却还是傻笑着看着木歌。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艰难说道:“我说他们请我喝过一顿酒,你会信吗?”他的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听不清。

木歌看着死去的李智,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喃喃道:“没用的,他们还是要死。”说罢便往库房追去。

有了李智的青龙令牌,自然畅通无阻,远在山上的青龙堂帮众,还不知道山下大殿中的惨烈。

余成杰对他们喊道:“有强敌过来,你们在外面也是枉死,快跟我们一起进库房。”

宁蒙也大声道:“不想死的就快点,我们要关门了。”

那群青龙堂的帮众自然感激不已,纷纷向库房跑来,可是还没等大门关闭,木歌便追了过来,若论轻功,谁又能比得上彩云门。

几个青龙堂弟子被木歌当场毙命,刘汉雯知道跑无可跑,便也是决了生念,新亭候紧握,便要使出‘水月惊天’,反正都是死,如此境地,还在乎什么反噬之苦!

正当这时,一个‘绿’色的花字向木歌的面门飞来,木歌一直是盯着刘汉雯,被一道真气偷袭,本能的一掌拍出,‘花’字便烟消云散。

木歌嘿嘿一笑道:“雕虫小技!没实力,什么花样也没用。”

谢青衣急切道:“李智了?”

木歌道:“死了,我本不想杀他,但是他阻止我杀你们,那就没办法了。”可是话才说完,便是感觉浑身真气正在消散,木歌是心头大惊,须弥香?好像威力更大!

刘汉雯见夏清风一招无效,便是又要使出‘水月惊天’拼命,却不料木歌开口道:“等等,我改主意了。”

木歌一边气定神闲的往外走,一边说道:“杀你们这些后辈没什么意思,我有要事去办,就先走了。”说完已经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便不见踪迹。

众人有些发呆,这木歌的行为实在是莫名其妙。如果大家知道此时的他只是纸老虎,可能会后悔不已,不过眼下这人放弃杀他们,对大家来说都是松了口气。

还是余成杰最先回过神来,开口道:“清风你的毒没事了?”

夏清风当时脑中还是空冥的世界,他手里拿着一朵须弥花,正要去伸手去拿一朵鲜艳欲滴的红色花朵,便被龚仁背起来,颠簸中自然也清醒了过来。

夏清风握紧双拳道:“应该没事了,好像我的功力又精进了。”

刘汉雯点头道:“你刚才的那一掌,已经是有九境的修为了。”

众人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夏清风,杨博文不忿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也没见你练过功,怎么武功一天比一天高。和你在一起,江湖体验真差!”

余成杰也是心中失落,每逢生死一线,他总是只能在旁当个看客,连出手的资格都没有,这种滋味,对于心高气傲的他来说,并不好受。

谢青衣有些失魂落魄,她喃喃道:“他是为了我,我害死了他。”说着再也控制不住,蹲下身抱头哽咽起来。众人忙是上前安慰。

宁蒙这时候开口道:“你们找不到那孩子,不妨把韩姑娘的香囊打开看看。”

余成杰也道:“对,也许香囊中有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夏清风也没其它办法,总不能在此地干耗着,既然大家要求,只好从怀中取出香囊,打开后里面居然有一个字条,上面写着:

清风哥哥:

我的幼弟,就是那四十万军粮,我听说你一直在为东都军筹措三十万担军粮,这些就赠予你了。这岐黄分舵本就是我无极门的产业,现在也归你所有。清风哥哥,你可要想我。

你的有芳妹妹韩无极

众人看完信,便是惊得合不拢嘴,没想到那个和他们玩耍打闹的小姑娘,居然是无极门的帮主。

杨博文看完信酸酸的道:“我居然中意的姑娘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可是她的眼光,也不咋地。”

这时候刘汉雯才说道:“是真的,我和她早有约定,这次也是她请我上山的。”

刘汉雯此话一出,所有事情便都能解释得通了。

余成杰恍然大悟道:“韩有粮,原来是这个意思。”

夏清风却是哭笑不得,摇头说道:“我们九死一生,这是为哪般?这韩有芳,不对,韩无极究竟想干什么?”从一开始的设局接近,到后来的骗众人上山,难道真的就是只为帮他?可是他们却是差点死在此地啊。

林果儿大大咧咧道:“管她想干什么,有这军粮也不差,你不是就能完成任务了吗。”

杨博文笑道:“这也是块当土匪的宝地啊,韩姑娘够意思。”众人自然是给了他一个白眼。

夏清风皱眉道:“可是如此多的军粮,我们又如何能运走”

宁蒙笑道:“清风兄弟,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余成杰疑惑道:“可是就算是靠走镖,你这人手也不够啊,此去同关千山万水,丢了货都算小事,可别把命搭进去。”

宁蒙笑道:“又不急于一时,还有,这岐黄分舵还有不少弟子,如今群龙无首,不如我们整合整合,这样运粮食就不怕没人。”

余成杰兴奋道:“我看可以,反正韩无极把这地方给了清风,我们不如改个名字怎么样。”

一提到改名,众人都害怕的看重夏清风,毕竟他想的名字,实在谈不上好听。可这地方毕竟是给他的,自然是由他决定。

夏清风犹豫说道:“我们先安葬李智前辈吧,至于这里的一切,我要问过韩无极,我现在脑子里面乱得很,索性大家都要回学院,以后大家在慢慢商量。”

夏清风说的在理,众人自然无异议,宁蒙自愿承担三十万担军粮的运输和接管岐黄山分舵的事情,而众人,早就归心似箭。

第四十五章 江山如画

木歌并未走远,他正藏身于一处恢复内力,‘木灵诀’运转一个周天,功力居然就全部恢复。他不禁暗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此毒来得猛烈,去的却也奇快?

木歌正要起身继续杀入谷中,却不料迎面撞上一人。

此人皮肤黝黑,六尺身材却是非常壮实,头发极短,倒是像个刚还俗的出家人,剑眉鹰鼻,双目凌厉如含风雷。

木歌见到此人没好气道:“曾祥辉,你来此是看我笑话么!”

来人正是彩云门左使曾祥辉,如今彩云门的实际掌权人,他呵呵一笑道:“木右使利用岐黄分舵,惹得周边天怒人怨,江湖、庙堂现在都对无极门不满,如此大功,怎么会是笑话。”

木歌哼了一声道:“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去那谷中,杀了那几个娃娃,这些人身份复杂,即有刘家之人又有大秦不惜暴露身份也要保护的人,我们正好再嫁祸给无极门。”

曾祥辉在木歌身前来回走动,呵呵笑道:“可是你知道这几人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吗?”

木歌疑惑道:“哪?”

曾祥辉停下走动,轻声道:“南山学院。”

木歌没有说话,仿佛在思考着厉害关系。

曾祥辉哈哈笑道:“你就别想了,其他人可能看不出是你的手笔,可是万一温行知来看了。”

你觉得门主在没跻身宗师境前,我们得罪温行知,合适吗?

木歌愕然道:“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曾祥辉无奈道:“我倒是宁愿不知道,可是现在大秦朝廷都知道谢言的女儿来了岐黄山,我知道后立马赶来此地,就是怕你惹祸。”

木歌冷笑的看着曾祥辉道:“你有这么好心?”

曾祥辉哼了一声,双手环胸说道:“你死无所谓,可别跟我们招祸。”

木歌冷哼道:“那如今可去哪?”

曾祥辉正色道:“如今无极门动向诡异,北燕、大秦、西蜀三国的分舵都在向北凉集结,这其中绝对在酝酿一件大事,只是我还没想通几个环节。”

木歌自信比这黑鬼聪明,得意道:“你可以请教我。”

曾祥辉也不恼,缓缓开口道:“我的消息可靠的话,无极门在这三国的分舵,分成几次运送了大量粮草至北凉,再加上他们北凉的分舵,看似都不起眼,如同蚂蚁挪窝,可是汇聚起来,却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他们想干什么?”

木歌思考半晌,也没有头绪,他疑惑道:“无极门的粮食都是商货,若说韩无极想支援北凉或者东都军,那这几国的生意不要了?若是如此,对我们可是件好事。”彩云门和无极门,在中原诸国的核心矛盾,便是商业利益,至于什么争天下第一帮,也不过为此,毕竟谁不想和老大做生意。

曾祥辉道:“韩无极不蠢,你不妨去北凉看看他们在干什么,再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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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大殿之中,张恒向秦帝道:“陛下,岐黄山的粮食,正在往北出山,我估计是运往同关。”

庆帝轻哼道:“那几个孩子,还不死心。”

张恒一叹道:“他们不过是群十七八岁的孩子,怕是他们身后之人就是温行知,不过这粮食,还请陛下拿个章程。”

庆帝思虑半晌,才开口道:“这粮食本来就是留给东都军的,但不能让他们这时候运过去。”

张恒苦笑道:“陛下是说把他们又逼回去?”

庆帝沉吟道:“为此粮草一事,我们已经和无极门与南山学院渐行渐远,李智也为此而死,付出这么多代价,朕绝对不会前功尽弃。”

张恒捻须问道:“不知陛下打算派何人前去?”

庆帝淡淡说道:“从岐黄山入北凉,兰州是必经之地,令黄虎威领一万兵马,守在兰州各处要道。”

张恒担心道:“黄将军智勇过人,倒是没什么疑虑,可若是他们往别的路线?”

庆帝不以为意道:“不走兰州,便只能往西蜀再过北凉,少说也要三个月,或是过中州、洛州,蒙州,横穿我大秦境地再到北凉,同样要三个月,至于其它的路线,就更不用说了,而东都军,最多再坚持月余,唯一的一条直径,便是走兰州直入北凉,一个月可到同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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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氓有黄沙万里,更有悠悠草原,这里的人征服了群狼,征服了周围游猎的部落,更是征服了这方恶劣的天地。可他们最想征服的,还是同关以南,那肥美的土地。

拓跋炎已年过五旬,他站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之中,风姿凌乱,苦苦等待的人却仍是没有出现。

一个草原打扮的青年已守在老人身边多时,望着高高的日头,眼睛只能眯成一条缝,他要过一旁侍从准备的水壶,来到老人身前道:“父皇喝口水,您先歇息一下,儿臣在这等着。”

拓跋炎并没有接那水壶,回头望了他一眼,他眼神矍铄,古态苍劲,便如盘旋在这天穹的雄鹰。

拓跋炎把吹乱的鬓角又好好的拢进帽子里,摇头笑道:“宏才,你虽贵为太子,可还是诚意不够啊。”

拓跋宏才欲言又止,最后不过是心中一叹。他知道劝不动老人,可是即便等到那人,即便诚意再足,又有何用?

只听拓跋炎约带沙哑道:“来了!”

拓跋宏才猛然抬头望去,只见目光所及之处,天地之间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黑点由小及大,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移动,如同缩地成寸般,十息不到,近在咫尺。

一个老和尚,便站在十步之外,苦笑道:“陛下,您还是来了。”老和尚一袭黑色袈裟,须发皆白,却肤嫩如脂,真一个鹤发童颜。

拓跋炎哈哈笑道:“能与九叔同生于此方天地,实乃我辈族之幸,朕愿意等。”这天下能让拓跋炎如此姿态的人,答案显而易见。

这个老和尚正是拓跋惊鸿,只听他轻轻一叹道:“陛下一代雄主,三十年来统一这偌大草原,拥兵百万,又何必为难于我一个方外之人。”

拓跋炎扭过头来,望着南方缓缓道;“以北氓之物产,休憩三十年余年,纵拥兵百万,不过一仗便能倾覆所有,中原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多年并伐,却仍是偎红倚翠,玉崖笙歌,朕,不服。”

拓跋惊鸿听闻此言后,微微叹道:“上万年来,又有谁服过,塞外一统,便想着马踏中原,从此花遮柳户,凤楼龙阁,中原出雄主,又想着南征北战,一统寰宇,万邦来朝。”

拓跋惊鸿说到这,又看看拓跋炎身后的拓跋宏才,继续说道:“中原历代雄主,兵甲天下,不是征服不了这片草原,而是即便征服了,也不习惯,终究还是要让出来,而草原人入主中原,到头来却失去了自我,一代不如一代,最终也是要还回去。”

拓跋炎轻轻低声道:“九叔洞悉天道,朕不如也。”

拓跋惊鸿哈哈笑道:“我知道你还是不服,我又没阻拦过你,弱肉强食,争来争去,却也是自强不息,真到哪天同关内外一统,从此不思进取,才是真正的浩劫,要知道,这天下,大得很。”

拓跋惊鸿说完,有些意兴阑珊,不愿再提,直接向南方走去。

拓跋炎望着拓跋惊鸿的背影,久久无言。

拓跋宏才开口道:“父皇,九爷爷此去中原有无危险,是否需要派人……”

拓跋炎挥手制止他说下去,看着盘旋不去的雄鹰,慷慨道:“无论江湖庙堂,我愿与九叔共伐这锦绣山河!”

第四十六章 终得‘炎凉’剑

小院众人回到南山学院,已经是十天之后,虽一路归心似箭,却也在路过从云观时,想进去叨扰一二,哪知出迎的是一个小道童,施礼后说他们观主已出门远游,众人便只好作罢。

夏清风回到小院,并没见着韩无极。想想也是,贵为一帮之主,哪有空闲天天在南山学院逛荡,他也只好放下心中的许多疑惑。

五月的观雪湖透明洗净,清风拂过,涟漪阵阵,游鱼潋滟、浪推清荷,直教人心旷神怡。

夏清风行至凉亭,便向两个儒杉老人施礼,一鞠不起。

周佛海捻须笑道:“无须多礼,快把这些天的经过细细道来。”

温行知却是面色不善,重重的‘哼’了一声,观一湖春水,背负而立。

夏清风自知理亏,毕竟自己以身涉险也就罢了,还把温雪搭进去,若是真出了事,还有何面目前来此地。也不敢有所隐瞒,便把他们二人走后的事情经过一一道来。

温行知是越听越后怕,这不是胡闹吗?这些学生自己几斤几两,也敢掺和这等事?不过当他听到了军粮有着落,便是打断夏清风问了一些细节,最后更是宽慰不少,不管这韩无极什么动机,总算是解了师妹的燃眉之急。

周佛海一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可听到后来,脸上却再无笑意,他神色凝重道:“你身体可有不适?”

夏清风摇头答道:“未感不适。”

周佛海又道:“来,向我打‘书’‘花’二字,无须计较,尽力一试。”

夏清风也不犹豫,连出两掌,一个黑色的‘书’字和一个绿色‘花’字便砸向周佛海。这可是一个九境修为之人的全力施为。周佛海也不见动静,硬生生的抗下这两道劲力,二字消散,儒杉咧咧作响,人却纹丝不动。

只听周佛海咦了一声,便细细体会,温行知就在身边,也自然是转头望向周佛海,二人四目一对,便是心下了然。

周佛海出声叹道:“天下境有如此奇事!”

温行知却道:“凡是出现在这小子身上的事,也就见怪不怪,不过可惜了这份机缘。若是他在冥想中拿起那朵郁红花,怕是威力要远大如此。”

周佛海却是无所谓道:“已经够惊世骇俗的了,莫要贪心。”

夏清风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忙问道:“师父,我这尽力而为的两掌,您连动都没动,这也叫厉害?”

周佛海哈哈笑道:“你才学多久功夫,不过我看也快,若是机缘到了,几年来之内,也说不定。”

周佛海见他一脸茫然,便正色道:“以后‘花’字除非遇到生死大敌,否则少用。因为你的‘花’字能短时间内消散他人内力,如此奇功,越少人知道越好。”夏清风忙点头应是。

温行知却皱眉道:“三个月不到便是九境,根基不稳,可是要吃大亏的。”

周佛海笑呵呵道:“那还不把‘乌王酒’拿出来,给他稳稳。”

温行知却撇了下嘴道:“急什么。”然后又对夏清风道:“清风,你确定那要杀你们的人,是彩云门之人?”

夏清风道:“是的,当时宋薇儿和我们说过,彩云门和岐黄分舵的彭正文勾结,欲把无极门的名声搞臭。”

温行知怒声道:“哼,那我到要找他们讲讲理。”说是讲理,那估计也是用拳头讲理了。这温行知可是出了名的护短,

周佛海见自己徒弟有所收获,便没计较其他,可是温行知却不同,谁动过他的人,必然找回,什么?宗师气度?不存在的。

温行知又想起一事道:“本来要等你到了十境才带你去取剑,不过怕是不能等了,跟我来吧。”

夏清风不知其意,一脸疑惑的望向周佛海,周佛海挥手哈哈笑道:“愣着干嘛,还不快跟上!”

后山之上,温行知倚靠山石而坐,手拿一根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黑棍,这棍长有七尺,通体漆黑,他放在双膝之上,如获至宝,轻轻摩挲。

夏清风看着这东西,跟烧火棍似的,却是大失所望,这就是我的‘炎凉剑’?以后就抗着这跟棍行走江湖?

武侠演绎小说从杨博文那里看过不少,游侠的江湖故事更是从小听到大。自古宝马名剑那是英雄人物的标配啊,出剑行侠仗义,跨马明日天涯,何等的风流快活。

周佛海站在一旁岂会看不透这小子的心思,摇头笑道:“可别小看它,这里面可是藏了把绝世名剑,你温师父可舍不得了。”那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大,自然是催促温行知了。

温行知终于从这‘炎凉剑’上收回视线,他轻轻举起,随意往夏清风那就是一抛,夏清风早有准备正是双手接过。

没有演绎小说中侠客取剑的潇洒,更没有那种剑心通明般轻喝一声‘剑来’的逍遥。夏清风接是接住了,却是一个踉跄栽倒在地,这跟棍,好重。

温行知看到夏清风狼狈的这一幕,才得意笑道:“这棍里面的剑,你若以后不成器,就别拔出来丢人现眼,耍耍棍,也能在街头混口饭吃。”

夏清风起身也在仔细的打量手中的这跟棍,刘汉雯的大刀重三斤九两,却也没有这个沉,棍身手感温润,光洁如玉。一头刻着蝇头小楷,字字苍劲有力,飘逸出尘,于如此方寸之地见风雷,可见雕刻手法之精纯。

纯则粹,阳则刚,

天行健,两仪遵道恒长,

故有长久者不自生方长生之讲。

百丈峰,松如浪,

地势坤,厚德载物之像,

故君子不争炎凉。

夏清风轻轻念完上面文字,右手往上一握,便是一股强烈想拔剑的冲动袭上心头。或是与剑有感,只想长啸一声直书胸意,拔剑出鞘,一道剑气迎出,直射天穹。

夏清风宝剑入手,便是一跃而起,似癫似狂,在山中乱舞起来。他剑式凌乱,初看毫无章法可言,却又是越来越逸尘脱俗,一路劈砍,剑气凛冽,自是一地的残枝断竹。

温行知看了大惊道:“这就看对眼了?”

周佛海哈哈笑道:“别舍不得了,我徒弟,配得上!”

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

半响过后,夏清风已经来至山巅,虽是大汗淋漓,却是块垒尽消,说不出的畅然,他迎风而立,一览山河,顿感豪情万丈,对着眼中如明珠般大小的观雪湖喊道:“我也有剑啦!”

第四十七章 都是战略家

中州谢府,谢青衣才从侧门而入,便有丫鬟小斯去后院通报。一路行到内院,便看见谢言正在一个人吃饭。

桌上零零总总摆了十几道佳肴,不说山珍海味,那也是道道精致,色香兼备。谢言一口闷掉杯中酒,又夹起了一粒花生米放入嘴中,这才斜眼瞟了站在门口的谢青衣一眼。

谢言轻哼道:“还知道回来。”

谢青衣看着谢言头上的白发,或许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突然就感觉父亲老了,心头就是一酸,嘴上却说道:“谢尚书,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你一人之筵,未免太铺张了点。”

谢言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胡子一吹道:“不吃滚蛋!”

谢青衣哼声道:“为何不吃,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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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一处庭院中,刘汉雯正在打坐练功。

韩无极一边踱步一边开口念道:“一点生万物,万物聚两极,转乾坤,逆阴阳,天道自长……”

刘汉雯按口诀缓缓运转了三个大周天,一口浊气吐出,顿觉神清气爽,反噬之害好了不少。她开口道:“果然有用!”

韩无极呵呵笑道:“此功法乃家传‘无极真经’中的气血篇,你只要每天打坐吐纳半个时辰,不久便会痊愈,也希望你信守承诺,不要外传。”

刘汉雯点头道:“这个自然”

韩无极观她半晌,才笑道:“刘姑娘出了趟远门,都没那么冷了。”

刘汉雯也不怪她的调笑道:“我这人恩怨分明,虽与你是交易,但我终究是占了便宜。”

韩无极呵呵笑道:“刘姑娘不必介怀,七日之后,我再来找你,‘灵武暮’马上就要开启,我还要去准备,就此别过。”

刘汉雯本要客气相送,却又不经意的问道:“夏清风去吗?”

韩无极一脸揶揄的看着刘汉雯,半晌才道:“应该是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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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风正在观雪湖畔单手持棍练习写字。就是提着这跟棍子在湖边泥土上写写画画。起初是双手握住都很吃力,后面适应之后才改成单手。

周佛海不准他使用内力,只能单靠臂力移动铁棍,从一开始的提不动,到后来的半天才能写一个字,再到如今已经能缓慢书写。

周佛海看着暗暗点头道:“炎凉剑的这剑鞘,本就是一件很不错的兵器,此剑杀戮之气太重,平时你还是多用这棍法。”

夏清风又练完一字,喝了口酒壶中的‘乌王酒’,酒一入喉,便被丹田吸走,化为丝丝缕缕的真气,滋润着那颗黄色的圆球。起初还是米黄色的圆球,如今也慢慢的变成明黄色,更加鲜艳透亮。

夏清风又喝一口,真是身心俱爽,越是好酒,是越不会醉,他问道:“师父,你们去了那么久,是去哪儿寻找到如此多的‘乌王酒’。”整整七坛乌王酒,就摆在周佛海的小楼之内。

周佛海笑道:“怎么,你准备自己喝完了,再去找点回来?”

夏清风尴尬笑道:“总不能事事让师父为我操心。”

周佛海无奈摇头,便把寻这乌王酒的经历说了个大概。原来他和温行知当天晚上便找到了秦明,把夏清风喝乌王酒的经过一说,便找秦明要酒,这其中自然隐去了乌王酒对夏清风的作用。

秦明马上派人去查看,发现果然乌王酒都不见了,接下来倒霉的自然便是秦虎,那是被打得皮开肉绽。

这秦明一老一小在他们面前上演着苦肉计,周佛海和温行知也无计可施啊,但若要他二人空手而回,自然丢不起那人,于是打探了一下此酒的来历,便是向乌家寻去。

乌家地处北燕,二人虽是武道宗师,却也是花了些时间才赶到。结果找来乌家一问,酒还有三坛,看了秦明写的信后,便是答应送两坛出来给周温二人。

二人也没有办法,别说二坛三坛差别不大,就是再想要,总不能不给正主留一点传家吧,正当二人要走之际,这乌家家主便说起了一处可能的藏酒之地。

无非就是说这藏酒之地在千里之外的雪原之上,十分凶险,不是一般人能去的,那里有什么怪兽和江湖势力之类的,可是这些对于周温二人来说,自然都不在话下,详细的问了一番,便又向雪原奔去。

其中艰辛与侥幸,周佛海没有细说,不过好在又找到五坛,一共七坛乌王酒,也算是尽力了。

夏清风听完眼眶都红了,二位师父一把年纪,还为他的事如此奔波,实在是惭愧不已。

周佛海见此笑道:“别作小女儿态,好好练功,让这酒发挥它的价值,便比什么都让我高兴。”

夏清风忙道:“定不负二位师父所望。”

周佛海又道:“每天就在此练字,一天只能喝一坛酒,七天喝完,七天过后,我们带你去个地方。”

夏清风还想再问,周佛海只是挥手示意他继续练字,便是走入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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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虎威作为大秦为数不多的大将军,对于这次没有派他去燕国打仗,心情是很郁闷的,那是得有多少军功?杨伯候都已经封爵了,还去干嘛?对于圣上派他来这鸟不拉屎的兰州劫什么运粮商队,也是满肚子的牢骚,杀鸡焉用牛刀?

更让他恼火的是,这十多天了,一点粮商的影子都没见到,万一秦燕战局紧张,圣上要派人支援,岂不是又没自己的份?

黄虎威对一旁的副将喝道:“所有的斥候都派出去了没有,怎么还没消息回来?前天不是说已经下山了吗?”

那名副将正是黄虎威的侄儿黄天明,人虽年轻,却是老成持重,颇有谋算,深得这位叔叔的喜欢。

黄天明道:“启禀将军,所有斥候均已派出,末将以为无所谓那群镖师何时到来,我们各条要道均已经堵死,保准一条苍蝇都飞不过去。”

黄虎威别嘴道:“天明,没人的时候叫我叔叔就行了。”

黄天明却正色道:“军纪无情,小将不敢放恣。”

黄虎威也没办法,只好沉声道:“并不是我自负,我这几天反复思量,觉得陛下让我来此,此事必然没想得那么简单,

你再派人出去打探打探,可不能出任何纰漏。”黄天明应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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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凉一处无极门分舵,一个须发皆白的佝偻老人开口道:“冷长老,辛苦跑这一趟。”

一位黑袍老者忙躬身道:“大长老严重了,门主实在是有要事不能过来,只能让我来为大长老打个下手。”

大长老哼声道:“你来得正好,有几只苍蝇老是围着我们打转,今夜我们就去会会他们。”

冷长老道:“虽然我们小心了再小心,可是时间一长,还是被各方看出了端倪,不如早点运过去,也好心安。”

大长老摆手道:“不可,若是如今就运到同关,宁蒙的粮食便会被阻截,几国的粮商必然以为我们坑了他们。东都军要帮,但是生意也要做。”

冷长老呵呵笑道:“都以为岐黄山的粮食要运来这北凉,却不知粮食早已从三国抽调,岐黄山的粮食,不过是反补三地而已。”

大长老轻叹道:“我们或许活了一把年纪,有些小计谋小盘算,可要是在布局上和庆帝这类人对抗,还只有门主能做到。”

冷长老也叹道:“但愿宁舵主,能顺利完成任务!”

第四十八章 灵武山紫气东来

灵武山,坐落于中州正北方,在几百年前这座山还被当地人叫做玉山,自从灵武大帝一统天下,改国号为秦后,这座山便改名成了灵武山,因为自那年起,这座山上便在修建灵武墓,这一修便是八年。

夏清风手中的炎凉棍越发使用的得心应手,走在陡峭的山路上,已然成了一根行山杖。

夏清风开口问道:“师父,为何要来此地,这可是座禁山。”

周佛海无奈道:“我也不想来,是你温师父逼我的。”

温行知本来一人走在最前头,一听此话就不高兴了,他催促道:“你们能不能快点,上面还有人等着。”

灵武山腰的一座凉亭已然废弃多年,四个残破不堪的石凳上,却坐了四个人,一人在欣赏风景,二人在下棋,另有一人正在喋喋不休,做那观棋两边支招的真小人。

“老太婆,要你听我的吧,这老和尚被我虐了多少年了,照我的落子还不是随便赢他?”

“和尚,老太婆这招十分阴险,你可别跟我丢人,哎呀,别走那里。”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慈眉善目,从那褶皱的面容中还依稀能看出当年的风采,只见她拿起了身边的一杆金枪,对着那多嘴之人就是一枪扫去。

那多嘴之人是个身穿道袍的小老头,一见老妇人此举,便是直接腾空,双腿倒挂在凉亭顶部,把那常年在此安家的大黑蜘蛛,吓得连滚带爬的乱串。他嘴上还嚷嚷着:“没打着,没打着。”

和尚双手合十,开口说道:“谢师太出手。”

韩无极回头看了眼这三人,很是无语,堂堂三个武道宗师,江湖中的老前辈,却是没点正形。不错,这三人正是道祖,渡情和尚与慈明师太。

道祖在那凉亭顶上晃荡,对韩无极说道:“韩姑娘,快帮我下赢这老太婆,以后我让清风先娶你,这纳兰丫头若是和这老太婆一个性子,我便叫清风休了她。”

慈明师太听到此话,却是没一点恼怒,阴恻恻的看着道祖说道:“你若愿意退婚,我便叫纳兰裴跟你磕几个响头。”

道祖却道:“呸,除非你嫁给我,不然谁稀罕,他们拜堂,难道还不跟我磕头不成。”

慈明师太呵呵笑道:“吕洞长,当年戴子雄在的时候,你怎么不提这要求,说不定我就答应你了。”

道祖一听到戴子雄,就像吃了个苍蝇般的难受,怒道:“呸,那老东西,老子怕他?”

韩无极转过头去,不再去看他们胡闹,人老了,心性就跟孩子一样,惹不起。

灵武山毕竟是皇家山脉,风景秀丽自然没得说,满山的杜鹃花争芳怒放,层林尽染。

“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周佛海也被眼前的美景弄得心情大好,朗声哼起了曲调。

温行知调侃道:“你不是庆帝的师父吗,我们来此,你居然如此高兴?”

周佛海笑道:“自然,因为我知道就算你们不来,很多人也会来。”

夏清风听不懂他们话中的机锋,只是抬眼看见山坡处有一座凉亭,凉亭处站着一位衣带飘飘的白衣女子,姿容绝美,神仙风采。

温行知第一个走上凉亭,对慈明师太施礼道:“让恩师久等。”

韩无极看着一脸迷茫的夏清风,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娇声道:“清风哥哥,近来可好?”

夏清风本是潇洒之人,以前韩有芳做这动作,他没多大反应,可是如今变成了韩无极,他是连连挣脱掉说道:“有芳……无极门主,幸会幸会。”语无伦次说完,一张脸已经通红。

温行知却是撇了一眼韩无极,轻哼了一声,内心想道:妖女,哪有我师妹好。

道祖此时哈哈大笑道:“清风,有了姑娘,连师父都不认了。”

夏清风忙上前就拜,给二位师父行礼,渡情忙把清风扶起来,看着夏清风眼睛微红,便是宽慰道:“无需伤感,来日方常。”

慈明师太也是在暗暗打量着夏清风,虽然温行知信中经常提及,却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一看,果然一表人才,温文尔雅,与裴丫头真是绝配。不禁又想,裴丫头斗得过眼前这韩无极么?可一定要行知看着点,别被欺负了去。

道祖见人来齐便对韩无极道:“韩姑娘,说说你的想法。”

韩无极一改先前的俏皮神色,正色道:“几位前辈,此次灵武墓,是被地鼠门的人在后山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然后经过几个月的探寻,基本已经找了一处入口,刘姑娘正在监视着地鼠门,一但洞穴挖通,我们就进去。”

温行知问道:“还有哪些人在附近?”

韩无极答道:“这个真不好说,如今我的人看见的,便有地鼠门、铜钱会、聚河帮、血刀盟,至于其他人,还没发现。”

慈明师太哼了一声道:“放心,该来的都会来。”

温行知道:“庆帝有何反应?”也不怪温行知有所一问,人家都在挖你的祖坟了,按常理来说,也应该派兵来剿灭众人。

韩无极摇头道:“未曾增派一兵一卒。”

道祖笑道:“有意思。”

韩无极又说道:“这些江湖势力,大多是为里面的四本武功秘籍,就是司空真人的御神真经,邓凌云的云雷掌,南宫饮月的秋月剑决,柳随风的霸刀刀谱。”

夏清风不解问道:“霸刀山庄不是有刀谱吗?”

韩无极笑声道:“霸刀山庄有三套刀法,普通弟子只能练‘秀明尘身’刀谱,内室弟子便还能练‘松烟竹雾’刀谱,其实北傲决有三套刀谱,最后一套,便是柳随风所创的‘雪絮金屏’刀谱。而且这套刀谱柳随风并没有传予柳家人,所以也算无主之物。”

慈明师太哼道:“我就不信霸刀山庄不来人抢,衣冠鼠辈!”过了这么多年,慈明师太还是对霸刀山庄成见甚深。

夏清风便又问道:“那我们是去干嘛?”

道祖严肃说道:“除了这几本秘籍,还有一样东西,你必须要得到,这也是我们几个老骨头来此的唯一原因。”

夏清风迷惑道:“师父,武功秘籍我可学不了。”

道祖却道:“他们的秘籍,我们还不稀罕,可是灵武帝身上的镇魂珠,我们一定要为你抢到。”

夏清风忙问:“那是何物?”

道祖说道:“说来话长,这也不是说话之地,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

夏清风本来是以为师父们带他来长见识,却不知道全是为他而来,一时有些紧张起来。

韩无极忙安慰道:“清风哥哥,不用担心,此物虽对你重要,对别人却作用不大,再加上我们几人的实力,必定能拿到。”

此话说完,慈明师太却道:“不可大意,还有‘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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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武山顶,山风吹拂,须发皆扬。一个紫袍老者盯着面前的一个和老尚,冷哼道:“拓跋惊鸿,好好的塞外你不待,跑这而来趟什么浑水。”

拓跋惊鸿老僧入定,盘膝坐地一动不动,仔细观察,连须眉都没被风吹动半分。

紫袍老者等待半晌,见拓跋惊鸿也不搭理自己,便运足劲力对他一掌拍去,掌风如雷,紫气如电,威势如撼天威。

拓跋惊鸿始终闭眼,一道紫气直向他射来,眼看就要击中胸膛,只见他放在膝盖处的一只手轻抬,那团紫气便是被他硬生生握住,又慢慢合拢五指,紫色劲力便消散无形。

紫袍老者见此大惊,‘黑死’‘黄祸’两大神功习于一身,这人的武功,是越来越厉害了。他却也是知道若同伴不到,仅凭他个人也奈何不了他,便一佛衣袖,向山下飞去。

许久过后,拓跋惊鸿缓缓睁开双眼,望着满山春色,却是毫无兴致,只望着远方喃喃道:“你可一定要来。”

第四十九章 灵武墓现

灵武山背脊处,地鼠门的门主何逍正在亲自监工,也不怪他不谨慎,实在是这个墓穴太过惹眼,死对头铜钱会便是如猫闻到腥味般,死死的咬着不放。

地鼠门活跃于秦、唐两地,对于这种以走穴摸金为主要营生的帮派,自然是哪里墓穴的主人身份高,哪里出产便多,近五百年来,帝王将相,王侯公卿,多出于秦唐两地。

随着一个地鼠门帮众的一铲子下去,山石猛然向里面一垮,轰隆一声巨响,一个一人高的山洞便出现在眼前,众地鼠门弟子已经在这挖了一个月,日晒雨淋,可谓是苦不堪言。刚要准备齐声庆贺,却被何逍当场制止。

“嚎什么嚎,小心跟我把狼招来!”他却不知他自己的声音也不小,便又立即对几个手下喊道:“顺子,你先带几个兄弟进去看看。”

不久,便听到下面声音一层层的传上来,“有门!”

何逍一听,哈哈大笑,‘有门’便是地鼠门的暗语,说明是找对了穴。灵武山的墓,那至少也是王爷级别,里面值钱的好东西,可不会少。

正当何逍高兴之时,只听一个同样开心的笑声传来:“哈哈,哎呀何老弟,辛苦辛苦啊,小弟先在此谢过。”

何逍寻声望去,看见来人,那是肺都要气炸,他怒喝道:“童方,你还要不要点脸了,带着你的人赶紧滚!”

来人正是铜钱会的会主童方,别看他生得小鼻子小眼,却是善于行商之道,这几年来,铜钱会的生意那是遍布大江南北,隐隐有压过这死对头地鼠门之势。

童方呵呵笑道:“别这么大的脾气嘛,有钱大家赚,再说了,也不能让我这么多兄弟白跑一趟不是?”说着便是拍了两下巴掌,然后各处就蹿出来上百名身穿铜钱会衣服的帮众,个个手拿短剑,凶神恶煞。

何逍冷笑一声道:“不错嘛,原来是有备而来,不过,这次你还是要跟老子认栽!”说完便朗声喊道:“许帮主,还请出面相助。”

半晌过后,正当童方等的不耐烦要出言相讽之时,一个人影几个起落,便站到了何逍的身侧。他对着童方抱拳道:“童会长,别来无恙。”

童方可是一眼就认出了此人,这不是聚河帮的许人杰还能是谁?聚河帮的总部虽说在江南,可是也时常在北边活动,想不到居然和何逍勾搭在一起。

童方也不多说,冷哼道:“走!”说完转身就往山下撤去。

何逍哈哈一笑,面露狰狞道:“童方,想走?今天就没打算让你回去!兄弟们,给我上!”

童方怒极,却也不撂狠话,连百来号帮中兄弟也不顾,撒腿就跑。

何逍心中得意,便是施展轻功直追而去,童方不过是刚刚六境实力,而他已经是六境巅峰,不是他手下人多,又舍得花钱,早就要了他的狗命。

一想到童方舍得花钱,他又突然意识到不对,我都愿意花钱请人助拳,何况这童方。正要减缓速度,却发现已经来到童方的身边,原来童方已经原地停了下来。他顿觉不妙,刚要转身,却是从树林中又飞出十来个人影,人人手拿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向他砍去。

何逍开始还只以为是埋伏在此的普通铜钱会弟子,可是越打越是心惊,十多名刀客个个内力淳厚,刀法了得。才几个照面,背后就被一刀劈中,何逍只觉背后火辣辣的疼,知道坚持不了多久,便喊道:“人杰兄,快来救我!”

许人杰把何逍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够,许了他五千两银子,一起铲除铜钱会,却不想对手如此扎手,带来的五十个兄弟,已经死了十几个,和自己交手的这名刀客,显然比自己厉害,左肩上的刀伤,便是最好的证明。

许人杰本还指望何逍杀了童方来救他,听他那边喊救命,哪还不知道大势已去,此时不跑,不就要把名改成许鬼雄了吗?于是大喝一声:“兄弟们,撤!”聚河帮的兄弟们怕是从没听过如此天籁般的声音,连滚带爬的向山下逃去。

这何逍哪知道一句呼救换来的是如此结果,本来双方人数实力差不多,鹿死谁手不到最后一刻还不好说,可是眼下,便是向一边倾斜。地鼠门的弟子不断的倒在血泊之中,何逍是越急心越乱,围杀他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一个不留神,手臂又中一刀,拿剑的手终于也使不上力了。

童方走了过来,哈哈笑道:“何逍,你也有今天。老子现在就叫你上路!”说完便是一剑向何逍的心口刺去。

眼看何逍便要毙命当场,一片月白刀光闪过,童方持剑之手还没反应过来,人就从眉心处一分为二,当场毙命。

一个黑衣女子缓缓从树上飘落,手拿一把五尺大刀,几个起落,便把周围的刀客杀得干干净净。

一个黑衣刀客忙赶了过来,看着满地的尸体,沉声道:“姑娘好身手,不知为何与我血刀盟过不去。”

黑衣女子指了指何逍道:“此人我有用,不想死就快滚。”

黑衣刀客也不逞口舌之快,吹了声口哨,瞬间几十名刀客就消失不见踪影。

黑衣女子又转头对何逍道:“自己想办法止血,过会下去带路。”

这何逍见到如此杀神,哪还敢反抗,忙点头应是。一边拿出随手携带的药物止住伤口,一边心中却在暗骂:狗娘养的许人杰,别让老子活着离开此地。

黑衣女子正是刘汉雯,本来乘双方打斗,已经有好几批江湖人物钻进石洞混了下去,刘瀚文本想着跟下去看看,却又想起韩无极的交代,一定要抓一个地鼠门的弟子,方便在里面行走。

刘汉雯想到此,从树上一眼望去,却是发行此地的地鼠门弟子几乎死了个干净,还好救下了一个正要被杀的。

此时已经陆陆续续进去了很多人,刘汉雯索性不急,把何逍带到一处隐蔽之地,静静的等着韩无极诸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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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武山脚下,一男一女正在登山,男人一身补丁,却是干净清爽,长发结成几个小辫,更显潇洒不羁。女子年纪不大,一袭绿衫打扮,眉眼未开却也出落的亭亭玉立。她手上抱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紧紧的跟随着长发男子,时不时的抬头偷瞄他的侧脸,一但男子看过来,又匆匆低下头去。

若是夏清风在此,自然是能认出此二人,一个便是丐帮陆尘,一个便是在岐黄山救下的绿衫姑娘。

只听陆尘道:“浮萍姑娘,你非要如此做么?”

那叫浮萍的绿衫姑娘想了想,又决然道:“爹的仇,我一定要报。”

陆尘又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可以找岐黄山的那些人,找韩无极,怕是没有什么道理。”

浮萍恨声道:“冤有头,那韩无极便是头,债有主,那韩无极便是主,我爹是被无极门杀的,所以这个账,也只能找无极门的门主报!”

陆尘轻轻一叹,不再言语,他毕竟不是她什么人,只是在她的央求下,带她来寻找一个人罢了。

第五十章 人心鬼蜮

发丘印,摸金符,搬山卸岭寻龙诀;人点蜡,鬼吹灯,堪舆倒斗觅星峰。一句话,八字不硬莫下墓。

夏清风不是没见过死人,是没见过如此之多的死人,外面不说,从下了灵武墓开始,一路走来,是遍地的尸体。有些是打斗而死,有些是被机关射杀,还有一些,就更是的死的莫名其妙了,身上连个伤口都找不到。

灵武墓幽旷清寂,弯弯绕绕走了半个时辰,却是越走越静,静到何逍的呼吸声格外刺耳。

韩无极问道:“何帮主,你能肯定这条道是通往主墓?我怎么感觉一直在往下走?”他们在下来的途中,途径了许多岔路,一路选择过来,已经是没见过半个人影,哪怕是躺着的。

唯独刘汉雯,他的目的是那本刀谱,自然人哪多往哪去,提着新亭候,往人死得最多的一条道冲去。韩无极也不阻拦,来之前早就约法三章,她提供线索,进入古墓后,便是各行各事。

何逍手拿一个方形罗盘,蹲下身摸摸脚下石砂,又摸摸墙壁,仔细琢磨一番后说道:“这路没错,好砂好水还必需有好穴。若真是葬的灵武王,就还要往下走,七十二龙,每龙五度,偏三度可就为另一龙了,从我们走的墓道来看,这条是最接近的。”

韩无极涉猎驳杂,道理一听就懂,少得是实地经验,而这何逍寻龙倒斗几十年,干出了偌大一份家业,没有点真本事那就怪了。

又走了不久,却是看见了两条岔路,何逍或蹲或趴的在四周研究了半天,起身为难道:“这两条道都有可能是生门,却也有可能一条生,一条死。”

周佛海问道:“若是你们地鼠门下来,遇到此等情况该如何?”这问题很现实,时间有限,与别人比的就是这速度,墓中四通八达,可说是多条墓道都能通主墓,实在是耽搁不起。

何逍也实在,忙答道:“若是我们,自然是分成两组,再派人在分叉路口等着,好确定哪边的人出来了,哪边的人没出来。”

韩无极开口道:“不如我们也分成两组?”

道祖说道:“我与和尚还有清风一组,你们四人一组。”

周佛海却道:“不行,你们再要一人过去。”

道祖也不为这种事纠缠,便道:“那就韩丫头过来。”众人无异议,这样分算是实力最平均的分法了。而何逍就留在原地,不是下面就用不上他,只是为了保他一条小命而已。

慈明师太看了眼众人说道:“此地连蛇鼠都已绝迹,必有蹊跷,越是安静,便越有危险,大家小心为上。”于是各人便分道扬镳。

道祖与渡情和尚走在前,韩无极与夏清风走在后,韩无极偏着脑袋看着夏清风笑道:“清风哥哥,有没有怪我骗你啊。”

夏清风很想说有,可见韩无极一脸笑容灿烂,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如此清雅的佳人,只好一本正经道:“都过去了,韩姑娘还送了那么一份厚礼,再大的气也消了。”

韩无极呵呵一笑道:“听这话的意思,当时可是生了大气的。”

夏清风心想知道你还问,我可给了你台阶了啊,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韩无极又一副委屈的语气道:“清风哥哥,我可是帮你换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军娘啊,人家对你这么好,牺牲这么大,你还怪人家?”这语气嗲得就差用小拳拳捶他胸口了。

夏清风哪里受得了如此段位的调侃,整个脑门都在冒汗,忙摆手道:“没,没怪,谢,谢谢韩姑娘。”地下深处,全靠渡情和尚手拿的夜明珠带路,光线幽暗,他又哪能看到韩无极狡黠的目光。

道祖走前方对渡情道:“老和尚,你说我徒弟会不会被这丫头欺负啊,你听听,简直是虐啊。”

渡情手举夜明珠,一张本来白皙的脸照得格外人,他缓缓开口道:“这种欺负,我当年也想。”

道祖一听哈哈笑道:“我说老和尚,终于说实话了吧,渡情渡情,一看就是骗了几个小姑娘,才躲难出的家。当年纯阳山门前阻挡我的时候,我还真以为来了一位得道高僧,济世菩萨,你老实跟我说,我喝酒吃肉的时候你是不是憋得很痛苦?”

渡情向来脾气好,听完后便只是淡淡道:“画地为牢,修心罢了。”

道祖呸了一口继续说道:“修个屁的心啊,回去后跟着我一起喝酒吃肉得了。”

话才说完,刚过一道弯,便见前方火光大亮,更有打斗之声传来。四人内力精深,呼吸绵长,哪怕是修为最低的夏清风,也能做到片纸粘身半旬不落。于是便悄无声息的朝亮光处走去。

只见一座大厅之内,居然四壁点起了八盏油灯,照得厅内毫发毕现。打斗已经停止,大厅内一共站了十多个人,从站位来看,人分成两拨,互相提防着对方再次出手。

只听一个嗓音沙哑如同磨刀的声音说道:“御剑山庄的人好阴狠,前面还称兄道弟,如今却拔刀相向!”说话的是个佝偻老者,一柄细剑握在手中,神情激愤。

此时一位中年剑客缓缓把一柄长剑归还剑鞘,呵呵笑道:“久闻快雪草堂出剑如风吹细柳,落剑如雨倾汪洋,今日一试,好快的剑。”

快雪草堂身边一个年轻女弟子却怒道:“卑鄙,想杀人灭口就直说,还比剑,有招呼不打就比剑的吗!我看你们……”

快雪草堂的那位老者一个凌厉的眼神望向那位女子,她便再也说不下去,却是一跺脚,望着那个对面的中年人,杀机凛然。

这位中年人,便是御剑山庄的二庄主龙意羽。本是在墓道中遇到几名快雪草堂的人,便相邀结伴而行,一路行来已经遇到几波人,也都是联手解决了他们,再一路行来便是相安无事。却没想发现这里有处暗门后,趁着快雪堂进门之际,龙意

羽便想着杀人灭口,要先清除掉他们,于是就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好在这快雪草堂的堂主王峰看起来老态龙钟,却是心头敞亮之人,一直也是暗暗提防,才没酿成大祸。

王峰说道:“龙庄主,这门内是福是祸,还未可知,不如先进去看看再说?”这王峰不是怕这御剑山庄,他深知此次来灵武墓寻那剑谱,草堂是志在必得,所有八境以上的高手倾巢而出,一个没落下。得剑谱则能跻身一流帮派,可若全部高手交代在此,便有可能江湖除名。事关草堂生死存亡,重宝未现,又怎甘心与此等莽夫在这拼命。

龙意羽一击未成,便是知道再讨不了便宜,见王峰以大局为重的言论,轻笑一笑道:“王老前辈,我先走一步。”

一帮人便朝着一处暗门而去。

第五十一章 盒子中的‘惊鸿令’

快雪草堂与御剑山庄刚走不久,夏清风等人便要跟进,正当大家要进入那扇暗门之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却从身后响起:“且慢。”

四人骤然回头,一个黑衣白发老僧双手合十,盘膝而坐,这道祖和渡情什么身份?天榜成名已久的武道宗师,却没发现此人何时来此。

道祖冷声道:“可是拓跋惊鸿!”难得能有如此一问,这天下能做到这般的,又有几人?

拓跋惊鸿微微低头施礼算是默认,便又和声道:“贫僧本不该多事,此门为死门,进入者九死一生。”

这灵武墓不知何等奇才所建,三百年来无论江湖还是朝廷,连门都找不到。墓里机关密布,奇门遁法杀人于无形,短短几个时辰,不知多少豪杰已经殉于此地。可若要说有谁能来去自如,可能也只有这天下才气独占八斗的拓跋惊鸿。

道祖眯眼打量着拓跋惊鸿,冷哼道:“什么死门活门,本事不大,哪都是死,能耐大,谁又能奈我何。”没人怀疑拓跋惊鸿的能力,却也没人敢不怀疑他的动机。

拓跋惊鸿却道:“几位进去,贫僧自然不敢阻拦,可是这位韩施主,却不能急着进去。”这意思便是,我们的问题没解决,先别急着死。

韩无极一愣道:“还请大师明言。”

拓跋惊鸿又对韩无极施了一礼道:“不久前我遇到一个绿衣女子,收回了一枚惊鸿令,她的条件便是你的命。”

韩无极呵呵笑道:“区区小女子,便能值得一枚惊鸿令,真是深感荣幸。”

拓跋惊鸿道:“韩门主何必自谦,我观你无极真经已然大成,怕是已踏入宗师之列,小小年纪,如此成就,实在是让贫僧汗颜。”

韩无极似笑非笑道:“若是我也有惊鸿令,此事可了?”

拓跋惊鸿道:“那便要看韩施主提什么条件了。”

韩无极笑道:“我才不会那么傻。”话才说完,便是欺身而上,五指肤透白光,化为利爪向拓跋惊鸿的头颅抓去。

拓跋惊鸿瞬间消失在原地,韩无极也同时消失在原地,接着便是一白一金二道光影在大殿之中忽隐忽现,辗转腾罗。

夏清风第一次见到如此打斗场面,在他的心目中,最高深的对决,还停留在江小楼与叶程的那场通幽湖比剑,如今再见到这二人的比斗,才直感自己是那井底之蛙了。

韩无极越打越是心惊,无极真经乃逆天神功,即可外柔内刚,又可转换阴阳之气,遇强则强,借力打力。无极真经分为天地玄黄四套法决,四套各有所长,却又能取长补短。可是面对这老和尚的‘黄祸’神功,就感觉泥牛入海,一身修为,却是数倍的消耗。

韩无极也不便分神多想,一招玄阴爪,直攻拓跋惊鸿的气海穴,一招不中,又来一招,武功到了他们这种境界,招式已经由繁入简,普普通通的一招看似地里刨食,却也是暗合天道。拓跋惊鸿已经用九种方式接下这相同的一招玄阴爪,并不是他卖弄武学,实在是不敢用同一种方式去接两招,好在‘黄祸’神功有一项绝技,便是与之交手,能吞噬敌人的内力。所以九招玄阴爪,气势是一招比一招弱。可哪怕是还要更弱的第十招,他也没有办法再躲过,只能硬拼一掌,掌气由金黄骤然变黑,‘黑死’神功!

‘黑死’神功是一种毒功,拓跋惊鸿一生与人交战无数,却是很少用过,此功太过霸道不说,尤损阴德。如若被此功打伤,便会中毒而亡,中毒后就是连人碰都不能碰。为何北氓皇室那么想拓跋惊鸿助他们打天下,真的只因为他是武道宗师和绝世之才?其实更是看中了这‘黑死’的大面积杀伤作用。

可若是不用这‘黑死’神功,怕是还没遇见那人,就要和这韩无极拼得两败俱伤。

韩无极自然也知道此神功的厉害,可因为是连续第十次用此招,体力早已透支,根本就没有抽身而走的可能。若是势均力敌,只要不受伤,便不会中黑死毒,可是拓跋惊鸿全力一击,又怎会不震伤气腑。

一掌过后,拓跋惊鸿连退三步,才堪堪稳住身形,而韩无极一步未退,却是一口鲜血喷出,已然受了内伤。

道祖大喝一声:“找死!”便是一跃至韩无极身前,又与拓跋惊鸿对接一掌,拓跋惊鸿心中一惊,暗道:原来是此人,心中顿时战意滔天,杀刚刚入宗师的韩无极不过是盘开胃菜,能与道祖的武道决分个胜负,就算不遇到那人,此趟中原之行,也是不亏了。

道祖本见两位宗师对决,自持身份不便干预,却没想到韩无极虽有宗师修为,却在这个层面的打斗经验明显不足。

进入宗师后,便沟通了天地二桥,化天地之力为己用。‘黄祸’再消耗功力,找办法恢复便是了,一个宗师高手想恢复内力,只要有心,并不是多难。道祖心中暗悔没有及时出手,又急着去拿‘镇神珠’,手下自然又凌厉几分。

过了几十招后,道祖又对渡情喝道:“和尚,快来帮忙,清风,你带无极先走!”道祖也不讲什么宗师风范,事关重大,越早解决此事越好。

渡情在一旁说道:“清风,你和无极下去找‘镇神珠’,我们没来之前,切记不可触碰无极身体,这里就交给我们。”说罢便也加入了打斗。

韩无极调息了一个小周天,也是起身对夏清风道:“道祖与大师打发此人足以,我们先走,别被人捷足先登。”说着便率先向那暗门走去。

夏清风看了看场中,发现师父并没落下风,也只好跟着韩无极而去。

拓跋惊鸿哪会再管韩无极和夏清风的去留,在他心中,韩无极已经是个死人了。他哈哈笑道:“今天能与道祖和渡情大师交手,虽死无憾!”

道祖和渡情和尚的武功却不是韩无极可比,多年修行,早已宗师境大圆满,二人又在一起切磋多年,联手之下威力更是成倍增加,拓跋惊鸿瞬间陷入被动。

上百个回合之后,道祖一掌拍在拓跋惊鸿的胸口,拓跋惊鸿对‘黄祸’神功的护体真气十分自信,运转心法硬抗来掌的同时,又是一掌向渡情和尚拍去,渡情和尚内力精深,易筋经已炼至巅峰,又何惧他的来势,一拳递出,便同样是硬抗此掌。

殿内三人毫无花哨,可说是拳拳到肉,而就在此时,一个黑影突然闪到渡情和尚背后,一拳向渡情和尚后背砸去,渡情和尚只觉一股真气入体,又从他的拳中打出,拓跋惊鸿瞬间倒飞而去,‘砰’的一声重重的撞在大殿的墙壁之上。

道祖马上反应过来,一掌向黑影挥去,黑影不退反进,硬接来掌,又是‘砰’的一声,道祖也是被打得倒飞而去,落地之后,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从口中喷了出来。

而此时受伤最重的却是渡情和尚,一张本就白皙的脸庞如今已是惨白如纸,趴在地上已经是坐也坐不起来。

拓跋惊鸿强吞下一口已经涌到喉头的鲜血,开口道:“阁下好手段。”

那黑衣人嘿嘿笑道:“我只是喜欢看戏罢了,你们三个连手,也不一定是我对手。”

拓跋惊鸿震惊道:“莫非宗师之上真还有境界?”这怎么可能?拓跋惊鸿不停的摇头,眼中却是尤为炙热。

黑衣人冷笑不答,只是那不屑的表情,已经传达出某种信息。

道祖忍住伤势,跑到渡情身边道:“和尚,你怎么样了。”

渡情和尚艰难支起身才道:“死不了。”

道祖又看着黑衣人怒道:“你是何人?”此人若说打伤拓跋惊鸿与渡情和尚还有一丝侥幸的话,那刚才一拳打伤他,那就是实打实的凭本事。这天下,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厉害的人物?

那黑衣人笑道:“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只用知道我是带你们上路的人就行了。”

话未说完,只见渡情和尚猛然起身,一掌向黑衣人拍去,黑衣人咦了一声,却也不敢大意,运足功力硬接来掌,‘砰’的一声巨响,黑衣人被一股大力直接撞在墙壁之上,整个人都深深的凹陷进去,一时石屑滚落,灰尘扬起半个大殿。

渡情和尚大喝道:“快走!”说完便拉着道祖往暗门飞去。拓跋惊鸿也连忙向来路疾驰而去,死门,他可是不会进的。

黑衣人从墙中出来,怒哼道:“进了死门,还想活?”说罢便也向那道暗门追去。

道祖一路飞奔一边说道:“和尚,有你的啊,想不到还有如此后手。”可是当他往旁边一看,却是大惊失色。

渡情和尚一掌过后,须眉皆白。

第五十二章 三百年的老怪物

且说夏清风与韩无极进入暗门之后,墓道却是由宽入窄,由暗转明,也不知是人为点亮了石壁上的灯槽,还是触发了某种机关。

韩无极一直走在前面,每当夏清风要靠近,她便又加快脚步,始终不让夏清风与她并行。此时的她已经浑身冷汗,身体的温度也在急剧下降。

然而没走多久,韩无极便停了下来,夏清风几步跟上,便看见前方躺着十几个人,仔细辨认,原来全是御剑山庄和快雪草堂的弟子,只见他们个个身上毫发无损,神态安详便如睡着了一般。韩无极走近一探,却全部都没了生机。

夏清风出口问道:“可是中毒?”

韩无极又观察了一阵才说道:“是中毒不错,不过此毒已经消散,毒好像是从这石壁中射出,肯定是走在前面的人误触到了什么机关,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前面的那些脚印。”

夏清风一点就透,看着韩无极说道:“前面的人踩到机关,后面的人遭殃,所以你别让我走后面。”

韩无极没想到夏清风这时候还能说出如此孩子气得话,不过心情倒是平复了不少,她轻轻一叹道:“清风哥哥,我们走。”于是二人并肩走去。

走到一个过道,又发现过道中躺着几具尸体,每个尸体上都或多或少中了几根细长的飞针,夏清风很快认出了前面那个人,正是先前快雪草堂说话的女子,几根细针直穿她的咽喉,身上更是密密麻麻中了很多长针。

韩无极也不多看,说道:“快走。”

夏清风紧张道:“你如今有伤,我修为又有限,还是小心为上。”

韩无极一边走一步说道:“跟着脚印走,还有二个活人了。”夏清风一被提醒,想想也是,急忙跟上,手中的‘炎凉’棍却是紧了又紧。

没走多远,最后的两个探路人也出现在视野之中,只见他们二人正如街头泼皮无赖打架一般,互相用剑刺着对方的身体,毫无章法可言。

夏清风正要上前阻止,韩无极出声道:“别去!”夏清风再回头看韩无极,只见她额头豆大的汗珠正在滚落,整个人都在轻轻打颤。

只听韩无极艰难开口道:“你看他们的眼睛。”

夏清风定睛瞧去,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他们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绿色,两个眼球都向外突出了不少,感觉随时都会掉出来。二人面目狰狞,视对方如生死大仇,全然不顾自身,只知道攻击对方。

夏清风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他问道:“这是?”

韩无极道:“应该是一种摄人心神的魔音,修为不够,便会像他们那样。”

夏清风不忍再看,又担心的看着韩无极道:“韩姑娘,我们还是出去找人救治吧,我根本就不知道那‘镇魂珠’有何用,难道比这些命还值钱吗。”

韩无极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清香扑鼻的丹药服下,才缓缓说道:“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什么镇魂珠,他们只是来寻找南宫饮月的剑谱,只是运气不好,进了这机关重重的死门。”

夏清风道:“就没有其它人进这条道吗?”

韩无极起身道:“有,不是被这群人杀了,就是被拓跋惊鸿劝到了另外一条活道上。”韩无极服的丹药好像颇有用处,气色也好了不少。

夏清风想到了拓跋惊鸿劝他们别进死门的情形,不解问道:“你不是说你也有什么‘惊鸿令’吗?为何不还给他?”

韩无极摇头苦笑道:“若是那样,我这武道之心,也算是毁了,没有想到,第一次找到个像样的对手,却是把命就搭进去了。”

夏清风急道:“一定有办法的,要不我们现在就出去。”

韩无极眯眼看着他,调笑道:“清风哥哥,原来你如此关心我。”

夏清风哪还有心思理会这些调侃,就要搀扶她往回走,韩无极一个闪身躲开道:“要走也是等道祖和渡情大师来后再走,如今回头,岂不是前功尽弃?”说完韩无极又向前走去。

夏清风把她无可奈何,只好一路追随而去。此时已经没有了探路之人,他们脚下的每一步,都是小心谨慎。

二人走走停停,已经是碰到好几处机关,好在韩无极应变得当,又精通阵法,才平安度过。

又走了不久,便看见一扇大开的石门,夏清风大喜道:“死门也被我们走出来了?”

韩无极担心道:“那扇门里面是什么还不知道,小心为上。”话才说完,廊道石壁便向中间挤压过来,原来夏清风踩到一个脚下的机关。

韩无极立马喊道:“脚不要再踩地面,直接飞过去。”便是一个轻功闪入门中,夏清风轻功闪到门口,再横放‘炎凉’棍,把两扇要合拢的石壁卡住。

夏清风解释道:“给师父留个门。”

韩无极伸出大拇指道:“机智!”

二人进得此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韩无极摸到灯槽,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一条火线便迅速沿着装满青油的灯槽行走,整个墙壁不多时便被点亮。原来是一个椭圆形的大厅。

整个大厅只有四面墙,一口棺材。棺头朝东南,寓意脚踏西北、紫气东来,结构天圆地方,寓意四方太平,国运昌隆,可见及其讲究。墙壁灯火高悬,周围却是空空荡荡。一只青龙铜棺正正方方的摆在大殿中央,棺上八条青龙栩栩如生,姿态各异的对准八个方位,个个张牙舞爪,金刚怒目。

正当二人要走过去时,后面打斗之声又起,二人忙转身来到门边。

只见道祖与渡情和尚正在长廊处与一个黑衣人斗在一起,道祖一边挥掌一边对韩无极和夏清风二人喊道:“别管我们,快把石壁合拢!”说完便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夏清风见师父受伤,哪还顾得许多,纵身一跃,便向那黑衣人飞去,韩无极本要阻拦,一伸手又马上停在半空,心想自己深中‘黑死’之毒,又如何能触碰他的身体。

一个迟疑之间,夏清风已经到了黑衣人面前。只见他也不管其它,运足全身功力就是‘棋’‘酒’‘书’‘花’四字砸去,体内四星在‘隐心决’的作用下,可说是第一次合作,皆在丹田处运转起来。

黑衣人从没见过还能打出字的真气,便也不敢大意,一道黑气向四字撞去,四字便瞬间消散于无情,打散四字后,那团黑气直撞夏清风,夏清风又哪承受得住这个怪物的内力,一下又被撞回到韩无极身边,体内四星也停止了运转。

“呸!假把式!”黑衣人本来被此招的招式吓住,结果发现是个才九境的小子,蝼蚁罢了。

可黑衣人刚发力完,渡情和尚却是抓住空隙一拳挥来,来拳非常之快,快到黑衣人只能抬下手臂硬挡这一拳,可是当他

运气之时,却发现真气一阻,本来能运十成力,如今却只能运八成。

别看轻小小的两成,后果就是直接被撞飞了出去。道祖抓住时机,一把提起脱力的渡情跃进门内,顺手还撤掉了那跟卡在石壁中间的‘炎凉’棍。

黑衣人受伤并不重,可是要赶过来已经来不急,石壁重重合拢,声音震耳欲聋。黑衣人气得对着石壁就是一掌拍下,一时齑粉纷飞,碎石四溅,虽留下一道深深的掌印,两道石壁任是纹丝不动。

黑衣人来回踱步,也无计可施,这时却有一名黑袍打扮的年轻人向他飞奔而来,在不远处行礼道:“老祖宗,那拓跋惊鸿好似很懂这儿的机关,让他给走掉了。”

黑衣人又问道:“九天的人怎样了?”

黑袍年轻人答道:“已经在上面打起来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九天’,在此地困了我三百年,没想到我还活着吧。”

第五十三章 ‘九天’往事

道祖看着老态龙钟的渡情和尚,哈哈笑道:“和尚,老子死也比你死得好看。”说完又是剧咳不止。

渡情和尚有一门师门不传之秘,便是危急时刻用生命本源打出三拳,一拳十年寿命。如今的渡情和尚,已行将枯槁,奄奄一息,他缓缓转头看着一旁的道祖,声音沙哑说道:“吕洞长啊,老子遇见你,倒了八辈子霉。”

道祖又是放生一笑,却又扯动到肺部,咳嗽一阵才说道:“是不是我吃肉,你憋着难受?还是在江湖中都没遇见心爱的姑娘,就被我骗到大山之中了?”

渡情也不理他,慈爱的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夏清风,缓缓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夏清风忙握住那只从小抱着他长大的手,用脸贴在上面摩挲。

渡情开口道:“没学会我的武功,却白捡了你这么个徒弟,记得把我的衣钵传下去。”说完渡情又用苍凉的声音补充道:“记住了,你渡情师父,可是单传,不能绝了传承啊。”

夏清风忙是点头应承着道:“弟子定代师收徒,将师父武学发扬光大。”

渡情听完点点头,慢慢合上眼道:“师父,徒儿想你了……”

夏清风悲痛欲绝,却又担心道祖的身体,道祖安慰道:“没事,清风,我还一时半会死不了。”

韩无极在一旁看着难受,虽然她自己也要死在这儿,却是更知道道祖也支撑不了多久,因为他的丹田几经被打碎了。

夏清风哭泣道:“师父你别说话了,求你了。”

道祖摆摆手道:“无所谓了,有些话,虽然现在还早,却不得不提前告诉你了。”

夏清风还要说话,道祖却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说道:“你的父亲叫夏伟,是‘九天’九大主位之一,你的母亲叫素心,是蓬莱仙岛的人。当年生下你后,你娘就去世,你一生下来便天生异象,身具文武二脉,而且都是紫金龙脉,这种人出生就要当皇帝,可是‘九天’有祖训,‘九天’后代都不能坐江山。所以你父亲怕你被‘九天’发现是他的血脉,便把你从小寄养在我和渡情这儿。”说道这又咳嗽不止。

道祖继续说道:“我当年和你父亲都爱上了你的母亲,可是她没看上我,不过我把她的儿子养大,我不比你父亲差吧?”

夏清风泪如雨下,急忙连连点头。

道祖继续说道:“文武双脉虽千年未有,可说是独占两份天地气运,可却不能共存,你父亲无奈之下,便只好剥离一份出去,可是剥离给谁,谁又能接得下这份天大的机缘?更何况要剥离这份紫金龙脉,要七位至少是武道宗师修为的人出手。”

韩无极说道:“我父亲……”

道祖点头对韩无极笑道:“韩玉昆也是九天的人,是清风父亲的好友,为了不泄密,只能用定亲的方式牢牢的把大家捆绑在一起,当时天山双姥还建在,然后又联系到了慈明师太,最后联系到了你父亲,加上清风他爹、我和渡情和尚,刚好七人。咳,咳……”

夏清风忙急道:“师父你慢点说。”

道祖满面通红,色气俱佳,呵呵笑道:“你看我精神好多了,别打断我。”夏清风哪不明白,这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道祖又继续说道:“你父亲本想把你的武脉留下,可是其他人都不同意,都是修武的门派,都只肯要武脉,这也是人之常情,你不要怪他们,何况你如今另辟蹊径,也是能修武了。”

夏清风点头道:“我不怪。”

道祖点点头继续说道:“能接住你的武脉的人只能是出生不久的婴儿,所以韩无极,纳兰裴,还有天山的秦雪名,这三个丫头就共分了你的武脉机缘,也成了你的未婚妻。”

韩无极听完开始是羞恼,可后来一想到自己就要死了,又是黯然神伤。

夏清风忙问道:“那我爹了?”

道祖轻轻一叹,半响才道:“当时秦朝昏庸,九天决定推翻其暴政,经过多年布局,利用一个女人造成了天下大乱,英雄豪杰纷纷响应,四处百姓揭竿而起,眼看秦朝基业将毁于一旦,却出了一个庆帝,出了一个周佛海。”

夏清风轻声道:“我师父。”

道祖呵呵道:“秦朝虽版图十不存一,却是稳住了最富饶的中州等十二个州郡,庆帝继位后施仁政,整顿吏治,兢兢业业,突然一下,变成这天下最好的皇帝。九天内部便开始分化,一部分人说继续推翻大秦,不可半途而废;一部分人却说要扶持如此好的皇帝再夺天下。”

道祖扫了二人一眼道:“你们二位的父亲,当时就是支持庆帝的,在十年前针对庆帝的一次计划中,你们父亲都为了保护庆帝死在了大秦宫殿上。”

韩无极是早就知道这事,而夏清风却是第一次听说,显然还难以接受。

道祖说道:“能让九天团结的,只有九天的信物‘镇魂珠’!三百年前,灵武大帝便是拿着镇魂珠,号令‘九天’最终天下一统。所以不管你们支持谁,一定要拿到‘镇魂珠’,哪怕毁掉,也不能让奸邪之人拿到。”

道祖好像又记起一事道:“这个黑衣人,以他对此地的了解,我若没猜错的话,便是在这灵武墓中潜藏多年,他武功已经高到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步,若是再让他拿到‘镇魂珠’天下又是一场浩劫。咳……”道祖还没说完,便往后倒去。

“师父!道祖前辈!”

道祖躺在了夏清风的怀里,他气若游丝的继续说道:“‘镇魂珠’里面还有……”话没说完,已经是断气而去。

夏清风一下失去两位亲人,悲伤之下便晕了过去。

第五十四章 活门作死

死门九死一生死中求活,而生门如今也快变成人间的修罗炼狱。

一座壮观的地下宫殿内,正在发生着一场乱战。

纯阳的长老之一齐真人正在和龙虎山的一个道士争夺司空真人的‘灵神正经’。水月宫的宫主米小月正在一旁观望,伺机而动。

齐真人叫齐鹤,是冲虚真人的师弟,为人沉稳而知变通,一套太虚剑法耍得是圆润自如,可说是毫无破绽可言。

而那龙虎山的道士,名不见经传,三十来岁,留着一小措山羊胡,招式凌厉,剑剑夺命。

齐鹤一招‘粹星辰’,逼退那个青年道士,用内力聚成一线传音道:“小老弟,我们打得两败俱伤,到时候让这米小月捡便宜,你觉得合适吗?”

齐鹤审时度势,如今‘灵神正经’在怀,若是想一个个打出这灵武墓,怕是老命都要丢在这。所以才有了开导这道士的言语。

可是天晓得哪里冒出来的这个蠢货,只听他不平不淡的说道:“谁和你两败俱伤,此乃我李明阳出山第一战,定要斩杀你这厮。”

齐鹤是气得牙根疼,来吧,啥也不说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让你这乡下人见识见识我的太虚剑意。

水月宫的米小月三十不到,那长得叫一个水灵,举手投足间更是风情万种,看得一个个男人想入非非。当然,一般那些男人也是在想入非非中死去。水月宫可不是什么行善之地。不说白骨累累,那也是杀人如麻的组织了。

米小月在一旁看得打瞌睡,在心中不由骂道:这老东西,杀人不行,防御到是厉害,如此凌厉的太虚剑意,被你活生生打成了王八剑,照你这样打下去,整个大厅散场了都没打完。

明教掌门陆天行正在与彩云门主傅玄澜抢那本邓凌云的云雷掌法。

陆天行虽年过五十,一身‘焚影圣决’早入化劲,一个字,快。而他万万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快,便是面前这个白白胖胖,一身肉的笑面虎。自己最成名的绝技,居然输给了这么一个胖子,陆天行今天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宰了他。

傅玄澜并不想和他多做纠缠,他更不想赔笑,但是没办法,因为就在他要拿起那本雷云掌法的时候,陆天行诡异的出现在他身边,两个人打成一团,至于那本‘雷云掌法’,现在都没机会去查到了哪家。

傅玄澜已经多次找这位陆教主沟通了,“大哥,我们先找到雷云掌法了再打好不打?”“大哥,再不停手怕是没机会了!”“大哥……”

陆天行烦不胜烦,看那张白白胖胖的笑脸总觉得是在嘲讽自己无能,瞬间施展明教肉搏绝学‘明尊琉璃体’对这傅玄澜那张脸就是一拳砸去。老子让你笑!

傅玄澜虽然闪躲得快,可还是左脸被拳劲擦破了皮。这下他也被打出了真怒:“你大爷!打人不打脸!”说完彩云身法连连施展,一拳向陆天行的鼻梁砸去。

南宫饮月的剑谱更是惹得七秀坊的公孙美玉与杨琴这对昔日的姐妹大打出手。

公孙美玉虽然已经五十多岁,却是岁月好像把她遗忘般,依然身姿婀娜,一把‘御神’剑耍得能挑下漫天星斗,她一边舞剑,一边说道:“杨琴,七秀坊和长歌门世代同好,你真要为这本破剑法和我翻脸?”

杨琴比公孙美玉要小好几岁,人长得娇俏玲珑,更是显得年轻,一把长剑舞的是泼水难进,看看那身高,也不知道拿把短点的剑。

只听杨琴道:“公孙美玉,少废话,消息还是我告诉你的,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这样报答我。你还说什么破剑谱,你看不上你倒是拿来啊。”

公孙美玉道:“我秀坊女子,可以轻歌曼舞,但更能提剑杀人,剑法再破,也是我先拿到,你告诉我消息是不错,可是

你告诉我消息了又不让我抢,哪有这般道理。”

杨琴大怒道:“老娘瞎了眼当年和你斩鸡头烧黄纸,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不要脸!”说完便是一剑刺去,长歌门,琴剑风流,自然对这本剑谱也是万分看重。

此时一个剑客悄悄靠近二人,想趁她们分心之际一剑刺伤公孙美玉,抢回秘籍,可刚刚靠近,便被那二女同时出手给砍得满地打滚。

杨琴对着那剑客裆下就是一剑道:“有你什么事,别来惹老娘!”

周围本来还想浑水摸鱼的几个剑客那是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双腿,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得罪不起,得罪不起。

柳随风的刀谱抢的人就更多,霸刀山庄庄主柳伟平此时正在一个人同时对抗三人,其中一人便是刘汉雯。

刘汉雯为人颇为耿直,‘斩月刀法’刀刀用尽全力,除了那招‘水云惊天’那是该用的都用了。

而另外两个,都是十境的江湖高手,一个是江湖独行侠,匪号:江南客,常年在江湖上以大侠自居。

这人名号听起来像个行走江湖的大侠,却是个手拿两把大刀,长得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

演义小说中的大侠那都是什么形象?不管此人品性如何,外形上便被淘汰掉,可是这人手下还真有点真功夫,一开始围攻柳伟平的有八人之多,如今只剩下三人,他便是其中之一。

另外一个人尖嘴猴腮,刀使得不快,却是个话唠,更是一位指挥官,“快,攻他下盘,对,姑娘你绕道她后面去,好的,来来来,一起砍他左手。”他虽然指挥的多,却是自己出刀最少,如果他不是那么怕死的话,可能现在就不是三人打柳伟平一个了。

刘汉雯有那么一刻,被他说得差点握不住刀,更有那么一刻,差点反手一刀先砍了他。

柳伟平是全场最委屈的人,他也有那么一刻,都恨不得把刀谱丢出来,然后畅快大喝道:“你们自己去抢!”

四本秘籍,为何这么多刀客?为何这么团结?还有指挥?他虽然已经杀了五人,可自己也是被砍中两刀,他最想杀得就是那个长得像猴子的狗东西,腿上有一刀就是被他吓得,动不动就是“好的,背后再来一刀!”要知道背后明明没人,可是他还是疑神疑鬼的提防着。

‘九天’的红紫两位老者正在对抗慈明师太。

慈明师太按理说两个徒弟都成了武道宗师,自己的武功更应该高得没边才是,可是面对两位老者的夹击,丝毫没有讨到便宜,因为这两人虽然从来没上自己的‘九天’榜单,却太熟悉榜单上的人。

他们一个擅长近身搏斗,一个在远程施放凌厉真气,慈明师太是远的刺不到,近的又施展不开,虽说一身内力浑厚,可是这两人也不差,百招过后,已经是险象环生。

只听那紫袍老者道:“慈明师太,你若现在就走,我们绝不阻拦。”

慈明师太冷哼道:“我们走了你们好控制这些人?诱饵是你们抛出来的,那就要承担失败的准备。”

温行知正在对抗一个白衣年轻人。那白衣年轻人二十来岁,长得丰神俊朗,再加上一袭白衣,更是玉树临风。他手拿一把折扇,扇面颇大,扇骨撑出来五个扇尖,锋利无比。

温行知看到这种小白脸就烦,可他是越打越心惊,越打越着急,这人年纪轻轻,武功怎么练的?九天居然有如此高手,以后可是大麻烦。而另外一边师父毕竟年纪大,不受伤还好,一但受伤,便有很大的危险。若是在此出了意外,回去如何跟师弟师妹们交待?

那白衣男子舞扇如舞龙,还一边还出言调侃道:“你年轻的时候估计也很俊,不过你老了。”

周佛海对抗的是一位身穿绿袍的老者。

这老者内力精深,且善于后发制人,刚好,周佛海也是,于是两人除了一开始的互相试探对方深浅后,便是一直在试探。

整个大厅,不停的有人在倒下。有人初出茅庐,便名扬天下,有人混迹江湖多年,却在此处沉戟折沙。更有说书人编成词牌‘浣溪沙’曰:

修道灵武转头空。求神显灵拜司空。黛眉浅处刻南宫。

千古扬名登凌云,斩月作芒献随风。为谁生死破虚空?

第五十五章 死门求生

夏清风没多久便幽幽转醒,也不得不醒,韩无极正拿着‘炎凉’棍在敲他。

“清风哥哥,你快醒醒!”韩无极是焦急万分,自己活日无多,要尽快把夏清风救出这鬼地方,现在对她来说,比寻找什么‘镇魂珠’还要紧迫。

夏清风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悲痛过度的昏厥,再次醒来,还是有些心神恍惚,对于夏清风来说,抚养他长大的道祖与渡情又与亲身爹娘有何异?

韩无极见夏清风如今浑浑噩噩,又是着急又是黯然。

她从来不怕什么奇思机巧、人心鬼蜮,一生武道机缘福泽深厚,更是早早的便成为了天下第一大帮之主。一路前行,事事由心,手谈天下,掌观山河,心气之高如揽霓虹。

她却哪会想到有如今这般不济,与拓跋惊鸿的交战,还能归结于自己经验不足,或是功力不够精纯,而两位久负盛名的武道宗师被一人所杀,是彻底把她的自信碾的粉粹。实在是小觑了天下人。

韩无极收起心思,对夏清风说道:“清风哥哥,我们先看看‘镇魂珠’在不在棺材里,再设法离开这儿。”

夏清风痴痴呆呆,只是坐在那儿双手抱膝,痴痴的看着二位老人。

韩无极急道:“你师父交待的事你忘了吗?‘镇魂珠’不能落到别人手里,还有,你外面还有两位师父,他们或许还根本不知道有这个黑衣人的存在,也会有危险的!”

