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生擒 - xp1024.com
《日久生擒》


死水微澜

入冬后的夜似乎黑得格外早,穿着居家服的男人端着半杯威士忌站在落地窗旁俯瞰这个城市的车水马龙,面色沉如水。这是应城最豪华的住宅区,足足八十层,坐落在最繁华的商业区,房间的两面均是落地窗,站在窗边,城市的夜景一览无余。

男人一点点浅尝着酒杯中的酒,不一会儿酒便见了底,他慢条斯理地又为自己倒上一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桌上手机的屏幕一直暗着,他便一直沉默地品着酒。

终于,传来了电话的铃声,他几乎是同一时间放下手中酒杯拿起手机,瞥了一眼来电显示,迅速放在了耳边。

“齐先生,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她这几年一直呆在英国,上周三在上海过得海关,现在人已经在应城,将于下个月正式在法证事务所就职高级法医。”

“法医?”齐矜唇边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

“是的,她在英国剑桥大学攻读的是法医专业,并且在四年之类还拿到了行为心理分析学的硕士学位”,电话那边的人顿了两秒继续说到,“她是四年前去的英国,但是我们并没有查到她的出境记录,至于什么原因,现在还不清楚。”

齐矜英俊的面色一点点沉了一下,‘恩’了一下示意他继续说。

“她现在暂时还住在盛和酒店,房号是3316,她今天跑了几个房屋中介好像在找房子,你要的照片我已经发到了您的私人邮箱里。”

温凉,温凉,每在心里念着她的名字,齐矜的心都会被捅出一个个鲜血淋漓的口子。

电话那边没有了声音,似乎在等着齐矜的回话,好一会儿,齐矜才淡淡地开口说:“还有呢?”

电话那边的男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重复回答到:“还有?”但凭着职业敏感很快反应过来,“她目前还是单身。”

齐矜强忍着内心的欣喜若狂,似乎又松了一口气,刚才提在xiōng腔的气慢慢沉回腹腔,像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齐先生,明天还需要继续跟踪吗?”

“不必了,到此结束,钱我会打进你的账号,这件事请保密。”

找房子?温凉,你回国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找我。

查收着照片,一张张点开,有她等公交车的样子,过马路的样子,和人交谈的样子,安静吃饭的样子……齐矜仔细注视着屏幕上的女人,突然变得焦躁起来,他下意识地又拿起桌上的烟,抽出一根点上,熟练地吐出一个个烟圈。

她似乎没怎么变,除了头发变长了点,卷卷的垂落在xiōng前,整张脸还是那么素静,给人一种安定人心的感觉。

齐矜就那样一根接着一根,淡淡的烟雾里,他反复凝视屏幕里女人的照片,不知不觉竟坐到了深夜。

没有关系,亲爱的温凉,你回来就好。

温凉回应城已经快一周了,这个生她养她的城市,却透着浓浓的陌生感,没有亲人也没有地方可以去,酒店的费用虽然不贵但长期住下去温凉也承担不起,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一个房子。

四年没有回到这里,应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温凉不知道房价竟然涨了这么多,她父亲留给她的钱在英国上学的学费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帮教授打工挣得钱买了机票也寥寥无几了。没有办法,她还没有正式上任,没有工资,只好退了酒店的房找了家便宜的旅馆先住下来。

次日,青山公墓。

温凉穿着一身黑色的羽绒服,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怀里抱着一束康乃馨走在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墓碑前。冬天的天空压着很厚的云,冷冷清清的,早晨的墓地一个人影都没有显得有些yīn森凄凉,柔弱的女孩面无表情地走在墓地里,远远望去,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齐矜就在不远处的暗处安静地看着她。

事实上,凌晨的时候齐矜就已经在楼下守着她了,看着她去花店买了花,又默默地上车,就知道她一定来了这里。

走了一段路,温凉便停了下来,墓碑前什么都没有,似乎很久都没有什么人来看过他们了。温凉把手里的花轻轻放在台阶上,这是母亲生平最爱的花,每年母亲的生日她都会送一束。母亲依然是四年前的模样,笑意盈盈温柔可亲,隔着yīn阳这样与母亲对视,温凉很快便滴下大滴大滴的泪珠。

照片的旁边,是温凉的父亲,也温和地笑着,温凉只瞥了一眼心便不可抑止地疼了起来。

她的父亲温纪中,十五年前创立了应城医药总公司,那时的制药业还是没有发展起来的新兴工业,整个应城就这么一个制药公司,万事开头难,温纪中带着手下几十号人熬过了最艰难的那几年,后来随着国家政策的改变和当地政府的扶植,很快便蒸蒸日上,发展成一个旗下还有十几家公司的大企业。

温纪中用十几年打造了一个应城传奇在四年前覆灭,因为被人举报虚开增值发票,纪委查到温纪中的公司利用虚假提货和虚假财务记账的方式虚增销售收入就将近十几个亿。

那时温凉正在读高中,无忧无虑的年纪,有自己亲密的朋友圈和喜欢的男朋友。

温凉的母亲庄怀是个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二十三岁就嫁给温纪中,陪着他经历了创业的空白期,受过很多苦,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却又要面对丈夫锒铛入狱的现实。那段时间,为了疏通关系,一向呆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庄怀跑前跑后地求人,急得头发都白了,那段时间散出去的钱财就有好几千万。

好在温纪中最后找到一位好友愿意出资收购,补偿这一缺口,这样温纪中的牢狱生活也不过五年,不幸的是在去找他的途中出了车祸,夫妻当场死亡。

温凉在父母下葬的第二天就被匆匆送往英国,没有告别,没有联系,一呆便是四年。

无数的夜里,温凉偷偷看着全家福都会泪雨滂沱,心口剧烈地疼,这个世界上她再没有亲人,从此孤身一人。她心里恨着父亲,已经有所作为为什么还要贪得无厌,害得她连最爱的母亲也一并失去了。

母亲,那个爱父亲爱了一辈子的女人,爱到最后甚至为他掉了性命。

温凉无力地蹲下去,慢慢地点了两柱香。

南方的冬天yīn冷潮湿,凛冽的风似乎无孔不入,从袖口领口钻进温凉的身体,身体跟着颤颤地发起抖来。

四年前,她曾在这里哭得撕心裂肺,如今眼里的泪水依旧止不住,冬风吹在带泪的脸颊上,像刀片刮得疼。请原谅女儿不孝,这么久才来看你们。你们在下面安静地睡吧,没有人会打扰你们,我会让自己过得很幸福,你们放心。

说了几句温凉便泣不成声,这是她的软肋,一触便血流成河。

不远处的齐矜隐在墓碑后,看着她默默流泪满脸凄凉,烦躁心疼却无能为力,只好从怀里摸出烟点燃,抽几口,摁灭,又抽出一根。

直到房东太太给温凉打来电话,她才发觉自己已经在公墓呆了两个小时,浑身已经没了温度,接电话的手指也僵硬得没了知觉,最后看了一眼长眠地下的父母,温凉离开了公墓。

前几天温凉看中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靠近法证事务所,只是因为租金比较贵,便拜托房东太太帮她留意有没有愿意合租的人。才两天,房东太太就打电话告诉她有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愿意和她合租。

到了那里,女孩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书等她,温凉快步走上前礼貌地打招呼。

“你好,你就是电话里的——?”