夏清风听到这,猛然抬起头来,一把握住韩无极的手臂道:“快,快带我出去。”

韩无极哪出想到夏清风会突然发作,本就浑身冰冷,体力不支,不过是强撑着喊醒夏清风,哪还能躲过夏清风的突然一握。她极力挣脱,却发现夏清风手上的力气出奇的大,没有真气护体的她,只是说出一个字:“疼。”

夏清风也回过神来,匆忙松开了手。

韩无极急道:“你不该碰我的,我身上中了‘黑死’毒啊。”

夏清风惨然一笑道:“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先去棺材那边看看。”说着又是一把扶住韩无极,韩无极似要挣脱,却又有那么一点无能为力的依从。

二人来到青铜棺前,夏清风观察半晌,又把可以的地方逐一试过,却还是不知该如何打开这厚厚的棺盖。

韩无极已经是站不稳,几乎是半依偎在夏清风的怀里,她轻轻说道:“去东南方。”

夏清风依言照做,韩无极又道:“你看这条龙,你同时按住它的两只眼睛。”

夏清风有依言照做,可是还是没有动静。

韩无极奇怪道:“不应该啊,再按一次,用内劲按着不动。”

韩无极就是再聪明,也不会这么快的肯定青铜棺的阵眼所在。其实青龙棺的秘密或许别人不会知道,可是她身为‘九天’后人,她韩家,刚好是三百年前参与修建灵武墓的哪一支,刚好知道这八龙青铜棺的秘密。而后韩家就迅速崛起,成

为了天下第一大帮,‘九天’内部很多人不服,说是当年的韩家把灵武墓的宝库都搬空了。无奈灵武墓后来被封,谁也没有证据。

夏清风却是一路行来,早被韩无极的才智所折服,不是韩无极几次提醒,估计他几经在途中死了好几次。也不多想,运起‘隐心决’,然后两个大拇指同时向两个龙眼按去。

半晌过后,就连韩无极都想放弃之时,青铜棺盖缓缓移动,片刻之后,终于出现了一个四尺长的棺口。

夏清风走过去往里面那么一瞧,那是下巴都要惊掉了啊,他连忙喊道:“你快看!”

韩无极也慢慢挪过来一看,原来这棺材居然是个空的,这口棺材居然只是一个暗道口,下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韩无极虽然偶然从家传秘典中知道这青铜棺的大致开启方法,却是真不知道里面的样子。

韩无极道:“你把渡情大师的夜明珠拿来!”见夏清风犹犹豫豫,韩无极道:“快去,都什么时候了!”

夏清风便只好照办,拿来了夜明珠交给韩无极,韩无极道:“走,跳下去!”

夏清风抱着韩无极,便是往下一跃,片刻之后,二人落地,韩无极忙说道:“清风哥哥,你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韩

无极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夏清风有没有传染上‘黑死’毒,不然做这些又有何意义?心怀天下?她可没那好心。

夏清风说道:“没什么不适。”此时夏清风突然又想到在岐黄山大殿的情形,那不是也中了毒然后没事吗?韩无极正要说话,夏清风忙道:“等等,让我想想。”

夏清风似乎想到什么,哈哈笑道:“对!我有花星!”

韩无极还以为他是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结果等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不靠谱的话,要是往日,也算是他这个木头开窍了,可是现在,好吧,反正要死了,他要是有什么想法,便依他就是,也好了却一桩几代人心愿不是。

夏清风又说道:“韩姑娘,你坐好,我尝试着动动花星!说不定有奇效!”

韩无极把夜明珠放入怀中,软弱无力的一把楼主夏清风的颈脖,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清风哥哥,都这时候了,怎么还唤我韩姑娘。”

在幽暗的灯光下,夏清风虽然看不清韩无极的神色,却也不是傻子,他支支吾吾道:“韩……无极,你先做好,我要运功了。”

韩无极也由着他来,便是靠墙坐下,等了半天,没见夏清风有何动静,而自己却是眼皮越来越沉,轻轻低喃道:“清风哥哥,我先睡会。”便身子缓缓倾斜,就此晕了过去。

此时的夏清风正在疯狂的运转着‘隐心决’,可是体内自从被那黑衣人的黑气打中之后,四星便是如同生气般,再没有半点反应,无论夏清风如何尝试,四个‘字’倒是都能打出,威力也在,可这花星不运转,如何能吸毒?

夏清风急得是满头大汗,要知道时间不等人,韩无极已经是凭着深厚的功力与几颗药丸撑到了极限了。此地没有酒,酒星是不做指望了,更没有棋盘棋谱,棋星也是指望不上,那么剩下的便只有书星了,夏清风拿起‘炎凉’棍,又从韩无极怀里拿出夜明珠,便在地上写起字来。

可这越是心急,就越是没用,当时解锁这书星,是夏清风在观雪湖旁所念所感被天地认可,契合大道,才会有白星化书星,又如何是此般光景可比。

夏清风也没来得及打量四周,却是在来回踱步中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他用夜明珠凑近一瞧,那是吓了一大跳,居然是一堆白骨,夏清风又拿着夜明珠扫了扫周围,还是一堆白骨。

如此幽闭的环境,哪怕夏清风是七尺男儿,也是有点得慌,他索性拿出韩无极身上的火折子,在墙壁上寻找到灯槽,把整个密室点燃。

点燃之后,整个密室便一目了然,地方还颇大,四壁除了灯槽,还有很多细孔,估计是用来通风,至于是通向哪,那就不知道了。

密室中间有一个很高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很多字,石碑周围,居然堆积了五堆白骨,也就是说,有五个人死在了这儿。

夏清风走到石碑前一看,上面居然是一首首齐齐怪怪的诗,而碑的顶部,居然有一颗黑漆漆的珠子半镶嵌在其中,珠子不大,若是不认真看,还真不容易发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镇魂珠’?也太不起眼了吧。

夏清风自感脑子愚钝,便来叫韩无极去参研一二,可是韩无极怎么也叫不醒,只是抿了抿嘴唇,低喃了一句:“水”。夏清风一探她的额头,正高烧不止。

夏清风忙四处找水,可是这地方除了中间的一个石碑,周围几堆白骨,便是再无它物。他一时间是心灰意冷,一入这死门,武功高强如二位师父,才智过人如韩无极,都逃脱不了一死,何况是他夏清风?若不是担心外面的周、温二人,怕是早就不再做挣扎。

夏清风走到石碑前,一股怒火油然而生,都是为了这珠子!师父不是说得不到就毁了吗?反正要死在这,那我就毁掉你好了!

夏清风举起‘炎凉’棍,运足劲力,便是向那颗漆黑的圆珠砸去。

第五十六章 五星吐珠

夏清风一棍砸下,黑色圆球雪光四溅,整个密室瞬间亮如白昼。石碑微微清鸣,诗文缓流其中,字字如镀星光,幽射出道道罡风。

夏清风观石碑之上黑色圆珠早已不见,碑面文字此时哪还是什么诗文,字字如翩翩起舞的魂魄,演绎着一套套各不相同的武功招式。

夏清风如若癫狂,更是放生大笑,‘镇魂珠’天地奇宝,何曾被人如此对待。人生恒苦,不过是求不得,放不下而已。

此时石碑文字由缓而急,越转越快,一股微妙的气机涟漪,从石碑中浸出,如明月清辉将他笼罩其中,夏清风体内,从没动过的一颗白星,终于动了!

白星在丹田像是沉寂得太久,一但转动,便是声势浩大,甚是欢腾。蓝色棋星,黄色酒星,黑色书星,绿色花星,如迎手足归来,皆是齐齐颤鸣,飞速运转不止。十二正经之中,真气如涓涓细流,浅吟低语,不断摄取着石碑放出的清辉之力,欢快的滋润着丹田中的白星。

半响过后,白星越转越快,经脉中的真气再无开始的轻缓从容,一经入体,便是被急速抽入丹田之中。

不多时,整个石碑中的白光文字,如沙鸥翔集,齐齐飞出石碑,围绕着夏清风周围急速运转,组成一首首壮丽的诗文,再扑入他体内。

石碑还在源源不断的急射出文字,韩无极却已经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此时她体内的‘黑死’毒已经不翼而飞。来不及探视自身,她急忙向夏清风望去,这一望,却是让她多年难忘!

只见夏清风悬浮于半空,周身被一层金黄的文字包围,而那块石碑还在不停的释放着千千万的白光文字。

“镇魂碑!”

韩无极身为‘九天’中人,哪里不知道这‘镇魂碑’的厉害,镇魂珠不过是镶嵌在上面的一粒珠子,摘下来当做‘九天’九部共主的信物。‘镇魂珠’也是打开这镇魂碑奥秘的一把钥匙,千百年来,‘镇魂碑’时隐时没,多少地魁人杰穷尽一生之智,便是为了一窥这碑文之秘,可除了上面一首首拗口难懂的诗文,再无所获。

‘镇魂碑’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所有人看到的诗文都不同。三百年前,灵武大帝一统天下后,便不理朝事,已经是武道宗师的他,只为追求大道极限,携同司空真人、邓凌云、南宫饮月、柳随风,五位宗师公参天机,到如今韩无极才明白,原来参的便是这‘镇魂碑’!

夏清风神色平静,体内却是另一幅壮丽景观,五星连珠,居然在五星中间孕育出一颗五彩圆球!随着‘镇魂碑’最后一字吐,春蚕丝尽,砰然炸裂,瞬间化为齑粉。

夏清风依然悬坐于空,清辉熠熠,宝相庄严。只听他朗朗念道:“情之所衷而行于言,可兴!可观!可演!可道!心中之迹是为诗!”一掌拍出,只见一个白色‘诗’字急射密室石壁,轰隆一声巨响,石壁上居然印出一个大大的‘诗’字。

韩无极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见一颗彩色圆球从夏清风体力射出,直接没入她的眉心之中。

韩无极居然连一丝反抗之心都没升起,如同这颗夺目的彩球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般,直接任它没入武脉之中!一股强大的气流瞬间在她体内散开,近乎野蛮的,冲刷着她的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

要知道韩无极本就是武道宗师,一身修为何等高深,可是在这彩珠面前,却是如孩童戏耍,任其在周身施为。

韩无极哪还不知道这是一桩天大的机缘,忙屏心静气,运转‘无极真经’打坐吐纳起来。

彩珠缓缓转动,在把澎湃的真气输送给韩无极后,便是停留在她的武脉之中一动不动,而韩无极脑海之中,莫名之中便多了好多跳动的文字,如夏清风先前在碑上看到的一般无二。

韩无极虽然涉猎驳杂,却是从没见过如此多的武功招式和运功心法,一时之间,居然进入顿悟之态。

“我的镇魂碑!”一个黑衣身影刚刚从暗道跃下,看清情况后,是惊怒交加,他便一掌向夏清风拍去,夏清风此时正是战意滔天,他运转‘隐心决’五星打出,却是不料被一股壮如山海的气浪拍来,整个人倒飞出去。

“哼,不错不错,初见才九境,如今已然十境,说!‘镇魂碑’哪去了!”黑衣人盛怒出手,居然是全力一击,直想一掌把夏清风拍死而后快,却没想到夏清风居然提升如此之快,居然抗住了他这一击。

夏清风看着眼前之人,那是化成灰都认识。二位师父就是被他所杀,此仇可说是不共戴天。然而他已经被一掌打的气机大乱,如今是想站都站不起来。

黑衣见到韩无极,轻轻‘咦’了一声,便向她走去,韩无极已入空冥,心神早已与外界失去联系,面对黑衣人的靠近,是浑然不知。

夏清风却是急红了眼,他喝道:“你若敢伤她,我便毁了‘镇魂碑’!”

黑衣人停住脚步,看着夏清风道:“碑去哪儿了?”

夏清风也是无奈,本是刚刚解锁诗星,修为又大大的提升,正是心得意满,壮怀激烈之时,遇到这么个老怪物,如今二人命运皆在他手,只好胡说道:“在我脑子里,你若是想知道其中的秘密,便要放过她!”

黑衣人一闪而过,来到夏清风身边直接提起他的衣襟道:“你还敢要挟我?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出来。”

黑衣人暗暗想到,此时先解决掉韩无极这个大麻烦,对付这小子还不简单?

正在此时,便又听一人说道:“师父,徒儿来看您了。”此声音如从云海之上传来,却又清晰入耳,如在身侧,可见此人功力之高。

黑衣人闻声是脸色大变,他一手提起夏清风这个移动的‘镇魂碑’,想也不想的便迅速向上方的青铜棺跃去。

刚从青铜棺材中跃出,便见一个须发皆白的白衣老者向黑衣人一爪抓去,黑衣人并不想和他纠缠,足下连点,向一方暗道奔去。

只听那白衣老者阴恻恻的笑道:“师父,不把‘镇魂珠’交出来,就想走?”说着也是向黑衣老者与夏清风急追而去。

夏清风对这提着他的黑衣人是咬牙切齿,恨不得他被那人是立马打死,他讥讽道:“师父居然怕徒弟,养出这种欺师灭祖的徒弟,真是报应啊。”

黑衣人懒得听他呱噪,一掌把他打晕道:“话多!”

第五十七章 武林幸事

大殿之中,人头滚滚,满地尸体,还站着的人,已经不多,却还是不断有人倒下。

柳伟平持刀往上一挑,一招‘松烟问霞’击出,刀气平地起惊雷,淡淡紫气均匀平铺而去,紫光缥缈,如梦似幻,迷人心境,如同为他们铺上一层去往黄泉的地毯。

一招之下,胜负立判。三人同时倒地,刘汉雯一口鲜血喷出,握住新亭候的手终于轻轻放开。

她没有身旁江南客的哀嚎,也没像话唠客那般装死,她只是看着柳伟平,向来冰冷的眼眸深处有着一股被点燃的炙热,她心中轻叹:武林天骄,才是山巅之上的风景,这样的刀气,才能配得上我的新亭候吧。

此时的米小月,如吃了苍蝇般难受。齐鹤与这龙虎山打扮的道士你来我往,斗了几百招,她便在旁看了几百招,好不容易齐鹤防守不甚,露出了一个破绽,米小月抓住时机,欺身而上,只要龙虎山这道士配合,这齐鹤必伤无疑,可偏偏,他收手了。

偷袭不成,自己却陷入厮杀之中,而那龙虎山的道士李明阳,却是不解风情,理都不理米小月抛来的眼神,只是还剑入鞘,抱剑而观。

此时的齐鹤,哪还是什么王八剑?吞日月,化三清,广袖翻气贯虹云。万剑归,太极现,纵横捭阖驭剑飞。一剑在手,剑气凌厉而圆满,太虚剑意,‘无垢’是也!

米小月一剑撤去直抵她咽喉的一剑,怒道:“齐鹤,你是故意引我上钩?”

齐鹤笑道:“先前同行较量,老道惜才而已,而你这妖女,行如此卑鄙行径,莫不是以为贫道好欺?”

慈明师太傲意决流转周身,枪出如龙,点点寒光如水银泻地,自是耍得密不通风。紫红二位老者虽已是宗师实力,场面占尽上风,却也不能伤她分毫。然而只要不是神仙,人都要换气,或许宗师换一次气能用很久,可就算百招千招过后,依然是要换。

慈明师太已经到了极限,她长枪挥舞,一招‘战八方’同时逼退二人,强行换气。紫红二老哪会让她如意,同时跃身而上,一紫一红劲气大涨,是寸步不让。

眼看慈明师太身陷险境,一个青衫斗笠客如影虚踱,鬼魅般出现在慈明师太身前,双拳齐出,紫红二老同时倒退而去。

与此同时,一个灰衣中年人从大殿顶端轻轻而落,姿态闲雅,如柳絮逐风而舞。他面如冠玉,气度不凡,笑着对青衫斗笠客道:“子雄老弟,我就知道,只要庄小敏有难,你必会出手。”

青衫斗笠客看也不看他,冷哼一声道:“我敬你的武功,却不敬你这德行,堂堂‘九天’之首,天下第一人,却只知道耍这些阴谋诡计。”

灰衣中年人闻言爽朗笑道:“多谢夸奖,此局落盘,江湖可定。”

“阿弥陀佛,久闻中原地灵人杰,今日一见,果然不虚。”除了少数人,大殿中人都被这一声佛号震得气血上涌,纷纷停止了手中比斗。寻声望去,一个和尚缓缓出现在大殿门口,白发黑袍,气定神闲。

只听这和尚朗声道:“贫僧不远万里,特来向熊施主讨教一二,还望不吝赐教。”

熊天扬剑眉一凝,他自幼习得‘逍遥诀’,人风流,心更潇洒,岁月不过匆匆过客,形貌恰似未经那风霜侵蚀,本是耄耋之龄,却看上去不过一中年文士。他冷冷看着拓跋惊鸿道:“改日定当奉陪。”

拓跋惊鸿若是往日,能等也就等了。可是他知道还有一个老怪物在追道祖和渡情,此地变数太大,不能拖太久,

他低头施礼道:“此等风水宝地,贫僧若能埋骨与此,倒是不错,熊施主若不肯出手,那老衲便要得罪了。”

熊天扬冷冷的盯了拓跋惊鸿半响道:“今天切磋,不公平吧。”

此话一出,别人还以为拓跋惊鸿使得熊天扬分心,对熊天扬不公平,但拓跋惊鸿却是心中一凛,此人好深的修为,居然连他被那黑衣人打出得暗伤也能瞧出。

可是拓跋惊鸿此人脑子好使是回事,但他更是个武痴啊,苦苦寻找熊天扬十多年,好不容易出这么个机会,错过了,怕是一生也再难领教‘逍遥诀’。

拓跋惊鸿心起涟漪,面容却平静如水,他不理会别人的眼光,淡淡说道:“遇见便是公道。”

周佛海便是为此话暗暗叫好,狭路相逢,谁又会等到你把状态调整到最佳。

戴子熊听闻此言哈哈笑道:“这可不是我找来的,要怪只能怪你名气太大。”

熊天扬颇为老火,要对付这拓跋惊鸿,必然要花不少时间,如今有戴子雄的加入,若自己不出手,局势必定要翻转。‘九天’实力已然暴露于众人,若是让他们就这么走了,别说利用四本秘籍控制江湖中人,那就是整个布局也会满盘皆输。

正在熊天扬犹豫之时,此时又一个豪气干云的声音传来:“哈哈哈哈,悠悠九州,天下有数高手,齐聚于此,实乃武林幸事!”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一扇石门缓缓打开,一个白衣中年剑客从门内走出,而他身后,便是一位黑衣蒙面之人,黑袍人身后,便是群手拿兵刃的黑衣壮汉。

白衣剑客盯着熊天扬道:“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堂堂的天下第一,居然是‘九天’之人,是不是自己给自己封这天下第一啊?”

九天中人闻此言皆是大怒,而熊天扬却不恼,只是淡淡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白衣剑客手抚佩剑,一路踱步而来,他缓缓开口道:“无名小辈而已,不足道哉。”

那先前与温行知交手的白衣青年道:“休要在此装神弄鬼,速速报上名来。”

熊天扬抬手制止了白衣青年,依然客气道:“不知各位有何指教?”

白衣男子低头一笑,缓缓道:“我也来会会天下第一。”

熊天扬什么反应且先不表,拓跋惊鸿是震惊不已,因为这个黑衣蒙面人,他在死门外面见过,不过当时二人没交上手,那人只是问拓跋惊鸿有没有见过一个黑衣老者,也就是去追道祖与渡情和尚的那人,拓跋惊鸿一开始还没搭理他,可那人居然说出了他身上的内伤,还说他就是要去杀那名打伤他之人。

这个黑衣蒙面人的武功相对于那个黑衣老者,绝对只高不低,而从刚才的主次来看,这个黑衣蒙面人的身份还要在这白衣剑客之后。

这些人武功修为奇高,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何从没听人提及,难道……

此时白衣青年折扇轻摇,昂头冷笑道:“想挑战熊师伯,先过我这关。”

熊天扬喝道:“冷雨!退下。”

此时那位黑衣蒙面之人呵呵笑道:“不如我来领教这位冷公子。”

冷雨心火难消,便道:“请。”

黑衣蒙面人缓缓抽出一把七尺长剑,向前缓走一步,然后突然加速,如鬼魅般向冷雨手臂砍去,冷雨心中冷笑:找死!折扇一斗,一股白色真气运于扇尖,反手向那人握剑的虎口挑去,你想斩我的臂,我也就断你的手。

可是一道黑色剑气,却是直接斩破了冷雨的护身罡气,只听冷雨‘啊’的一声惨叫,一条抛洒着鲜血的手臂便飞了出去。

冷雨到也硬气,哪怕是疼得龇牙咧嘴,满头大汗,除了本能的那一嗓子,便是再没哼出一声,更不用说满地打滚了。

红袍老者急忙上前封住冷雨的几处大穴,然后又捡回了那条手臂,对着黑衣蒙面人怒目而视。

如此结果,自然是满堂皆惊,尤其是温行知,他深知这白衣年轻人的厉害,并且还有一个基本的认知,你可以说冷雨太过自负托大,也可是说他天资虽高却经验不足,但是,同境不破罡!

冷雨已经是武道宗师,能把他的罡气破掉,这是什么境界?难道宗师之上还有十四境?

熊天扬看着白衣中年剑客冷声道:“拔剑吧。”

白衣剑客微微一笑,手往剑柄上一握,剑便应气而出,他反手握剑,一剑递出,快若奔雷。熊天扬凭空消失,又瞬间出现在他的身后,数指连点,道道紫色罡气直射白衣剑客后背,白衣剑客如身后长眼,负剑在后,轻挽一个蓝色剑花,紫色

罡气便不能寸进,而熊天扬数指连弹之后,便是不做停留,又瞬间出现在左边,如此往复多次,中间只见剑光,周围只见虚影,大殿众人是惊叹不已。

不久,白衣剑客哈哈大笑道:“吃我一剑!”一声过后陡然也凭空消失,熊天扬刚一现身,便觉身侧剑气铺面而来。

‘逍遥天地!’熊天扬知道避无可避,大喝一声,全身紫芒大盛,旁人只觉得空气温度陡然一降,一个紫拳便向剑气砸去,白衣剑客被一拳砸飞,直到重重的摔在石墙之上。

而熊天扬手背之上鲜血泞泥,他的罡气,同样被破!

熊天扬冷哼道:“你们到底是何人?”

白衣剑客落地之后满面春风,如同没事人样,轻拍身上细屑,得意道:“挡不住我的剑气,便去死好了。”说完便是又提剑而上,剑气之盛,剑招之快,另人咋舌。

戴子雄看着场中二人,对慈明师太道:“怕是你我二人连手,如今也打不过熊天扬了。”

慈明师太道:“那又如何,还不是被追得如土鸡瓦狗。”

拓跋惊鸿道:“怕是此二人,都入了十四境。”

戴子雄疑惑道:“当真有此境界?”

拓跋惊鸿哈哈笑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南宫饮月说的果然没错,宗师岂是终点!”

慈明师太冷哼一声道:“能出了这地方再高兴。”

拓跋惊鸿却不在意道:“朝闻道,夕死足矣。”

熊天扬虽然只是个宗师,可是他的经验与功法,几乎接近于圆满,白衣剑客已经出了二十多剑,却依然没有伤他分毫。

半晌过后,白衣剑客突然停手,熊天扬也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白衣剑客轻笑道:“中原武林,没人敢接我一剑吗?”

熊天扬沉声道:“西域剑宗?”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连那趟在地上的话唠客都坐了起来,对身边的刘汉雯道:“原来是西罗国的人!可有好戏看了!”

刘汉雯懒得搭理他,如此高手对决,自然是全神贯注,能领悟一招半式,对自身将有莫大好处。

那话唠客还想说话,柳伟平低喝道:“禁声,不然真让你起不来!”

川蜀以西的广袤大地,便是西罗国,国土比大秦还要大,就算是大秦最强盛时期,也不敢说能稳胜这西罗。但是两国从来没有过交战,民间往来也极少,因为二者之间,隔着一条昆仑山脉。谁有能耐把粮草往昆仑山上运?倒是着西罗十几年前,与他们北边的北氓有过几次摩擦。

可是这西罗的西域剑宗,与中原的天山剑派,便是一对千年仇家了,西域剑派但凡有弟子下山历练,便有两条路,一条是在本国历练,叫作生练,还有一条就是前往中土,叫作死练,为何如此称呼,因为来中土,必经天山。

天山剑客,就如中原武林的一道坚实屏障,挡住了西域剑宗千年之久。‘九天’与天山剑派早有默契,天下双榜,从不提天山一人,便是也不让西域剑宗打探到天山剑派的具体实力。

可是‘九天’可以保证,天山剑派绝对没有十四境之人!

白衣剑客呵呵笑道:“我说是,你就敢接了吗?”

熊天扬冷哼道:“接了又如何!”

白衣剑客笑意玩味道:“好,西域剑宗,罗华。看剑!”

熊天扬周身紫气升腾,‘逍遥决’运至巅峰,双掌平推,一股爆裂紫气便向来剑迎去,轰隆一声巨响,罗华震退数步,熊天扬胸前灰袍已染成红装。

紫衣老者忧心如焚,上前道:“大哥,让我来!”

罗华又一剑斩来,熊天扬一把甩开紫衣老者,又是要一拳迎上,这一拳是中原武林千年之荣辱,这一拳更是‘九天’双榜上所有人的尊严。所有人都能退,可是天下第一的熊天扬,他一步都不准备退,明明知道是陷阱,又能如何?中原天下第一,连西罗国剑客一剑都不敢接?

蠢人做蠢事可笑,聪明人做聪明事可怜,只有聪明人为那么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去做蠢事,才可敬。

眼看一剑便要斩下,只听一声叹息:“唉。”一道白光闪过,直击剑气而去,‘砰’的一声巨响,剑气便消散于无形。

拓跋惊鸿寻迹望去,如白日见鬼!

只见一个清丽绝伦的黄衣女子,立于石门之间,她轻启朱唇,缓缓道:“西域的剑,我来接。”

第五十八章 是想喝酒了

韩无极在大殿之中露的这一手,直接让全场呆滞,最吃惊的当然要数拓跋惊鸿。

拓跋惊鸿明明把这人打成重伤,并且还中了自己的‘黑死’之毒,不是他自负,便是万花谷的孙有成来了,依然是束手无策。可是如今,不但没死,还能挡住一位十四境武者的剑气。为何这‘灵武墓’中,尽透着古怪。

罗华脸上已没有那般从容的笑意,也不见了那不可一世的轻狂,他的神色很凝重。西罗国有‘御魂笔’,中原有‘镇魂碑’若要突破武学桎梏,非二者概莫能助。眼前之人,很可能是位参悟了‘镇魂碑’的十四境武修。

‘镇魂碑’是每个看到的人所看到的碑文不同,而‘御魂笔’是所有拿着笔的人感受的剑道不同,他,就是迄今为止为数不多能参悟那‘御魂笔’中剑道之人。

夏清风吸收‘镇魂碑’之后,‘镇魂碑’自身强大的力量却并不被他丹田中的七星所接纳,甚至还有点嫌弃,于是通过五星孕育成一颗彩珠,其实这便是真正的镇魂珠。镇魂珠在丹田七星中被排斥,却只好投靠与夏清风亲近的武脉。

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是韩无极得到镇魂珠之后,体内的紫金武脉却是如获至宝,不仅将镇魂珠炼化得一干二净不说,还将镇魂珠中强大的武功信息也领悟了大半,虽说这只是‘镇魂碑’的三分之一还不到,却是足够让韩无极晋升十四境。

可怜的夏清风,拥有如此至宝,却被七星嫌弃,只能让他人受益。好在馈赠之人,是自己未婚妻,也不知当以后六星连珠之时再孕育镇魂珠,又是何等景象,又是何人有如此幸运。

罗华开口道:“不知姑娘芳名。”

韩无极道:“无极门,韩无极。”

罗华也是一惊,无极门可是与西罗国民间有商贸往来,甚至连朝廷的生意都做过,这个庞大的组织,他并不陌生。

罗华冷声说道:“姑娘可是想好,刀剑无眼,各安天命。”

韩无极右手虚抬,“请!”

罗华不再犹豫,拔出佩剑一剑递出,直攻韩无极气檀穴,同境较量,来不得半点马虎,他已经做好了来个八百回合的准备。

韩无极数指连点几道白色真气打出的同时,化指为爪,后发先至,弹出的真气还没撞上剑气,人已经到了罗华面前,一爪对着罗华的胸口抓去。而与此同时,身边的黑衣蒙面人骤然出手,一拳直击韩无极的后背。

罗华和韩无极同时中招,皆是一口鲜血喷出,而就在身边不远的戴子雄与慈明师太,自然愤怒异常,只听慈明师太喊了一句:“卑鄙!”便是一枪刺出,戴子雄也是一拳递出,三人就此交战在一起。

熊天扬虽然自己受伤,但现在哪还会让这些人走掉,他吩咐道:“把他们全部拿下!”

‘九天’之中除了受伤的熊天扬和冷雨,其他人全部出动,围剿那群黑衣剑客。这群剑客虽然个个都是好手,可是面对一群中原的武林宗师,却也毫无办法,好在他们人多,大多四人结成一阵,来减免伤亡。

黑衣蒙面人一剑把慈明师太击退,温行知忙上前扶住道:“师父,让我来。”便是替代慈明师太,向蒙面人一掌挥去。

周佛海按住韩无极的后背,正在用‘隐心决’的灵字诀为其疗伤,虽然缓慢,却是也压制住了伤势,一个十四境武者的骤然一掌,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是换作他人,怕是已经没命。

罗华也在暗暗疗伤,好在蒙面人及时出手,他的伤并不重,但他满面铁青,可见隐有不快。

蒙面人对战戴子雄和温行知二人却是游刃有余,他环顾四周,见势不妙,便想着要快速解决掉此二人,顿时一招‘剑参日月’同时向二人刺出,一剑两气!

戴子雄经验老道,剑气未出便是闪到身后,可是温行知却被这一剑迷惑,躲闪已是不及,只好双掌递出,全身运转‘傲意决’来抗这一剑之威!

然而此等剑气,又是如何能抗得住,剑气瞬间突破护体罡气,直刺温行知的胸口,虽然剑气弱了几分,可是这一剑入体,那是必死无疑。正当此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温行知身前,替他挡住了这一剑。

十四境的剑如何挡,拿命来挡!慈明师太被一剑刺破胸口,应声倒地。

“师父!”温行知双眼赤红,傲意决再次运转到巅峰,握紧双拳,拼死般的向蒙面人砸去,戴子熊反应过来已经是来不及,好在蒙面人一剑连破两罡,力有不逮,刚要拔剑而回,却是被戴子雄一掌打向后背,黑衣刚刚避开,却是被温行知不要命的一拳打中,一口鲜血喷出,已是受伤。

罗华见黑衣人也受伤,知道大势已去,忙喝道:“走!”便是一剑震退戴子雄和温行知,又杀退几个‘九天’之人,一群人仓皇而去。

温行知本是要上去拼命,却被戴子雄一把拉住道:“别冲动,不要命了!”

温行知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去扶已经躺在地上的慈明师太,慈明师太已经奄奄一息,她艰难笑道:“别难过,为师最怕的就是老死。”她轻轻摸着温行知的手背道:“你我就不指望了,你跟裴儿说,将来为我报仇。”

温行知铁骨铮铮,却是泪如雨下,他嘴唇打颤,不停的点着头,慈明师太每说一句,他就‘嗯’一声,仿佛也只有这个字,说得出口了。

慈明师太望着大厅墙上的一盏油灯,喃喃道:“我要下来陪你了……”

拓跋惊鸿见着眼前的一切,感慨良多,他轻轻一叹,对熊天扬道:“比试已索然无味,我此次回去,若不能突破,终身不出北氓半步。”说完复杂的看了一眼正在疗伤的韩无极一眼,转身离去。

韩无极也是松了一口气,他其实一直怕拓跋惊鸿突袭他,周佛海正在全力运功,要知道为比自己境界高的人疗伤,是件多不容易,多费心神的事。如若拓跋惊鸿出手,说不定他们二人皆有危险。

可是她担心了半天,却是没想到拓跋惊鸿居然什么也没做,她又哪知道,此人的傲气。我拓跋惊鸿能在宗师境打败你,那么我入了十四境,依然能打败你。

周佛海缓缓收回功力,便问道:“清风他们了?”

韩无极黯然道:“我也不知道,我醒来后便没见到他了,道祖和渡情大师,已经去世了。”

韩无极把去死门的经过说了一遍,周佛海是心急如焚,他再看看抱着慈明师太的温行知,轻轻叹道:“何为生门,何为死门,都是进了阎王殿啊。”

熊天扬胸口的伤已经止住,他看着韩无极道:“无极,还怪你熊伯伯了?”

韩无极冷漠道:“我已经和‘九天’脱离了关系,还请你放过大殿众人。”

此时大殿之中,齐道人,米小月,李明阳,柳伟平,刘汉雯,江南客,话唠人,公孙美玉,杨琴,等等所有人,都看着熊天扬。

熊天扬呵呵笑道:“你的武功如今已经超过我,你说了算。”

韩无极轻轻一叹,她刚才就是想从熊天扬嘴中说出那句话,这样天下人便不会怪他。可是熊天扬却又推了回来,如此大的人情,她再推辞便是要得罪人了。

韩无极对着大殿众人淡淡道:“你们都走吧,出了这‘灵武墓’,生死各安天命。”

众人齐齐道谢,鱼贯而出,‘九天’众人还想阻拦,可是看见熊天扬严厉的眼神,便不再多话。刘汉雯没有走,她跑过来问道:“韩姑娘你没事吧,夏清风了?”

韩无极心中暗苦,只是道:“我醒的时候他已经不知去向,不过我有感应,他还活着。我会派人寻找,我们先料理了慈明师太、道祖、还有渡情大师的后事再说。”

戴子雄微微一叹,喃喃道:“小敏啊,我定会为你报此仇!”

熊天扬看着戴子雄道:“多年未见,不如去喝一杯。”

戴子雄拍了拍还抱着慈明师太的温行知道:“是想喝酒了。”

第五十九章 讨价还价

下山路上,罗华一边把一颗药丸送入嘴中,一边对着黑衣蒙面人怒道:“庄志茂,你行此卑鄙之事,陷我‘西域剑宗’于不义,我看你如何对宗主交代!”

庄志茂冷笑道:“我和你们宗主只算是交易,我又不是你们‘西域剑宗’的人,交代什么?”

庄志茂又看了看罗华的伤口道:“再说了,你凭什么对我发火,不是我,你今天能不能出来,还两说。”

罗华道:“镇魂碑我们还没拿到!现在还不能走。”

庄志茂道:“镇魂碑已经不见了,当时只顾着追我那师父,没管这女娃,没想到却成心腹大患。”

罗华冷笑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没有‘镇魂碑’,你就别想看到‘御神笔’。”

庄志茂哈哈道:“你觉得要是我愿意加入西域剑宗,你那师兄会给我机会么。好了,一切等我找到那师父再说。”

庄志茂见罗华依然对他暗地出手颇为计较,便道:“别忘了我们这次来中原的任务。”

罗华冷哼道:“自然不会忘记,如今已打草惊蛇,先养好伤再说吧。”

一座巍峨大山的密林中,时而传来一阵阵惨叫之声。

“啊!老怪物,你有种杀了我!”夏清风经受着这黑衣老者所施展的各种折磨,什么分筋错骨,什么万蚁噬心,此时身体已经虚弱不堪,心神也是万分疲惫。

可是夏清风做梦都想杀了这个人为二位师父报仇,又怎会说出‘镇魂碑’的秘密。不错,他恼中有无数套武功,可是他就算死也不会说。

夏清风又不蠢,若是真说了,必死无疑。

黑衣老者道:“小子,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夏清风哼道:“最好把我逼疯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黑衣老者被他这么一说,吓了一跳,人死了没关系,可是这脑子可不能出事,看来不能对他用过激的手段了。

黑衣老者谈谈道:“我们可以交易,你可以提条件。”

夏清风一看他的神情,便知他果然有顾忌,便道:“我现在很饿,要吃东西。”

黑衣老者呵呵笑道:“你以为我去帮你找吃的,你就能跑?”黑衣老者拍了拍巴掌,接着便出现两个黑衣人,几个起落,便出现在他们二人身前。

其中一人道:“老祖宗,有何吩咐?”

黑衣老者道:“去弄些吃的来。”

夏清风接着道:“还要几壶好酒。”

二个黑衣人愣了愣,黑衣老者道:“照办,快去。”

黑衣老者又看着夏清风道:“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夏清风道:“你怎么知道我有镇魂碑,其实我根本就没有。”

黑衣老者嘿嘿道:“我当然知道,我参悟了几百年,镇魂碑的气息,我太熟悉不过。”

夏清风又道:“我要让我师父和我朋友们知道,我现在很安全,不想他们担心。”

黑衣老者道:“不行。”

夏清风道:“我就写封平安信,你就把我的信带出去给他们看就行了,你武功这么高,还怕什么?”

黑衣老者幽幽道:“你真以为我当时没看出那女娃在干什么?她身上也有‘镇魂碑’的气息,而且她和你不同,她是宗师,随时都能靠‘镇魂碑’突破,安全着想,还是别与他们联系得好,就算是打发人去送信,也可能会被跟踪。”

黑衣老者说得是实情,若不是他徒弟突然出现,怎么都要去杀了那个女娃,‘镇神碑’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夏清风鄙夷不已,不一会儿,便有好酒好肉端来,他是真的饿了,一顿胡吃海喝,吃相极其狼狈。

黑衣老者本来不怎么吃东西,悠悠岁月,神功大成,自然是能少吃就少吃,不过看夏清风吃的这么爽,便也跟着吃起来。

夏清风一边喝酒,一边问道:“你怎么怕你徒弟。”

黑衣老者喝了口闷酒,轻轻叹道:“告诉你也无妨。”于是黑衣老者便说起了他与徒弟的往事。

原来他叫刘东延,三百年前,他还不过是个武林天骄,当时灵武大帝修建灵武墓后,五大宗师高手便在那密室参透‘镇魂碑’。

‘镇魂碑’每个人看的内容都不一样,于是他们五个人看的都不同,互相交流之后,便想这镇魂碑看的内容是不是只有五套秘籍,便想再找一人进来看看。

当时能开启灵武墓的,只有‘九天’的韩家,于是‘九天’的韩家找到他,他也说愿意进去看看,毕竟谁不想武功大成。

可是进去之后,他看到的内容也不同,按照约定,他就要走,可是门已经被‘九天’关死,那人‘九天’之人在关门的那一刻还说道:“进去就别想出来。”

刘东延便只好在里面练武,多年以后,他终于达到了宗师,宗师之后,他看碑文内容又有不同,这次是一套内功心法,他本来欣喜若狂,以为大道可期,却没想到是套极慢的武功,就连寿命,也变得跟乌龟一样。

这一晃就是几十年,那五人之中有三人成功到了十四境,不过都不愿意出去,因为破镜之后,也同样看到了新的碑文,而那两位没破镜的,便寿终正寝。

又过五十年后,这三位达到十四境的人并没有再突破,也相继离世。只有他刘延东,既不突破,也不老死。

墓中无日历,寒尽不知春,刘东延一住就是二百多年,武功虽有进展,却还是离破境尚远,而这地方,实在是太过清寂,刘东延甚至有了想一死了之的打算。

然而有一天,来了一群盗墓贼,刘东延大喜过望,这地方居然还能有人进来,能进便能出。

刘东延把他们几个盗墓贼抓住,本想全部杀掉,后来一想也不稳妥,这‘镇魂碑’他又带不走,若是他走后,再有人来,可怎么办?

于是他便收了这几人做徒弟,编排他们整天陪他说话或是出去跟他买酒买肉,甚至女人都送来了好几个,不过自然都没有再回去过。

其中一人叫庄志茂,颇有武功底子,又得他指点,自己天赋又高,看‘镇魂碑’不过十年,便是到了宗师之境。

这个时候刘东延已经突破了十四境,可他却不想留下这个祸患,收这些人为徒,只是为了解闷,却不想这庄志茂隐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而‘镇魂碑’的秘密,他更不想与人分享。

又过了几年,在他徒弟庄志茂即将突破十四境之时,刘东延骤然出手,本是要一掌致命结果了此人,却没想到庄志茂早有防备,而且早就想好如何脱身,虽然身负重伤,却还是让他从暗道之中逃走。

刘东延就知道,此人要么再难突破十四境,可若是敢再来,那必定是武功大成,而他也深知论武道悟性与他这徒弟不能相比,便有了夏清风所看到的这一幕。

夏清风听完故事,也酒足饭饱,他拍怕肚子道:“徒弟都能杀,看来我是死定了,还是不说了吧。”

刘延东想了想道:“你可以分几次跟我说,我便不能杀你,如何?”

夏清风心道:我这么多武功,给你这杀师仇人,还不如给我八巨头小院的朋友。

夏清风开口道:“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

刘东延皱眉道:“只要不过份,你先说来听听。”

夏清风道:“让我回去七天,七天之后,我们在此地相见。”

刘东延笑道:“我凭什么信你?若不是那女娃娃突破了十四境,我不是什么都没了?”

夏清风正色道:“就算她十四境,也最多和你打个平手,你依然想走就走,可是她又不是我什么人,又怎么会保护我一辈子,你若要杀我,还怕找不出机会吗?”刘东延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夏清风又道:“还有,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我是万万不敢把‘镇魂碑’的消息说出去的,那不是给自己招祸吗?”

夏清风见刘东延还是无动于衷,便道:“你有什么只有你能治的毒药没有,什么七日断肠散之类的,我为了活命,也不得不来啊。”

刘东延大惊失色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七日断肠散’!”

第六十章 商人的厉害

同关,治县城头,北凉军又发起了新一波的攻城。郭艾与李玉成迎风而立,李玉成面色平静,郭艾却显得有些萧索。左边的城墙已经被投石车砸出了几个大洞,好在郭艾早有防备,及时的调动军民把这几个窟窿用砂石堵住。

北凉军尝试了几次夜袭,想通过这破败的城墙杀入城内,然而东都军异常警觉,甚至设下重重陷阱,诱敌深入,更有一次差点生擒熊开泰,不是他的几位护从拼死护驾,可能治县战役的走向便要改写。

治县城中能参战的兵将已经不过五千,因为风览城的战局危急,纳兰裴已经带着三千精锐从北边出城而去,随之带走的,还有治县原本还算充足的粮草。

纳兰裴与郭艾此事上有很大的分歧,她的要求便是郭艾再继续守城七日,七日过后,粮草用尽,便同时向北城撤军,继而放弃治县,退守毕家城。

而郭艾却是有不同的看法,在他认为,治县虽小,却能卡住北凉的咽喉,熊开泰麾下五万大军,攻下治县便能直取毕家城。毕家城一破,便是对风览城进行合围之势,那么这个仗也不用打了,断了你的所有补给线,只能等死。毕竟如今毕家城还能给风览城少量的运输点物资。

毕家城位于风览城以东,治县以北,商业发达,边塞贸易多经于此。此地物产虽丰,却无天险可守,只要过了治县,便是一马平川。

纳兰裴却只说了一句:“说得再有道理,人死了什么也没了,照做便是。”

此时的北凉军几经架好了几处云梯,在盾兵的掩护下,已经开始向上攀爬,郭艾下令道:“弓箭手准备。”

如今东都军的长弓手,已经从开始的千人而降到现在的四百人不到,这还是弓弩手经过长期训练,各项素质都优于敌军的情况,往往北凉军五千弓弩手,是一轮齐射便算做一次进攻,而东都军的弓弩手,却是要做到精准打击,射下那些正要攀爬而上的北凉兵卒。

弓弩手的短缺,让治县的防御,终于捉襟见肘。不是说死了一个长弓手,随便抓个步兵便能补上,没经过长期的针对性训练,准头不说,怕是弓弦都不一定拉得开。

更要命的,便是箭矢的数量已经不够,熊开泰在失去大将李玉成后,在后来的攻城战中,打起了消耗战,没上城头,没关系,你跟我把城下的箭矢捡回来,一样累计军功,于是便有了一个步兵举着盾,一个步兵在地上埋头拾取箭矢的滑稽场面,初次郭艾还觉得可笑,可是几次过后,便感觉不对了。

如今的郭艾,是小心了又小心,不是快到城头,根本就不放箭。可是如此,便越发的险象环生。

李玉成皱眉道:“你啊,何必较劲,你若再守下去,怕是要饿死我了。”

郭艾看着阴沉沉的天色,淡淡道:“如今将军不在,若是城破,你便提前把我头砍下来,那熊开泰恨我入骨,这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李玉成频频点头,觉得是个好想法,呵呵一笑道:“快上来了。”

郭艾施令道:“放箭!长枪兵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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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县不远处,是个叫西河村的地方,北凉军的粮仓,便集于此地,由于治县没有打通,运粮只能走险要山路,山区崎岖而地形复杂,虽然人多不怕什么财狼虎豹,却也是行进缓慢,送往秦坤大军处的粮草,在此积压了不少。

一处灌木丛生的小山头,有一排人潜伏于此,个个灰头土脸,如一伙因饥饿而下山找活干的山贼。

一人开口道:“常老大,粮仓扎在水边,火攻也无用啊。”

田蒙在一旁对那人笑道:“你常老大从小‘将军传’可没少看,有几个英雄好汉不烧敌军粮仓的?”

那人嘿嘿笑道:“没想到我们这群大老粗中还出了个读书人。”

常亮怒骂道:“狗日的,你怎么骂人了?你全家读书人!”

常亮叼起一根狗尾巴草,心中是一片凄凉,敌军把守严密不说,这安营扎寨的水平也非常讲究,此地两面环水,山高风低,而粮草也分几处安扎,营中粮仓虚实不定,哪怕侥幸被你烧中,也还有备用之粮。

常亮把嘴中狗尾巴草一口吐掉,低声骂道:“狗日的,难道就这么走了?”

田蒙道:“反正都到这儿了,不如下去杀几个,我们火油还有不少,放一把火再说。”

身边兄弟纷纷应和,常亮却是眼睛一亮道:“对了,我们是火油。”

田蒙茫然道:“火油咋了?”

常亮得意道:“你们看这水位,只要我们去上游筑坝,就能来个水烧粮仓!”

田蒙一听也是欢喜,不过又瞬间颓然道:“我们就五十来个弟兄,这事能干的了吗?”

此时一个面容黝黑的精瘦汉子道:“我家就在此,这地儿我再熟不过,前面一个村子还真有个地方,那里水流很急,往年若是旱期或是村里组织捞鱼,都会在那那筑坝拦水。”

常亮赶紧道:“那还等什么,走!”

一群人弯弯绕绕,到达已是深夜。初夏多阴雨,此时星月隐耀,人困马乏,也只好先扎好营帐,烧水做饭,准备休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众人刚刚睡下,却有一名在外轮值放哨的斥候来报道:“常老大,发现大鱼了!一个五千人的粮队,约有五万担粮草。”

常亮本是快睡着,一听此言翻身而起,又马上反应过来大骂道:“此地不通车马,几千人如何运五万担,此等玩笑也能开?”普通士兵,一人扛一担行军,也走不了多远。

那人马上又道:“他们走的水路。”

常亮却道:“呸,水路到前面就已经不通了。”

那人急道:“是不通风览城和西河村,可是若是把前面疏通一下,便是能去治县啊!”

常亮猛的起身道:“走!所有人集合,去看看。”

一位须发皆白的佝偻老人正在拿着把铁锹,一铲子一铲子的挖着的河床中的河泥。冷长老呵呵笑道:“大长老,看您这架势,没少下地啊。”

大长老呵呵一笑,感叹道:“不是当年家主收留,怕还是个泥腿子。”大长老亲自带头,不管什么舵主还是堂主也都只好下地参加劳作了。

此段河流为小仓河,连接着治县的俊水河与北凉的泸州,不过十年前大秦内乱,这条本是水陆枢纽连接三大水域的小仓河,便被人遗忘,一年中除了如今的雨季,基本上是河床裸露,甚是还有村民在河床上种粮食。

风览城为兵家重地,能拦住北氓几十万铁骑,可是却拦不住重利的商人,哪怕是在战时,商人也有独有的渠道把货运到该去的地方。

如今无极门修筑大坝把水一围,疏通好后再把水一放,便是一条通往治县的商路。

大长老看了看几千人忙碌的场景,感叹道:“我觉得官家要给我们些许酬劳,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

冷长老哈哈笑道:“谁说我们无极门不过是重利的商家,这利国利民的事,也没少干嘛。”

大长老又对众人大声道:“这段挖好就通过了,大家加把劲,都给我挖深点,我们的货船吃水深!”

“报!大长老,前面有一股自称是东都军的人求见。”一名无极门弟子禀报到。

大长老直起身子,淡淡问道:“多少人?”

那名弟子道:“我们的人去后方打探,估计有五十来个,不过前来的人自称是二十人。”

大长老呵呵一笑道:“叫他们等着,我洗把脸就来。”

常亮正在一处来回踱步,此行人的目的是为何,他虽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却是不敢确定,他现在急切的想问清这些人的来意,毕竟这对于东都军,太过重要。

来人是两个老头,一个须发皆白,佝偻着背,浑身是泥,;一个面色冷沉,气态威严,同样浑身是泥。

白发老者呵呵笑道:“老朽万子方,是个商人,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常亮正色道:“东都军常亮,这是我的军牌。”说着常亮就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铁牌。

万子方仔细看过,又要求看了下田蒙等几人的兵牌,才哈哈笑道:“我们是给纳兰将军送粮草的。”

常亮眼睛一亮,却依然正色道:“冒昧问句,老人家是受何人所托?”

万子方轻捻胡须道:“夏清风。”

第六十一章 儒将的厉害

一场倾盆大雨,冲走了治县城头的血迹,也冲淡了北凉军进攻的**,北方温差大,一场雨说不定就会让无数人患上伤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熊开泰破天荒叫来几位副将,准备在大帐中反复推敲接下来的攻城策越,他行军打仗十多年,向来专断,不爱与人商议,有人说他刚愎自用,迟早一败涂地。

而他却偏偏活到了现在,用他的说法就是:“将在外可不受君命,帅在营不可揣其二心。”在营帐之中,他发出的每项命令都是唯一的策略,无分好坏,也没有更好的策略出现的可能。

就比如说他命人佯攻某地,真实的目的可能是声东击西,或是假装大败而诱敌深入。那临场指挥的将军可以在战场瞬息万变的局势中判断是做做样子,还是全力出击。而去不去,却是没得商量。

熊开泰就像赌徒,只是他的运气还不错,每次都能赌对,常此以往,熊开泰的判断已是越来越准确,在北凉军中几乎已被神话,于是便有了北凉第一大将的显赫名声。

熊开泰见无人吭声,便骂道:“老子要你们几个说话,跟个娘们似的,难道说得不对,我还骂你们不成?”

几位副将面面相窥,这将军不会是脑子被那郭艾气出问题来了吧,什么?说错了不骂我们?可你会打我们啊!

熊开泰见还是无人说话,便点名道:“梁栋,你先说!”

众人眼神复杂的看着一位昂藏八尺的彪形大汉,有庆幸,也有同情。梁栋见被点名只好出列,他抓耳挠腮,左顾右盼,却再没有半个人看他一眼,这群不讲义气的东西。

梁栋硬着头皮说道:“大将军,末将认为对面蹦不了几天了,您看今天他们在城头上那哪是射箭,稀稀拉拉的,有气无力,不是下了场大雨,说不定咱们就攻进城了,依末将之见,就天天那么和他们耗着,看他们还能守几日。”

熊开泰就想一脚踹过去,尊严!军人的尊严不要了?攻一座城,非得人家粮食吃完了,箭矢用完了,才能攻进去了?怕是要被同行笑掉大牙。

熊开泰忍住冲动,看了看一位约显精瘦的儒将道:“陈达,你说说。”

陈达也不沉吟,出列道:“将军,纳兰裴已经走了,治县再无高手。如今东都军之所以还顽固抵抗,是因为受郭艾这人的蛊惑,若是我们派人将他刺杀,东都军必定方寸大乱,不攻自破。”

熊开泰终于忍不住一脚踹过去,大骂道:“李玉成如今身死未知,你还敢提刺杀?”

陈达自然侧身躲过了重要部位,却还是屁股上挨了一脚,他申辩道:“将军,以前失败,那是有纳兰裴那个妖孽在,如今我看正是时候,因为那郭艾也绝对想不到,我们同样的招数会用第二次。”

熊开泰惯性的又是一脚,没好气道:“对面防守极严,别说人了,怕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我们如何能得手?”

陈达却道:“我们攻城的时候,可以派高手隐匿在兵卒之中,然后趁乱行事。”

熊开泰突然对着陈达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陈将军,你可真是我们北凉第一儒将啊!果然足智多谋,你看这样如何,我们这军中,现在也就你武功修为最高,要不就派你去。”

陈达那是摇头摆手,他赶紧说道:“不不,不行,将军,我这点身手,哪能干这种事。”陈达心中暗想:老子有又不傻,什么事都怕万一,那李玉成十境修为,北凉第一高手都歇菜了,早知道就不出这个主意了。

“报,将军,外面有个自称是彩云门的人求见。”一位兵卒从大帐外跑进来禀报道。

熊开泰一愣,接着便问道:“有说什么事吗?”

那兵卒答道:“那人没说,只说是有要事告知将军。”

熊开泰想了想才道:“请他进来。”既然是来了客人,他便又摆起了大将军的架势,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

这彩云门他是知道的,和无极门是死对头,一直想从无极门手中抢生意,为了做他们北凉军的生意,将军府都跑了好几次了,钱还真没少花。

熊开泰这人很有自己的原则,钱照收,事就不一定办了,毕竟无极门的好处他也收了不少,不过这是好事,有竞争,才能抬价啊,回去可得找无极门的王舵主好好敲打敲打。

在一名军士的带领下,木歌缓缓走入大帐,面对如此多的将军,普通人可能要被一股肃杀之气吓得腿软走不动路,可他却行如闲庭信步,面色风轻云淡。

熊开泰看似粗人,却是心细如发,一看来人气度,便知道此人在彩云门中颇有身份。

果不其然,木歌一拱手道:“在下彩云门右使木歌,拜见熊大将军,拜见各位将军。”

熊开泰哈哈笑道:“原来是彩云门的木护法,久仰久仰。不知木护法有何事告知本将啊。”说是久仰,可他却连屁股都未抬一下。

木歌呵呵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告知一下将军,我刚打探到消息,无极门正在为东都军运送一批粮草,约摸有五万担。”

熊开泰一下从坐上蹦起来,几位副将也是炸开了锅,熊开泰正色道:“此话当真?”

木歌神态自若道:“军中无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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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凄切,骤雨初歇。治县街道上有呻吟着的伤患,奔跑着的步卒,也有正在安抚百姓的官吏,追打嬉闹的孩童,更有眼神坚定的郭艾,一脸无奈的李玉成。

郭艾正望着一个个受伤的将士轻叹,军医根本就忙不过来,若是伤得不重,有些伤者便自己上药,一把草药放在嘴中咀嚼几下,再往伤口上一抹,拿个布襟一缠,便是可以休息了,休息,可能是如今伤患唯一的特权了。

一群刚刚换防被替下来的将士,有条不紊的坐在一处屋檐下。屋檐上还在滴答滴答的顺着雨水,直到滴在一个将士手臂上,明明再往旁边挪一下就能躲过,却是一动也懒得动。

李玉成一袭白衣,却是被一个孩童奔跑中溅了一身泥水,他面无表情的一把抓起那孩童横放在膝上,对着屁股就是三下巴掌,那小孩开始还以为是和他嬉闹,直到板子打在屁股上,才由大笑变成大哭,鼻涕自然又全擦在李玉成裤腿上。

郭艾白眼道:“幼不幼稚,和小孩过不去。”

李玉成呵呵一笑,明亮的眼眸此时才有了少年人的光彩,他畅然道:“好久没揍我幼弟了。”

郭艾自是无语,李玉成对那边将士聚集地努努嘴道:“鼓不了肚子,还不去鼓鼓气?”

郭艾笑道:“怎么?又不想我死了?”

李玉成嗤笑道:“你过不了这关,还提什么与我并肩征战天下?不过我看,我回北凉的日子不远。”

郭艾揶揄道:“你还是别回了吧,多尴尬呀,一上城头就被撂倒。”

李玉成怒道:“你再说我和你翻脸啊。”

郭艾得意一笑,对李玉成使了个眼色道:“让你见识我鼓舞军心的口才。”

他走到一群兵将身边,那群人看到他刚要起身,郭艾又把他们按下,他一屁股坐在房檐下,一脸亲善道:“我让你们死守这治县,你们恨不恨我啊?”

众将士纷纷点头。

……

第六十二章 武人的厉害

四月草长莺飞,五月百兽同鸣,六月阴雨霏霏。

郭艾与李玉成在营中对饮,没办法,此等天色,一句话,今日无战事,老天爷也算是赏口酒喝了。

二人臭味相投,皆是健谈之人,从经史文章,谈到新论时弊,再谈到天下大局。

李玉成终究在这些方面还是有所欠缺,他笑道:“我们毕竟是带兵的人,不如说说你们东都军是怎么打败北氓游骑军的。”

郭艾嘿嘿笑道:“书到用时方恨少,怎么样,是不是和我聊天很吃力啊。”

李玉成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你这种嘴皮子功夫厉害的人,我在战场上一个来回能杀十个。”

郭艾又坏笑起来,李玉成哪不懂他的意思,转移话题道:“如今可是真没粮食了,哪怕你前面是故意造成没粮的假象,可这几场雨一下,你的所有计划都落空了。”

郭艾一叹道:“我不甘心啊。”

李玉成撇嘴道:“你不走,我可真就回北凉了啊。”

郭艾挥手道:“将军不在,谁能拦得住你?滚滚滚,你就是敌军派来的奸细,来浪费我军的粮食的。”

此时一个兵士跑来禀报道:“启禀将军,斥候营来人了。”

郭艾道:“请进来。”

一个高大黝黑的汉子走了进来,此人正是田蒙,他拱手道:“禀将军,纳兰将军筹备的粮草马上就要运到了。”

郭艾与李玉成是同时惊声而起,郭艾颤声问道:“多少粮食”

田蒙得意道:“五万担!明日即到。”说完于是把详细经过说了一遍,郭艾听得仔细,又询问了不少细节,便在大厅中渡步思量起来。

田蒙心道:怕是把这郭将军乐傻了吧。

郭艾突然抬头道:“你是说,还有二十五万担军粮,积压在同关之外的北凉?”

田蒙连忙答道:“是的,将军,西河村有重兵把守,只能从小仓河这边过来。”

郭艾竖起三跟指头正色道:“三件事,你听好了。其一,回去后立刻开闸放水,火油不够去库房领,如今雨季水位高,切莫失去此次机会。”

田蒙马上道:“在无极门的帮助下,水坝我们都筑好了,可是总要等道商船都过来吧,若是开闸放水,怕是五万担粮食过不了俊水河啊。”

郭艾并不回答田蒙又继续吩咐道:“第二,你拿着我的手令,带上二千兵马,命令常亮原地待命,不得过俊水,若是遇到敌军,且战且退。”

田蒙是惊得一头雾水啊,这都快揭不开锅了还不要粮食?

郭艾又拿来纸笔,写了封密信盖上他的印章,封好后又对田蒙说道:“第三,你回去之后,交给无极门的管事之人,切记,不可让第三人知道。”

田蒙是一头雾水啊,这人到底什么情况,大家挖了二天两夜的河床,你说不运就不运了?不过这郭艾在军中向来口碑还是不错的,何况军令如山,便也只好领命而去。

郭艾又叫来一人吩咐道:“把消息传出去,小仓河运来了十五万担军粮,治县已经无粮,准备倾巢而出去小仓河接应粮草。”来人领命而去。

次日,北凉军又一次掠阵攻城,熊开泰骑在一头枣红俊大马上,是开怀大笑,心情格外之好。他已经连夜令陈达率二万人马,去围堵小仓河,定要碾碎东都军最后的希望。

既然你无极门吃里扒外,那么以后我们北凉的生意,就交给彩云门来做,不过今天的攻城,便是彩云门递的一份投名状了。

木歌身材修长,不知哪里找来的一套北凉兵服穿在身上,显得格外紧促,由不自在。不过这也只能忍了,他已经混到了城墙之下,只要云梯搭好,便是准备蹬梯而上,一举砍掉那守城头领的脑袋,从此以后,北凉再无无极门容身之地。

熊开泰看着缓缓推进的众将士,哈哈笑道:“我听到消息,不是五万担,是十五万担,要是那郭艾小儿知道我把路堵住,怕是不被这木歌杀死,也要被活活气死。”

梁栋赶紧马屁道:“熊将军哪次不是逢凶化吉,这个彩云门,还真是及时雨。”

熊开泰眼睛一瞪道:“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凶了?还逢凶化吉,老子一直胜券在握,只是想着如何玩死这孙子。”

梁栋忙出声应和,心中幽怨不已,这马屁又拍到马腿上了,不过心中也暗暗腹诽,昨天还急得直跳,今天啥都不认了。

熊开泰抚须笑道:“郭艾这种读书人,在这战场上只会害死更多人,还天真的想着出城接粮?我呸!我先让你知道什么是我们武人的厉害!”

郭艾站在城头,出声问道:“我这都要出城去接粮了,他不去半路上以逸待劳,此时攻城是何用意?”

李玉成笑道:“我们熊将军的风格就是这样,不过他运气好,每次都能赌对。”

郭艾笑道:“我从不赌,因为我穷啊,可是我的运气,也很不错。”

李玉成白眼道:“别太自信,火能烧起来再说吧。”

东都军的箭矢已经用完,火油又被田蒙带去了七七八八,好在还有滚木、石块之类的物件往下砸,不过效果自然就差了不少,还是有几个云梯的北凉军,攻上了城头。

木歌是迫不及待的想上去,可是他那一步云梯却是倒霉,由于架的相对靠中,便是重点照顾对象,这不,又有一块石头砸下,他上面那个兵卒是直接向他摔下。木歌一拂便把他直接从云梯上拍下去,估计不死也残了。

木歌实在是受不了这么墨迹,直接轻功连点云梯,一跃而起,刚上城头,便是几个长矛向他刺来,他身子一侧,几根长矛便从他腰侧而过,木歌一手搅起几根,几名东都军那是纷纷脱手倒飞而去。

木歌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头带将军帽的郭艾,数指连弹,几道绿色真气是直向郭艾而去,郭艾身边两名贴身护卫连忙是身体靠前举盾挡住。谁知这绿芒劲气如此之大,两人是直接被击飞而去,一个口吐鲜血双手骨折,一个是当场毙命。

木歌见此也不恼,对他来说不过是再出手一次的事情,他一步飞到郭艾身前,这次准备一手捏住他的脖子,直接拧下他的人头去见熊开泰。

木歌一掌递出,顿觉身侧一股澎湃的劲气直接向他撞来,十境高手!木歌心头一惊忙收手后退,一连数指,才化解掉这股磅礴掌力。

木歌惊疑的看着出手之人,此人一袭白衣,剑眉星目,于城头迎风而立,更显得玉树临风,英姿勃发。

木歌惊疑道:“天合神功!李孝儒是你什么人?”

李玉成淡淡道:“正是家父。”

木歌一听此话气笑道:“北凉名将,却在此地保护敌人?”

李玉成呵呵笑道:“北凉一兵一卒我都不会杀,可是你算什么东西,你也是北凉人?”

木歌正要解释他的来意,可是李玉成哪里肯听,直接又是一掌拍去,二人都是十境高手,木歌更是十境巅峰,他有信心在百招之后能胜出,至于能不能杀郭艾,基本不抱指望。

而就在二人刚刚交手后不久,城下传来一阵低沉的金鸣声,北凉军居然鸣金收兵!木歌心里是直骂娘啊,去你大爷的,老子刚上来你就收兵,坑人吗?

此时的熊开泰正大怒道:“快!快回去救粮仓!”

第六十三章 读书人的可怕

几天的蓄水,并不能使俊水河一泄汪洋,水不过是刚刚漫过了西河村两岸,不过,足够了。

河水涨得突然,也涨得太快,当驻守粮仓的将士反应过来时,其实已经迅速的做出了反应,给几座粮仓四周加了木板固定,并用树干把仓门堵死,哪怕水再大点,只要冲不走,大将军回来,自然有所定夺。

可是没多久,便闻道一股刺鼻的火油味,守粮将军敏感的弯下腰在还没漫过脚面的河水中掬起来一闻,他马上出声命令道:“所有人不得点燃火种,四处加强戒备,凡是有可疑人物靠近,先斩后奏!”说完之后,仍不放心道:“速速把粮仓外的木板撤走!快!”

然而话音未落,却是无数的带火箭矢从对面河畔射来,直接落在粮仓周围的河水中,治县的最后三百弓弩手,此时已经出现在对岸,一阵火箭集射之后,整个河面瞬间被点燃,火海一片。

守粮将大惊失色,一刀抽出,大喝道:“守住粮仓!”

然而此时的北凉兵卒们,早已经是方寸大乱,疯狂的向更高处逃串。守粮将军顺手已经杀了两个逃兵,然而在巨大的恐惧与同袍的哀嚎之声中,跑,已经是脑中唯一的指令。

四座粮仓几乎同时被点燃,不得不说,固定在外的木板起到了很好的引燃作用,火势很大,随着守粮将军葬身于这片火海,再也没有一股力量试图倾覆这水深火热。

水火无情,而战争,更无情。

当熊开泰赶到,水位已退,只留下一片焦土,和留守士兵无尽的哀嚎。

“报!将军,运粮的山道已经被山石堵住,我们的运粮队已经过不去了。”

梁栋急忙道:“将军,我们就随身带了一日的口粮,可如何是好?”

熊开泰气得牙齿打颤,然而却没有自乱阵脚,每逢大事有静气,是一个征战十多年统帅的必要素质。

熊开泰大吼道:“梁栋,你带五千人马,立刻疏通运粮山道,记住,你的任务是山道,不是人!小心敌军设伏!”

熊开泰又喊道:“刘坤何在!”

末将在!”一个浓眉细眼的汉子走出来道。

熊开道:“速速派人联系朝廷,从新调集粮草,不过不用急着运来,等我下一步命令。”刘坤立刻领命而去。

熊开泰又喊道:“候明何在!”

又一个身形高大的副将出列道:“末将在!”

熊开泰道:“你拿着我的令牌,速速去泸州,调两万人马至堵在小仓河沿线,来个前后夹击!”

熊开泰看着垂头丧气的众将士道:“儿郎门,此处没粮了,大家不用慌,在三十里外的小仓河,有敌人的十五万担军粮在等着我们,我们的陈达将军已经早一步赶去,东都军也已经去接应,我就问,有没胆子跟我抢回来!杀光东都军!”

“有!有!有!”排山倒海的声浪一阵阵传来,没有什么比粮草没了更打击士气,然而此时的熊开泰,瞬间便点燃所有人的斗志。

熊开泰面目狰狞,长剑出鞘,大喝道:“走!”只要劫住了小仓河的粮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此时一名副将道:“将军,这河西村是否要留点人看守,万一又有人从这边运粮……”

熊开泰大怒道:“你长脑子没有,谁会往这边运粮,运得过来吗?他们的所有粮草,必定是从小仓河过俊水,那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那副将还待再说,却被熊开泰止住道:“不能再分兵了,这十五万担粮草对东都军乃至整个同关战局都尤为关键,必会派援军前来,不可大意,出发。”

此时的陈达,已经把俊水河岸围了个水泄不通,还亲自带了一万精兵去追击运粮商队。

可这商队也太滑不溜手,只知道不停的往回跑,却不想又能回到哪去?怎么跑还不是在北凉境内,如此大的目标,迟早是要被堵住。

可是他自然想着是现在能劫住,什么是独功?这就是独功,只属于他。陈达仿佛看到了同僚们那嫉妒眼红的神态,于是沿着小仓河,一路追去。

北凉军沿河而上,俊水河水位虽降,两岸却冲刷了大量淤泥,因此行军相对缓慢,待见到陈达的俊水守军,早已是暮色四合,也只能烧火做饭,把最后的口粮吃掉。

此地虽有村庄,然而战事一起,早就坚壁四野,哪还能找到半分吃食。熊开泰便决定,吃完稍作休息便连夜赶路,一定要堵住这批粮食,不然就要和东都军一起饿肚子。

然而此时的东都军,在郭艾的亲自带领下,已经来到河西村口,护送着一队队马车使向治县。

冷长老佩服道:“郭将军好大的手笔,老朽实在是佩服。”

郭艾哈哈大笑道:“哪里话,全靠无极门几位长老的协助。”

郭艾又担心道:“你们大长老,不会有危险吧。”

冷长老抚须笑道:“郭将军放心,大长老按郭将军的吩咐,已经布置好一切,自然可以全身而退。”

郭艾笑道:“那就拭目以待了。”

李玉成在旁边摸了摸鼻子,心中暗道:“这读书人,真可怕。”

一天过后,饥肠辘辘的熊开泰终于追到了陈达,陈达一脸邀功道:“将军,些许小事,您怎么亲自来了?”

熊开泰是一天滴米未进,他有气无力的看着陈达道:“堵住了没有?”

陈达哈哈笑道:“将军大可放心,已经堵住了,泸州刘太守亲自带了人过来,大人放心,一粒粮食东都军都别想拿到了。”

熊开泰心中一颗重石这才落地,他如释重负道:“取些粮草来,就地安营扎寨,人饿了,马也疲了。”陈俊忙领命而去。

不多时,陈俊又回来道:“将军,营帐正在准备,就是不知道粮草在哪。”

熊开泰像看个傻子样的看着他,一旁的梁栋急道:“自然是取这运粮商队的啊,别墨迹,饿死老子了。”

陈达惊讶道:“这商队所运的粮草,昨天半夜连船一起烧了啊,我和刘太守都是亲眼所见!”

……

第六十四章 女人的可怕

风览城外,旌旗密布,厮杀震天,而城中纳兰府大殿之中,却是只有两个老人对饮,显得格外幽静。

纳兰萧风举杯敬道:“拓跋兄,敬你的胆气,贵为一国之君,就不怕回不去吗?”

拓跋炎也举杯一钦而尽,他淡笑道:“我有儿子,你杀我何用啊?”

纳兰萧风不置可否道:“我也可以留你久住。”

拓跋炎哈哈笑道:“萧风老弟,你也别装什么中原义士,你若有儿子,我还不敢来找你。”

纳兰萧风看也不看他道:“哦?那说来听听。”

拓跋炎撇了他一眼,一边倒酒一边说道:“你守了这同关二十年,麾下精兵强将,中原民心所向,试问你若有野心,岂不是与虎谋皮。”

纳兰萧风呵呵一笑道:“都说最了解自己的人是对手,你我斗了二十年,看来还是没看透我。此事值得高兴,当痛饮一杯!”说完便倒上一杯酒,一饮而尽。

拓跋炎轻轻一叹道:“老伙计,何不接受我的提议,如今风览城,已经熬不过去了。这中原天下所谓的聪明人,如此算计于你,值得吗?”

纳兰萧风轻轻一笑,举杯停在唇前说道:“再与壮怀一沽酒,酣对夜雨二十年,值了。”说完仰头一饮而尽,却是说不尽的风流潇洒。

拓跋炎缓缓起身,苍老的声音在大殿响起:“你我何不二人联手,中原诸候便如土鸡瓦狗,他日我定鼎天下,定当视中原子民如己出,你我同登泰岳,君臣共赏风月,如何?”

纳兰萧风抿了一口酒,平静道:“若是我不答应了。”

拓跋炎悠悠开口道:“那我马踏中原之日,天下从此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只为萧兄报这中原天下辜负之仇。”

拓跋炎透过殿门望向天边如似火烧的层云,喃喃道:“即便如此,终究意难平啊。”

风览城的攻防,并不是单一的攻城拔寨,方圆百里之外,都是战场,同关境内,日夜喧嚣嘶鸣,早已千里赤地!

风览城十里外的天王坡,八千东都狼骑,一个冲锋之下,二万北凉军早已溃不成军。北凉王此时也是狠绝,也不管还在战阵中的北凉骑军,直接下令道:“一万弓弩手准备。”

一位英姿飒爽的红衣将袍女子,头盔遮住了她半张容颜,但精致的鼻梁,清列的眼神,依然能认出她的身份,武道宗师纳兰裴。

“将军,敌军已经布阵扬弓,是否撤退?”

纳兰裴冷冷说道:“昨日为杀那北凉王,我一人便在十万军中几进几出,今日我身后兄弟皆在,又有何惧,跟我杀!”便是一马当先,向溃军追去。

众将士那是听得心潮澎湃,谁说女子不如男,又谁说我们东都儿郎输女子!众人纷纷拍马随纳兰裴冲去,前方虽千军万马,黄泉路遥,仍不改眸光中那一抹疏狂!

万箭齐发,铺天盖地,无差别的向二万北凉骑军与八千东都狼骑射来,中箭之人,纷纷落马,中箭之马,又纷纷压在一片尸体之上。

纳兰裴真气凝转,四周箭矢每每在几丈之外,便化为齑粉,她一夹马腹,‘吞虹’寒芒所向,必有腥红回响,转眼之前,便是一人单枪匹马,向弓弩布阵之地掠去。

北凉王秦坤大惊,他指着那一人一马道:“快!快射箭,快杀了她!”

弓箭手纷纷调整方向,对纳兰裴便是一轮齐射,纳兰裴对着百丈之内的一束箭矢就是一掌拍出,一束箭矢便纷纷落地,可是又何止是一束,一**箭矢,使得纳兰裴已经拍出十多掌,即便是宗师,也是气力不济。

射人先射马,护人自然也先护马,如此施为,真气消耗可想而知,不久之后,便有少许箭矢射穿了她的护体罡气,好在有盔甲做最后的保护,不过大腿与手臂,还是各中一箭。

北凉王见此,哈哈大笑,如若癫狂:“射!继续射!”有纳兰裴在,他是夜不能眠,昼不能寐。此人已为他心头大恨,拒婚在前,几次杀他在后,不是有众多高手舍命相护,怕是早已身死这同关之境。

北凉王狰狞笑道:“女人就是女人,没点脑子。”

而北凉王身边的大将薛贵,却是皱起了眉头,失去了箭矢压阵的北凉骑军,已是被东都狼骑冲得七零八落,俨然已进入了后者的收割阶段。

而纳兰裴已是跑到了一字排开的弓弩手一侧,虽然身受箭伤,却是毫不妨碍她举枪杀人,远程作战的弓弩手,身旁自然有刀盾兵的保护,可是依然不够,纳兰裴一骑绝尘,一个百丈冲锋,便有无数人倒下,再一个回马冲锋,又是哀鸿一片。

薛贵眼看狼骑军已经快打扫完战场,担心道:“陛下,此役危矣,还请撤到大军后方。”

北凉王也是颇为犹豫,虽然明知道对方冲锋一阵还是要撤走,却也实在担心有什么变数,万一被那纳兰裴杀过来,如何是好?北凉王不甘心的看了眼她,恨声道:“走!”

夕阳西下,东都儿郎又一次高歌而归。纳兰裴手臂上缠着一束白布,伴着滴答的马蹄声,残阳把她回家的背影拉得瘦长。她没有得胜归来的喜悦,打败敌人,只是东都军的常态,而这恰恰让她更加惆怅与不甘,粮草殆尽,似乎胜负已定。

一位老人,此时已经坐着一辆普通的马车,向城外驶去,拓跋宏才上得马车看到老人安然无恙,才舒了口气道:“父皇,我是那纳兰萧风,必然要挟您拿粮草来换。”

拓跋炎笑道:“若是如此,那东都军哪怕是能守住一时,也气数已尽。”

拓跋宏才道:“父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可是拿下风览城的最好时机,若是错过,又要大费周折。”

拓跋炎没有回他,看着马车外那缓缓西坠的残阳,他喃喃道:“不着急,我们只有不插手,中原才会乱起来。”

“再与壮怀一沽酒,酣对夜雨二十年!我拓跋炎二十年都等了……”

纳兰裴站在风览城壮阔的城头之上,今夜无雨,星河灿烂。她凝视一轮明月,低声道:“你能平安回来,已经不错了,真的很不错了。”

郭艾向前走了一步,与纳兰裴并肩而立,举头望月,低沉道:“可还有何遗憾?”

纳兰裴缓缓摇头,似乎又想起某事,黯然道:“我从小跟随师父学艺,长大后乔装成男儿随父征战,这么多年来,枪下斩过无数宵小,若说有遗憾,那便是没有像一个女人,被爱过。”

郭艾轻轻一叹,纳兰裴又问道:“你可还有何遗憾?”

郭艾视线跳过远方,望着星星点点,由远及近的车队,慷慨激昂道:“我舍不得那书中的圣贤文章,舍不得这繁花似锦的大好山河,也舍不得这月色朦胧美人如虹。”

纳兰裴绣眉一挑,就要发作。

郭艾突然指向那车队狂笑道:“我更舍不得夏清风给你送来的军粮!”

第六十五章 你有故事我有酒

当夏清风再次回到南山学院,已经是七天之后,温行知去了御道庵,为慈明师太守孝一年。

韩无极以徒媳妇的身份,二天前也启程去了道泉寺,将道祖与渡情的尸骨葬于寺庙后山。

而周佛海却是不知去向,只是派人留了一封信,大致交待了些灵武墓的后续之事,并嘱咐,他有要事去办,办完自会来找他,不必挂念。

夏清风刚出现在中州地界,无极门便是得到了消息,自然也通知了八巨头小院。

这不,夏清风才跨过小院门槛,便被杨博文羁押到小院议事大厅。夏清风一眼望去,众人无分男女皆环臂而立,一副要拿他试问的架势。夏清风没来由心头一热,只是他如今愁上心头,纵青春依在,也只能欲说还休。

余成杰道:“清风,你这些天跑去哪了,最近中州地界可不安全,很多武林高手齐聚中州,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杨博文调侃道:“你不是躲着韩无极吧,她这几天可是到处找你,她一走,你却就出现了。”

夏清风心中悲苦,却是不愿意多说,早在出发之前,温行知就告诫过他,灵武墓的事,不准与学院之人说道。在温行知看来,没有八巨头不敢去的地方。

夏清风见众人都在,便强打起精神道:“我无意间发现了几套武学,准备给你们每人传一套,有多厉害,我不知道,但是你们一定要发誓,不能说出去,否则可能害死大家。”

林果儿奇怪道:“这么恐怖,那我不学。”

杨博文没心没肺道“武功秘籍也能批发吗?”

夏清风想到为这镇魂碑,二位师父都已去世,不由眼眶泛红,他强吸口气,故作镇定道:“你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学不学都一样了,若是学成了,便多一份保命的机会。”

余成杰深深看了夏清风一眼,说道:“真的不能跟我们说说发生了什么?我们或许帮不上你,但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要好。”

夏清风看着余成杰道:“杰哥,我没事,由于我不通武学,所以只能口述法决,你们能学多少便是多少。以免夜长梦多,现在就开始吧。”

夏清风说完,想了想又继续道:“我七天后要回家一趟,我们只有七天时间。”夏清风并不怕那老怪物的毒,可是他怕那老怪物杀到南山学院来,若是害了大家,那便是百死莫赎了。

杨博文道:“你这像交待后事样的,谁学得进去啊。”

余成杰瞪了他一眼道:“清风为人敦厚,断不会害我们,大家每次能化险为夷,都是因为有清风,我们的差距,已经很大了,所以我们不但要学,还要学好,博文,就从你开始。”

杨博文郑重点了点头。

借得天公清明眼,摇洒微雨参人间

通幽湖畔,雨期的‘醉月楼’生意清冷。夏清风倚窗而坐,看着湖中点点水花,心头涟漪阵阵。游巧巧亲自端来了一壶酒和几碟小菜,却是没急着走。

夏清风半响才回过神来,问道:“巧姐,有事吗?”