“恩,我叫莫小瑰,玫瑰的瑰,叫我小瑰就可以了,我是海天大学的学生,因为考研所以打算搬到外面复习,不过我只能和你合租三个月,因为我明年一月份就要考了,你不介意吧?”

莫小瑰看起来就是一个很阳光的女孩子,说话期间一直对着温凉笑,小小的眼睛弯成两弯弯月,闪着熠熠光泽。

温凉有意找一个可以长期合住的人,听说只能合租三个月不免有些失望,可是面前的女孩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三个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你答应了那我明天上午就搬过来了哦”,莫小瑰背着书包走了几步又转过头笑嘻嘻地说:“姐姐你好漂亮,以后就叫你姐姐了哦。”

她说得诚恳,眸子里全是温暖的星光,温凉的心情顿时明朗了不少,也报以一笑。

温凉笑起来是极其漂亮的,惊艳的那一种,虽然五官并不是很突出,但微笑起来似乎成了最完美的组合,让人过目不忘。可是在国外的四年她很少开怀地笑过,在她看来,微笑已经演变成一种单纯的表情,渐渐的她便也变忘了笑的滋味。

当天下午温凉便搬进了新家,收拾好自己的房间外,她连带着把莫小瑰的房间也打扫得干干净净,趁着时间还早,温凉又出门买了碗筷和简单的厨具,路过花店又挑了几根文竹,简单的整理后小小的屋子也变得温馨起来。

莫小瑰是第二天早上来的,除了简单的衣物,还搬来了大量的复习资料,她气喘吁吁地把东西挪进房间又匆匆地向门口走去。

温凉看着她急匆匆地样子问:“你还去哪儿?”

“学校还有一大堆书呢,还有乱七八糟的一些东西。”莫小瑰回答道,因为运动满脸通红。

“要我帮你吗?”

“不用,计程车还在下面等,我有劳动力的,走啦!”莫小瑰说完一闪便消失在门后。

温凉本想帮忙整理,又想着都是她的私人物件,个人摆放也有差异,想了想把自己房间的那张半人高的书柜搬到了莫小瑰的书桌旁。

半个小时左右莫小瑰便回来了,提了两个大的方便袋怀里抱了几乎十几来本书,温凉赶紧上前接过书。

“这么多东西,你确定不要我帮忙?”温凉抱臂倚在门边看着手忙脚乱的她。

“不用,我很快就搞好了,姐姐你去看电视吧!”

莫小瑰把书一本本按顺序塞进书柜额头已经冒汗了,温凉出去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又拿了一条干毛巾。

“出了汗很容易感冒,擦擦吧。”

整理完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温凉坐在沙发上看着莫小瑰拖着两条腿走出来,笑着往旁边挪了挪,莫小瑰就那样张着手和脚瘫在沙发上。

“累死了,姐姐,我们今天晚上在家煮火锅吃吧,庆祝我们暂时成为一家人!”

温凉刚想答应,忽然又想到今晚有别的安排,于是遗憾地说道:“今晚不行,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明天好不好,你想吃什么火锅我们明天做。”

“那好吧。”莫小瑰失望地嘟起嘴巴,看起来俏皮又可爱。

故人重逢

温凉晚上确实有事,她回来已经一个多星期了,伯伯不可能不知道,上午给她打来电话让她无论如何晚上都一定要过去吃一顿饭。

盛情难却,温凉特地换了一件正式一点的衣服,按着所给的地址来到了宜都小区,这个小区里都是独栋别墅,因为只能私家车进来,温凉在门口下了计程车便徒步走到地址显示的门号。记得四年前伯伯的家并不在这里,至于什么时候搬的家温凉也无法得知。

温凉的这个伯伯本名叫张凉,是曾经温纪中应城医药总公司的财务总监,现如今,他已经是应城医药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温纪中和张凉的感情非常好,两人从一个镇上来到城市打拼,后来父亲便提携张凉坐了财务总监。温凉名字中的‘凉’就是取于这个张凉名字里的‘凉’,父亲说这是为了纪念两人亲如兄弟的感情,温凉很是喜欢这个伯伯,张凉对温凉也是如女儿般地疼爱有加。

冬天的夜冻得人直发哆嗦,温凉在门外徘徊了十几分钟却不想进去,她不想以一个孤儿的身份走进去,来获得这个家的同情。

看着表盘上的针很快指向六点,温凉还是按了门铃。很快有人便开了门,温凉一下子愣在了那里竟忘了进屋,“谢妈妈?”

“温凉?真的是你,你回来了?”开门的人也是无比激动。

谢蓉曾经在温家当过六年的保姆,几乎是看着温凉长大,对她的宠溺程度不在温爸温妈下,只是因为后来温家败落便失去了联系。时隔四年,竟然会在这样的场景下见面,那种像亲人一般的久违的熟悉感一下子涌了出来,温凉的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快进来,外面冷。”谢蓉看着几年不见的温凉,激动得满脸都焕发着红光。

“谢妈妈,你怎么会在这里?”犹豫了一下温凉还是问出了口。

“你父母去世后,我失业便回了老家,后来张先生在保姆中介所打听到了我的联系方式请我来这里帮忙的。”

看着温凉眼里掩不住的悲伤,这孩子这几年一定吃了很多苦,谢蓉轻轻拍了拍温凉的肩膀,温柔地说:“回来就好,今天张先生说有人要来家吃饭,没想到是你,过来坐会吧,我再去做几个你爱吃的菜。”

走进客厅,张凉和上官千卉都在,温凉礼貌地叫人。

“伯伯伯母好。”

上官千卉站起来,走过来便把温凉抱在了怀里,温凉被这突如其来的热烈弄得有些不适应,僵硬地站在那里让她抱着。

“我听阿凉说你回来了,还不相信,你这几年去哪里了?”伯母拉着温凉坐在沙发上嘘寒问暖到。

“我一直在英国读书。”

“这样啊,你怎么都不和我们联系呢,虽然你爸爸妈妈——”她还没说完,张凉便在旁边轻轻咳嗽起来,会意后赶紧换了个话题。

“你现在有地方住吗?要不然搬到家里住,还可以陪陪张姝羽。”

“我已经找到房子了,挺好的。小羽今天不在家吗?”