游巧巧呵呵一笑道:“也没啥,就是问下,有没有你常大哥的消息。”

夏清风轻轻摇头,游巧巧眼角的笑意便渐渐淡去,她忙道:“死了最好,你先喝着,我去忙了。”说罢便匆匆而去。

夏清风哪还不明白游巧巧的心思,刀子嘴,豆腐心而已,他喊道:“巧姐,常大哥吉人自有天相,回来定是个大将军。”

游巧巧勉强笑道:“恩。祸害遗千年,我懂。”说完便匆匆而去。

夏清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想起了初次在此见面的江小楼,他举杯临窗,喃喃道:“江大哥,以前总觉得你有故事,我有酒,以后见面,我便配与你喝酒了。”说罢一饮而尽。

七天转瞬即逝,夏清风如约来到了刘东延的藏身之处,刘东延也不多话,随手丢过去一瓶解药,夏清风并不想暴露自己不怕毒药的本事,便是接过解药服下。

刘东延道:“你的事我已经兑现了承诺,那么现在就到了你该兑现承诺了。”

夏清风道:“自然不会食言,不知何时开始。”

刘东延正要说话,却听一个笑声传来:“哈哈,我的好师父,几百年都没什么长进,又何必急于一时。”

刘东延猛然起身,他瞪了夏清风一眼道:“你被跟踪了。”

夏清风一听此人声音,便是想到来人是谁,这不正是那灵武墓中,老怪物的徒弟庄志茂吗?这下可是有好戏看了。

刘延东哈哈笑道:“小东西,别藏头露尾,我们师徒,今天就来叙叙旧。”

一阵劲风刮过,庄志茂已经站在了刘延东十丈处。就算夏清风已经十境修为,依然看不清他是从哪冒出来的。

庄志茂身形偏瘦,四十上下,却尽显老态,他死死盯着刘延东道:“你以为你今天还跑得掉?”

刘延东哈哈笑道:“怎么,不是我,你能有今天?不感恩戴德,却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做如此欺师灭祖之事。”

庄志茂凄然一笑道:“我一身机缘,拜你所赐是不假,你若想要,拿回去便是,可祸不及妻儿,你杀我不成,却跑去灭了我庄家满门,我现在最想干的事,便是欺师灭祖!”

刘延东轻蔑一笑道:“我哪怕把你全家都杀了,你不是还当缩头乌龟,躲着不肯出来。大道无情,我们不过是半斤八两而已。”

庄志茂长剑出鞘,轻轻一吹剑锋道:“好一个大道无情,今天我就请你赴死。”说罢便向刘延东一剑刺去。

刘延东面对来剑一改在灵武墓中的畏惧,运足双掌迎去,顿时树林劲风大作,空气凝如实质,夏清风顿觉呼吸都困难。

轰隆一声巨响,两股劲力便互相抵消于无形。刘延东顺势一爪直接抓住剑尖,狰狞笑道:“还真以为老夫怕你。”

庄志茂丝毫不惧,虽手握剑柄,却也不挣扎的果断弃剑,双手一扬,四周青松绿竹皆是连根而起,随着一阵气息涟漪,全向刘延东撞去。

刘延东随手把夺过之剑一掷,便深深没入一处青岩之中。他双手负后,凭空而起,一息之间,先前立身之处,已是插满一根根如箭矢般的细竹。

夏清风看到此,是惊叹不已,都说重剑无锋,而这些树竹,却是在飞驰中已经被气劲打磨,锋利无比。

用剑高手最以为傲的是手中三尺青峰,而到了武道巅峰,万物皆能剑心通明,信手便是清风无限!

庄志茂随即握住一根青竹,长身而起,直刺天穹而去。

第六十六章 仇人要藏好

两天两夜,二人已从天地玄黄打到不动参商,从清荷竹海战到青天共赏。二人拼到最后,招式早已用尽,有时骤然皆停,冥思苦想,一念有灵又是欺身而上。此中神通,逍遥山海,餐霞饮露,不过如此。

不过此时,庄志茂与刘延东皆如死狗般趴在地上,夏清风也不管他们,打了只野兔蹲在一旁,篝火淼淼,香气四溢。

刘东延喘气说道:“夏清风,杀了他,此人勾结外邦,欲毁我中原武道基业,此乃天赐良机,若让他走掉,必成心腹大患!”

庄志茂呵呵一笑,却是扯动伤口,又疼得冷汗直流,他咬牙道:“你杀了我,便是一辈子做他的傀儡,这些天,我早已打听清楚,你二位师父,皆是被他所杀,若他练成‘龟息神功’第三层,你永远也别想着报仇了!”

刘延东又道:“别听他胡说,你身有‘镇魂碑’我永远不会动你,你师父的仇,你有本事随时来找我报便是,可若是让他活着,中原武林,必会腥风血雨、生灵涂炭。”

庄志茂冷笑道:“你若杀了他,我便承诺再不与西罗人为舞,绝不背叛中原。”

夏清风啃完最后一个兔腿,拍怕手,起身道:“你们都该死,可是我知道你们其实都尚有余力,不过是找个杀对方的契机而已。我若出手,必成弃子。”

夏清风缓缓抽出‘炎凉剑’,月光拂过剑身,如那天阶夜色,凉意袭人。

夏清风看着庄志茂道:“天下大争之势,弱者如火锅,强者纷纷下筷,兴亡皆苦,与我何干?”

夏清风又看着刘延东,冷声道:“你口口声声大道无情,‘镇魂碑’进入我脑子的第一句便是大道无形,可生天地。大道无情,日转月移,大道无言,万物长生。大道无情并非无情无义,而是叫人不心生虚妄。”

夏清风一边向刘延东走去,一边说道:“你却为了一己私利,视人命如草芥,我夏清风,为师报仇天经地义,却是不急于一时,我有这个自信,此生必能堂堂正正的杀你。”

夏清风缓缓抬起炎凉剑道:“可是你这种畜生,多活一天,便是恶心到我了!”此话说完,炎凉剑黑气笼罩,一个大大的‘书’字剑气,劈头而下!

刘延龙猛的拍地而起,急速躲过,而与此同时,庄志茂以指为剑,数指连弹,道道剑气,却是比二人巅峰之时,更加璀璨。

刘延龙胸口连连被剑气洞穿,大睁双眼,不可置信道:“你,你居然,突破了……”说到此处,便后仰倒下。

庄志茂道:“小兄弟,此人玄功了得,不可大意,快砍下他的头!”

夏清风恨此人入骨,哪还犹豫,手起剑落,狗头滚动。

庄志茂哈哈大笑:“小兄弟,听你一袭话,我收益匪浅啊。”说完便是又咳嗽不止。

夏清风淡淡道:“接下来,是不是轮到我死了。”

庄志茂笑道:“观你心智,并非那些道貌岸然的虚伪之辈,狭义心肠,又不拘于俗,实乃妙人也。”

夏清风疑惑道:“不杀我?”

庄志茂道:“为何要杀你,你我二人皆是大仇得报,当同饮一杯。”

夏清风摇头道:“虽然砍了他脑袋,可终究意难平啊。”

庄志茂笑道:“走,找个地方,喝酒去。”

一间简陋的酒肆之中,庄志茂与夏清风举杯对饮,庄志茂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为杀此人,我自知实力不够,不得不投靠西罗,你师父那个什么叫温行知的,若是来找我报仇,我不杀他便是。”

夏清风小抿一口道:“你不杀我,可我却没说哪天不杀你。”

庄志茂笑道:“那希望我能活那么久,小兄弟,你放心,我既然承诺你不再与西罗人交易,便说话算话。”

夏清风苦笑道:“你如今更进一步,天下怕是无人能敌了吧。”

庄志茂道:“那又如何,我拜他学艺,只为活命,却也是时刻提防,生不如死。后来我满门被屠,早已是心死之人。如今纵剑术有成,却自知罪孽深重,此事心结已了,又不知该情归何处啊。”说完便是一口闷酒下肚。

夏清风道:“我在岐黄山有个峡谷,幽寂空灵,风景如画,不如去此地小住。”

庄志茂笑道:“原来你还是个小财主。”

夏清风举杯道:“就问你去不去。”

庄志茂举杯与他轻轻一碰,斜眼问道:“酒管够么?”

夏清风扶额道:“自然,我要把你藏起来,不让我师父找到,花些本钱也是应该。”

庄志茂叹道:“你师父找来,那就不太善。”

夏清风也叹道:“若他知道我还供你酒水,那就真的不太善!”

同饮一杯,大笑而醉。

一夜无话,二人随便寻了家小店,吃过早点,夏清风便准备先带庄志茂回岐黄山谷,再去道泉山拜祭二位师父。

正当要结账之时,从门外走来了几个江湖人物,个个凶神恶煞,其中一个身长八尺,浓眉粗眼,嗓门也是大的惊人,他环顾一周,目光便落到一个白净书生身上,他大大咧咧道:“小白脸,去,和别人挤挤,这桌我们要了。”

白衣书生仿佛被惊吓过度,他也环顾一周期期艾艾道:“我才刚坐下吃,您看那桌,就一个老婆婆带个小娃,已经进来很久了,不如你去坐那桌?”

那大汉怒道:“呸!鼠辈尔,也就能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爷选你这桌,就是看你不顺眼。”

白衣书生便不敢多言,端着食物左顾右盼,最后看见夏清风这桌似乎要吃完了,便走过来低头羞涩一笑道:“可以挤挤么?”

夏清风本来对此人言行不齿,却也不想小题大做,说道:“请便。”

庄志茂将一碗粥喝完,吧唧吧唧嘴道:“够味。”然后又聚声成线对夏清风说道:“此人是高手。”

夏清风疑惑望去,庄志茂又点了点头。

白衣书生好像有些话唠道:“你们可要结账啊,这是各吃各的,可不能一走了之,把帐算到我头上。”

夏清风没有武脉不能望气,但是庄志茂的话他还是信的,心中就奇了怪了,如此怂包话唠的高手,学武干嘛?

此时只听那桌几个江湖人谈道:“听说没有,江湖第一人的熊天扬,要统一中原武林,对抗西域剑宗,听说要成立个什么浩气盟,大家有没兴趣去看看啊。”

那赶走白衣书生的大汉却大笑道:“我呸,齐老三,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听名字你都别想着去投奔,浩气,浩然正气,是你这种奸邪去的吗?”

“去你的,老子就是长得不好看,你才奸邪!”

众人哄堂大笑。

第六十七章 以理服人

此间酒楼本是偏僻,却因来了这群江湖人,便热闹起来,邻桌的带娃老婆婆仿佛不堪喧闹,终于是起身结账。

她白发苍苍,满面风霜,举着根竹仗,躬腰低首,步履蹒跚,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童,一脸稚嫩,紧紧拽着她的衣袖,亦步亦趋。

当二人走过夏清风这桌时,老婆婆却是抬头狠狠的瞪了白衣书生一眼,嘴中骂道:“不是个好东西!”才继续向外走去。

白衣书生也不介意,自是对着盘中之物埋头苦干,自得其乐。而正当二人要走出店门之时,却被一群人堵住了去路。

店门之外,约莫有二十来人,领头便是一个头带道观,一身灰白道袍的青年男子,他五官方正,器宇轩昂,一把四尺长剑紧握手中,剑穗轻轻摇晃。

青年男子身侧,便是一个白色素衣的长身道姑,她素面清绝,一根蓝色缠头系于高挽青丝之上,更显淡雅缥缈,不可侵犯。

白衣书生看到这道姑后,赞道:“此色可餐,大善!”

只听那青年道人对着老婆婆冷声说道:“徐赛月,哪里走!”此声一出,整个酒楼便落针可闻。

徐赛月可是江湖驰名已久的人物,九境高手,一套‘听魔棍法’当年是名动江湖,此人杀伐果断,喜怒无常,绿林好汉更是给了她一个‘疯娘子’的匪号。只是多年未听到此人的消息,今天一言,便知还尚在人间。

那叫徐赛月的老婆婆,只是用手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示意他不用害怕,斜眼看着那青年男子道:“怎么?纯阳这是要赶尽杀绝不成。”

那青年人哼声道:“徐赛月!你儿子触犯门规,私自将纯阳剑法传于此子,我们定要把他抓回门派,给掌教定夺。”

青年道人身后又有一名纯阳弟子道:“师兄,和他嗦什么,此人已经打伤我们好几名弟子。”

那人又对徐赛月道:“哼,这次我们请了张绍元师兄与齐念冬师妹,我看你还不束手就擒。”这张绍元可是纯阳首席大弟子,而这齐念冬,便是长老齐真人的独女,都是内家九境高手,当世英杰。

徐赛月一顿竹仗,冷哼道:“不是你们一路苦苦相逼,我又如何会拼上这把老骨头。想拿我孙儿,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那名叫张绍元的青年握剑之手微扬,开口道:“可是想尝尝我这太虚剑意的厉害。”

那徐赛月呵呵一笑道:“不是尝了一路么,不过如此!”

张绍元面色一冷,如同受到奇耻大辱,一剑抽出,‘八方归合’,剑如挽花,将徐赛月笼罩其中。

徐赛月一推孩童,却刚好是往白衣书生那桌推去,竹仗连点,使出一套飘逸棍法。

那名叫作齐念冬的道姑急忙说道:“师兄,可别伤着孩子。”声音娇翠欲滴,悦耳动人。白衣书生更是拍掌道:“好听,好听,此声可伴我揽月而眠。”

那孩童脸如玉盘,明眸皓齿,此时已经是急得泪眼汪汪,他一把抓住白衣书生道:“叔叔,叔叔,你行行好,再救我们一次吧。”

白衣青年却是急忙摇头道:“不行,上次算我多管闲事,这次可不能对不起这道姑小姐姐。”

小孩见白衣书生不应,急得是大哭起来,他抓着白衣书生的衣摆,轻轻乞求,摇晃不止。

白衣书生,碎碎念道:“干嘛干嘛,可别弄脏我的衣服,等下我还如何邂逅佳人?”

谁知那一桌江湖客却是听不下去,一拍酒桌对白衣书生怒骂道:“你这小白脸,还以为是个读书人,原来也是个会把式的怂包,见到老弱妇孺被凌,却还想着娘们。”

白衣书生被骂也不恼,他嘿嘿笑道:“这位好汉如何称呼,你哪只眼睛看见这老弱了?”

壮汉一拍胸脯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刘春保是也,江湖匪号:血染客。”

白衣书生轻蔑一笑,用只能是夏清风与庄志茂这桌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言语道:“这名字格局就太小,蠢宝?”

那叫刘春保的壮汉听不清他口中之言,便问道:“你嘀咕些什么?”

白衣书生调笑道:“你既然如此仁义,何不出手救下这婆孙俩,到时‘血染客’必会侠名远播,此义举也会传为江湖美谈。”

那刘春保被此话挤兑得满脸通红,他看了看打斗二人,此时徐赛月已经气机混乱,竹仗高接抵挡,应付不暇,十几招过后,败势以显。

刘春保咽了咽口水,看了看那群还没动手的纯阳弟子,又看看在桌众人道:“可敢与我会会这名门大派?”

一名叫全航的汉子起身道:“老子杀人不少,自知不是个好东西,却也最看不惯欺老凌弱,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兄弟们,上!”

这些汉子于是纷纷抄起五花八门的兵器,向张绍元招呼而去。

纯阳弟子们大怒,也是拔剑出鞘,加入了混战。一时酒楼桌椅破碎,碟碗翻飞,酒楼掌柜小斯皆躲在一角,真是飞来横祸,叫人欲哭无泪。

白衣书生,看看庄志茂又看看夏清风,嘿嘿道:“你看看这些粗人,动不动就大打出手,侠以武犯禁,诚不欺我啊。”

庄志茂不动声色,仿佛如此场面,不过是孩童戏耍,而夏清风却是面色复杂,虽说因江小楼与商南子的渊源,他对纯阳派颇为亲近,可是交情归交情,遇到不平,也想拍剑而起。

白衣书生,见齐念冬也拔出佩剑,他急忙起身,脚步如踩莲花,瞬间便到了她的面前。

齐念冬自幼在纯阳长大,一心向往这山下世界,此次父亲齐真人答应让她下山历练,自是百倍珍惜,她不愿对这婆孙二人动手,可若是师兄弟受难,她却袖手旁观,到时又如何自处。

正当齐念冬要杀入混战之中,一个白衣男子便出现在身前,只见此人身姿修长,面如冠玉,他轻轻打了个稽首,盯着齐念冬的眼睛,说话声如玉石,字正腔圆:“这位姑娘,人够了,多你一个不多,要是不小心划伤了肌肤,那该是多大的罪孽。”

齐念冬不通世事,哪会晓得此人是换个方法的调戏,感激道:“多谢公子,我自是无碍。”说罢便要从一旁绕过。可是当她正要侧身而过之时,却是被撞了一个满怀。

“哎呀姑娘,你看路啊,我的脚,你踩到我的脚了。”那齐念冬忙低头施礼,面红耳赤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太不小心了。”

白衣书生龇牙咧嘴,单脚而立,显得痛苦不堪。

夏清风看到此,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一拍额头道:“傻妞!”

“没事没事,哎哟姑娘,我走不动路了,烦请你把我架到一边,别被误伤了。”

齐念冬忙是依言照做,二人举止亲昵,更有幽幽体香传入白衣书生鼻中,轻轻一嗅,自是陶醉不已。白衣书生幽幽言道:“姑娘,我们读书人就讲究一个以理服人。”

第六十八章 谁是小白脸

酒楼中打斗还在继续,而纯阳派显然占着颇大优势,刘春保、全航等江湖客,虽经验老道,却还是输与招式之精妙,稍有不慎,便是被利剑割伤,已隐隐有不敌之像。

夏清风道:“庄老哥,你就看得下去?”

庄志茂不以为然道:“不管是千年宗门,还是名门大派,都有自己的一套传承之法,遵则可安身立命,破便有灭门之祸。这孩子父亲,私传武功,父子二人,打死勿论。”

夏清风摇头道:“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这老婆婆舔犊之情,我更是于心不忍。”

庄志茂叹道:“你还年轻,彼之仁慈,却又何尝不是对吾之残忍。”

夏清风手握炎凉,长身而起,他朗声道:“规矩是死,人是活,在我心中,并不是认可的人多的道理,便是对的道理。”说罢便是一棒向张绍元打去。

此时徐赛月已经被逼到绝地,虽说几名江湖客仗义出手,无奈对面人更多,一拥而上后,反而情况更糟,除了正面迎对张绍元,还要提防其它纯阳弟子的偷袭。

张绍元剑气如虹,见徐赛月连连败退,更加志得意满,他看准时机,一个‘碎星辰’剑气凝如实质,直刺她的胸口,眼看一剑便能得手,却是被一棍击打在剑尖,顿时虎口生疼,差点长剑脱手。

他凝望来人,只见一个翩翩少年少年,一袭青衫,眼似星辰,持棍而立。

众人见张绍元被一棍挥退,也是纷纷停手,举剑峙立。

张绍元大怒道:“又是哪来的山泽野修,敢管我纯阳的家事。”

夏清风淡淡道:“国事也好,家事也罢,只凭手中之剑,削尽人间不平事。”

“好!”刘春保也不管流血不止的胳膊,喝道:“什么名门正派,我看这位小兄弟,才是真正的大侠气度。”

齐念冬听此,也是眼中异彩连连,心中暗道:“这气势,便是江湖大侠吗?”

白衣书生本正对她絮絮叨叨,见她望着夏清风眼神迷离,哪还不知其中凶险。少女情怀呀,最是爱慕这种爱管闲事的江湖愣头青。他心中暗骂,又暗暗着急,可不能让此人抢了风头。

白衣书生脚也不疼了,他几步走到两拨对峙之人的中间,哈哈笑道:“别打了别打了,打打杀杀多不好,你们看看这掌柜,脸都吓白了,若是一个气没接上,可就是人命一条啊,要是官府追究……”

“少他娘的废话!”刘春保怒喝道:“就知道叽叽歪歪,自己孬种就待在一边去。”

白衣书生本就是来抢风头的,便一脸王霸之气的道:“我这人向来以理服人,可若是谁不听我讲道理,那我便杀他也不讲道理。”此话说得云淡风轻,却是让夏清风都是心头一紧。

那张绍元憋屈不已,顿感颜面无光。这一个个年轻后生,粉墨登场,可是把他这纯阳大弟子放在心上,他大怒道:“好大的口气!老子便不听你讲什么破道理。”说罢便是一剑刺去。

夏清风虽听庄志茂说此人是高手,却也想不出能高到哪去,虽讨厌此人,却也不想他就此送命,正准备出手相救之时,却见白衣书生白袍无风自动,他轻抬二指,便是直指来剑。

张绍元九境修为,只要再进一步,便是能进长老阁议事,按他的年纪,这不过是水到渠成,板上钉钉的事。可没想到如今这盛怒之下,倾力一剑,却是被白衣书生二指夹在指尖,不得寸进。

张绍元满脸通红,进退不得,白衣书生朗声道:“不自量力,滚!”

张绍元只觉一道奇崛劲气,沿着剑柄而来,他急忙脱手却已是不及,剑柄脱手后,又重重的向他胸口撞去。张绍元一连倒退数步才堪堪站稳,一口鲜血随之从口中溢出。

白衣书生做完一切,自觉高人风采,潇洒非凡,得意向那道姑看去,却只见此时的齐念冬凤眼含煞,怒目而向,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

白衣书生顿时觉悟,好像一下就暴露了刚才受伤之事,又打伤了她的师兄,岂不是打了自己娘家人?他只好看着齐念冬,尴尬道:“这个,道姑小姐姐,实在是有理说不通啊。”

张绍元见大势已去,只能先行撤退再做打算,便冷声道:“我们走!”一群人便要前来扶他,却是被他大手一挥,斥道:“死不了!”说罢便不理众人,抬脚而去。

齐念冬看了看夏清风,又瞪了眼白衣书生,从腰间秀囊里拿出一锭碎银,放在桌上道:“店家,叨扰了。”便也转身而去。

白衣书生急忙跟上道:“道姑小姐姐,可是生气了,我不是故意骗你,我这人是见到不平事,便忘了自身的安危,哎哟,此事一了,我又开始疼了。”

齐念冬抽出宝剑,怒道:“算我瞎了眼,还以为你是谦谦君子,却是个以武凌人的登徒浪子!”

白衣书生连连摆手道:“别别,有话好好说,别拔剑啊。”

齐念冬冷哼道:“脏了我的剑,别跟着我!”说罢还剑入鞘,飞驰而去。

白衣书生站在原地,看着道姑背影喃喃道:“明明是你师兄先出剑啊,怎么那小子出手就没事,我被迫还击,就是以武凌人?”

此时刘春保哈哈笑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小白脸,哦不,小英雄,刚才多有得罪,还以为你是那好色之徒啊,想不到也是位侠义心肠的高人。”

白衣书生意兴阑珊,哪还管什么刘春保的马屁,他回头狠狠瞪着夏清风道:“你还我的道姑朋友。”

夏清风是听得莫名其妙,心想你这脑子,也配勾搭姑娘?

不过刚才他确实是出手解围,也是对他好感不少,便不与他计较。

此时徐赛月拉着孩童走过来道:“多谢少侠再次救命之恩。”

白衣书生兴致不高的说道:“救几次有什么用啊,你还是把这孩子送去纯阳,说不定因祸得福,哪会像如今这般颠沛流离,惶惶不可终日。”

其实早在不久之前,这白衣书生便是救过此婆孙二人,并也是好心相劝,可是却被这徐赛月以为是纯阳派来唱红脸的,听罢便再不对他好脸色。

徐赛月道:“老身自会再思量一二。”

白衣书生不再多言,夏清风走过来,与他并肩而立,说道:“你武功是不错,却不知酒力如何,可敢于我一醉?”

白衣书生看着夏清风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老子能喝穷你个小白脸!”

第六十九章 正邪难分

十境之后,夏清风能自动控制体内五星,所以喝酒对夏清风来说,不但不会醉,还能慢慢滋养修为,虽然很慢,却若是说出去,依然让人羡慕不已。

此时酒楼的一楼已破败不堪,店主原准备就此打烊后修整一翻,却实在耐不住这些江湖客出手阔绰,再加上,也不敢得罪不是。

酒楼的二楼,已经满满准备了一桌菜肴,刘春保举杯嘿嘿笑道:“真是不打不相识,话不多说,都在这酒里,走一个!”

众人皆是举杯,哪怕是武功超然的庄志茂,也是敞开了肚子,和这些人划酒猜拳,玩得是不亦乐乎。

夏清风拿着一个水晶猪肘,一边啃着一边调笑道:“注意高手风范。”

庄志茂喝了口老黄酒吧唧了一声道:“这才是人间滋味啊。”

白衣书生接话道:“我说老头,别装得跟个山上仙人样的,看这架势,最先喝趴下的就是你了。”白衣书生能看出夏清风的斤两,却是看不出庄志茂的修为,毕竟后者已经是一个及其恐怖的存在。

夏清风举起酒杯与白衣书生轻轻一碰道:“夏清风,南山学院。”

白衣书生呵呵一笑道:“顾白,那牛逼子口中的山泽野修。”

夏清风心想我信你个鬼,不过谁没点秘密,他也不多问,举杯道:“顾兄,你把那婆孙二人劝上了纯阳,不会有什么事吧。”

顾白一边夹菜,一边说道:“纯阳如今冲虚真人与齐真人皆不管俗事,商南子远在你们中州的南山学院,而昔日掌教江小楼,也是下落不明。如今纯阳俗事的掌管人,就是冲虚道人的弟子,宋宁远道长,此人能力平平,武功平平,却是个心善之人,我倒是觉得,那小孩上山修炼,比在这滚滚红尘中摸爬滚打要有出息。”

夏清风惊奇道:“你如何这般了解纯阳?”

顾白嘿嘿笑道:“我这人,行走江湖,不爱打打杀杀,只爱听江湖趣闻,十年之后,我必能写本‘武林志’出来,你信也不信?”

夏清风脸露敬仰之态,嘴上却开口说道:“那顾兄被那位姑娘称为登徒浪子的故事,可一定要写进去。”

顾白恨声道:“说起这事我就来气,还有,别姑娘姑娘的,这是你未来嫂子……”

夏清风连连点头,又是一杯酒递上,这顾白也是惊讶啊,这么能喝?

“听说没有,听说没有,无极门主韩无极,南山学院温行知,彩云门主傅玄澜,都加入了浩气盟,江湖名门大派,纷纷响应,如今‘浩气盟’声势浩大,风头一时无二啊。”刘春保大声说道。

全航叹道:“也不知道天山怎么回事,居然已经封山了七个月,这下可好,西域剑宗源源不断的杀入中原,以后可有的受了。”

此时又有一人道:“为何少林还没加入这浩气盟?”

刘春保嘿嘿笑道:“这你就不知道吧,听说七秀坊有个姑娘,喜欢上了一个少林寺的和尚,如今七秀和少林,那是闹得不可开交,听说几日之后,少林便要在戒律堂公审此事,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全航道:“这有什么好看了,这七秀坊的女子也是怪,不是和尚就是道士,总是牵扯不清。”

夏清风好奇问道:“这道士又是怎么回事?”

全航道得意道:“小兄弟,才出来混江湖吧,如此重要的事都不知道。”于是全航便把此事说与他听。

原来啊,最近江湖上出了一个道士,叫观道人,他喜欢上了一个七秀坊的女子,二人便一起行走江湖。

起初二人行侠仗义,游湖观景,好不快活。这观道人更是为她几次出生入死,做了几件秀坊本来做不到的事。

可是不久之后,这道士好像师门出了事,便离开了几个月,到他办完事再回来找到这个秀坊女子时,这女子身边又有了别的男子。

观道人便问她,你这是何意啊?

结果那女子便说:我只是把你当个普通朋友,我真正喜欢的人是我如今身边之人。

这观道人也不是个好脾气,出手就要杀他们二人,结果被公孙美玉赶到,救了他们一命,却也彻底的得罪了这观道人,这观道人便整天出没于七秀坊周围,专杀秀坊女子,反正人多就走,见到落单的便又出现,搞得七秀坊不甚其烦。

夏清风心中暗暗猜想:这不会是岐黄山观道观的那位道长吧,说实话,就那道人的风采,这事做得出来!

顾白拍掌叹道:“这是个妙人啊,若是在此,我当敬此人一杯。”

夏清风笑道:“顾兄,此人已经入了心魔,因爱生恨,业障缠身,如此妄造杀戮,这可不是什么好人。”

顾白哈哈笑道:“我没说他是好人啊,我只说此人深得我意,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害我一人,我便杀他全家。你说如今江湖,坏人多了去了,敢如此找七秀坊麻烦的,怕是凤毛麟角吧。”

庄志茂也接话道:“这种人就是一根筋,其实相处起来也简单。”

夏清风摇头无语,眼前这几位,虽不说是大奸大恶之徒,却也算不得什么好人,比如,这刘大强、全航这群人,就没少干打家劫舍的勾当,无非是盗亦有道,抢的都是家境殷实的人家罢了。

庄志茂不用多说,不过是还没到杀戮成性的地步罢了。而这顾白,观其言行,也没有什么正邪之分,一切行事善恶发乎于心。

刘春保道:“我说你们几位,我们刚才都商量好了,要去少林走一趟,你们去不去啊?”

夏清风本不想去,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想去做,可是他又想到了帮渡情找武道传人,不由心动道:“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庄志茂无所谓,反正也没地方去,便点了点头,而顾白却是白了一眼夏清风道:“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关心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瞪着他,自然,顾白当天乱醉如泥。

第七十章 恶人大闹少林寺(一)

古刹紫竹禅钟鸣,降妖伏魔江湖行。

少林寺没出武道宗师,哪怕是一代圣僧禅云大师,虽说佛法无边,而在武学上,却也止步于‘武林天骄’,可这丝毫动摇不了少林在江湖中的超然地位。

而如此庄严肃穆的千年古刹,如此清规戒律之所,如此江湖人物的朝圣之地,今日,却要在戒律堂杖毙一个叫绝尘的和尚,不为别的,只因他给少林蒙羞,只因不是每段感情,都能沉溺放肆。

和尚绝尘面目清秀,宝相庄严,而打在他背身上的戒棍,却是声声入耳,如晨钟暮鼓。一个姑娘在大殿中拼命挣扎,却是被几个年长女子死死拦住,她面目凄然,撕心裂肺。

绝尘看了她一眼,眼眸温柔,如情似水,少女见此眼神,心下黯然,不由想起二人的点点滴滴。

一个小和尚于山上挑水回寺,经过一棵榕树下,远远听到树下有女子啼哭之声。师傅说出家慈悲为怀,救苦救难,既有人悲声切切,自然不可坐视不理。小和尚放下水桶,轻步向前,低头敛眉,双手合什:“阿弥陀佛,请问小姑娘,何故伤心?”

“小师傅,大黄狗为了救我,被狼咬死了。”姑娘抬头一看,见是庙里的小和尚,便边哭边说。小和尚只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轻声啜泣着,那声音柔柔的如清晨的露水轻沾在草尖上那么涤荡心灵。忍不住抬头一看,只见一位眉目清秀,不施粉黛正是豆蔻年华的女子,满面泪水,楚楚地看着他轻声说,边用衣袖擦去泪水,可见真是伤心至极。小和尚心头莫名的泛起涟漪。

“它为救主人而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狗救了姑娘,功德无量。因果轮回,善因种善果,姑娘在此伤心,小狗说不定却可因此转世为人,岂不是值得开心的事。”小和尚低眉敛目,稳稳心神,轻声劝道。“嗯,说得也有道理。”姑娘破涕为笑,点头称是。可又想到从此以后再也无法与大黄嬉戏耍弄,想到身边再也没有一个永远跟在身后的身影,又难掩伤心。

“小狗埋于何处,我可以为它念经超度。”小和尚想了想说。姑娘脸上泪珠未干,犹如含露荷花,听小和尚此言,大喜过望,眼波盈盈地发着光芒:“谢谢你啊,小和尚,我带你去,对了,我叫宁秀,你就叫我秀姑娘吧。””小师傅,真的有因果轮回,前世今生吗?”宁秀问小和尚。“师傅说有就是有,我信师傅的话。”小和尚说。宁秀一脸天真与信赖地说:“那我信你的话,小师傅,我以后可以去听你讲经念佛说故事吗?”“当然可以,阿弥陀佛。”小和尚双手合什虔诚地念道。小和尚与宁秀一起立于小狗坟前,一个轻声念经,一个默默怀念。从此,他们之间有了一个故事。秀姑娘会经常来寺庙找小和尚,听他讲经、听他念佛、听他说禅。

对秀姑娘来说,禅佛是一个神秘的世界,是以前从来都不会想到有一天她可以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那些佛经公案,那些寻禅觅佛的故事,那些开悟顿悟的过程,都让她听得津津有味。每一次心烦时,便会想到小和尚温和的声音,恬静的表情,总是淡淡的笑容,然后会静静地倾听,那些不愿意向别人诉说的小秘密小烦恼都会对小和尚诉说。不管是如何难以想明白的纠结,只要小和尚听完总是会宽厚一笑,三言两语便可以化解。有时候,秀姑娘也会故意搞些小动作,捉弄捉弄小和尚,每每看他一脸的错愕,秀姑娘便会开怀大笑。看着秀姑娘开心,小和尚也会不好意思摸摸光光的脑袋傻笑着。

刚开始,小和尚也没觉得枯燥又平静的日子有什么不同,却又隐隐的会期待秀姑娘敲门声音的响起,可又觉得每一次都被打搅了原先的平静,耽误了他早课晚课。师傅每次都没有说什么,只是总会轻轻地叹一声。小和尚便如被看中自己也不知道的心思一样,脸红心虚。听小和尚讲故事的时候,秀姑娘喜欢跟小和尚边走边讲来到那条小溪边的榕树下,一个用不温不火的声音念佛讲经,一个默默地站在树下出神,偶尔会用手上的小石子投入清澈见底的小溪中,散发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小和尚便会觉得那就如他此刻的心,总是无法如先前那般的平静。

如此这般,渐渐的,只要一天没有去听小和尚讲故事念经书,秀姑娘便觉得失魂落魄般六神无主。不知是心底入了他的声音,还是未知的痴妄。每一次,秀姑娘都尽量的心无杂念,然后在心里告诉自己:我只是去听小和尚讲故事。可是每一次,又隐隐觉得不应该去,心里的惶恐不安,不见时的坐立难安,明明是骗不了自己,早已经情根深种。至于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时起,却说不清道不明。

小和尚想用清规戒律,用佛法无边来安定自己一颗无明的心。每每当摒弃杂念,敲打着木鱼,轻声念经时,既害怕敲门声音的响起,又怕那敲门的声音不响起。表面上是秀姑娘打搅了他,其实就算是秀姑娘不来,他依然无法做到不被打扰。秀姑娘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以及手扔石子的模样,静静倾听的表情,都早已经深刻在脑海里,把那些佛经公案都挤出了门外,她清脆悦耳的声音总是在耳边响起,就连木鱼声也掩盖不了。师傅把一切都看中眼里,了然于胸。师傅也知道世间多少英雄过不了情关,世上多少高僧需要经历过后才能顿悟。管得了嘴,管得了脚,就是一颗心难以被自己所管。能不能过了坎只看各人的修为。那一日,老师傅语重心长地对小和尚又讲了三皈依的故事,小和尚似有所悟又似乎愣愣的没有听懂。

一日又到黄昏,这时,敲门声音又响起:“小和尚,我又来听你讲故事了。”只有秀姑娘自己知道,她需要怎样说服自己,给自己底气我只是来听小和尚讲故事才敢如此理直气壮而来。小和尚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不知是忧还是喜?到底哪一种才是真正的感受,他不敢去深究。

“嘻嘻,小和尚我又来听你讲故事了。”只有秀姑娘知道她已经不再是初见小和尚那样的心无杂念,纯粹纯真了。只是每一次她走了三步又退回了两步,在步步挣扎中终于抵不过见他的念想。

“呵,秀姑娘,今日又想听什么故事呢?”小和尚有点无奈地说,也只有小和尚自己知道其实他无奈的是自己的心不被听唤。

秀姑娘在心里说:就算什么也不讲,只要站在你身旁,也是好的。可是嘴里却笑着说:“嘻嘻,什么都行。”是的,什么都行,只要是你讲的;什么都好,只要在你身旁。

“从前有一个老和尚,家里常常被贼光顾,最后连一床被褥也被偷了,老和尚忍无可忍。这时贼人又来了,长得人高马大,老和尚一看肯定打不过他,贼人也看到瘦骨嶙峋的老和尚更加肆无忌惮了。

老和尚急中生智地说‘施主,我这的东西都被你偷光了,今日刚好化得几个钱,你把手伸进来,我把钱给你’那贼人一听可高兴了,便把手伸了进来。老和尚趁机把他绑在门柱上,然后不慌不忙拿着禅杖往贼身上打,连打边喊‘皈依佛’贼被打得痛了只得也喊着‘皈依佛’老和尚又喊‘皈依法’贼跟着喊‘哎呀,皈依法’‘皈依僧’贼又跟着喊‘皈依僧’。然后才给贼松了绑让他走了。”

“后来呢?贼还会找老和尚报复吗?”秀姑娘柔声地问。

“小偷在家养了三个月伤,伤好后便来找老和尚了,老和尚以为他要报复呢,没想到这小偷说‘老师傅,我要出家。’老和尚觉得奇怪就问他为何想出家?小偷说‘我觉得佛祖他老人家智慧广大,胸怀慈悲,当年一定知道我今天要被师父抓住,打个半死,所以当初才给弟子制定了三皈依,要是他老人家翻个倍,制定‘六皈依’,我非得被打死不可呀。今天我要出家报释迦佛他老人家的救命之恩呐!就这样老和尚把小偷给度了,这就是佛经里著名的三皈依。”

斜阳透过树叶,斑驳了树影,秀姑娘把手中的石子全部投入了小溪,鼓起所有的勇气,下定决心似的转身对小和尚说:“你这是三皈依,是一皈依觉,觉而不迷;二皈依正,正而不邪;三皈依净,净而不染。我这却有四皈依你要听吗?”

小和尚看着秀姑娘,原来曾经清澈见底的双眸,如今有了些忧伤,那几分忧伤里却又好似有了一份坚定。她就那样痴痴地望着他,有种孤注一掷的勇气也有种义无反顾的凛冽。小和尚低下了头,随声问:“何谓四皈依?”“把手伸出来。”秀姑娘的声音里竟然有一种让人无法违抗的力量。小和尚不明所以,虽觉今日之秀姑娘与别时不同,却又说不上哪儿不同。

秀姑娘抓住了小和尚的手。彼此间都是一种颤抖,秀姑娘的脸涨得通红,小和尚手心渐渐滚烫。只听秀姑娘虽然两颊绯红,手指冰冷,却正色朗声道:“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小和尚笑笑跟着喊。“皈依……”

这时秀姑娘犹豫着这一皈依说出去便再也没有退路了。她多想,可以彼此这样近距离长相伴下去,她可以永远不长大,他可以永远只是个小和尚。可是,时光无情,不为谁而停留,年龄渐长,父母已经在悄悄议论她的婚姻大事,而小和尚也会渐渐变成大和尚然后是老和尚。“皈依秀姑娘”秀姑娘脸更红了、手更凉了、声音更颤抖、眼睛却更加坚定地说了出来。“皈依……啊?”

小和尚愣愣地没有反应过来,他就这样定定看着眼前的秀姑娘,秀姑娘的双眼流露着渴望的神情,渐渐地布满了悲伤,却还是颤抖地仿如使尽全身力气地说:“说啊,皈依秀姑娘。”

夕阳终于下山了,光线越来越暗淡了,小和尚沉默的站着。他多想跟着喊“皈依秀姑娘”。可那些清规戒律,那些参禅修行,他也不忍离开师傅,更加茫然的他能给秀姑娘什么呢?那些人言可畏还有与世俗的对抗,他不知道会带给秀姑娘多大的伤害?他不忍看着秀姑娘原来嫣红的脸渐渐的越来越苍白,手指的温度也越来越冰冷,原来渴望的眼神渐渐的暗了下去,他多想听从心的呼唤,可是,他不能言不能语不能说。小和尚怔怔地望着秀姑娘离去的背影,竟然有一种从来不曾有的心疼,仿如这一次,便再也不能见,仿如从此,便失去了对方。小和尚几乎想脱口把她叫住。

秀姑娘黯然转身离去,泪纵然而落。她在心里喊着:小和尚,七秀就此别过了,今生今世,再无相见之期。既然你摆脱不了清规戒律,我挣脱不了红尘世俗;你离不开你的佛祖师傅,我也无法别去我的养育父母;既然你皈依你的佛祖,我只能选择辗转在红尘。若你能紧握住我的手跟我说“皈依秀姑娘”我才能有力气跟着你一起去抗争去争取啊,小和尚。

秀姑娘曾问小和尚“什么是慈悲?”“慈悲就是爱与怜悯。”“什么是爱?”“爱就是慈悲、给予与成全。”你用你的慈悲对我,我用我的爱对你。本来是各不亏欠的。可我要的是你用我爱的方式对我,可是你做不到,那么,我只能成全你的慈悲。

是夜,小和尚已经诵了两个时辰的经了,却依然无法摆脱心里秀姑娘的影子。她的声音,她的表情,她的渴望,她的伤心,青灯木鱼不见了,经书袈裟不见了,耳边响起她颤声说:“说啊,皈依秀姑娘。”“皈依秀姑娘。”小和尚喃喃而语。是的,那才是他心底的声音,那才是他真正想皈依的。什么佛法僧,什么觉正净,多年的诵经参禅,却依然抵不过那清脆的坚定颤抖的声音说“说啊,皈依秀姑娘。”

小和尚终于鼓足勇气,他缓缓来到那颗他经常坐下来给宁秀说佛偈的树下,一个粉红衣裙的少女亭亭玉立,却是面容悲苦,她轻轻道:“明天我就离开这儿。”

小和尚颤抖着说道:“明天,等我。”

……

戒棍的敲打还在继续,绝尘已经七巧流血,他散尽一身功力,自废经脉,本以为还了这少林养教之恩,却不想,终究是痴梦一场,罪孽之身拿来证道,再好不过。

戒律堂人满为患,有得到高僧,也有武林巨擘,更有来看笑话的江湖游侠,他们有些于心不忍,有些面色凝重,而更多的却是嘻嘻哈哈,对这和尚指指点点,一脸幸灾乐祸。

就在此时,大殿之外,突然一声巨喝:“棍下留人!”

第七十一章 恶人打闹少林寺(二)

戒律堂外,风风火火进来一大群江湖人物,有举着把无鞘长刀招摇过市的刘春保,也有拿着一条九节鞭吆五喝六的全航,更有手提双斧的独眼大汉,背着一把长弓的消瘦游侠,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两个执行棍法的武僧早就于心不忍,这绝尘可是他们看着长大,少林弟子修行清苦,可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却格外真挚。门外有人一嚷,他们马上停手,一脸希冀的望着戒律堂首座,阐戒大师。毕竟哪怕手上力道再小,绝尘也是快要被打死了。

宁秀的师父,便是忆盈楼七秀之一的兰微,她转头望了一眼门外道:“阐明大师,这种丑事自己人知道就行了,如今弄得天下皆知,你看看,什么不上台面的人都往这你这跑。

“臭婆娘,你骂谁了?”一个光着头,满脸横肉,一身肥膘的中年和尚叫道。此人便是夏清风一群人在少林山下结识的另外一伙‘英雄好汉’之一了。

兰微一听对方如此辱骂,哪还忍得住,秀坊女子,那是即可轻歌曼舞,更能提剑砍人,可还没跨出一步,就被几个年长师姐拦住道:“这是少林戒律堂,不可失了分寸。”

这和肥胖和尚也毫不畏惧,他看了眼奄奄一息的绝尘和面容悲苦的宁秀,愤声道:“万物皆有灵,万法皆有情,你们这些所谓的少林寺高僧,行此迂腐之事,灭天道之理,禁人伦之欲,修的是什么佛啊。”

禅云大师老僧入定,如修闭口阐,而他的师弟阐戒大师,却是个暴脾气,他怒喝道:“大胆,戒律堂也是尔等放肆之处,十八罗汉何在,将此人乱棍逐出殿外。”

瞬间大殿两排棍僧齐齐出列,僧棍敲击地面,虽只有区区十几人,却是声如列阵,气同千军。

众人皆为那胖和尚担心,却不想他也是个妙人,只见他本就站在门口,听闻此言,马上纵身一跳,一步便跳出殿外,整个身上的肉都随之颠簸抖动,他嘿嘿笑道:“不用动手,我自己出了殿外。”

夏清风本见这满客云集,古刹肃严,还有些紧张,被此胖和尚如此一闹,不免忍俊不禁。一句话,此人实在是太皮。

十八个棍僧也是站在那不知所措,只好向阐戒大师看来,那阐戒便是像吃了个苍蝇般难受,却又不好改口再说赶出寺庙,若是如此,那便是满堂大笑了。

“阿弥陀佛,不知各位施主,所为何来啊?”禅云大师终于从蒲团上起身,他身量修长,古稀之年,却是腰背挺拔,神采奕奕。

顾白此时走出一步道:“我们得知绝尘小师父与宁秀姑娘的事后,都是佩服不已。深感此事定可传为千古佳话,江湖美谈,于是便结伴上山,故作成人之美。”

阐云大师只是低语道:“罪过,罪过。”

兰微却一听此言,便是怒不可歇,她驳斥道:“你这人看上去斯斯文文,却不想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奸邪之徒!”又一名年长的七秀坊女子出声道:“如此丑事,实乃家门不幸,连我都羞去无门,你却还在这满口胡言!”又一名……

顾白被一群战斗力满值的七秀女子骂得是眼冒金星,此时只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如此多人,我当什么炮灰?

顾白连忙对身旁的夏清风说道:“你来你来,我搞不定,动手再叫我。”说罢便是一下躲在夏清风身后。

夏清风刚还幸灾乐祸,却哪知马上就被引火烧身,只听那蓝微又指着夏清风骂道:“你们看看这一个个如今的读书人,赏了几部靡诗艳曲,读了几本聊斋怪趣,便满脑子情情爱爱,丢了圣贤教义,不事刚理伦常。”

夏清风是张大嘴巴,哑口无言,而那顾白,却是躲在他身后笑得俯胸贴背。

夏清风骂都被骂了,只好硬着头皮向众人施礼道:“晚辈千里而来,只为心中之不明,还望各位前辈可以给小生解惑。”心中不明,如是不解,那就只能出手鸣不平了。

兰微不耐道:“快说!勿要呱噪!”

夏清风朗声道:“少林、七秀乃名门大派,规矩自然也是天下皆知,我从没听说过少林弟子不能还俗,而七秀女子不能嫁做他人之妇。”

此话一出,至少是赢来了半堂喝彩半堂思了,顾白指着夏清风对众人哈哈大笑道:“这才是读书人,坏得很啦。”

兰微羞恼道:“强词夺理!这绝尘是因何事而还俗,我这逆徒又是因何事而惹一身业障,此事一脉相承,岂可分而辩之!”

夏清风缓缓走到绝尘身边,他叹息道:“敢问绝尘小师父,可曾犯了色戒,污了宁秀姑娘清白?”

绝尘年纪不大,却是慧根佛骨,在他认为,心不定则戒破,正要点头承认,却是被夏清风最后一句话惊醒,自己死则死矣,却万万不能连累秀姑娘。他本是俯身在地,撑起半个身子摇头道:“未曾!”

夏清风又对宁秀道:“宁姑娘,你可在寺中与他私定终身,行那苟且之事,毁少林千年清誉。”

宁姑娘低泣摇头道:“未曾!”

夏清风一脸骛定的对阐云大师道:“绝尘小师父或是对不起佛门教诲,乃至德行有愧,却是并无破戒,少林能把他逐出师门,却没理由杖毙于此。”

夏清风又对蓝微道:“宁姑娘妙龄芳华,情犊初开,虽爱慕于绝尘,却是发乎于情,止乎礼。二者不但是情坚意诚,更是我们江湖之人尊礼守法的典范才是!”

这话一出,那就是满堂叫好了,就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庄志茂,也是对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这还怎么叫兰微辩下去,难道污蔑他们二人真在这少林寺中有那苟且之事,且不说别人,阐云大师怕是要第一个一掌拍死她。

此时阐云大师高颂佛号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真乃诡辩之才,老衲佩服,佩服。”

夏清风忙摆手说道:“不敢,不敢。”

阐云大师又看了一眼绝尘道:“唉,绝尘,你与我少林缘分已尽,你且自行下山吧。”

众人一听,那是欢声叫好,如逢年过节般个个眉开眼笑。刘春保更是张狂道:“兄弟们,我们下山为二人闹场婚礼怎么样?”

众人纷纷起哄,在这幽静之地,好不热闹。

蓝微却是冷冷道:“我们管不了绝尘,你们也管不了我们七秀的家事,走。”

此时宁秀脸上是泪迹未干,却又喜不自禁,她痴痴的望着绝尘,又如何舍得再分开。

而众人也皆感到此事的棘手,你能善用礼法之高论保住绝尘,别人便能用礼法之常理约束住宁秀,因为这毕竟是七秀的家事了。

正当几名七秀女子,要强行拖拽走宁秀之时,一个声音又从大殿之外传来:“七秀女子,向来薄情寡义,今日此女,说不定能一改我的看法,谁敢带她走!”

众人齐齐望去,大殿外的台阶之上,有一年轻道人,手持拂尘,脚踩覆云,昂藏而来,俯瞰众生!

第七十二章 恶人大闹少林寺(三)

夏清风一眼望去,这不就是那位从门观的观道人吗?此人性情洒脱,为人随和又不拘于俗,夏清风打心眼里便是亲近,他开口叫道:“观道长,果真是你!”

观道人闻声望去,一看是夏清风,便笑道:“原来是清风兄弟,我可是听说,你在岐黄山动静不小啊。”

夏清风赶忙抱拳道:“还要多谢观大哥相助。”

蓝微此时冷哼道:“与此等奸邪之徒称兄道弟,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观道人听闻此言笑而不语,只是平淡的看着夏清风。

夏清风呵呵笑道:“在北氓和西罗眼中,中原人都不是好东西。”

蓝微怒道:“你!”

此时由于观道人的出现,七秀女子个个如临大敌,也没有精力去管什么宁秀。

宁秀早已跑到绝尘身边,她恨声说道:“小和尚,你怎么如此傻。”话似责备,却难掩其痴。

绝尘擦了擦嘴角,他望着个个面色复杂望着他的师兄师弟们,喃喃道:“我想若是我被打死,便也是不负如来不负卿了。”。

观道人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不负如来不负卿,就凭这句话,今天我哪怕丢掉性命,也要成人之美。”

蓝微冷哼道:“呸!观道人,你躲起来也就罢了,今日既然敢现身于此,我便让你有来无回。”

观道人大笑道:“我观澜,还没活够,负心人,也还没杀够!”说罢便是拂尘一甩,一道青色劲气直射蓝微而去。

七秀坊几位女子,皆是坊中七秀之一,个个身怀绝技,一时五名十境高手,齐齐拔剑向观道人刺去。

与七秀结下梁子,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因为皆是女子,从不会讲什么高手风范,江湖道义,想单打独斗?除非你能杀得对面只有一人。

‘剑气长江’、‘剑主天地’、‘剑破虚空’‘剑影留痕’一时间整个广场都充盈着粉红色的剑气,正印当年戴子雄所评:群裾藏锋,剑指天下,恣意江湖,初心不负。

观道人纵然有十一境修为,也是顾此失彼,险象环生,他不是没被七秀弟子围攻过,哪怕对方人再多,可他轻功了得,

自也能来去自如,可如今既然承诺在前,那也只能半步不退了。

夏清风看着暗暗心急,正要上前相助,却被顾白一手拦住。

夏清风大惑不解的看着顾白,后者却是一改往日的轻佻浮躁,他正色道:“你可想好?”

夏清风哪会不知这几个字的分量,他若是出手相帮,除了与七秀坊结仇,便还要从此被踢出武林正道之列。

然而夏清风却知道,此时不出手,便是有为本心,他身藏七星,连‘镇魂碑’都看不上眼,自然有股与身俱来的天地傲意。

夏清风急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打了再说。”便是一手抽出‘炎凉剑’冲入战阵之中。

观道人顿觉压力一减,拂尘连摆,动若惊鸿,蓝微的手臂便被啪的一下扫中,顿时鲜血直流。

观道人笑道:“清风兄弟,贫道害了你啊。”

夏清风一剑逼退一个七秀女子,朗声笑道:“观大哥,几壶好酒,是跑不掉了。”

二人边聊边打,却是游刃有余,观道人心中也是暗暗心惊,初次相见,夏清风还不过是八境的实力,如今这才多久,便已经是十境的剑道高手,而且看这剑术上的造诣,已经颇成气候。

正当形势逆转之时,少林阐戒大师突然出声道:“少林寺也是尔等放肆之地?”说罢施展出一套金刚伏魔手,一爪向夏清风抓去。

夏清风早已觉察此人的来势,正要相迎,却见一白一书生,一脚踢在那金刚爪上,阐戒瞬间倒退滑行数尺,青砖台阶,

自是露出一条深深凹陷下去的痕迹。

夏清风调笑道:“你这可是想好了?”

顾白傲然道:“不见他俩成亲,终究觉得这趟少林行不够圆满。”

阐明大师只看这顾白施展的一脚,便知阐戒不是其对手了,他缓步而下,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十八罗汉,随我迎敌!”

顾白哈哈笑道:“老和尚,久闻你是天榜高手,今天就让我拔掉你的胡子。”说罢一个闪跃,便是来到阐云大师身前,双掌凝力,向他拍去。

阐云大师双腿一沉,一个稀松平常的马步弓腰拳便迎了上来,二人肉搏硬撼一招拳掌,只听轰隆一声如闷雷炸响,互相皆是未退半步,而他们背后却是真气大放,气冲斗牛!

十八罗汉不但个个武力惊人,还精习阵法,夏清风顿时手忙脚乱。

肥胖和尚见此,便对众人道:“来了这少林,风头皆被这清风兄弟抢走,此时还不出手,更待何时。”说罢便是一个闪身向十八罗汉撞去,刘春保、全航等人早就摩拳擦掌,众人纷纷响应,一时间乱作一团。

绝尘看着眼前一切,痛苦不堪,他已经全身自废武功,自然也不能加入其中,可哪怕是他神功盖世,又能如何?一方是养育之恩,一方是江湖恩义,若是有所死伤,他又情何以堪。

绝尘看着眼前一切,他扭过头来痴痴的看着宁秀道:“天地之大,却无我二人立足之地。”

宁秀温情脉脉的回望着他道:“有此一刻,我已知足。”说罢便是一剑抽出,向颈脖抹去。

眼看秀姑娘就要香消玉殒,却被一只手重重扣住,宁秀与绝尘皆是望去,只见一个其貌不扬的黑袍老人笑呵呵道:“**虽美,却哪有人间滋味,你二人小小年纪,切不可有轻身之念。”

绝尘轻轻一叹道:“若师门亲人为我而死,若这些义薄云天的侠士为我而伤,我又有何面目,苟且贪欢。”

庄志茂哈哈笑道:“老夫出手,这都不是事儿!”此话说完,庄志茂瞬间飞入顾白与阐明大师之间,以不可理喻的强横手段,一人一掌,将两人强行分开,然后运足气劲,朗声道:“都给我住手!”

众人皆是被震的耳膜欲裂,纷纷停手向庄志茂望去。

庄志茂嘿嘿笑道:“从现在开始,谁动手,谁就死。”虽是笑语,却无人再敢出招,因为只见一道冲天剑气拔地而起,气贯长空,如此威势,只有一个词能解释:武道宗师!

第七十三章 自在逍遥

往往江湖人物喜欢打打杀杀,只因大多都认为能打赢对方,倘若是明知道一个照面就会被打死,那就真没几个人会去自找没趣了。

庄志浩控制住场面之后,并没有咄咄逼人,而是对七秀坊众人温言相劝,说与其这样逼死宁秀,还不如成其佳话。

蓝微终究也是无奈,她怜惜的看了眼宁秀,轻轻一叹,便转身带人离开。

绝尘与宁秀,站在少林寺的山门前,对着一位灰衣老僧磕头作揖。老僧便是绝尘的授艺恩师,一个在少林寺名不见经传的老和尚。

老僧轻轻一叹道:“徒儿,切莫忘了为师的话,不管在何地,都是修佛,无论做何事,切记心定。”

绝尘重重磕头,泣声道:“师父,徒儿愧对您多年养教之恩。”

老僧枯骨嶙峋,神色淡然,他轻轻扶起绝尘笑道:“为师身无长物,并无贺礼相送,便念一段佛经,为你下山开路。”

老僧又对一众江湖客施礼道:“多谢诸位施主救小徒一命。”众人声声不敢,皆是纷纷回礼。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恶……”下山路上,无论走多远,皆有一声声佛经潺潺入耳,净人心脾,只有庄志茂心惊不已。

待下得嵩山,刘春保一脸谄媚的对庄志茂道:“老前辈,大伙都觉得要为绝尘小兄弟大和宁秀姑娘办场热闹的婚礼,这才不枉此行啊,您看去哪办合适?”

庄志茂毫无高手风范的挖着鼻子,想了想道:“不如去清风老弟的岐黄山谷。”

本来大家来自天南海北,亦有殷实人家,一路之上已经说好了几个去处,皆是大包大揽,要把二人婚事办得风风光光。

刘春保只不过是来客套一问,尊重这位宗师前辈而已,谁知这位前辈还真管此等闲事,一言既出,众人自不好多言。

观道人本欲离开,却被夏清风缠住不放,说你可是第一证婚人,走了谁都不能走了你,众人皆是起哄,观道人也只能作罢,跟着夏清风回了岐黄山。

一行几十人,走走停停,皆身怀武艺,自是行宿无忧,半月不到便是到了岐黄山谷,七月的岐黄山谷,风景秀丽,景色迷人。

入夜,谷内张灯结彩,大开宴席,留守的谷内弟子穿梭于酒席之间,添酒上菜,与有荣焉。酒桌之上,众人推杯换盏,猜拳行令,荤话迭出。

只听胖和尚道:“我与各位相见恨晚,便想结为异姓兄弟,可是这人也太多了,拜不过来啊。”

刘春保深以为然道:“听说如今江湖两大阵营,武林势力纷纷靠拢,不是投靠西域剑宗,便是要投靠浩气盟,我们这些野路子,自然以后要更加亲近才是。”

夏清风举杯道:“不管各位大哥,在外面是风光无限,还是狼狈不堪,我这岐黄山谷,永远欢迎各位。”此话情真意切,众人皆是起身回敬。

肥胖和尚道:“去他娘的西域剑宗和浩气盟,不如我们也立个山头,互相有个照应。”

“对!清风兄弟义薄云天,有勇有谋,不如我们就在此斩鸡烧纸,开宗立派。”全航也笑着附和道。

说是无心话,自存有心人。起先众人不过是句戏言,可是说到后来,便真的慎重思量起来。刘春保环视众人道:“我们要立个山头不难,可是要有高手坐镇,庄前辈,观道长、顾少侠,清风老弟,若是你们四人皆是答应,我们便真能成事。”

众人皆是向四人看去,庄志茂一边吃菜,一便嚷嚷道:“我反正就待在这谷中,若是清风兄弟有意,别的不敢说,谁敢进这山谷寻衅滋事,我便叫来人有去无回。”

众人皆是齐齐叫好,兴奋莫名,要知道,哪怕是如今的豪门大派,也没有几个有武道宗师的,其实他们不知,这个所谓的庄前辈,已经是十四境巅峰的存在。

观道人抱胸而叹:“我观澜如今孑然一身,又与名门正派交恶,你们还敢邀我入伙?”

胖和尚无所谓道:“去他娘的名门正派,规矩太多,和尚我从来看不惯,观老弟若是有人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对!”“对!”众人纷纷响应。

顾白笑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以后谷内女弟子,都归我管。”

此话一出那是骂声一片,干你娘的,山头还没成立,你就想着核心差事了?于是顾白又被罚酒数杯。

此时众人起哄道:“清风兄弟,给我们山头起个名字呗,毕竟是你的地盘,你做主。”

夏清风对成立什么门派组织并无兴趣,只是抱着取乐的心思听大家胡吹。但他最有兴趣的事,那便是起名了。

他环顾众人,又想起韩姑娘的浩气盟,不如就起个反差大的来应应景,他思量片刻,便朗声道:“何为正,何为邪,我夏清风黑白难辩,却要自断阴阳,每逢正道多鼠辈,不够为我等扶门楣,大家性情中人,不拘于俗,自在逍遥,不如就叫‘恶人谷’吧。”

观道人抚掌大笑道:“好一句自在逍遥,当浮一大白!”

新房之内,鸳鸯叠被,红烛摇曳。

绝尘轻轻掀开宁秀的红绸,秀姑娘黛眉如远山,娇羞不语。

绝尘习惯性的便要吟诵一句佛偈,又觉不妥,宁秀见此柔声道:“我情衷于寺中那个纯良的大师,欢喜于今日如意的郎君,憧憬于往后的朝朝暮暮,你便只做那随心的你,我便做你那惬意的妻。”

绝尘动情道:“娶妻如此,小僧三生有幸!”

……

山岗之上,星光烂漫,凉风阵阵。夏清风站在当初与李智初次相遇之地,久久无言。

故地重游,心中自是感慨良多,不知学院诸人武功练得如何,不知二位师父身在何处,不知纳兰裴、常大哥打赢了仗没有,又不知与他出生入死的韩姑娘有没有想起他……

顾白手提两壶酒,缓缓踱步而来,他把其中一壶抛给夏清风,嘿嘿笑道:“怎么,见别人大婚,自己也想姑娘了?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夏清风仰头就灌,豪气叫道:“爽!”

下方便是万丈悬崖,青松悬壁,二人并立于山崖之上,夜风吹拂,衣襟飘荡,宛如两位人间谪仙。

顾白幽幽叹道:“想不到,道祖与渡情一代宗师,便是如此离开人世。”

夏清风道:“我已经把渡情师父的武功转授于绝尘,希望他能继承衣钵,发扬光大。”

顾白深深点头道:“这小子慧根佛骨,怕是练武天赋奇高,渡情大师也算后继有人了。”

夏清风侧脸看了看顾白道:“你往后可有何打算。”

顾白喝了口酒,轻轻笑道:“游戏江湖,自在逍遥。”

夏清风轻轻一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江湖险恶,遇到打不过的人,追不到的妞,便叫我这谷主来帮你。”

顾白一番白眼,不屑道:“哪天到了‘武林天骄’再来说这大话。”

夏清风把酒临风,仰赏星月,豪气干云道:“定然追上你!”

顾白爽朗大笑:“一言为定。”

二人并排而立,一手提酒,一手击掌。

第七十四章 走过三生路

岐黄山谷变为恶人谷,也制定了许多的规矩,比如谷中之人不得欺凌妇孺,烧杀抢虐。不得利欲熏心,有负学武初衷。不得见利忘义,贪生怕死。

观道人、顾白、胖和尚成为了恶人谷的三大长老,而要加入恶人谷,必须要经过至少二位长老的点头,武功不一定要多厉害,对这群人来说,性情才是最重要的标准。

夏清风虽为谷主,却是要启程去道泉山,便把恶人谷托付给了庄志茂,并强封了他一个副谷主,无奈庄志茂太过疲懒,又把谷中事宜全部委托给了胖和尚。

谷口的小道颠簸而崎岖,一行人送了十多里,再夏清风的一再劝阻之下,终于挥手作别。

夏清风感慨道:“清风十里,不及兄弟之情。”

顾白笑道:“庄前辈在为绝尘筑基,就没过来了,他托我给你带句话,他说:一切有我。”

夏清风重重的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这条路连接着岐黄山脉三条岔路,曾经血案累累,盗匪横行,商贾百姓苦不堪言,便称这条路是三死路,意思便是说走这条道,有死无生。”

夏清风说完,向众人作揖道:“我们今天便把此路改为三生路,寓意为从此来到恶人谷,便是重获新生。”

观道人正色说道:“谷主,你放心吧,待你下次回来之日,定还你个平平安安的三生路!”

胖和尚也点头道:“这岐黄山,牛鬼蛇神确实太多,我们就以此立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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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众人,夏清风日夜兼程,风雨不顾,几天之后,便是离开了大秦境内,离道泉山,已经是越来越近。

七月骄阳似火,路边茶摊也是人满为患,茶水成本低廉,却是靠天吃饭,卖的自然也不便宜。可是到了如此天气,谁还在乎这三瓜两枣,大多路过之人,皆会停留片刻。

夏清风也是要来一壶凉茶,满饮一杯后,口舌生津,暑意尽消。

旁边一桌的几个客人,大多携带兵刃,一看就是江湖中人,其中一人笑呵呵说道:“你们听说没有,纯阳的原掌教江小楼,要与珈蓝教的阮轻纱成亲了。”

另一头戴斗笠的剑客道:“嗨,还以为你知道多少,我告诉你,这珈蓝教已经投靠了西域剑宗,纯阳派听到此事是大为震怒,已在江湖中放下话,若是江小楼还一意孤行,便从此被纯阳除名。”

此事一个背刀客嘿嘿笑道:“是我的话,除名就除名,阮轻纱可是天榜美女,别说什么纯阳掌教,就是拿如今的浩气盟主来换,老子也不换。”

那剑客不屑一笑道:“红颜易老,天榜美女又如何,有了名望,什么女人没有,我看这江小楼真是愚不可及。”

夏清风是听得呆若木鸡,江大哥难道要加入西域剑宗?若是说别人,他倒是无所谓,可是江小楼的秉性人品,他可是不会看错,如此骄傲之人,怎会做那被中原武林同道唾弃之事,他,图什么

夏清风忙起身问道:“敢问几位好汉,这江小楼是何日何地迎娶阮轻纱?”

那背刀客面色不善道:“怎么?小兄弟是要讨杯酒水喝?”

夏清风正色道:“我与江小楼大哥是朋友,定然要去问个清楚。”

一桌的斗笠剑客冷笑道:“怕是讨杯酒水是假,想投靠西域剑宗是真吧。”

夏清风察言观色,便是心中了然。看来江小楼,已经被江湖中人所不齿,连带对他这个自称是江小楼朋友的人,也没个好脸色。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是道:“我就问个明白而已,不信就算了。”说罢便是又回到自己那桌。

众人见他气宇轩昂,不卑不亢,又看不出武功深浅,也就不便多做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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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塘峡,地处吴越北部瞿塘山脉,山势清秀而奇崛,历代文人骚客,留下墨宝无数。

日坠西山,月起沧澜,天玄地昏,便是嫁娶吉时。

珈蓝教今天张灯结彩,宾客满朋,有人是普通的人情往来,有人却是想通过珈蓝教,把自己的前途命运,绑上西域剑宗这辆大车之上。

一间装饰的尤为喜庆的新房之中,一对身着红衣的璧人相持而立,皆不言语。男子风姿俊雅,女子倾国倾城,好一对天作之合。

许久过后,那美貌女子轻轻一叹道:“小楼,便是今天你我大婚,也要对我不言不语吗”

江小楼冷冷道:“轻纱,你放了洛丹,我自会履行约定与你成亲,可即便如此,我笑与不笑,言与不言,皆不用你来多管。”

阮轻纱怒道:“别提那个贱人,我是哪点不如她?她当年为了一帮臭男人,弃你而去,还有脸再回来找你。”

江小楼听此言大笑道:“二丫头虽为女子,却是义薄云天,我不断爱她,怜她,更是知她,敬她。”

说完又转身看了眼阮轻纱道:“总比你设计害人要强吧,轻纱,这么多年,你已经变得我都不认识了,你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为追名利,涂炭中原。与西域剑宗沆瀣一气,终究是要自食恶果。”

阮轻纱冷笑道:“你还以为你是谁,现在你江小楼已经是千夫所指,除了投靠西域剑宗一条活路,别说以前道上交的朋友,便是随便一个路人,还有人敢与你说话?怕是洛丹,现在见你,也唯恐避之不及吧。”

江小楼负手倚窗,缓缓说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此时外面一个中年婢女道:“教主、姑爷,吉时已到,还请入大殿行大拜之礼。”

珈蓝教的大殿,灯火辉煌,人满为患,二人刚迈入大厅,便是道贺之声不断,几步之遥,却是行步艰难。

软轻纱凤冠霞佩,名艳动人,抱拳回礼,自成气势。

江小楼面色如常,始终不离阮轻纱半步,面对这众人投来的复杂目光,不悲不喜。

主持高高喊道:“一拜天地!”二人正要下拜,却听一声怒喝道:

“慢着!”

众人寻声望去,一个身姿曼妙的紫衣女子,手提一跟九节鞭,缓缓向大殿中间走来。她目光坚定,无视众人,只是一边踱步,一边痴痴的凝视着江小楼。

江小楼凝望此人,眼神悲苦,他喃喃道:“二丫头,你不该来的。”

第七十五章 西域剑宗

西域剑宗到底来了多少高手到中原,还无人得知,而灵武墓中所发生的一切,好像活着出来的人也都讳莫如深,就连那个话唠的刀客,出来后也再不多言。

可就凭中原武林大人物们的态度,也能猜测出来者不善。此时的珈蓝教大殿之内,便站着三名西域剑宗的高手,领头一人叫徐林,是一名十一境的中年剑客,便是在整个西域剑宗,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徐林身后站着一蓝一黑两位青年剑客,二人身姿修长,神情倨傲,皆是十境高手。他们冷眼看着大殿中发生的一切,一脸阴笑。

蓝衣剑客道:“徐师叔,别看着江小楼是个软骨头,可还真有女子瞎了眼。”此人早看江小楼不顺眼了,人长得比他好看不说,这大美女阮轻纱还对他一往情深,说不嫉妒是假的。

徐林闭目养神,自不搭话,而身后的一名黑衣剑客道:“本来还觉得无聊至极,却不想还有一桩二女缠郎的好戏开演。”

蓝衣剑客阴恻笑道:“等下可要剑下留人,这个紫衣女子,我要定了。”

徐林突然睁眼,怒斥道:“这里不是西罗,跟我老实点!”徐林想想这个蓝衣年青人就有气,因为家中颇有权势,天赋又高,向来交横跋扈,一路行来没少给宗门树敌,如今中原武林本就敌视西域剑宗,若是再不注意言行,本是一盘散沙,

能分而破之的中原武林一但愤而联手,那就有得头疼了。

黑衣剑客忙圆场道:“徐师叔,今天又有好几个江湖门派联系阮教主,投靠我们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大殿中央,阮轻纱看到洛丹走来,冷笑道:“怎么?绕你不死,还有脸回来?”

诺丹凄然笑道:“你骗说红莲姐姐把小楼的骨肉寄养于此,而却是设计陷害小楼与我,你真的好狠的心,不是当年红莲姐姐救你,哪有你的今天!”

阮轻纱被洛丹当着大殿之人如此指责,也不见羞恼,她微笑道:“你有何证据,证明我是骗你们。”

洛丹怒睁双目道:“把孩子交出来!我就信你。”

阮轻纱轻笑道:“我早说了,锦囊是我三年前留给小楼的,而不久之后,那孩子便被一个蒙面人带走。”

洛丹紧握双拳道:“你觉得我会信吗?你一个十一境高手,谁还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抢一个无辜的孩子。”

阮轻纱淡淡笑道:“我刚好不在,而且三年前,我才十境,能抢走孩子的人,多的是。我解释这么多,只是说给小楼听,至于你信不信,由得你去。”

洛丹哼了一声,上前一把拉住江小楼的手道:“跟我走。”

江小楼哪里不知道这阮轻纱早设下天罗地网,而且还有西域剑宗的高手坐镇,他自己若是存心要走,或还有走掉。而若是带着洛丹走,那是想也别想。

江小楼轻轻将手挣脱,叹道:“你走吧,我答应了她的事,自然作数。”

洛丹看着一脸冷漠的江小楼和神色得意的阮轻纱,她决然道:“小楼,我不想你为我做出这种牺牲,你若是和她好了,天下人谁如何对你!大不了我们和她拼个鱼死网破,若你不跟我走,我现在就血溅当场!”说罢,便是扬起了那根九节鞭。

阮轻纱一听此言也是瞳孔一缩,要知道江小楼愿意和她成亲,那是建立在当初他放了洛丹一条生路,可若是洛丹心存死志,那么江小楼还会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正当此时,殿外传来了一阵阵厮杀之声,不久,便闯进来几个彪形大汉,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他浑身是血,手拿一把金丝大砍刀,站在大殿门口对洛丹喊道:“老大,你快带江公子走!”

洛丹见到此人,便是脸色大变,她怒道:“谁让你们来的!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那大汉一刀砍翻一个珈蓝教众,嘿嘿笑道:“老大,我们这些弟兄的命早就是你的了,最讨厌欠娘们的东西了,今天终于可以还上了。”

洛丹一下便甩起九节鞭,也加入了厮杀之中,她双眼赤红,颤声道:“谁要你们的贱命,给老子滚!”

又有十几个绿林好汉杀了进来,可是珈蓝教的人却更多,感觉是无穷无尽,杀也杀不完。

江小楼急道:“二丫头,别任性了,你先走。”

阮轻纱只是冷冷的看着这戏剧化的一幕,人多好啊,人多,筹码就多,这样一闹,江小楼反而走不了了。

洛丹也不是矫情之人,上百来号兄弟,他们愿意为她而死,她又如何能忍心为自己感情而丢掉他们的命,何况丢的还有这么多年坚守的情义。

洛丹深深吸了口气道:“所有兄弟,跟我走!”

阮轻纱马上命令道:“让他们走!”阮轻纱其实一点都不傻,她要得到江小楼的人,更要等到他的心,若是洛丹今天死在这儿,那她和江小楼,怕是真的要形同陌路了。

此时一个白袍老者出声道:“教主,他们在我们珈蓝教这么重要的日子如此大闹,不能放他们走啊!”

阮轻纱盯着老人冷声道:“戚长老,我的话都不听吗?”此话气势逼人,带着一股辛辣的狠劲,白袍老者也只好心有不甘的让众人停手。

本来双方停手,此时应该就此接过,可是那满脸胡子的大汉却对江小楼喊道:“江少侠,我敬你是条汉子,今天必须要跟着我们走,老大为了我们,与你的姻缘一再错过,今天我朱九,就没想着活着回去。”

“对!”“对!”一群汉子附和道。

此时只听一个笑声传来:“哈哈哈哈,你以为,你们今天谁还走得了吗?”

说罢,三名西域剑宗的高手缓步向大厅中间走来。带头的徐林朗声道:“珈蓝教的事,便是我们西域剑宗的事,谁敢在此闹事,谁就要付出代价。”

阮轻纱冷声道:“不劳几位费心,这些恩怨,皆是我个人家事,我珈蓝教还处理的了。”

蓝衣剑客一步上前盯着阮轻纱嘿嘿笑道:“我们西域剑宗与珈蓝教,早有盟约在先,两家早已同气连枝,珈蓝教的仇人,便是我们西域剑宗的仇人。”

江小楼平静的对阮轻纱道:“放他们走,我留下。”

蓝衣剑客放肆的大笑道:“老子不答应,谁说话都没用!谁还敢说让他们走!”此话气焰嚣张,说完直勾勾的盯着阮轻纱和江小楼。

此时一个声音听似遥远,却又让所有人清晰可闻,如在耳边低语:“我说让他们走!”众人向门口望去,一个灰衣斗笠剑客,不知何时倚门而立,他脸上有疤,双手环抱一把五尺长剑,指尖轻轻敲击着剑鞘。

正当此时,门口又进来一人,只听他同样朗声说道:“我说让他们走!”

此人一袭青衫,面容约显疲惫,只有那双眼眸望向江小楼时,灿若星斗!

第七十六章 这是我的家事

洛丹看见来人,也是惊叹不已,此二人她都见过,一个是与江小楼有一年比武之约的藏剑弟子叶程;另外一名更是有趣,这个青衫小兄弟不是与江小楼在中州‘醉月楼’上的喝酒之人吗?还记得当时江小楼走前说了句:下次我请。怎么?为了几杯酒水,都追讨到婚礼现场来了?

江小楼见到二人,却是冷声道:“敢问二位,不知前来何事?”江小楼实在不想牵连二人,自己罪孽之身,又何必再拉无辜之人下水,便故意装得与二人生分。

叶程把倚靠在门柱上的身子端正,拱手道:“久闻江少侠深藏‘太虚剑意’与‘紫霞神功’两大纯阳绝技,今日定要见识见识。”

众人听此言,不禁摇头:哦,原来是个找江小楼比武的人,不过此人也太迟钝和执拗了吧,这江小楼如今的名声和身份,你不管输赢,能得到个什么好下场?

众人又向夏清风望去,夏清风摸了下鼻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道:“你江小楼还欠我几壶好酒,今日定不让他赖账。”

江小楼面色波澜不惊,心中是感慨万千,这么多年来,他游历名山大川,闯荡喋血江湖,路不知道走了多远,朋友不知交了多少,有痛快喝酒的前路知己,有并肩诛贼的患难袍泽,亦有情义相许的生死兄弟。

可是阮轻纱假他之名所递出的去那么多封贺帖,大多都杳无音信。江湖规矩,人不到总要礼到吧,可是就只有江南司空老爷子这个他江小楼昔日的忘年交,回了他一封信,上面就一句话:匹夫不可夺其志!

江小楼的众多朋友中,又哪来那么多的虚情假意,他沦落到如今众叛亲离,无非是江湖共识:头可断,利可失,名可臭,做人的骨气不能没有,大义不可弃!

而此二人,一个是有一年之约的生死大敌,一个是萍水相逢的义气之交,而他们,居然敢来此,居然会来此!

蓝衣剑客看不出他们之间的门道,估且是两位爱管闲事,又不知轻重的江湖愣头青,他嘿嘿笑道:“你们口气倒是不小,今天来此,若想讨杯酒水喝,便是拿出几份像样的贺礼来,若想来此白吃白喝,想在此地搏个江湖名声,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此话,眼中也是杀气尽显。

叶程随手抛出一袋子金锭道:“此乃我的所有财产,不知可否换他们离开此地。”

蓝衣剑客探手接过一看,也是心惊此人财力之丰啊,这一袋子,足能养活一支军队小半年了。

蓝衣剑客惦着手中之物,看着叶程一脸笑容玩味道:“把我们西域剑宗当什么了,虽说自是钱钵动人心不假,可这些对我来说,还不够。”

叶程也不再多言,他缓缓拔剑道:“我叶程除了金银玉石,还有这‘山居剑意!’”说罢就是一剑向蓝衣剑客斩去。

“山居剑意!藏剑山庄?”众人哪还不知此人来历,此人真是奇怪,前一刻还在花钱买路,打算破财消灾,而后一刻,便是一言不合,拔剑相向。

江小楼急道:“叶兄,不可!”这能不急吗?你若为我出手,藏剑山庄又会如何看待于你,怕是要落到和我一样,被宗派除名吧。

一片蓝光闪过,蓝杉剑客是连退急闪,先前落脚之地,已经是玉石横飞,沟壑纵横。一剑十气,藏剑绝学,‘风来吴山!’

江小楼惊叹连连,喃喃自语道:“叶兄,你终于突破到十一境了!”

徐林与黑衣剑客,同时大喝一声,纷纷拔剑向叶程刺去,一时大殿中央,光华大盛、剑气冲天。可终究是二个十境,一个十一境,三人联手,叶程便的剑术再高,也是难以抗衡。

江小楼看得心急,正要动手,阮轻纱却是一步上前,挡住去路,她低沉道:“你若不走,我便不拦你,并助他们离去。”

江小楼下意识向洛丹望去,洛丹也望着她,眼神坚定道:“我若此时离去,便不是连这位叶兄都不如?”

“老大说的对!”“我们不走!”绿林众人纷纷附和。

此时徐林已经是暗暗得意,杀了此人,再把此人的头颅送去藏剑山庄,一群冥顽不灵的东西,居然敢拒绝我们的邀请,加入浩气盟。

西域剑宗,剑术可不比藏剑差,而且是三人联手围杀,虽说还只有几个照面,叶程已经是险象环生,夏清风陡然抽出‘炎凉’剑,一个‘书’字,便砸向徐林。

徐林武功本就高去叶程,又得二人相助,自是如鱼得水,眼看正要得手,却突感一股澎湃剑气逼近,也只好放弃击杀叶程,全力抵挡此一击,而这飞来的黑色剑气看似稀松平常,却是夏清风体内五星聚气的一剑,剑气之中,还携带着须弥香的特效。

徐林一招挡下,正在心中暗道不过如此,却是陡然丹田一沉,原本能用上十层的功力,如今只能用上八层,他经验何其丰富,一探便是知道中毒了,可这又是何时发生之事?

徐林诧异的望向阮轻纱,难道是此女下毒?这也说不过去啊,若是她如此做,那珈蓝教离灭门也就不远了。至于大殿之中的其他人,他还不放在眼中。

夏清风朗声道:“小楼大哥,你走与不走,都由你自己决定,不过这位叶大哥,我真是好生佩服!”说完便疾跃而去,加入四人的打斗之中。

在夏清风须弥花的作用之下,西域剑宗是集体实力大跌,而叶程与夏清风越来越游刃有余。

江小楼伸出大拇指,对着夏清风高声道:“清风兄弟,厉害!”说完快意的看了一眼阮轻纱。此时的江小楼,顿时一扫块垒,豪气满怀,没想到这天下,还敢有为他出剑之友,我江小楼,并不寂寞!

阮轻纱冷冷道:“小楼,我并不想与你动手,你带人走吧。”

江小楼轻轻叹道:“你怎么办?”

阮轻纱轻笑道:“不用你费心,他们不敢对我如何。”

江小楼也知道不是多说之时,他望向众人大喝道:“都跟我走,便是转身向殿外而去。”

徐林本就手忙脚乱,哪还能管什么江小楼和洛丹众人,他大声吩咐道:“阮轻纱,还不拦住他们!”

夏清风与叶程本就是来助江小楼脱困,毕竟大厅中的一切,他们早就看在眼里,心中了然,此时自然没有拼命之人,随之溜之大吉。

没有阮轻纱和珈蓝教的帮助,这西域剑宗三人自然是拦不住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跑掉。

蓝杉剑客怒指阮轻纱道:“你什么意思!”

阮轻纱并不理会,她望着江小楼消失的方向倾城一笑道:“这是我的家事。”

第七十七章 再添强援

黄昏虽美,转瞬即逝。夏清风等人逃出珈蓝教,接着便疾行数十里,直到跑到一处山洵间,才停下来休息。

此时一轮明月高悬,映照在潺潺流动的溪水之中,流光溢彩。

江小楼洗了把脸,对一旁的叶程道:“叶兄,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愿意为我出手,不过眼下怕是还要赶快去藏剑山庄,把事情解释清楚。”

叶程沉声道:“解释什么?解释我不该与西域剑宗动手?”

江小楼无奈道:“没这么简单,那帮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只要和我有关系,肯定是讨不了好了。”

夏清风不解道:“小楼哥,我与叶大哥早就把大殿之事听了个七七八八,你是被逼无奈才加入的珈蓝教,现在既然已经逃离此地,天下之人还有什么理由再说三道四?”

江小楼叹道:“你们不了解那个女人有多可怕。你可知那么多人投靠西域剑宗,为何独独我一人被千夫所指?”

夏清风忙问道:“是那珈蓝教主阮轻纱?”

江小楼没有再言语,却是望着溪流发呆,似乎想起了什么心事。

洛丹此时怒斥完了一群已经累得站不起来的绿林好汉,才踱步而来,她轻轻道:“那女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此次我们在她大婚之日抢人,怕是要报复我等了。”

夏清风惊疑道:“小楼哥走的时候,她不是没阻拦吗?”

洛丹不屑道:“她只喜欢做她能控制在手心之事,当时三名西域剑宗的高手在,若是让他们得手,我们的命且不说,小楼的命就不是握在她手里了。”说罢还酸酸的看了江小楼一眼。

夏清风听她如此解释,便不在多言,凡是涉及到情爱,那就不是一般的逻辑能说的通了。

叶程说道:“江兄,我与藏剑山庄早就两不相欠,你也不必内疚了,可别到时影响出剑的速度,到头来死在我的剑下。”

江小楼起身叹道:“叶兄,如今小儿生死不明,我哪还有心思比剑。”

洛丹担忧道:“小楼,你别太心急了,万一是阮轻纱故意便你的了?”

江小楼摇头道:“轻纱不会骗我的,何况几年前,哪来的西域剑宗,她对我,不会设这样的局。”

洛丹冷声道:“哼,叫得这么亲热,是不是现在后悔逃出来了。”

江小楼一敲洛丹的脑门道:“还不是为了你,我说你是不是该陪我个新娘?”

洛丹一边揉着脑袋,一边看着江小楼调皮道:“我把自己赔给你还不成吗?”

江小楼一脸严肃道:“不行。”

洛丹一听此言便要翻脸,心中也是黯然,难道我还不如那个魔女不成?

江小楼却又说道:“哪有拿我的东西,再陪我的道理?”

洛丹赶紧娇斥道:“你才是东西!”脸上已经笑开了花。

夏清风在一旁佩服道:“小楼哥,你这情话清新脱俗,果然是对得起江湖朋友给的雅号‘小楼一夜春风雨’!”

江小楼收起玩笑之心,正色对众人说道:“你们有所不知,如今西域剑宗的实力,是高得可怕,我听轻纱说,十二境和宗师高手,还在陆陆续续的从西罗赶来,你们以后行走江湖,一定要万分小心。”

叶程冷笑道:“一个如同天山般的千年宗门,底蕴自然是有的,不过如今我叶程孤家寡人,他们也拿我没办法。”

叶程又看看夏清风道:“倒是你,清风兄弟,哪怕你如今的武功勉强能逃脱追捕,也要小心自己家人。”

夏清风无所谓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洛丹对着夏清风上下打量道:“清风兄弟,你如此一表人才,就没几个心动的姑娘?若是有,最近相会之时,还是要谨慎些才好。”

夏清风没好气道:“洛丹姐,你在小楼哥面前夸我一表人才,总觉得诚意不足啊。”

洛丹呵呵笑道:“他现在名声臭了,想花心也花不起来了,这么说来,阮轻纱还是干了件好事。”说完那眼神便是对着江小楼狠狠的一剜。

江小楼经受无妄之灾,只好对洛丹转移话题道:“如今我们该去哪,你那老巢,怕是近期不能再去,我们倒是无所谓,兄弟们的一家老小大多安居于此,还是小心为上。”

洛丹听此言,也是心下黯然,她为人豪爽,又重义气,纵横绿林多年,走哪都是朋友,可是西域剑宗是个庞然大物,去哪又不是给收留自己朋友招祸了?

叶程也是幽幽一叹,若是当年没和藏剑山庄彻底决裂,那地方还真算个不错的避难之所,只是如今,怕是连自己也要流浪江湖了。

江小楼见众人无话,便宽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认为西域剑宗猖狂不了多久,他们有高手,我们中原又何曾少过?”

夏清风道:“若是只有我等几人还好说,可这有百来号兄弟,目标实在太大。”

洛丹一听此言便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夏清风犹豫道:“要不,去我那恶人谷?哪里有宗师坐镇,绝对安全,就是名声不怎么好听。”开玩笑,你就是宗师去了,也要横着出来。

洛丹连忙问道:“这么多人,住得下?”

夏清风笑道:“你就是放一支军队进去都没问题。”

江小楼一脸正色道:“清风兄弟我现在还在乎什么名声,我只想我的这群兄弟能够平平安安,此事涉及到百条兄弟性命,还有你那谷中之人的生死,可开不得玩笑。”

夏清风认真道:“眼下我实在也没什么好法子了,我只问你小楼哥,信不信得过我,若是信得过,便带上兄弟们去我那恶人谷,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叶程出声道:“我这人很少交朋友,只因直觉太准,可我相信这位清风兄弟,此次我也陪你们去。”

夏清风甚是感动,他与叶程算不上熟识,课他却能凭直觉就相信于他,这无异于一场江湖豪赌了。

江小楼哑然道:“叶兄也跟我们去?”

叶程不耐烦道:“怎么?不欢迎?我可跟你说好,不和我兑现那场比斗,别想着甩开我。”

江小楼欣喜道:“患难见真情,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第七十八章 手眼通天

道泉山,对山清水秀的吴越国来说,并不显眼,或许道家开山门讲究太多,此山虽然挂了一个道字,却没有引来一家道观,却是引来一座寺庙。

夏清风一人独坐在两座新拢的坟头,喃喃低语:“师父,徒儿为你们报仇了,你们俩老斗了一辈子,韩姑娘也不知道把你们分开点,渡情师父,我给你找了个传人,比我聪明多了,您的武功一定会发扬光大……”

坟前摆放着两个斟满了酒水酒杯,酒水醇香,却是未动分毫,而夏清风身旁的两坛好酒却已经是滚落一旁,坛中空空。他絮絮叨叨,自饮自啄,说着说着,便仰望星空,酣醉而眠。

一个白色衣裙的女子,飘然而至,她看着仰躺而眠的夏清风,轻轻的一声叹息,师妹啊师妹,此人如此低的修为,有什么好让我打听的?

“不知姑娘何故叹气啊。”夏清风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却也是没起身,只是双手环头做枕,看着满天星斗微微出神。

白衣女子心中一惊,此人明明喝得烂醉,为何突然又醉意全无?她冷哼道:“原来是装醉,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了?”不过这话说出连她自己都不信,这夏清风才十境修为,她却是十二境的‘武林天骄’,修为差的这么大,又如何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夏清风低声道:“只是酒醒得比别人早而已。”这还是夏清风睡后酒星自行运转,若是他不想醉,那根本就醉不了。

白衣女子也不为此事纠结,她一边缓步在夏清风的周围走动,一边言语道:“我本是要就此离开,既然你醒了,我便与你唠叨几句。”

夏清风也不看她说道:“请讲。”

白衣女子道:“你可知道天山?”

夏清风笑道:“这谁不知,天山千年宗门,高手如云,听说宗师境都有好几位,有说书人戏言,若是天山的高手出现在天榜之上,中原高手哪怕是武林天骄,也没几人能登榜。”

白衣女子道:“你知道的还不少,那你一定也知道秦雪名这个人了?”

夏清风听到这个名字,偏头看了她一眼,此人白衣白裙,身姿婀娜,长得不算惊艳,却是十分耐看。

夏清风问道:“你是天山的人?”

白衣女子淡然道:“我是秦雪名的师姐,我叫风舞。”

夏清风起身道:“听说天山剑派之人下山比上山还难,风舞姑娘当真是厉害。”天山弟子,不是不能行走江湖,而是条件苛刻,除非达到十二境,否则别想下山一次。此人既然是天山弟子,又来了中原,自不用说,稳稳的十二境高手。

风舞道:“不用恭维我,你和我师妹的事情我知道,此次下山之前,师妹要我给你带句话。”

夏清风笑道:“是不是要退亲?”

风舞立马怒道:“别说你才十境,你就是十三境的宗师,说这种话试试?我们天山的亲,是这么好退的么?”

夏清风发现这叫风舞的姑娘,是外表冷淡,而内心狂躁啊,我不就是问问么。

风舞道:“她说,你若是想活命,就别上天山。”

夏清风这下就搞不明白了,他虽然对这叫秦雪名姑娘毫无兴趣,也不想有什么交集,可同样也没仇啊,上一辈定的亲,你若坚持那也只能守诺,你若不愿意,那么大家都退一步就是。

夏清风此刻还想到了纳兰裴,怪不得我说若她输了就要给自己当老婆,她还能笑得出来。江湖信义当头,谁又敢轻易反抗?定亲之事,涉及礼法不说,还牵扯到大义,实在是让人无奈。

风舞道:“你别多想,我们天山的人不是那种背信弃义之徒,而是有一个人,会拦在你去天山的路上,取你的项上人头。”

夏清风皱眉问道:“我的仇家?”

凤舞点头道:“夺妻之恨,算不算仇啊?”

夏清风一下差点跳起来道:“风姑娘,你可要说清楚,我夏清风混江湖不到一年,行事光明磊落,何曾夺人妻妾?”

风舞白眼道:“我怎么觉得,并不重要,可那人认定我师妹便是他以后的妻子,说你只要敢去天山娶她,他就会杀你。”

夏清风那个气啊,这叫什么事,也太霸道了吧,不过他还是道:“若是二人两情相悦,我成全他们便是。”

风舞一听此言,气得手都按在了剑柄之上,她颤声道:“休要诋毁我天山千年清誉!”

夏清风这个汗啊,他没好气道:“那你说,要我怎么办?”

风舞道冷哼道:“你真是头猪。”

夏清风也怒道:“你武功高了不起啊,你怎么能随便骂人了?”

风舞看着夏清风一脸不似作伪的神情,一跺脚气道:“你这木鱼脑袋,说了也是白说,我走了!”说罢便是一道白虹拔地而起,瞬间消失在视野之中。

夏清风是莫名其妙,本就心情不好,还被此人骂了一通,真是流年不利。此时又听风舞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人是宗师高手,手眼通天!”

夏清风终于忍无可忍,他对着风舞消失的方向吼道:“叫他来杀我啊!”他娘的,老子见过最多的就是宗师高手,手眼通天?能厉害过西域剑宗和浩气盟吗?井底之蛙,有什么了不起!

停在远处的风舞一袭白衣,手提长剑,她看着一轮皎洁的月色,嘴角上扬,喃喃道:“师妹,还不错,至少还有点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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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之上,虽是七月酷暑,却还是冰雪茫茫,一片素白。

一个白衣女子正与一个黑衣男子在崖攀打斗,女子姿容绝美,温婉动人,而手中那把‘雪名’剑,却是挥舞的尤为狠辣,招招刺向黑衣人的周身要害。

黑衣男子剑眉星目,英俊挺拔。他手拿一把重达五斤的大宽刀,刀芒过处,雪雾弥漫。

二人千招已过,却是胜负未分。黑衣男子率先停手喊道:“雪名妹子,今天就到此为止如何?”这个美如天仙的白衣女子,正是夏清风的未婚妻,秦雪名。

秦雪名额头微汗渐起,一边擦拭一边道:“范明,你这天天无不无聊?你魔教封我天山七月,西域剑宗趁势而入,搅得中原武林天翻地覆,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范明哈哈笑道:“你若答应嫁给我,我便撤掉魔教大军,到时你们去中原除害,我们去帮你端了西域剑宗的老巢。”

秦雪名轻蔑一笑道:“大言不惭,你们不过是靠着周天神魔大阵才能封我天山,还想着灭西域剑宗?”

范明朗声道:“千年宗门里面,若是西域剑宗还有怕的,便是我们魔教,你不信就走着瞧。怎么样,答应嫁给我如何?”

秦雪名凝望着千丈悬崖,冷声道:“那就要问问我男人愿不愿意了。”

第七十九章 错信读书人

江小楼、叶程、洛丹,带着百来名绿林好汉,浩浩荡荡的来到恶人谷前,递交了夏清风的书信。

不多时,一个年轻书生便火急火燎的跑到谷前,此人生得丰神俊秀,一袭白衫行走如龙,更显风流潇洒。双方正要拱手寒暄,哪知那白衣书生看见了江小楼,掉头就走。

江小楼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洛丹不忿道:“你这兄弟说话靠谱不靠谱?怎么这谷中的人奇奇怪怪的。”

叶程向来不笑,这次却笑得:“有点意思。”

洛丹道:“叶大哥,你还笑得出来,‘恶人谷’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我们再换个地方?”

江小楼叹道:“我相信清风兄弟。再说已经来不急了,我们的动向,好像已经被监视了。”

洛丹一跺脚气道:“真是虎落平阳!不过一想到给他们即将带来的麻烦,我也就忍了。”

“哈哈哈哈,各位大驾光临,我恶人谷蓬荜生辉啊。”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布衣胖和尚便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江小楼再次抱拳道:“在下江小楼,与兄弟们惹上仇家,烦请谷中兄弟收留我等。”

胖和尚摆手笑道:“江兄,哪里话,你既然是谷主的朋友,那么就是我们恶人谷的兄弟,请!”

江小楼回礼道:“请!”

百名绿林好汉,自然是立刻被安顿下来,好在谷中房舍无数,安排区区这点人,自然不在话下。

江小楼、洛丹、叶程被请到大殿之中,双方互通名号,便纷纷落座,饮酒畅谈。

洛丹连饮几杯,豪气不舒男儿,多年绿林领袖岂是白当的,他对着胖和尚道:“星海大师,你们这儿刚开始过来见我们的那个白衣公子,不知是何方高人?”

江小楼马上瞪了一眼洛丹道:“二丫头!别闹事。”

洛丹恨声道:“哼,那小子无礼,我定要他好看。”

胖和尚叫何星海,以前大家都称呼他胖和尚,可是如今他是实际上的恶人谷大管家,自己人倒是好说,可是和外人打交道,胖和尚这称呼就不美了,于是便改叫他星海大师。

星海大师笑道:“洛丹姑娘,此人是我恶人谷三大长老之一,叫顾白。”

洛丹不忿道:“他人了?”其实对她来说,自己受点委屈,那都是小事,可是谁若是让江小楼受委屈,那就是天大的事。

刘春保骚包的笑道:“本来谷主来信,他是第一个看完,然兴冲冲的去迎接你们,可谁想,没多久他又回来了,丢下一句,搞什么,长得比我还好看,你们去!”

刘春保学得有模有样,大家自然是哄然而笑,就连本是有气的洛丹也是忍俊不禁,她笑道:“你们这儿的人蛮有趣的嘛,星海大师,我行走江湖多年,一看你们就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为何取个‘恶人谷’来自污”

全航这时扶额道:“别提了姑娘,错信了读书人。”

洛丹还要再问,却被江小楼一个眼神给止住,江小楼虽生性洒脱,但到底出自名门正派,也自然不能像洛丹如此快就能和众人打成一片,说话毫无顾忌。

叶程喝了口酒道:“我倒觉得恶人谷这名字不错,对我胃口。”

此时众人正在谈笑,一个弟子进殿禀报道:“星海长老,谷前来了一波人,说是要交出……”说着便向江小楼几人看去。

江小楼几人连忙起身道:“各位兄弟,怕是给大家惹上麻烦了,我们这就前去。”

星海大师忙问来人道:“有人去了吗?”

那名弟子道:“观澜长老和顾白长老去了。”

星海大师便对江小楼问道:“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江小楼张了张嘴很想说话,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述。对面能来对付他们,那肯定是来者不善啊,我和叶程都是十一境修为的人,来人怕是有十一境以上的高手了。

洛丹起身却说道:“我们一起过去,打发走那波人就行。”此话即是给了给恶人谷众人台阶下了,也不想他们为此树敌,真杀了西域剑宗的人,怕是这恶人谷都不安全了,哪怕这谷中真有宗师的存在,西域剑宗难道就没有?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谷口,只见观道人已经和一位黑衣剑客打了起来,黑衣剑客剑气如虹,招招狠辣,而观道人拂尘轻甩,飘洒自如。原来观澜在庄志茂的指点之下,已入十二境!

顾白见星海大师他们赶到,不爽道:“你不好好招待朋友,跑来干嘛?难道这儿我和观大哥还解决不了?”

星海大师翻了个白眼道:“我来不来倒是无所谓,可这正主你都不让来吗?是死是活,总得他们说了算吧。”

顾白又看看江小楼众人,叹气道:“这么俊的姑娘,看来是没戏。”

洛丹瞪眼道:“哼,知道就好,是不是见了我小楼哥,自惭形秽啊?”

江小楼哪还让她口无遮拦,一把捂住她的嘴道:“在下江小楼,这位便是顾兄吧,夏清风多次提起你。”

顾白瞪大眼睛道:“江小楼?‘小楼一夜春风雨’?哇,我心目中的神人啊!”顾白一把拉住江小楼的手,激动道:“楼哥,小弟有礼了,小弟的下半辈子幸福,就靠您点拨了!”

顾白那个激动啊,正愁追不到那道姑,这马上就送来一个江湖第一风流人物,还是与那道姑同门。

顾白激动道:“楼哥,是不是这些不长眼的家伙欺负您,我去弄死他们!”说着就飘然而去。

西域剑宗此次来了五位剑客,二个十境,二个十一境,一个十二境,此等实力,那是能横扫江湖二流门派存在啊,何况是这凶山恶水中的什么‘恶人谷’?

当时领头的黑衣剑客不过就是站在谷前笑言了一句,什么恶人谷好人谷,如今的山匪起名字都如此霸气吗?

顾白还准备讥讽回去,可这观澜观道人,就不是个什么好脾气了,二话不说,见面就是干啊。

二人斗了百来十招,观道人抓住对方一个换气的时机,一记拂尘甩过,黑衣剑客脸上顿时是血肉模糊。

顾白为了在江小楼面前表现,也是找准一个绿杉剑客,抡起一拳就向他脸上揍去。

那绿杉剑客虽有十一境修为,可看见十二境的都被揍了,哪还想打,可是这人偏偏不讲理,他也是心中有气,这么多人,怎么就偏偏选中我了?

绿杉剑客才挡了三招,脸上就挨了一拳,他捂脸怒喝道:“打人不打脸!”

顾白嘿嘿笑道:“不好意思,谁叫你比他们几个长得俊。”

……

第八十章 出世的纵横家

恶人谷并没有对西域剑宗派来的人赶尽杀绝,原因无他,江小楼等人发了话,恶人谷诸人自然不好多言,便放他们离去。而那绿杉剑客走前放的几句狠话,自然都被大家无视。

江小楼与叶程,终于还是在恶人谷中比斗了一场,二人一个‘太虚剑意’一个‘山居剑意’,皆是剑心通明,大开大合的无上剑法,从黎明乍现,到幕色四合,转战数地,依然难分高下。

二人的武功,也得到了谷中众人的认可,更是得到庄志茂亲自出面,他分开二人后,更是为二人传道解惑,江小楼与叶程得到高人指点,便打坐冥思,一坐到天明。

岐黄山周围大大小小的山头势力,在一个月内,已经被整合得七七八八,在整合的过程中,观道人的凶名,已经被慢慢传开。

唐国的扶风郡与松江郡一样,水陆行胜,商贸繁荣。如今这里更是江湖人物聚集之地,因为浩气盟的总盟便设在此地。

九天扶持唐国,在有些人眼中,并不是什么秘密,然而此次成立浩气盟,却是没有让唐**政势力插手进来。或许是熊天扬与韩无极达成了什么协议,又或许是怕引起许多势力的反感。

今天的浩气盟议事大厅,所有重要人物,齐集一堂。有盟主韩无极,副盟主戴子雄与温行知。大厅之中,宗师便有十位之多。更有少林、纯阳、藏剑山庄、霸刀山庄、七秀坊、唐门、长歌门、明教、丐帮、彩云门等诸多门派的掌门人。

温行知起身冷然道:“我本该为师父守孝,这次急着叫我前来,究竟是何事。”

戴子雄叹道:“今天我们是商讨一个重要人物的去留问题。”

温行知不耐烦道:“你们自己做主就是了,如此大敌当前,当齐心协力,众志成城,难道还有二心不成?”

韩无极笑道:“温前辈,你猜对了,此人背景复杂,我们几人还真是哪不定主意,只好把大家召来开此大会,也好一议而决。”

温行知也有了点好奇心道:“哦?是何人?”

韩无极挥手道:“把人请上来。”

大厅之中落针可闻,所以人都看向门口,不多时,一个穿着灰袍布衣的黑瘦青年,举着跟竹杖,敲敲打打,缓缓走入大殿。

此人面颊无须,双眼紧闭,他一直缓步到大殿中间,才开口道:“在下司空仲平,西罗国人。”声音不大,却清亮如钟,说完便静立堂中,不再言语。

众人皆是惊疑,此人年纪轻轻,又是个瞎子,何德何能,让盟主韩无极与众人吵得不可开交。韩无极更是坚持让此人做浩气盟的军师,而除了戴子雄支持外,其它人皆是反对。

温行知皱眉道:“西罗国人?”

戴子雄解释道:“司空家本是西罗望族,四世三公,却因得罪了西域剑宗,被灭满门,只有他一人独活。所以司空公子愿意为我中原出力,打败西域剑宗。”司空家的事,在当年是一件轰动天下的大事,哪怕是中原人,也知道的不少。

此时的熊天扬正在闭关,紫袍老者关泽便是实际上的九天掌舵人,他开口道:“我不管这小子有何能耐,反正西罗国的人,我们绝对不能用。”

彩云门傅玄澜也说道:“对,若是西罗国用的一出苦肉计,那不是把脖子送给对面砍?”

霸刀山庄柳伟平也附和道:“没错,韩盟主武功绝顶,计智过人,我们信你,可手谈棋局不过是小道,这小子无非是对弈赢了你一局,你便要把军师之位给他,是不是太过儿戏。”

韩无极见众人看向自己,便说道:“诸位不要心急,我们且听听司空先生的说辞再说。”

韩无极又对司空仲平道:“我已尽力,能不能说服众人,便看你的本事了。”

司空仲平闻言点首道:“早知如此,我便无该来此。”

傅玄澜冷哼一声道:“怕也是没那本事吧。”

司空仲平微微一笑,虽双目无神,却是也让人心生亲和,他朗朗言道:“天下一盘棋,皆是局中人。庙堂之事,羚羊挂角,涉事甚远,说也无用。江湖之争,纷纷扰扰,各有心思,说也不休,说也不休啊。”

韩无极道:“司空先生,但说无妨,今天不管如何,我定保你周全。”韩无极此言一出,冷眼看向众人,便是告诉大家,你们休要放肆。

司空仲平点头后说道:“大秦国力蒸蒸日上,庆帝雄心壮志,欲一扫中原天下,他们当然也知道,这失去的天下曾经是如何得来,那便是中原武林豪杰的支持。”

司空仲平此话说完,众人频频点头,与有荣焉,你看,连一个外邦之人,都知道我们中原武林人物的重要。

司空仲平又道:“如何得到武林众人的支持,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庆帝谋划多年,肯定有自己的打算,而一但天下归心,中原分裂割据势必一统。而最不愿看到这一切的,便是西罗、北氓和有心人。”

此时有人不耐烦道:“这些关我们江湖中人何时,说重点。”

司空仲平也不恼,点头道:“中原有天山,西罗有剑宗,而北氓却是有魔教。三大千年宗门,彼此依附而又相互砥砺,若是有人想统一中原,那么控制中原武林便如虎添翼,大事可成。可若是有人想统一整个天下,那么就要通过这三大宗门而统一天下武林。”

温行知听到此言,也是心惊肉跳,谁有如此手段,谁又有如此雄心。

司空仲平继续说道:“大家可知这天山为何让西域剑宗全境入中原,真的是被魔教封山吗?而魔教几百年来,从不问世,又为何要此时出来得罪天山。”

众人听此言皆是低头凝思,就连韩无极也一双美目愣愣出神。

司空仲平笑道:“各人有各人的局,而所有的局,都在一个大家看不见的大局里,这便是西域剑宗一统中原武林,天山剑派一统北氓武林,而魔教现在已经开始参透西罗江湖,一统西罗武林,也只是时间问题。”

韩无极起身言道:“你是说他们互相早有默契,要一统天下武林?他们要干什么?”

温行知也问道:“他们在自己的地盘,多少有些人脉,又何必舍近求远?”

司空仲平双手扶住竹杖,缓缓道:“三个江湖,各有其次序,次序不乱,谁当这个头,结果都是一样。只有次序乱了,打乱从来,才能如指臂使,成就大业。”

韩无极幽幽道:“谁有这个本事,能指挥动这三大宗门。”

司空仲平笑道:“我若知道,怕是早就死了。”

傅玄澜出声质疑道:“你不说出此人,我们如何能凭你一眼而信之,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三大宗门联手,我们又能如何?”

司空仲平淡然道:“抓住时机,保存实力,取而代之!”

第八十一章 中原乱象

司空仲平的话已说完,大殿中落针可闻,所有人都陷入了思量之中。

中原武林,别看如今姹紫嫣红,一片欣欣向荣,若按殿前此人的描述,那么也不过是别人的一块垫脚石,离支离破碎、生灵涂炭已经是不远了。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在乎中原武林的安危,也不是每个人都觉得必须团结在浩气盟的旌旗之下,至少彩云门的傅玄澜就不这么认为,军师人选,关系重大,若是被韩无极牢牢控制,那么以后还怎么对抗无极门。

傅玄澜出声道:“各位,虽然只是这位司空先生的猜测,可我们也不能不防,但若要司空先生加入浩气盟,我第一个不同意,我们中原武林的命运,一定要抓在自己人手里。”

众人听完此言,大多数也是暗暗点头。韩无极听傅玄澜说完,眯眼看了看他,心道此人好高明的手段,司空仲平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展现他的能力及对大局的把控,是完全有能力胜认军师一职。

而傅玄澜却是抛开这些不说,只谈气节,在大义面前,这些江湖武夫谁甘心让一个外邦人左右。

戴子雄道:“对于司空先生担任我们浩气盟军师一事,大家都发表下看法。”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我反对!”

大殿之中,反对之声此起彼伏,戴子雄与韩无极对视一眼,眼底皆是黯然。

温行知也起身道:“我也不同意,西罗人,今天无极说不为难你,我便今天放过你,你且好自为之。”

此话说出,一锤定音。温行知对西域剑宗的恨,众所周知,同样把这仇算在所有西罗人的身上也都能理解。

司空仲平始终面色平静,无喜无悲,他缓缓转身,向大殿之外蹒跚而去。

殿外下起了毛毛细雨,一个面目清秀的小丫头跑上来,一手撑起一把大黑伞,一手牵着司空仲平道:“先生,我们如今去哪儿呀?”声音清脆圆润,甚是好听。

韩无极追出门外,她自责道:“司空先生,你能不能在此小住些时日,或许还有转机。”

司空仲平停下脚步,他回头对韩无极施了一礼道:“韩盟主,多谢庇护之恩,我已为你留下《灭宗三策》,你若觉得有用,便拿去吧。”说着便轻唤道:“碧儿。”

那叫碧儿的小丫头便从包袱里拿出一本小册子,韩无极双手接过,同样向司空仲平一礼道:“谢过先生。”

司空仲平摇头笑道:“为一己私欲罢了,当不起韩盟主一礼。”说罢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韩无极凝望着远去的两个身影,幽幽叹道:“烽烟四起,九州倾覆,司空先生不过是眼疾,而这殿内之人,还讲究着什么正统、外邦,中原气节,实在是心疾难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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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九月,秋风起,稻穗香,也正是天下君王用兵时。秦明带领的苍云军横扫幽云十六洲,燕国瞬间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土地。于此同时,远在燕国东北方的高丽国,集结三十万军队,陈兵函谷关,蠢蠢欲动。

同年十月,唐、吴越、西蜀三国向大秦发动了倾覆全国之力的保燕之战。

同年十一月,同关在击退北凉大军的进攻后,修整月余不到,纳兰萧风轻率十五万东都军,挥师南下,直取北凉泸州。

中原大地,从此人头滚滚,赤地千里。

秋雨微凉,夏清风头带斗笠,披着蓑衣独自北上,天下大业与他何干,而他在中州却有师父,还有小院众友,他必须要去看上一看。如今的中州边界,战事不断,难民成灾,盗匪横行。有无数的人揭竿而起,做着鱼肉乡里的苟且之事,有无数人振臂高呼,做着争霸一方的春秋美梦。

夏清风一路行来,每遇不平事,自然都拍剑而起,人是越杀越多,心却越来越凉。

雨,越下越大,夏清风寻到一处简陋的寺庙暂避,庙中已破败不堪,早无僧侣,却是寄留着许多因避难而途经此地的百姓。一个披着蓑衣的小姑娘,正在为众人发放着些许食物,百姓们千恩万谢,大多领过食物,便蜷缩在一个角落,狼吞虎咽起来。

小姑娘发完食物,便重重的咳嗽起来,她骤然抬眼,又看见了刚进门的夏清风,不由惊呼出声道:“是你!”

夏清风也想起此人,不正是在岐黄山被陆尘救走的那位绿衣姑娘吗,原来她死死守护的那个锦盒,便是令天下人垂涎欲滴的‘惊鸿令。’可惜她却误会了韩姑娘,差点要了她的命,夏清风本还对她心有偏见,可今日见她如此乐善好施,也算是心善之人了。

夏清风忙道:“在下夏清风,幸会幸会。”

小姑娘微微一拂道:“多谢公子那日援手之恩。”说完又是咳嗽起来。

夏清风见这小姑娘一直咳嗽便道:“小姑娘,你好心把食物都给了他们,你自己怎么办?我看你这身子骨……”

小姑娘望着檐外雨幕道:“将死之人,用不上了。”

夏清风忙问道:“姑娘,你得了何病?陆尘大侠了?”

小姑娘道:“陆大哥去二十里外的小镇给我抓药去了,你就叫我九儿吧。”

九儿姑娘话没说完,一个身影便疾跃而来,他穿破雨幕,却是滴雨未沾,手捧一碗汤药,疾行二十里,依然热气腾腾。

陆尘看了一眼夏清风,便对九儿道:“快喝了,兴许有用。”

夏清风忙抱拳道:“陆尘大侠,敢问这位九儿姑娘,得了什么病。”

陆尘听他叫出名字,不由再次仔细打量起夏清风来,突然想起来,呵呵笑道:“看来当时是我走眼了,原来是个十境的大高手。”

夏清风忙道不敢,并再次问九儿的病情。

陆尘叹道:“她的病伤及肺腑,我打算带她去万花谷求医,可千山万水,我就是费尽真气护住她心脉。也不知能不能走到那地方啊。”

夏清风正色道:“能否让我搭把手试一试。”

陆尘疑惑的看了看他,又望向九儿,九儿点头道:“这位清风大哥是好人,我信他。”

陆尘点头后,夏清风走到九儿身前,轻搭皓腕,调整心神,便凝五星之气于一线,向她体内渡去。

第八十二章 同境无敌

夏清风哪会什么治病,他坚持搭脉,不过是发现九儿肺腑所产生的毒素他能通过体能五星吸收掉,虽不能治本,却是能短时间遏制住病情。

经过夏清风一番施为,九儿脸色好了不少,渐渐有了点血色,不过依然还是咳嗽不止。

陆尘见此,大为惊奇,感慨道:“想不到清风老弟还有如此本事。”

夏清风忙摆手道:“陆尘大侠谬赞了,微末道行,不足挂齿。”

陆尘挥手道:“诶,别在这咬文嚼字,看你年轻轻,我当比你虚长几岁,你若不嫌弃,便叫我一声陆大哥。”

夏清风忙激动道:“小弟拜见陆大哥。”开玩笑,这可是夏清风心中崇拜的第一个江湖大侠,今天能够结识,实在是开心极了。

陆尘有些为难道:“清风兄弟,我有个请求,还不知你方不方便。”

夏清风忙道:“陆大哥,但说无妨。”

陆尘道:“我刚才观你的施功,能一定程度上缓解九儿的病情,能否陪我兄妹二人去一趟万花谷。”

夏清风毫不犹豫道:“人命关天,小弟不敢推辞。”

九儿听后展颜一笑,轻轻一拂道:“谢过清风大哥。”

陆尘也哈哈大笑道:“没想到清风兄弟如此爽快,此去千里迢迢,天色不佳,也不急于一时,二十里外有一小镇,可愿前去与我痛饮几杯,也好暖暖身子?”

夏清风看着屋檐外的倾盆大雨,豪气顿生道:“还请陆大哥开路。”

陆尘一手搭住九儿的手臂,向外疾跃而去,夏清风朗声道:“好俊的轻功!”便也运转‘隐心决’一步跨入雨幕之中。

小镇不大,却是有几家店铺还开着业,如此乱世,还能打开门做生意,可见这小镇的治安非同一般。

二人上得酒楼,陆尘丢下一锭银子,叫了几碟可口小菜,几斤牛肉,二坛好酒,直把过来招呼的店小二乐得合不拢嘴,如今这世道,还能出手这么大方的食客,已不多见。

陆尘哈哈笑道:“清风兄弟,我听说那岐黄分舵早就不复存在,今日我出酒,你来讲讲故事。”

夏清风举坛痛饮一口,笑道:“吃人嘴短,我便把你走后之事,道与你听。”说罢便讲起岐黄山之变。

九儿食欲不佳,在一旁静静听着夏清风述说,听到后来经过,忙起身行礼道:“原来我错怪了好人,实在是罪过。”说完更是面色羞愧,眼中泛泪。

夏清风忙起身扶住九儿道:“不知者不怪,何况韩姑娘也说了,岐黄分舵本就是她的手下,门下之人如此劣迹般般,她这个一门之主,自是逃不脱干系。”

陆尘举杯道:“好一个韩无极,我当是小看了她的胸襟,当自罚一杯。”

夏清风忙也举杯道:“小弟愿同饮一杯。”

二人一饮而尽,哈哈大笑,块垒尽消。

此时酒楼中传来一声轰响,寻声望去,一张靠门口摆放的酒桌轰然炸裂,酒桌原地,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的黑衣刀客。

那黑衣刀客环视一周,冷冷看着众人道:“圣教有令,请一个叫夏清风的出来说话。”

夏清风听到此言,也是愣愣出神,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陆尘一把拉扯起来道:“在这儿,这就是他。”说完又自个坐下吃菜喝酒,一副好整以暇的看戏模样。

夏清风对陆尘那个汗啊,你这不是卖队友吗?不过此时再躲已经是来不急了,只见那黑衣刀客看了眼夏清风,不屑道:“哼,就这幅模样?”

此话说完,酒楼中人大多莫名其妙,不敢言语,只有陆尘哈哈大笑道:“清风兄弟,怕不是惹了什么风流债吧。”

九儿也在一旁掩嘴偷笑。

夏清风彻底怒了,他怒视来人,你一脸的麻子,还看不上老子的模样?

那黑衣刀客没等夏清风出声,便是不耐烦道:“你过来,跟我走一趟。”

夏清风是气笑了,他不禁问道:“敢问这位官爷,可是小民犯了哪条律法,这是要缉拿我去衙门吃板子?”

黑衣刀客冷笑一声道:“你犯法都是小事,可是犯了我圣教,便是不死也要脱成皮!”

夏清风是越听越莫名其妙,不是这人指名道姓,还真以为认错人了,他皱眉道:“什么圣教魔教,我不认识,找我何事。”夏清风语气生冷,手已经搭在桌旁的‘炎凉’剑上。

黑衣刀客听言嘿嘿笑道:“你称魔教,也无不可,你可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

陆尘一边夹菜,一边对夏清风普及道:“这圣教是他们的自称,我们通常还是称他们为魔教,这是北氓江湖的一个千年宗门,恭喜老弟,你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黑衣刀客望了眼坐着说话的陆尘,便又对夏清风说道:“我们教主找你有事相商,还请跟我走一趟。”

夏清风听陆尘说完,并没有冲动,而是又坐了下来道:“没兴趣。”说罢便举起酒杯,喝起酒来。

黑衣刀客见此怒哼一声:“找死!”说罢举刀便对夏清风劈下,一道红色刀芒直撞夏清风而去。

十一境!

正所谓高手过招,出手就知深浅,夏清风一见这气势,便知道遇见了高手,正要拔剑抵御,却见陆尘反手一挥,一条绿色真气凝聚的真龙便从掌中跃出,绿龙张牙舞爪,金刚怒目,近看之下娇翠欲滴,有如实质,它穿过刀芒,直扑黑衣刀客而去。

黑衣刀客见此是瞳孔紧缩,大惊道:“御龙诀!”说完又是运足全身劲气一刀斩下,直劈绿龙龙头,可是便如刚才出第一刀相似,刀芒真气刚接近绿龙便被吞噬的一干二净。绿龙不受其阻,直接撞向他的胸口。

一声闷响,黑衣人整个人被撞出殿外,一口鲜血是止也没止住,只觉喉头翻滚,便是吐了出来。

他心头暗恨,这是什么情报,不是说夏清风身边之人,不过是个十一境武夫吗?为何我十一境巅峰,却是一招也挡不住?

只听陆尘的声音从店内传出:“告诉范明老狗,我陆尘三月之后,必会带夏清风去找他,到时候我自会为我兄弟讨个说法!”

黑衣刀客大惊失色,此人正是他们教主范明的生死之交,君山丐帮陆尘!此人十境无敌,十一境无敌,若是进了十二境,依然是同境无敌!

第八十三章 与你同行

天山风雪殿,殿外风雪飘摇,殿内温暖如春,秦雪名长跪不起,而殿中高坐之人,独自饮茶,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秦雪名开口道:“师叔,您贵为十四境高手,一剑便能破了那魔教周天大阵,为何要画地为牢,徒增笑柄。”

高坐之人,手摇香茗,浅尝辄止,她满头雪白长丝,却有着秦雪名般的倾世容颜,她微微低喃道:“这雪莲配上雨前清芽,滋味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白白浪费了圣女峰上的晨露。”

秦雪名继续开口道:“师叔,如今范明那魔头在四处寻找夏清风的下落,您难道见死不救吗?”

白发女子终于放下那盏香茗,轻笑道:“死了不更好,难道真要他把你娶走才好么?我看若你若是想嫁人,嫁给一表人才的范明倒是不错。”

秦雪名道:“师叔,此事因我而起,若是见死不救,我心难定。”

白发女子缓缓起身走向秦雪名,她身姿曼妙,莲步款款,如那月下仙子,婀娜而来。

她把秦雪名缓缓托起,瞪了她一眼,埋怨道:“好了,好了,你这丫头。你生在千年宗门,学得都是气运之道,当以宗门利益而为法,以天山剑派荣辱而为纲,怎么自从知晓自己定了个娃娃亲后,方寸大乱,还讲起山下那套江湖义气来了。”

秦雪名缓缓而起,美眸之中,已有点点泪光,她深知高门清冷,宗派无情。若再对这位师叔谈什么江湖道义,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她便换了个说法道:“师叔,我隐隐感知,若要突破十四境,非要夏清风帮助不可。”

白发女子听此言,果然脸色变幻不定,她喃喃道:“莫非那韩无极,也是在他的帮助下,才突破的十四境?”

秦雪名连连点头道:“大有可能,我们的武脉机缘皆是出自于他,这其中必要因果,不然那韩无极凭什么跨过天堑。师叔,若是他死了,天山三十年之内,怕是再也难有人能突破十四境了。”

白发女子缓缓踱步,思量片刻后摇头道:“不行,三宗结盟,大势所趋,又岂是说改就能改?”

秦雪名正色道:“师叔,若是夏清风真能助我成为十四境,那么必然也能让纳兰裴成为十四境,若是我们三方联手,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白发女子身躯一震,似乎此言触动到她的心湖涟漪,她痴痴望着殿门外潇潇白雪,轻声细不可闻:“真有可能摆脱那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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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国扶风郡,一处隐蔽的山林之中,彩云门的门主傅玄澜正在发着牢骚。

“不是不让你们来此见我么?此地高手如云,必须小心谨慎。”

木歌道:“门主,无极门已经彻底表明了立场,此次攻打泸州,真是出钱又出力。”

祥辉哈哈笑道:“打北凉不是正和你的心意么,想当初是谁被卖在治县城头,不是我出手相救,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吧。”

木歌怒道:“你还提这事!”木歌心中那个恨啊,这熊开泰真不是东西,好在后来他也得了报应,饿得杀了上千匹马,才回了北凉。现在在北凉,已经是人人唾弃得一个笑话。”

傅玄澜又看了看四周道:“好了,别提这些废话,到底找我何事。”

祥辉道:“门主,西域剑宗那边已经搭上线,罗宗主随时欢迎您过去。”

傅玄澜沉吟片刻后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的彩云功法还差那一个契机。”只有到了武道宗师,过去才能有相应的地位。

木歌和曾祥辉同时出声道:“恭贺门主即将踏入宗师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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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凉泸州,如今已经被东都军占领,泸州的郡守府,纳兰裴正在质问着她的父亲。

“不是说只是报复下北凉吗?为何如今还不撤兵?”

纳兰萧风淡淡道:“裴儿,你说我们打下整个北凉,如何?”

纳兰裴不解道:“父亲,你不是说我们只守同关吗?抵御外敌,拒草原铁骑于国门之外,才是我们东都军的军魂所在。如今这算什么?逐鹿天下当皇帝吗?”

纳兰萧风悠悠开口道:“为父,没这个资格吗?”

纳兰裴盯着父亲的眼睛,突然感到有点迷茫,她不禁问道:“父亲,北氓打过来如何是好?如今的风览城,便是座空城啊!”

纳兰萧风摇头笑道:“拓跋炎老奸巨猾,怎么会此时动手,你放心好了。”

纳兰裴急道:“兵者,诡道也,若那人反其道而行之,怕是如今的北氓大军,已经在路上了。”

纳兰萧风无所谓道:“大不了在这中原决一死战,我还怕他不成?”

纳兰裴看着这个突然感觉到陌生的父亲,她愤怒道:“父亲,风览城还有郭艾,还有李玉成,还有几千将士,您说一句‘大不了’就行了吗?”

纳兰萧风严厉训斥道:“够了!不要妇人之仁!”

纳兰裴不再多言,她转身便走,到出门口时才留下一句话道:“我带着狼骑军,回同关了。”

纳兰萧风起身怒道:“放肆!你为三军主帅,如何能走!”

然而门外已经没了女儿的身影。纳兰萧风要做的事,她改变不了,而她纳兰裴要做的事,同样也没人能够改变。

纳兰萧风颓然坐下,那张年轻时英俊潇洒的面容,早已刻满沧桑,他喃喃道:“裴儿,爹做得一切,都是为了你,风览城,不能去啊。”

此时一个妇人一脸忧郁的走进大殿道:“你们父女,就不能好好谈吗?”

纳兰萧风叹道:“你女儿的脾气,谁能说得听,都怪我惯坏了啊,我若说了实情,怕是她怎么也不肯离开同关了。”

妇人急道:“那人真有这么恐怖吗?我们裴儿可是武道宗师。我们有十多万东都军,难道那人能在千军万马中杀掉裴儿?”

纳兰萧风摇头苦笑道:“还是不够啊。”

妇人急得潸然欲泣道:“老爷,你可要想想办法啊。”

纳兰萧风握住妇人的手安抚道:“我回同关,妇人你与裴儿留在此地吧。”

妇人听言,急道:“不行!”

纳兰萧风道:“裴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真的没办法了。”

妇人低泣良久,突然抬头反握住纳兰萧风的手,决然道:“我要与你同去!”

第八十四章 丹枫如火

夏清风与陆尘一路上对九儿照顾有加,有了夏清风的渡气滋养,几人已不用急着赶路。陆尘租来一架马车,亲自当起了车夫,夏清风伴坐在旁与他饮酒闲聊。

日换星移,才过月余以临江南,虽已人深秋景致萧索,却也好过大秦境内的兵荒马乱。九儿独坐车厢内时常憋闷,不时的要出来与二人聊天解闷,若是身体尚可,还会为二人用并不标准的吴越腔调唱上一曲,余音淼淼,别有韵味。

夏清风心情大好的时候,总是要调侃九儿一番,瞎子都能看出,九儿看陆尘的眼神,温柔似水。

一路行来,打尖住店,露宿山野,遇到了各色人物,自然也听到了不少的江湖之传。

第一件事便是中州出了一个恶人谷,其谷中皆是大奸大恶之徒,许多江湖侠客、绿林好汉联袂闯谷,欲惩恶扬善,一剑荡十寇,却大多有去无回。

第二件便是纯阳派的原掌教江小楼,此人自甘堕落,本为美色所动,加入西域剑宗后已是为世人所不齿,而更可耻的是后来又背信弃义,抛弃新婚娇娘,被一妖女蛊惑,加入了恶人谷,如今是臭名昭著,人人喊打。

第三件便是西域剑宗宗主罗云带着大批西罗高手亲临中原,已和浩气盟血战几场,双方死伤无数。

当然林林总总的消息还有很多,似真似假,以讹传讹之间,事情本质早已面目全非。

陆尘一边听夏清风谈起恶人谷与江小楼,一边唏嘘不已,他叹道:“清风兄弟,如你所说是真,我便一生不与恶人谷中英雄为敌。”

夏清风豪饮一口道:“陆大哥,若是丐帮不为难我等,我便此生不招惹丐帮。”

陆尘苦笑道:“好你个夏清风,丐帮不是我的丐帮,而恶人谷却是你的恶人谷,不可混为一团。”

夏清风马上吹捧道:“谁不知丐帮出了个大英雄,年纪轻轻,便上得天榜。丐帮之人,怕是帮主之位,也是你的跑不掉了。”

陆尘饮酒不语,鞭马前行,良久才道了句:“吾之砒霜,彼之蜜糖,不说也罢。”

穿过一片枫林,落红如火,层林尽染,陆尘随手轻拂,一片丹枫便落入指尖,他屈指一弹,便又轻轻飘入车厢之内。九儿欢喜接过,如获至宝,轻轻摩挲。

车速不减,车头上的陆尘兴致盎然:“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夏清风本就是半个读书人,一见陆尘诗兴大发,随即接道:“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宵。”说罢酒壶向前一送,陆尘也提着酒壶反手一扣,酒壶相撞,荡漾心间。

正在此时,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道:“陆长老,好兴致。”

驴!马车急急停下,陆尘笑意尽敛,开口道:“马长老,出来说话。”

话音未落,便是一阵穿林打叶之声从四周响起,枫林之中,走出来了一众人马,个个粗衣麻袋,手持棍棒,将他们三人的马车重重包围。

陆尘皱眉道:“马长老,这是为何?”

十丈外走出一人,他四十来岁,中人身姿,却是身上缝着九个口袋,正是丐帮九袋长老马常春。

马常春冷笑道:“陆尘,你还问为何?我们与西域剑宗兵刃相交,血战不止,你却在此与佳人风花雪月,饮酒作乐,是不是该交待点什么?”

陆尘不屑笑道:“你管得了我么?”

马常春听言也不恼,他嘿嘿笑道:“我自然是管不了你,若是你不认我手中之物,整个丐帮也管不了你。”说罢便是拿出一个白玉令牌,令牌上面赫然刻着两个字:“逢九!”

丐帮掌门令!见令如见人!

陆尘见此,赫然下马,单膝而跪,神色庄重如行天仪道:“九袋弟子陆尘听令。”

马常春冷哼一声道:“算是帮主老人家没白养你这么大,跟我走吧。”

丐帮内务,夏清风欲言又止,而九儿更是紧紧抓住车帘一角,吓得不知所措。

陆尘并未起身,他正色道:“还请马长老通融一段时日,我将舍妹的病治好,定然前去浩气盟向师父老人家请罪。”

马常春冷笑道:“还舍妹,我怕是情妹吧,怎么?丐帮的生死存亡也就罢了,中原武林的气运,你也敢不顾?”

陆尘双手握拳,坚定回道:“丐帮养我成人,教我学艺,陆尘自不敢忘,然而师父也教过我做人的道理,大丈夫一诺千金,百死莫回,我既然答应过送这位姑娘去万花谷吗,便非去不可。”

马常春怒道:“浩气盟已发江湖令,所有门派江湖儿女,皆要出战,你可敢拒!”

陆尘缓缓起身昂首答道:“外邦异族祸乱江湖,我陆尘堂堂七尺男儿,恨不能已浩气之身战死。”

马常春懒得和他废话,冷声道:“走是不走!”

陆尘淡然道:“此事了,我自会前去,生死不悔。”

马常春暗笑道:老子等的就是你抗令,此时不搞臭你,还等何时?帮主年事已高,传位在即,最看好的陆尘倒下,谁还有与我一争之力?

马常春举起刻有‘逢九’二字的玉牌,对左右丐帮弟子喝道:“来人啊,拿下陆尘吗,如遇反抗,是为派帮之罪!”

陆尘听此言,眉眼低垂,只是手握之拳,猎猎作响。十几个丐帮弟子,虚步而来,他们走到陆尘身前,道了句:“陆长老,得罪了。”便是直击陆尘的‘汇海’穴。

此乃丐帮独门擒拿手法,只要此穴点中,不管何等修为,瞬间功力全失,任人鱼肉。

九儿在此大惊出声道:“不要!”

而这其中几名丐帮弟子早被暗中授意,这次便要下重手除掉陆尘,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又如何能错过,正要一指点下,却是被一根通体漆黑的长棍,一扫而退,齐齐栽倒在地。

夏清风肩抗‘炎凉’,吊儿郎当的抖着身躯,邪笑道:“想带走他,先过我这关。”

陆尘叹道:“清风兄弟,此乃本帮帮内之事,你无需插手,也不便插手。”陆尘话说得客气,却自有威仪,不容拒绝。

夏清风表面看似玩世不恭,却是内心急转,眼下情形,自已要以何等身份救下陆大哥?此时出手,当着他的面对付丐帮之人,怕是要陷陆大哥为两难之境。

夏清风于是满不在乎的说道:“你自己想死,便怨不得我不出手相救了。”说罢便对丐帮弟子用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九儿本是对夏清风满怀希冀,一听此言,更是泪眼婆娑,你期期艾艾的唤了一声:“陆大哥。”便是再也说不下去。

是啊,她又有何立场,来阻止他们的所作所为;她又以何等身份,来挽留陆尘的离去;她又如何忍心,叫她心心念念的陆大哥众叛亲离。

几名丐帮弟子再次上前,一根便击打在陆尘的‘汇海’穴上,或是故意用了手段,陆尘双腿一软,便是倒地不起,几人正要把他拖拽而走,又是一棍当头而来。

夏清风‘炎凉’挥出,气劲外华,这些普普通通的丐帮弟子,又是如何能够抵御,纷纷倒地不起。

马常春见此怒睁双眼,大喝道:“有完没完!你到底要如何!”

夏清风嘿嘿笑道:“老子早看这姓陆的不爽了,今天正好借此废了他。真是老子想睡觉,就有人来送枕头,真是谢谢你们啊。”说完哈哈大笑。

这笑声是把九儿笑得通体深寒,为何朝夕相处的清风大哥,本性会是如此狠毒之人?她又为陆尘安危担心起来,反而希望这位马长老能打走夏清风。

马常春也是惊疑不定,他固然想这陆尘死掉,若是死在他人之手,那就再好不过。可是这一路暗随,他二人畅谈无阻,把酒言欢,惺惺相惜之态又不甚作伪。

马常春思量片刻,还是不放心此人的演技,他大喝道:“好大的狗胆,敢与我丐帮为敌!”说罢便是一套‘御龙棍法’打出。

夏清风大笑道:“来得好!且看我的‘五星’棍法!”夏清风所以招式,皆是五星演化而来,故而在恶人谷与顾白比斗之时,便笑说自己这是‘五星’剑法。

这马常春,虽为丐帮九袋长老,也不过是十境刚刚出头的修为,且就算这样,在丐帮中也已经是凤毛麟角,怪不得如此想除掉这陆尘了,有如此变态人物,还哪有什么出头的机会。

资质平平的马常春又哪是夏清风的对手,都不用拔剑,一记疏影重叠的棍法使过,马常春被一棍扫到左肋,打了几个踉跄,带着一众弟子,仓皇而逃。

马常春也只有把所以希望,寄托于夏清风出神入化的演技了。

夏清风见丐帮弟子已跑远,回头向九儿看去,顿时大惊失色。

第八十五章 摘星楼上摘星辰

九儿紧握一柄短小的匕首,双目圆睁,怒视着夏清风,或许是紧张过度,整个人都颤抖。

“九儿,你这是干什么?”夏清风不解道。

“你,你休想伤害陆尘大哥!”九儿厉声叫道。

夏清风是一阵无语,莫非是我演得太像?他急忙解释道:“九儿,你误会了,我不过是怕给陆大哥惹麻烦,故意为之罢了。”

九儿警惕道:“真的?”嘴上不信,不过拿匕首的手,却已经捶下。

夏清风哈哈笑道:“你别多想了,来,搭把手,此地不宜久留,先把陆大哥扶进车厢,我们边走边说。”

……

又过月旬,已入寒冬,一辆马车在一处山脚停下,三人下车,向那四季如春的万花谷行去。

万花谷坐落在群山之内,在悬崖绝壁环围之中,需要穿过一条秘密隧道才能到达。论其天险,比恶人谷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任门主是孙有成,天榜高手,实打实的十二境武林天骄。而孙有成最出名的并非武功,而是一手医术,相传有活死人医白骨的境界。

而万花谷最有名的人,还是被江湖人称为‘中原四公子’的孙乾,万花谷的大师兄,他琴棋书画无一不晓无所不精,成人礼后,常常邀请社会名流以及武林高手到谷中下棋品茗,饮酒弹琴。久而久之,万花谷竟成为江湖上第一风雅之地,许多厌倦了武林生活、官场险恶的名士们纷纷选择到万花谷隐居。

万花谷之名盛,在这几年内,几乎可以和如今如日中天的长歌门相提并论。但是万花谷又与长歌门有所不同,长歌门是骚人墨客聚集之所,讲究的是诗词歌赋,吟诗作对等风雅之事,而万花谷则可以说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各种奇人异士都可以在万花谷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地,孙乾此人,来者不拒。

谷内门下弟子约百来人,奇人异士约两百人,聋哑仆从约百来人。也只有万花谷这种有财又有德之地,才能养这么多的有疾之身。

云锦台,是进万花谷的毕竟之地,陆尘带着夏清风与九儿,临台远跳,谷中山水星罗棋布、一览无余。

一个中年哑仆前去通报,不过多时,一名风姿俊雅的年轻公子便急步而来。

陆尘远远看见此人,哈哈笑道:“孙兄,西湖一别,已是数年,别来无恙啊。”

原来这年轻公子,便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孙乾,他几步上前,仔细打量陆尘几眼道:“奇了怪,你无病无灾的,怎会想到来此地,莫不成你这粗人,还想着与我抚琴弄弦不成?”

陆尘把身后的九儿一把拉上前,说道:“还请医圣过目!”

孙乾打量了九儿几眼,眉头一皱,也不顾人家姑娘愿意不愿意,便是伸手搭上了她的皓腕,片刻之后,才放下道:“这位姑娘是你何人?”

陆尘便简单说了下二人相识的经过。这也是万花的规矩,来历不明者,不救。

孙乾再看了看九儿才道:“你的面子我得给,进谷。”

陆尘一看这架势,对着夏清风摇头苦笑道:“看来这酒,只有我们哥俩自己喝了。这人一但看起病来,那是没日没夜,不把病治好,怕是不会理我们了。”

夏清风激动道:“这就是与你齐名的江湖四公子?”

陆尘不屑道:“什么江湖四公子,我承认,我是长得好看,可你觉得我像公子吗?”

夏清风不以为然道:“能和你齐名,肯定不简单,今天总算又见到一位了。”

陆尘笑道:“这位的本事比我大,你可知想进这万花求医之人,有如过江之鲤吗?”

夏清风白眼道:“你就直说你面子大呗。”

……

进得一处庄园,孙乾对一名仆役道:“今日谷主可曾回来?”

那名仆役也是哑巴,摇头摆手,做了几个手势,孙乾便回头道:“不巧,父亲外出访友,这位姑娘病入肺腑,若是不想留下病根,当马上施针,你们就自己在谷内待着吧。”说罢便对身后书童道:“把我的‘太乙十三针’拿来。”又对一位仆人道:“去打盆热水来。”

陆尘早有所料,哈哈笑道:“是不是酒管够啊。”

孙乾摇头苦笑道:“你可是比那‘西湖二人转’还讨厌。”说罢便不理他们二人,带着九儿入了行医房。

夏清风不解道:“‘西湖二人转’是谁啊?”

陆尘一把搂住夏清风的肩膀道:“不是两个好东西,走,这地方大得很,我们先找酒喝去。”

行医房内,九儿有些手足无措,因为孙乾并没有及时施针,而是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说吧,凤花眠是你何人?”孙乾声音明净如金玉,如是普通女子,光听他磁性的嗓音便是酥了,而九儿却被这句话问的冷汗直冒。

“你并不是什么镖头的女儿,你也并不是简单的肺病,而是体内之蛊已侵入肺腑,我虽不知你是如何能坚持走到我万花谷,但我可以肯定,这种级别的蛊,也只有五毒的那位花长老能下了。”

九儿听到此,还是一言不发。

孙乾继续道:“九转情蛊,动情则伤,而被爱慕之人却大有裨益,看你这征兆,怕是先爱上别人了吧。”

九儿像是认了命般,她抬头看着孙乾,一脸乞求道:“可以不告诉陆尘大哥吗?”

孙乾皱眉道:“为何?”

九儿坚定道:“因为我喜欢他。”

孙乾盯着她的眼睛良久,轻轻叹道:“你这是何苦。”

九儿幽幽道:“我愿意。”

三星望月,是万花最有名之地,在万花谷中心低谷之中本有三座石针,三个石针以品字型排列,高耸入云。

万花谷先贤在各个石针之巅分置建筑。由于石针陡峭难登,两百余工匠耗费三载时光方始建成。

在最高的石峰上建有摘星楼,该楼高有四层,直入云端,其次便是觅星殿,这里乃是谷主孙有成及其家人的居室。

最低则是赏星居,谷中人可由觅星殿和赏星居下的吊栏登上,石针之间用吊桥和绳车往来,觅星殿之侧最高的摘星楼,只能乘坐摘星楼旁的缆车登上,万花谷中夜晚天空晴朗无云,人在楼顶常有贴近天穹之感,真如随手即可摘下星辰一般。

陆尘与夏清风,此时便是躺在这摘星楼顶,饮酒赏月。

陆尘道:“江湖四公子,说得是五年前名剑大会上,四个大放异彩的年轻人。我与孙乾你都见过,还有二人,一个是藏剑叶江流,一个是七秀龙若雨。好了,如此良辰美景,不说这两个无趣之人。”

夏清风喝了口酒叹道:“此等佳境,如在梦中啊。”

陆尘笑道:“这天下大得很,多去走走。若是太懒,这万花谷美景如画,你总该多去逛逛吧。”

夏清风仰躺在陆尘身侧,看着繁星点点,既感天地之浩渺,也感人身之渺茫,他醉意迷离道:“我从小就羡慕少年游侠,恣意红尘,轻剑快马,可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师父去了,这江湖也没了那滋味。”

陆尘饮了口酒道:“此次事了,我便入浩气盟,为中原而战,天地不仁,我中原武儿当自强不息。”

夏清风调笑道:“那九儿怎么办?”

陆尘没做多想,本欲再饮一口,酒壶递到唇边,又轻轻移开道:“我陆尘运气好,红尘未破,只念生杀,醉里论道,醒时折花!”

第八十六章 就怕你说会

孙乾对九儿的这种蛊毒,是爱莫能助,只能是每日为她驱针活通经脉,起到延缓痛苦的作用,九儿的命终究能不能活,还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夏清风与陆尘,已经在谷中逗留多日,夏清风独爱花海,也就是谷中之人称呼的晴昼海,“万花晴昼海,南疆五毒潭“并称天下奇景,两地皆为奇花异草所聚之地。晴昼海乃是一片花海,落星湖被花海所围,湖水清澈,在万花映照下呈现七彩流离之状。

夏清风无需打坐练功,仰躺其中,‘花’星自传,草木芬芳。

陆尘却独爱摘星楼,除了时不时的关注下九儿的病情,便是躺在这摘星楼上打坐练功,早已经十一境巅峰的他,已经快五年没有突破了。

这些年来,陆尘走南闯北,结识了不少江湖朋友,那些年武功还低于他的人,如今大多早已在境界上超过了他,比如‘四公子’中的其他三位,比如魔教的范明。

陆尘并未心急,可是不心急,并不代表着不期待,这段时间,已经隐隐有突破之感,仿佛有一股神秘的气息,正在悄悄的滋养着他的气腑血脉,而他一旦细细揣摩,却又无影无踪。

行功几个周天,直觉通体舒泰,他大叹道:“怪不得有洞天福地一说,此等仙境,想不涨涨修为都难啊。”说罢提着壶酒,四处闲逛起来。

摘星楼下,便是一座凉亭,凉亭之下是一池墨绿色的潭水,幽不见底。凉亭之中,摆放着一个几案,上面放什么文房四宝等雅致之物,一个眉眼清秀青衣姑娘,约莫十六七岁,正在研摹着一副字帖,深情专注,吐气如兰。

只听那青衣姑娘一边书写,一边嘴中念念有词:“佳-想-安-善……”

突然有人在后面问道:“这个是什么意思?”此人声音粗狂,没有师兄半点好听,却是有一股让人近亲之感,真是奇怪。

“啊,你,你是谁?”青衣姑娘并未害怕,谷中奇人异事无数,别说此人相貌堂堂,就算再丑的也是见过,只是很少遇到像此人一样,上来搭讪的。

“我从君山来。”陆尘随意答道。

“君山?”青衣姑娘从未出谷,自小也不爱与人交谈,除了师兄对她关怀备至,便是整天学习医术和做些清雅之事。

“无人识我真闲事,赢得高秋看洞庭。”陆尘喝了口酒,又问道:“不知比起你们这仙迹岩、云锦台、三星望月、落星花海,如何?”

“我,我从未离开过谷呢。”青衣姑娘听完陆尘的讨教之语,觉得好没面子,此话说出,已是霞满腮红。

“哈哈哈哈,那好,若有机会,来我君山作客可好。”陆尘觉得甚是有趣,便又饮了口酒便匆匆而去。

次日,陆尘又经过此地,青衣姑娘还在亭中研摹那副字帖,陆尘走过去瞧了瞧,笑道:“这可是书圣的《快学时晴帖》,当年书圣在此地寄居多月,想必是留下不少墨宝吧。”

青衣姑娘惊讶此人的见识,也答道:“当年书圣常在此地写字,日子久了,用于清洗毛笔的池塘水都变成墨色。”

陆尘看了看那墨绿的池水,摇头笑道:“文人墨客,往往都有些让人惊呼咋舌的小伎俩。”

青衣姑娘听他如此贬低她心中的圣贤,不由小声嘀咕道:“哼,自予风流。”

哪怕声音再小,陆尘又哪会听不见,他哈哈笑道:“所谓风流,不如一壶酒,一竿身,逍遥去也,好过这案前方寸,无用文章。”

青衣姑娘见他潇洒不羁,便反问道:“那么,你的风流,是什么?”

陆尘喝了口酒道:“会吹笛子吗?待我饮下这壶,便与你唱上一曲。”

青衣姑娘欣然道:“好。”

落星花海,湖水微荡,草木皆有情。夏清风仰卧其中,灵台一片清明,在丹田内的五星,皆在花星的牵引之下,缓缓转动,滋养着气腑血脉。

忽闻远处传来铮铮几声,一阵琴音飘过,甚是优雅,使人心旷神怡。

谷中多奇人异士,夏清风已经见过不怪了,昨日两个老头,在黑白棋盘上推演珍龙棋局,夏清风上前旁观,等了足足等到日坠西山,二人却是未落一子,后来是实在等不下去,饥肠辘辘的夏清风只能扫兴而归。

琴音婉转悠扬,与此美景相得益彰,沉醉其中,身心皆宜。而好景不长,又一琴声陡然骤起,琴中传来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气,雨露花蝶,纷纷起落,气势瞬间盖过那悠扬的瑶琴弹奏。

‘九弦琴!’唯内力高深者方能弹动。居然在此谷之中,出现了斗琴的场面。

夏清风摇头轻笑,如此激荡之声奏起,后者早已占尽先机,看来那边肯定是没戏了。却哪知悠扬琴声陡然高亢起来,如那高山流水,汹涌澎湃,琴音高亢。又能抚平心中刚刚升起的那股戾气。

夏清风缓缓起身,向两处望去,一处是一个中年书生,他头戴冠巾,白衣胜雪,随着弹奏,大袖鼓荡,迎风猎猎作响。一处是个枯瘦老人,盘膝而坐,双手翻飞间,膝前的一把古琴微微散发着阵阵青华。

琴音相互交缠,双方皆用上了内力,高低起伏之间,落星湖中水波涟漪阵阵,突然一声爆响,湖水冲天而起,直入碧霄。

“哈哈哈哈,萧敬,可别用力过甚,伤了肺腑,我也就只能出谷访友了。”枯瘦老人哈哈大笑,看来此局是他占了上风。

那叫萧敬的文士冷哼一声道:“刚才不过偷袭而已,算不得数。”

枯瘦老人嘿嘿笑道:“不服?可敢再比一场?”

萧敬不屑道:“曲东来,你一把年纪,怕是弹奏一曲已是心神皆疲,若是再比,别人会笑我欺老!”

曲东来拂须大笑道:“话都被你说完了,无趣,无趣啊!”说罢又看向不远处的夏清风道:“娃娃,可敢帮老朽一个小忙啊。”

夏清风挠头道:“老前辈,可是走不动路了,让我搀扶一把?”

萧敬听此言,哈哈大笑,放声调侃道:“没错,小子还不上去上前搀扶这位曲前辈一把。说不定得个眼缘,还能学得一招半式。”

曲东来怒道:“呸,你这娃娃什么眼神,老夫龙精虎猛,哪会如此不堪?”

夏清风闻言暗笑,此二人武功修为皆是九境,又哪会看出他的深浅,而夏清风却是一目了然,他也不便揭穿,只好讪笑道:“老人家说的是,不知有何事须要小子代劳?”

曲东来问道:“你可会弹琴?”

夏清风摇头道:“不会。”

曲东来拍掌笑道:“太好了,就怕你说会,我现在教你,替我比赢这场!”

第八十七章 人间自是有琴痴

萧敬听闻此言,哈哈大笑道:“曲老,你抱‘春雷’入谷,携太古长音三载,可曾胜我一场,今日竟想要一个不通音律之人胜我,莫不是得了痴症不成?”

曲东来并不搭理他,而是和颜悦色的看着夏清风道:“可敢一试,帮我教训这狂生。”

夏清风苦笑道:“曲前辈,我是真不会弹,你若肯教我,我自然愿意学,可说要一时半会赢过这位萧前辈,岂不是痴人说梦。”

曲东来抚须笑道:“小伙子,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我告诉你,我在琴音上浸润四十载,一样赢不了他,所以哪怕你就是每天勤加苦练,也是来不及了。”

夏清风不解道:“那老前辈的意思?”

曲东来正色道:“此琴名‘大地春雷’,为天下十二瑶琴之首,此琴制有九弦,弦弦质不同而音有别,天下之人无论神通如何,也只能弹动八弦。”

夏清风看着古琴,不解道:“可是修为不够?”想想此人修为不过九境,弹不动也是情有可原。

萧敬听了乐道:“小兄弟,你还真是想错了,此琴与修为功法皆无关系,不然此等重宝,哪会沦落到曲老之手。”

曲东来也道:“确实如此,当年此琴为北氓拓跋惊鸿之物,我当年抱琴出同关,与拓跋惊鸿以琴会友,当时他手中之琴,正是这大地春雷。我虽然琴技输于他,可却赢了这把古琴。”曲东来说道此处,捻须而笑。

萧敬不屑道:“烦不烦,每次都要说上这事,有什么好得意的。”

夏清风却是提起了兴趣问道:“却不知是如何能赢下此物。”夏清风是见过拓跋惊鸿的,此人虽杀伐果断,却也是胸襟磊落之人,他才占八斗,格局高远,若说天下能输得起此等重宝之人,那拓跋惊鸿还真算一个。

曲东来道:“其实也没什么。”说罢便将赢琴经过娓娓道来。

那一日曲东来与拓跋惊鸿与飞瀑下斗琴,他输了以后,心灰意冷,自觉人生无趣。正要离开之时,拓跋惊鸿叫住了他,他说:“此琴有灵,你若能拨动八弦,我便送予你。”

曲东来本以为拓跋惊鸿是有意羞辱于他,却也实在对这把名琴倾慕已久,便想着哪怕受些讥讽,若能上上手,也算是一了心头之憾。

却不想他还真能弹动了这第八弦,当时琴音奏响,气势恢弘,飞瀑之水凝而不散,悬而不落,远胜刚才拓跋惊宏的弹奏,曲东来陶醉其中,泪如雨下而不自知。

而拓跋惊鸿也是兴奋莫名,更是随着琴音击掌而歌。一曲弹罢,拓跋惊鸿俯身一礼道:“此物蒙尘百年,终于见到有缘人。”

曲东来摇头叹道:“我刚才试过多次,弹不动这第九弦,算是什么有缘人。”

拓跋惊鸿叹道:“曲兄何必在意,我只能弹动七弦,也抱琴十年,既然你如今能弹动八弦,那么就该归你。”

曲东来不解道:“可有人能弹动这第九弦?”

拓跋惊鸿无比肃穆道:“八弦有灵,九弦有情。”

曲东来听此,抱‘春雷’而归,却再不对第九弦有何奢望。

天地浩渺,予人以灵,已是幸甚之至。又岂敢奢望天地对你有情?

夏清风听完唏嘘道:“如此圣物,我岂敢献丑。”

曲东来哈哈笑道:“此琴我自然珍惜百倍,旁人又怎可轻触,可这几日来我观你多时,却觉你是最有希望拨动这九弦之人。”

萧敬听此言长身而起,急问道:“可曾当真?”他太了解这曲老怪,多年来虽不让人试手,却无时无刻,不想着发现能弹动这九弦之人,一如当年的拓跋惊鸿。

夏清风被此言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曲前辈,我就是个不通音律的普通人,当不起此论,真当不起。”

曲东来抚须畅然一笑道:“当得起!你虽是随意卧睡在此,却是天阴雨露不沾,天晴花鸟齐鸣,白昼烟霞不散,浩夜星辉不移,若说天若有情,非你不可。”

夏清风听此言,心头一惊,莫非这个修为才九境的老人,已看出他身上的玄机,细思极恐,不便多说道:“那我试试。”

曲东来大手一挥,又有一小童抱着一把瑶琴跑来,曲东来把琴端放在膝前,对夏清风俯身施礼道:“小兄弟,‘春雷’可载万古,而老夫却寿有时穷,求你在吾有生之年,一遂此愿。”

夏清风刚端坐在‘大地春雷’之前,见此忙起身行礼道:“不敢不敢,尽力一试便是了。”

曲东来又对箫敬道:“小兄弟不通音律,你我二人,为他开道如何”

萧敬哈哈笑道:“幸甚至哉!”

二人说罢,便是拨弄琴弦,一时间琴音骤起,开始弹得是最简单不过的入门曲调,几曲弹罢又渐渐复杂稍许,半响过后,二人指尖翻舞,错杂而弹,高低起伏之间,山岳平阔,余音绕谷不绝。

夏清风双手按弦,静静倾听着二人弹奏的悠扬旋律,每一个音符,便如那‘镇神碑’的文字般,不断的从耳中灌入,使他时而欢乐无穷,时而悲苦欲绝。

体内五星缓缓运转,却不吸收任何外来事物,任凭一**音律涟漪在气腑之中游荡堆叠,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曲东来与萧敬二人,已是弹得汗流浃背,一股股白色热气,直串脑门,此时的曲东来,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弹指间,气机震荡,青波阵阵。

萧敬见夏清风还没动静,已经是心中大急,他自己还好说,这曲老年事已高,又怎么经得起如此消耗。

“曲伯,你这是作何?”一个声音及时传来,一道白色人影如流星赶月般急坠到他的身旁。

“孙乾,我教你的太古遗音,可还没忘?快快弹来,助我一臂之力!”

孙有成已经回到谷中,正在为九儿控制蛊虫,老爹出手,他这个谷中的大师兄,也只能打打下手。孙乾无所事事,便在谷中闲逛,刚准备找陆尘和夏清风喝酒,好一尽地主之谊。

孙乾正走到附近,听得此地琴音后,开始还以为这二人又在斗琴,可听着听着便觉得不对劲了,斗琴哪会如此全力施为如同拼命,要知斗琴不但消耗真力,也极耗心神。

且二人真气在空中毫无对抗,一主一辅,换来换去,在天地间纠缠嘶鸣。

孙乾很是好奇,他本就是此道高手,自然也来了兴趣,本还以为是二人在创作什么曲谱,等远远看到曲东来的情形,才急得飞跃而来。

孙乾也不多话,一把抢过曲东来的琴,信手便来。

曲东来缓缓舒了口气,又对一旁的小童道:“再去取把琴来。”小童应声而去。

不远处的夏清风,仍是双手按住琴弦,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不对,此时他体内丹田处,一颗从未动过的白星,缓缓动了。

第八十八章 九弦之声

夏清风体内,一颗白球缓缓转动,由慢及快,不断的吸收着从四面八方侵入体中的音律。

而夏清楚此时只有一跟拇指按在‘大地春雷’的第九根弦上,脑中无数念头闪过,好似触碰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

白球越转越快,快得奇经八脉中的音律很快被吸干,而此时白球似乎才刚刚开胃,并没有因此停止,而是微微颤鸣起来。

‘棋星’、‘书星’、‘酒星’、‘花星’、‘诗星’五星在这颗白球的牵引下,也是纷纷自转。

白球呼朋引伴,气势陡涨,花谷中的音律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强行改变了运行轨迹,纷纷向夏清风袭来,形成一**壮丽的音浪。

半响过后,一旁的曲东来急道:“快弹啊,如何没了声音?”他没觉察到,孙乾与萧敬二人所弹出之音,是出得琴弦直飞夏清风。

孙乾也是满头大汗,他心中惊骇莫名,为何自己所弹,明明用尽全力,却是自己都听不见了。

萧敬自幼学琴,他天纵奇才,又痴迷此道,三十多年如一日,也没见过此等奇事。他已有力竭之兆,微微眯眼向夏清风看去,本是想埋怨他不知好歹,能不能弹出第九弦,一试便知,何必空耗大家心力。

然而这一眼望去,也是惊得嘴唇微微打颤,他心神本已疲惫,却是眼眸一闪果决之意,轻咬舌尖,本是已要停下的琴弦,气势陡涨,十指心魄!

此时的夏清风被一团白光包围,他紧闭双眼,盘膝而坐,指按‘春雷’,缓缓升空。

一人一琴,悬空而停,气机涟漪阵阵,人琴仿佛合为一体。曲东来虽听不见声音,却还是大声叫好,他等来小童送来瑶琴,二话不说,又加入到弹奏之中。

三音聚线直入夏清风体内,体内白球飞快运转,欢鸣不止,夏清风拇指轻揉琴弦,心中一片明澈。他喃喃道:“你有你的骄傲,世人皆想驾驭你,哪知你又岂是世间物。”

九弦如被此话说中,隐隐颤鸣,一**白光溢出,耀眼刺目,又匆匆进入夏清风体内,白球转得更快。

不远处,孙乾大喝:“二位停手!”可是曲东来萧敬二人,却是埋首急奏,置若罔闻。

萧敬口中已是有鲜血溢出,一张本就白皙的脸庞,更加摄人。

曲东来恰恰相反,他满脸红润,嘴角挂笑,十指拨动间,情真意切。

孙乾看着如此痴狂的景象,神色复杂。要不要去打断他们,或是阻止夏清风?

孙乾停下弹奏,正要起身,却被萧敬乞求:“孙公子,再坚持一会。”

孙乾一脸茫然,不要命了吗?却也是见这位性格孤僻的萧敬首次求他,轻轻摇头叹道:“罢了。”说完又从新弹奏起来。

此时的夏清风,完全进入一种空冥的状态,世间万物,便如同一道道音符,不过是长短不同罢了,减一分清音入耳,增一分破空杀人,不增不减,人间安定。

夏清风猛然睁眼,大喝出声:“以乾坤为指,化霓虹为弦,奏龙吟,鸣鸾歌,听无韵之雷,得钧天之乐!”

拇指向‘大地春雷’一拨,顿时花谷白芒万丈,如春雷炸响。此日万花谷中,二百聋哑仆从掩耳惊舌,只觉天神降人间,纷纷跪地祈福。

九弦动,唱大风,决青云,引吭九霄,声动万里。

曲东来与萧敬对视一眼,二人哈哈大笑,一人七窍流血,精疲力竭。一人精神矍铄,手舞足蹈。

曲东来拍打着身前古琴,仰天大笑:“天道无情又如何,人间自是有琴痴!”