“哦,她呀,毕了业也不知道找工作,就知道天天和同学在外面玩,不过我跟她说了,今天要会早点回来的。”

温凉淡淡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沉默下来。

张姝羽是张伯伯唯一的女儿,和温凉同岁,两人从小一个幼稚园长大,关系不错,只是到了高三温凉因为家庭缘故,没有结业便直接被送到了英国,两人也就断了联系。

这一别,就是四年多。

客厅完全静了下来,温凉倒没觉得尴尬,她本来话就不多,人如其名,性格温温凉凉的。张凉正想问她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就听见门口传来噼里啪啦的敲门声。

一进门张姝羽便把包摔在沙发上嚷着怎么还不吃饭,张凉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才发现沙发的一角,温凉安安静静地看着她,脸上似乎还带着若隐若无的笑意。

张姝羽除了惊讶,更是错愕,她怎么回来了?

张姝羽对温凉没有表现出半点热情,只是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她,温凉似乎早就料到了她这个态度,不卑不亢的站起身,微笑地说:“小羽,好久不见。”

张姝羽对这个招呼置若罔闻,哼了一下便径直走向餐桌了,张凉看着女儿这个态度,整张脸都黑得沉下来了,刚想发火,就听见温凉理解地说:“伯伯,没事,我走的时候没和她打招呼,四年没见今天又来得这么突然,她对我生气可以理解,过段时间就好了。”

她的嗓音淡淡的,没有丝毫的怨气或者其他情绪,脸上的表情也是恬淡无争的,仿佛置身事外单纯地评价一件事。张凉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温凉,一股愧疚翻涌在心头,上不来下不去。

“你别在意,她和谁都是这么个态度,过来吃饭吧!”

谢蓉凭着记忆又做了几道温凉曾经爱吃的菜,还特意摆在温凉的面前,温凉心里一阵暖意,这是回国后她第一次有一种归根的感觉,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记得他的。

温凉刚夹了一筷子,就听见张姝羽就挑三拣四地说到:“我说过我最讨厌香菜的味道,闻也闻不得,谢蓉我说过多少遍了!”

她竟然直呼谢妈妈的名字,温凉的心被刺了一下,几年不见她越发地刁钻盛气凌人起来。

谢蓉站在一旁,讪讪地解释:“今天菜不够,我临时加的几道——”

“小羽,你就别说谢妈妈了,她是因为我——”

还没等温凉说完,张姝羽却已经气冲冲地扔了筷子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坐在上位的张凉忍无可忍,朝着她的背影吼到:“你还吃不吃?”

“不吃了,闻着味道就想吐,谁爱吃谁吃。”

一句话把张凉气地够呛,脸沉地像块冰块,温凉面无表情地把盘子里的香菜夹到自己的碗里,又慢慢地吞下去,和曾经的味道一模一样。

晚餐就在这尴尬的气氛中用完,吃完饭温凉道谢告辞,张凉不好意思多留,把温凉送到门口,“温凉,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找我,就把我当爸爸一样,好吗?”

他说得像极了一位父亲,诚恳真挚,温凉眸子一热,点了点头。

张凉目送她走到走到小区门口才转身进了屋,刚出小区门口,温凉就被谢蓉喊住了。

“谢妈妈,你怎么出来了?”

谢蓉很自然地牵起了温凉手,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安慰:“我出来送送你,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了,温凉,这几年过得好吗?”

温凉垂头沉默不语,静静感受着手掌传来的的温暖力量。

“你现在住在哪里,我有空好去看你。”

“我和别人一起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

谢蓉的眼睛马上便模糊了,她曾经受恩于温家,这孩子自己看着她无忧无虑地长大,何时又受过这样的苦,真是世事无常。

“谢妈妈,你在张伯伯家经常吃苦吗?”想起刚才张姝羽恶劣的态度,温凉担忧地问。

她自己已经过得如履薄冰却还担心着她这个老妈子,谢蓉又是心疼又是怜惜:“没有,我很好,小羽平时也没有针对我,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不要担心,你现在一个人,更要好好照顾自己。”

什么原因?大概是她回来了,她觉得受到威胁了吧!

回到家,莫小瑰正在房间复习,温凉怕打扰到她,轻手轻脚洗了澡早早地回房间睡下了。第二天,不出所料,一早下去买早点的温凉在楼下就被张姝羽堵住了。

还没开口张姝羽便劈头盖脸地问:“你这次回来想干什么?”

“我没想要干什么。”

“你不会以为你和齐矜还有机会吧?”张姝羽冷嘲热讽,脸上也带着几分冷笑。

“我从来没有这么认为。”

“那你回来做什么?”

“我的父母在这里,我还要别的理由回来吗?”

她的声音很清澈,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张姝羽却听出了她对自己浓浓的讽刺。

“好,你趁早死了那条心,别以为旧情还能复燃”,她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得意,慢慢凑向温凉的耳边说:“告诉你,他已经和我上床了。”

她说得缓慢极了,一字一句像是挑衅一般。

他们已经上床了,温凉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但很快她便笑了起来,声音也冷得没了温度:“那恭喜你,花了四年的时间,终于搞定了我不要的男人。”

自始至终,她都这么平淡地回答着她,句句凌厉却切中要害,即使是她用尽心机搞定的男人,也是她不要了的。张姝羽的脸顿时变得土灰土灰,带着怒意死死地瞪着温凉。相比之下,温凉就表现地平淡多了。

她是涅磐的凤凰,在阵痛,撕裂,绝望,呐喊中早就已经蜕变,即使是恋恋不忘的初恋,在这惨绝人寰的四年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齐矜,是温凉的初恋,同样,也是张姝羽的。

温凉最后瞥了一眼气得发抖的张姝羽,径直上楼去了。

转过身的一瞬间,温凉脸上保持的微笑就垮下来了,心里憋闷的那方土地瞬间崩裂,熟悉的思恋山崩一样的涌出来,齐矜,齐矜,你还是没有安静地等到我,一如我们都不再是曾经约好的模样。

本来想着这几天联系齐矜的,拜张姝羽所赐,现在一点欲望也没有了。

姐姐好酷

因为答应过莫小瑰的一顿火锅,下午看她一直闷在房间里复习,温凉便一个人去了附近的菜市场买了火锅的食材和底料。

在厨房忙了半天,小瑰才顺着香味摸出来,神情看上去也有些倦怠,见温凉把已经做好火锅端上餐桌,马上对着她绽放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

温凉给她递过筷子又盛了一碗饭给她,坐了一下午题的小瑰这才觉得腹内空空,立刻大快朵颐起来。火锅的味道浓而不刺激,入口回味无穷,小瑰由衷地赞到:“姐姐,太好吃了!”