萧敬只是像个傻子样,望着曲东来微笑不语,直到没了生机。曲东来大笑过后,缓缓起身,对着夏清风盘坐之处施礼道:“谢小友成全。”说罢便仰躺而逝。

摘星楼上,陆尘正在打坐闭关,一道春雷炸响,便引周身九龙出窍。

青衣姑娘放下笔,抬头看天,喃喃道:“这九条青龙,是来看陆大哥的吗?”

行医房中,伴随着春雷之音,孙有成一道‘行针’急刺九儿‘膻中’道:“静心凝神,不可动情!”

九儿痛苦挣扎,体内蛊虫鸣动,如在吸食她的精血,她定下心神,咬牙道:“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孙先生,我办不到!”

夏清风还未从冥想之中回神,他体内,六星连珠,缓缓转动,美轮美奂。六珠中间,一颗金黄的圆球,正在无规则的跳动,似要逃串,又被六星无形的牵制着。

镇魂珠!比在灵武墓五星孕育的那颗,还要璀璨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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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天山,范明仰躺在周天大阵之中,嘿嘿笑道:“怎么,舍不得那个人死么?连谷烟师叔都下来了,莫非要一剑斩了这周天大阵不成?”

秦雪名持剑而立,一言不发。

谷烟白发飘飘,迎雪而立,她看着范明道:“一代魔尊,怎么像个泼皮无赖?”

范明笑道:“只要雪名喜欢,哪一款我都能演。”说罢又对秦雪名问道:“你喜欢哪一款啊?是谦谦有礼,衣冠博带的读书人,还是英雄盖世,豪气满怀的大英雄啊?”

秦雪名冷声道:“可敢与我比试一场,生死无论!”

范明嗤笑道:“不是比了很多场了么?你我皆是宗师,谁也胜不过谁。”

秦雪名撇嘴道:“就是不敢。”

范明笑道:“你少拿话激我,你想我放过夏清风?”

谷烟道:“你若放过他,我们合作继续,你若还想杀他,别怪我的‘尘烟’剑!”

范明笑容骤变,他缓缓起身,思量片刻道:“你们是在玩火。”他可以不重视秦雪名的小脾气,可是眼前这个白衣女子,看似云淡风轻,不带一丝烟火气,却是这天山最难缠之人。

谷烟冷声道:“夏清风是我们天山剑派的姑爷,轮不到你出手!”

范明哈哈笑道:“好,三月之后,若是夏清风敢来此,当着他的面,我便与雪名比试一场,若是我输,即刻退出,若是我赢,那么雪名就要嫁给我。”

谷烟沉思片刻道:“三个月,来得及吗?”

范明笑道:“我早以传遍江湖,现在人人都知道,若那个叫夏清风的三月之内不来天山,他的未婚妻就跟别人跑了。”

秦雪名怒道:“你胡说!你为何要他来此,他不过十境,上天山又有何用?”

范明傲然道:“我的情敌,自然要看他有没有这胆!”

第八十九章 铭碑葬琴

九转情蛊,乃五毒教不传之秘,因为此蛊的饲养条件极为苛刻,所以就连五毒教,也只有一对,更没有几人能有资格种下此蛊。

此蛊为一公一母,若是女子体内种下此蛊,当有某个男子爱上她时,公蛊便会进入男子体内,吸食男子精血气运,反哺女子体内的母蛊,男子的身体便被称为哺体,反之亦然。哺体越是爱得深,死得也越快,也真是应验了那句情深不寿了。

蛊虫能蜕变九次,不过一般人哪能抗住,当初一位十一境的武林高手爱上了五毒教的花凤眠,也不过是五转,便死在了花凤眠的怀中。所以哪怕后来花凤眠一举成为武林天骄,依然恨死了当时为她种下此蛊的五毒教教主,有生之年,不触情事,不理教务。

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与人,花凤眠体内的‘九转情蛊’为何到了九儿体内,涉及到五毒教辛秘,九儿不说,孙家父子自然也不便打听。

可是任其这姑娘已成的哺体发展下去,凭她四境的修为,又能活几天?唯一活下去的办法,便是哺体不断的变强,直到九转成为蛊王,可此等奢望,不过是梦中之梦罢了。

孙有成凝望着九儿,艰难说道:“我万花谷本与你五毒老死不相往来,可你钦慕之人,曾经救过小儿的命,我也不和你客气,你想不想学我花谷的《离经》?”

“啊?”九儿听此,是惊得合不拢嘴。

江湖有两本医理圣典,一部是五毒的《毒经》,另一部便是万花谷的《离经》了,正所谓同行是冤家,此两家皆称自己为医本正源,两家关系自不用多说,更别提能把自己的绝学拿来与对方参详了。

九儿不解道:“先生明知我的身份,还敢让我学《离经》?”

孙有成也不看她,负手踱步道:“放在以前,想都别想,如今,却是无所谓了。”

九儿更加疑惑了,她思量半晌,缓缓叹道:“可是因为我是必死之人?“

她自幼研习《毒经》,医术也有小成,‘九转情蛊’的可怕,她又怎会不知,可即便自己是将死之人,这位江湖人人敬仰的孙先生,就如此信得过她的人品不会把《离经》传出去?

孙有成微笑道:”若是你能把两家经典融汇贯通,成一家之言,或许能救更多人吧。“说罢一本小册轻轻放在桌上,出门而去。

九儿捧起这本医家经典,双手微颤,如在梦中。她愣神良久,才打开第一页,上面赫然写着八个大字:”离经易道,只为众生。她芊芊细手,触摸着着这八个篆体大字,眼神坚定,喃喃道:”陆大哥,离经易道,只为你一人。“

门外,孙乾叹道:”父亲,真要如此吗?“他并非舍不得那本破书,而是为从来都将《离经》贴身携带,视若珍宝的父亲这突变的心境而担忧。

孙有成笑笑,拍了拍孙乾的肩膀道:”你都决定好了,我还计较这些有什么意思?“

孙乾急道:”孩儿又不是不回来了。“

孙有成看了看这个他亲手带大的唯一儿子,叹道:”我自有计较,你不必多说。“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孙乾看着父亲挺直的背影,悠悠一叹。

谷中一处青山之中新拢了一个土堆,曲东来与萧敬之躯,合葬于此,与之下葬的还有那把‘大地春雷’,一块崭新的无字石碑立于土堆前,如一把立起的瑶琴。

夏清风驻立碑前,久久无言,一面之缘,受益良多,却是永别。他陷入深深自责中,当日若是早点觉醒过来,怕是也不会如此了。

陆尘从后面递过来一壶酒,叹道:”如此风流人物,大美太古遗音,我陆尘却为俗事错过一见,去他的十二境,我当自罚一醉。“说罢一壶酒仰头便倒,衣襟湿透,一饮而空。

夏清风也喝了一口酒,擦了擦嘴角道:”我倒是希望,没有相见。“说完便是陡然拔出‘炎凉’剑在石碑上疾书,青蛇飞舞,一气呵成。

陆尘看着石碑上苍劲雄绝的一行字,缓缓念道:”春雷遗音别有月,二圣琴胆共潮生,人间佝偻问白头,只求苍莽动此情。十指凝弦惊花谷,世间绝响此山轻。九弦一鸣仰天笑,不敬鬼神敬痴心!“

”二位前辈得你注此铭,若泉下有知,怕也会抚须而笑了。“一个白衣青年踱步而来,正是孙乾。

陆尘见孙乾前来,便道:”这段日子来在谷中多有叨扰,我与清风明日便出谷,九儿还托你多加照拂。“

孙乾问道:”你二人去哪?“

陆尘答道:”唐国,浩气盟。“

夏清风也说道:”我准备回趟恶人谷。“

孙乾双手环胸而抱,仔细打量起二人来,半响才道:”你们在我这花谷短短逗留半月,一个到了十一境,一个更是夸张,直接十二境巅峰,不觉得要意思下吗?“

陆尘无奈叹道:”身无长物,陪酒可行?“

孙乾白眼道:”你这就是耍无奈了啊,酒都快被你喝完了。你以为这‘落星花酿’是大街上的五谷米汤不成?“

夏清风拱手道:”若是孙兄去我那恶人谷做客,定当美酒奉上。“

孙乾连忙摆手道:”清风老弟,开个玩笑,不必在意,不过我此次远行确实要经过你们那岐黄山。“

陆尘惊奇道:”你不在此治病救人,继承这偌大家业,怎么?还想着远游天下?我可跟你说,如今四处兵荒马乱,青山依旧在,只是路难行啊。“

孙乾低头笑而不语,陆尘急道:”别婆婆妈妈,快说到底去哪?“

孙乾抬首眺望远山,喃喃道:”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我在此地哪怕悬桃花问脉,借春风去寒,又能救下几人?我准备投奔东都军,阻外邦来犯,拒蛮夷于同关。“

夏清风佩服道:“敬孙兄之气魄!”

陆尘担忧道:“东都军如今的日子可不好过,听说是腹背受敌,你虽一身所学惊才绝艳,又是十二境的武林天骄,可是放在千军万马前,也是不够看啊。”

孙乾俊逸的脸上显出坚毅之色,他豪情壮志道:“我意已决,若煎茶无处痊病骨,我便只提肝胆诊河山!”

第九十章 我也想

岐黄山四季分明,恶人也谷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整个谷中如今约有一千多人,除了以前无极门分舵留下的那点家底外,大多都是江湖中陆陆续续投奔而来的江湖好汉。

其实以现在恶人谷的声势,来投奔之人远远不止这点,无奈夏清风早早的立下了收人的规矩,武功倒是其次,心性尤为重要,很多人更是在进谷后不久,暴露了本心,又被逐出谷外。

江湖游侠,谁能说得准一定每时每刻,事事都安份守法,自古侠以武犯禁,渴求武道巅峰,本就是追求一种超脱世俗的自由,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有武功大到天下无敌,才能从心所欲,武侠梦,便是所有武夫心中的皇帝梦。

功法难得,山门难进,人心鬼蜮,关隘重重,大道之上自私自利并不可怕,怕就在损人也不利己,阴私太重,无情无义。

夏清风曾对他们说:“生逢乱世,对武夫而言,兵荒马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也跟着乱了,投靠了强大宗门,学了绝世武功,都不是活下去的倚仗,因为投靠,就代表着约束;学,就说明早有人会。这世上总有人能要了你的命,只有心性二字,才是安生立命的源头活水,才是登临大道的康庄坦途。

当然这是周佛海教导他的话,当时拿出来说给众人听,确实威风了一把,就连嬉皮笑脸的顾白,也是被深深震撼低眉凝思,当然也最终凭此一言定了许多谷中规矩。

日暮西坠,炊烟寥寥,一个上身**的俊俏和尚,还在后山峭崖处立步走庄,他汗流浃背浑身冒着热气,于此银装素裹的山崖中,如冰炭同炉。

一个头挽宫鬓,身披粉裘的小妇人,她肤如凝脂,眉如远山,提着一个食盒,于崖下陡峭处由下而上,缓缓登山,她身如鹊踏轻舞,步如彩蝶弄足,千丈悬崖,如履平地。

“秀儿,你怎么总是从此地上山,太危险了。”打开食盒的俊俏和尚狼吞虎咽,嘴中念念有词:“今日又无酒。”

小妇人也没答话,只是托着双腮看他用饭,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

另一座山头之上,叶程拔剑而起,剑光璀璨,如开天河,虚空之中,一道人影身行不稳,重重的摔落在地上,发髻散落,狼狈不堪。

“哈哈哈哈……”披着一身紫裘的洛丹坐在一颗早已是秃得只剩下树干的老槐树上,荡漾着双腿,笑得花枝招展,毫不顾及姑娘形象。

“叶兄,过份了啊,说好了点到为止,你却用上了庄前辈交你的这一式杀招!

“我每招每式,都沁润着西子湖畔的灵山秀水,哪还有庄前辈的影子?”叶程抱剑而立,额头上一道深深的疤痕微微上挑。

“不要脸。”江小楼对他竖着大拇指道。

恶人谷有一处山涧,溪水潺潺,四季不歇。一个衣衫单薄的黑衣人,举起一根清箫,才递到唇边,已经泪眼婆娑。

萧音婉转悠长,如那高山流水,恰似无物可羁绊,却又让人悲从心起。

又一声笛音传来,轻快灵动,浩如烟波入海,细如小溪流淌,起承转合之间,听得人忘忧忘倦。

黑衣人淡淡问道:“你是何人?”

一个手拿玉笛的中年人,缓缓开口道:“在下秦明,拜见庄老前辈。”

黑衣人也不看他,只是深情凝望着那根萧管,用手轻轻摩挲,亦如心爱的女子。他缓缓道:“你可知,此处是禁地,你一个外人,能逃过他们的视线,是不是觉得,这恶人谷,来得,去得?”

秦明抱拳道:“前辈息怒,我有要事相商。”

黑衣人摇头道:“我不管谷中之事,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秦明正色道:“西域剑宗的宗师境都被您杀了,您就是不想管,也甩不掉了。”不错,这位黑衣人,正是十四境巅峰武者,庄志茂。

西域剑宗在那日被狼狈驱赶而逃后,又是来了一波高手,五个十二境剑道高手,一位武道宗师。可是那又如何,在庄志茂还没出现之前,确实占了很大的优势,顾白如今都还在养伤,可是正当那位剑道宗师志得意满之时,一道剑气,如天上明日,直坠人间,那位剑道宗师托大硬接,顿时气机炸裂,骨肉筋疲瞬间化为齑粉,消散于天地间。

恶人谷的凶名,直到此刻,才被人重视,很多人这才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恶人谷,惹不起。

庄志茂冷笑道:“那又如何,他们若是敢再来,我还是杀。”

秦明也跟着笑道:“凭借您的本事,当然是杀得、留得、来得、也去得,可是谷中如此多的好汉,怕就没有这本事了。”

庄志茂终于才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说说你的想法。”

秦明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先施了一礼才道:“我大秦愿与庄老前辈合作,共驱外贼。”秦明并没有说与恶人谷合作,因为他知道,这里的谷主是夏清风,而夏清风与东都军的关系,旁人或许不知,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他想要的合作之人,仅仅是这位能斩杀宗师之高手一人而已。

庄志茂笑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和你们大秦合作,你们现在四面楚歌,怕是自顾不暇了吧,还谈什么与西域剑宗为敌。”

秦明叹道:“因为我得到消息,西域剑宗已经与浩气盟停战,准备集中精力,先灭了恶人谷。而我也知道,虽然您很强,但是还不够,而我大秦,却能帮上你们。”

庄志茂冷哼道:“你走吧,不管你内心是何想法,我都不会答应你的。”

秦明急道:“我们只需要您在关键时候出手,对付的也肯定是江湖人物,也绝对不干涉您的自由,而且您还可以提要求,只要我们能做到,定不让前辈失望,我们大秦虽然四处受敌,但是开战以来,逢战必胜,那几国联军,都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我们真正担心的敌人,是在北方,而我们大秦不缺国力,不缺人才,就缺像庄前辈这样的绝世高手。”

庄志茂哈哈笑道:“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不对付你们大秦,便是看在一位小兄弟的面子上,不然,我也想。”

这还真不是他的大实话,若是投奔西域剑宗,还有机会参详御神笔,只是当时夏清风对他说过,他的师父周佛海就是大秦的中流砥柱,要他千万不能与大秦为敌。

而之所以拒绝秦明的好意,只是因为他渐渐得也喜欢上这里的山水,只是因为这谷中一群看似不怎么招调的怪人。只是因为某个小家伙曾经说过,投靠,便是约束。

第九十一章 莫向外求

秦明出了恶人谷,三生路上已经有三人在等候,秦小天、秦虎、还有沙和尚。他们三人随着杨伯候去了趟北燕,啥军功也没捞着。

起先是混在一个攻打渭城的兵营之中,人不多,也就几百人而已,在杨伯侯的运作下,无人发现他们的身份。秦小天本想着不搞特权,凭借着自身的本事,一步一步的积攒军功,慢慢的再出现在秦明的视线之中。

若是如此也没错,若是今后子承父业,还会更加让人尊重。可是后来在一次骑袭中,领头的军官命令所有人后撤,好来个诱敌深入。而秦小天公然抗命,鼓动大家迎战出击,最后当然是没人听他们三个的,虽然后来实践证明秦小天的思路是正确的。可是也免不了三十军棍。

军棍对一般士卒来说可能要几天下不了地,可是这三人皆有内功傍身,行完了军法跟个没事人样,继续我行我素,后来军官是对他们几个忍无可忍,干脆叫他们看守营帐算了。

这看守营帐还如何立大功?三人一通大闹,最后连杨伯侯都没兜住,直接让主帅秦明都知道了。后果自然又一顿板子上身,唯一不同的是此次抄家伙行刑的是秦明,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了。至此之后,这三人也就留在了秦明的身边。

“爹,谈得怎样?”秦小天问道,秦虎也在一旁说道:“大哥,看爹这样儿就知道没谈妥,你是真没眼力劲儿。”

秦明一巴掌就呼在秦虎的头上,打得后者是一个踉跄直接甩在地上来了个狗吃屎。秦明阴沉着脸骂道:“看破不说破,多跟你大哥学学。”

沙和尚扶起自己徒弟,才对秦明问道:“王爷,真没有办法了吗”

秦明回头看了眼恶人谷门前那两行歪歪扭扭的大字:“走过三生路,终老恶人谷。”秦明叹气道:“我秦明从没有如此放低姿态的去求一个人,哪怕他有这个资格。”

沙和尚也是叹道:“如今也只能看谢尚书那边有无收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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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房舍之中,顾白正在与观道人秉烛手谈,顾白看似年轻,下棋却极为老道,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而观道人却爱剑走偏锋,于绝境处反戈一击,输赢往往只在半子之间。

一局下过,观道人呵呵直笑,一边收子放进棋盒一边出言讥讽道:“这都输了几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那宗师打伤了脑子。你要是再这个水平,我可不和你下了?”

顾白唉声叹气道:“谁想跟你下了,要是道姑美女在就好了,如此良辰美景,和你个臭牛鼻子下棋,多煞风景。”

此时屋门被轻轻推开,一阵冷风窜了进来,吹得白烛左右摇晃。庄志茂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两坛酒,骂骂咧咧道:“这种鬼天气还良辰美景,能想女人,说明伤得不重嘛。”

顾白起身道:“哎哟喂,庄老哥,您真是我的亲哥哥,我都好久没有喝……”话没说完,就看庄志茂抛了观澜一壶酒道:“心情不好,咱们俩喝。”又撇了顾白一眼道:“你伤好了再说。”

顾白双手握拳,又坐了回去。他怒视着庄志茂道:“老子是打不过你,不然非要……”

“老子可能打过你!”庄志茂此话一出,顾白瞬间闭嘴,他又不傻。

观道人看着庄志茂道:“庄老哥,可有何心事?”

庄志茂饮了口酒,沉声道:“刚听到消息,西域剑宗倾巢而出,若是夏老弟知道我给他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还不知道今后管不管我的酒喝。”

观道人也是打开了封盖,还在顾白的鼻尖处晃荡了一下,酒香扑鼻,顾白心痒难耐,忙要伸手抢夺,却被观道人收回。

观道人把酒护在膝前,才说道:“清风兄弟在把江小楼介绍来此地的时候,应该早就有了准备,我们做好该做的事就行了。”

庄志茂叹道:“可是如今如何是好?来多少宗师我倒是不怕,大不了鱼死网破,可是上千人的打斗,死伤不可估量啊。”

顾白却是没心没肺道:“我们谷中余粮尚足,大不了依天险而守,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杀得进来。”

庄志茂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他轻轻道:“刚才大秦的秦明找过我。”

顾白惊道:“苍云军秦明!”

观道人也会意道:“怕是看上庄老哥的实力了吧。”、、

庄志茂也不隐瞒道:“我是有点犹豫,不过还是拒绝了。”

顾白不解道:“这是为何?”若是有苍云军的加入,再加上恶人谷,西域剑宗还真不够看。

庄志茂道:“与大秦合作,就是为我们自己贴上一个标签,看似收获颇丰,却是堵死了很多种可能。一个实力真正强大的恶人谷,不是说有了我这种高手就行,而是四个字:‘莫向外求’。”

观道人举起酒坛豪饮一口道:“爽!我愿意留在恶人谷,就是因为这四个字。天地要生我观澜,我无法抵抗,但是我观澜怎么活,怎么死,我观澜自己说了算。”

庄志茂叹道:“我唯一犹豫的,便是我们终究只是一群武夫,在大规模的厮杀中,完全没有经验,而秦明有。”

观道人也认同道:“说去说来,我们缺个智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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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唐国到大秦,水陆皆便,可是虽然大雪封路,兵事暂歇,却还是盗匪横行,还不如走水路。初冬的河水尚未结冰,一叶扁舟,逆流而上,不急不缓。

扁舟之上,一个目盲青年和一个粉雕玉琢小姑娘围炉而坐,小姑娘正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一个蓑衣老汉双手划桨,每一次划动,船便如离弦之箭,一去数仗。

天色阴阴沉沉,河面波涛滚滚,偶尔有行船经过,多是行色匆匆,却有一艘大船,缓缓靠近扁舟,大船夹板之上,一个儒衫老者抱拳道:“船上可是司空先生?”

司空仲平嘴角微扬,对小姑娘道:“碧儿,照我教你的说。”

叫碧儿的姑娘忙起身拍了拍手,双手叉腰道:“阁下可是大秦的官员?”

儒衫老者道:“在下户部尚书谢时,久仰司空先生大名,还请上船一叙。”

碧儿姑娘年纪不大,却总要做出一个老气横秋的样子道:“先生说了,此去大秦山高水长,有缘自会相见,今日不便,还请恕罪。”

谢时为了守这司空仲平,从中州到此,辗转何止千里,颠簸劳累不说,庆帝的一片礼遇之意他还只字未表,如何能说不见就不见?谢时正要再说,却发现那一叶扁舟骤然加速,如离弦之箭,远远将大船甩在身后。

第九十二章 风雪夜出城

大徽山,地处吴越境内,山峦起伏,绵延千里。山脉之中,本是帮派林立,山头无数,可是短短数月之间,山上便只有一个门派,西域剑宗。

演武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正中间是二千名黑衣剑客,个个体态矫健,神态昂然,这都是在与浩气盟数次交锋中存活下来的宗门精锐。

周围还站了不少人,不过这些人就高矮胖瘦岑差不齐,服装也是五花八门,十八般武器样样不缺。这便是依附西域剑宗的中原武林人士。

演武场高台之上,同样站着一群人,为首之人五十来岁中等身姿,看似泯然众人,却有一股无形气势,他不言语,整个演武场便鸦雀无声。此人正是这西域剑宗的宗主,罗神通。

而在罗神通左侧,便是一个七尺身高,宗发碧眼的黑衣剑客,一把长约四尺三寸的宝剑背负身后,剑未出鞘,气焰摄人。此人便是副宗主,欧阳洵。

而在右侧之人,便是西域剑宗首席大长老,罗神通的胞弟,在灵武墓中大出风头的罗华了。

三人占据高台主位,而又有六名宗师分立两侧,再往后,便是十名十二境武林天骄,这便是一个千年宗门的底蕴。

罗神通缓缓迈出一步,环视众人朗声说道:“西域剑宗,一统武林是大势所趋,任何阻挡者,只有一个下场,便是死。而归顺我宗门的,自然视为自己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演武场所有人都眼神炙热,振臂高呼。

罗神通挥手压了压,示意众人噤声,他又道:“如今在大秦境内的岐黄山上,有个叫恶人谷的势力,他们杀我们弟子,欺我们宗门,我罗神通在此放下话,要让江湖中那些投靠浩气盟的,还在摇摆不定的那些人和门派都看看,得罪我们西域剑宗的下场。”

”踏平三生路!血洗恶人谷!“演武场上,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呐喊之声。

罗神通拔剑出鞘,一道青芒剑气直冲天际,璀璨夺目,他大喝道:”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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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郡今年还没下过一场雪,天气却湿冷异常,浩气盟的大殿之中,几波人围炉而坐,泾渭分明。

彩云门的傅玄澜如今是过得越发滋润,自身实力,稳步提升,离宗师境便是只差一个契机而已。而几次与西域剑宗交手,他的人死得最少,而其他各派皆有不小的损伤,尤其是无极门,二位长老、四位堂主先后毙命,可说是损失惨重。此消彼长之下,如今的傅玄澜,在浩气盟也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只听傅玄澜呵呵笑道:”韩盟主,天寒地冻,人困马乏,不宜战事啊。“

韩无极内心鄙夷,恨不得一掌便拍死他,可如今要以大局为重,也只好忍耐说道:“西域剑宗如今倾巢而出,去往大秦攻打恶人谷,难道大家连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知道吗?”

霸刀庄主柳伟平不屑道:“他们恶人谷也配?我可听说,都是些乌合之众,什么江小楼、观道人,这都是些什么货色?”

纯阳冲虚真人瞪了柳伟平一眼,极其不爽他提到了江小楼的名字,他冷哼道:“一群欺师灭祖,大奸大恶之徒,死了更好,不死,等灭了西域剑宗,老子也要灭了他们。”

韩无极懒得再和他们争辩,冷哼一声,便走出了大殿,戴子雄看着众人还一副气愤填膺的神态,叹气道:”你们啊,你们……“又是摇了摇头,直追韩无极而去。

”无极,慢走。“戴子雄在后面喊道。

韩无极呼出了口热气,轻哼道:”一群冥顽不灵的老东西。“

戴子雄心疼道:”这段时间,苦了你了。“

韩无极眺望远方,轻轻摇头道:”西域剑宗入侵中原,必定生灵涂炭,而无极门自是首当其冲,九天主宗也好,无极门主也罢,我都责无旁贷。“

戴子雄道:”既然大家都不同意,出兵援助恶人谷的事,便算了吧。“

韩无极愣神半响,才回身看着戴子雄道:”他们不去,我只是觉得可惜,而我,必须去。“

戴子雄愕然道:”为何?“

韩无极双手交叉而握,她看着自己的芊芊玉手,喃喃道:”一个很重要的人,我必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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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凉泸州城头,大雪纷飞,往城下看去,千里冰封,浩银无际。

纳兰裴并没有离开泸州,而是她父亲纳兰萧风带着五万东都军去了风览城,纳兰裴不是没反抗过,可是父亲既然已经让步,又死活不同意她去,后来连母亲都出面说话,也只能作罢,毕竟父亲的年纪也大了,最近更是咳嗽不止。

郭艾和李玉成皆在同关,纳兰裴独自驻立城头,连个说话之人都没有,不禁又想起了观雪湖畔的那个小子,他赢了赌约,不知道是何心情?会不会不在乎?又会不会把我忘记?

此时一位士卒禀报道:”将军,无极门来信。“

纳兰裴接过信,上面写着几个蝇头小楷:纳兰裴亲启。拆开后只有一页纸,纸片上寥寥数语,一扫而尽。

纳兰裴看完信中内容,瞳孔紧缩,大喝道:”备马!“

冬季昼短,天地玄暗,泸州城城门大开,一骑冲出,又匆匆关闭。一匹枣红大马上,一个手负长枪,身披红裘的金甲军娘疾驰而去,消失在漫漫风雪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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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剑派山门之下,范明左右踱步,徘徊不定,这都多少天了,秦雪茗居然连个面都不愿见,真当他是摆设不成?

此时一个白色罗裙的小姑娘疾步而来,她看见了范明便远远站定,负剑而立。

范明一见是个小姑娘,不耐烦道:”把秦雪名叫来,今天别找理由了,你不知道相思病,也是很痛的吗?

小姑娘岁数不大,又在此清规戒律繁多的修行之地长大,哪懂什么相思病,冷哼道:“师姐闭关三月,说是要应付一场生死决斗。”

范明听小姑娘说一板一眼,顿觉有趣,哈哈大笑道:“叫你师姐别练了,乖乖当我老婆。”

小姑娘一听此言,怒目圆睁,拔剑就刺,喝到:“无耻狂徒,我师姐神仙般的人物,你居然敢占我师姐的便宜!”

范明连忙闪开,一副怕怕的语气道:“女侠饶命,我家九代单传,我死了就绝后了啊。”

小姑娘也没杀过人,这还是第一次抢到个能出山门的活,虽然就是在山门口转转,那也是能跟姐妹们吹嘘很久的事了。她一听范明说得凄惨,顿时心软,忙收剑傲然道:“绕你一命,若还敢口出狂言,我定砍了你的脑袋。”

范明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他点头如捣蒜,嘴里还念念有词:“一定一定,谢女侠不杀之恩。”

昆仑大雪封山,可对某些人来说,再是艰险的关隘,也能随手抚平,一处崖壁之上,两道曼妙身影,疾驰而下。

“师叔,我去见他就行了,你何必跟来?”

“即关你个人姻缘,又关系我宗门百年大计,不得不慎之又慎。”说话之人白发飘飘,手中长剑,其名'尘烟'。

第九十三章 杠精

高阳惊照不化雪,只留清寒在人间。

雪过天晴,夏清风、陆尘、孙乾并没有如山上高人般浮光掠影,踏雪无痕。而是步行在山间小道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地里向恶人谷行去。

“你们还笑得出来,西域剑宗高手如云又心狠手辣,此次前来,吉凶难料啊。”孙乾一人走在最前,对着后面勾肩搭背的二人说道。

陆尘一脚挑起地上积雪,孙乾猝不及防,被淋了个满头,陆尘哈哈笑道:“本还想着去浩气盟再会一会他们,来得正好,我便能与二位兄弟多待一段时候。”

孙乾却没好气道:“早知道就不和你们同行了,这回算是摊上大事了。”

陆尘哈哈笑道:“迟了,绑也把你绑去恶人谷。”

夏清风看了眼陆尘调侃道:“你就不怕帮恶人谷出手,回去不受待见?”

陆尘撇撇嘴道:“大丈夫做事,俯仰无愧天地,我陆尘又不是活给他们看的。”

夏清风呵呵笑道:“我说陆大哥,是不是如今小姑娘都爱你这款啊,瞧那天和九儿告别时,她含情脉脉的眼神,真是羡煞旁人啊。”

孙乾知道九儿的身份与九转情蛊的事,虽答应了她帮她隐瞒,却更是为这痴情所感动,不由也笑道:“纵横江湖扬名天下,佳人倾心明月天涯,陆兄,好福气啊。”

陆尘不好意思道:“我就一粗人,别你一句我一句的,我倒是无所谓,可别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夏清风白眼道:“还粗人,粗人会说‘无人识我真闲事,赢得高秋看洞庭’的佳句?”

陆尘茫然道:“你怎么知道?”

夏清风道:“我那天去找你,孙姑娘就在摘星楼下写字,当时她写的,正是你说的这两句,那痴迷的眼神,啧啧,陆大哥,命犯桃花啊。”

“哪有的事,萍水相逢罢了。”陆尘连忙摆手道。

陆尘实在受不了这样的调侃,便岔开话题道:“你们看前面,一个小姑娘牵着条青牛,一个大男人居然好意思坐在上面,真是……哎哎,孙兄,你干嘛?”

孙乾提着陆尘的衣袖道:“陆尘,我可事先和你说好了,你对不对得起九儿姑娘,那是你们的事,可是要做了对不起我小妹的事,我便和你没完!”

“误会误会,你先放手,清风兄弟,这都是你给我惹得祸,你快跟我解释几句啊。”陆尘急道。

孙乾的小妹孙怡,从小未出过谷,不谙世事,孙乾这个做兄长的,宝贝得不得了,若是陆尘没有九儿这桩事,孙乾还是乐见其成的,可是偏偏他是什么都知道,所以千万不能让她妹妹身涉其中。

夏清风哪会知道如此结果,一路行来,山高水长,三人是无话不谈,荤话都没少说,哪知这孙乾还是个护妹狂魔?

夏清风忙转移话题道:“孙兄,你说此次要如何才能退敌?”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孙乾也没了心思再管陆尘,他白了眼夏清风道:“老子还以为你能憋住不问了。”

此时他们三人已经走在了骑牛青年的身侧,陆尘本是要好好打量一翻,看看究竟是何等厚颜无耻之人,却看见那青年居然是个目盲人,不由惭愧出声道:“刚才说话孟浪了,还请恕罪。”

目盲青年嘴角微扬,侧身点头,算是知道了,而那牵牛的小姑娘打量了陆尘几眼,又转过头去,小声嘀咕道:“也就这样,还有姑娘倾心,奇了怪栽。”话音不大不小,反正夏清风是听见了,忍了很久,实在是没忍住,捧腹大笑起来。

陆尘被小姑娘奚落了一顿,只低头行路,不再言语,而孙乾却只是莞尔一笑,便对夏清风道:“大局上来说,恶人谷还有救,可是这西域剑宗不会看不清,自然也找到了破局之法,所谓知己知彼,我们要进了谷,了解到浩气盟是什么反应,大秦是什么态度,才能做出具体对策。”

孙乾又道:“大局说完说细节,就如你所说,谷中高手全部加起来,也没有西域剑宗的高手半数之多,硬拼等于找死,还是要通过地利,阵法,人心来取胜。谷中地形我要亲自去看,阵法无非倚靠水、火、毒,我也要看看周围环境方能布阵,而人心嘛,夫妻都知道大难临头各自飞,入谷第一件事,便是稳住人心。”

夏清风疑惑道:“真有机会获胜?”夏清风其实不傻,鸡蛋碰石头,找死而已,还不如早早回去,带着大家跑路也好,隐蔽起来也罢,谷中的人大多是他的朋友和兄弟,哪怕庄志茂和他有仇,在他眼里却也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孙乾正要说话,却警惕的看着与他们并行的骑牛青年便不再言语。夏清风自然是懂得,此处不是深谈下去的地方。

骑牛青年似有所觉,再次嘴角微扬,他缓缓开口道:“江湖攻伐不比沙场,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伎俩都不顶用。”

孙乾自幼博览群书,兵书阵法,天道阴阳无所不精,从来都是他说话别人只有聆听的份,今天居然遇到个和他抬杠的,不由双眉一挑,高声问道:“古来经典之战,以弱胜强者,举不胜举,阁下何故把话说死?”

骑牛青年笑道:“所谓的以弱胜强,不过是用弱方的强来战胜强敌的弱,每一场以弱胜强,分摊在局部,都是以强胜弱。”

孙乾冷哼道:“既然你知道强弱的转换,又谈什么绝对的实力。”

骑牛青年也不生气,依然温文尔雅道:“若是先生授命治理百户人口的边陲之地,突遇百骑马匪,该当何如啊?”

孙乾不假思索道:“若是时间允许,掩藏口粮,烧毁财物,老幼皆兵。”

骑牛青年听完点了点头,却听孙乾回问道:“若是足下授命治理一处千户之地,突遇千骑马匪来袭,又该何如啊?”

夏清风和陆尘对视了一眼,内心震惊,皆不言语,这算是杠上了啊。

骑牛青年也不思索道:“分而逃之。”

夏清风是听得一头雾水,几百人对百骑都能烧财掩粮死拼到底,可几千人对千骑却要分散而逃,这也太怂了吧。

孙乾却是听此大吃一惊,他再打量此人几眼,激动道:“敢问足下何人?”

骑牛青年拱了拱手道:“司空仲平,幸会。”

“”

第九十四章 此间少年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惺惺相惜。夏清风一行离恶人谷是越来越近,一路行来,孙乾与司空仲平二人相谈甚欢,经史文章,微言大义;天下时局,人心向背;奇门遁甲,天地玄理,无所不谈,涉猎极广。

夏清风本也算半个读书人,开始还能参与其中说道几句,可是后来渐渐就插不上话了,干脆让他们二人慢慢行于身后,自己上前去看那叫碧儿的小姑娘欺负正一脸郁闷的陆尘。

碧儿歪着脑袋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我在路上听说有姑娘喜欢你,还不止一个,你说说,真的假的,她们到底喜欢你什么了?哎,你说话呀,别不好意思呀。”

“你这扭扭捏捏的样子,真像个大姑娘啊,我跟你说你这样可不行,特别是在我们西罗,姑娘都爱英雄豪杰,大口吃饭大腕喝酒,对了,你会喝酒么?算了,一看这样喝酒就不怎么地。”

“我觉得这位孙公子就不错,学识渊博,温文尔雅,居然连和我家公子都能说上这么久的话,你们是不知道,我家公子很少与人说话的。”碧儿竹筒倒豆子般疯狂输出,看来心情极好。

陆尘被她一路奚落,几次想反驳,可是这姑娘想法实在太过跳脱,刚想开口争辩下她所说前面之事,还没张口,又已经是新的话题。陆尘反复几次下来,只是低头赶路,不再做挣扎。

一代天榜高手,如今更是再近一步,已经是十二境巅峰的武林天骄,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如此吃瘪,陆尘是什么心态先不管,反正夏清风是听得津津有味。

陆尘修闭口禅,碧儿顿感无趣,又撇见夏清风在一旁偷乐,轻哼道:“见你眉清目秀的年纪也不大,刚才还一直讨教孙公子学问,可是他的学生?”说罢又仔细上下打量了几眼道:“就是穿得太寒碜了点,这孙公子也真是,自己锦衣华服的,也不跟你拾掇拾掇,你看看我,带出来多有面儿。”

夏清风笑不出来了,陆尘却是松了口气,走路的步子都迈的轻快不少。夏清风只好越走越慢,与二人拉开些距离,他回头看了看司空仲平,不由心中暗道:这老哥真不容易啊。

“司空兄,如今清风兄弟的恶人谷大劫将至,可有何良策?”孙乾双手负后,说起此事也是心情微微沉重。

司空仲平骑在青牛上,双手牵着牛绳,任其颠簸道:“我有上中下三策,你可愿听听?”

孙乾看了眼,靠过来的夏清风道:“正主来得正好,快快说来。”

司空仲平淡淡道:“这天下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更不是你的仇人,而是你仇人的后代。所以世人皆说,斩草要除根。”

夏清风言真意切道:“司空先生,别的我不好说,若是此次你肯出手相助,我夏清风有生之年,必与西域剑宗不死不休。”

司空仲平轻笑道:“夏谷主严重了,我千里迢迢而来,正是欲投奔于你,我武功低微,身有残疾,还望谷主垂怜收留。”

夏清风激动的语无伦次道:“哪里话,哪里话,得司空先生,恶人谷有救了。”

孙乾不解道:“司空兄,如此大才,何不此地事了,与我去东都军一展所长,说句不怕得罪清风兄弟的话,恶人谷,还是太小了啊。”

司空仲平摇头叹道:“孙兄,我故有血海深仇,却始终是西罗人,如今的局势,西罗中原早晚一战,我又何必夹在中间为难。”

司空仲平正色道:“而恶人谷不同,风起于青萍之末,不是我司空仲平自傲,今天他人嗤之以鼻,他日我定叫他高攀不起!”此声如金石断玉,豪气干云。

正当司空仲平要谈起他的上中下三策时,一个声音传来。

“好一个风起于青萍之末,好一个司空仲平!”此时,一个清脆婉转的女子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不绝。

陆尘本是埋头走路,听闻此声,浑身真气运转,如临大敌。

两道白色倩影,如白虹贯日,于山谷对面疾跃而来,几息之间,便是落于几人身前。

两个白衣女子,正是从天山而来的谷烟与秦雪名,或许是姿色太过惹眼,二人皆是白衣素裙,轻纱遮面,无奈身姿太过婀娜,朦胧之中更添美感。

各人见此皆是表情各异,孙乾善于书画,对于美好事物,多有几分感触,见了二女之姿,恨不能马上拿来纸笔,妙笔丹青于纸上。

司空仲平看不见来人长相,却是从刚才那句话中听出了点什么,显得异常平淡,无喜无悲。

碧儿就是看得两眼泛光了,她自小被公子收留后,随公子走南闯北,游历天下,入过朱门豪宅,王府宫廷,也进过市井勾栏,小户人家。见过深阁闺秀,也瞧多了碧玉人家,世间种种女子,繁花似锦,姹紫嫣红,却哪有眼前二位般,飘渺出尘,不带丝毫烟火气。

陆尘就没有感到一点美,而是‘御龙决’运转至巅峰,随时能一掌拍出,原因无他,因为后面三人正在商讨大计,他插不上话,却也防备着四周,在他丝毫没觉察的情况下,这二女皆能在数里之外听清他们说话,可见二人功力之高,远在他之上。这二人若是仇家,那还得了?

最奇怪的便是夏清风了,他根本没睁眼看向二人,在一股奇妙的气息牵引之下,他已经盘膝而坐,体内六星齐明,光彩夺目,那颗被六星孕育的‘镇魂珠’,本是被六星镇压在丹田之处,此时却缓缓升起,微微颤鸣。

谷烟轻声询问道:“哪位是夏清风?”说罢却发现身侧的秦雪名情况不对。

只见秦雪名一双秋水般的明眸一眨不眨的看着盘膝而坐的夏清风,体内气机涟漪阵阵,不用说话,不用投名,若问天赐姻缘,正是此间少年。

“雪名,你怎么了?”谷烟出声提醒到。

话音未落,一颗金黄璀璨的明珠,从夏清风眉心处疾射而出,连谷烟都没反映过来,又瞬间没入秦雪名眉心处。

秦雪名突感一种久违的气息入体,顿时天地万物寂静无声,整个人进入一种玄妙的境界之中。

第九十五章 两剑之威

事发突然,这让谷烟有些措手不及,而作为一个十四境的高手,又如何不知道秦雪名如今的状态,对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让秦雪名顺顺利利的参悟。

在场众人,也都是面面相,自然最尴尬的也就属夏清风了,他体内的镇魂珠跑到了秦雪名身上,看这状况,要怕是要不回来了。

孙乾连忙扶起夏清风道:“清风老弟,你没事吧。”

夏清风摇了摇头,他轻咳了一声,看着谷烟问道:“敢问二位姑娘是?”

谷烟不答反问道:“你就是夏清风?”

夏清风抱拳行礼道:“正是在下。”

谷烟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被她护在身后的秦雪名道:“我们皆来自天山,雪名你应该知道吧。”

夏清风一听此言,哪还不知此二人的来历,天山剑派!

夏清风也不傻,自然就猜到了许多关节,当初在灵武墓中,同样的镇魂珠,便是飞入了韩无极的体内,而自己六星孕育的威力更大的这颗,一个月来在体内与六星相安无事,和平共处的好好的,一遇见这秦雪名,便又不受控制的钻了出了。若说这一切巧合与自己的武脉没有什么关联,他自己都不信了。

夏清风正想着心思,谷烟却不这么想,我都报出了名字,你还装不认识?难道想耍赖不成?

谷烟冷哼道:“怎么,夏少侠,可是江湖行的远了,把不该忘了事忘了,还是被魔教的人一吓唬,把该忘的事真的忘了?”

夏清风这才回过神来,忙抱拳道:“原来是秦姑娘和天山女侠,幸会幸会。额,不知女侠如何称呼?”夏清风点出秦字,那便是承认了知道此人,自然也知道那件事了。

谷烟云淡风轻道:“你叫我谷师叔就行了。”

夏清风听得是不怎么得劲了,心想你怕是没的年纪大吧,虽然轻纱遮面,可眉眼间的神态,还是看得出大致年龄来的。这让我叫你师叔?

见夏清风还在那扭扭咧咧,谷烟轻哼道:“怎么,是看不起我了?还是不想认雪名啊?”话听起来在责怪他,其实又隐隐有那么一丝恶趣味。

夏清风却也只好道:“谷师叔。”说完便为谷烟一一介绍众人。

孙乾隐隐猜到了什么,他出声问道:“清风兄弟,你和这位秦姑娘?”

这话还真不好让夏清风作答,秦雪名的心思她是完全不知,若是来退婚的,那自然就要保住人家的名节,可若说不是,那么就是他的未婚妻。

夏清风尴尬道:“说来话长,还是等秦姑娘醒来再说吧。”

谷烟却很讨厌他的磨磨唧唧,又像是故意让夏清风吃瘪,她缓缓道:“他们二人打小就定了亲。”

陆尘一听此言,警惕之心都没了,哈哈笑道:“清风老弟,原来这就是弟妹啊。”

夏清风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着,谁知陆尘又道:“为兄错了,为兄的不是,上次还劝你别理范明那条老狗,如今为兄支持你,一定要上天山。”

原来范明在江湖上早就放出了一句话,说夏清风你有种敢和我抢女人,就来天山一会,三月为限。

他们三人才出花谷不久,就听到了这消息,后来更是一路行来,茶馆酒肆,一些人说的绘声绘色,说那魔头范明是如何如何的厉害,而那叫夏清风的又算什么东西,据说不过是个南山学院的学生。这人可真是色中饿鬼,天下啥女人没有,偏偏往死路上去。

琳琳总总,诸如此类的话多了去了,甚至更有过份的还开了盘口,赌那叫夏清风的小角色会不会上天山。

陆尘和孙乾自然就劝夏清风别去了,原因有三,第一是恶人谷危在旦夕,自然以谷中之事为重。其二是魔教实力太过庞大,去了也是找死。其三是和你定亲的那姑娘长啥样都不知道,为一桩婚约就反误了卿卿性命,不值当。

当时夏清风便反问过二人,若是换做你们被如此威胁嘲讽,你们去不去?

陆尘毫不犹豫道:“是我当然去了,只有我陆尘不要的,没有能从我手里抢的。”

孙乾的回答就更王八蛋了,他说:“是我肯定去啊,因为我又没定三门亲,不像你,折了一个还有俩。”

夏清风还能怎么说?只能大叹交友不慎了。

此时面对陆尘与孙乾的挤眉弄眼,夏清风却没有了当时的洒脱,想那么远又有何用,说不定就会死在这恶人谷中。

一直不出声的司空仲平,却突然出声道:“敢问这位姑娘,不知找我们谷主何事?”

谷烟一路上偷听了不少几人的谈话,自然对这位博学多才,其智近妖的人多有留心,她叹道:“雪名丫头知道了西域剑宗对你们恶人谷的事,怕某些人有危险,特来相助。”说完还瞪了夏清风一眼。

司空仲平又问道:“二位姑娘就不怕为宗门招祸吗?”

陆尘很着急的看了眼了司空仲平,这样深不可测的高手,多多益善啊,怎么还一副嫌弃的表情。无奈人家目盲,再使眼色也没用。

天山剑派的宗主闭关多年,谷烟作为宗门第一高手,又是实际上的天山剑派掌权人,自然是心细如发,一听司空仲平的话,自然领会其中深意。

谷烟道:“我叔侄二人自会隐去身份,定不让你为难,不过若大势已去,我们只能强行带走夏清风,也别怪我不把话说清楚。”

司空仲平才点头淡淡道:“多谢。”

司空仲平不想恶人谷和这些宗门牵扯太多,因为恶人谷如今还太弱小,在他没有把恶人谷发展到足够强大之前,万一引起了那人的注意,便是万劫不复。

此时,一动不动的秦雪名,突然睁眼,一声清鸣,向一处无人山峰跃去。

只见秦雪名手持‘雪名’剑,对着山峰上茫茫白雪一剑挥去,一道磅礴的白色剑气冲出,轰隆一声,惊起漫天白雪,纷纷而下。

秦雪名还是觉得不过瘾,直接拔地而起,眨眼之间,已在青天之上。她对着遮天蔽日的白云大喝一声:“开!”

一道耀眼的白色剑气直向云海斩去,云海中又是传来一阵轰隆声,如有闪电隐匿于其中,片刻之间,一抹艳阳,普照大地。

谷雨仰头而泣:“寒芒惊起不化雪,一剑白虹开云天。恭喜雪名,恭喜我天山,再一人入得十四境!”

第九十六章 大战将至

恶人谷一处山峰之上,夏清风与秦雪名并肩而立。

夏清风一袭青衫,负剑身后,手提酒壶,却是没喝上半口,他看了看秦雪茗,有些愣愣出神。秦雪茗白衣飘飘,修长身姿迎风而立,髻发寥寥,似有暗香浮动。

“看够了么?想喝就喝,又没人拦着你。”秦雪茗虽没看他,却也是能感受到夏清风目光灼灼。

“多谢,唐突了。”夏清风忙收回视线,仰头灌了口酒,酒对他可是个好东西,即能滋养内力,又能彰显剑侠风采,还能壮壮怂人胆不是么。

“我不来,你想过去天山么?”秦雪茗转过头来,盯着夏清风的眼睛问道。

夏清风被看的有些羞涩,也不敢看她,把玩着手中酒壶道:“若侥幸不死,自然会去的。”

秦雪茗冷哼道:“哼,那两个狐朋狗友,不是劝你别去么?反正三个少了我,不还有两个么?”

夏清风听到此是一身冷汗啊,这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跟踪我们了,这途中可没少说些荤话啊,虽然多是陆尘这道貌岸然的江湖豪侠开的头,可他们俩也没少参和啊。

夏清风看了眼秦雪茗,秦雪茗仍是直直的看着他,眼神清澈,如山洵清泉。夏清风坦诚道:“不管秦姑娘心中作何打算,也不管他人如何议论,三月之内,我必上天山。”

秦雪茗眯眼道:“我们三个,哪个最好看?”

此话从一个十四境高手口中问出,无疑是道送命题,这叫夏清风如何作答?三位姑娘美则美矣,却又各有不同。纳兰裴长得温婉可人,却又气势凌人;韩无极生得明艳动人,却又古灵精怪;眼前的秦雪茗看似飘渺出尘,问出的话却又是最具烟火气。

夏清风又喝了口酒,才讪讪道:“都好看。”

秦雪茗听了不置可否,又问道:“我们三个,你最想娶谁,又最不想娶谁?”

这话就问得更让夏清风难受了,能说都好看,能说都想娶吗?夏清风虽自幼山中长大,又是住在寺庙之中,男女情爱之事自然显得木讷,却也不是傻子。

夏清风又是猛灌几口酒,擦了擦嘴道:“宁愿佳人负我,我不愿负佳人,一切看缘分吧。”

“嘻嘻,清风哥哥真是机智。”一阵银铃般的笑死从身后传来,夏清风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呆若木鸡。

一红一黄二位裘衫女子,已然立于身后,一人俏目含啧,精致脸庞似有清减,一根寒枪反握身后。一人巧笑盈盈,冰肌玉骨,背负双手踩步而来。

夏清风看看二女,又看看秦雪茗,惊得是嘴巴都合不拢了,这以秦雪名的武功,哪会没发现二人的到来,那么她这最后问的两个问题,岂不是太邪恶了,一句答错,娶媳妇就别想了,怕是还要被打个半死。

韩无极一手搀住夏清风的手臂道:“清风哥哥,灵武墓一别,可曾想我?”

夏清风哪受得住韩无极这般热情,一边挣脱一边答道:“想,想。”一张脸已经是红到了耳根。

秦雪茗看着韩无极的举动,微微皱了皱眉,冷声道:“浩气盟主果然出手不凡。”

韩无极松开了夏清风,一双美目在秦雪茗身上转悠,缓缓道:“不错,得了镇魂珠,到了十四境中期,武功涨了,这威风也涨了。”

秦雪茗冷哼道:“彼此彼此。”你韩无极一现身就像宣誓主权似的,这夏清风我要不要是一回事,你若抢就是你的不对了。

纳兰裴终于出声道:“夏清风,上次的事多谢了。”

夏清风连连摆手道:“不谢,因该的,因该的。”说完想起二人的关系,又觉这样说有些占便宜的嫌疑,忙又要开口解释,纳兰裴却笑道:“好了,你先下山吧,我们有话要说。”

夏清风早就想离开了,这三女看似赏心悦目,其实都是极其恐怖的存在,刚才说话已经有火药味了,若是打起来还得了?一句话,下山保平安。

此时的恶人谷大殿之中,所有恶人谷中精锐皆聚于此,他们正在商量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抵御西域剑宗。

星海大师介绍了谷中兵力的分布,和所有高手的实力,孙乾听得很仔细,稍有不明,便出声询问,而司空仲平只是静静的在一旁聆听。

谷烟依然是轻纱遮面,不过她身边又多了一位女子,此人正是在道泉山上,与夏清风有过一面之缘的风舞。

等星海大师说完,孙乾望向众人道:“话不多说,若是能侥幸赢了西域剑宗,有的是机会以后和兄弟们喝酒,眼下西域剑宗已经到了岐黄山脚下,我便多问一句,可还有不愿意参与此事之人?”

孙乾环视众人,见无人应答,便又说道:“我听夏谷主说,谷中讲究一个自在逍遥,那么对抗西域剑宗一事,希望大家全凭自愿。我在这可以保证,不想参与的人,现在马上出谷,绝不追究。我可以等到今天晚上,你们也可以现在好好想想,等下私自来找我,拿了我的令牌,便可即日出谷。”

夏清风回到谷中,便任命了孙乾为军师,谷中大小之事,孙乾可以一言而决,不必请示于他。而至于司空仲平,他与孙乾早就商量好,一人在明一人在暗,暂时还不宜暴露。

孙乾说得和颜悦色、言词恳切,殿中大大小小头目不下百人,却是没人出声答话。孙乾笑容骤敛,又突然冷声道:“可是若有人过了今晚,却让我发现有二心,或是贪生怕死,那么就别怪我孙乾心狠手辣。”说到最后,一股肃杀之气使得满殿生寒。

庄志茂听到此,本是眯眼打盹的眼睛突然睁开,仔细打量了孙乾几眼,心中暗道:此子年纪不大,却是好大的魄力。清风小子哪儿找来的,恶人谷缺得便是这种人啊!

岐黄山一处山坡上,秦明看着峡谷对岸密密麻麻急行军般的黑衣剑客,轻轻叹道:“终究还是来了。”

沙和尚抓着脑袋问:“王爷,您到底打算如何?我们都在这转悠了大半个月了。”

秦明凝眉道:“自然是要对付西域剑宗了。”

秦小天在一旁不爽道:“恶人谷不知好歹,父王何必多此一举。”

秦明叹气道:“西域剑宗狼子野心,今后必成我大秦心腹大患。我们虽然与恶人谷谈砸了,可是也不能让西域剑宗如此堂而皇之的来我大秦境内生事。”

秦小天正色道:“父王,不如我们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我们再出兵。”

秦明摇头道:“再看看,战机稍纵即逝,不可大意。”

第九十七章 一剑断三生

恶人谷前,歪歪扭扭竖着十个大字:走过三生路,终老恶人谷。让孙乾始料不及的是,他等到半夜,却是无一人来找他要那出谷令,论算计人心,孙乾自觉不输他人,趋利避害人之常情,难道这些人就不怕死么?要知道西域剑宗杀来,是真会死很多人的。

罗神通站在谷前,看着这块牌子久久不语,副宗主欧阳洵不解道:“有何不妥?”

罗神通笑道:“剑意,无穷的剑意,必出于一位剑道高手。”

欧阳洵谨慎道:“宗主,太安静了,不太对。”

罗华上前几步不屑道:“怕不是早就跑路了吧,不过是一群武林弃子,乌合之众罢了。”

罗神通撇了眼罗华道:“狮子搏兔,尚且用尽全力,切不可大意,恶人谷跑不掉,我们,也输不起。”

欧阳洵缓缓抽出那把四尺三寸的宝剑,朗声道:“宗主不弃,收留我等多年,我知道,很多人对我这个副宗主不服,今天,便由我为西域剑宗开道。”此话说完,宝剑出鞘,华光大盛。

而就在此时,从恶人谷中出来一个黑杉老者,手提一把无鞘长剑,剑身幽暗无光,剑锋拖在地面,划过一道蜿蜒的痕迹。

黑杉人走到谷口,看着列阵在前西域剑宗诸人,咧嘴笑道:“各位,山高路远,还请休息三日,三日之后,恶人谷出门迎客。”说完转身便走。

欧阳洵气笑道:“你当我们是来喝茶吗?速速投降,违令者死!”

罗华一听声音便认出此人,他嘿嘿笑道:“怎么,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西域剑宗的副宗主没当上,便来此处耍威风,我怎么听说,在此处还是个二当家,哈哈哈哈!”

黑杉客正是庄志茂,听了二人的威胁与讥讽,只是淡淡一笑,平静道:“过线者死!”说罢便是一剑扫过,一道剑气直向罗神通三人扫去。

罗神通轻蔑一笑,剑也不拔,随手一掌挥去道:“不自量……”力字还未发出,顿觉一道排山倒海的剑气逼来,罗神通未出剑,而欧阳洵与罗华却是出剑了,然而在这招朴实无华的剑气之下。三人连连后退。

一声轰响,尘埃阵阵,碎石临空,一道细缝,便出现在三人脚下,如把三生路,一剑斩断。

罗神通大惊失色,能把他的剑意逼退,只有一种可能,十四境巅峰!

罗华是最震撼之人,他与庄志茂打交道多年,二人武功不相上下,当初他们二人还互相切磋,砥砺过剑道,却不知不过数月,庄志茂的修为已经到了如此恐怖的境界。

宗师过后,便是十四境,十四境又分初期,中期,后期,巅峰,拿一个初期与巅峰比,看似同为十四境,其实却是云泥之别,怪不得他能一剑斩宗师,因为宗师还只能放出剑气,而出不了剑意。剑意一但锁定某人,后者是想逃都逃不掉,这就是为什么当初温行知只能靠慈明师太为他挡那一剑,而自己却没有机会躲。

罗华不过是十四境初期,虽然刚才那道剑气不能破他的剑罡,却也是让他气机混乱,体内翻江倒海。而欧阳洵作为一个十四境中期的剑道高手,压力就要小得多,虽迫于强大而蛮横的剑意后退几步,却并没有多少损耗,而罗神通,作为十四境后期,完全是因为托大、若是拔剑,再加上罗华与欧阳洵的协助,刚才定不会如此狼狈。

不管怎么说,事实便是庄志茂一剑逼退三大西域剑宗高手,气势上西域剑宗已经跌落谷底,哪怕对面至今只出现一人。

庄志茂一剑递出,便回身向恶人谷内行去,背后之人,看也不看。

欧阳洵气道:“宗主,我们杀进去,只有他一人十四境,耗也要耗死他!”

罗神通犹豫道:“再等等,出去打探的人还没回来,这谷中四周还有没有出路也要先打探清楚,此次关系重大,定不能让此人再活着出谷。”罗神通看看身后黑压压一片的剑宗弟子叹道:“想兵不血刃,已经不可能了。”

恶人谷内,一片忙碌的景象,孙乾正在指挥着谷中众人,布置着‘乾坤天像阵’,这个阵是他在几年前悟出,阵中蕴含着风雷雨电和各种毒箭,实话说,威力并不大,但胜在快,一般阵法,没个几年,别想完成。哪怕魔教久负盛名的‘周天大阵’也是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完成。

几天就能完成的阵法,若放在战阵之中,那便非常实用了,要知道阵法中奇门遁甲,玄学讳莫,一般士兵又怎能抵御这种未知的恐怖。阵法的威慑作用,远远大如它的威力本身。

众人见庄志茂回来,皆是迎上去问东问西,特别是顾白,一把拉着庄志茂的衣袖,左看看右看看,嘴中念念有词道:“这些人怎么回事,咋就让您老平安的回来了。”

庄志茂翻了个白眼道:“你个小畜生想老子死啊?你们最好快点弄,我估计他们今天必会攻来。”

孙乾摇头笑道:“不是今天,是天黑之前,他们对谷中并不了解,不会等到天黑的。”

庄志茂不解问道:“那你为何要我说让他们等上三天。”

孙乾笑道:“因为你若说等上几个时辰,他们怕有变,会马上杀来,大阵未完工前,能拖会儿就拖会儿。”

庄志茂摇头道:“你们这些读书人,打架没个屁用,这些弯弯道道的心思,真是墨迹。”说完便是转身找了一处安静之地,打坐休息,其实刚才那一剑,看似云淡风轻,其实是用了他所有修为,一剑挥下,整个人剑都快拿不稳。可是他又哪能想到,这一剑之威,被后世称为‘斩三生。’不知养活了多少说书人。

孙乾听了这话也不恼,还看了看一旁的司空仲平道:“说你了,我可是武林天骄。”

司空仲平来到恶人谷后始终一言不发,几乎所有人都忘了他的存在,都以为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而身旁的碧儿却是担心不已,因为他太清楚,公子越是沉默心神便消耗得越大,死得人自然也会越多。

斜阳西坠,日渐黄昏,西域剑宗随着罗神通一声令下,三位十四境,六位宗师境,十二位武林天骄,二千多剑宗精锐精锐,齐齐向谷中杀来,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恶人谷中,夏清风端起一碗酒一钦而尽,他朗朗说道:“干了这一架,就是自己人。”碧儿白了他一眼鄙视道:“没文化,还自以为是个读书人,白白错过了这大场面。”碧儿本以为他就是个孙乾的小跟班,来到恶人谷才知道,他就是谷主。

陆尘、孙乾、观澜、顾白、江小楼、叶程、洛丹、绝尘、宁秀、星海大师、刘春保、全航、等等恶人谷好汉皆站在他的身前,饮酒摔杯,豪情满怀。庄志茂、谷烟、韩无极、纳兰裴、秦雪名、司空仲平皆站在夏清风身后,他们注视着夏清风,此时此刻,中原大地,有一个年轻人,此役过后,一举成名天下知!

第九十八章 临阵逃跑

西域剑宗近在咫尺,孙乾便要启动阵眼,正在此时,司空仲平突然说道:“慢着。”

孙乾忙停住手,疑惑的看着他,而刘春保与全航诸人就没那么好脸色了,全航急道:“你这人怎么回事,都什么时候了,再不启动就来不急了。”

孙乾忙阻止了全航,对司空仲平问道:“有何不妥?”别人不知道他司空仲平的本事,他孙乾怎会不知,可是这几日在恶人谷中,无论孙乾如何讨教,司空仲平是半句话也不说,为何偏偏在这时候出声阻止?

司空仲平平静道:“阵法先别急着用,大家先示敌以弱,保存实力,向先前设定好的退路逃。”

星河大师摸了把肥胖的光头,怒瞪着司空仲平道:“大胆,你这厮定是间隙,居然敢临战前动摇军心,哪有还没打便想着退路的?”

司空仲平郎声道:“多说无益,若有差池,我来负责。”

刘春保向地上狠狠的啐了口吐沫道:“呸,你个瞎子,负责得起么!”

孙乾连忙制止道:“不可无礼!你们别吵,此事我来负责。”孙乾又向司空仲平道:“司空兄,来不及细谈了,我就问你一句,可会负我?”

司空仲平深吸了口气道:“定不辜负谷中兄弟。”

孙乾脸色狰狞道:“好,所有人,跟我来!”

“这……”恶人谷众人面面相窥,最终都落在了夏清风的身上。

夏清风看着远处,已经突破了谷口的西域剑宗弟子个个杀气腾腾,其实此时他们谷中兄弟如今的战意也很高,就光说他夏清风自己,就很想上前战个痛快,这刚喝酒摔杯的鼓舞士气,你司空仲平就喊人跑,这算什么事。

夏清风刚要说话,只听司空仲平道:“夏谷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如今是一谷之主,切莫义气用事。”

孙乾也一脸坚毅道:“我信司空兄,也请清风兄弟信我!”

夏清风看了看二人,只好道:“都听军师的令,走!”说罢便带头向谷中深处行去。

众人也没办法,既然夏清风都喊了走,再有火也不是耍脾气的时候,只能跟着夏清风一起撤退。

西域剑宗诸人看着这边的动静,罗华是哈哈大笑:“你们看,你们看,跑了,我就说嘛,哪来的狗胆和我们斗!”

一名西域剑弟子道:“宗主料事如神,他们以为能跑掉,却不知我们早把退路封死了。”

罗神通却一脸凝重道:“不可大意,罗峰,你带上麒麟、风雪、诛邪三阁人马,速速去堵死后路。”既然是大批人马逃跑,那么本来留在那准备收拾逃跑残兵的人马也就不够看了,便派了自己的大儿子罗峰亲自出面,他的这位大儿子,便是一位武道宗师。

罗峰兴奋道:“放心宗主,保证一个都跑不了。”说罢点了三阁人马,向后路跃去。

罗神通吼道:“剑宗儿郎们,敌方士气已落,随我杀!”说罢一马当先,向恶人谷众人杀去。

司空仲平直听到喊杀之声,才对垫后的庄志茂诸人说道:“我知道诸位武功高强,不愿做那临阵退缩之事,然几千人性命,皆在你我之手,不可鲁莽。”

观澜不耐烦道:“有事便吩咐,别磨磨唧唧的。”江湖人,毕竟是草莽出生,他们往往人性格鲁莽,贪恋生杀,和那些沙场将士的令行禁止还是有很大的区别。观澜就是很不爽司空仲平的这种鬼蜮伎俩,在他看来,还不如慷慨赴死。

司空仲平也不恼,他又说道:“我点将一人,便迎战一人,且战且退,不可贪斗。”孙乾已经将军师权交给了他,此时正在撤退大军前面安抚众人。

话音未落,便见罗神通一剑袭来,剑身紫雷缠绕,一剑劈来,气冲斗牛!

司空仲平道:“秦姑娘,请!”

庄志茂正要出手,却听司空仲平一声令下,一个白色蒙面女子,把剑而起,对着紫芒就是一剑斩去,罗神通气势一阻,紫色剑气消失与无形。

罗神心中一凛,还有一位十四境?他大喝道:“你是何人?敢管我西域剑宗的事!”

白衣女子冷笑道:“夏清风之妻,秦小妹!受死吧!”说完便是运转一套自镇魂碑中领悟来的剑道绝学,向罗神通砍去。一时间一紫一白两道人影便厮杀得难分难解。

观澜、江小楼、叶程诸人看见一个女子都冲了出去,也正要也杀出去,却被司空仲平阻止道:“不准去,继续逃!”

此时罗华,欧阳洵也提剑赶到,罗神通道:“欧阳洵,为我缠住此人。罗华,随我追!”

欧阳洵拔剑而起,杀入战阵。化名为秦小妹的人,正是秦雪名,本是以一敌二,她却杀得更兴起,丝毫不落下风。

罗神通却急了,武道到了十四境,就不是人数的问题了,一时半会,哪能分个高下。他也没心思在这与她纠缠,前面还有个庄志茂,他不去,宗师再多也不够他砍的。

罗神通一剑逼退秦雪名,便是急向逃军追去,而秦雪名刚要阻拦,又被欧阳洵缠住,不得不说,欧阳洵的武功,足够能开宗立派了,但他却一直屈居人后,多年来为西域剑宗出生入死,鞍前马后,也不知所图为何。

罗神通正要追上,却又被一黄杉蒙面女子拦住,罗神通大喝道:“找死!”便是一剑刺去,却被那女子二指轻点,剑气便不得寸进,罗神通又是一惊,还有十四境?

罗神通冷冷看着她道:“你又是何人?”

黄杉蒙面女子道:“夏清风之妻,韩有芳!”

罗神通懒得再废话,心里就想着这夏清风到底是何人,老婆都是十四境?不由暗恨道:如此怂包,自己跑路,把妻子留在如此险地,此人不过如此。

罗神通又吩咐道:“罗华,你来对付此人,我去追!”

罗华只好领命,前面还有庄志茂,他便想着要快点解决此人,好去相助,便是出招狠辣,招招欲分生死。而这黄杉女子,却是并不和他拼命,且战且退间,罗华是抓狂不已。

罗神通带着五位宗师高手和一众精锐,再此依靠绝顶轻功逼近恶人谷众人,罗神通心中暗笑:“庄志茂,看你这次还不死!”

罗神通心中得意,却又见前面挡住一位头戴白色斗笠的女子剑客,罗神通不胜其烦,破口大骂道:“又是那夏清风的老婆,我说你们是不是瞎了狗眼!”

斗笠女子正是谷烟,他被此人莫名其妙的一通大骂,俏脸一红,却又不好解释,她刚要出剑,却听罗神通后面一人飞速跃来道:“宗主,不好了,秦军打上了,好多箭弩,我们死伤惨重!”

罗神通一听怒道:“秦明他疯了吗?跟我走!”说罢转身就跑,开玩笑,此女剑气凌人,怕是武功还不在自己之下。

夏清风急得额头冒汗道:“司空先生,快去让庄前辈去救人啊,几个姑娘家若有散失我可……”

庄志茂也担心道:“何不一开始便叫我去,毕竟他们高手不少。”

司空仲平淡笑道:“庄前辈一露面,他们便想着围杀于你,而其他人,在您老没出现之前,他们哪有那功夫管,若要拖时间,您就不能出现。”

夏清风急道:“他们半天没追来了,她们不会是遇到围杀了吧。”

司空仲平笑道:“不追来,就更没危险了,夏谷主,你可以命令所有人反攻了。”

此时的秦明,已经站在恶人谷口,一万身经百战的苍云军,一**的向谷中杀去。

秦小天道:“父王,是不是出兵早了点。”

秦明叹道:“不是我不想看他们两败俱伤,实在是恶人谷太不给力啊。”

沙和尚笑道:“得了吧王爷,他们高手皆被缠住,得了便宜还卖乖。”

秦明幽幽道:“恶人谷死不足惜,却是不能死在我大秦。不然明天大秦勾结外邦***湖势力的谣言,便会传遍整个江湖。”

沙和尚不解道:“原来王爷早就看穿西域剑宗的真实伎俩,可谁知这恶人谷一帮窝囊废,真是对不起折损的这些苍云兄弟。”

秦明叹道:“这是有人在逼我出手,哪怕明知道是陷阱,也只能往里面跳,毕竟,我不敢赌啊。”

第九十九章 前后夹击

恶人谷内尸横遍野,秦明、沙和尚、秦小天、秦虎,也都加入了厮杀之中,来自雁门关的苍云军从来都是主将身先士卒,发号施令者更没有甘居人后的先例。

然而在西域剑宗众高手的回援下,剑宗弟子也稳住了阵脚,个个都是以一当十,苍云军虽人数众多且训练有素,但在同样强悍且个人武力彪悍的剑宗弟子面前,还是捉襟见肘,力不从心。

罗神通剑花一挽,一道紫色剑气溢出,七八个苍云士兵便应声倒地,随即眼前一空,他四下打量,终于寻到了秦明的踪迹,秦明此时正被二名十二境的剑宗高手夹击,故此失彼之间,尽显狼狈。

罗神通看着数倍于己的苍云军,心想这样耗下去也不是个事,这些弟子都是多年来宗门花大力气培养的精锐,哪怕是与苍云军一换三,他也舍不得。蛇打七寸,先杀了秦明再说,罗神通想到此,便向秦明杀去。

可念头才起,就被一剑拦住去路,来人正是庄志茂,庄志茂嘿嘿笑道:“罗宗主,说出‘御神笔’的下落,不然今天必要你身死道消!”

罗神通听此言心惊不已,一直以来,世人皆知御神笔在他们西域剑宗,可是近年来御神笔别说是普通宗门弟子,便是他儿子罗峰都是不知下落,因为御神笔早就不在宗门之内。

可这庄志茂又是如何得知?罗神通心念电转,杀心大起,哪还管什么秦明,怒喝道:“五位长老,随我诛杀此獠!”说罢便是一剑仙人指路,直刺庄志茂心口,五位宗师境也齐齐跃出,向庄志茂一人袭去。

庄志茂哈哈大笑道:“来得好!”一剑化出个半弧,整个身体便被一股剑罡笼罩,所有向他攻来的剑气均不得寸进。

可宗师并不是随处可见的白菜,五位宗师同时出手,再加上罗神通,不过数息,庄志茂便抵挡不住,额上青筋狰狞,冰天雪地之中,已是汗流浃背。

正在此时,恶人谷众人随后赶到,天上如下饺子般,飞来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谷烟反持‘尘烟’剑,临空虚度,飘飘若仙,风舞紧随其后,一身白衣,快若惊鸿。二人赶到,看也不看那几名宗师,直接向罗神通杀去。

罗神通仓皇躲避,庄志茂顿觉压力一空,调息了一口真气,便也向罗神通杀去。双方并没有各自应敌,而是皆想着斩杀对方武功最高之人,可说罗神通与庄志茂,压力都很大。

一人剑术来自镇魂碑,一人成就出自御神笔,二人几乎都是拼着受伤的危险,也要击杀对方。大道至简,往往随意一剑,便是要取对方性命。如此不要命的打法,连一旁的谷烟也是暗暗咋舌,没想到西域剑宗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天山剑派。

不远处,夏清风一人独抗一位十二境剑宗高手,二人本是实力悬殊,可是夏清风却有须弥花毒,几个‘花’字打出,对面那人实力大减,也就讨不到半点便宜。

陆尘双掌纷飞,靠近之敌纷纷倒下,直到遇到了一位黑衣中年剑客,二人一个掌掌惊龙,一人剑术超群,你来我往,百招以过,却是胜负难分。黑衣中年剑客更是心惊不已,已经是一脚踏进宗师门槛的他,居然拿不下一个手无寸铁之人?

观澜有如杀神附体,拂尘甩过,非死既残,他轻功了得,避高手而不战,一位剑宗高手见他杀人如麻,有心阻拦,却是追了一路,连衣襟也没碰着,观澜看也不看他,依旧眼中冷光幽幽,手下鲜血淋漓。

江小楼、叶程、各自对应着一位武林天骄,巧得是江小楼对敌之人,正是那位在珈蓝教中的剑宗高手,徐林。徐林剑术通达,招招要人性命,而江小楼虽得庄志茂指点,入了十二境,却还是火候未够,更何况他还心事重重。

江小楼一边挥舞着‘流风’,一边问道:“阮轻纱何在?”

徐林阴森笑道:“你死了,可以去阴曹地府陪她!”

江小楼忽闻噩耗,一口鲜血喷出,心神大乱,不是顾白及时敢到,怕是要一命呜呼了。

徐林被顾白缠住,却也没办法杀了江小楼,心中暗道可惜,其实阮轻纱并没有死,不过是徐林拿来乱他心神罢了,只是当日珈蓝教中出了那么大的笑话,几名副教主和长老在西域剑宗的授意和鼓动下,密谋造反,欲杀了阮轻纱,阮轻纱却早有防备,当夜便从后山逃走,瞿塘峡山脉连绵,找到又谈何容易。

孙乾在星海大师几人的配合下,终于启动了‘乾坤天像阵’,一时间谷中小小天地间,风云变色,雷电交加,阵中机关迭出,西域剑宗弟子又刚好聚集于此,自是死伤无数。

欧阳洵与罗华二人,是有苦说不出,西域剑宗被前后夹击,死伤惨重,而他们二人却被两个女子缠住脱身不得,这二名女子貌美如花,却又武功了得,更不爽的还是一人之妻,不过二人也不敢多想,稍稍分心他顾,便是险象环生。

至于二女为何皆自称夏清风之妻,那便是与三女第一次相遇,在山中所谋之事有关了。

绝尘练武时日还短,在秀姑娘的帮助下,也是杀得风生水起,宁秀一剑劈下,一位正要刺伤绝尘后背的剑宗弟子应声倒下,绝尘仍不管不顾,依然向前攻去,后背,就教给她了。

宁秀摇头笑道:“杀人可是过瘾?可比佛门修行痛快啊?”

绝尘满面渐得都是敌人鲜血,他头也不回,笑来尤为狰狞,他抹了把脸道:“世间早无清净之地,以杀止杀罢了!”

恶人谷后山,一处蜿蜿蜒蜒的小路,直通谷外,这便是一条恶人谷出谷的暗道。如今这条暗道外,罗峰带着三阁人马正在焦急等待,暗道理来说,那些人也该出谷了,难道是父亲太过厉害,那些乌合之众连逃出来的机会都不给?

谷内喊杀震天,可是却传不到这儿来,正是无所事事时,一支穿云箭,响彻云霄,西域剑宗的求救信号?这种箭,多少年,多少代没用过了,今天却出现在罗峰的眼前。

一名阁主急忙上前劝道:“少宗主,穿云箭祭出,我们不能再等了,不如就从这暗道杀进去,来个里应外合,前后夹击。”

罗峰看着身后众人,也是心急如焚,便下令道:“你们清点三百弟子,随我入谷!”众人皆领命。

罗峰带着三阁精锐,一路畅通无阻,既没有机关陷阱,也无人设障阻拦,半个时辰不到,便是顺利入得谷内,他正暗暗得意,看来又要得大功一件,却没想抬眼瞧去,一处山峰之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几百名手持刀剑的恶人谷弟子。

为首一人是名女子,她身姿高挑,背负长枪,相隔数百丈也能感到一股强横的战意,宗师风范,气焰摄人。

罗峰冷冷喝道:“足下何人?”

那女子缓缓答道:“夏清风之妻,纳兰裴!”

第一百章 没说错啊

罗神通终于还是不敌庄志茂,虽有五位宗师助阵,可对面也有谷烟和风舞,咫尺之间,天差地别,罗神通在抵挡住庄志茂浑然天成的一剑之后,被谷烟一剑穿过左肋,血流不止。谷烟再要递上一剑,却被一位西域剑宗的宗师剑客舍身挡住,当即被谷烟一剑破膛,当场毙命。

而庄志茂虽然一剑用完气机浮荡,又被几位宗师夹功,连中几剑却无一剑刺破他的护体罡气,庄志茂嘴角溢出血丝,看着罗神通冷笑道:“你若说与我听,我便留你们一命。”

罗神通自然知道庄志茂所说何事,他不屑道:“你也配!大不了同归于尽!”说罢高高跃起,便是一剑向庄志茂斩去。一时间天空紫光大盛,连那天边云霞,也发出淡淡紫光。

庄志茂一看罗神通这要拼命的架势,嘿嘿冷笑道:“想拉我垫背,做梦!”说罢连连后撤。

可是后撤才过几息的庄志茂马上就反应过来,不好,他是要逃!

果然,罗神通当即对西域剑宗弟子喊道:“撤!”说罢便向谷外逃去,西域剑宗各人早就觉得大势已去,不过是宗主没下令不敢妄动而已。而此时一声令下,无疑是天籁之音啊,众人纷纷撤剑向谷口狂奔而去,而占据谷口的苍云军突然间死伤一片,秦明当即立断道:“让他们走,不必阻拦!”

话音刚落,苍云军马上就让出了一条道,开玩笑,这些人再是残兵败将,可困兽犹斗最是凶残,犯不着搭上性命。

眼看西域剑宗就要逃走,众人皆要追上,尤其是谷烟,如此剿灭西域剑宗的机会,岂容错过,可此时司空仲平一句:“不要追。”便真的是无人再动。

此时的司空仲平,已经用实际行动征服了谷中各位好汉,到现在为止,恶人谷损失极小,可说是伤亡未过百,反观一万苍云军,却是损失了半数有余。

星海大师不解道:“司空先生,为何不乘胜追击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司空仲平笑了笑说道:“没了西域剑宗,还有浩气盟,让他们去斗,我们过我们的逍遥日子便是。”

星海大师似懂非懂,不过难得这司空仲平还愿意为他解释,也不好多问。而此时的秦明,其实也是和司空仲平同样的心思,此时灭了西域剑宗,不说损失惨重,更是不智之举,毕竟如今的西域剑宗,还在唐国不是,该头疼的,也该是唐浩那厮。

岐黄山下,所有西域剑宗弟子终于是全部聚拢于此,罗神通深受重伤,没有个把月,是不能动武了,而六位武道宗师,却是被谷烟斩杀了一位,罗峰也是被纳兰裴打成了重伤,至于十二境高手,虽没有丢命,却也是多数带伤。

而二千剑宗精锐,却是只剩下如今的八百多人,罗神通是心痛不已,一口老血喷出,直接是晕了过去。

恶人谷一战,大秦和西域剑宗皆损失惨重,唯有恶人谷,一时名声大噪,夏清风之名,一夜之间,传遍大江南北。

而夏清风,显然是被她的三个未婚妻坑了。此时的恶人谷大殿之内,灯火通明,庆功宴上,被劝酒劝得最多的,便是司空仲平了。

只见孙乾举杯道:“司空兄,我算是服了你了,本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拼杀,硬是被你打成了收割战,你道是说说,你是如何骛定大秦一定会出兵的?”

司空仲平笑道:“孙兄,我不过是棋行险招,胜败皆有变数,唯有你运筹帷幄,精心布局,才是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陆尘嘿嘿笑道:“我说二位,你们就少互相吹捧了,来来来,喝酒喝酒。”说罢又是一杯酒水向司空仲平递上。

司空仲平本来酒量就一般,哪经得起众人如此劝酒,已经是头昏脑涨,碧儿着急,一把抢过陆尘递过来的酒水道:“喝喝喝,就知道喝,真是个酒鬼!”

孙乾忙打趣道:“不知道是哪位姑娘,一路上嫌弃我们陆大侠不会喝酒来着,怎么?西罗的酒能喝,我们中原的酒不能喝了?”

碧儿一脸憋得通红,此时刘春保嘻嘻哈哈的跑来道:“这杯酒我来喝,先前对司空先生多有得罪,我自罚三杯。”

马上就有人起身骂道:“还要不要脸了,自己的酒喝完了,就来混!”

大殿内推杯换盏,好不热闹,而偏殿之中,夏清风、庄志茂、韩无极、纳兰裴,秦雪名,谷烟几人,却在小声商量着。

只听庄志茂道:“听谷姑娘所说,那我肯定,御神笔已经不在西域剑宗了,当年我为一睹御神笔的风采,几乎是投身于西域剑宗,我想若是凭罗神通的尿性,又怎会放弃拉拢我的机会,只是又无法满足的条件,一拖再拖,我也就慢慢看出了端倪。”

谷烟道:“眼下若是纳兰姑娘也能进入十四境,我们便有五成的把握,能与那人斗上一斗。”

纳兰裴冷声道:“入不入十四境随缘罢了,强求不来。可若是真如无极所说,我父亲也受到了那人威胁,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秦雪名道:“无极姐姐,你为何要我们打斗时都报是夏清风之妻,这样不会为他招祸吗?”

韩无极笑道:“怎么,雪名妹妹,这就为爱考虑上了?”

秦雪名听了脸刷的一下就红通了,她不依道:“无极姐姐,你若再这样,我可就走了。”

夏清风此时是一言不发,眼观鼻,鼻观心,因为如今他是最被孤立之人,刚刚还被几女一阵嫌弃。

韩无极撇了一眼夏清风道:“我让你们这么做,理由有三,其一,我们的这位清风哥哥,是个老好人,又是个甩手掌柜,恶人谷虽尊他为谷主,可是谷中武功比他厉害的多的是,而计谋比他厉害的也多,常此以往,谷主也成了摆设,摆设也还算了,说不定哪天反受其害。”

夏清风忙道:“怎么可能,谷中皆是与我患难与共的兄弟!”脸色神情,颇有不悦。

韩无极摇头笑道:“清风哥哥,越是兄弟,越要用利益捆绑,庄老前辈不可能护你一辈子,他还要去追寻御神笔的下落。

今天的恶人谷或许你还能说一不二,可是几年之后了,随着恶人谷的壮大,人会越来越多,人的**也会肆意的增长,你可别说什么初心不负,只有用我们的身份站在你背后,你才能率性而为,随心所欲。”

韩无极见夏清风不答话,知道他还在生闷气,她笑呵呵道:“这其二嘛,便是我们的身份并不是掩藏的天衣无缝,有心之人,怕是早有所觉,我们三方这也算是一种结盟,彼此之前有个照应,也让我们的敌人掂量掂量,能不能动我们。”

夏清风在这一点上还是蛮认同的,此次为他而来,若是得罪了仇家,他也深感愧疚,若是能包团,自然最好不过。

韩无极眯眼笑道:“至于第三麻,我们本就是你的未婚妻,也没说错啊?”

第一百零一章 焉得书剑解红尘

恶人谷谷口,江小楼与众人挥手作别,他本是是非之人,早就对江湖没了半点眷恋,已生了终老恶人谷的念头,可当他打听到阮轻纱生死未知,又怎能不管不顾?无论她有多对比起别人,可是她从来没有对不起过自己,这次出谷,一定要寻得她的下落。

叶程见着远去的江小楼,低声问道:“你这次不跟去?”

旁边站着一位紫衣女子,肌肤赛雪,风雪中尤为娇俏,她看着江小楼渐行渐远的背影,喃喃叹道:“我去算怎么回事,还是交给他自己吧。”

叶程摇头叹道:“我这位江老弟,至情至性,可怜之人啊。”

洛丹瞪了他一眼不服气道:“你连个心上人都没有,还说他可怜?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用不用我给你介绍个姑娘认识?”

叶程无所谓的耸耸肩,转身而去道:“此身为剑解情衷,不求风月多成全。”

若说江小楼的离开是举谷相送,顾白的离开便有点寒碜了,也就夏清风陪着他走在三生路上。山路崎岖,天寒地冻,二人边喝边聊。

“怎么,我一大谷主亲自送你,还嫌弃场面不够大?有本事你倒是和他们告别啊,畏畏缩缩跟做贼似的,还自予风流,还恶人谷第二帅?我跟你说,我要是拾掇拾掇,第二你都甭想。”夏清风打趣道。

顾白却是唉声叹气,他有气无力道:“此次去纯阳,八成要黄,你说那道姑姐姐到底咋想的,为何我寄去的信,咋就一封未回了?哪怕是骂几句也好啊。”

夏清风喝了口酒,笑道:“去了一问不就知道了,想那么多干啥?你真不和兄弟们告个别?”

顾白不耐烦道:“告个屁!若是一人回来,岂不被他们笑话死。”说到这,顾白又一脸憧憬道:“若是带回谷来,真想看看那群单身汉的表情,因该是又羡慕又嫉妒吧,哈哈!”

夏清风憋憋嘴道:“瞧你那点出息,我还三个老婆了,你看我多低调。”

顾白呸了一口酒水道:“你在这儿得意个什么劲,有本事当她们面喊句老婆试试?瞧你那在人前的一副君子做派,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

夏清风被顾白一阵奚落,也只是嘿嘿傻笑,二人碰着酒,想着心中的姑娘。

恶人谷与西域剑宗一战,不管结局是不是有点意外,甚至有点滑稽,可终究落下帷幕,曲终人散。

秦雪名、谷烟要回天山,风舞再待半月也要离开,继续行走江湖,毕竟一年的游历机会,甚是难得。

秦雪名对夏清风挥手笑道:“三月之期越来越近,我在天山等你。”

夏清风挠了下头,不好意思道:“我一定会去,可若是去迟了咋办?”谷中还有不少的事,而且庄志茂还有事相托,再说了,秦姑娘上次问起我上不上天山,很随意啊。

秦雪名笑意尽去,手扶‘雪名’剑,冷哼道:“你可以试试看!”

“开玩笑的,一定准时。”夏清风点头如捣蒜。

谷烟见着这对壁人的拘谨模样,苦笑摇头,喃喃道:“这性子,回去后要劝她改改了。”

纳兰裴走了过来道:“我也要走了,城中还有太多事需要我去处理。”

夏清风看了看远处对着他竖大拇指的孙乾,讪笑道:“这么快,孙兄也与同去么?”夏清风与纳兰裴观雪湖一别,虽然当时极为狼狈,却是心中总想着她,弄得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找虐了,此时她说要走,还真有点舍不得。

纳兰裴眯眼笑道:“怎么,镇魂珠没我的份,借个人总可以吧。”

孙乾连忙在远处说道:“不是我偷听啊,实在是我武功太好,你们又说话声音太大,我再次声明啊,我本就是去投奔东都军的,我也是被骗来的。”

同样在远处的韩无极掩嘴而笑,对孙乾道:“你很闲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切磋几招?”

孙乾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夏清风见孙乾走远,这才尴尬道:“若是再能得镇魂珠,我便去找你。”

纳兰裴笑意尽去,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一言不发,转身而去。

夏清风茫然不知所措,怎么脾气都这么大,走的时候不该是依依惜别,不说执手相看泪眼,好歹也要道声珍重吧。

韩无极实在忍不住再次笑出声来,她本是坐在远处一根树枝上,对于她这种境界,哪怕相隔数里,没有能不能听到,只有想不想听了。夏清风与前面二女的聊天,韩无极自然听了个完整,堂堂一盟之主,说不过还是小孩心性。

韩无极轻轻一跃,如乳燕投林般落在夏清风的身前,一根芊芊玉指顽皮的点了下夏清风的额头娇嗔道:“真是个木头哥哥。”说完又自个笑了起来。

夏清风看着眼前的韩无极都看呆了,一嗔一笑,山河失色,风月无边。

与韩无极约好了此地事了,便要去找她,可是哪知世事难料,经此一别,二人再次相见,又不知何年何月了。

恶人谷打败了西域剑宗,虽然有一万秦军的参与,可是对知情人来说,这一万秦军哪里够看?地处大秦吴越交界处的岐黄山,一时风光无二,投奔者络绎不绝,想要交好恶人谷这股强横势力的也越来越多。

吴越国王灿的亲笔来信,便是其中之一,王灿作为一国皇帝,信中也只有寥寥数语,便是邀请夏清风去吴越皇宫去做客,而夏清风,还不得不去。

恶人谷如今家大业大,谷中粮食,多购于吴越,毕竟如今的大秦已经限粮,虽说不是离了吴越便会饿死,可是王灿的面子,能给还是要给。

临行前一晚,夏清风去了庄志茂的房中喝酒,庄志茂受伤其实不轻,只是一直隐藏了伤势而已,庄志茂叹道:“我的身份已经藏不住了,你那师父温行知迟早要找来,想想我就头疼,我决定离开一阵,去寻找‘御神笔’的下落。“

夏清风不解道:”’御神笔‘真有这么重要?“

庄志茂正色道:”对我很重要,对你更重要,如今说了也是乱你心神,你天山事了,便来西罗找我,越快越好。“

夏清风犹豫道:”这么急?“

庄志茂严肃道:”不要以为十四境便是武道终点,只有拿到了’御神笔‘,你才能守护你想守护的一切。“

次日清晨,晓风拂过,天边泛起鱼肚白。没有惊动任何人,一袭青衫,独自远行。

第一百零二章 任人评说(一)

吴越地势相对平缓,过了岐黄山脉向南行去,一马平川。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深冬天地冰寒,万物寂寥,本是一年四季中最惨淡的光景,可这个冬天,没有兵祸,百姓反而好过了不少。

十年的休养生息,几个月的战争还不至于饿死太多人,虽是农闲,可各国朝廷依然忙得热火朝天。筹措军粮,四处平乱清匪,修筑防御工事,赈灾,纵横**。

吴灿作为一国皇帝,并没想着开疆扩土,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此次联合大唐出兵,也是出于无奈,实在庆帝太过勤勉,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酣睡,这吴灿便是那酣睡之人。

桃源镇便是吴越的一个边陲小镇,地方不大,几百户人家,此时冰天雪地,看不出何等景色,若是春秋之季途径此地,定会被此地风物所迷,有美池桑竹,十里桃花。

或许是年关将至,小镇上行人络绎不绝,酒楼之中多是些异乡人,有手持刀剑的江湖游侠,也有背负行囊的商贾,姿容各异。夏清风进得酒楼,哈着热气,向店小二要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桃花佳酿。

小二见夏清风一脸倦容,便询问要不要住店。夏清风说不着急,先弄点吃食上来再说。这店小二却又推荐起楼上的听书来。

“客官,远途劳顿,要不要上楼听听书,咋么这的说书先生可得劲了。您放心,本店童叟无欺,就多五文钱而已。”

夏清风不是舍不得那几个钱,只是不信这种小地方的说书先生能说出个什么花来,本想拒绝,可听到楼上突得响起一片叫好声,不尤又好奇起来,便道:“端上去吧。”小二欣然应是,一阵忙活。

上得二楼,比起楼下的清冷,这可算是另一方天地,七八桌客人并未坐满,站着的却人满为患,有些恰好囊中羞涩的客人,便借坡下驴的跟酒楼掌柜伙计说什么不在乎位置,站着喝酒便是,反正也不耽误说书先生说故事。

一位年迈的说书先生,坐在一根小凳上,手里拿着个古旧的惊堂木,在几案上手舞足蹈,说得是唾沫齐飞,绘声绘色。他旁边还跟了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若是有人打赏,便托着个盘子过去接住,弯腰道谢。这说书人来这酒楼说书,有些年头了,起先便只有一个要求,养活襁褓中的孙女。

方圆百里都晓得这座酒楼的招牌,不是什么醇酒佳酿,也没有什么卖酒撩人的动人小娘,而是酒楼的这位年迈说书先生。

酒菜早就先一步摆好,夏清风刚坐定,说书先生一个故事刚讲完,他一拍惊堂木,便起身高高举起双手紧握的拳头,向众人致意,酒楼内又是响起大声喝彩,此起彼伏,好一个热闹喧沸。

讨尽了便宜的说书先生大袖摇摆,高人十足的坐在小凳上,一番故作模样的正襟危坐,这才伸手抓起几案上的惊堂木,重重的一敲几案,郎声道:“下面的故事,便是恶人谷大战西域剑宗。”

老人又是一放一拿,惊堂木再次猛然敲响,老人中气十足的沉声道:“春秋兴亡,天下大事,能任人评说的,无非是热血与情缘!话说千年宗门……”

就在此时,有个站着的听客扯着嗓门高声笑问道:“先别急着说这个,上回最末,你说北路总镖头洛丹女侠大闹珈蓝教,说是怀了江小楼的孩子,二女为他大打出手,最后二人都跟他跑了。你说江小楼御女有术,到底有什么本事这么被江湖女侠喜欢,你到是说清楚啊。大伙说是不是是啊!”

酒楼客人齐齐轰然应诺,不少将刀剑搁在桌面上的江湖豪客,都开始喝倒彩,许多游侠儿更是使劲吹口哨。夏清风却是听得酒水洒了一地,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书老人显然早已熟稔此等情景,老神在在地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呲溜一声,津津有味。事实上在每回说书的尾声,卖关子抖包袱一事,本就是这老人的压箱底绝学,吊足了听众胃口,才能有回头客嘛。

老人悠悠放下酒碗后,笑道:“若是你们不提及,老夫还真给忘了,莫急莫急,容老夫缓缓道来!”

老人缓缓看了看众人,又笑道:“这人跟人打交道,是门学问,跟江湖仙子般的女侠打交道,更是学问了,你们可知,江湖女侠仙子,分为两种,而这两种,‘小楼一夜春风雨’皆有其不同的手段,你们想不想听啊,过了这村,可就没我这说书人了啊。”

得,看那老头子侧身拿酒碗的破架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咱们又得该掏钱了。就连夏清风也不例外,丢了几文钱在小姑娘的盘子里,如何勾搭姑娘,如何和姑娘相处,也是他这个被韩无极称为木头脑袋的人,急需掌握的一门技术活了。

如今酒楼客人早已见怪不怪,也懒得计较那些碎银子,掏腰包呗,还能咋的,反正来这坐着听书的大爷大多不差这点银子,何况今天你拿钱,明儿他破费,后天再换人打肿脸充胖子,卖酒的买酒的,到底都还算满意。

说书老头火候拿捏极准,知道见好就收,又一拍几案上的惊堂木,继续说道:“世间仙子分两种,一种便如那王月娥,韩无极之流,从小口含天宪,锦衣玉食,这种终究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另外一种便是如珈蓝教阮轻纱、刘家山庄刘汉雯之流,即姿容绝美,又武功绝顶。可是无论哪种,首先你得自己长得好看!”

“呸!”“呸!”“呸!”这下大家都不干了,长得好看还听你废话么?一个满脸是疤的江湖客一拍桌子道:“这还用你说,快说点有用的!”众人纷纷应和。

说书老人笑着伸手压了压众人道:“莫急莫急,话还没说完,长得好看是回事,关键你还要有故事。你们想想啊,自古美女爱英雄,英雄哪来的?故事中来的,遇到心爱的女侠,是不是要上去交谈啊,想不想把女侠逗笑啊,若是肚中没点干货,凭什么人家要搭理你?这江小楼,别的没有,故事多啊,再加上一点点忧伤的神色,哪个女子听着听着不心疼?”

众人皆是哈哈大笑,连夏清风也是摇头苦笑,说来说去,还是要在这老人家处多听故事罢了。

说书先生喝了口酒,又一拍惊堂木,说道:“今天我们说恶人谷大败西域剑宗!”

话音未落,一个粗壮的江湖汉子走上了二楼,他环顾四周,怒喝道:“什么东西!这段不准说!”

第一百零三章 任人评说(二)

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说书先生,无论哪个朝代,都是一项技术活。

随着一声怒喝,说书先生的话哑然而止,所有人,都看着刚上得楼来的这名魁梧大汉,大汉年纪不大,却有九尺身长,一对粗眉斜挂,不怒自威。

说书先生必定是个老江湖,被这大汉一顿怒斥也不还嘴,露出那逢人便笑的招牌笑脸道:“既然听客不喜欢,那不如就换个说说?那我们就说说大秦与北燕的这场大战。话说此方天地,群雄逐鹿,硝烟四起,处处大战如火如荼,我百姓恰逢难世,那是何其不幸,何其……”

话音未落,一个嗓门尖尖的女子出声道:“慢着,我们出了银子的没说话,他一个刚上楼的人,哪来的脸皮在此抖威风?”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本是喧沸的酒楼,如此在理的言语,却是无人接话,无人起哄。

说书老人,巍颤颤的站起身,仿佛把前一刻那高举双拳向四方作揖致意的样子给忘了。他为难道:“老朽多年说书为生,这故事自然也多,各位客观不妨商议商议,什么时候商议妥当了,老朽再讲?”

夏清风夹了粒花生米,送入嘴中,听了说书老人的话,暗笑这老人滑头。其实场中众人的表现,他也是看在眼里,哪有那么多江湖高手,像江小楼这种,也是不过是普通人的传说罢了。大多人行走江湖,不过是趋利避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点真本事,就少说多看,有的时候,看也别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闻事鸣不平,英雄救美人,为何这等故事在茶馆酒肆被人津津乐道,夸夸其谈却让人百听不厌,究其根本,也不过是做了常人所不敢做的事。

那粗眉大汉哈哈大笑,一张血盆大口尤为慎人。而再去看那女子,不过豆蔻之年却生得英气十足,她起身一拍桌子怒视着那大汉,娇喝道:‘你笑什么笑,公道自在人心!’

这女子一桌有个年轻男子,一身游侠打扮,他赶忙扯着这女子的衣袖,一脸焦急道:“小妹,还不给我坐下!”说完连忙又给那位大汉拱手道:“小妹不世事,还请这位大侠莫怪!”

那女子颇不服气,可是在兄长那严厉的目光下,又不得不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那大汉听此,轻哼一声,不屑笑道:“你是他兄长?”

那少年游侠又拱手道:“正是。”

那大汉抚掌而笑道:“我不打女子,既然你说她不世事,好说,我打你就行了。”话音未落,一拳向那人砸去,二人本是相隔数步,可那少年却倒飞而去,直到撞翻后面一桌席面,才停住身形,此时已是脸色煞白,吐血不止。

出拳如电,拳中带罡,六境武夫。

“哥!”那小姑娘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仍躺在地上的少年游侠,双目如电,回头怒瞪着那出拳伤人的大汉,那少年游侠挣扎了几下,却仍是没站起来,他擦了擦嘴角鲜血,神情温柔的对那姑娘道:“哥没事,休息会就好了。”又看着大汉道:“大侠可否解气?”

大汉嘿嘿笑道:“老子哪来的气,坐了一屋带把的,却都是群怂包,还没个姑娘敢说话,老子就不爱看你这窝囊样。”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他这话,就有点不好听了,你这不是把酒楼的男人都骂上了吗?哦,我们多话,你就把人打个半死,我们不说话,你就骂我们怂包,做人不能太无耻啊。

可偏偏这话又是他展现了自己的武力后再说出来的,六境武夫,在江湖中,不算什么,在说书人的口中,蝼蚁而已,根本就是演绎小说中主角一招就能打死的货色,可是眼前,谁又敢多说一句。别说六境,五境也能在这小镇横着走啊。

几个先前听书的江湖豪客被这话挤兑的面红耳赤,反而面色不善的看了看那小姑娘,颇有埋怨的意味。

那粗眉汉子,也不再去看那对兄妹,他环伺四周,最终大马金刀的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夏清风这桌,也只有这桌,还有空位,这酒楼中的四方桌,本是可以坐八个人,不过若是拼桌,大多都是四方各坐一个,此时除夏清风外,另外两个方位的听客连忙起身,也不是要结账离开,只是实在是害怕,不说被打,溅一身血也触霉头不是。

此时小二刚好端着盘子上楼,几斤牛肉一碟小菜,自然还有此镇的特色,桃花佳酿。酒菜上桌,店小二客气的说了句客官慢用,便收拾起打翻的碟碗来,怕是早被掌柜交代过,居然丝毫没有给这位闹事的大汉脸色看。粗眉大汉也不用杯子,直接打开封盖就直接往嘴中到了一口酒,吧唧了几下嘴,十分痛快。

夏清风扫了这大汉几眼,又看了看那对游侠打扮的兄妹,默默喝着酒,不再多言。江湖中每天都有血案,管不完,而且夏清风最讨厌的便是那种见到当地恶霸欺凌弱小,便要上前仗义出手,将那恶霸一顿痛打,然后扬长而去,遇到友人酒桌上还要吹嘘几句,他是多么的行侠仗义,惩恶扬善。可这些所谓的大侠又怎会顾及那被你救下之人的处境,你拍拍屁股走人,那被你一时保护了的弱小,又将面临着什么,也许本不过是穷苦人的苟延残喘,说不定就要变成家破人亡了。

所以夏清风行走江湖,不管是从瞿塘峡去岐黄山,还是千里迢迢护送九儿去万花谷,没少杀人,可是他每次出手,都要先掂量掂量,对所帮之人会产生何等后果。往往犹豫间便有人头落地,却也不后悔,心境明澈。

夏清风不过是小镇的匆匆过客,不想惹事,何况这汉子做事,粗中带细,极有分寸。

此时说书先生见场面安静诡异,出声道:“不知听客们,还想听什么?”话是说给众人听,可是眼睛却是瞅着那粗眉大汉。

那粗眉大汉轻慢一笑,露出了一口黄牙,显然是觉得无趣,便开口笑道:“你给我说说立秋时的西域剑宗与浩气盟一战。”

众人一听,我的个乖乖,这人不是西域剑宗的人,那也是个忠粉啊,要知道立秋的那场大战,浩气盟惨败而归。许多人不由同情的又望了眼那对兄妹,得,这拳估计是白挨了,这场子怕是也找不回来了。

说书老人欣然应是,手拿惊堂木刚要拍下,却听那粗眉大汉又道:“你给老子加点料下下酒,让大家也乐和乐和,最好是把那浩气盟的女盟主抓了,嘿嘿,后面的你懂……”

“好!”“好!”“好好好!”话音刚落,便又是一阵久违的喝彩声,那些刚刚还被这大汉奚落的江湖豪客,少年游侠,又继续起哄起来。

说书老人瞬间凌乱了,他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要说此等下作的荤段子?虽说这说书是门技术活,大多说的内容都是迎合听客,也没少说那些风月之事,可老头认为他这行也还是有职业操守的,此等荒唐故事,又叫他如何编得下去。

那粗眉大汉见老人不语,正要一拍桌面起身喝骂,可是竟然一下没站起身来。

大汉惊骇莫名,骤然抬头,只见酒桌对面,一双冷眼,幽幽的望着他。

第一百零四章 任人评说(三)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而此时热闹喧沸的酒楼,却随着夏清风一声‘滚’字,再次安静下来。也随着一声‘滚’字,那位粗眉大汉直接倒飞出去,撞到一根墙柱上,奄奄一息。

粗眉大汉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眼睛死死的盯着夏清风,他一只手抚着已经被震碎的丹田,一只手撑着地面,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可是试了几次,终究是徒劳,他最后终于放弃,头靠在墙柱上,任由鲜血从嘴中一股股的溢出,像极了刚被他打翻在地的少年游侠。

粗眉大汉吐了口血沫,沉声问道:“你……你是谁?”

夏清风却是看也不看他,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半口才道:“你的前辈没告诉过你,行走江湖,祸从口出的道理吗?当然,有些祸事,抗过去,便是行走江湖必要的经历。”说道此看了看同样还蹲在地上没有起来的那对游侠兄妹。然后又看着那粗眉大汉道:“而有些祸事,抗不过去,便只会成为别人眼中的江湖见闻。”

粗眉大汉又呸了一口血沫子道:“你可知道老子是谁!”

夏清风摇头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粗眉大汉此时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他死死的盯着夏清风,艰难道:“得罪我们‘金刀门’的人,很快你就会下来陪我。”此话说完,便是再也说不下去,一命呜呼。

金刀门!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金刀门可不是好惹的,听说那金刀门门主,可是十境修为的用刀高手,更可怕的是,金刀门,正是投靠西域剑宗的嫡系帮派之一,是西域剑宗,在入主中原后,大力扶持的门派。

那说书老人也是知道其中利害,连连摆手道:“出了人命,今日不宜再言,欠各位客官的故事,改日再补上,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其实此时哪还需这老人多言,这些江湖客又不是傻子,纷纷起身离去,嘴中骂骂咧咧,有说晦气的,有骂这汉子该死的,不过半柱香,一时间酒楼二层为之一空,除了夏清风,便只剩下那二位游侠兄妹。

那少年游侠休息了片刻,气色好了不少,他被妹妹搀扶起来,笔直向夏清风走来,待走到酒桌旁,少年游侠施礼道:“在下曹明朗,舍妹曹明珠,谢大侠仗义出手。”

夏清风看了这少年一眼,其实年龄和他相仿,只是生得没他俊而已,夏清风其实也生得眉清目秀,随着体内七星渐成,又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亦正亦邪之间,却又暗合天道。可是他先遇江小楼,后遇顾白,再遇孙乾,这些都是什么妖孽,一张张脸生得是比女子还好看,直接是被一次次打击的不要不要的。

夏清风想到了江小楼对顾白说的那句话,“顾兄,你我一见如故,当以兄弟相称,切不可行这师徒之礼,再说了顾兄面如冠玉,目如朗月,如此一表人才,何愁没有姑娘喜欢啊?”

顾白当时就翻了个白眼,低喃道:“这话从夏清风嘴里说出,还是那么回事,可是从你嘴里说出……”显而易见,太没诚意了。

夏清风是越看越觉得这叫曹明朗的小子顺眼啊,不由说道:“你身上有伤,坐下说话。”

那曹明朗连道不敢,可那叫曹明珠的姑娘却是一把把他哥按在木凳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夏清风,出声道:“谢大侠了。”

曹明朗坐下后,很是不安,又瞪了妹妹一眼才对夏清风问道:“敢问大侠高姓大名,若是不方便就当……”

“我叫夏朗月”夏清风这名字,他暂时是不敢用了,这名头实在太大,远远大过了他的真实实力,都说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显然如今的夏清风,还承受不住这个大恶人谷谷主的称号,好在顾名思义,夏天除了那凉如水的天阶夜色,还有清风与朗月,暂且就用这名吧。、

曹明朗抱拳道:“夏大侠,金刀门可不好惹,我看这人言谈举止,应该在门中还颇有地位,我劝大侠还是早点离去,别让他们找上门来。”此话情真意切,做不得假。

夏清风给曹明朗倒了杯酒,又看看小姑娘,曹明珠连忙也拿了空辈子递了过去,一脸希冀的看着她哥,曹明朗刚要制止,随知夏清风却是一边倒酒一边说道:“入了江湖,怎能不喝酒了,来来来,喝了这杯酒,大家就散伙跑路。”

曹明珠笑眯眯的看着夏清风道:“我觉得你不怕他们。”

曹明朗却发火道:“明珠,你胡说什么,这是怕不怕的事吗,别跟大侠惹麻烦!”其实曹明朗还没搞清楚夏清风为什么出手,还以为是跟他妹妹一样,遇到不平事,终究意难平。之所以前面没出手,那是因为时机未到,一但时机成熟,再下杀招,你看,这不就是一招毙命了么。

夏清风笑了笑道:“你敢喝我的酒,就不怕惹上麻烦吗?我见你刚才举止,很懂江湖规矩的啊。”

曹明朗面颊一红,他拿起夏清风递过来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或许是喝得太急,仿佛是牵动了内伤,又咳嗽不止。曹明珠忙起身为他拍着后背,一脸关切道:“你慢点喝。”

小姑娘眼中的关切,看得夏清风一阵羡慕,若是自己也有这么一个妹妹,哪怕是在街上乞讨,也便是有份家的温暖吧。

曹明朗擦了擦嘴道:“大侠见笑了,我曹明朗武功低微是不假,可也不是怕事之人。可无奈此次游历江湖,是带着我这妹妹出门。”

说罢又瞪了曹明珠一眼,可那眼中却是满满的溺爱,随即说道:“我这妹妹,从小性子就野,整天舞刀弄枪,却是不爱红妆爱武装,此次回家,禁不住舍妹的软磨硬泡,她非要跟我出门见识下江湖好汉,武林豪杰,这一路行来,我是处处谨小慎微,生怕我这妹妹的脾气惹出祸事来。”

那曹明珠一脸不服道:“女子怎么了?人家纳兰裴比我大不了几岁,不照样披挂上阵,一统三军。”

曹明朗气道:“人家是什么武功!你也敢比!”

谁知这小姑娘丝毫不输阵,一挺胸道:“比了怎么的,武功可以慢慢学,志气我不输她!”一双圆圆的眼睛瞪着曹明朗,二人是针锋相对,大眼瞪小眼,怕是再说下去,怕是要打起来了。

夏清风不禁想到,没有妹妹,也挺好。

见二人在比拼目力,夏清风笑道:“你们今后有何打算,此地可不能久留了啊。”

曹明朗这才不好意思的回过神来,扰了扰头道:“我们准备南下,去暖和点的地方。”

曹明珠一边小口小口的抿着夏清风为倒的酒,一边也是点头附和,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心事,嘴角上翘,眼睛眯成了月牙儿。

夏清风感慨笑道:“是啊,西子湖畔的江南春色,令人神往啊。”

曹明珠也笑道:“对啊,你听说过‘九天’新公布的天下双榜吗?”

夏清风一愣,半响才回过神来道:“还真没注意,三年过得真快啊,又出新榜了。”说罢一饮杯中之酒,满目萧索。

夏清风又把酒满上,盯着摇晃的杯中佳酿,心中默默念道:江山代有人杰出,各领江湖往来事,师父,我想你们了。

第一百零五章 罗刹下山来

夏清风并没有让这俩兄妹离开,而是以为曹明朗运功疗伤为由留下了二人,在足够的金钱下,店小二没多说什么,毕竟这种江湖恩怨早已经熟稔。打打杀杀,是是非非,都不能阻止他们打开门做生意。

夏清风运转‘隐心决’,半个时辰不到,便把曹明朗的内伤治了个七七八八,再吩咐他好生休息,便回房而去。

曹明珠端来一副熬好的中药,搁在桌面上道:“哥,你说金刀门会不会找上门来,可这朗月大哥,为何非要留在这了、”

曹明朗起身坐在坐旁,吹着那副据说是祖传治疗内伤的中药,缓缓道:“刚才在酒桌上,你还没听出朗月大哥的意思?”

曹明珠一脸疑惑,使劲摇头道:“没听出来啊。”

曹明朗无奈的看了看他这傻乎乎的小妹道:“人家说还想会会这金刀门,特意在此等着。”

曹明珠眨巴眨巴眼睛道:“哥,你说他年纪也不大,怎么浑身是胆。我们可要帮他!”

曹明朗刚喝的药又吐了出来,没好气道:“你以为朗月大哥是真的吃饱了没事干?他无非就是想帮我们把这事了解了而已,因为金刀门把他没办法,却有的事办法对付我们。”

曹明珠听了也没多想,一般哥说的话也从不怀疑,她思想跳脱的问道:“哥,你说像朗月大哥这样的英雄人物,应该早就有心上人了吧……”

北氓有茫茫草原,也有千里戈壁,而在千里戈壁之中,居然有一个深蓝明净的湖泊,有人发现这个湖泊开始,它就一直存在,没有增一分,也没少一分。当地之人信奉佛陀,便把它称为佛陀之泪。

佛陀湖旁边,有一个老僧枯坐数月,始终一动未动,一个白发老者,坐在他的对面,手里转动着一支墨绿色的玉笔,表情颇有些不耐烦。

白发老者说道:“拓跋惊鸿,御神笔就在眼前,你何必舍近求远,缘木求鱼!”

那枯坐老僧正是拓跋惊鸿,他抬头看了看了白发老者,缓缓说道:“我拓跋惊鸿以前是坐井观天,既然宗师不是武道终点,继续修行便是,可需这什么镇魂碑、御神笔!”

白发老者听闻此言嗤笑道:“好个豪言壮语,可就怕突破不成,寿终正寝!你也一把岁数了,留给你的时间,还多吗?你可要知道,多少人为得一览这御神笔,不惜一切?”

拓跋惊鸿不为所动道:“我若死了,那说明我没资格,我若成了,那我便告诉你们,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什么是纸糊的十四境!”

白发老者胡须气得抖动不止,他指着拓跋惊鸿的鼻子骂道:“死秃驴,冥顽不灵!”说罢大袖一挥,转身而去。

不远处,一名带着一个阎王面具紫衣人,驻立在湖畔良久,他盯着一湖碧水,神游天外。

白发老者走上前来,向紫衣蒙面人道:“阎罗尊者,拓跋惊鸿并不接受,要不要……”

那叫阎罗尊者的人摆了摆手,并没有让白发老者的话说下去,他沉声道:“是别人,或许是对我们反感,或许是故作姿态,可他拓跋惊鸿说不接受,我信。”

“可是他……“白发老者着急道。

“不能动他,我们和北氓的合作还在继续,何况拓跋惊鸿也不是多事之人,一个武痴而已,不足为惧。”

白发老者只好道:“阎罗尊者,尊主已派罗刹尊者已经下山,我们是不是要见见?”

阎罗尊者摇头道:“不用,我和她话不投机,他此次下山应该是去杀夏清风,很快又会回去的。”

白发老者捻须道:“也不知道尊主如何考虑的,杀个蝼蚁罢了,居然派出罗刹尊者,杀鸡焉用牛刀。”

阎罗尊者转头喝道:“大胆!”

白发老者赶忙跪下,连连磕头道:“属下失言,属下该死!”

阎罗尊者看着磕头不起的白发老者,目光森然道:“尊主的这盘棋,已经有了变数,而这变数,就是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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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镇,酒楼之上,说书先生继续拍着那块惊堂木,酒楼依然高朋满座,气氛依然热闹喧嚣。

随着惊堂木的一声脆响,说书老人朗声道:“上回最末,我说欠大家一段故事,不如今天,我便给大家说说这三年一换的天下双榜。”

一个江湖豪客拿着刀拍着桌面道:“老头,就说说红颜榜就行了,那武榜便是十年也难得一换,老子都听腻歪了,大家说是不是?”

又是一阵起哄之声,夏清风摇头暗叹,一举成名天下知,一朝生死无人问,江湖,也没什么意思了。

说书老人嘿嘿干笑两声道:“这次的双榜可不同了,武林天骄,没一个上榜。”

此话一出,顿时满楼哄然炸裂。

“怎么可能?”“不会吧?”“老头,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这种故事也敢编排!”

就连一脸期待的曹明珠也是摇头低语道:“怎么可能?那我的龙姐姐,岂不是又登榜无望?”

说书老人连忙起身,双手抬高再往下压,示意大家安静,他对眼前的局面很满意,果不其然,小楼瞬间便安静下来。

说书人拿起几案上的大白瓷碗,喝了口酒才道:“武道之巅,虽枯寂艰辛,却一览众山而觉小。我辈武人,何其有幸,遇上千年未有之大年份,武道天才,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我辈武人,又何其不幸,一入江湖三十春,难留双榜身后名!”

此话说完,又侧身去看看那头扎两个马尾辫的小姑娘,得,又到了收钱的时候了。

此是便有人破口骂道:“老头,上回最末,你可说是还欠我们个故事的,你也忒不要脸了吧。”

小姑娘忙涨红了脸怼道:“你骂谁了?你才不要脸,我爷爷只是要我也搬个凳子坐着,今天不收钱了。”

众人哑然,还有这么好的事?这老头不是收钱最不要脸吗?平时是不给钱,如何骂他都不管用。

当然没有免费的午餐了,而是夏清风早就出钱包了场,指定要他今天说说这九天新出的天下双榜。夏清风还是蛮佩服这老人家的,江湖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他问了几个很辛密的江湖事,这老人家居然也能答上来,而且说得比他还清楚,老头说了,只要价格合适,什么都能说。

那么夏清风就不明天了,如此偏安一偶的世外桃源,几乎避过了两次战阵的地方,如何有这么多的信息来源?

说书老人继续道:“说道这九天双榜,便要说说三大千年宗门了,因为好像是某种约定俗成的规矩已经被打破,此次双榜,老朽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天下双榜!才真配‘天下’二字!”

第一百零六章 武林公敌

在说书老人抑扬顿挫的解说下,九天新的天地双榜也呈现在众人面前。而听到榜单最吃惊的便是夏清风了,可以说是听出了一身冷汗。

这老头到底是说书多年经验丰富,居然是倒着来说,吊足了听客的胃口。

第二十名,周佛海,武道宗师。评语也就一句话,下落不详。此话一出,全场皆惊啊,这周佛海什么人?一个月前还高居天榜第七,新榜居然降到了最末,这还得了?

夏清风本还想通过这榜单听听师父的下落,看来还是和先前托人打听的一样,杳无音信。

第十九名傅玄澜,武道宗师。彩云门门主,新浩气盟盟主。众人又是一阵起哄,浩气盟换盟主了?这可是大事啊,甚至昨天听过热闹的人还小声交头接耳起来,难道那韩无极真被西域剑宗抓去了?

说书老头只是说了句,欲知这位傅盟主的前世今生,还请听下回分解,便匆匆带过。夏清风也急啊,恨不得都上去揪住那老头的胡子问了,看来浩气盟,短短一月之内,也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第十八名温行知,武道宗师。南山学院院长,浩气盟副盟主。其它资料和前榜相同,在坐各位也都耳熟能详的,见怪不怪了。只是对后面的榜单,越发期待起来。

第十七名纳兰裴,武道宗师。东都军大将军,红颜榜第三,夏清风之妻。此话一出,全场又是一阵哗然,一人蹬双榜,这才是人生巅峰啊,这才是众人心目中的女神啊,可是,这最后一句话啥意思?嫁,嫁人了?是谁干的!老子打不死他!听客门骂骂咧咧,极其不爽。

夏清风是直接跳了起来啊,这榜单特么谁出的!有这样介绍天榜高手的吗?也太不官方、太不严肃了吧,可是他看得周围那群比他更愤怒的一张张脸庞,也只好坐下,一旁的曹明珠也不爽道:“我心目中的女神,怎么就嫁人了了,唉,果然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夏清风一脸懵逼,这词还能这么用?

第十六名,拓跋惊鸿,武道宗师。闭关修炼之中。这人虽远居北氓,可是中原武林对他再熟悉不过了,情理之中,也就没多大的反应。

第十五名,戴子雄,武道宗师。辞去浩气盟副盟主之位,下落不详。众人一阵唏嘘,毕竟戴大侠,可是在武林中声望很高的,到底浩气盟出了什么事?众人越发好奇起来。

第十四名,熊天扬,武道宗师。辞去九天共主,闭关修炼中。众人又是一阵唏嘘,熊天扬稳居天榜第一,怕是也有三十多年了吧,一下跌到十四,难怪要闭关突破了。

第十三名,罗华,十四境高手,西域剑宗大长老。众人马上起哄道:“第十三名,就十四境了?那这第一还得了?”听客们也是惊诧不已。

说书先生说道这又补充了一句道:“慈明师太,便是此人设计所杀。”众人一阵哗然,慈明师太死了?说书先生慨然道:“灵武墓涉及到许多功法秘籍,涉及之人一直讳莫如深,具体怎样被害,老头也打探不到,只是有些感慨罢了,说了这么多年师太的故事,一下就没了,哪怕如今傲意双决起,天下从此再无庄小敏啊。”

夏清风也听得神色黯然,不过九天把这笔账算在罗华的头上,他还是认可的,毕竟当时庄志茂是在为西域剑宗做事,杀谁不杀谁,全是罗华的授意。可是他怎么也不知道,温行知已经不知从何处得来一个消息,那天的那个黑衣蒙面人,正是庄志茂,如今已经在去往恶人谷的路上了。

第十二名,韩无极,十四境高手,无极门门主,新任九天共主,红颜榜第四,夏清风之妻。这话就再惊起酒楼中的一片哀嚎之声,红颜榜第四?又是一人双榜?又是夏清风之妻?一个满身横肉的大汉怒砸桌面喝道:“夏清风!夺妻之恨,我与你不共戴天!”

夏清风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这肯定是韩无极自己搞得鬼。说不定名次都是她自己排的,面对古灵精怪的韩无极,从她称作自己为韩有芳出现在他面前开始,就是一直把她没什么办法。

第十一名,欧阳洵,十四境高手,西域剑宗大宗主,西罗国四大世家欧阳家大公子。这人在场的听客并不熟悉,也就没啥反应,可是夏清风却是再熟悉不过了,同样的西罗国四大世家之一的司空家怎么被满门被灭的?就是这投靠西域剑宗的欧阳家,司空仲平每每说起此人,便是说不出的阴冷。

第十名,罗神通,十四境高手,西域剑宗宗主。这人对在坐听客来说,那是如雷贯耳。中原武林是如何大乱的?不就是此人吗?其实在底层江湖来说,谁当老大都一样,区别不大,甚至很多人更看好西域剑宗,毕竟这几个月来,西域剑宗为了招揽人才,很舍得给秘籍心法。

第九名,秦雪茗。十四境高手,天山剑派弟子,红颜榜第一,夏清风之妻。此话一出,整个酒楼二层,雅雀无声,所有人只有一个问题,夏清风是谁?夏清风在哪?

当然说书先生也发现众人眼神不对,急忙做出了解答,说这人便是恶人谷的谷主,大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离此地北上百里,便进入了岐黄山脉,走过三生路,便能直达恶人谷了。

一听是恶人谷的谷主,各人神色那个复杂,惹不起,骂的声音都小了好几分,更有些江湖游侠一脸崇拜起来:“怪不得听起来耳熟,远来是恶人谷的夏老英雄,这恶人谷是真厉害啊,先有江小楼,后有夏清风,什么恶人谷,简直是情圣谷啊。”

“不行,别说了,喝了这顿酒,大家后会有期,我定要去恶人谷拜师学艺。”

“算了吧,夏谷主会看上你?”

“只要让我见到他,便长跪不起,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

夏清风扶着额头,一言不发,还好是报的夏朗月这名字啊,不然能不能走出这酒楼都难说了,看看身边那曹明朗一脸愤愤的表情就知道了。

“武林公敌,武林公敌啊!”

第八名,谷烟,十四境高手,天山剑派长老,红颜榜第五。说书老人看了看众人,发现所有人都还盯着他,老头双手一摊一脸无辜道:“没了啊,介绍就这么几个字。”

众听客皆是舒了一口气啊,不知从何时起,只要听到红颜榜几个字,那就是一阵莫名的紧张与心痛啊,若又名花有主,这还怎么活?心中没装几个美如天仙的单身女侠,这江湖还有什么意思?这酒喝着还有什么味道?瞬间,也许谷烟自己都想不到,随着新的九天双榜传遍中原大地,她已经成为新一代的江湖女神。

第六名、第七名,便是一对孪生兄弟:凌昆、凌宏。皆是十四境高手,圣教左右护法。圣教,也是众人所称的魔教了,可是他们自己却不会称呼自己为魔教,皆是以圣教自居。

第五名便是庄志茂,评价也只有寥寥数笔:恶人谷中人,十四境高手,一剑震西域,一剑斩宗师。

关于这庄志茂的描述,夏清风听了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其他听客却不干啊,如今大热的武林事件是什么?恶人谷大战西域剑宗啊,而其中最出风头的是谁,庄志茂啊,简直是让中原武林扬眉吐气的英雄人物。

众人非逼着说书老头详细说说此人的来历啊,师承啊,居然还有问有没有婚配的,乱七八糟的问什么的都有,说书老人只是摆手示意大家安静,说个人故事,以后再说。

武榜前四居然全部空着,就简单的几个字介绍:留其位以敬,空其名以诚。说书老人说道得神神秘秘,大伙却嗤之以鼻,又是这老头故弄玄虚罢了,还不如自己去买本九天的江湖邸报。

九天的江湖邸报,自然是价格昂贵,可说是九天一份不错的进项了。不过对于稍微混得好点的江湖客来说,也就那么回事,武林中人嘛,巨额财产来历不明,就是有钱!至于为什么都喜欢聚在一起听这说书先生慢慢腾腾的一阵忽悠,而不是去自己买,这大概也算一种江湖文化了。

第一百零七章 三生路上赶人

岐黄山,大雪纷飞,一个头戴四方巾,身穿儒衫的中年人行走在三生路上。他五十来岁,步伐稳健有力,双目直视前方,看似平淡,却透着一股坚毅果决。

冬季山林寂灭,鸟兽鸣绝,只有中年文士踩在雪地里的‘咯吱’声,律感悠长却更显空谷幽旷。雪越下越大,离恶人谷的路却越走越近,正在此时,前方路上传来一阵阵郎朗读书声。

一位骑牛的目盲人缓缓向中年文士行来,他一身皮裘紧紧的裹着身体,单薄的身躯在风雪中摇曳,嘴中却念念有词:“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

中年文士立身不动,神色一凛道:“可是名动天下的司空仲平?”

那目盲青年拱手道:“拜见温前辈,正是区区仲平。”

中年文士正是来此找庄志茂寻仇的温行知,他冷哼道:“怎么?这是我那逆徒派你来迎接我?”

司空仲平笑道:“谷主早已不在谷中,您所心心念念之人,也不在谷中,晚辈来此也不是迎接,而是劝温前辈离去。”

温行知冷冷的看了眼司空仲平道:“你很像我的一位老友,不过哪怕你从娘胎里开始读书,也没他读的书多,哪怕他还是位武道宗师,也没说动过我几次。怎么,读了段道德经,便想着我大彻大悟,就此转身离去不成?”

司空仲平笑了笑,虽然闭着眼,却也让人如沐春风,他朗声道:“前辈所言之人,怕是也之有谷主常提及的周师了,人生苦短,草木一秋,书读的再多不过如山中见山不见人,空闻郎朗回声,却不能一窥人心。而周师能举一反三,证其大道,才是吾辈佩服之处。”

温行知瞥了他一眼道:“这么说来,你也是一览书山的读书人?”

司空仲平仰头任雪花飘零在鼻尖,缓缓道:“少时爱书成痴,看瞎了眼而已,阅道家典籍,生中有死,甚冷,看佛家经文,苦中有乐,嘴馋,读儒家经义,规规矩矩,有点烦。读了些许进去,却没读多少出来,不算好。”

温行知淡淡道:“读过书就好,总明白点忠孝仁义吧。”这话很明显,微言大义在前,任凭你舌灿莲花,也难阻我入谷之心境。

司空仲平呵呵笑道:“盛世用儒,乱世用法,道家讲生死,佛家求因果,儒家追求善始者善终。不过都是追求一个圆而已,不如法家,兼爱却善攻。”

温行知心中烦闷,也不愿意和此人在此吊书袋子,他不耐道:“说人话!”

“你的目的是为你师父报仇,可是你明知道杀不死庄志茂还要来,只是成全你自己心中的孝道而已,毫无意义。等你被一剑杀死,又把你的仇再转到你的师妹和你的女儿,而他们依然无能为力,只能步你的后尘而去。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你的仇人是西域剑宗,仇没报成,庄志茂却因杀你,恶人谷也自然待不下去,如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你说,到底是哪个阴险小人把这消息传给你的,看我不打死他!”司空仲平一口气说完,长长的舒了口气。

温行知心道,你特么这叫读书不太好,厉害关系居然被他说得如此透彻。只是他心中又黯然,缓缓开口道:“这些道理我又如何不懂,只是此仇不共戴天,又起因祸福而趋利避害。”

司空仲平摇头叹道:“你可知庄志茂为何要离谷远去不让你找到,你可知谷主恰逢年节却为何还要出谷访友?不过都是成全你这片孝心罢了。报仇这件事,我身有体会,需一步步的慢慢来,急不得。如今正主是西域剑宗,庄志茂当时不过是一个听命的杀手而已。等报了这正主的仇,再和庄志茂来比寿命吧。”

温行知思量良久,最终一言不发,转身而去。

司空仲平听着温行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慨然一叹,向脚步声方向俯身大拜道:“谢温前辈成全。”他知道,此时的温行知转身而去,意味着什么。

一处山峰之上,欧阳洵破口大骂道:“温行知你个乌龟王八蛋!老子真想下去杀了你!”

罗华在一旁劝道:“切莫打草惊蛇,浩气盟如今已经半数在手,这温行知和庄志茂有仇,正可加以利用。”

欧阳洵不屑道:“有仇如何不敢进谷?不是那么多人劝他,当时却还装出一副义无反顾、大义凛然的样子,老子还真信了他是条汉子,可如今如此作为,还有脸回去,怕是从此身败名裂了吧!”

罗华叹道:“说这些有何用,从谷中探子得来的消息,再加上这些时日的调查,我们已经打探清楚了,那几位高手,分别就是韩无极、谷烟、秦雪茗、纳兰裴四人。如今他们早就出谷,而江小楼、夏清风、顾白、孙乾也都离谷,只要庄志茂不在,我们便能进谷杀他个措手不及。”

欧阳洵急道:“探子不是说庄志茂已经很久没露面了吗?说不定真走了,要不我们赌一把?”

罗华摇头叹道:“这谁说得准,又没人真见过,只是可惜这次了,本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这温行知一入谷,一试便知,如今倒好,也只能再作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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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小镇的酒楼之中,说书先生已经把故事推向了一个又一个**。而夏清风,看似坐在桌上与曹明朗、曹明珠兄妹谈天说地,其实体内‘花星’正在缓缓转动,因为酒楼的空气中,所有人喝的酒水中,已经皆被洒了一种毒粉,只是众人还不自知罢了。

天下双榜中的红颜榜,哪怕众人明知已有三位仙子名花有主,可等到说书老头一开嗓,众人却依然热情不减,除了秦雪茗占了榜魁外,王月娥、蓝星竹、阮轻纱依然在列,而这次上榜之人中,也有许多新面孔,纯阳派的齐念冬,逍遥山庄的顾凝玉、魔教的圣女范思纯,自然还有刘汉雯了。

众人津津乐道,说书老头反而偷得清闲,他抬眼给了夏清风一个你懂的眼神,志得意满,神气十足。夏清风对他竖了个大拇指,自然也甚是满意,这钱,花得值。

酒楼外,一个贼眉鼠眼的八字胡刀客,正在焦急的等待。而他的身旁,站了十多个手拿大刀的金刀门弟子。他们的目标,便是昨天那个一拳轰碎他们金刀门黄堂主丹田的人,此时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同伙,好在这次西域剑宗大败之后为了稳定人心,给依附他们的各门各派派发了各种武功秘籍与灵丹妙药,有益气丸、西域止血膏等等种类繁多,五花八门。

西域软魂散便是其中的一种毒药,产自西罗国,药效便如中原人使用的十香软骨散,都是些下三滥的玩意儿不错,效果却是出奇的好,只要吸入或服用少量的毒粉,不到片刻,楼上的人便会四肢无力,除非有十境的大高手在,不然是通通撂倒。

用到这招也是无奈之举,门主不在,其它人又武功平平,若那人是个八、九境的高手,如何得了?稳妥起见,还是先用此毒再说。

八字胡刀客又等了片刻,见楼中无人所觉,露出嘿嘿怪笑:敢得罪金刀门,真是寿星公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第一百零八章 祸从口出

当八字胡刀客带着一众小弟上得二楼,说书先生正在绘声绘色、如数家珍的描述着这天下红颜榜中仙子们的各个典故,比如那刘汉雯手持‘新亭候’雨夜顿悟,一刀击败赤眉和尚;什么顾凝玉夜袭神龙寨,一剑斩恶徒之类的,一群江湖豪客那是听得有滋有味,把酒之间,哪怕是再粗鄙的汉子,也多了份美意。

八字胡刀客见无人看他,心中一阵鄙夷,混江湖,便讲究个眼力劲,老子上来居然不闻不问,难怪中毒而不自知,死有余辜,死有余辜啊。

而说书先生却是个人精,马上闭口不言,微微用那老态而浑浊的眼光打量着来人。

八字胡刀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什么狗屁仙子,信不信老子都娶回家当老婆。你们这些杂淬,瞧瞧你们这癞蛤蟆的样子,想都别想!”公鸭般的嗓子一叫,顿时酒楼鸦雀无声,所有人一脸都惊奇的望着他,许多脾气大的,藏不住眼中的愤怒。

所有人心中都有几个疑问。这些人是谁?怎么上来就骂人了?还有,都是你老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这副模样需要多少人的鼓励和视而不见才能出来见人?可是迫于欺软怕硬的江湖习性,这种越是气焰嚣张的人,往往本事越大。还是不惹为妙。

夏清风却把这些人的来历猜到了个七七八八,这些人,便是刚才下毒之人了,十有**便是金刀门来寻仇的了。他面上不动声色,却是手指微微上扬,无形之间,一股带着须弥花的真气,悄无声息的点了出去,夏清风发力巧妙,那群金刀门的人,无一发现。

此时曹明朗却神色紧张起来,他对夏清风道:“朗月大哥,不如等下你带着小妹先走,我皮厚,抗顿打没事的。”

此时曹明珠不依道:“我不,要走大家一起走。”

此时有个脾气不好的听书客起身抱拳问道:“敢问咱们如何得罪了几位好汉?为何要出口伤人?”

八字胡刀客呸了口道:“老子就骂了你怎么的?你倒是来打我呀!”说完身子还向后倾斜一个角度,装出一副怕怕的样子,只是八字胡刀客突然感觉这往后轻轻一靠之间,一个踉跄就真的差点摔倒,还好后面的小弟扶了一把,不然便真的要出个大丑了。

八字刀客用力甩掉搀扶住他的手,摇晃了下脑袋,不对劲啊,刚上楼前都服过解药啊,怎么也感觉中毒似的,提不起劲是咋的?

八字刀客已然是场上的焦点,刚才的丑态大伙都瞧了个仔细,许多人见他长相丑陋,又举止滑稽,便不由莞尔。

八子刀客哪不明白这些人眼神中的鄙夷,他怒喝道:“笑个屁!老子是金刀门的人,昨天杀我们黄堂主的人,有种跟我站出来!”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这可是金刀门的人,怪不得如此嚣张!很多人也都是昨天也在场的人,他们不由自主的向夏清风这桌瞟来,目光中少了些许昨日的幸灾乐祸,多了几份同情。或许,听书,也能听出点缘份和感情吧。

曹明朗双手紧紧握拳放在膝盖上,整个身子挺得笔直,鼻尖已经有一层微微的细汗,夏清风看得出,他十分紧张。

夏清风凑近曹明朗小声道:“曹兄,别上当,这些人哪是什么金刀门的高手,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山匪,还是饿了几天的那种,这些人烧杀掳掠,无恶不做,快去揭穿他们!”

曹明珠也是个爱凑热闹的,凑着小脑袋过来也听了个清楚,她眼眸中散发出熠熠精光,扯着夏清风的衣袖道:“当真?”曹明朗也是疑惑的看著他,事关生死,可不能开这种玩笑。夏清风摸了摸鼻子,昧着良心道:“千真万确,凭我的本事,还看不出他的武功深浅吗?根本都是假把式。”

夏清风三人在此叽叽歪歪,而八字胡刀客却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心想你们死到临头,还在这装了?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机智如我,还不知道昨天的事谁干的?

八字胡刀客怒喝道:“你们三个,对,就是说你们,还看,来人啊,给我拖过来先打个半死再说!”说罢便有身后几名小弟耀武扬威的冲了过来。在他们看来,对方早已软弱无力,这种在头面前高回报零风险的表现机会,如何能错过?

而此时的曹明朗猛然起身,嘴角弯出一个自信的弧度,他郎声喝道:“几个上不得台面的毛贼,还敢装金刀门的好汉,真是寿星公吃砒霜,找死!”说罢便是对一名冲在最前面的人一脚踹去,随着一声闷响,那人便向后飞去,后面几人本要扶住他,却受不住力,如叠罗汉般,相继倒地。

此时曹明珠也起身喝道:“大伙别上他们当,你们也看见了吧,他们根本不会武功,就是来骗吃骗喝,欺压百姓来的。”

随着曹明珠这一嗓子,顿时酒楼炸开了锅啊,本来那八字胡刀客下盘虚浮就觉得奇怪,此时再看,还不明白那就是傻子啊,只听一个大汉一拍桌面,拿起两个的百多斤的大铁锤就冲了过去,嘴中怒喝道:“我辈习武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最看不惯你们这些山匪歹人!今天杂家就要废了你们!”

又一人手拿长剑起身道:“为民除害!”

又一名手拿大刀的听客起身道:“大胆匪类,还说什么娶仙子回家当老婆,老子今天就砍了你那玩意!”

百多号人群起而攻之,八字胡刀客是彻底慌了,这些人怎么全都生龙活虎的?我怎么浑身无力?八字胡刀客当机立断,赶紧伸手入怀便要拿出金刀门的信物。可是手还未抽出来,便被那举着铁锤的大汉一锤敲在胸口,只听到骨头一声脆响,伸入怀中的那只手便被打折了。随之便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哦!”

举锤大汉八尺身高,毛发旺盛,一身胸毛不说脸上也不少,他哈哈大笑道:“你特么还想取暗器伤人?美得你!”八字胡刀客刚想出声辩解,却是迎来了无数的腿脚,劈头盖脸,无差别的踩踏着他的周身各个部位。

曹明珠兴致勃勃,本想上前施展下拳脚,无奈人实在太多,根本就挤不进。好不容易看见一个金刀门的小弟被打出了一个空位,马上又被人抢先一步补了上去。

一柱香的功夫,十几个金刀门的弟子,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在酒楼伙计热心的指引下,一群大汉结伴而行,压着这群‘山匪’向衙门行去,别的不敢保证,一顿酒水钱的赏金,是跑不掉了。

夏清风也是看得背脊发凉啊,这些江湖义士,下手可真狠啦!

第一百零九章 九死一生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夏清风与曹家兄妹还是选择了分道扬镳。他们兄妹二人要绕道东行去会会故人,而夏清风也要下江南去见见吴越的地头蛇,皇帝王灿。

虽说几人萍水相逢且时日尚短,可夏清风却是对这对兄妹颇有几分好感,从曹明朗身上,夏清风看到了一个男子应有的担当,也许有人会笑曹明朗过于懦弱,可是夏清风不这么认为,匹夫一怒虽血溅五步,可要保护好身边的亲人,匹夫之勇显然远远不够。

而从曹明珠身上,他看到了最初的那个自己,她身上有一股热血与冲劲,这种性情行走江湖的确不合适,但却最打动江湖人。仿佛渡情师傅在他下山时耳畔中回响的殷殷教诲,初心莫负。

夏清风一袭青衫,独自远游,途中在一家店铺买了些吃食,便不再进城,饿了吃几口干粮,渴了寻一处小溪掬水而饮,困了便打会坐,运转几周‘隐心决’。

几日之后,便行到了吴越的都城徽州,夏清风并没有急着进城,一是此时已是深夜不说,徽州城也已经宵禁,不是说他就进不去,而是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况且几日来风餐露宿,日夜不休的赶路,早已露了疲态。

寻了一处破旧的道观,因年久失修,几乎已不能住人,可夏清风也懒得再去折腾,拾来一些枯枝乱柴,升起了火将就着过夜。

南方的冬天,虽没有北地那么大的风雪,却湿冷异常,夏清风坐在火堆旁正准备打坐练功,却听到了有脚步声身向他靠近。

夏清风抓起了放在一旁的炎凉剑,寻声望去,不由皱起了眉头。

来人是一个身姿修长的女子,她身穿一件绿色长裙,披着件白色狐貂披风,手中提着一个剑匣,黄色的丝穗轻轻摆动,月色稀松,看不清脸庞。而夏清风却是不相信什么让人艳羡的午夜聊斋故事,此人身在眼前可气息却完全捕捉不到,这种感觉,只有在一个人身上体会过,那就是庄志茂。

绿衫女子很快便走到火堆旁,她蹲下身,双手靠近篝火,手背轻轻摩搜,开口询问道:“夏清风?”

女子声音不大,却甚是清冽悦耳,火焰随风而舞,照映得女子的脸庞霞云一片,夏清风抬眼望去,竟然痴了,美,用在她身上实在俗气。

论美人,夏清风是绝对有发言权。红颜榜上的秦雪茗、纳兰裴、韩无极自不多说、软轻纱、刘瀚文、齐念冬、这些她也见过,哪怕在南山学院的林果儿、谢青衣、温雪,大大小的美人,他是见得太多了,可何曾让他此时如登徒浪子般看得如此痴迷。

绿衫女子见她如此神情,只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某样,甚至还拿起一根树枝拨弄起火堆来。

夏清风回过神来,自觉失礼,不由开口道:“不知姑娘找在下何事?”

绿衫女子又添了几根新柴,看也不看他随口说道:“荒山野岭,夜深人静,自然是来杀你了。”

夏清风早已有所提防,一听此言便准备拔剑,可是他骤然发现,全身竟然无法动弹,别说是拔剑了,哪怕抬下手也是极难。

夏清风艰难的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得看着近在咫尺得绿衫女子,一边体内疯狂的催动着丹田六星。这是他唯一翻盘的机会。

绿衫女子将夏清风的动作尽收眼底,摇头轻笑道:“你这点道行,反抗有用么?”说罢便放下拨弄篝火的木枝,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缓缓打开了提在手中剑匣,她居然从里面取出了纸墨笔砚,再把剑匣斜立已然成了一个雅致的画架,然后又将一张白色宣纸平铺在上面,就这么对着夏清风作起画来。

夏清风本以为她要拿剑杀人了,哪知她却弄了这么一出,剑匣中装得不是什么索命飞剑,只是文房雅玩而已。可夏清风并没有觉得如此场景便是那月下才子佳人,眉眼传情的风月景象,相反,只感头皮发麻。

夏清风沉声问道:“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绿衫女子白了他一眼道:“别出声,你如今的表现不错,我最喜欢画人死前的样子了,尤其是你们这种江湖名人,那种惶恐,那种不甘,那种试图寻找一线生机的挣扎,都会出现在脸上和细微的动作上,却也最是考验画功了。”

夏清风听完,背脊发凉啊,这都是些什么变态?谁特么当年说江湖轻剑快马俊功法,好山好水好人家的?又是谁特娘的说江湖寻觅三两友,朝夕只问拳剑酒的?此时的夏清风,只想回家。

丹田六星,仿佛被此女的美色所迷般,安静乖巧,纹丝不动。夏清风无论如何牵引诱导,皆是无用,只能眼睁睁当一副塑雕,任人施为。

而这绿衫女子,时而双眸盯着夏清风愣愣出神,时而低头沉思峨眉轻皱,下笔时快时慢,快如疾风骤雨笔墨连毫,慢如青荷初露玉盘远游。

随着时间的流逝,夏清风的心也渐渐平复,有人死得慷慨悲壮,有人死得惨烈窝囊,而夏清风,只是觉得死的无聊。既然无力反抗,那就随心所欲便是,他也盯着绿衫姑娘仔细打量起来,嘴中更是念念有词。

“我总算明白你为何要添如此多的新柴了,原来是要作画。”

“你可是西域剑宗的人?可是论气质,又不像啊,西罗的山水,能养出如此动人的美人?”

“姑娘,你可要把我画得好看点,我这辈子还没被人画过了。”

“姑娘,你这眉真好看,留黛眉浅处,画南方春色。嗯,就是这种感觉。”

夏清风在那喋喋不休,就不想让她快点完画,很简单,画完就要杀人了啊,而这绿衫女子,终于还是被夏清风打断了思绪,她很不满意夏清风此时的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这还怎么画?你都要死了,表情上能不能配合点?

只听那绿衫女子冷声道:“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么?是秦雪茗?还是庄志茂?你可知不但你会死,他们也都会死?”

夏清风依然面不改色。

绿衫女色又继续道:“庄志茂的武功是高,可是依然必死无疑,而你那几位未婚妻,怕是到时候也不会留活口,你可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惹了一个你们根本惹不起的存在。”

夏清风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大慈大悲静心经!

绿衫女子笑了笑道:“你气机已被我锁死,还挣扎什么哦,我忘了告诉你我是谁,你可知道,玉面罗刹?”

夏清风眼皮微跳,却依然强制镇定。

绿衫女子看着他轻笑道:“跟你说这个干啥,你这种小人物,说了也不知道。哼,反正你是个死人了,不妨再问问你,可知那所谓的天下红颜榜上,谁人最爱作画?”

夏清风猛然抬头,一双眼睛惊愕不已。

妙手丹青,王月娥!

第一百一十章 青丹决

夏清风盯着王月娥,久久无言,而王月娥看着夏清风的脸色,却是非常满意,运笔如飞。

良久过后,夏清风叹气道:“这么说来,从王灿给我的信开始,便是落入你的圈套中?真没想到,一国君王,却是作如此下三烂的事情。”

王月娥手中不停,开口回道:“你还真误会了,我父皇的意思了,就是想和你们恶人谷联络下感情,毕竟岐黄山脉离吴越太近了,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你看我们吴越就从来不和北燕走动,当然,还要拜蓝星竹那个贱人所赐。”

夏清风没好气道:“你们就是这么和我们恶人谷打好关系的?我可跟你说,我不明不白的死在吴越,你们也会付出代价。”

王月娥呵呵笑道:“我父皇是我父皇,我是我,你反正是要死的人,我也不怕多说点给你听,你可知道君临山?”

夏清风疑惑道:“可是威胁东都军,凌驾于三大千年宗门的那个势力?”

王月娥终于是目光从画卷上移开,看了眼夏清风道:“看来你还不是一无所知,是谷烟那个魔头跟你说的吧。”

夏清风冷哼道:“谷仙子虚怀若谷,如云中仙、月下佛,你自己一个魔女,还好意思说别人,同样是生得一副好脸蛋,怎么差距就这么大。”

“哈哈哈哈!”王月娥停下笔,捧腹大笑起来。

夏清风不爽道:“笑什么笑,难道我有说错?你不但是魔女,还是那种极为变态的魔女!”

半晌过后,王月娥可能是笑累了,她看了夏清风一眼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夏清风的朋友就是好人,你夏清风的敌人,便是坏人?那我可是告诉你,我虽有罗刹之名,可是我杀得人,还没有谷烟杀得半数之多,你知道她的头发怎么白得么?”

夏清风也想知道啊,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子,头发怎么就白了?

王月娥轻笑道:“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总之了,恶人谷的存在,已经影响到了我们君临山的布局,所以,必须要除掉你们所有人,当然了,第一个便是你。”

夏清风居然笑起来道:“你们君临山也没什么了不起嘛,都是能实力高于三大宗门的存在,却还在想着红尘俗事,不过是想坐坐那把皇帝老儿的椅子罢了。说实话,就境界上来说,还不如我们恶人谷。”

夏清风这不屑的一笑,彻底把王月娥激怒了,你看不起我王月娥没关系,你看不起君临山,你是想找死么,不对,他本来就要成为一个个死人了。

王月娥握笔之手轻轻一甩,几点墨汁便从笔尖直射而出,分别打在夏清风的肩头和大腿之上,随着夏清风‘啊’的一声惨叫,只见夏清风身上已经出了几个血洞,鲜血流淌,只听王月娥怒道:“笑话,一个小小恶人谷,也敢拿来和君临山比,米粒之光也敢于皓月争辉?”

夏清风是疼的龇牙咧嘴,可也是一股狠劲上来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武功厉害点,人多点么?不过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罢了。”

王月娥本要气得再次出手,却是突然一怔,他是在求死?不对,他是在求活,他一再打断我作画,一再的大乱我的作画的心境,不过是不想我把画画完罢了。

王月娥深吸了一口气,她淡淡的看着夏清风道:“你可知道有个此形容一种人,叫井底之蛙吗?在你的世界里,中原天下就是你的天,什么三大宗门、恶人谷、浩气盟便是你的整个武林。”

夏清风不服道:“难道不是么,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哪怕目聚环宇,胸怀极宙,在我看来也不过是蹉跎岁月,徒增笑柄。还不如为国为民做几件实事,也不枉在人世间走上一朝。”

王月娥呵呵笑道:“好一个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她缓缓走到夏清风身前,对着本就躺在地上的夏清风大腿就是一脚,无巧不巧的,刚好就踩到了之前被墨汁隔空洞穿之处,夏清风又是一声惨叫,整个人便在地上抽搐起来。王月娥这一脚,可真是狠啊。

王月娥笑颜如花般的道:“你继续说啊,不就是不想我作画么,非要我来个虐杀,多残忍啊。”

夏清风额头全是冷汗,他死死得盯着王月娥道:“也不过如此,如此蛇蝎心肠,简直是糟践了纸墨。”

王月娥笑道:“你求我啊,求我,我便给你个痛快。”

夏清风怒喝道:“休想,臭娘们,别让小爷活着,否则,灭了你们君临山,打烂你的屁股!”

王月娥哈哈大笑道:“你可知我们君临山尊主是什么境界么?你可知我们君临山的四大尊者又是什么实力么?就凭你?”

王月娥又走到画架前,拿起笔,点了点墨,说道:“小子,你可知西罗国、北莽国即将要遭受的浩劫么?你可知更远的天下么?你知道楼兰、富海、大兹、三国是如何被灭的么?你可知道‘极道’又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么?不错,中原如今是很安逸,便如自家孩子打打闹闹,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而已。可一场生死浩劫终究会到来。留给我们君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王月娥又看了眼夏清风道:“你天下存亡这局棋上,你我皆是任人排布的棋子而已。哪怕我不杀你,蓝星竹那贱人,同样会来杀你。”

王月娥说罢,便不再言语,专心致志的画起画来。

夏清风却是被王月娥一席话,惊得哑口无言,或许,自己真是那笼中雀,池中鲤?总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牢牢得握住中原天下的命运。夏清风张了张口,最后竟然闭口不言。

正在此时,一个极尽魅惑声音传来:“小月月,说话就不能客气点?一口一个贱人,当真我是泥人不成?可哪怕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不是?”

王月娥不闻不问,任由一个身材曼妙的蓝衣女子款步而来。随着最后一笔的完成,王月娥长长的舒了口气道“青刺尊者,你来此作甚?莫非我的事,你也敢管?”

蓝衣女子轻纱遮面,笑语嫣嫣,此人便是名动天下的蓝星竹了。夏清风不由心惊不已,不是传言这蓝星竹不会武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吗,怎么还是个君临山的尊者了?

蓝星竹看了看地上的夏清风,又看了看画架上的那副刚完成的画,摇头轻笑道:“你的青丹决怕是越练越回去了吧,一幅画停笔数次,莫非是衷情于这小子?可惜啊可惜。”

王月娥冷声道:“可惜什么?”

蓝星竹呵呵笑道:“可惜了你刚才话太多,他已经非死不可了。”

王月娥嗤笑道:“我本就是没想过要他活,不过你如此说,我还就偏偏不让你杀他。”

蓝星竹冷笑道:“你自然可以不理会我,可是尊主的令,你也敢不听么?”

王月娥看着蓝星竹道:“既然知道是尊主对我下得令,你来掺和些什么?若想他死,你便速速离开。”

蓝星竹眼中一道冷光闪过,开口道:“你以为我想现身么?不过你运气不好,在突破的时候,遇上了我。”

原来王月娥一画顿悟,居然在此画中契合天地大道,青丹决,要突破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蚀月踏莲

丹青决是一门奇异的武功心法,若说周佛海自书中悟道一步宗师,那么这王月娥的丹青决便是以画意攀武境,也同样是契合大道,为何她杀人前要作画,不过是在画中淬炼心境而已。

可是按道理来说,此次作画存在了太多的瑕疵,被夏清风几次打断不说,更关键的事,在作画要完成之时,气机涟漪阵阵,一股无穷意境涌出,这才让一旁的蓝星竹有所觉察,蓝星竹与王月娥可说是宿怨已久,自然是要出声惊扰与她。

江湖人物以武傍身,武功便是江湖人的命,蓝星竹的此番作为,已久算是撕破了脸,同样是十四境巅峰高手,要至对方于死地那是何等艰难,可是这次的机会,她不想错过。

王月娥拼命的压制着体力疯狂而肆意增长的气机,她冷冷的看着蓝星竹道:“那又如何,你以为你杀得了我?你又可曾想过后果?”

蓝星竹呵呵笑道:“你若进了天人境,我今后必被你杀,还不如在此搏上一搏,你说是吗?再说了,还有这个小子下去陪你,也不枉临终前,留下点风流韵事。”说道此处,眼中已是杀气凌厉。

二人皆是十几岁豆蔻年华便一同下山执行使命,二人身份皆是豪门大阀之女,可是十年前的一场博弈,一人家破人亡,自己更是落了个红颜祸水的名声,受尽天下人耻笑,而另一人却父亲黄袍加身,摇身一变成为吴越的开国皇帝,自己也变成了世人仰慕的天之骄女,年轻俊彦们倾慕的绝世才女。

是的,十年前蓝星竹输了,几乎输掉了一切,可是那又如何,今天,便是报仇的最好时机。

王月娥深吸了一口气,她突然转头对夏清风说道:“你的压制已消,若想活命,就快跑!”

夏清风听罢直想骂娘,你往我腿上打了这么大个血窟窿,你叫我快跑?不过夏清风没有丝毫犹豫,忍住身上传来的锥心之痛,运起‘隐心决’飞速向道观外逃去。你们这俩疯女人,最好斗个你死我活,若是双双毙命那就再好不过了。

王月娥突然来上这么一手,蓝星竹是万万没想到,毕竟这可是尊主让她杀的人,而且他还知道了那么的秘密,怎么能把他放走?蓝星竹怒喝道:“王月娥,你好大的胆子!”说罢回头对着夏清风疾跑的身形就是一爪抓去,冷哼一声道:“哼,想跑!”

夏清风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劲力以奇快的速度从身后奔来,夏清风心知不妙,却也不想坐以待毙,他猛然转身,只见一股淡蓝色的真气急速向他撞来,夏清风哪敢迟疑,‘棋’‘酒’‘书’‘花’‘诗’‘琴’六字劲气随着一掌同时打出,这可说是夏清风拼尽全身真气打出的平生最厉害的一招了,但当二掌相撞,六字真气居然被一股淡蓝色的真气包裹住,既不能前进半步,也没有消失于无形。

蓝星竹见此冷笑道:“花样倒是不少,可惜没用!”说罢虚空又是一爪,不过却不是向前递出,而是往后一扯,夏清风便感觉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蓝星竹飞驰而去,而且身上的内力,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流失。

不过几息,夏清风便又被吸了回来,一头栽倒在画架前,蓝星竹轻咦了一声,发现此人的功力虽不是那么纯粹,却是有着一股傲气,若是换做旁人,实力如此悬殊,几下便吸干了,可是这夏清风身上的劲力,却是在负隅顽抗。

‘隐心决’不是什么绝世功法,可与生俱来有着一种读书人俯仰天地间的浩然正气,又岂能任人随意欺辱。蓝星竹见夏清风仍没有放弃抵抗,不由暗催心法,手上的劲力又重了几分。

蓝星竹所学心法,为君临绝学‘蚀月踏莲’!可吞噬一切比自己修为低的人全身内力。君临山的武功,都是有着得天独厚的修炼优势,因为在他们看来,宗师境后,十四境也不是终点,十四境被他们称为天人境,一入天人境,那便是他们熟称的‘陆地神仙’了。可是十四境之上,还有着更为可怕的‘仙人境’,君临山尊主,便是这样的存在。

而有一个人,马上便要破境,她又怎么会错失任何一个机会,只见蓝星竹加重施展‘蚀月踏莲’力道的同时,王月娥也同时出手,她知道,机会只有一次,放走夏清风,也便是为了等这一刻。

一束青光,从王月娥指尖射出,蓝星竹反应奇快,反手一爪抓去,两道真气犹如实质般在空中相撞,随着一声轰响,又瞬间化为无形。

蓝星竹看似一心对付夏清风,可实际上对付一个十一境的‘九州大侠’哪还要花多少心思,之所以使用‘蚀月踏莲’不过就是为了诱王月娥出手而已。

二人各怀心思,却最终还是要靠武功分高下,王月娥一指递出后,体内气机更加不稳,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颓然坐了下去。

蓝星竹哈哈大笑道:“果然如此!”

其实蓝星竹也不敢百分之百的确定王月娥要破镜,不过是发现了一些破镜的端倪和征兆罢,可她也不敢贸然出手,可王月娥就有点狗急跳墙了,因为她等不起,也拖不起。

正当蓝星竹志得意满之时,笑声戛然而止,因为她骤然发现她的功力正在不断流失。低头望去,夏清风双眼紫芒大盛,整个人的气势正在不断攀升。

本来夏清风只是觉得真气在缓缓流逝,可也是无可奈何,心想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又不由心下悲苦,我死了,恶人谷的兄弟怎么办?纳兰裴、韩无极、秦雪茗会不会真像王月娥说的,有性命之危?可是此时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夏清风看着王月娥所画之人,不由恨起自己的没用来。看着看着,他却发现画中之人与自己有几分神似,却又大有不同,夏清风紧紧的盯着画卷,一股气势陡然攀升,只因那画中男子英姿勃发,浩然气贯环宇间!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结成金丹客,方是我辈人

夏清风体内,从没有动过的那颗白球此时高悬于丹田之内,与其它彩星成六星拱月之势,自转微鸣。一路行来,经历了如此多的苦难与奇遇,这颗白星始终气定神闲的沉寂于丹田之内,哪怕是在镇魂碑前众星齐名,也不见它有丝毫异动。

可是此刻,仿佛是被眼前这幅画像的刺激,又仿佛是被君临山神功的挑衅,又或许是在其它六星被不断被抽走真力的愤怒,白星,终于在这一刻动了起来。

而随着白星的转动,本是被抽走的真力,又在源源不断的往回倒灌,此时的速度,对于真力被抽出而言又快了何止十倍。十二正经之中,真气如江河奔流而来入,而此颗白星来者不拒,我岿然不动。

此时的蓝星竹已是大惊失色,他不知这夏清风是练了什么功法,只知道一身功力正在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无情的抽走,体内的‘蚀月踏莲’功法,居然升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这怎么可能?一个十一境修为的小子,抽一个十四境巅峰高手的修为?