“好吃你就多吃点。”

莫小瑰点了点头,却觉得温凉有些郁郁寡欢,听到她的赞叹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安静地吃自己碗里的饭。

“姐姐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温凉想了想精准地回答:“高级法医,不过下周一才会正式就职。”

她刚说完就看见莫小瑰微微张着嘴巴,满脸的吃惊,又带着些许崇拜。

“法医,是那种在凶杀命案现场勘察,化验尸体,判明死亡原因、时间,然后马上推断出凶手的那种吗?”

温凉看她噼里啪啦地发问,不想笑也被逗笑了,“没有你说地这么厉害,推断凶手的过程并不属于法医的工作范围内,除了凶案现场,法医还可能会对医疗纠纷案件或则重大事故意外灾害进行鉴定。”

“好酷!”

“很酷?你真的觉得酷吗?这个职业的心理承受压力是很大的。”

“就是因为与寻常工作不同,才显地意义非凡啊,况且还可以救人。”

“救人?通常我去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死了,而且死地千奇百怪。”

莫小瑰听到这里似乎已经想到了那些场景,平时看了那么多电视剧,虽然对那些侦探法医法证很佩服,可真的要她去近距离接触那些死人,她吓得恐怕心脏都要跳出来。

“其实我觉得姐姐的气质很你的职业很适合呢?”小瑰又笑嘻嘻地说。

“我的气质?”

“对呀,姐姐看起来就是那种内心特别强大的人,悲喜也不外露,虽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不过我知道姐姐是个很温柔的人。”

温凉笑了笑,没有评论她对自己的看法。

相处了仅仅两天的女孩说她很温柔,曾经却有两个男人说她很冷,冷漠的冷。

“姐姐,你大学就读的是法医专业吗?”

“恩,除此之外还对行为分析心理学有些研究。”

“行为分析心理学?是不是看一个人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的问题实在可爱,简芝成功地被她第二次逗笑了,仰着头逗她:“那你介不介意我分析一下你?”

莫小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才不会相信只相处了两天的人会这么轻易看穿她。

“你有男朋友,而且你偏科,英语。我说得对吗?”

温凉分析完,便微笑地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女孩子,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由狐疑变成震惊又变成佩服,嘴角的弧度越扩越大。

“全中,你怎么会知道的?”

“很简单,行为分析不过是需要比常人更多的观察。前天早上你搬书来,我说要帮忙,你说有劳动力,光凭这一点实在不能证明他是男性,可是你离开的时候特意在门口的镜子前细致地理了理头发,女孩子爱美也没什么,只是我记得你说计程车还在下面等,你却不是直接下去,我想如果

车上是女生的话你不会这么在意你的样子。第二趟你上来的时候,第一件事是到窗口挥手,而且笑得——特别甜。至于偏科,那就更简单了,你搬书来的时候我看到一本电气自动化的书,那应该是你专业的书,后来你把书放进书柜的时候我看见你专业书的资料不过四本,而英语的复习资料就有七本,所以我推测你偏科。”

听着温凉头头是道的分析,莫小瑰佩服地眼珠子都快要掉到饭碗里了。

“姐姐……你不会也经常这么分析别人吧?”

“不会,看穿别人未尝是一件好事,很多时候知道了也装作糊涂而已。”

“那岂不是很累,如果以后男朋友对你说了小小的慌,你一分析却知道了,那岂不是心里会很难受?”

“那就找一个不会对我说谎的男人!”

见莫小瑰咬着筷子若有所思,温凉用筷子轻轻敲了敲桌子,“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姐姐以后的男朋友会是什么样子,要比姐姐还聪明男人——哎!”莫小瑰皱着眉头自顾自地重重叹了一口气,好像在为温凉的终身大事着急一样。

她未来的男朋友,会是什么样子?温凉从来没有想过。

由于温凉在英国呆了四年,英语很好,便主动要求适当帮小瑰补习一些语法和口语。

正式上任的前一天,温凉正觉得呆在家里无聊,就意外接到了邹文的电话。邹文是父亲曾经公司的首席代表律师,比父亲小四五岁,父母出事后,便是他秘密把自己送往英国的。刚入学很多复杂的手续也都是邹文帮她办的,记得那时候刚到英国,一切都是陌生的,他在那边打理好一切照顾了她一个月便急匆匆的回国了。

温凉赶往约会地点的时候,邹文已经等着她了,笑着打过招呼便坐了下来。

邹文看着温凉很自然地对自己微笑,整颗心也安慰了许多,这么温和的笑还是好多年前一次在公司偶尔碰见她,她这样纯粹得对自己笑过。后来,温纪中出事,他受温纪中所托把她送往英国就再也没见她笑过,她那时处在完全陌生的环境,失去亲人,敏感多疑,就像一头受伤的小兽,他不放心害怕那个孩子崩溃或者自杀,所以推掉工作在那边陪她呆了整整一个月。

而现在,她坐在对面,脸上是那种经历过后所沉淀下来的宁静,看来她比自己想象地要坚强很多。

事实上,除了坚强,别无退路。

两人就这样默默对望了十几秒,都没有开口说这四年都发生什么,经历了这么多变故,能在这种轻松的环境下坐在彼此的对面,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半晌,邹文才从衣服口袋掏出一张银行卡推到温凉的面前。

温凉不解:“这是?”

“这张卡里除掉利息有一百万,是你父亲留给你的最后一笔遗产,他拜托我一定要在你回来后交给你,现在你回来了我想自然有用得到的地方。”

“可是——当年我爸爸的财产不是都冻结了吗?”