蓝星竹当即立断,此人不杀,怕是一身本命真元都要被抽干,她化五指为刀,便向夏清风的颈脖砍去,夏清风此时完全处于一种空冥的状态,意识皆在内视之中,可说是与外部已经完全隔绝。若是被蓝星竹这种高手全力一击的手刀砍中,定会当场毙命。

可就在此时,王月娥又是一指点来,一缕看似更加微弱的青芒,直射蓝星竹胸门。蓝星竹顺势一掌挡去,看似又是势均力敌的一次交手,而此次却哪知竟是生死之别,一缕青芒直破蓝星竹的胸口,随着‘噗嗤一声’,蓝星竹应声倒下。

蓝星竹匍匐在地,却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她惊愕的看着王月娥,哪怕夏清风给了她如此大的冲击,她也只是想过吃亏,何曾想过今天在此自己会死?此时她的周身真气还在被夏清风疯狂吸收着,可她却全然不顾,只是心有不甘的看着王月娥,她急声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王月娥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本是气机大乱,面上看似处变不惊,内心却是忧急如焚,‘仙人境’可不是时间能磨上去的,机缘未到,哪怕是穷其一生,也不过是徒劳罢了。可是机缘到了,却又如何能够错过。

王月娥嘴里虽时时刻刻喊着蓝星竹贱人,可是此时却没有半点快意,这个与她斗了十年的女人,不过是与她一样,同样是一枚棋子罢了,王月娥擦了擦从嘴角溢出的鲜血,缓缓开口道:“破镜契机降临,体内的真气刚好改造了这么一丝出来,哪怕只有这么一丝,却是‘仙人’境的一丝。蓝姐姐,你现在总算知道尊主的恐怖了吧,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蓝星竹听此哈哈大笑起来道:“假仁假义,你虽没害过我,却是因为尊主选择了你,让我失去一切,我恨尊主是不错,可是我更恨你!”笑声扯动了伤口,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蓝星竹又看了一眼还在闭目打坐的夏清风,她肆意笑道:“还在吸我的内力,也罢,全部都拿去吧。”说罢便在此运转‘蚀月踏莲’用上了独门秘法,真气一股脑的向夏清风涌去。

王月娥见此轻轻一叹道:“没用的,你以为你把功力给他,他就能活?”

蓝星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盯着王月娥道:“你杀不了他,不信你可以试试,哈哈哈……”几声笑后,蓝星竹气绝身亡。

王月娥盯着蓝星竹半晌,确定死透之后,才缓缓的向夏清风走去,此时的她必须马上杀了此人,再找个地方闭关,片刻也耽误不起了,可是当她正要靠近之时,一股巨大的吸力骤然笼罩她的全身,她浑身的真气,也正流向夏清风,王月娥赶紧后退数步,才能免受这种牵制。

随着被一股奇异的气息牵引,王月娥体内的‘丹青决’心法突然暴动起来,不自觉便盘膝而坐,进入了所有十四境梦寐以求的顿悟之中。

于是在这破观之中,便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场景,两个敌对的人,居然盘坐在一起各自顿悟起来。

随着蓝星竹的毙命,她体内的真气,很快便被吸了一个干净,而此颗白球依然感觉不够,同时转得也更加迅速。

时光飞逝,转眼天光乍亮,王月娥终于是率先睁开了眼,可当她看见眼前的一幕,震惊得一下跳了起来。多年以后,当王月娥回忆起仅仅只有她一人看见得这一幕,尤感荣幸。

只见此时的夏清风虚空盘坐,头顶天空之上,七颗星辰成北斗七星之势盘卧。而夏清风身旁,紫、蓝、黑、青、白、黄、绿七色圆球,亦成北斗七星只状,虚空萦绕于周身。七星与夏清风只间,皆有七条不同的能量波动,又于天上七星互相掩映,此等画面,玄之又玄。

“仙人境”也只有极少的人才能结出一颗金丹,而王月娥没有看错,这七颗彩珠,皆是金丹无疑。

正在此时,一颗青色圆球突然发出一束青芒,向王月娥急射而来,王月娥已是‘仙人境’高手,却是生不起哪怕是一丝的抵抗,任其青芒入体,为所欲为。

又是一天过去,天幕露出点点繁星,王月娥又一次苏醒过来,此时的夏清风已经是盘坐于地,只是仍然未有睁眼,王月娥赶忙内视气腑,只觉她体内居然在丹田处有了一颗淡青色的小球,澎湃的真气,从小球中溢出。

王月娥花了整整一晚时间,也没有孕育出的一颗金丹,此时终于是形成了,若说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而王月娥可以很确定的知道,这必定与夏清风的那颗青色金丹有关。

‘仙人境’有金丹与无金丹,那是两个世界,为何‘极道’这些年能为所欲为,只是因为他们的二位‘仙人境’皆修出了金丹,而哪怕他们君临山的尊主,也没有修出一颗金丹,山下武学讲究循序渐进,破碎虚空,而山上武功,却讲究一个浑然天成,资质机缘。

王月娥本是瞧不上如蝼蚁般的夏清风,一个山下人,哪怕武功高破天,不过也就是个‘陆地神仙’境界罢了,而此时再看夏清风,却是细思极恐,虽然如今他才十二境,可他体内孕育有七颗金丹!更重要的是,他还能助别人结成金丹,这种人,哪怕只是个‘天骄’境,她却是连一丝反抗的勇气都没有,这世上,知道的越多,便越怕。

“难道‘极道’宗的预言是真的?”王月娥知道,不问世事的极道宗破开山门,搅得山上山下一片腥风血雨,理由只有一个,寻找一个人,或许,不能称为人。

王月娥在夏清风身前来回的踱着步,如何面对夏清风,是个问题,杀了他?不敢,谁知道体内虚弱的金丹与他那颗璀璨耀眼的金丹是什么关系?一个不好,便是生死道消了。不杀,便是违令,虽说如今她的实力完全不怕了那位尊主,可是她的整个皇室家族,都被控制着,而且君临山高手如云,凭她一个人,远远不够。

正在王月娥踌躇之时,夏清风缓缓睁开了眼睛,没有天地异象,如普通人无异。夏清风看着王月娥道:“我怎么还没死?”

王月娥绕着夏清风看了好几圈,才悠悠说道:“因为,画没了。”

夏清风转头看去,那副画架上的纸还在,可是画中之人,却是消失不见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三个条件

夏清风仔细的探查了一番自己体内的情况,气腑之中,一颗璀璨的彩球耀眼夺目,这便是七星孕育的镇魂珠了。

丹田之处七色彩星盘踞于此,那颗散发着清辉光泽的圆球,便是最后一颗白球所演化而来,夏清风念头一起,心神与之契合,微微张嘴,一个青色‘画’字真气凝如实质,从口中急射而出,而当这个‘画’字从王月娥身侧经过,王月娥只觉浑身真气一凝,又是那种熟悉的而又恐怖的感觉,自己的一丝真气,就这样被这个‘画’字抽走。

看似只有十二境威力的一个‘画’字真力,却能途中吸收他人的内力,当这股真气撞到山石之上时‘轰隆’一声如山崩地裂,这哪还是刚开始的十二境威力,在吸收了一丝王月娥‘仙人境’内力真气之后,怕是一个十四境高手,也不敢硬接这个‘画’字吧。

王月娥是呆若木鸡,而夏清风却是兴奋莫名,琴棋书画诗酒花,一样的打了一个遍,随着七星成阵,这七星仿佛又与之前有所不同,比如‘画’字能抽走附近之人的内力,增强自身威力,而‘花’字打出却能短时间降低敌人的修为,‘琴’字打出能迷惑人的心神,‘棋’字能在空中随着念头拆解攻击多个地方。

若说这四星还是攻击人的手段,那么其它三星就更了不得,酒星能通过喝酒增长修为,书星能演化成各种招式,诗星便如同一个阵眼,一个‘诗’字自成一阵。

等夏清风一遍一遍的反复推演,又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王月娥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有完没完?当我不存在是么?”

夏清风停止了对七星的探索,起身道:“你想说什么?”夏清风知道,这王月娥若要杀他,怕是自己早死了千百回了,哪怕是如今清醒过来,依然不是她的对手,他的武功是长了,而人家的武功更是一大跨越,怕是庄志茂在此,也会被一掌拍死吧。

夏清风很是惆怅,这下山以来,遇到的人是一个比一个变态,什么九天双榜,狗屁的天下第一!不过是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江湖人争名夺利的凭证,游侠儿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武道永远没有终点,当你千辛万苦登上山顶凭岚远眺,本以为是一览众山小的壮怀景象,却不知抬头一望,一座更加巍峨的高山耸立云端,自己不过是还在山脚而已。

王月娥并没有在乎夏清风的情绪变化,她一边收起画架,一边说道:“我可以不杀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夏清风道:“说来听听。”心想果然就没可能这么轻松的放过我。

王月娥回头看着夏清风道:“第一,在中原消失三年,你放心,恶人谷自会有我帮你照看。”

夏清风不解道:“为何?”

王月娥道:“君临山要杀你,我若让你还在中原活蹦乱跳,那我便难辞其咎,而且蓝星竹的死,很快便会被君临查到一些蛛丝马迹,我如今虽不怕,却也有诸多麻烦,最多三年,给我三年时间。”

夏清风没说话,而王月娥继续道:“第二件事,便是这三年,我不管你在干什么,可是三年之后,你要与我联手对付‘极道’宗。”

夏清风冷声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再说了,我与他们无冤无仇,凭什么要与他们为敌?”

王月娥呵呵笑道:“若是他们血洗中原,弄得天下生灵涂炭了?”

夏清风依然坚持道:“那也不关我的事,我可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活菩萨。”

王月娥脸色一沉道:“你若不答应,我便杀了你,再杀了你的女人,最后再血洗恶人谷,你觉得,凭我的武功,做得到么?”

夏清风还能怎么样?形势比人强,若只是自己一人,倒是可以耍耍个性,拿着自己的性命赌上一赌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她自己说得如此丧心病狂,可是若是牵连这么多人,他是赌的勇气都没有。

王月娥看吃瘪的夏清风,突然展颜一笑道:“那么直接说第三个条件吧。”

王月娥这一笑,把夏清风是又一次迷住,这女人实在是太漂亮了。夏清风不禁腹黑的想到,若是哪个男人不幸被她看上,那还有什么出头之日。

夏清风警惕的看着王月娥道:“你先说说看。”实力不对等,又何来公平的谈判。

王月娥道:“你体内的那颗镇魂珠,我要了!”

夏清风骤然变色道:“你是如何得知?”

王月娥也不隐瞒道:“你体内的情况,我一清二楚,就像你也知道我体内的情形一样。”

夏清风能感觉到她体内的那颗青色金丹的存在,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与自己的体内的这颗‘画’星有着一种微妙的关联。因此王月娥如此说,他也很快便接受了。

夏清风摇头道:“这不是不答应你,而是你根本拿不去,连我也控制不了它。”

王月娥轻声道:“拿不去我认了,若是我拿去了,你可不能反悔。”

夏清风暗道,我反悔有用么?不过你又没我的武脉,凭什么镇魂珠会认你为主?于是说道:“没问题,只要你有那本事。”

王月娥嘴角翘出一个弧度,率先迈步而去道:“走,去见我爹。”

夏清风紧随其后道:“见了你不是一样吗?为何还不够?”他看着王月娥走在前面,手提剑匣,脚步曼妙轻盈,可耻得想入非非起来。

王月娥头也不回道:“你若不见见我爹就消失不见,那恶人谷的人岂不是要杀到皇宫来兴师问罪?”

夏清风想想也是,接着又道:“我还要去趟天山,去了天山之后,我再消失成么?”

王月娥走在前面没好气道:“天山不属于中原,你只要不出现在中原,就不关我的事,就是有人来杀你,那也不是我。”

吴越皇宫之中,一个身穿紫金龙袍的中年人正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此人面色红润,身姿英挺,虽过天命之年,却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出头。

一个年龄颇大的太监可能是不忍皇帝着急,开口劝道:“陛下,长公主吉人天相,自会平安归来的。”

吴灿听罢一脚踹了过,那老太监便是立马倒地,还连带着在绒毛地毯打了几个滚,唉声叫道:“陛下息怒!”

吴灿揉了揉了踹出去的那只脚,心道你就装吧,你一个十境高手,老子一个四境修为的人能踢得你打滚?不过他也没说破,只是叹道:“月娥说去帮我接那恶人谷的夏清风,可是整整两天两夜未归,你说说,这娥儿又长得这么像我,貌美如花的,万一这夏清风是个色胚……”

老太监出言打断道:“陛下放心,长公主自幼随高人学艺,多年在外也没见出过什么事,这次也不会。”老太监不得不打断这为皇帝陛下的臆测,要知道咱们这位皇帝,那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吴灿还是不放心道:“一些平常的江湖武夫或是故庸风雅的年轻俊彦,凭娥儿的本事那是自然不怕,可这人不同,这可是恶人谷的谷主,打败西域剑宗的人物啊,我娥儿再厉害,能厉害的过西域剑宗?”

吴灿想着想着又摇头道:“不行不行,不能再等了,马上再派人出去找,找到为止!”

“报!长公主,恶人谷谷主夏清风觐见!”一个小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家宴有毒

吴灿有一子二女,皆出自皇后越氏,说起这越氏的娘家越家,吴越国内是无人不知其名,越家本就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越老太爷又慧眼识珠,在十年前那场动荡中一锤定音,结果便成了如今最大的受益者。

大女儿王月娥,六岁时被一位路过的老道人看中,说是命格太贵,有扶龙之劫,需随她上山修行,王、越两家哪里肯干,谁知这老道人不依不饶,说是此女若常留在身边,定有大祸,又算出了她母亲越氏一家两后的运道,再露了几手绝技,在连环的坑蒙拐骗之下,还是带走了王月娥。

却不知这位坑蒙拐骗的老道人,便是君临山的一位长老,年岁就连如今的君临山尊主也不知,反正一句话,打小见着他,就是这般某样了。

果不其然,十年之后,王灿登基称帝,王月娥下山,而她的母亲越氏在同年身下一个小公主后便病逝,一切因果,皆被老道人言中,越老太爷当时已是七十高龄,面对再次下山的老道,俯身便拜,老道坦然受之。

老道人离去之时,越老太爷再次求道:“不知将孙女月娥送到哪国为妃好?”这毕竟是他如今最大的一块心病。既然是一门两后,这孙女月娥,总是要嫁往一国才是。

秦坤年幼,性格乖张,去了北凉怕孙女受苦;秦庆虽有三个儿子,可毕竟是瓜分了他们老秦家的天下,去了大秦又怕孙女受气;西蜀在他看来,根本就是蛮夷之地,女人地位极低,就是当上皇后,多半也会受欺负;唐王唐浩雄心壮志,早有吞了吴越之心,岂有自己凑上去的道理?北燕就更不用想了,燕王刚抢了蓝星竹,别说成皇后了,怕是命都要丢在那。

老道人捻须一笑道:“米粒之光,岂可驻九幽之雀?”说罢便云游远去。

儿子王兆盛二十不到,早已太子监国,去年与唐国联军围攻大秦,便是出自此子的手笔,皇帝吴灿不过是点了点头罢了。

小女儿王月灵,不过十岁,长得眉清目秀,喜爱舞枪弄棒。

储月宫,便是皇帝吴灿用来宴请重要宾客之地,太监宫女鱼贯而行,将道道精美菜肴摆出了花来。小菜四道:春光福字笋、醉斑鸠、桃仁鸭方、七彩菜心。

碟菜六道:如意炙羊腰、黄金肉片、清蒸鲥鱼、鲍烧排翅、茉莉玉带、红焖鹿筋。

点心两道,火腿花卷、萝卜丝饼。

这些菜肴并不全是御菜,吴灿在招呼他国的朋友时,总喜欢显摆下自家地盘的美食,所谓雅俗共赏,不过吃货一个。

夏清风坐在席上,有些难以下筷,一桌就坐了五个人,除了夏清风之外,便是这一家四口了。可这不对付啊,就没有几个朝官陪同?商量商量什么联盟事宜?还有,这吴灿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发毛啊,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筷未动,酒却喝了几杯了。

王兆盛也是一脸寒意的盯着夏清风,他与夏清风年纪相仿,却有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夏清风并不害怕,却也是被他看得郁闷不已。

而那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粉雕玉琢,模样喜人,或许是地龙的原故,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只是眼睛有点吓人,看夏清风便如看一个从外地进贡来的玩偶。

这算怎么回事?国宴变家宴?

王灿也不想,可是自己闺女和这人待了两天两夜,不弄清楚实情,传出去如何得了?回来问自己闺女,应声含含糊糊,问她是不是二人独处,闺女居然说是,王灿当时心就凉了一半,再次问道:“没发生什么吧?”

自己女儿,王灿心中大致有数,若说已暗生情愫,那是大好事,王灿是为数不多知道老道人预言的人,可是他却不在乎,他没有什么雄图霸业之心,只想着几个皇儿过得舒坦,从没有左右任何一个儿女的婚事,哪怕太子如今监国,太子妃也是由他自己来定。

王灿这大女儿如今二十有六,早过了适婚之龄,几个倚老卖老的大臣时常旁敲侧击的敲打王灿,王灿看似蛮不在乎,还道什么天下能配得上我儿的,还没出世,可几个老东西谁看不出他这是活要面子,心中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

可王灿也同样相信,哪怕是真有那么点意思,却也不会行那苟且逾矩之事,自己女儿什么出身?

王月娥看着满脸希冀的父皇,娇羞道:“发生了些事情,父皇您就别问了。”说罢更是快步走开。

王灿整个人便是石化在那半晌,一个太监上前禀报道:“陛下,吏部刘大人、礼部张大人,兵不孙大……人已经在外等候。”

王灿突然怒喝道:“叫他们滚!去储月宫,设家宴!”

于是便有了此时的一桌家宴。

王兆盛突然举杯道:“夏谷主,久仰大名,来,干了这杯,说罢便是一口喝掉杯中酒。”想勾搭我皇姐?先过我这关吧。

夏清风同样举杯饮尽,抱拳道:“太子殿下好酒量。”夏清风的意思是,也不去恶人谷打听打听,和老子干杯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勇气可嘉啊。

王兆盛心中鄙夷,喝了这么点就是酒量好了如此酒量,还领袖群伦?别说江湖,怕是朝堂上一样叫人看不起。

王兆盛盛气凌人道:“我皇姐国色天香,诗词歌赋无所不精,琴棋书画,信手拈来,不知夏谷主,精通那样啊?”

夏清风刚要下筷,又不自然的收了回来,你这是要闹那样啊?你姐姐再厉害,关我屁事?还真以为我恶人谷怕你不成?夏清风冷着脸道:“一窍不通!”

王兆盛心中冷笑:哼,腹中空空,脾气还臭,这样的品性,还想娶我皇姐?

此时王灿对小公主王月灵使了个眼色,王月灵青眉一挑,做出一个包在我身上的神色,不就是暖场么?这有何难?她笑嘻嘻说道:“二哥,你就别为难夏谷主了,江湖中人,自然是以武为尊,你的武功,自然比大姐厉害得多吧。”

夏清风把酒杯往桌前一搁,半杯酒水都荡漾了出来,你们这家人怎么回事?奚落我可有意思么?如此行径,又岂是待客之道?

夏清风沉声道:“夏某武功低微,自当不是公主一招之敌。”实话实话,做人谨记本分二字。

王月灵噗得一声站了起来,双目圆睁,大声道:“你、你尽然年我皇姐都打不过?”

王月娥是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正在一屋人大眼瞪小眼之际,一个举着拐杖的老人蹒跚而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父母命,不敢辞

来人正是越老太爷,王灿的老丈人,老人家已是八十高龄,却是一未杵杖二未让人搀扶,生得鹤发童颜一见便是高寿之命。待他慢悠悠的走到桌前,早有侍从添了座,老人家一屁股坐下,才抬了抬手,示意大家都坐下。

王月灵看到外公来了,而且还是坐在自己身边,那是浑身难受,约莫着找个理由开溜,因为她这外公就是个话唠,没完没了无休无止,除了王月娥能耐心的听他唠叨半晌,其它人是能躲就躲,比如王灿。

王灿开国之后,这老丈人是出了大力的功臣,按说什么样的赏赐都不为过,可是这越老太爷什么都不求,并且还将已经是吴越中流砥柱的几个越家弟子召回。

一开始是满朝震动,都说这越老头子局气,真是个有大智慧之人,知道功高盖主,明哲保身,等等溢美之词那是不绝于耳,有翰林院的官员甚至都在起草着为他著书立传了。

可谁知这老头子是位嘴强王者,完全靠嘴输出便能镇压满朝文武百官了。

“陛下,强国必先强军,你这整天舞文弄墨的,你是准备两国开战派人去吐口水么?”

“陛下,开国难,稳固国本更难,哪有年富力强的皇帝不选妃的?来来来,你看这画上姑娘如何?别害羞啊,这可是我越家三叔公家的嫡女,花容月貌,好生养得紧……”

“陛下你这养心殿的风水不行,阴盛阳衰你懂么?来来来,张大人、李大人刚好大家都在,搭把手把这几处盆栽移上一移。”

“陛下,诶,陛下你别跑啊,陛……王灿,你给老子站住!”

“这皇帝老子不当了!实在受不了了!”王灿如是说道。

于是太子开始监国。

夏清风在打量这越老太爷,这位越老爷子同样在打量他,神情甚是认真,并举起一只枯瘦的右手,几指轮流抵过大拇指轻轻捏算着,嘴中念念有词。

王灿看此一阵无奈,若不是心事未去,早就借故开溜了,而太子王兆盛那是直翻白眼,又算?我说外公你可曾算准过?小时候不懂事,误信您是位得道高人,几次按您的占卜行事,差点没被父皇打出屎来。

夏清风有点坐不住了,这家人有问题,大的老的小的,都有问题。

越老爷子突然看着王月娥嘿嘿笑道:“月娥,这小子可是你带来的人?”

这话问得有点不妥了吧?我乃堂堂岐黄山恶人谷第一总扛把子,我没名字的吗?

王月娥轻声应道:“恩。”说罢便把头低了下去。

夏清风一阵无语,就不能介绍介绍?

越老爷子又望向夏清风道:“那就你了,小子,我刚才算了,你命好,与我娥儿为天造地设的一对。”

越老爷子说罢起身对王灿道:“我看也不用折腾了,就他了,择日成婚吧。”说罢便又蹒跚而去,至始至终,没说半句废话。

夏清风是呆若木鸡啊,是不是这位长辈误会了什么?他连忙起身对着孙老爷子抱拳道:“老人家,我是恶人谷的谷主夏清风,我这次来是应吴越皇帝来此……”

越老爷子转身挥手打断道:“别嗦,就你了!年纪轻轻婆婆妈妈的。”说罢脚步又快了几分,几步就走远而去。

王兆盛与王月灵对看一眼,外公说别人嗦?

王灿本是始终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反正前面有儿子替他当枪使,如今他是一言不发,那是进退自如啊,可这老家伙掺和进来就不同了。

王灿也顾不上一国之君的仪态了,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追上越老爷子小声在他耳旁嘀咕道:“我说老大人,您是不是老眼昏花了,这人不咋地啊!”

越老爷子听完身子一抖,呸道:“你才老糊涂了,你也不看看闺女多大了,优秀的多了去了,她看上过吗?”

王灿弱弱道:“那也不能就这么定下来啊,至少要观察观察啊。”

越老爷子不耐烦道:“观察个屁,迟则生变,这闺女能在家待多久?山中无日月,下次回来,说不定又是十年后,我看你怎么对得起她死去得娘!”

王灿仍不死心,神色一凝,低头低语道:“老丈人,这月娥可是仙人算过的富贵命,可不能乱点鸳鸯谱啊。”

越老爷子听此神色一顿,思量半晌才叹道:“自古穷通皆有定,富贵岂无缘?吾儿啊,我们家的命够好了,惜福吧。”说罢再也不停,直步而去。

夏清风竖着耳朵听了半晌,是一个字也没听清,也难怪,有高人在旁,想不让你听,你便听不到。

可是王月娥,却是眼眸湿润,凝神无语。我那信奉了老道人一辈子的外公,终究还是怜惜我了。

王灿再次回来,神色阴晴不定,他一边打量着夏清风一边坐下,沉声道:“夏谷主准备如何对我娥儿”

夏清风心想老子小命还在她手上了,还能怎么的?便依言答道:“自然是遵守约定。”

此话一出,这几人互相专递了一个果不其然的眼神,吴灿更是一副过来人的神态,朕就知道,定是瓜田李下,私定终身了。

王灿又出口问道:“你这小子可曾婚娶。”

夏清风哪还不知道这一家人肯定是误会了,他急忙起身道:“皇上,我虽未婚娶,却已经定婚约,父母命,不敢辞。”

王灿摆摆手道:“无所谓,你准备一下,我这就命礼部择个良辰吉日,你与娥儿完婚。”

无所谓?无所谓你问个什么劲!

夏清风已经是面带寒霜,实在是欺人太甚!皇帝了不起么?皇帝就能逼……

“谢父皇!”王月娥起身羞涩一礼,又神情自若的坐了回去。

夏清风也不好发作,毕竟王月娥这个**oss在此,他聚音成线道:“你几个意思?”

王月娥冷冰冰的说道:“皇命难为,我身为她的女儿,岂敢抗旨。”

夏清风道:“呸!你一个‘仙人’境高手,怕个屁的皇帝,你快跟我解释清楚,不然我可翻脸了。”

王月娥表面上含羞带笑,双眼更是弯成了月牙,可传入夏清风耳中的话却是冰冷刺骨:“你刚才不是还父母命,不敢辞么?你还要翻脸?你给我翻个试试看!”

此时王灿说完,仿佛放下一块心病,大踏步而去,王兆盛也起身摇了摇头,路过夏清风时还拍拍了他的肩膀,看着他尚满的酒杯道:“改天随我去国子监。还有,这酒也得练练。”

王月灵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哥哥道:“当我姐夫,武功岂能是绣花枕头?明天早起,我来教你拳脚!”说罢也是奔跑而去。

夏清风望着一桌还未动筷子的美味佳肴,实在是难以下咽。

王月娥笑颜如花,一饮杯中酒。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好人在身边

吴越国长公主大婚,一时激起千层浪,即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不管你有闭月羞花之貌,还是经天纬地之才,又有几个女子能逃脱婚姻的宿命。而意料之外的是,此次捧得美人归的,不是王孙贵族,更不是风流才子,而又是那惹人厌的武林公敌夏清风。

更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这春风得意的驸马爷进了洞房,便再没有出现过,仿佛人间蒸发。有人戏说这不过是一场戏,为的是吴越国与恶人谷达成某种约定;更有人不无恶意的揣测肯定是得了马上风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观道人、星海大师、刘春保、作为从恶人谷来此的良家人,也就在喝婚当夜与夏清风喝了几杯喜酒,观道人清心寡欲,不染红尘,星海大师玲珑心思自饮自浊,刘春保却是几次欲言又止,最终看着郁郁寡欢的夏清风,只能唉声叹气:你那三个未婚妻个个都是祖宗,知道了还不得把恶人谷给拆了?

更不可思议的事还在后面,不但刘春保,就是连星海大师也不淡定了,观澜也是微微皱眉,在夏清风不告而别之后,王月娥居然要随他们回恶人谷暂住。

不答应吧,人家是主母,谷主名正言顺的老婆。

答应吧?这恶人谷还不鸡飞狗跳?纳兰将军到时候一枪刺来,你是护还是不护?在这些汉子心中,那三位才是与他们并肩作战的自己人。

就这样,一队由五百护卫,八十个宫女组成的豪华车队,便行驶在了去往岐黄山的路上。

刘春保跟在队伍后面,极不痛快,谷主怎能先和她成亲了?好看有傻用?几十年之后,人老色衰,不过如此。

星海大师却是随行凤驾左右,想探听点夏清风的下落道:“夫人,不知谷主有没有告知夫人他去了何地?”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鸾车中传出:“我还正要问你们,昨天我夫君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和你们喝了顿酒,早上起来人就不见了?”

得,不是个善茬,星海大师只好忙答道不知。

“什么好人谷恶人谷的,这名字也真是俗气,算了算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就勉强接受你们吧。”

星海大师也不自讨没趣,告罪了一声说去前方戒备,便灰溜溜的逃了。

观澜在前面带路,如今恶人谷名声在外,可出不得半点茬子,若是让后面这姑奶奶有半点闪失,怕是也没脸回去见人了,听了追上来的星海大师倒着一肚子苦水,观澜捻须沉思道:“清风兄弟突然婚娶、又突然不告而别,其中必有隐情,我们做好分内事便事,路上加强戒备,还有,把这软金甲给夫人穿上。”说罢便从怀中拿出套细心包裹的衣物。

星海大师摇头接过道:“有我们在,谷内自然没人敢不开眼,可是万一那几位来了,哪怕穿十件,也不够韩门主砍的啊。”

观澜耸了耸肩道:“那就不是我们能参合的。”

此时后方一名护卫前来告知道:“原地休息。”

……不是才没休息多久么?

此时刘春保也追了上来不忿道:“你们说这娘们怎么这么娇气,动不动就要停下来休息,关键是我去和她理论,她居然说此地景色不错,不着急赶路!你们说此地是能休息的地儿吗?”

星海大师扶额道:“这哪是迎个谷主夫人回去,是迎了座菩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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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阳派,坐落于玉阳山中,有九山七峰十二楼,景色宜人可称得天独厚。

内门弟子上千,香火鼎盛。

紫翠峰地势奇崛,大多为纯阳女弟子所居,山岚皑皑,终年积雪不化。一个身穿一身黑白色道服的小道童,正在走桩练剑,一板一眼,雏有架势。

一位身穿白色素袍的女子正在为他讲述着剑法口诀。小道童年纪尚小,有些惫懒,听着听着,便是要呼呼入睡。

素袍女子念着念着,回头一看,小道童已经摇摇欲坠。她不由气得跺了跺脚,本想上去在他头上敲打几下,却又终究不忍。

只听一个声音哈哈大笑道:“小**,你师父讲得真好啊,真乃空灵山谷、入世梵音,把咱爷俩都快念睡着了。”

小道童猛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望着素袍女子苦恼的神情,面红耳赤的低着头道:“念冬师叔,我错了。”

齐念冬有些苦恼,既然答应了徐赛月要好好教这个孩子,她自然不会食言,可是这孩子看着聪明伶俐,却是学起武功来特别的慢,甚至还有几次被师兄师姐冷嘲热讽,笑话她活该多管闲事。

小孩每次都被奚落得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等那些嘲弄他的人走后,才抬起头来,一脸可怜的看着她。

他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讨厌他。

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如此好看的师叔,从来未曾放弃他。

而齐念冬看似柔弱,却是个外柔内方的性子,每次看着小孩在无人时撰紧的双拳,就莫名的心疼,她暗暗勉励自己,非要把这孩子教好不可,于是就有了三更起五更眠,这孩子自然便有些吃不消了。

而更苦恼的是,上个月这个叫顾白的浪荡子来了,也不知用得什么法子蛊惑了她爹齐道人,可以自由出入这纯阳派,于是他便整天舔着个脸在她身边转悠,骂也骂不走,打也打不走,当然,如果她的那些话算骂人的话。

齐念冬白了困在一颗松枝上的顾白道:“没人要你听,不爱听可以下山去。”

顾白却是慵懒的躺在树干上,大大方方的偷瞄着齐念冬,白皙皙的皮肤,跟远处的雪山似的,嘴中吐着热气,睫毛扑闪扑闪的,如一柄鹅毛小扇轻捞着他的心扉。

顾白笑嘻嘻道:“齐姑娘,教小孩有个啥意思,不如咱们下山去逛逛?”

齐念冬狠狠的哼了一声,牵着小道童转身离去。

顾白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呵呵一乐,双手拢袖,枕在脑后。

今日又无忧,又可以任念头神游万里。

不知谷中的兄弟们可曾想我?

也不知我那妹妹,找到恶人谷去没有,可千万别惹出什么事来。

还有清风老弟,你靠几门娃娃亲找的姑娘算什么本事?

小楼哥,不求风月多成全,岂不是有负上天美意?

还是我顾白最得意,心爱的姑娘是个好人,就在身边……

第一百一十八章 欧阳智

二月的大徽山春意盎然,春风似剑,舞得大地生机勃勃。

浩气盟对西域剑宗展开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进攻,傅玄澜作为浩气盟的盟主,自然是身先士卒,彩云门的两个左右使也在其列。

木歌对身侧的曾祥辉道:“我们这边彩云门加无极门还有丐帮,便有一万人马,再加上江湖各派,门主真有把握不成?”

曾祥辉捻了捻他那一小措山羊胡,得意道:“人多顶个屁用,门主算无疑策,不必杞人忧天。”

木歌看见浩浩荡荡行走在山间小路上的浩气盟弟子,心想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大徽山的西域剑宗总部建在半山腰,一面靠山,三面皆通行,浩气盟此次攻打西域剑宗,便是兵分三路,用傅玄澜的话说,就是一个也不放过。

东路军,盟主傅玄澜亲自压阵,彩云门、霸刀山庄、长歌门,加上一些稍小点的门派,共五千人马。

西路军,九天各部、少林、七秀、纯阳、藏剑山庄,共五千人马。

南路军,无极门、丐帮,共计六千人马。

南路地势平坦,却是路程最远,一路行来,陆尘便与韩无极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韩姑娘,想必清风兄弟自有苦衷,不然哪怕是成亲,又岂会如此潦草收场。”

“陆大哥不必再说,我与清风哥哥本便是一纸婚约,他遇到喜欢的人,我只会为他高兴,此地事了,我便与你回谷,去拜见这位王姐姐。”

陆尘暗道要遭,我信你个鬼,韩无极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就连傅玄澜在会上说要总功西域剑宗,她也不言片语,此次事了与他回谷,也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陆尘在夏清风走后不久,便离开恶人谷,只身上路赶往浩气盟,据说九袋长老马常春在回去复命之后,极尽言语之诋毁,可当陆尘回到浩气盟,丐帮老帮主岳五却只字未提,仿佛默认了陆尘先前的所作所为。

陆尘压低声音道:“西域剑宗贵精不在多,虽说他们宗主罗神通仍在养伤,可是毕竟还有两位十四境高手在,如此分兵,就不怕各个击破?”

韩无极喃喃道:“想不到陆兄也懂兵法韬略。”

陆尘摆手道:“韩姑娘你就别取笑我了,与孙乾那小子待在一起多了,如今都养成了爱瞎琢磨的怀毛病。”

正在此时,一个九天弟子前来禀报道:“大宗主,西路军遇险,几位长老请求你马上过去?”韩无极如今不是光是无极门的门主,还是九天的大宗主。

韩无极骤然一惊道:“多少人?”

那弟子答道:“两个十四境高手。”

韩无极心想必然是罗华与欧阳洵了,这两厮好大的狗胆,欺我浩气盟无人了么?

此时丐帮老帮主过来道:“韩门主,你先过去,我们且先在前面等候。”

韩无极又吩咐了无极门的冷长老诸人,又神情恍惚的对众人道:“一切小心。”说罢便随那浩气盟弟子抄小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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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路地势险要,在必经一峡谷处,却有一巨石滑落,挡住所有人去路。

傅玄澜立刻吩咐道:“速速派人通知其他两军,告知我东路军遇阻,不可贸然前行。”

两个浩气盟弟子即刻领命而去,可是他们不知,木歌与曾祥辉以悄然尾随身后。

傅玄澜对身侧的柳伟平道:“柳庄主,听说你在灵武墓中得了一套刀法,不知今天可否大展身手啊。”

柳伟平斜撇了傅玄澜一眼,心想这也是你能问的?不过还是客气道:“盟主见笑,柳随风本就是霸道山庄之人,只能说是物归原主,没什么大不了的。”

傅玄澜嘿嘿一笑道:“那是自然,与柳庄主同行,定能大开眼界。”

长歌门主杨琴不耐烦道:“傅盟主,此路不通,绕道而走与他们两路汇合,还是叫人疏通道路,您倒是拿个章程出来,此地可不是闲聊之所。”

傅玄澜心中暗骂就你多事,脸上却笑嘻嘻道:“杨门主稍安勿躁,西南两军想必很快便会得知我军的遭遇,必会等我们同时进攻。”说罢又对众人吩咐道:“大家都搭把手,速速疏通前方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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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洵与罗华站在一座山峰处,与他们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相貌奇丑无比的青年,他,便是西罗四公子之一的欧阳智。看着山脚下密密麻麻如蚯蚓般前行的浩气盟弟子,罗华哈哈笑道:“来了,准备接客!”

欧阳洵却道:“韩无极从南面也要上山,我们就真的不管不顾?”

罗华嘿嘿笑道:“自然会有人拖住他们。”

欧阳洵还是不放心道:“中原人狡猾,傅玄澜这个人,还是要提防一手。”

罗华不以为意道:“他有了太多的把柄在我们手里,你以为欧阳先生不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不过便想着我们拼个两败俱伤,他来个渔翁得利。”

欧阳洵恍然大悟道:“所以这次我们也不能拼得太狠,打一路、招一路、放一路。”

罗华点头道:“这便是欧阳先生的谋划。”

欧阳洵感叹道:“表弟,你若早赴中原,我们说什么也不会输给恶人谷!”

欧阳智摆手道:“恶人谷有司空仲平,我虽不知道他为何放过你们,但是我知道,你们输是必然的。”

欧阳洵不解道:“表弟,在西罗国,你的才智与他平分秋色,难道加上你,还赢不了?”

欧阳智叹气道:“以前他若能赢我,也不会家破人亡,而我如今怕他,是因为他已经家破人亡,我们这种人,向来只做减法,谁的顾忌越少,谁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罗华道:“那我们就吃了这哑巴亏?”

欧阳智摇头道:“等,等他有了新的弱点。”

欧阳洵冷哼道:“恶人谷,下一个便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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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无极刚走不久,马常春却突然发难道:“陆长老,你弃丐帮安危于不顾在前,勾结恶人谷等江湖败类在后,还有脸待在我们浩气盟?还有脸回我们丐帮?”

众人皆是停住脚步,纷纷侧目望向陆尘。

丐帮老帮主岳五冷喝道:“马常春,你给老子闭嘴,都什么时候了,这些事回去再说!”

马常春却是一反常态道:“老帮主,你是不是老了,连这种人也要放过?”说罢便一指陆尘道。

老帮主岳五是气得浑身抖索,他指着马常春骂道:“反了!反了!你把令牌给我拿来。”

令牌,自然是上次在陆尘面前出现过的丐帮信物,刻有‘逢九’字样的令牌。

马常春缓缓从怀中拿出令牌,却是并没有抛过去,而是朗声说道:“各位长老,各位兄弟,你们说陆尘这种人,我们丐帮该不该留?”

一时间,所有丐帮弟子都出列道:“不能留!”

“帮主,马长老说得没错!”

“马长老说得对,我们都听马长老的!”

岳五惊骇得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知道,此时的丐帮,已经变天了。

无极门的冷长老等人,却是心急如焚,这都什么时候了,也不看看这是在哪,还要起内讧不成?

冷长老刚要上前一步说话,马常春再次开口道:“丐帮家事,还请无极门的兄弟,让个道!”

江湖规矩,家事莫问。

此时只有一人,突然大笑出声道:“哈哈哈哈,有本事就冲我来,我陆尘何曾惧!”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以指为刀

陆尘神态潇洒,昂藏而立,面对马常春的发难,似乎早有所觉,只是他向来行事光明磊落,也不会先制于人,一切后果,一力承当便是。

马常春虽已联合诸位长老将丐帮牢牢控在手中,却也是不敢贸然出手,这陆尘武功高强,据说已经在万花谷突破到了十二境,不是有人暗中相助,他也不敢公然放肆。

马常春阴笑着拿出丐帮信物道:“陆尘,见此信物,还不自行了断?”

陆尘笑道:“背叛丐帮的是你们,老帮主还在,你们公然造反,哪来的脸面来规矩我?”

马常春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便又看向岳五道:“老帮主,大敌当前,是一个陆尘重要,还是整个丐帮重要!”这句话便是诛心了。

岳五神情复杂,陆尘是他一手带大,情同父子,他虽对他的所作所为多有不满,却是好在他知错能改,这不是从恶人谷回来了么?

可是他哪知他的这种过份偏袒,更激起了丐帮各位骨干的不满,因为在丐帮各位长老看来,陆尘早就失去了继承帮主之位的资格,所有人的机会都再次出现,老帮主此时还偏袒于他,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岳五知道一个不好,便会大打出手,从而导致南路军的崩溃,甚至是整个浩气盟的溃败,若是因为丐帮而让浩气盟功亏一篑,那丐帮将是整个武林中的一个笑话,他又有何脸面去见已逝的老帮主。

岳五咬了咬牙,艰难的看着陆尘道:“陆尘,你违反帮规在先,我也帮不了你,‘逢九’令下,自决吧!”说罢便是紧闭双眼,不忍再看,也不敢再看。

陆尘看着岳五,神情中终于有了一丝落寞,却又有了一丝解脱,他狠狠得点了点头,环视众人一眼,随手一指便向左肋点去,顿时血柱如瀑,众人哄声一片。

接着陆尘又是对着右肋与腹部连点二指,三刀六洞,不外如此。

冷掌老诸人看得唏嘘不已,如此好男儿,何必不容于世?岳五牙冠紧咬,始终不曾睁眼,只是剧烈起伏的胸口,看出他的难受。

都以为陆尘就此作罢,谁知陆尘又是对着腹部一指点去,又是一道血柱激射而出,陆尘神情狰狞,却依然哈哈笑道:“丐帮规矩,背弃者三刀六洞,可对我陆尘怎么够?今日,我与丐帮恩断义绝,这两洞,便是利息,赏你们了!”

马常春得意笑道:“陆尘,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以为这样我们就会放你走么?”

几个丐帮长老却是看着不忍道:“老马,算了,他都做到这份上了。”

“是啊,马长老,我们可没说要他的命。”

“陆尘在我丐帮这么多年,劳苦功高,罪不至死啊。”

冷长老听着好笑,这丐帮的人还真不要脸,现在知道陆尘劳苦功高了?

马常春却是有点骑虎难下了,他和傅玄澜的约定,便是在途中发难,裹挟大义之下,必让陆尘投鼠忌器。可是此时陆尘已然重伤,按照约定是要杀了他的,如此心腹大患,又怎么能放走?

此时陆尘朗声说道:“我与丐帮再无瓜葛,想杀我的就上,生死各安天命!”

可是哪怕是这样,依然无人敢上。

此时冷长老终于出声道:“既然陆大侠已经不是丐帮弟子,那么这个人我们无极门护定了。”此话说完,便有一众无极门弟子,护住了陆尘四周。

正在众人僵持之时,两个人影瞬间从林中走出,二人正是木歌与曾祥辉,只听曾祥辉爽朗笑道:“诸位,大敌当前,这是做啥?”

马常春见此二人出现,那是一下便来了底气,他谄媚道:“原来是傅盟主麾下的曾左使和木又使,此人大逆不道,勾结敌对,还请傅盟主发落。”

冷长老一看这二人出现,哪还不明白,迟不出现早不出现,我们无极门一插手他们便蹦出来了,怕是早就设计好了的陷阱罢了。

曾祥辉突然一脸肃然道:“既然是此等败类,交给我们便是,你们速速赶去支援其他两路。”

木歌见冷长老迟迟未动,冷笑道:“怎么,冷长老,耽误了战机,这责任你负得起么?”

正在此时,一个人影急射而来,人未落,话先至:“你们继续赶路,这人交给我!”

只见韩无极快若惊鸿,急跃而来。

木歌与曾祥辉见此人出现,自然不敢多说什么,抱拳告辞而去。

马常春也只能作罢,韩无极可是她惹不起的,便依言而去。

队伍继续赶路,此地便只有陆尘、韩无极、冷长老三人。或许是神经陡然松弛,陆尘颓然倒地,冷长老一把接过陆尘望向韩无极道:“门主,如何是好?”

陆尘却是咬牙道:“休息会就没事,死不了。”

韩无极轻叹道:“我来为陆尘大哥疗伤,你去盯着他们,五里处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得再前进半步。”

冷长老一脸奇怪道:“那其他两路如何是好?”

韩无极沉声道:“我们很可能中计了,你先别管,依言行事。”

“是!”冷长老领命而去。

原来韩无极随那报信弟子走在途中,那名浩气盟弟子突然便一个闪身不见踪影,韩无极瞬间反应过来,却是一时半会没绕出去,原来她被带到了一个阵法之中,也是韩无极最近心思太重,没有多加留心,等反应过来上当,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才破了此阵。

出来之后,韩无极只觉得是敌人用的调虎离山之际,便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结果发现敌人并未杀来,韩无极本就是聪慧之人,越想越不对劲,陡然之间她猛然起身道:“陆尘大哥,我们的人有奸细!”

陆尘此时已经被止住血,运功一周,性命已无大碍,他开口道:“你不必管我,速速前去。”

韩无极也不多作解释,施展轻功,向西路军的方向急跃而去。

到底对方是何用意?把我带入敌阵之中,却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我也先入为主的以为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再联想到此时出现的彩云门二人,韩无极突然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恐惧。

对方,有高人!

第一百二十章 生死两茫茫

二月春风吹杨柳,吹尽心中几多愁。而韩无极此时却是快急白了头,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如山间精魅,散发出阵阵嗜血的气息,在她的心头摇曳。

三路人马,只要有两路人马能够同时上山,哪怕其中有一路遇事耽搁,都不碍事。这也是韩无极同意新盟主计划的最根本底气所在。可是若是有两路人马同时出事?那么剩下的一路人马,便是九死一生。

韩无极知道浩气盟有间隙,就像西域剑宗也有他们的间隙一个样,可是若这个间隙是浩气盟的盟主……

西路大军处已是尸横遍野,唯有山岗处,几小搓人马还在苦苦支撑,少林禅云大师左臂被罗华一剑砍断,却仍被两剑宗高手围杀,七秀公孙美玉被一名宗师高手逼于崖畔,后退一步,万丈深渊。藏剑叶行真腹背连中四剑,一身白衣已染成血色。

欧阳洵一人一剑独战九天紫、绿、青、白四大宗师高手,而罗华却与戴子雄和温行知在一小溪旁拼杀得难分难解。

只见欧阳洵剑光流转,瞬间消失于四人中间,一息不到,陡然又出现在紫衣老者上空,随即一招‘凌云摆渡’当头劈下。紫衣老者虽奋力抵挡,却又哪能挡住十四境高手势在必得的一击,噗嗤一声,竟然从眉心处一分为二!

“邱老!”“邱老!”“邱老!”剩下三人见此情形,肝胆欲裂。

欧阳询一招得手气势如虹,九天四人本就是靠着精妙招式,逼着他无法使出剑气,而西域剑宗千年宗门,又何在曾剑式上会输过一筹?一但被他撕开一个口子,宗师又如何,我才是陆地神仙!

九天的那位白衣青年,本就在灵武墓中失去一臂,此时仅用独臂挥舞着铁扇,面对欧阳洵一剑斩来,居然不退反进,铁扇一收,化为点点白光,直刺欧阳洵的双眼,欧阳洵又哪会和他拼命,疾退数步,又是剑尖一挑瞬间挽出一个青色半弧,随着‘叮’‘叮’‘叮’几声脆响,几根如细丝般的暗器便被他随手拨于山石之间。

欧阳洵阴笑道:“九天宗?在我西域剑宗面前,不过是阿猫阿狗罢了,中原的武林门派,就不配用这个宗字。”

白衣青年听此话显然怒极,他们九天何曾自称过宗门?可此人却刻意言语轻辱,实不可忍!他气机一凝,连连挥动手中锋利无比的铁扇,直向欧阳洵扑面削去。此时的他只要一个念头,便是已命换伤,双眼之中,已燃死志。

“我刘浩然缺手缺修为,就是不缺志气,你今天辱我‘九天’,我便是死,也要剜下你一块肉!”白衣青年刘浩然,从小在余荫中长大,人生得风神如玉,天资更是九天后生中无出其右,就连韩无极当年入宗师境都比他慢上一步,如此天子骄子,向来恃才傲物,可是哪会想到,短短一年之内,几次受挫。

“浩然,轮不到你,叔叔伯伯们还没死绝!”此时青、绿二位九天长老,一人出掌一人出剑,同时递出。

欧阳洵呵呵笑道:“你也配!还九天,今天我便捅破你们的天!”

欧阳洵眉心处青芒一闪,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你们两个老东西想护他一命,我偏偏要他死在你们的前面。身形一晃,几步之内拖出一道残影,避过二人的攻势,直接一剑向刘浩然斩去,

西域剑宗,残泪剑诀!此为剑宗秘法,激发人体潜力,本是十四境初期的他,瞬间变为十四境中期。表弟欧阳智可交代过,此役切记速战速决,本就是一场一边倒的虐杀,却没想到对方如此的顽强,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一位‘地仙’境中期的一剑,刘浩然又如何能挡住,眼看身首异处,一道白虹疾射而来,接着便有三道白芒闪过,两道随欧阳洵剑身而去,一道是直射他的面门。

身未到,语先闻:“我九天的天,你还捅不破!”

欧阳洵一连退了好几步,不可置信道:“你还来得真快。”

欧阳洵见韩无极来此,也不拖沓,朗声道:“罗华,撤!”

罗华早就被这二人弄得心烦意乱,更是不经意间被戴子雄在后背偷袭了一掌,虽无大碍,却也是火辣辣的疼。特别是这个温行知,简直是不要命,不就是杀了你师父么?怎么不去找庄志茂?

此时的温行知已然是个血人,脚下的溪水潺潺流淌着一股股殷红。一眼瞧去,这哪还是什么南山学院那个观雪湖畔的谦谦君子,他双眼赤红,身中数刃而不觉,出道即巅峰的他,天命之年,眼中热血依然,眼看罗华就要撤走,他身如鹰隼般跃过溪涧,大喝道:“想走,问过我温行知了吗?”

罗华心中冷笑:“找死!”反手一道剑气斩去。

温行知浑然不顾,五指紧闭,一掌推出:“熬意诀,傲视乾坤!”

轰隆一声,剑气与掌风在空气中爆裂开来,罗华倒退数步,一口鲜血在喉头间滚动数次,却终是没忍住,哇得一声吐了出来。

而温行知整个人倒飞入身后的溪水中,身死不知。

所有人皆是骇然,能把一个‘地仙’境打出得如此狼狈,这是什么宗师?这根本就不是宗师!

温行知,临战突破十四境,苦修的拓跋惊鸿没做到,闭关的熊天扬也没来得及,而此时的温行知,居然在生死之间,突破了。

欧阳洵向溪水中看了一眼,很是不甘,可眼下罗华受伤,又来了强援,已经是非撤不可了。至于这个温行知,入了十四境又如何,先有命再说。

西域剑宗的撤兵,终于让韩无极等松了一口气,实在是对面高手太多,若是继续纠缠下去,谁死谁生,还是两说。

公孙美玉依然下落不明,那把‘御神’剑,却是斜插在崖畔,山风吹过,微微自鸣。

一代神剑叶行真,一人斩杀两名剑宗天骄高手,中原剑神,强悍如斯!他死前对弟子的最后一句话:“我死了,还有我儿子!”

韩无极稍等片刻,见敌人远去,又转身折返而去,她不能有片刻的休息,因为她知道,还有两路人马,福祸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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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子湖畔,人潮涌动,还是那年年的春色,还是那春风日暖闻吹笙,叶江流于龙若雨并肩而立,任细细碎雨散落发髻。

“怎么不说话?”女子春池而立,面若桃花。

“突然想父亲了。”男子剑眉星目,目跳远方。

“我也想师父了。”

“你说,中原武林的这副担子,是不是该我们这一代来抗,孙乾去了恶人谷,陆尘北上浩气盟,昔日四人,只要我俩,还在这杏花烟雨,婆娑江南。”

女子双手十指环扣,嫣然一笑:“我们若离开,山庄和秀坊怎么办?还真是羡慕他俩。”

男子思绪良久,怅然一叹:“不管了,我要北上!”

女子颇为惊讶的打量他几眼道:“当真?”

男子点了点头。

女子眯眼笑道:“那我也不管了。”

第一百二十章 拜见军师

浩气盟东路军总算是疏通了障碍,之后一路顺风顺水直接杀到了西域剑宗,

在即将迈步进入西域剑宗大殿的那一刻,柳伟平沉声道:“慢着!”

傅玄澜回头撇了一眼道:“柳庄主,有何不妥?”

柳伟平上前一步道:“傅盟主,你不觉得,我们一路行来,太过顺利了吗这里显然已经没人!“

杨琴也出声道:“此时我们应该即刻与西、南两路人马会合,傅盟主,你自己定的策越,自己都不遵守么?”

柳伟平与杨琴一直以来十分拥护傅玄澜,除了傅玄澜有意结交之外,在他们看来,韩无极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武功再高又如何,你九天再厉害,有本事熊天扬自己来当这个盟主。

傅玄澜笑道:“无人岂不是更好?那宗主罗神通必定在此养伤,若是能擒住他,其他人还不得乖乖就范?”

杨琴惊讶道:“那西、南两路大军怎么办?”

傅玄澜道:“二路大军不说其它,自保应该是没问题的,难道你对我们浩气盟没信心吗?”

被傅玄澜一番说辞,柳伟平与杨琴二人也只能作罢,其它的小门小派,又哪有什么说话的资格,于是一群人便浩浩荡荡的向大殿行去。

大殿占地极广,却是西罗国的设计布局,殿内屋顶开有几处天窗,天窗之下,又设有几处引渠,晴得日光雨得水,积天之福,寓意深远。

当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大殿之内,整个大殿天光大亮,却空无一人。

不对,仔细看去,正有一位黑杉公子,席坐于主位之侧,他面前低矮的几案之上,正摆放着一把古朴瑶琴,瑶琴左侧摆放着一个香炉,烟雾缭绕,清香阵阵。而瑶琴右侧,摆放着一盆清水。

那黑衣公子见众人进得大殿,也不惊慌,轻轻拢起衣袖,在一旁的清水盆中浸了浸,再用一块洁白的丝手擦干,双手按琴,缓缓拨动起来。

一曲悠扬的琴音,便随着袅袅轻烟飘散开来,黑衣公子相貌平平,甚至五官有点奇特,可他端坐于此,面对入殿之人如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便有一种睥睨天下的从容气度,一双手指细长而灵动,轻拨慢挑之间,别有一番魅惑。

傅玄澜自然知道此人是谁,却是故意问道:“你是何人?”

那黑衣公子并不理睬,只是弹奏的十指快了几分,琴音悠扬之外,忽如塞外草原,迎来一场江南春雨,酣畅之中,又有几分雅意。

而此时的柳伟平,却是心急如焚,对面此人的弹奏,哪怕是仙音入耳也味同爵蜡,他怒喝道:“小子,休要在此装神弄鬼,快说,罗神通在哪?”

黑衣公子仍是不理不睬,十指翻动之间,已经是只能看清残影,众人只觉一股心浮气躁,尤其是柳伟平,拔刀而起,一步向黑衣公子跃去。

“装神弄鬼!”柳伟平刀锋一片金黄,整个本是透亮的大殿瞬间为之一暗,可是就在一息之间,柳伟平整个身形陡然倒地,一口鲜血从嘴中溢出。

杨琴见此心下大骇,随之骤然惊醒,不知不觉间,顿觉周身气血翻涌,险些走火入魔,杨琴猛然提起一股真气大喝道:“破!”

随着一声‘破’字,整个大殿皆为之一震,琴音戛然而止。而杨琴却是倒地不起。她颓坐于地,怒视着黑衣公子道:“阁下好手段,没想到这世间还有人能弹出此曲。”

长歌门自古琴剑传家,杨琴瞬间便猜出了此人的伎俩,‘三音聚魂阵!’此曲可说是已经鲜有人知,因为太难了,普通人一心二用尤有不及,而若要弹成此曲,定要一心三用。

黑衣公子诧异的看了看杨琴,呵呵笑道:“杨门主不愧是长歌门主,在下欧阳智,不知有没有荣幸与杨门主探讨一二。”

欧阳智神色颇有几分真挚,可是杨琴却是心头疑惑,这叫欧阳智的,是如何认出自己的?

大殿之内,所有人皆不同程度的受了内伤,越是修为高的人,若是听入了迷,对自身损耗越大,反而是身后那些武功平平的浩气盟弟子没有什么大碍。

杨琴冷哼道:“死道临头,还大言不惭,你伤了我等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能伤到宗师不成。”说罢撇了一眼在侧的傅玄澜。

傅玄澜气定神闲,始终笑而不语,琴音撩人,却是只能袭扰同境之下,而这位叫欧阳智的年轻人,显然只是十二境的修为而已,所以同是此道行家的杨琴,哪里不知其中的道理。

欧阳智却是毫不在意,他缓缓起身,负手而立道:“我自然是伤不到宗师,其实伤不伤你们,也无所谓,只是久闻中原霸刀山庄,霜风傲骨,长歌门琴剑风流,有些惜才罢了。”

柳伟平调气一周后起身道:“真是笑话,你以为你们今天,还有活路不成?”

欧阳智莞尔一笑:“柳庄主,难道你以为,今天你们浩气盟还能活着回去几人?”

柳伟平呸了一声道:“傅盟主,少和他废话,这人估计是故意拖住我们,我们早早了结了他!”、

欧阳智哈哈大笑:“柳庄主,你也不想想,我西域剑宗几千弟子,高手如云,为何通通不在,他们又去了哪?”

柳伟平不屑道:“自然是去送死。”几千人马算什么?我们一万多人,还怕你们不成?

欧阳智也不恼,竟是为他分析起来:“你说,若是有两路人马都停滞不前,只有一路人马与我们相遇,那会是什么结果?”

杨琴冷哼道:“不可能!三路人马互为倚仗,自然是同进同退,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不成?”

欧阳智点点头道:“若是你们被山石挡路的消息,没有被传出了?”

杨琴一听此言心猛地向下一沉,不过又瞬间恢复道:“那又如何,二路人马,对付你们也绰绰有余。”

欧阳智抓了抓后脑勺,一脸沉思状道:“可若是二路人马都遇到了阻碍,而恰巧都没有把信息传出去了?”

柳伟平冷哼道:“做你的春秋大梦!你以为你是谁?浩气盟盟主吗?”

欧阳智摆手道:“岂敢岂敢,只是浩气盟盟主,是我手下而已。”

柳伟平又是不屑一笑,不是老子正在暗自调息,非要上去一刀砍了这无知小儿不可,可是身侧傅玄澜的一句话,瞬间将他和在场所有人石化。

“手下彩云门傅玄澜,拜见军师!”

第一百二十一章 龙马诸象

随着傅玄澜一声‘拜见军师’大殿众人神色各异。

彩云门众人神色如常,怕是木歌与曾祥辉众人早就对门下众人有所交代,况且彩云门人早就不想和无极门人混在一起,傅玄澜一声吆喝,众人皆心照不宣。

而柳伟平与杨琴,还有那些小门派的头目,自然是惊骇莫名,惊的是你都当上浩气盟的盟主了,居然还投靠外贼?骇的是堂堂浩气盟的盟主是间隙,那此次围攻西域剑宗,不是早早便设定好的圈套吗?

柳伟平大话在前,此时感觉脸是被打的啪啪的响。他双目紧紧的盯着傅玄澜,怒喝道:“傅玄澜,你是何意?”

杨琴紧紧扣住剑柄,冷声道:“傅盟主,有些玩笑,开不得。”

傅玄澜哈哈笑道:“杨门主,这种玩笑当然不能开,识时务者为俊杰,西域剑宗,一统中原武林势在必得,何必做那螳臂当车之人?”

杨琴沉声道:“若是你不反,灭了西域剑宗,岂不是对你更有利,江湖第一人不当,偏偏要当条狗。”

傅玄澜听之也不恼,摇头笑道:“不是欧阳军师谋划,你认为有这样的机会么?”

欧阳智呵呵笑道:“灭了西域剑宗,这浩气盟主还有何用?大家各回各的山头,浩气盟主,也不过是个彩云门主,可是投靠我们西域剑宗,以后的这偌大中原武林,都是彩云门说了算,毕竟我们西域剑宗是要回去的,我们的根,在西罗。”

柳伟平啐了一口道:“呸,阴险小人,我中原武林,决不屈服!”

“对!绝不屈服!”“对!绝不当狗!”一时间大厅内群情激昂,应者无数。

傅玄澜对木歌与曾祥辉使了个眼色,木歌随手一指,一道绿芒直透一位正在举拳高呼之人的眉心,此人当场倒地,一命呜呼。

与此同时,曾祥辉抽出明晃晃的长刀,对着身边一位身量七尺,腰间刀剑交错的汉子挥刀砍去,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便滚落在地。

近乎三千名彩云门弟子,同时抽出兵器,一时间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欧阳智缓缓踱步,一脸嫌弃道:“傅门主,你这是干嘛,有话好好说,你看把这大殿弄得,不听话的你可以放他们走嘛,出了大殿再杀不迟。”

傅玄澜抱拳笑道:“是属下的人鲁莽了。”

木歌笑呵呵的出声道:“反抗者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双方实力悬殊,柳庄主与杨门主又受了伤,这该如何是好?

曾祥辉出声道:“最后一名投降者,杀!”

这话就是太毒了,谁知道自己是不是最后一个,一时间纷纷放下兵器,并且很多人都怕自己是最后一个,自己投降之后,还纷纷吆喝起来。

“大伙快说话啊,还等什么?”

“刘掌门,快投过来啊,跟着傅门主,不会错的。”

“你们还站这的,别不知好歹啊,等下人头落地,我可不会念昔日交情替你们收尸。”

都是江湖上混口饭吃,哪怕屈辱,总比死了好不是?

此时的杨琴面色苍白,一言不发。身后几十名弟子,皆是门中精锐,长歌门百年气数,尽在于此。

柳伟平本是愤怒之极,可见此情形,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我中原男儿自古顶天立地自强不息,你们倒好,遇强即屈,借花献佛。我今天倒是开了眼,我霸刀山庄羞于与尔等为伍!”说罢提刀便向后方几个彩云门门人砍去,随即大喝道:“快走,我断后!”

一刀霸刀绝学‘松烟问霞’随即使出,刀气凌冽,七八名彩云门弟子当即被拦腰砍断。

杨琴抽出佩剑道:“冲出大殿,生死各安天命。”便是也杀入人群中去。

一时间刀光剑影,拳掌迭飞。

傅玄澜微微眯起了眼,身形陡然消失,瞬间便又出现在杨琴面前,五指为抓,一爪向杨琴面目抓去,杨琴本就受了些许内伤,又如何能挡住一位宗师高手的倾力一击,虽拼命躲闪,还是握剑的只臂,被生生撕下。

“门主!”

“师父!”

长歌门弟子一边杀敌开路,一边瞧见杨琴这边的惨状,纷纷欲弃交手之敌上前护住她,杨琴却是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傅玄澜道:“快走!能逃一个是一个,走啊!”

长歌门主杨琴,素来圆滑伶俐,挤走韩无极,推傅玄澜上位,她也出力不少,可是她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门派利益而已,真到了大是大非面前,到了门派生死存亡之际,一个身材不过五尺的女子,居然爆发出无比的刚烈,谁说巾帼让须眉?

柳伟平已经被木歌与曾祥辉两人缠住,可他此时同样心急如焚,傅玄澜已经出手,他一定要赶在傅玄澜过来之前,把这些霸刀弟子送出门外,至于门外是什么,他顾不了,也不敢想。

柳伟平一咬舌尖,双腿一登,整个人拔地而起,一把金光熠熠的长刀高高越过头顶,大喝道:“项王击鼎!”

木歌与曾祥辉二人目色一寒,这一招的威力他们何曾不知,双双长身而起欲破此招,可还是慢了一步,柳伟平硬抗二人来势,一道道如波纹般的刀气散发开来,击中的一片彩云门弟子,纷纷倒地。

杨琴见此大喝道:“快走!”便是急速绕道大殿之口,一剑挥下,便是撕开一个口子。

傅玄澜紧随其后,心中怒意大盛!不识时务东西!又是一爪向杨琴后背抓去。

杨琴避也不避,转身硬吃来势,噗嗤一声,一爪穿肠而过,血肉狰狞。

而当傅玄澜想抽回手掌,却被杨琴紧紧握住手臂,如何也是挣脱不开。

长歌门与霸刀山庄的弟子,死的死,伤的伤,不过终究在柳伟平与杨琴悍不畏死的掩护下,走掉了大半。

傅玄澜心下大急,他对着还在观望的众人怒喝道:“你们不抓住他们,投降了也要死!”

这还得了,各门各派的人各自拾起兵器,纷纷向昔日的袍泽举起了屠刀。

柳伟平惨然一笑,已经是伤痕累累的他,一人独立门前,不退半步,只是那一抹金色的刀光,渐渐暗淡。

无数的兵器向他砍去,有些人甚至心存侥幸,想绕过他,直接冲出去杀那些逃跑的人,可是换来的,却是人头落地。

直到最后一刻,柳伟平的那把刀,终于叮铃一声敲在地上,举刀的手,再也没有抬起。

欧阳智摇头叹息:“风骨霸刀,琴剑风流,是我小了中原人。”

一位长歌门女子,面若春桃却满脸煞白。她急驰于大徽山山路之上,绿色衫群上有几道划痕,却依然完整,只是头顶象征着长歌门徒的轻纱头饰,全然不知掉落何地,背后依然琴剑交错,在急速的奔跑中,时而会发出低沉的撞击声,她需要不停的用袖口拭去面部的泪水才能看清去路。

师父本可以自己跑,却为我们而丧命,她恨自己的武功低微,恨自己的害怕,很自己的懦弱,为何不随师父死在那儿,如今逃跑的样子亦如丧家之犬,何其狼狈,曾经她练功总是惫懒,师父的谆谆教导犹言在耳。

我们长歌门,芳名临世,侠名远播,更有文人墨客,拜首临门,群贤毕至。可是你要知道来我长歌门做客的人,皆是:“先睹琴剑,再谈风流!”

另一处的山间小道上,一个霸刀山庄的紫衣弟子,脸颊消瘦,双眼通红,师兄弟门死的死,逃的逃,他便是在庄主护佑之下,逃出来的一人,他不是不愿去死,而是在靠近门前时,被庄主一把推了出来,而与此同时,一本厚厚的小册子,便出现在了他的怀中。

他不知道被塞进去的这本书上写得是什么,只是在与庄主极为短暂的那一眼对视中,看到了炙热与乞求。

他记得刚入山庄时,写在山庄演武场最前端的那段话:“先有风骨,后有霸刀!”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反应慢的下场

西域剑宗与浩气盟的这场交战,最终在一片唏嘘感叹中落下帷幕,西域剑宗几乎除了罗华受伤外,也就是在西路战场折损了五百多个兄弟,而浩气盟这边,用伤筋动骨都不恰当,损失是极为毁灭性的。

彩云门与一众小帮派的集体倒戈,丐帮的退出,少林、七秀、藏剑、霸刀、长歌五派家主相继战死,以及无数门派弟子的被屠,九天的紫衣长老被杀,再加上温行知与陆尘的重伤,至此之后,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之内,浩气盟再无一战之力。

韩无极将九天事物交给了刘浩然,又将浩气盟的事务托付给了戴子雄,一天夜晚,她独自离去,戴子雄知道她是要去恶人谷,可正如头一次一样,拦都拦不住。

随着如此惊骇的消息传遍中原武林,无数人瞠目结舌,无数人寝食难安,无数人幸灾乐祸。

北燕路上,一个儒杉老者架着一辆马车独自南下,他身边是千辛万苦得来的十二坛乌王酒。

江南渡船上,一对青年男女跳望北方,心急如焚。

万花谷,一个集离经、毒经之大成者,收起行囊,一路北上。

南山学院,有七个少年男女才苦练了一年的绝世武功,便结伴东去。

北凉国境,千里赤地如烈火喷油。在一个叫孙乾的军师带领下,东都军气势如虹,北凉军不但在攻打泸州的战役中大败,更是失去了柳州、齐州等大片疆域。

一个温婉如画的女子,站在春寒料峭的泸州城城头,她没能等来某人的镇魂珠,却是等来了一个个揪心的消息。

天山风雪依旧,剑派门前的大阵早已被一名女子一剑斩断,赌约也只能作废,而那位斩破阵法的姑娘,却依然驻立在崖畔,横剑在背,似乎在等待着某个人的道来。

天下纷纷扰扰,唯有岐黄山的一处幽谷,鸟语花香。

叶程最爱在谷外的一处清潭垂钓,收获不多,却乐不知倦。

观澜话不多,却爱管闲事,一但有人在岐黄山地界作恶,只要被他盯上,多半是混个非死即残地的凄惨下场。

刘春保、全航众人,最近却是如打了鸡血,整天一个个把自己拾掇得跟新郎官似的,不为别的,只为王月娥带了五十个宫中女子,众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不断的巧遇,不断的不怕麻烦,已经成功配对了好几对,恶人谷气象,为之一清。

而王月娥,便真如一个后宫娘娘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本来众人还担心她对恶人谷的事物指手画脚,内行指挥外行,如今却也习惯了她的存在。

本是最看不惯他的刘春保,自从和王月娥身边的宫女小桃对上眼后,已俨然成了王月娥的一号狗腿,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江小楼与阮轻纱两人一马,飞驰在三生路上,阮轻纱依偎在爱怀中,窃窃私语。

“你说我以前那样对洛姑娘,她还会原谅我么?”

“若是不原谅,也不会让我独自出谷来寻你。”

“我们真的要住在这恶人谷?”

“名字不好听,人却好得很,如今恶人谷又被江湖中人调笑为落仙谷,你可知何意?”

“还不是你们那花心谷主,一人与三位,哦,不对,如今是四位榜上女子有染。”

“自然还有我江小楼的一份功劳。”

江小楼紧了紧缰绳,此次寻找阮轻纱,实在是侥幸,若是再晚一步,可能阮轻纱便是一具尸体了。

“男人啊,总是喜新厌旧,直到好日子过完。”

“我觉得这其中定有隐情,清风不是这样的人。”

“我说的是你。”

……

一个黑色长裙,手拿佩剑的女子,独自行走在岐黄山上,等来到一处清潭旁,她把佩剑一扔,四周张望了一眼,便衣衫尽去,投入湖中。

三月春暖大地,山花烂漫,却远不及能下水嬉戏的时日,更别说山中之水寒彻骨了。顾凌玉实在是太久没洗澡了,又自觉有力傍身,顾家家训,出了十二境,便能游历天下,去留自主,这不刚到了十二境,便出来找自己的哥哥了么。

也不知道哥哥哪里想不开,家里的舒坦日子不过,跑到这中深山老林中来,这不是遭罪么?

顾凌玉在水潭中浸泡着身体,碧水幽幽,几天来的疲惫,便是去了大半。

突然,一阵水花翻跳,一条鲤鱼便从清潭中跃起,在空中拉出一个弧度,便进入一个斗笠客的手中。

叶程把鱼饵解下,将鱼放进鱼篓,起身道:“你洗你的,我走了。”他也是无奈,如往常一样在此钓鱼,突然一股高手的气息逼近,叶程连忙屏气凝神,来人敌友未分,还是谨慎为上。

可哪知来人是个姑娘,并且也就随便四周打量了一下,见四下无人,就脱起衣服来了?

叶程本来就不善言辞,说话往往便慢半拍,等他想要出声提醒,只听‘噗通’一声,一个白花花的身影,已经进了水。

我能怎么办?现在起身,是不是让她太难堪?误会我是采花贼了怎么办?名节是小,麻烦是大,姑娘面皮薄,还是自然一点离开为妙。

“啊!!!”顾凌玉也就是恼中短暂的空白了几息的功夫,便是本能的惊叫起来。

叶程老脸一红,拉了拉头上的斗笠,疾步离开,天地良心,老子不是故意的。

“淫贼!想走!”

顾凝玉虚空一抓,几息之间便将衣服穿上,提剑便向叶程的方向追去。

叶程见势不妙,鱼篓一扔,拔腿就跑。

可是无奈顾凌玉轻功了得,几步便追到了身后,她怒喝道:“淫贼,不是想看吗?有本事转过头来姑奶奶给你看个够!”

叶程无奈停下道:“姑娘,真不怪我,谁叫你衣服脱得那么突兀。”

顾凝玉脸都要气炸:“还怪我?你隐藏气息,鬼鬼祟祟,非奸即盗。”

叶程摆手道:“我就是在此地钓鱼,除了脱衣的那一下,我真的再没多看一眼。”

没有回答,只有快如疾风般的一剑递来。

叶程即便反应够快,人虽躲过,却是头上斗笠被削去,一分为二。

叶程怒道:“姑娘,你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了?你再这样,我对你不客气了。”

顾凌玉也是心中一惊,这一剑乃顾家剑诀中最出其不意的一招,竟然被此人随意便躲过,她死死得盯着叶程脸上的那道疤痕,恨声道:“哼,原来是个丑八怪!”

第一百二十三章 风云再起

叶程的伤疤,在谷中是禁忌,谁也不会提,可是这顾凝玉却哪管这些,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委屈了。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长得丑找不到媳妇,才爱干这些腌勾搭?”顾凝玉见叶程眼神冰冷,从小便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居然有那么一丝慌乱。

叶程握剑之手青筋暴露,却是始终也没拔出剑来,他平复了一口心气,转身而去。

三生路上,叶程默默的走在前面,而在身后不远处,一个身穿黑色衣裙的女子与他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无论叶程快慢,这段差距始终不增不减。

顾凝玉手中耍着一把随处采摘的野花,嘴里咬着一根狗尾巴草,心中暗道:“凶什么凶,长得丑还不让人说了?占了本姑娘的便宜,还想一走了之?”

此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响起,顾凝玉回头望去,只见一男一女,一骑双乘,偏偏而来。男子剑眉星目,英俊非凡,女子倾城国色,面若桃花,好一对江湖璧人。

顾凝玉看清了女子样貌,欣喜若狂,连连招手道:“轻纱姐姐,轻纱姐姐!”

江小楼御马而下,手轻轻一拖,便将阮轻纱抱了下来,阮轻纱见到来人,心中欢喜道:“凝玉,你怎么跑出来了?”

阮家与顾家是世交,当年甚至都给顾白与阮轻纱定了娃娃亲,无奈落花无意流水更无情,这顾白与阮轻纱是见面就打,谁都看对方不顺眼,双方家主当时还笑言是对欢喜冤家,之是后来软轻纱迷上了江小楼,此段姻缘才就此不提。

“轻纱姐姐,我哪敢跑出来啊,自然是正大光明的走出来的。”顾凝玉一脸傲气道。

阮轻纱惊叹道:“你们家是一个变态胜过一个,小小年纪便入天骄境,也不知道这身本事顾伯伯是怎么教的。”

“那老头会教什么?全靠我天资过人。”

阮轻纱点点道:“嗯嗯,就是这么个理儿!”

“你是来找你哥的吧?”

“嗯。”

此时前方的叶程也是停了下来,静静得看着江小楼。

江小楼老脸一红,怕是刚才二人亲昵的举动早被叶程看见,低头抱拳道:“叶兄,别来无恙。”

此时顾凝玉猛然想起前方的叶程,一把拉住阮轻纱的衣袖道:“轻纱姐姐,你快来帮我报仇,这个浪荡子,刚才偷看我洗澡!”

阮轻纱惊得哑口无言,她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眼江小楼,江小楼无奈一笑道:“这便是我时常与你提及的叶兄,叶程。”

阮轻纱这才明白过来,珈蓝教救江小楼的时候,便是这位了,只是当时他戴着斗笠,面不示人,唯有这身纯粹的剑意,比当时更盛。

“这位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兄弟侠肝义胆,为人极重信义,岂是如此奸邪之辈?”江小楼也是头一次见到这顾凝玉,只能客气的抱拳说道。

可是抱拳过后,又背过手去,为叶程竖了一个大拇指。

叶程撇撇嘴,扭头便走,爱信不信。

“江小楼,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妹子便是胡搅蛮缠之人?”阮轻纱是真的很生气,她这妹子从小向来乖巧,才出江湖便被人欺负,怎么能忍?

“轻纱姐姐,这就是你的那个小楼哥?你就是为了此人放弃我哥?姐姐,你还是当我嫂子吧。”顾凝玉极其不忿道。

江小楼哪知惹火烧身,抬头见叶程走远,便讨饶道:“凝玉妹妹,俗话说宁毁千座庙,不毁一桩婚,没必要这么狠吧。”

顾凝玉哼道:“你想当我姐夫,就帮我教训前面的人。”

江小楼疑惑道:“你武功又不差,自己怎么不上?”

“我怕,他刚才好凶。”顾凝玉说完,泪眼汪汪,见者生怜。

阮轻纱冷哼道:“江小楼,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恶人谷不会是个藏污纳垢之所吧。”

“哪能了,待我们入谷,我定问个明白,一定为凝玉妹妹讨回公道。”

顾凝玉惊讶道:“他也是恶人谷的?”

江小楼与阮轻纱齐齐点头。

顾凝玉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道:“我哥如今可是恶人谷的长老,治不死他!”

三人一路闲聊,傍晚时分,三人刚入得恶人谷,便有一位谷中弟子前来通报。

“江爷,军师召集各位主殿议事,就等您了。”

江小楼深色一凝道:“我这就来。”

待来人走后,阮轻纱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这么着急?”

顾凝玉兴奋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一路上江小楼已经告知了顾凝玉,顾白如今在纯阳,前不久写信于他,请教一些讨姑娘欢心的招式,那信中言辞,真是要多虚心就有多虚心,要有多谄媚,就有多谄媚。

江小楼就回了短短几句话:“人各有所长,只要扬长避短便攻无不克,顾兄就死皮赖脸就行。”

顾白看了来信,气不打一处来:“江小楼你大爷!”

江小楼望了望眼前二女点头道:“都是自己人,随我去。”

大殿之内,所有恶人谷高层皆到齐,江小楼领着二女进来,忙介绍到:“这位是阮轻纱,这位是顾白的妹妹,顾凝玉。都不是外人。”

司空仲平施礼道:“二位女侠的接风宴稍后便准备,还请耽搁一二,我们有要事相商。”

阮轻纱抱拳道:“军师客气,大事要紧,不必理会我姐妹。”

顾凝玉本就不在乎这些,只是眼睛瞪着刚来不久的叶程,若是能吃人,估计叶程已经只剩下骨头了。

司空仲平点头后又环视众人道:“各位,西域剑宗徽山会战之后,士气大涨,据探子来报,他们又有了新的动作。”

“这么快?难道罗神通的伤就好了不成?”观澜皱眉道。

司空仲平摇头道:“这便不知,可是如今西域剑宗的说话人,便是欧阳智。此人心思缜密,算无遗策,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星海大师拍了拍光秃秃的脑门道:“哎呀军师,他们有什么欧阳智,我们还有司空仲平了,怕个鸟,您就说,要我们如何做!”

司空仲平摇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上次我们能打败西域剑宗,有秦军的功劳,也有谷主的人缘,更有庄前辈这颗定海神针。”

司空仲平继续说道:“可是如今,庄前辈远游,谷主不知所踪,陆尘远在大唐,孙乾在北凉,顾白在纯阳,如今我们的战力,不足让我排兵布阵。”

全航叹气道:“咱们谷主也真是,娶个花瓶回来,放弃三个绝顶高手,我看秦姑娘、纳兰姑娘、无极姑娘都不会来谷中相助了。”

刘春宝急道:“少说两句,夫人听见怎么办!”

全航双手拢袖道:“哼,听见便听见了。”

司空仲平道:“而且,以我的估计,西域剑宗头一战不会选我们。”

江小楼疑惑道:“还有什么人能让他们对眼?”

司空仲平踱步道:“中原武林,人多的是丐帮,最强的是无极门,可若是说被人最尊崇的,最能打击中原武林底蕴的,你们说是谁?”