邹文看着温凉疑惑的表情平静地说到:“是这样,不过这笔钱不是公司的钱,来路干净你可以放心地收下。你父亲,除了是公司的董事以外,更是一位父亲,没有哪个父亲是不为孩子着想的,之所以嘱咐让我在你学成归来后给你,我想你父亲有他自己的深思熟虑。”

温凉握着卡却觉得沉甸甸的,她的父亲,即使在自己四面楚歌的境地下也为她做了最完备的打算。在邹文安静的注视下,温凉的眸子很快便弥漫了一层雾气。

“谢谢。”温凉喉咙堵住小声说。

“不用道谢,你父亲对我有知遇之恩,当年不是他支持我提拔我,我现不知道会变成什么。你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直接来找我,不必觉得会麻烦到我。”

他这么说,温凉觉得心热热的,眼眶也热热的,泪水打折转却没掉下来。对于温凉,邹文曾经以父亲的角色存在过一段时间,在初到英国的那一个月,对他体贴入微的照顾,除了感激,更有一种发自内心依赖,他的身上似乎有着爸爸的感觉。

只是后来,他也走了。

曾经沧海

周一温凉起了个大早,虽然住的地方离法证事务所只有十来分钟的步行距离,她还是提前一个小时起来了,洗漱后给自己化了个淡妆,温凉的皮肤很白,化妆后脸上终于有了些红晕,看上去明媚动人。

法证事务所早就听说要来一个大美女,几位单身男士都摩拳擦掌,今天来的也格外早。

温凉走出电梯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们几个在门口张望,猜到一二,便微笑着对他们打招呼。

温凉不笑起来是那种第二眼美女,咋一看上去不是很美可是看着看着却又叫人移不开视线。这会笑起来却变得倾城倾国妩媚动人,一群人热血沸腾,赶紧把未来的法医之花迎了进去,这死气沉沉的法证事务所终于要因为这个女人变得鲜活起来。

“温凉,喝杯热水吧?”其中一个男人递过来一杯热水。

温凉接下水道了谢,开始环视以后将要工作的地方。

“真的比照片上的还要漂亮呢?”围成一圈里的某个声音。

温凉不解:“照片?”

“是啊,就是那封推荐信上的照片,‘猴子’去头儿办公室给资料的时候无意看到就用手机照下来了,在办公室疯传了好几个星期呢!”

‘猴子’就是刚才给温凉倒水的那个男人,原名叫傅兴。温凉听到这里,嘴角漾起淡淡的笑抬头看他,正好撞上他的目光,温凉没有半点躲闪,倒是‘猴子’被注视地不好意思起来。

周围已经有哄笑声,看见他有些尴尬的样子,温凉站起来不动声色地为他解围,“我刚毕业不久,经验也不足,希望师兄以后能够多多指导我。”说完,温凉还得体地鞠了一躬。

“不用这么客气的,有什么事你就直接差遣我们,我们都乐意效劳。”

“温凉,我们听说你在国外的时候已经有人著名医院聘请你担任高级法医,为什么你会回来啊?”

“报效祖国呗!”

早就听说温凉特别厉害,这么年轻就能直接就职为高级法医,而且还有国内著名钱教授的推荐信。这么厉害一直以为她会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女生,这会儿见她还这么幽默,一群不管是已婚还是未婚男士对她的印象分都飙升。

又聊了大概十多分钟,温凉大概知道了

刚要请‘猴子’带自己参观一下,就觉得安静了许多,强大的气场所到,温凉偏头便看见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用凌厉的目光扫过来。

上班时间已经过了几分钟,他不慌不忙的走进来,估计是师兄口中的那位总化验师刘国庆了吧。

想到这里,温凉赶紧对他恭敬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他的目光直接掠过她,扫了一眼她身后的几个人,冷冷地说:“你们很闲吗?前几天的案子有线索了吗,看你们个个红光满面,不像在讨论案子吧!”

他的声音冷冷的,温凉明显感觉到身后的几个男人哆嗦了一下。

刘国庆没有再说什么,径直朝办公室走去,就在几个人松了一口气时就听见他的略带讽刺的声音,“你们几个穿西装不见得比工作服好看,给我换回来。”顿了顿,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温凉,你进来一下。”

办公室里,刘国庆完全没有他们说得那样凶神恶煞,很温和地问了她一些情况。

“温凉,其实我马上就要调走了,我身体不是很好,不过有人会调过来,好像也是刚从国外回来。”

没想到刚来上司就要走,还一次都没有领略到大神的威风,温凉不免有些失望。

看着她有些怅然若失的样子,刘国庆又笑着说:“钱教授本来让我照顾你的,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我会让外面的几个多照顾你,不过我想凭你的能力,用不着。”

出来后温凉马上被他们围住,问是不是给她来了个下马威,温凉摇了摇头说:“他说要要调走了,让我告诉你们一声。”

“啊,那他有没有说谁来接任?”

“只说是个年轻人。”

温凉一上午在‘猴子’的带领下慢慢熟悉每个小组和同事,仪器比起在英国虽然落后很多,但也不影响鉴定。

中午温凉婉拒了同事的邀请,打算回家吃饭,她和小瑰说好了,如果工作不忙,中午就回去和她一起吃。

刚出电梯,温凉便看点旋转门口立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虽然那么远还隔着玻璃,但她绝对不会看错,那个身影是她在英国四年里思念了无数次的身影,她怎么会看错。

可现在她没有勇气面对他,刚想转身走他便转了过来,正好看见了她,然后,他笑了。

他的笑一如当年那么温柔,温凉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发烫,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走向他。

“你——”

“温凉,你回来了怎么不和我联系呢?”看着温凉有些变色的脸齐矜又补充了一句,“要不是听

小羽说,我还不知道。”

温凉,小羽……还真是亲疏有别。

温凉的神色蓦地变得淡漠起来,齐矜的心嗖地一下子疼了起来。

“一起吃个饭吧?”

“不用了我回家吃,有人在等我。”

齐矜的眸子一下子暗了下来,“有人?”

“我室友,我和她一起租的房子。”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解释,温凉说完就开始鄙视自己,有什么好解释的,看着他抿嘴愉悦地笑了起来,温凉真是讨厌死了自己的失控。

刚想抬腿离开,齐矜就直接拉过她的胳膊把她塞到路旁的车里,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我说过我要回去。”

温凉的语气有些狠厉,齐矜却不以为然,淡淡地说:“吃什么,法餐还是日餐?”