绝尘惊叫出声:“少林?”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中原BOSS

少林寺的一座柴房内,老和尚正在烧火做饭,不是说少林寺不供应吃食,只是像年纪这么大的老和尚,早就不和那些年轻的壮小伙挤在一起用膳了。

要么是自己做饭,要么是徒子徒孙们送过来。

老和尚没有徒弟,以前收了个,最后却还是还俗了,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而言,没有多好,也没有多不好,只是,总有些想念。

柴房外,一个满面灰尘的少年和尚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见到同样是熏了一脸黑灰的老和尚,他鼻头一酸,跪在地上便哭了起来。

老和尚见到少年和尚,开怀笑道:“徒儿,你来看为师了。”一边说着一边上前,降绝尘搀扶起来。

少年和尚正是绝尘,他听了司空仲平对局势的分析,便担心起少林来,更准确的来说,是担心他的师父。

“都是娶了秀姑娘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还没吃饭吧?来来来,帮师父搭把手,这你不在山上,别的都好,就是那手烧饭的手艺,师父近日无论怎样摸索,终是不得其法。”说罢,老和尚便把绝尘拉到灶前,自己撸起袖子,又添了几根新柴。

绝尘本身急切的心,在老和尚的三言两语之下,居然平和了下来,抬起袖子拭了拭泪,便真的做起饭来。

一阵米饭的香味,近在佛门,却也是人间烟火,老和尚尝了一口小菜,点了点头,笑道:“手艺没落下。”

绝尘道:“师父,不如我接你去我那儿,小住一段时日?”

老和尚并未回答,只是起身在里屋翻箱倒柜了半晌,才提出一个酒坛子,揭开封盖,酒香扑鼻。

绝尘起身惊道:“师父,你也喝酒?”

老和尚抬手压了压,示意绝尘坐下道:“徒儿你好不容易来看师父,师父这儿粗茶淡饭,怎么能招待于你,还好为师想起来,曾经一个过路的朋友送了我这坛酒,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绝尘又是鼻子一酸,老和尚忙一瞪眼道:“怎么?不当和尚了,酒都不敢喝口?是没那心境,还是秀姑娘管得严啊?”

绝尘喃喃道:“师父好像很懂。”

老和尚抚须笑道:“怎么?小瞧你师父了?你是半路还俗,而为师却是半路为僧,咱们师徒,加起来才算个和尚。”

绝尘抿了口酒,再次说道:“师父,跟徒儿去恶人谷吧,徒儿为您养老送终!”

老和尚沉吟不语。

绝尘急道:“我是去找了禅戒大师,又找了禅空大师,他们都说我是蛊惑人心,危言耸听,全都不信我,可是师父徒儿说得千真万确,说不定西域剑宗的人,已经就在路上了。”

老和尚终于起身叹道:“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

老和尚缓缓踱步,绝尘只是一脸希冀的看着他。

沉默良久,老和尚开口问道:“去了恶人谷,便能清净吗?”

绝尘反问道:“地狱空空,魔鬼在人间屠虐,难道整日在此坐经望佛便能真的清净?”

老和尚白眉一挑,高喧一声佛偈:“阿弥陀佛,大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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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室山脚,蜿蜒人流如河,西域剑宗在欧阳智的带领下,再次出征。

罗华骑着一匹枣红大马,轻颊马腹间,便追上了行在前头的欧阳智与欧阳洵。

“我说军师,我还是弄不明白,既然已经得到消息,如今恶人谷早没什么人了,就连庄志茂都不在,为何不去报仇,在此耽搁个什么劲?”罗华打断了这对表兄弟的谈话道。

欧阳智呵呵笑道:“我说罗大剑仙,你认为杀了禅名大师,杀了叶行真,或是杀了个公孙美玉,这写门派便不会派人下山了吗?还是你以为,他们就怕了”

罗华不屑道:“我才懒得管他继不继续派人下山送死,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我就杀一双。”

欧阳智摇头苦笑道:“照你这样,把中原武林的高手杀完了,那我们统一中原的目的,不也是失败了?”

罗华心中一凛,忙道:“这我还真没想过。”

欧阳智道:“我何曾不想马上去岐黄山,会会那司空仲平,可是我知道,不来趟少林寺,震慑下中原武林各大派,等我们收拾完恶人谷,浩气盟又死灰复燃,只有用强压的手段灭了少林寺,那些人才会心中掂量掂量,再入浩气盟,后果如何。”

罗华听了是心中服气,可嘴上依然道:“那也不用倾巢而出吧,对付个少林寺,至于么。”

欧阳智深色凝重道:“我能想到,某些人怕也是猜了个七七八八,此时分兵,太过冒险,只有山穷水尽之人才会出奇制胜,而我们,携汤汤大势,按部就班便行了。”

罗华正要说话,却是前面的人已经停下。几步上前,发现山路中央坐着二个和尚。

少年和尚挑着一担行李,仿佛是要搬家或是出远门,而那须发皆白的老僧,却是一屁股坐在山路中央,山上山下,进退不得。

欧阳洵驱马上前,瞅了眼便问道:“老和尚,你可是少林僧人?”

老和尚点头应是。

欧阳洵与欧阳智对望一眼,后者摇了摇头。

欧阳洵挥手道:“累了歇息便靠边,堵住路算怎么回事,不想活了么?”

老和尚开口道:“敢问施主,是不是要上山杀人?”

欧阳洵呵呵笑道:“怎么?这位大师这是要度化我等,好让我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成?”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放声大笑。就连欧阳智慧也不禁莞尔。

欧阳智上前劝道:“老人家,既然你们是要远行,就此别过,我们办我们的正事,你寻你的清净。”欧阳智并不是乱杀之人,他的每一步,皆是有着或明或暗的目的性,眼前这两个僧人,他还不放在眼里。

老和尚任未起身,开口道:“世间已无清净之地,哪都一样。”

欧阳智撇嘴一笑,不以为然,这种话,放之四海而皆准,却是没有什么嚼头。

可是老人下面的话,却是让他眉头一紧。

老和尚缓缓说道:“北有伏天,南有万岛,东有高域,西有西罗,数千年来,大家各自相安无事,我就不懂你们西罗哪来的自信,区区几个地仙境,就想着倾覆一州之地,是笑我中原神州无人么!”

老和尚眉眼一抬,一股无比凌厉的气势,如冬雷震震,从返人间。

罗华早就看不顺眼,冷哼一声,拔尖便刺去。

面对罗华从马上急速递来的一剑,看护着大包小包行李的绝尘那紧绷的心一下便提到嗓子眼。

老和尚微微一笑,右手食指微曲,轻轻一弹,一点罡风直装罗华剑尖。

下一刻,所有都惊呆了。

只见罗华那柄剑寸寸断裂,直到那一点罡气撞入胸口,罗华直接是倒飞出去,血未喷出,人却不起。

欧阳智冷声道:“你到底是何人?”

老和尚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缓缓起身道:“坐下来与你们参禅,我便只是个老和尚,可若是我站起来杀人,那我便是中原人屠,黄埔仁钧!”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机智的军师

玄壮是谁?

欧阳智罗华几人面面相觑,中原也好,西罗也罢,没这号人物啊。

便是连一旁的绝尘,也是吃惊不已,从小被师父带大的他,这还是头一次见着师父的武功,也头一次听师父说起玄壮这个名字,一招打晕罗华,这是什么实力?至少此时的绝尘,还分不清楚。

可是欧阳智等人毕竟都是外来户,谁知道悠悠千古的中原武林,会不会出来几个昙花一现的绝世高手,又迅速的隐迹,用不了多少年,最终让人遗忘。

欧阳智只是几息的功夫便有了决断,他抱拳道:“玄壮大师,受教了,就此别过,我们走!”说罢率先调转马头,向山下行去。

罗华被几人抬上马,来不及调息,便被带走。

绝尘看着先前浩浩荡荡的人马,转瞬间便走得无影无踪,激动道:“师父,原来您本事这么大!”

玄壮呵呵笑道:“在少林待了半辈子,总要做点什么,才走得心安。”

绝尘又问道:“师父,您真叫玄壮吗?怎么江湖中没有半点您的传闻,像您这样的高手,不应该啊。”

玄壮叹气道:“徒儿,为师的来历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兴许永远也不会说,之所以不会在中原武林中有我的半点消息,只是因为我根本便不是中原人,而且算起来,这还是我的第一次出手。”

玄壮又回头看了看绝尘道:“本来第一次出手,是要留给你的。不要怪为师出手慢,没保住你十几年打磨出来的一点武功底子,只是这点武学,为师本来就看不上。”

绝尘自然便想到了上次还俗时的惨样,不禁摇头笑道:“这怎能怪师父,一切都是徒儿咎由自取。”

玄壮点头道:“你能这么想,足见你的宅心仁厚,也是老夫最看重的地方。这世间太多的聪明人,总想着占尽天下便宜,武功越高越好,真是一帮愚蠢之辈。”

绝尘惊讶道:“师父,武功不是越大越好么,比如刚才,您的武功不够大的话,不但我们会死,山上的人,都会死。”

玄壮起身道:“你啊,以后就会明白,这越是千年未有之大年份,高手越多,这世道便越乱,走,咱们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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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之下,罗华在马车之中悠悠转醒,他急忙查探了一番,体内受了极重的内伤,怕是与罗神通一样,要养伤好几个月了。

罗华来不及运功疗伤,他掀起车帘,对外面一名侍卫吩咐道:“去,把军师请过来。”

不多时,欧阳智与欧阳洵联袂而来,二人入得马车,欧阳洵一个侧躺,半边肩背斜跨,懒散的靠着车窗道:“还是罗兄会享受,找个由头受点伤,这么大的马车就是舒坦。”

罗华是气不打一处来,却也懒得和他扯皮,几声问道:“后来怎么样了,我们这是要去哪?”

欧阳洵嘿嘿笑道:“你猜?”

眼看罗华脸上就要挂不住,欧阳智出声道:“正在加速行军,进攻恶人谷。”

看着罗华惊讶的眼神,欧阳智也学着欧阳洵一样侧躺着道:“少林与恶人谷相距不远,先打少林,再打恶人谷,这便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可是如今遇到了这种变数,少林是上不去了,还好能有恶人谷让我们不至于白跑一趟。”

罗华惊讶道:“你不是说打少林十拿九稳,打恶人谷存在着变数么,这么感觉你话中如此轻松?”

欧阳智摇头笑道:“司空仲平自然会猜到我的计划,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我们在少林山下会遭遇如此变数,因此他的所有安排都会被打乱,这样一来,哪怕是全谷撤退,怕是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罗华哈哈大笑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算他恶人谷倒霉,可惜了我不能上阵再杀几条恶狗!”

罗华眼中凶光毕露,又问道:“那个老和尚,到底是何来历?”

欧阳华神色凝重道:“我一路上还问过傅玄澜,就连中原江湖,都没有对这叫玄壮的老和尚,有半点传闻。”

欧阳洵道:“此人的武功,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怕是要向君临山求援了。”

罗华急忙阻止道:“欧阳兄,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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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谷大殿之内,司空仲平来回踱着步,谷外传来的消息,对自己是十分的不利,西域剑宗攻打少林,他早就能想到,而且也做了许多的准备。

西域剑宗的行踪,一直都在司空仲平的监视之内,少林估且保不住,却也不会让西域剑宗有多轻松,司空仲平利用少林的威望,早就鼓动了大大小小十几个门派,并且恶人谷也派出了几乎所有战力,早于西域剑宗到达之前,就已经埋伏在了少室山上。各种机关陷阱,大大小小的阵法,那是布置了几天几夜。

西域剑宗的突然掉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司空仲平如今极其冷静,他知道如今能先一步敢回来的人马,不过数百人,几百人对阵有地仙高手坐镇的二千剑宗弟子,无异于以卵击石。

正在此时,大殿门口走来一个女子,一声鹅黄杉,依然明艳动人,只是相比上次,似乎清减了不少。

“韩门主,您怎么来了”司空仲平赶忙上前道。

“我如何不能来,又没收到你们谷主的退婚书。”韩无极笑意盈盈。

司空仲平面色尴尬道:“韩姑娘见笑了,谷主如今下落不明,实在令人担忧,可是眼下,西域剑宗即将杀来,还请韩姑娘予以援手。”

韩无极摊了摊手道:“我就一个人来,不过司徒先生,您如今的有何打算?”

司空仲平道:“眼下谷主不在,很多大事上便有些力不从心。”

韩无极笑道:“司空先生,咱们是老交情了,你但说无妨,我想,我这个未婚妻,虽说比不得那位谷主夫人,却也是敢做主的人。”

司空仲平道:“如今西域剑宗势大,我们应该避其锋芒,至少等到谷主与庄老前辈回来,哪怕你如今是十四境,可一个人也是孤掌难鸣,不能犯险。”

韩无极道:“谷主赶回来的皆是高手,走人便是。”

司空仲平叹道:“在少林的兄弟,我观澜指挥,直扑大徽山。”

韩无极眼睛一亮道:“好计谋啊,先生,回来是死,还不如在外面折腾。”

司空仲平无奈道:“可是那位谷主夫人,不愿意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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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王月娥,已经闭关二个月,夏清风体内的那颗镇魂珠,已经被她用一种特殊的秘法吸入体内,拿整个恶人谷的命运与她三位夫人的生死,才换来的这颗珠子,眼下却是毫无办法,抢是抢过来了,可若是炼化不了,岂不是白白牺牲了自己的身子?

王月娥不禁有些心烦意乱,此时一个侍女小心在外面禀报道:“公主,有个叫韩无极的女子求见。”

王月娥会心一笑,眼中一抹亮光闪过,来得正好。

“把人请进来。”

韩无极入得殿内,踱步笑道:“久闻公主大名,今日难得一见。”

王月娥笑道:“为何把后面的三生有幸给省去了,你们江湖中人不是都这么来么,要知有没有这几个字,意思可是不同哦。”

韩无极嘻嘻笑道:“公主,你若随我们撤退,别说三生有幸,多少生都没问题,可是你今天若是不走,那我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话到最后,语中生寒。

早知道是这样,韩无极打死也不会过来,若是这王月娥有个三长两短,如何与夏清风交待,本来关系就微妙的很,若真是出点什么事在她手上,说什么话的人便都有了。

王月娥嗤笑道:“我不走怎么了?我才这是这恶人谷的女主人,外面的事我不管,那是我大度,由着我男人的兄弟们折腾,这点家当,我还看不上眼。”

王月娥见韩无极神色自若,不由调侃道:“怎么,是不是内心巴不得我不走,然后死在这儿,你便好继续与你的清风哥哥双宿双飞,可惜了,哪怕我死了,也不止你一个。”

韩无极依然不为所动,只是眼神玩味的看着这个名动江湖的宫廷女子,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王月娥本是想着拿如何炼化镇魂珠的心得作为她离开此地的交换条件,甚至离开夏清风也不是不可以谈,可此时不知道怎么的,她看见韩无极那骄傲的眼神,自信的神采,心中莫名其妙的出现一股怒意。

和我玩?等着瞧好了。

韩无极收敛笑容,叹了口气道:“公主,你若不走,其它人定不会走,到时候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何必让清风哥哥伤心了。”

王月娥不屑道:“那又如何,不就是个西域剑宗么,我若让他们滚蛋,你可愿意以后听我的?”

韩无极心中气恼,这不是你颐指气使的大内皇宫,这是江湖!你能让西域剑宗滚蛋?那我韩无极把头卸下来给你当球踢!

韩无极极忍怒意,说道:“还请公主示下,不知如何让西域剑宗滚蛋。”

“先喊一声姐姐来听听,反正哪怕你进门也是要当小。”王月娥向后一趟,体态慵懒的靠着椅背之上。

“王姐姐!”

“这个王字听起来怎么这么生分。”

“姐姐!”

韩无极气得牙根疼,却又把这个不知轻重,浑身娇气的女人没有丝毫办法,她甚至想过,实在情况危急,也只好一拳将她打晕,带走再说。

王月娥哈哈大笑,如一头赢得胜利的大白鹅,她缓缓起身道:“少林都上不去,便想着来恶人谷捡便宜,也不问问我王月娥答不答应!”

第一百二十六章 车内终有伴

三生路对于西域剑宗来说,并不陌生。第一次来此的意气风发,第二次撤走时的狼狈不堪,四月的岐黄山生机勃勃,草长莺飞,可是对于头一次来此的欧阳智而言,却没什么心思多瞧上一眼。

“命令下去,全速行军,三个时辰便能抵达恶人谷!”欧阳智急切的吩咐道。

毕竟在少林的那批人马,已经去往大徽山。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可是又一次,大军再次停住,因为他们前方,站着两个女人,两个极美的女人。

欧阳洵是气不打一处来,和尚女人小孩,江湖人怕什么便来什么,在少林有两个和尚挡道也就罢了,此处又被两个女人拦住去路。

而且此处一面是山,一面是万丈悬崖,是三生路最险也是最窄的一条路,就是想绕也绕不开。

二女穿着一青一黄,青衣女子姿容绝美,面如白玉,眉眼之间颇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而那黄衣女子,便是化成灰,欧阳洵都认识,西域剑宗的头号大敌,韩无极。

“韩无极,哪都有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不怜香惜玉了。”欧阳洵心念电转,此次便是一个杀韩无极的机会。只要杀了她,哪怕是拼上再多人的命,也是值得。

此时的韩无极,颇一种无奈,只是她一路追随王月娥而来,又另有发现,王月娥的轻功,比她还快!可是为何觉察不出她有丝毫真气流转?

王月娥一个也不认识,不过对他来说,都一样。

“滚回去。”王月娥就说了三个字。

欧阳洵哈哈大笑道:“哪来的美人,不会是以为韩无极站在你身边,就能有恃无恐吧,你跟我说,你又是什么夏清风之妻,老子才不……”

王月娥不是玄壮,玄壮话多,她的话少,不过结果,都一样。

一道青芒闪过,欧阳洵下意识的便要出剑,却是剑都没拔出来,随着一声噗嗤声,欧阳洵应声倒地。

众人……

王月娥继续开口道:“还有谁?”

声音不大,满场男子却尽低眉。

欧阳智瞳孔紧缩,此时他的上下牙齿都在打颤,他第一感觉到,所有的计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是多么的苍白。面前这个女子,一招将一个十四境高手打的剑都拔不出来就倒地不起,中原高手,恐怖如斯!

“走!”

欧阳智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这声命令,将欧阳洵拖上马背,掉头便走。

罗华的返家之路,注定不会寂寞了。

韩无极惊讶的合不拢嘴,王月娥这个人,她以前不是不知道,只是从来没在意罢了,她从来没想到,王月娥的武功居然能这么高,哪怕便是她,也只能和欧阳洵战个平手,可是在王月娥手下,不过像是个三岁孩童。

武道之路,爬得越高,越是敬畏。

王月娥撇了眼韩无极,呵呵笑道:“看傻了吧,我说你只能做小,你还不当回事,如今是不是觉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韩无极眯眼笑道:“为何放过他们,你明明知道我们二人联手,能将他们高手杀之殆尽。”

王月娥呵呵笑道:“你把他们当回事,我可不觉得,有他们在,江湖热热闹闹,岂不是更好?”

韩无极冷笑道:“你可知道,你这一个念头,江湖要死多少人?”

王月娥不屑一笑:“与我何干?你别跟我说什么达者兼济天下的大道理,我不爱听。不过,你若是教会我如何淬炼镇魂珠,我倒是可以帮一帮你们。”

韩无极惊道:“‘镇魂珠?’清风哥哥给你的?怎么可能!”

王月娥笑道:“我二人已是夫妻,有何不可能。”

正当此时,一骑绝尘,由远及近。

韩无极抬眼望去,惊呼道:“纳兰姐姐!”

是的,不管听到了多么让纳兰裴伤心的消息,不管这次韩无极有没有写信相邀,她,还是来了。

纳兰裴来到身前,并未下面,冷冷的注视着王月娥许久,才转头对韩无极道:“无事便好,那我走了。”说罢便调转了马头。

正欲离开之际,一个声软绵绵的飘来:“来都来了,纳兰将军不入谷坐坐?莫不是不认我这个姐姐?”

纳兰裴紧了紧手中的吞虹。

韩无极冷哼道:“你别得意,清风哥哥回来,我定会问个清楚。”最看不惯这种狐狸精的嘴脸,骄傲什么?还不知道是不是凭武功高逼迫的清风哥哥。

王月娥笑道:“问清楚了又如何,事实便是事实,韩妹妹,既然得了好处,心就别这么大,没有我男人,你有今天……”

话未说完,便见王月娥骤然间浑身颤抖起来,也不顾二人在侧,盘膝而坐,只是几息之间,已然是满头大汗。

纳兰裴与韩无极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不多时,只见一颗七彩圆球,从王月娥的眉心处,急射纳兰裴的眉心,纳兰裴在一股抵抗不住的冲力下,一个身形不稳,跌落山崖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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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圣女峰上,一个白衣女子,衣袂飘飘,一个青衫客,对月独酌。二人并肩而立,月光皎洁,却无言语。

良久过后,女子轻轻一叹:“夏清风,你不后悔?”

“三年而已,只要你们平安无事,我无所谓。”

“是不是还多了一个国色天香的老婆,又是位传说中的仙人境高手,心里美滋滋的?”

“我们之间没感情,迫不得已罢了。到了她那种境界,怕是已视人间众生如蝼蚁了吧。”

“呵呵,你还是不懂女人。”

夏清风侧脸看了看秦雪名笑道:“要懂女人总要给我个机会吧,不是定亲就是强婚的,我也很无奈啊。”

秦雪名不屑道:“找别人去。”

夏清风系好酒壶,双手拢袖,望着一轮明月叹道:“我明天就要去西罗了,你就没点好听的说说?”

秦雪名反手握住横在身后的‘雪名’。

夏清风摆手道:“不说了不说了,三年之后,我来娶你。”说罢直向山下行去,再不走,怕是要出事。

只听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道:“若是再有下次,我就剁了你。”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各领江湖往来事

浩气盟总坛,温行知缓缓苏醒,他骤然坐起,看着四周景致有些茫然。

“你醒了?”一个久违的声音,出现在房内。

温行知起身道:“我居然还活着。”

“躺了一个月,生死一线之间,不过你命大,遇到了一个来找陆尘的丫头,叫‘九儿’,是她救了你。”

“你怎么来了?”温行知问道。

周佛海起身坐到温行知边上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万一死了,总得有人替你料理后事吧,‘乌王酒’我已经找到了,可是清风那孩子,却是下落不知。”

“我上去恶人谷,他便不在。后来又听说娶了吴国的公主,真是乱来。”显然温行知对夏清风的这件事颇为不满。

“年轻人的事,你别瞎抄心,并且在我看来,清风不欠这三家的。”

“你就护犊子吧,以后出了事,可别怨我。”

“告诉你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周佛海捻须笑道。

“先说坏的吧,好消息自然要余在后面。”温行知说罢便要倒桌子上的酒。

周佛海一把夺过道:“九儿姑娘交待过,醒后七天之内,不许饮酒。”

温行知叹气道:“说吧。”

“坏消息便是,罗华与欧阳洵皆受了极重的内伤,西域剑宗一时半会儿是蹦不起来了。”

温行知却是很平静,他轻声问:“谁干的?”

“据说是一个和尚与一个女人,分别堵在西域剑宗去往少林与恶人谷的半路上,一人伤了一个,皆是只出一招。”

温行知叹气道:“我就说为何西罗那么多高手,而我中原却寥寥无几,原来我们中原不是没高手,只是不在江湖中而已。”

温行知又看了看周佛海道:“不过,你这好像是个好消息。”

周佛海呵呵笑道:“好消息便是,如今武林各派,恨死了恶人谷,说是少林一役,恶人谷与西域剑宗暗中勾结,不但把武林中人在少室山上耍得团团转,在随后的攻打大徽山之中,更是损失惨重。”

原来欧阳智早有部署,虽然精英弟子直奔恶人谷,却是留了个心眼,大徽山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观澜本就是受了司空仲平的嘱托,此次攻打大徽山,不过是围魏救赵的把戏,反正赶回恶人谷也是送死,所以观澜来到大徽山脚下,便发现情况不对,带着人撤走。

可是哪知那些江湖门派却不干了,你糊弄谁了?在少林就消遣了我们一次,我们且忍了,可是跟着你千里迢迢两天两夜赶到这大徽山脚下,你说不打就不打了?

若是换做江小楼或是其他人,便会好言相劝,给大家个台阶下,可观澜是谁,心黑手辣的观道人,观大爷!他就说了两个字,请便。

所以如今武林之中,声讨攻打恶人谷的声音,空前高涨。

温行知怒道:“周佛海,你算哪门子好消息!”

周佛海笑道:“哟哟哟,如今入了这十四境,这威势都大多了。”

温行知摆手道:“别和我嬉皮笑脸,这都什么时候了,浩气盟不能再乱了。”

周佛海双手负后,对这窗外笑道:“乱不了,毕竟,我周佛海来了!”

是的,恶人谷有司空仲平,西域剑宗有欧阳智,我中原大地,有周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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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气盟的一座大院之内,余成杰看着郭孝义练拳,摇了摇头道:“孝义,你这速度有问题啊,我们六人皆到了八境,而你还只是三境,是不是清风在为你讲解这套镇魂碑武学心法的时候,你有什么地方没记住?”

郭孝义摇头道:“不可能啊,我向来过目不忘,杨博文都能记住的东西,我如何记不住?”

杨博文翻了个白眼道:“孝义,我可是武学天才,死记硬背是不行的,要靠个‘悟’字。”

郭孝义叹道:“那我就是不成事,这可如何是好?”

温雪看着双拳紧握的郭孝义道:“不用心急,或许刚好传的这套武学比常人的高深一些,只要有恒心和毅力,终究能学会的。”

郭孝义感激的对温雪点点头,自从岐黄山那次,便对这个温柔又善良的姑娘,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龚仁双手笼袖,靠着门把道:“大伙刚好都在,你们说我们到底是去恶人谷,还是留在浩气盟。”

林果儿道:“温雪爹在浩气盟,我们又是南山学院的学生,岂能说走就走,至少现在不能走。”

杨博文道:“我反正想去恶人谷,听说谷中兄弟那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那才叫一个江湖豪气。”

谢青衣道:“我无所谓。”

余成杰轻轻摇着扇子道:“我们的实力,如今还不成事,去了恶人谷,也无事可干,再说清风已经不在谷中,我们过去也见不到,还不如留在此地,既能照顾到温雪的感受,也能闯出我们自己的一片天地,大家不想永远都要清风的照顾吧?”

谢青衣道:“不错,总有一天,我们必是他的依靠。”

杨博文大声嚷嚷道:“不错不错,咱们是八大巨头,不是一个巨头七个怂包,要不咱们也想个响当当的称号,怎样?”

余成杰思量后道:“如今武林中气氛有些异样,大环境是对清风不利的,所以我们留在浩气盟,一定要闯出名堂来,这个名头,还真好好好想想。”

林果儿举手道:“不如叫南山七侠如何?”

杨博文摆手道:“格局太小,不行,好歹我们也是有神功傍身的人。”

谢青衣怒道:“慎言!”

余成杰也沉声道:“忘了清风的交待了?传出去害了我们不说,也害了清风!”

龚仁道:“不到学有所成,大家就烂在肚子里。”

郭孝义道:“不如我们就叫浩气七星如何?”

余成杰眼睛一亮道:“这个牛气,那我就叫天枢星余成杰!”

郭孝义微微笑道:“天旋星郭孝义。”

灵果儿马上抢道:“天玑星灵果儿。”

谢青衣道:“若要成浩气七星,我愿为摇光!”

杨博文道激动道:“若要成浩气七星,我愿为天权!”

龚仁道:“我恩是商南子为纯阳门人,我便为开阳吧。”

温水俏生生的望着众人,心中无比的感激,她语气高亢道:“若我八巨头扬名江湖,我愿为玉衡!”

众人举杯痛饮。

大院的一个角落,温行知感慨道:“孩子们都长大了。”

周佛海笑道:“南山学院,不就是为中原武林,培养种子么,你要高兴才是。”

温行知畅然道:“走了那么多人,死了那么多人,却又有这么多年轻后辈,陆尘、九儿、叶江流、龙若雨,南山学子、还有无数人皆在赶来的路上,他们不顾个人生死,义无反顾的来到此地,谁说我们就是块肥肉?中原武林自强不息!”

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

各领江湖往来事,传奇兑酒入红檀。

第一百二十八章 郁家

青央郡为西罗王朝四十三郡之一,是最靠近昆仑山脉的一个城镇,虽与西罗都城洛枳城相隔万里,却是独有一番气象。或许是远离政治中心,此处的偌大疆域实际上都被当地的几股势力把控,官府在此形同虚设。

一府二山四家,是街头巷尾的百姓最简洁的归纳。

郁家,便是其中之一,虽然排在最末,可相对于一般家族,也足够是庞然大物。

今天,便是郁家再次聘任私塾先生的日子。

“听说了没有?郁家那位李先生,又被气走了,这才几天,郁家这几个小辈,实在是……”一个面容枯槁的老翁挑着两个空簸箕,一旁边一个卖糕点的中年矮个汉子交谈着。

“老李头,少在这嚼舌根子,卖完了货就快点离开,这四里八方的,告刁状的还少了?若是让郁安少爷听见,少不得要打烂你这两个新簸箕。”

此时一个面目清秀,一袭青衫的年轻人走近二人,小声询问道:“二位老哥,不知对这府里面的情况是否熟稔,这府中可还缺先生?”

夏清风堂堂恶人谷的谷主,吴越的驸马爷,居然沦落到要混进城讨生计,这一切都只怪那挨千刀的王月娥,逼着他离开中原不说,也没为他准备点像样的盘缠。本来到了天山,是打算开口向秦雪名借点路资的,也许是走的时候太潇洒,到底是因为面薄,没好开口。

这一路上,还好遇到了一个商队,混吃混喝了一路,中原与西罗虽庙堂上少有交集,却并不阻止民间往来、所以青央城商贾往来如潮,一派繁荣景象。

可到了这城中,商队交了货物,便要还回中原,这便把夏清风为难了。

在这西罗的三年,夏清风只想安稳的度过,不想再有任何意外。

矮个汉子嘿嘿笑道:“这位小哥,外地来得吧。”

夏清风点头道:“初来乍到,刚学会这边的雅言。”

其中西罗的语言与中原一般无二,不过是发音不同罢了。

矮个汉子笑道:“这也难怪,小兄弟,说起这郁府啊,那是响当当的大户人家,就是这府中几位公子小姐稍稍有些顽劣。”

李老头扯了下那汉子的衣袖道:“莫要乱说,别害了这位公子,连李先生都教不好,这城里还有何人敢教?”

李老头又对夏清风说道:“公子啊,老朽劝你还是别去这家找营生了,高门大户的,这可是提着脑袋过日子啊。”

矮个汉子也道:“小老弟,李老头可是心善之人,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劝你了,来来来,我听你肚子都叫了好几声了,拿着吃吧。”

夏清风一把接过,却也不好意吃,抱拳道:“谢谢二位了,不过我还是想试试。”

小隐于野,大隐于市。君临山,我看你怎么找我。

郁家门口,便有几个出壮的汉子,一色黑衣家丁打扮,虽无内力,却也是个个筋骨粗壮。

夏清风上前抱拳道:“不知贵府可还招先生?”

一个身高八尺,八字粗眉的家丁头子打量了夏清风几眼,兴奋道:“招!招!一看先生便是有学问的人,快请快请。”

“你们几个,跟我好好盯着,我带这位先生去见夫人。”家丁头子吩咐道。

夏清风是一头黑线,这么热情?难道真是像那两位老哥说的,整个青央城都没人敢来了?

府中雕栏玉砌,景致幽然,七弯八绕夏清风便被带到了一个院子内,一个颇显风韵富态的中年夫人正坐于一座亭下,与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耳语着什么。

少年耷拉着脑袋,一脸委屈,撇过脸时又对身后的书童挤眉弄眼,似乎倍感煎熬。

家丁头子几步上前报道:“夫人,有人来应聘西席了。”汉子又一脸热络的对夏清风招手道:“楞着干嘛,快过来快过来。”

夏清风只好上前作揖道:“现在夏朗月,听说贵府正在聘请一位西席,在下不才,斗胆……”

那年轻公子见夏清风是个同龄人,顿时眼神中有了一抹光彩,起身拍桌道:“母亲,就是他了,孩儿这次定不会胡闹!”

“文儿退下,不得胡闹!”那本还有些慈态的夫人,瞬间严厉起来,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便显露无疑,他仔细打量了夏清风几眼道:“夏先生,能否写几个字来看看?并非不相信先生,实在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夏清风笑道:“这是自然,若是不满意,夏某自行离开便是。”

“李四,取文案来。”

原来那个家丁头子便叫李四,不多时,便取来笔墨纸砚。

夏清风提笔便在纸上写道:“炎炎君子,温故如玉。”

八个子笔力苍雄,刚劲有力,一气呵成。

郁夫人抚掌笑道:“好一个炎炎君子,温故如玉,公子字好倒是其次,却是这治学之道,深得我心,大善。”

夏清风微笑不语,那小公子却是嘿嘿笑道:“夏先生,你放心,不用怕我大哥和小妹欺负你,只有我和我二姐在,定然无忧。”

夏清风顿时脑中闪出几条黑线,搞了半天,你在你们家还算秉性纯良的不成?

郁家的家主叫做郁左,是个读书人,却是半路辞官,来了这青央城做起了生意,几十年来,已是创下了这偌大的一份家业,只是如今卧病在床,请了许多名医,不过也是无济于事。

郁家的长子郁城,是个青央城有名的武功高手,据说已经有了八境的实力,也正是本在外游历江湖的他既是回来,才挽救了郁家不被其他势力吞并,要知道,一个八境实力的武林高手,在这城中,怕是任何势力的座上宾了。

郁家二姐郁若,双十年华,美貌动人,虽不善武功,却是善于经营商贾之道,整个郁家的生意,都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

至于最后一个小女儿郁灵,那便是个家喻户晓的害人精了,从小便想着学武,整天和几个同年的孩子拿着棍棒,弄得满城鸡飞狗跳。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过江龙

郁安今年刚满十五岁,年龄虽轻,却到底生在这殷实人家,平日府上迎来送往,眼界自然是不低。作为郁家的三少爷,又何尝不想与兄长一样,习得一身武艺,既能快意江湖,又能庇护家族。

可是郁安却不得不接受父亲的安排,从小读书习字,将来不说是像父亲那样进士及第被点个翰林,也能诗书在腹,不坠了这家传门风。

原因只有一个,郁安的经脉堵塞,武脉不通。

武脉不通,对于一些势大的宗门来说,并不算什么,一个武道宗师为其调理几个周天,便能恢复自如,说不得由于宗师的气劲辅佐的关系,资质还会更优于常人。

可是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又哪有机会接触到这些武道巅峰的存在,更别提为你出手护道了。

哪怕是这青央城中的一个个顶级势力,也还是够不着。

夏清风睁开眼睛,已经是晨光微放,走走停停这几个月,终于是睡了一个踏实觉。起身收拾了一下,便轻轻推开门,一个丫鬟装扮的小姑娘,正端着一个食盒向他走来。

“夏先生,这是您的早膳,夫人交代了,院内女眷众多实有不便,而府上下人粗鄙,还是单独为您开了膳食。”小姑娘施礼道。

“谢过夫人体谅,其实不用的。”夏清风接过食盒,轻轻回礼。

内院郁家人也在用早膳,郁左身居正位,左侧便是他的夫人王玫,而右侧的位置是空的,再侧便是一位容貌清丽端正的女子,二八芳华,肤如凝脂,只是眉眼间有那么一股愁怨,不时的抬眼打量父亲,却又不敢多看。

“郁若,你的心思爹知道,可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两年前我与夫人舍不得,借你年岁尚幼的由头已经推拖过施家一次了,可是这次,便是再无理由了。”

郁左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这大女儿的志向,他常年在外,又无心打理,夫人王氏更是出自名门,不爱在外抛头露面。这些年多亏了有这个女儿,把自己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说,还多了许多进项。

“爹,我姐嫁人我不反对,可那施家的大儿子,整个一花花公子,别人不知道,我可对他是一清二楚!”郁安为姐姐打抱不平起来。

郁左一拍桌子勃然大怒:“要你多嘴!”

郁安缩了缩脖子,把头低在桌下,侧过头对郁若做了一个鬼脸。

郁左却没有放过这个幼子,他抖着一根手指指着郁安骂道:“你还有脸说话,你个不学无术的东西,你说,被你气走了几个先生了!成天偷鸡摸狗无事生非,自己不争气也就算了,还带坏灵儿!”

一旁一个十三四岁,古灵精怪的小女孩连连应道:“就是。”

郁安顿然抬起头来,一手指着身侧的郁灵道:“我带坏她?父亲,冤枉啊!”

郁左冷哼道:“哼,冤枉?你还好意思提冤枉二字?人家施仲扬乃举人身份,更是七品武道高手,在这青央城,那是家家求而不得的贤婿,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了花花公子?”

一旁的郁灵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附和道:“爹爹说的是,就是花,人家也有花的资本不是?我看他就是姐姐的良配。”

郁安耷拉着脑袋,不再挣扎。

郁若放下了筷子,起身道:“女儿先去忙了。”

夫人看着还没动几下筷子的大女儿正要说话,却被郁左拦住道:“随她去,是要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情了。”

“对了,听说昨日又进来了一个西席?是哪处的大才?可都尽到了礼数?”郁左如今虽是商贾身份,但骨子里却是个读书人,对读书人自然格外优待。

王夫人一说起这事便眉眼开笑道:“是个外地来的公子,举手投足皆是气度不凡。”

郁左捻须道:“可有考究过学问?”

王夫人吩咐道:“李四,把昨日夏公子的字迹取来。”

片刻之后,李四便取来了昨日的墨宝,郁左起身接过后展开,定睛一看,大声道:“好字!”

郁左又仔细端详半晌,一边喃喃道:“炎炎君子,温故如玉。好字,好意境!”

王夫人一脸得意道:“姥爷可还需要把夏先生请来,再考究一二?”

郁左正色道:“不用,好生招待,不可轻慢。”

郁左又转头对着郁安道:“逆子,若这次再把夏先生气走,我拔了你的皮!”

郁安连连点头。

而一旁的郁灵,却是大眼睛扑闪扑闪,不知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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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央城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皆知这城中势力已定远府为尊,定远侯方萧作为长子,承袭了老侯爷的爵位,都说富不过三代,而他却把定远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且与老侯爷比起来,势力不知道扩充了多少倍。

勋贵之家,本该与皇族亲近才对,而这方萧却反其道而行,不爱庙堂爱江湖。府中八百精甲,个个百里挑一的江湖好汉,不说看家护院,便是牧守这一方,也是绰绰有余。

定远府大厅之上,方萧正与其弟方德细声交谈。

“兄长,郁家已经答应了施家的提亲,而施家的女儿,又要嫁与那庆云山的大弟子,施家如此大行纵横之道,怕是要与我们掰掰手腕了吧?”方德一袭黑色长袍,浓眉短须,显得极为干练。

“看来我们还是迟了一步,本是要为轩儿去郁家走动走动。”方萧已入不惑之年,却身躯挺拔,声如金石,气若幽潭,十足的武艺傍身。

“平时看那郁左为人处世滴水不漏,却不想也是个软骨头,被那施明老匹夫一威胁,便吓得腿软了?”

“不要小看郁家,能在这青央城立足,且还创出偌大一份家业,自有过人之处,我猜测,这施明必定是拿出了让对方不能拒绝的条件。”方萧思索道。

“若真如兄长所料,那这施家,所谋甚大啊。”方德皱眉道。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父亲大人在时,便爱施平衡之道,我却便便不屑与这些粗鄙之人为伍,让他们去闹腾,闹腾的越欢,我收拾起来才更过瘾。”

“兄长不行王道行霸道,正何吾意。”方德拍手赞道。

“也不可大意,时刻关注着那几家动向,特别是注意外来人物,不怕地头虎,就怕那过江龙啊!”

第一百三十章 月夜低语

夏清风盘踞于青央城的郁家,还就真的就当起了名副其实的教书先生,只是本想不到的是,郁家的四小姐郁灵,也要跟着他读书。

郁灵已满十五岁,瓜子脸白里透红,琼鼻挺翘,眉弯入鬓,一双乌亮大眼水光涟涟,清莹逼人,便是连交集了大半个中原绝色女子的夏清风都不得不感叹,此处山水养人。

郁灵鬼头鬼脑得偷偷听了夏清风的一次授课,便是吵着要拜他为先生,与郁安一起授学。这让听得昏昏欲睡得郁安是大惑不解,真有这么好听么?这姑奶奶又是抽的哪门子疯?

这不但是让郁安头疼,就连夏清风,也是颇为头大,毕竟郁灵大小姐的名声,在街头巷里,那还真不如郁安。奈何郁灵在家中最得郁左宠爱,更是理由充分,仰慕夏先生才华,监督兄长读书。

这郁左自然是巴不得了,既能看着郁安,又能让这心肝宝贝少在外面惹祸,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于是又是亲自登门,拜访了已被安排在独院的夏清风,一番礼贤下士,自然满意而归。

夏清风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安稳度日更重要的事情了,若是让君临山的人知道自己还活着,且不说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怕是那个疯女人,也不会让他好过吧。

夏清风虽说诗书在腹,却并不呆板,几天的装模作样之后,也渐渐的表露本性。已经是的武林天骄的他,早就气华内敛,看似如常人无异,却是几里之内,便是细如蝇虫,也是洞若观火,对于郁左的暗中窥探,还是夫人的旁敲侧击,皆能应付自如。不管是郁左本人在门外偷听,还是派下人来探视,皆能一一避过。

时而圣人言语,微言大义,端坐如堂,书声琅琅。时而江湖趣闻,天马行空,羚羊挂角,鸡飞狗跳。

郁安与郁灵,对这位先生,是越发的尊敬与喜爱。

“先生,您也太懒了吧,今天就不教了?你倒是说完啊,那灵武墓中,真有三百岁的老怪物?他是不是传说中的尸人?最后那个叫杨博文的,到底被他吃了没有?”郁安见夏清风又要撂挑子,急切道。

“先生先生,别听我哥的,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我的那帮小弟,都想认识你。”郁灵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拽着夏清风的衣袖,便是往门外拖拽。

“灵儿!你过分了啊!先生如何能去见你的那些狐朋狗友,有辱斯文!”郁安义愤填膺道。

“等下你去清华楼听曲,我当没看见。”郁灵看也不看郁安,轻飘飘的来了这么一句。

郁安任由郁灵将先生拖走,站在原地愣愣出神,是谁走漏了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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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谷,王月娥在一座山峰之上,同样愣愣出神,她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为何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她费尽心机,哪怕委身下嫁那个仅仅只是有一点好感的男人,都要得的真魂珠,就这么不翼而飞。而且花了数天的时间,搜寻了整个岐黄山,都没有发现纳兰裴与真魂珠的任何踪迹。

“公主,夜深露重,还请回殿休息。”婢女凌红在身后道。

“那个老和尚在干什么?”王月娥凝眉问道。

“整天便是烧水,砍柴,做饭,闲暇时打打棋谱,他的徒弟绝尘倒是去看过他几次,按照您的吩咐,婢女不敢靠近,多的便不得而知了。”

“继续盯着,此人我有大用。”王月娥神色冷峻道。

“是。”

王月娥抬头凝望满天星斗,万物星辰皆有定,而纳兰裴你在哪?

岐黄山脉中,落入悬崖的纳兰裴,已经在一个隐蔽的山洞之中修炼了数月,毕竟这颗七彩镇魂珠所蕴含的能量,是前面两颗真魂珠的数倍,此时的她幽幽睁开的眼睛,昏暗的洞穴中,一切景物如白昼。

为何镇魂珠会进入她的体内,她也只是根据夏清风的描述猜猜到了一个大概,或许与武脉有着什么联系,而她落入悬崖后,并没有浑噩过去,只是在镇魂珠的作用下,浑身似火烧般的难受,于是便找了一处山洞,布置一个师门的独门阵法,隐蔽了起来。

十四境,我终于也到了十四境,师父的仇,是该有个说法了。纳兰裴心中积郁了太久,实力不够,一切都是空谈。

庄志茂的虽亦正亦邪,并算是恶人谷中之人,可是纳兰裴却从没忘记过他给师父的那一剑,而至于罗华,杀她师父的始作俑者,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定要拿了他的项上人头,以告慰家师的在天之灵。当然她此时还不知道,她的师兄如今也同样到了十四境。

出得洞穴,只见冰蟾悬空,月华清美,照得人丝发如银,四周均是洪荒巨木,枝柯交错,斜影参差,宛如魅形蛇影,随着明月隐没,变幻不定。

“什么人!”纳兰裴低喝道。

“纳兰姐姐,是我,无极。”

一个白衣女子从一颗参天古树上跳了下来,她姿容绝丽,只是神情似有疲态,看上去人也清减了不少。

纳兰裴看着一别数月的韩无极,竟不知如何言语。她在洞外设的隐藏阵法,能骗过别人,却又如何能骗得过精通此道的韩无极,怕是在此,已经为她护道良久了。

韩无极却笑道:“恭喜姐姐了,终于也破了这瓶颈。”

纳兰裴苦笑道:“欠他的,也便更多了。”

韩无极摇头道:“姐姐这么见外,怕是还没有原谅清风哥哥吧。”

纳兰裴叹道:“谈何原谅,有何资格谈原谅。”

韩无极正色道:“姐姐,你心中感受,我又怎会不知,无奈我情根已种,数月来食不知味,语不答意,心如磨石,苦受其扰。但是我们没听到清风哥哥当面说清之前,还是不要太过计较,毕竟王月娥此人,心思武功皆极为恐怖,她的话,我半句都不信。”

纳兰裴沉默良久,缓缓点头道:“你我几人命运纠缠,清风且不说,你这个妹妹,我是信的,你且把知道的说与我听。”

韩无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所见所闻,与自己的一些看法,都说与了她听。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明月照玉珠

晓拂楼,在青央城不算最阔气,却也算排的上号的酒楼了。顾名思义,鸡鸣唱拂晓,杯酒敬清朝。比邻皆为榻,谁立最为骄。在不宵禁的青央城,酒楼之间的比拼,往往皆在后半夜。

入夜时分,晓拂楼三层的一座雅间,已是灯火通明,一群奇奇怪怪的少年围桌而坐,热热闹闹,相谈甚欢。为何说是奇怪,皆因此桌人的装扮,那是一个分门别类。有人锦衣华服,衣冠博带,有人粗衣麻裤,坦胸露腹。

“先生,这都是我郁灵的兄弟,我可是狠话早就撂下了,您今天在席上,怎么都得给我撑点面子出来。来,大家再敬先生一杯。”郁灵起身举杯一钦而尽,再做了一个倒扣空杯的动作,引来同伴一阵喝彩。可到底是个女儿身,几杯佳酿下肚,已是小脸泛后,渐有微醺之态。

夏清风微微露出笑意,这郁灵那点捉弄心思,又怎会不知,只是对他来说,酒星傍身,有得喝便行,只要没有他认为的那种恶意,自然是来者不拒,于是又轻轻举杯,抬手饮尽。

身怀奇艺,万事无惧。

夏清风如今早已是十二境大圆满,只是一步之遥,便能迈入宗师境界,且体内镇魂碑三次洗练,早已今非昔比,又有七星连线,别说是普通高手,便是发起狠来杀个宗师,也不是难事。

“豪气!”旁边一名蓝杉公子,体态圆滑,甚是肥胖,虽面上无须,笑起来却有横肉抖动,看上去尤显老成,可他偏偏称呼郁灵为大姐,只见他也起身举杯道:“在下郭俊,既然夏先生是咱们头的先生,那自然便是咱的先生,在下敬先生一杯。”

夏清风本也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也无一副酸儒的嘴脸,起身说道:“幸会,在下夏朗月。”便又是斟上满满的一杯酒,一口喝下。

郁灵一双眼睛始终是盯着夏清风的一举一动,见夏清风连着几杯下肚,却无半点异色,不由得惊疑起来,奇了怪哉,这可是上好的春堂花酿,平常人几杯喝下去,别说是面色如常,能顺利说话都难。她这次请来喝酒的人,可个个都是精挑细选。

郁灵又暗暗低头瞄了几眼桌下,暗道是不是此人耍诈,酒桌之上,向来花样百出,使诈之人掩人耳目,将酒偷偷倒掉,那也是常有的事,可是这先生久坐半日,除了次次起身举杯,却无半点使诈的痕迹,莫非是真的酒量过人不成?

郁灵又斜眼瞟了瞟一个身穿灰布衣,头发蓬松的壮汉,那壮汉皮肤黝黑,见郁灵向他望来,心领神会,嘿嘿一笑,露出一排皎洁的白牙,他起身举杯道:“在下白眠,白天的白,大被而眠的眠。先生酒量惊人,怕是一杯一杯喝,根本不尽兴,不如鄙人陪先生痛饮三杯,大伙说怎么样啊?”

“好!”“豪气!”众人纷纷喝彩,特别是郁灵眼里微光似放,心中得意道:小白真是好样的,不怕你今天不出糗!

这小白乃青央城渔符帮的一个小头目,这渔符帮在青央城地界那是大有名气,虽比上几大势力,却是平常人万万不敢得罪的存在,这白眠年纪不大,虽初通武功,却是有股蛮力,为人又豪放不羁,最讲义气,因此上得帮主喜爱,下得帮众信服。

夏清风却是眉头轻皱,这白眠本是最早便敬过夏清风几杯,如今再次一连相邀三杯连饮,拼酒的意味便是趋于桌面上了,夏清风自然是不惧酒力,也并不反感这群少年,只是一味的拼酒,便会显得有些突兀,酒量太过离谱,也会惹上旁人的侧目,本是来打打秋风过过嘴饮,若反被人盯上,岂不是得不偿失?

夏清风刚要开口推辞,却从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人未至话先到,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郁灵,你给老娘滚出来!”

桌内众人齐齐起身转头,向门口看去,郁灵却是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更是头也不回开口骂道:“方圆,你还敢来,看我不撕烂的破嘴!”

只见一个红衣娇俏女子,踩着一双小皮靴,手提一把金丝龙纹佩剑,已是走进了雅间,她走进几步后驻立不前,双臂环抱于胸,剑柄上的明黄剑絮,轻轻的在脸旁轻晃。

而她的身后站着一群华服少年,皆是神情倨傲,又以前者马首是瞻。

二女是怒目而对,显然是早结下了仇怨。此时不大雅间,已经是站满了人,唯有夏清风一人就坐于席,他对门倚窗,看到如此情形显得颇为无奈,西罗女子,皆是如此彪悍不成?

夏清风打定主意,死也不参合其中。

时进五月,阴雨绵绵,却是难掩闷热,刚好窗外一阵夜风拂来,凉意阵阵,吹得夏清风是心神大美,他倚窗望月,清幽天幕中一轮皎月斜挂,照得低矮屋瓦上一层霜色,人在西罗,却是家乡的月色,世事无情,唯有这轮明月天涯相随,夏清风情不自禁,举杯邀月对饮吗,他想起了师父,想起了恶人谷的兄弟,更想起了那位与他出生入死的韩姑娘。

刹时之间,一支酒杯直向夏清风面门砸来,似乎是没有什么准头,又似乎是夏清风动了一下,酒杯居然没有砸中,境笔直的跃出窗外。

“方圆,你做什么!”郁灵一拍桌子,满桌菜肴晃荡不止。

“这就是你认的那什么先生,你都要挨揍了,还在那赏月饮酒,看似风雅,其实不过是个怕惹事的怂包,啧啧啧,郁小贱人,你也就这么低的品味,逮到一小白脸就上,我还真佩服你这副好牙口。”方圆斜眼瞧了瞧夏清风,又一脸鄙夷的看着郁灵。

二人皆是火爆脾气,又皆在富贵之家,又皆是在家最小最受宠,二人年龄相仿,却是打小便八字不合,一见面就要打,且各有一帮人马,一套班底。

此次是方圆故意来寻她晦气,只因是为她的兄长鸣不平。方圆的哥哥方轩,为人忠厚纯良,更是聪慧过人,小小年纪,便是得到整个定远府的肯定,早早就定为方家的继承人。

一个铁定的世袭小侯爷,自然是逍遥于世,享尽恩华,可他却便便是个痴情种子,自从几年前见了郁家长女郁若,便是魂牵梦绕,惊为天人。

方轩也曾几次向父亲乞求过这门亲事,父亲方萧起初还严词训诫,婚约大事,岂能儿戏?后来见方轩几年来痴心不改,又深知这儿子的倔脾气,虽说这郁家门户是小了点,但这郁家家主好歹也是个翰林,身份清贵,也不算是太辱了家门,便是点头答应了这么亲事。

可是方萧还没来得及去提亲,却听闻郁若将嫁给施家长子的消息,满城那是传得沸沸扬扬,方轩起初不信,浑浑噩噩的赶回家,从父亲那亲口证实之后,便是一口鲜血涌出,一病不起。

妹妹方圆自幼便与大哥亲近,见大哥整日魂不守舍,痴痴恋恋,期期艾艾,俊朗英挺的七尺男儿,才几天不到,变已是形销骨立,伤心之余,更是迁怒郁家,恰好听闻郁灵在这晓拂楼设宴,便是立马召集人马,杀将了过来。

郁灵听闻这死对头竟然嘲讽自己先生,更是挖苦自己与先生有苟且之情,自是怒不可歇,我的先生,我能捉弄,别人却是说不得半句,更何况辱我名节?

郁灵二话不说,抄起一副青瓷碗,便向方圆砸去,嘴中骂道:“贱人!”

方圆自是早有防备,她刻意嘲讽,还不是要激怒郁灵,好逼郁灵先出手。见双方老大出手,身后之人自然一拥而上,顿时整个雅间那是碗碟纷飞,桌椅倒悬。

二女皆有一些武功,却是在这小小雅间如何能施展的开,几下之后,便是扭打作一团,场面混乱不堪。

夏清风轻轻扶额,一时居然哭笑不得,不由得看向门外,如此大的动静,却是没有半个来当和事老的店掌柜或者是伙计,俨然是早已习惯。

与此同时,施家府邸,却是迎来了一位贵客,一位身穿白色锦袍的老者,穿过檐牙回廊,已是来到了施家的厅堂,堂内灯火如昼,四周墙壁,点起了八盏长明灯,灯火随着春风轻轻摇曳,火势越烧越旺。

大厅中,已经摆好席宴,一干侍女,低眉垂目,分立道边,见得贵客入门,纷纷扶腰作礼,厅中乐师弄起丝竹,乐声欢快喜乐,正是一曲西罗名曲《迎客悦》。

宾客相继落座,施家家主施明起身弓腰作揖道:“施明,拜见苗老。”施明一垂到底,整个身躯更像是合腰对折,极为庄重。

那老者须发花白,却是面色红润,他摸了一下短须,爽朗笑道:“不必拘束,坐下说话。”

施明在自家厅堂行此大礼,本该是极不合规矩,这本是只有拜见皇室,或是拜见宗祠里的祖宗,才会行如此大礼,而他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了,更为难得的是,施家众人竟然无人惊讶,好像施明这一礼大拜下去,那极为贴切,甚至是安坐席上的老者受了这礼,人人皆与有荣焉。

施明回坐便对着老者笑道:“苗老,您能来鄙府小住几日,此乃我等天大的福分,小院已经收拾妥当,您到时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给我等提。”

那姓苗老者名叫苗金凤,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宗师境高手,他呵呵笑道:“老朽山野村夫,不在乎这些,不知我要你们做的事,如今进展如何了?”

施明收起笑意,起身回道:“石牛山与钱家,向来以我们施家马首是瞻,庆云山与郁家,用不了多久,必然会倒向我们,只有定远府方家,向来眼高于顶,还有那个狗腿子郭家,也是滑不留手,至今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苗金凤收敛了几分笑意,出声道:“施家主好手段,才几月功夫,便是有如此斩获。”

“哪里哪里,为苗老做事,岂敢不尽心,只是那郁家,有一个…有一个小小的条件。”施明迟钝了一下,还是说完道。

“哦?说来听听?”苗金凤看了眼为他斟酒的侍女,回头问道。

只是小小的一个眼神,却是被施明记在了心头。

施明再次起身道:“那郁有个次子,大小武脉受阻,不得习武,郁家此次提出的条件,便是帮他儿子打通武脉经络,只怕,只怕还得苗老出手。”

苗金凤把酒杯重重往案几上一放道:“哼,你莫不是把老夫之事,泄露于他?”

施明连连摆手道:“苗老息怒,未得苗老允许,吾等岂敢自作主张,实在是对郁家了解甚深,而那郁左又过于顽固,才暂时揽下了此事,苗老若是不愿……”

“算了。”苗金凤摆了摆手说道:“那要看看那郁家今后的表现了。”

施明听完这话,才算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禁发现后背皆已湿透,宗师强者,何等威势,便是如此。

“来人啊,上曲!”

施明说罢,将手一拍,只听丝竹声又起,两行彩衣舞姬鱼贯而入,一名身披蓝纱的俏丽女子手持红牙木板,由石阶踱上厅堂,击板而歌:“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云渺渺,水茫茫……”歌声清圆如玉,闻者只觉心脾间渗入一丝暖意,极是舒服。那十二名舞姬随着歌声,举袖迎风,,姿色撩人,夺人心魄。

苗金凤起初只是随意欣赏,只是看了几眼蓝纱女子之后,便是再没动过筷子,指着更是轻轻敲击着几案,与蓝沙女子之舞极为韵合。

施明暗暗观察着一切,对下首的施平与施安二位胞弟交换了一个眼色又迅速的分开,施明暗暗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原来此蓝纱女子本是施明的小妾,名叫玉珠,听说是富海国贵族之后,富海国亡国之后,流落到西罗国,这本是他的胞弟施平最先所遇,初见时如获至宝,更是将此女视为禁脔,却无意间被弟弟施安所见,施安也同样看上了此女,二人同胞兄弟,多年没红过眼,却为此女是大打出手,施明知道后,训斥了二人,也将此女带走。

玉珠本以为才出虎穴,又进狼窝,自是好生悲苦,已有了轻身之念,不料这施明却是对她礼遇有加,一改往日之孟浪,两年多来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从不勉强于她做任何事。

可越是如此,一来二去之下,玉珠却对施明生出了情愫,甚至是死心塌地。

第一百三十二章 箫笛之争

晓拂楼上,一群富贵公子小姐的打斗仍在继续,你追我逃,撕咬扭打,无所不用。只是已经不限于那小小的雅间,整个三层晓拂楼皆是已被波及到。

郭俊即是这青央城最有钱的郭家家主郭士达的独子,郭俊在家行六,头上还有五个姐姐,郭家主郭士达老来得子,据说当天那是激动得痛哭流涕,对着摆在偏厅的送子观音那是‘嘭嘭嘭’的连磕着响头,前来探望贺喜之人是无不动容。

用宠爱来形容郭俊的成长,那是误会了宠爱这个词,那简直便是把郭俊当猪养啊,可是就是这么一个郭家的宝贝疙瘩,今天硬是脑袋被人给开了瓢。也不知是谁下得黑手,一个放在廊架上的雕花摆件便是落在了他的头上,顿时是血流不止。

郭俊满脸是血,却是骑在一个华服少年身上照着那少年的面门挥拳不止,约莫有二百斤重的胖子压在身上,那华服少年是怎么挣扎也没用,一张本算是白皙的俏脸,那是被一拳接着一拳打得爹妈都不认识了。这郭俊也是一根筋,任你多少人在后面怎么招呼自己,就认准一个死理,老子就打你。

郁灵倒是还好,只是衣服脏点,头发乱点,一脸的菜叶,却是越战越勇。身后的白眠紧紧的跟着她,周身挂彩无数,仍是不离不弃。

郁灵躲过方圆一爪,随即喊道:“小白你带先生先走,去叫人!”今天带来的人皆是喝酒的好手,却不是想着来打架的,可方圆那边却是有备而来,无论是人数上还是实力上,皆是吃亏不少。

夏清风不由得一愣,这小姑娘调皮是真,却是心地不坏,至少在此时能想起我,我也不能让你太过吃亏。正要暗中出手,却是发现远处有一阵萧声飘来。

萧音悠古悲寥,缠绵入耳又直撞胸怀,似有无尽愁苦叫人欲罢不能,夏清风痴迷其中已是潸然泪下而不自知,却是又有一阵笛音奏起,笛音起初幽韵悱恻,与那萧音此起彼伏极为合韵,却是不久之后音律陡然一转,变得清扬高亢,渐渐灵动轻快起来。

夏清风被此笛音惊醒,不禁大惊失色,小小青央城,居然有如此内力精深之人?

此时才发现,白眠已经拉起了他的胳膊,喊道:“先生快随我去!”语调之中颇为急切。

“大牛!拦住他们!”方圆一边与郁灵纠缠,一边大声喊道。

夏清风随着白眠一路拼杀下楼,其间更是受到了颇大的阻拦,然而在夏清风的暗中使力下,自然是顺利的出了这晓拂楼。

“白眠,你可知道这青央城……”

“先生你先自己回去,我去叫人了。”

刚出得晓拂楼,夏清风正欲要问问他这青央城的事情,毕竟白眠是帮派中人,在夏清风看来也算是半个江湖人物了,说不定白眠便知道这两个吹奏之人的身份。可是哪知白眠根本懒得再搭理他,丢下他撒腿狂奔而去。

看着远去的白眠,夏清风无赖的摇了摇头,而此时耳中箫音与笛音相互缠斗已经到了激烈之处,夏清风实在是禁不住好奇,寻声而去。

一座平常的山丘之上,坐着一位老书生,他戴着一顶破破烂烂的四方巾,穿一袭青里泛白旧布袍,衣虽凋敝,人却丰神,他双目如炬,盯着举在唇边的一支红玉短箫,喃喃道:“打又打不过,吹又吹不过,薛老儿,你是不是有那龙阳只好,这辈子便缠上我了。”

不远处的一个低矮石堆上,斜躺着一个身量修长的白衣老人,他头顶古愧正帽,葵花点点,细白如星。他姿态懒散,一手撑着头,一手把玩着一支碧玉长笛,长笛在他手指尖翻舞,在皎洁的月光下,映射出一道道碧光。

只听白衣老人嘿嘿一笑道:“梁老怪,只要你把那副画交出来,以后若是在大街上遇上,老子若是多看你一眼,我便是你孙子。”

那老书生忽闻此言,哈哈大笑起来,或许是情难自禁,竟然是拿着那支红箫击打起自己的大腿来,良久过后,或许是累了,才喘着气出声道:“薛老儿,你真是蠢笨如猪,你若是不看我,又怎会知道是我?想当我孙子,你怕是想疯了吧。”说完又是大笑起来。

谁知那白衣老人却是半点不恼,嘿嘿笑道:“画你已经拿了十年,不还是没寻到她,整日睹物思人,有个屁用,不如给我,说起来,我与她才更为般配。”

“哼,你也配?”青衣书生陡然起身道:“你既然明知我不会答应,又何必苦苦纠缠,多说无益,就此告辞。”青衣老人话未说完,便是化作一道青虹,急速射入天幕之中。

白衣老人却是无多大动静,只是嘿嘿一笑道:“小娃儿,你要偷听到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只见白衣老人虚手一抓,不远处一颗合腰粗的大树陡然之间拔地而起,直击天幕而去。而躲树后的夏清风,顿时无所遁形。

夏清风见已被发现,只能是抱拳道:“前辈勿怪,晚辈恰与人在城中饮酒,忽闻一阵箫笛之音,实为天籁,慕声而来,并非有心冒犯。”

白衣老人翻了个白眼,冷哼道:“此处荒芜,你却能十里之外清晰入耳,小小年纪,好俊的功夫。”

夏清风苦笑道:“微末之技,前辈莫要笑话,初来贵地,竟不知此地藏龙卧虎,还有如此大能。”

白衣老者终于是起身,他四周打量了几眼道:“此为何地?”

夏清风恍然,原来这两位也同自己一样,皆是外来户。

“青央城。”夏清风如实答道。

“这青央城,又是哪国的啊?”白衣老人继续问道。

……

夏清风是顿时无言,你初来乍到,不认识青央城倒也说得过去,可你连身在西罗却也不知,岂不是有意戏弄于我?

白衣老人见夏清风凝眉不语,恣意摆手道:“不说也无所谓,小娃娃,你既为箫笛之音而来,那必然也是懂些音律,我且问你,是我的笛子吹得好,还是那老怪物的箫吹得好?”。

夏清风内拥琴星,又岂会不通音律,但二人刚才吹奏皆是登峰造极,又岂是凭一己之好恶能拿来分出高下,可夏清风恼他刚才戏弄于他,便故意道:“箫声更妙。”

白衣老人闻言气的白眉上扬,瞥了眼夏清风道:“瞧着生得相貌堂堂,却不知是个聋子,更是蠢笨如猪。”

夏清风也来了脾气,不由问道:“老人家何故骂人?”称呼上也已经由老前辈改为老人家。

白衣老人道:“都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耳朵聋不辨优劣且先不计,此地就你我二人,你却赞他贬我,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白衣老人话音一落,抬手便是一拳打来,二人相距甚远,可这拳劲却是抬眼即到,夏清风哪会想到这老头脾气如此古怪,一言不合便要出手伤人。

拳罡威势如龙,夏清风来不及催功抵挡,极速向身侧翻滚躲过,电光火石之间,先前立足之地硝石纷飞,一座半人高的石块瞬间化为齑粉。

白衣老人一击未中,惊疑了声道:“咦?”

夏清风起身道:“老人家,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吧。”

白衣老人冷哼道:“小娃儿,有几分本事,小小年纪,居然是个半步宗师,再吃我一拳。”

夏清风眼见一拳又至,此时的他已是避无可避。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一)

若说第一拳夏清风还没有防备,那么此时袭来的又一拳,夏清风是做出了十足的准备。只见他体内真气翻涌,七星齐鸣,在‘隐心决’的催动之下,琴、棋、书、画、诗、酒、花七字真气重重叠叠激射而出,这七星真气的威力,怕是一位宗师高手硬接,也要受伤不轻。

可是白衣老人这随手的一拳,却是势如破竹,随着两股真气的冲撞,轰轰轰……七声闷响,夏清风便如一团轻飘飘的柳絮被拍飞了出去。

夏清风顿觉一口鲜血直抵喉头,浑身气劲被打的七零八落。

白衣老人嘿嘿一笑道:“小娃儿,老夫再问你一次,到底是我的笛子好听,还是那老怪物的箫好听?”

夏清风擦了一口嘴角溢出的鲜血,低喝道:“你这老头,好生不讲道理。”

白衣老人冷笑道:“谁的拳头大,谁便能讲道理。”

夏清风一听此话便挣扎着起身道:“那么我再说一次,箫声悦耳,笛声乱耳!”此时的夏清风,再也不是那个寺庙里向王月娥委曲求全的恶人谷谷主了,没有了俗世的羁绊,从小无父无母的他,抚养他长大的二位长辈又双双去世,可说是孑然一身,正所谓无欲则刚。

白衣老人气得白须一扬,他冷哼道:“我才用了两分力道,你可是想死不成!”

“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夏清风这话,便有点赖皮了,江湖之中,拳怕少壮,为什么说老人、女人、小孩为江湖三祸,皆为这三种人看上去最为弱势,也往往少有提防。

白衣老人不屑笑道:“那又如何?哪怕是你师父来此,老子一拳下去也是个死。瞧瞧你这点微末道行,你师父也不过是个歪把式。”

夏清风一听他辱没恩师,更是青筋暴起,也不管身上伤势,紧握双拳向白衣老人猛扑过去。

白衣老人见此举依然盘坐于巨石之上,嘿嘿冷笑道:“自不量力!”此次却是没有用拳,而是弯曲右手食指陡然一弹,一道白色罡气激射而出,直向夏清风面门而去。

若被这一道白色罡气打中,夏清风怕是不死也残了,可夏清风却浑然不顾,向白衣老人疾步而来。

眼看夏清风就要命丧当场,一道青芒陡然从夜幕上空射出,与那道白色罡气碰撞到一起,如天雷引动地火,滋滋作响。

白衣老人见此无半点惊讶,却是指着夜空哈哈大笑起来:“梁老怪啊梁老怪,怎么?多了一个知音,不肯走了?”

一条青色虚影从虚空之中蜿蜒而下,刹那间便落于夏清风身前。夏清风正要绕他上前,却感觉一股劲力从青衣人后背传来,夏清风顿时就觉双腿如负千斤,不得寸进。

虽然是背对着夏清风,他却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正是去而复返的青衣老书生。

那青衣书生头也不回,盯着那白衣老人冷哼道:“薛青,你就这么肯定,我一定会为他现身。”

那薛青扶须道:“老怪物,我还不了解你?你梁仲这辈子,沽名钓誉,尖酸腐儒一个,又怎会让一个无辜之人为你而死。”

那叫梁仲的老书生冷哼道:“你与我转战千万里,又能奈我何,既然你不死不休,不如在此地便做个了断。”

薛青从巨石上起身道:“此话当真?”

梁仲冷哼道:“当真又如何,不当真又如何?”说罢又头也不回的对夏清风道:“小子,你虽愚钝,却性子不差,你且速速离开,今日之见,不可道于他人,你可能做到?”

夏清风顿觉周身威势一轻,他心念道:此二人武功奇高,又性格古怪,我若不依,怕是顷刻间便性命不保。正当夏清风要答话,却是又被人打断。

只听那薛青轻声道:“,既然是约定在先,岂可没有证人,你若出尔反尔,我又去与人何人说理。”说罢抬手一扬,夏清风只觉一股奇大的吸力使来,整个人便身不由己的向他飞去。

待夏清风飞到半空,却又有一股真气将他整个身形硬生生的扯住,只听那叫梁仲的老书生道:“薛老儿,莫要欺人太甚!”

只听那薛青哈哈大笑道:“老怪物,你继续装,看你装到什么时候!”说完手中又是加了一分力道。

此时的夏清风,堂堂武林天骄,却是被这两个老怪物如同玩物般的拉来扯去毫无还手之力,皮骨经络皆被撕扯得痛不欲生。

那梁仲与薛青似乎是铁了心要把夏清风的身体作为二者的战场,几股真力同时涌入夏清风的体内,一条青色真气入膻中走百会,直冲阴阳大关,又与一条从气海到十二正经的白色真气碰撞在一起,两股真气此消彼长、你来我往,一时间难分伯仲。

大江大河,大气磅礴。

夏清风此时是痛得死去活来,体内的七星一开始还流入几股真力与之对抗,却是没抵挡多久,便被死死得压制在丹田之内,溃不成军。而镇魂杯却是一丝力量也没有溢出,只是躲在一角落微微颤鸣。

草蛇灰线,趁水生波,无论是七星还是镇魂碑,此时都在这两股强大的气劲下选择折服。而那二人却还有功夫唇枪舌剑。

“梁仲,世事百年,却没想到你的镇魂碑,落入了这小子手中。”

“哼,就早知道你已看出,薛青,没有御神笔,你拿什么和我斗?”

“嘿嘿,如今的镇魂碑,早已重新认主,你又控制不了,我若杀了这小子,你定心神俱损,如今何必还在这装腔作势。”

“你待如何?”梁仲双眉微皱,手中又多了几分力道。

二人只管拼出个高下,虽手法神通自认不至要了夏清风性命,却也不是太在意他的生死,夏清风痛昏过去又被痛醒,迷迷糊糊之间,恰好是听出了一点因果。

原来这镇魂碑与御魂笔,皆分别是此二人所铸造,御魂笔且不说,那镇魂碑却是压在灵武墓下便足足有三百年,可见这两人,是活了多少岁月的老怪物了。

“交出瑶儿的画像,从此你不再寻她!”薛青冷声道。

“你休想!”

“你若不答应,我便杀了这小子,从此以后,天下再无镇魂碑!”

“你敢!”青衣出生双目精华大盛。这镇魂杯乃他一生心血,岂可说毁便毁。

“你看我敢不敢!”薛青说完,便是又加了几份力道。

梁仲顿时大急,却又不能罢手,他与薛青皆为一女子痴迷一生,二人皆为天纵奇才,却又都是情痴,终身非那女子不娶,更视对方为心腹大敌。

无奈那女子却陷入了两难之境,一个青梅足马,两小无猜,一个江湖相逢,患难与共,二者皆有情,却道是最无情。

后来二人决定以武论生死,苍凉山只能一个人下来,带走那名叫瑶儿的女子。苍凉山之战,举世皆惊,就在二人斗了十天十夜之际,那叫瑶儿的女子,却是留下一幅画,从此人间绝迹。

画中除了那名女子,便只有一句话:当时歌舞人不回,化为今日苍凉泪。

谁能参透画中之秘,便能与她相见。

二人停下打斗,四处寻找,却是几十年来杳无音讯。而江湖,却是再无二人的消息。

人间风月,一场虚妄,旧人落幕,新人登场。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世事大梦一场,章人生几度秋凉(二)

且说夏清风体内,两股外来真气相互攀升,以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为战场,斗得是欲罢不能。

若是郁家那家主郁左在此,定会羡慕得无以复加,这要这夏清风体内随便一股真气,便能为他小儿洗经伐髓,贯通武脉。

可是眼前的夏清风,却是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人生小天地,便是一件如同漏斗的容器,此时进如江海,去如抽丝,岂会不爆体而亡?

此时的粱仲,手下不停,嘴上却在做最后的努力。

“薛青,除了画像,我可答应你任何一件事,你我同时收功,如何?”眼前形势,此子已经到了极限,若再耽误定然必死无疑。可是若不同时收手,一旦哪方退出,只能是死得更快。

镇魂碑乃他毕生心血,采天地灵石为鼎,凝练百年之精纯为薪,集千家武学为一炉,开万事造化之门。虽不知为何被这少年一人而独享,却也不想就此而消迹于天地之间。

此时的薛青同样脸色凝重,他虽数次对夏清风出手,却也只是为了逼迫粱仲现身罢了,在夏清风刚来偷听不久,便发现了他,虽因夏清风有‘隐心决’的原故,看不出他的深浅,却是感受到了镇魂碑的气息,既然他都能觉察到,又何况是梁仲,所以当时梁仲想故意把他引开,他却是没上当。

但,他并不想杀他,不然那怕是一丝真气入得夏清风体内,也能将他绞杀。

薛青不想夏清风死,完全是好奇,或者是好胜心使然,甚至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我的御神笔同样被此子收入体内,又是怎样一番景象,是不是能把镇魂碑压得抬不起头来。

“梁仲,一幅画又有什么关系,你都拿了十多年,还不是一无所获,眼前之人便是你苦等百年的衣钵传人,你真忍心他就此丧命?”

梁仲似有所动,沉吟半晌,轻轻叹道:“罢了。”正待他要探手入怀,却发现那小子体内异变陡起!

此时的夏清风,已经是奄奄一息,可是文脉七星却是始终没有放弃,在两股庞大的气流占领了所有经脉之后,便是如江河入海,浩浩荡荡的向丹田使去。

而丹田,正是七星的大本营,此时已经是避无可避,忍无可忍,七色彩星飞速运作,发出一股股精纯的争气,抵御着外来的侵扰,可是到了后来仍然不够,此时的夏清风若还清醒再内视一番,定能惊奇的发现,七星在慢慢的靠近,似乎在抱团!

当时的薛青与梁仲正在为那副字画讨价还价,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七星的古怪,只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见得太多,也便见怪不怪了,难道还能厉害过自己的镇魂碑和御神笔不成?

待到七星慢慢融为一体,一颗硕大的彩球,便在夏清风丹田之内悬空而停,再不向外散发丝毫的真气。而随之而来的两股庞大真气,便撞入了这颗硕大的彩球之中。

直到此时,二老才发现了异样,江河之势,却如泥牛入海!

只听薛青怒道:“梁老儿,你耍什么花样!”薛青是眼看已经说动了梁仲,就待梁仲从怀中掏出那副画册,却是又生变故。

梁仲也是怒道:“薛老怪,出尔反尔不成?”

二人互相猜忌,却是又加了几把气力,只是浩浩荡荡的精纯真气依然石沉大海。

夏清风体内的彩球,在两股滂湃的真气入体之后,便缓缓的转动起来,随着真气的不断加强,转动的速度也是在逐步加快,而色泽,却是越来越淡。

远处,一个小黑点由远及近,几个起落,便是来到了起初夏清风躲藏之处。站定之后,却是一个须发花白的黑衣老人,正是施家的座上宾,武道宗师苗金凤。

薛青与梁仲的箫笛之争,其实离青央城还有那么远的距离,一般人是根本觉察不到,唯有武功到了一定境界,才能隐约听见,这个苗金凤,恰好便是有这资格听见之人,只是他远没夏清风听得那么清晰,所以找过来的时间,也是要更久。

“果然有人。”苗金凤也听出了那箫笛之声的不凡,并没有贸然现身,只是远远站定,细细打量。

二老皆是几百年的老外物,真气凝厚自然是常人无法想象,可是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薛青本是以夏清风为饵来逼迫梁仲画册,如今已是丝毫不起作用。

薛青道:“梁老鬼,也不知这小子体内是何古怪,不如就此收功。”

梁仲那是巴不得了,自然道:“好。”

二人同时收功,与此同时,夏清风体内的彩球为之一懈,可是马上又飞速的运转起来,只是此次却是高速飞转,似乎来了脾气。

二老本是已经收了真气,却是被一股奇异的吸力一扯,不由自主的全身真气又向夏清风体内涌入。

“好小子!竟然还会这些偏门功法!”薛青怒道。

“不对,有古怪。”梁仲皱眉冷声道。

夏清风体内的那颗彩球却不管这些,似乎天地之间唯我最大,除了吸收二老的功力之外,更是以夏清风为中心,天地之精华,皆入得夏清风体内,彩球也慢慢变成了一棵青色的圆球。

而此时还在不远处观望的苗金凤,却是吃了个不小暗亏,因为他的功力,也在急速的向夏清风涌去。

苗金凤暗自运功抵御,却是半点用处也无,顿时是心下大骇,不过是好奇而来看个热闹,却是几息之间便是被抽走了二层功力,而且速度是越来越快,实在是匪夷所思了。

所幸是苗金凤站得够远且是个心性果决之人,只是稍作迟疑,便是疾步后退,头也不回的远遁而去。

苗金凤能走,可是薛青梁仲二人却是想尽了办法也脱身不得,急得二人是心浮气躁,半个时辰转眼而逝,二人功力再高也已是被抽了个七七八八,可青色圆球却仍没有停止得迹象。

薛青额头是青筋暴起,狰狞道:“梁老头,不想你我二人竟折在此处!”他与梁仲皆是练了天下至高的武学,气息悠长,功在寿延,可是若今天功力被抽个干净,那是必死无疑。

梁仲也是叹息道:“罢了,早就活得没什么意思了。”梁仲或许是被抽走了功力,神色颓然,他缓缓把手探入衣襟,拿出了那副画卷。

“老怪物,该早点给你的,我实在是无能啊。”找了一辈,却是没寻到半点蛛丝马迹。

薛青终于见到那副画卷,一时之间更是百感交集,瞧着瞧着,眼中已是一片雾气,万物朦胧,却是不敢闭眼,可滚烫的珠子,还是滑过那布满沟壑的沧桑脸颊。

薛青抬手,与梁仲一人拿住一根滚抽,就这么把画轻轻扯开,画卷之中一个温婉的女子跃然纸上,眉目之中,似有一股淡淡的愁怨,她微微抬头,看着山顶,似有祈盼。

正当二人心灰意冷之时,画中那女子却在慢慢消失,二老顿时大急,却又无能为力,直到一行隽秀小字慢慢从人影处显出,二老见此,同时大惊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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