“我什么都不吃,送我回去。”

他没有理会温凉,又自顾自地说到:“那就法餐吧。”

看着他对自己的要求熟视无睹,只好转过身子看向窗外,听着自己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变得如烈风般在耳边呼啸而过,带着急促和蹩仄的味道。

吃饭期间两人都没有讲话,齐矜看着她低着头机械般地往自己嘴巴里送食物,便放下了手中的刀叉,认真专注地看起她来。

察觉到那道炙热的光,温凉出言不善:“光看看得饱吗?”

“秀色可餐。”

他向她投来j□j裸的挑逗,一股恶心感涌到胃里,消灭了所有的不舍和冲动。

“温凉,回到我身边吧。”他的话没了刚才的轻浮,眼神里取而代之的是那股强大自信的光芒。

温凉放下刀叉,又优雅地拿出餐巾纸擦了擦嘴角,然后才轻启朱唇:“就像很多男人都有处女情结一样,我也有处男情结,你既然和张姝羽上了床,你觉得我还会对你还会有那么一丁点不舍么?”

他想过无数她可能说得话,唯独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讥讽自己。她的话冷冽决绝得仿佛要冻结一切,听得他胆颤心惊。对了,她已经不是四年前的自己,而自己,对她也没能做到守身如玉。

看着他眼里的光芒一点点消失不见,温凉注意到他右手的小指微微颤抖,双唇一瞬也变白了,她在分析他,他愧疚了。呵,张姝羽果然没有骗她,温凉此刻的心情复杂极了,失望痛苦却一丝报复的快感,“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看着她走向洗手间,齐矜觉得喉咙一片灼烧,心脏都要燃烧起来了。

稳定了情绪却不见温凉回来,一问才知道那个女人已经把自己那份买了单,提前走了。她当真是

不愿和他有一点联系,齐矜有些心寒,看着她吃剩下的盘子竟然笑了出来。

她不会在吃醋吧?

齐矜有些吃惊自己这个想法,拿出手机拨通了张姝羽的号码。

他的语气没了刚才那么友善,而是生硬地质问:“你是不是去找过她了?“

“谁?”

“温凉。”

张姝羽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他终究去找她了,虽然两年前她就偷偷发现他在找她,那个一句话都没说就消失地无影无踪的坏女人,留下齐矜一个人受苦,看着他抽烟喝酒麻痹自己,曾经快意张扬的眼睛像死灰一样。如今,光是听他的声音,就知道那个他又复活了。

“是不是你去找她了,告诉她我们——上床了?”

张姝羽恨极了,她想到温凉的话,花了四年的时间用尽心机,终于搞定了她不要的男人,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到底有没有底线,因为一知道她回来了就着急地贴了上去。

“是,我去找过她了,如果她足够爱你,我想是不会受我的话影响吧?”

齐矜在电话那头无声地笑了,末了还没来由她说了句谢谢。

真是疯了吧,那个女人一回来他就变得这么不正常,正在和朋友在ktv k歌的张姝羽顿时什么兴致都没了,被刚刚电话堵得慌,眼里也变得像埋了皑皑白雪一般寒冷。

口红诅咒

下午下班后温凉径直回了家,路上还顺便买了一点熟食,没想到一回家桌上就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晚餐。

“小瑰,那是谁做的?”

莫小瑰努了努嘴,“就不可能是我做的吗?”

温凉斜睨了一眼她,心情愉快地放下包走到餐桌旁坐下,笑着打击她:“不可能!”

“喂,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鄙视我?”

“不是鄙视,我有依据的,你想不想听听我的分析?”

几天下来,莫小瑰已经深刻地领悟到了她强大的逻辑分析能力,实在不想让她再剖析一下自己,耸了耸肩坦白地回答:“我妈下午过来看我时做的,她知道我们两个人住在一起,所以就做了两人份,我看你也快要下班了就简单的热了一下。”

“你妈妈厨艺很好,代我谢谢她!”

“恩,对了,姐姐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

“他们四年前出车祸去世了,现在就我一个人。”

看着温凉漫不经心地回答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也风轻云淡的,可那双眼睛怎么会骗人,那双深邃得像湖水的眼睛,里面藏满了悲伤。一瞬间,莫小瑰内疚极了,怎么一聊就聊到别人的伤心处呢?

“姐姐,对不起啊。”

“没事,都过去了,你不过来吃点吗?”

莫小瑰点了点头坐下,满脸的不自然。

吃过饭,温凉收拾好碗筷,对小瑰说到:“今天有英语问题要问我吗?”

“有呢,下午做了一张模拟试卷,写的时候自我感觉挺好的,对答案的时候连错直错的,把我的信心都打击为负数了!”

“其实英语整体水平短时间是提不上去的,一门语言靠的是日积月累,不过你只是应付考试,短时间写的水平是可以进步很快的。”

温凉讲题的方法很有一套,莫小瑰赞叹说这么多年一直混淆的语法一下子就通了。

“姐姐,要是我真的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姐姐就好了。”

“其实我也挺希望有个妹妹的。”

这是温凉的真心话!

看着温凉无端伤感起来,莫小瑰知道她心里是极其孤独的,忍不住安慰到:“你以后就把我当做你的妹妹啊!”

听她这么认真地对自己说,温凉心里一股暖流经过,本以为回到应城会一个人孤单地生活,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好的室友,和小瑰住在一起,两人偶尔聊聊天散散步,那种归属感也越来越强了。

第二天温凉还是很早到了办公室,她是新人,国内国外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新的工作环境也需要适应。

刚翻开前几天的案例,就听见坐在对面的张目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你说什么!又出现了?”

挂上电话,张目拿起衣服匆忙地就往电梯口方向走去。

温凉刚刚似乎听到什么‘镜子、口红、杀’等的字眼,又看他这么着急的样子,赶紧追问到:“小张哥,出什么事了?”

“东山小区赵佳佳的那个案子有了新的进展。”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去的路上,温凉大概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受害人张佳佳前几天早晨起床发现自己床头的化妆镜上被人用口红写着‘我要杀死你’几个字,恐慌之下便报了警。警察调查后却并没有发现任何迹象,门窗没有被撬,接下的几天镜子上再没出现这几个字,可是今天早晨,赵佳佳一起床,镜子上又出现了。

“没有人员伤亡吧?”

“这倒没有。”

温凉一路紧紧跟着张目,受害人住在三楼,楼梯间很窄又被堆满了杂物,显得昏暗幽深。

“小心点,温凉。”

“恩,知道,这么暗难道没有灯吗?”

“有的,不过只在晚上是声控灯。”

到了案发现场,张佳佳满脸惊恐地缩在沙发里,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周围一位女警正在细声细语地询问:“那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声音?”

张佳佳摇头接着又语无伦次地说:“没有,不知道——我每天都失眠,昨天睡觉前吃了一颗安眠药,所以没听见……肯定是他,是他要杀我!”

“谁?”

“刘强,肯定是他,他要杀死我,怎么办,你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我不想死!”张佳佳说完又自言自语到,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女警的衣襟。

温凉仔细注视着她,她全身都发着抖,双手抱着腿,这是典型没有安全感的姿势;眼睛似乎也没有焦距,左右快速地转着,嘴唇灰白,全无血色,像两片柳叶那样微微地颤动着,惊恐得有话说不出的样子。

温凉放下工具箱取出手套戴上,房间不大,八十平方的样子,两室一厅的格局。温凉走进房里,就看见窗前的梳妆台的镜子上赫然用口红写着‘我要杀死你’几个狰狞的字,触目惊心。

温凉的脑海马上想象出一幅场景:男人半夜不知用什么方法偷偷进来,怀着恨意用口红写下这几个字,又静静地注视熟睡中的刘佳佳,可能还带着诡异的笑。想到这里,温凉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个人是多么恐怖啊,不直接杀死张佳佳,而是在精神上一点点压垮她,让她处在极端害怕没有安全感的境地,使她崩溃。而他现在可能还在暗处偷偷看着这一幕呢!

温凉又环视了一下屋子,希望能找到其他有利的线索,可是和小张哥说得一样,没有任何线索,看来这个罪犯还狡猾至极。房屋布置得干净温馨,物品也摆放地井井有条,米黄色的窗帘随风飘着,带着外界的寒气,温凉走到窗旁望下去,却并没有发现水管之类的可攀爬物件。

客厅里的张佳佳情绪似乎平稳了很多,“你不要担心,我们会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你,没有人会伤害到你的。”

张佳佳哆哆嗦嗦地乞求:“我可不可以去警察局住?”

那名女警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同事,为难地解释:“是这样的,警局没有暖气,这大冬天的实在不适合睡在那里。你放心,我们会在楼下守着的,只要你夜里灯一亮我们马上上去好不好?”

害怕地想要住到警局,她该是多么害怕啊!温凉走过去,小声对那名女警说到:“我可以问她几个问题吗?”

女警店点了点头让出位置,温凉小心翼翼地坐在张佳佳地身边,拉过她的手,她的手心冰凉竟然还冒着冷汗。

“你不要害怕,我们会帮助你的。”

张佳佳点了点头,抓着温凉的手却越来越紧。

“你房间布置得很好看呢,我特别喜欢你窗帘的颜色,可惜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张佳佳没想到温凉会问她这样的问题,有些错愕地盯着她,不仅是她,一屋子的警察都疑惑地看着这个年轻又有些老练的女孩子。

“我在东方百货买的!”

她回答了她,说明她紧绷的弦暂时得到了放松,温凉料到她早上一起来收到了巨大的惊吓,刚才又被警察盘问,这么柔弱的女人承受能力肯定不好。

接着温凉又笑了笑,开口问:“你和刘强曾经很相爱吧?”

“我们原来挺好的,不过现在——他要杀了我,一定是他!”她惊恐又期待地看向温凉,试图希望温凉相信她的话。

“那你还爱不爱他?”

“爱——不爱了,他是个恐怖的人,他是个恐怖的人!”

她的神经又慢慢绷了起来,温凉轻轻抚着她的背部:“你的父母呢?”

“他们在很远的乡下——”

温凉又问了几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这才停止了发问。

走到门旁,一位男警很快迎了上来:“你好,我是是刑警队的邓柯,你发现什么了吗?”

“现在证据还太少,我也是刚接触到这个案子,她的情绪也不好,惊吓过度的证词也可能有误,不过我会进一步分析这个案子的。”

“那麻烦你了。”邓柯有些掩饰不住的失望,这已经是第二次出现口红诅咒了,他真的害怕下一次罪犯直接取人性命。

回到法证事务所,温凉有些心神不宁,刚才她并不是什么线索都没发现,只是现在证据太少不能断言。

“小张哥,你可不可以把这个案子的具体资料给我研究一下?”

“好的,你等一下啊?”

上次的作案现场和今天温凉看到的如出一辙,镜子上的字迹也一模一样。资料显示张佳佳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很少与人结仇,上班的同事对她的印象也非常好,刘强和张佳佳曾经谈过恋爱,不过一个月前分手了。

线索太少,温凉很快陷入了死胡同。

很快,警局便打来电话,说小区的监控录像看到昨晚刘强在下面转悠过,现在刘强人在警局。

温凉和张目很快赶往警局。

“温凉,你说凶手会不会就是他?”

“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到了警局的审讯室,温凉正好看到刘强和工作人员在大吵大闹。

“我说了,我昨晚没有见她!”

“那你去她楼下晃悠什么!”

“你管我,我有人身自由想去哪就去哪,你管的着吗!”

“镜子上的字是不是你写的?”

“警官,你要我说几遍,不——是——我!我压根儿就不知道她出事了!”刘强的态度有些恶劣,上午刚出门就被警察带到警局审讯,心情糟糕透了。

“是不是你很快就知道了,你不要嚣张,在这里签字你就可以走了!”

刘强爽快地签完字,昂首阔步地走出房间,正好撞上从另一个房间出来的温凉,两人对视一秒擦肩而过,事实上温凉从刚才就一直在另一个房间隔着玻璃观察着他。

温凉见他骂骂咧咧地走后,又向刚才审问他的警官说到:“你好,可不可以给我看一下他刚才的签名。”

字很潦草,不过和镜子上的字迹对比完全是两种字体。

张目说:“会不会是他故意变换一种字迹来混淆我们的视线。”

“也许。”

温凉很快找到了邓柯,仔细询问了张佳佳的具体情况。

“她和刘强上个月刚分手,不至于关系会这么僵,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张佳佳曾说过他们谈恋爱一年多了,本来是准备结婚的,那套房子之前本来是隶属刘强户下的,因为两人要结婚了,张佳佳要求把房子的户权转到她的名下,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刘强突然反悔不结婚了,而且要张佳佳把房子还给他。”

“就是刘强有可能为了房子而恐吓张佳佳?”

“我们也曾经这么想过,但是第一次出现口红诅咒的时候刘强有不在场的证据。”

温凉眉头微蹙:“可是我看过两次的笔迹分明是一个人的。”

“所以我们暂时排出了刘强。”

房子既然都过渡到她的名下,怎么会突然不想结婚了呢?男人最大的一种可能,就是他背着张佳佳有了其他的女人,房子之前是刘强的,备份的钥匙也是有的,难道?想到这里,温凉有些惊喜地说:“邓警官,可不可以查一下刘强有没有别的女性朋友?如果可以的话,把她的字迹搞到就更好了,可以和镜子上的做比对。”

邓柯恍然大悟似的,吩咐人手立刻去查,“温小姐,这个案子你有没有别的想法?”

“叫我温凉就好。是有一些想法,那个人不会是刘强,最迟两天我可以给你答复。”

一旁的张目见温凉这么肯定,不解地说:“也可能是刘强雇得人啊!”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对了邓警官,张佳佳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是特别好,我们同事带她去医院做检查去了,她现在精神特别糟糕,我们看心理医生能不能缓解一下她的情绪。”

“哦,对了,你们有在她的房间装监视器吗?”

“有的,不过是今天才装上去的。”

“知道了,谢谢你了,有情况给我们打电话吧!”

回事务所的路上,温凉沉默不语,一个个线索总是在事实柳暗花明的那一刻就会断掉,到底哪里被自己遗漏了呢?

“温凉,你知不知道,明天新的总化验师就要来了。”

“哦。”

她的声音不咸不淡,似乎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张目有些气馁,继续说:“听说很帅呢,好像叫李靖生。”

温凉的眸子闪过一道光,似乎在哪里听过脑海却又没有任何印象:“李靖生?”

“恩。”

回家后,温凉洗过澡就回房了,她要把所有的细节再回放一遍,就职后的第一个案子就把她困住了,那真是糗大了,更重要的是,让那个人多逍遥一分钟,张佳佳就可能多承受一份心惊。

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子,在这个城市里举目无亲,又刚刚被男友抛弃,到底谁想杀死她?

第二天一大早,还在沉睡中的温凉就被电话吵醒了,那边的邓柯声音低沉:“镜子上的字又出现了!”

大神登场

口红诅咒又出现了!

这样的顶风作案实在不多,温凉很快赶到了现场,只见镜子中央依旧写着和上次一样的字,比上次更加狰狞,透过那几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口红字,温凉仿佛看见了那个人正在傲慢讽刺地看着自己。

邓柯神色凝重地迎了上来:“温凉,你来了,这真是太奇怪了,监控器竟然什么都没有拍到,这太诡异了!”

“怎么会没有拍到呢,镜子上的字迹又不可能自动出现?”

“很难解释,张佳佳的情绪已经有些崩溃了,我们什么都问不出来。”

“她人没事吧?”

“人没事,就是精神上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温凉走出房间,只见张佳佳一个人瑟缩在沙发的一角,头发凌乱,双眼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看上去已经有些痴痴呆呆,任何想靠近安慰她的人都被她歇斯底里地吼着不准靠近。

“她的精神状况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差了,昨天医院的医生怎么说的?”

邓柯无奈地摊了摊手:“说她心理压力大,不能让她再受刺激了。”

“那刘强的另外一个女朋友呢?”

“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和你想的一样,他外面的确有另外一个女人,而且还怀孕两个月了,昨天晚上她还去做了产检,字迹已经拿去做比对了,还不清楚。”

“那就是说刘强是因为那个女人而抛弃张佳佳的,他那天在楼下转悠很可能就是来找张佳佳要回房子的产权的?”

“应该是这样,不过刘强并没有说那晚他要干嘛。”

温凉还想问些张佳佳的情况却听到门口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强大的气场所致,屋内瞬间万籁俱寂,只剩下张佳佳一个人的啜泣声,一屋子的人都下意识地看向门口。温凉也扭过头,这一看便呆如木**,连心脏都剧烈地跳了起来,那个男人穿着一身合身的黑色西装,称得俊朗非常。

只是,怎么会是他!来人竟然是她的大学导师,professor lee。

李靖生环视一周后清冽的目光直直锁住温凉,眉宇间似乎带着温柔的笑意,温凉却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旁边的张目拉了拉她的胳膊,小声嘀咕:“怎么,帅到惊呆了?”

听力超常的某人听到这句竟然低头笑了,在所有人心情沉重的环境下,他这笑显得诡异极了。

“大家好,我是法证事务所新上任的李靖生。”连声音都好听到不行。

李靖生,professor lee,原来是同一个人?!怪不得在听到这个名字会感觉有那么一点熟悉感,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她的确没有听过他的中文名子,温凉有些凌乱了!

突然他身形一动,缓步像她走过来,温凉几乎是随着他的步子屏住呼吸,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在身边似乎停留了一秒然后绕过她开始环视屋子,温凉才吐出长长的一口气来。屋子不大,客厅站满了工作人员,一群人自发地给他让出一条道来。李靖生连房间都没进,仅仅在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在张佳佳的旁边坐了下来,一系列的举动他都没有说一个字,这么帅的男人坐在身边,张佳佳竟然没有再歇斯底里,而是慢慢停止了抽泣。

屋子似乎更加安静了,一群人各种表情都有,面面相觑的,人群中的温凉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疑似微笑的唇角,内心的感觉难以言喻。

半晌,他站起身,径直离开了,温凉张目一等人赶紧跟了上去。

新来的头儿好像很酷呢!一伙人都是惴惴不安的,温凉默默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打量着前面玉树临风的背影。

他忽然回过头来,神色冷峻地说:“大家先回去忙手头的工作吧,这个案子明天就可以结了!”

所有人都是心头一怔,这个处处都没有线索他们苦苦侦查了一周的案子,他紧紧用了五分钟就看出了端倪?!温凉也是微微惊叹,刚才他坐在沙发上时温凉就注意到他的右手的食指绕着大拇指打圈,这是他典型骄傲的表现,虽然料到他会发现了什么,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幕后真凶!

“凶手已经知道了?”傅兴惊讶又佩服地问。

李靖生微微颔首。

“为什么现在不能说?是因为证据不足?”

李靖生有些傲慢地瞥了一眼他,显然不准备再回答,伸长胳膊招了招停在马路边的车,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贴了冷脸的傅兴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温凉在心里悄悄叹息了一声,他果真还是那么骄傲!

“你问问题能不能经过脑子,头儿既然已经说了明天可以结案了,还会是因为证据不足吗!”

“哦,也对!头儿怎么这么冷淡啊,以后我们在他手下做事还活不活呀?”

傅兴小声地抱怨到,就听见不远处他们的头儿敲了敲车身,一个凛冽的眼神扫了过来,傅兴顿时觉得寒气入侵,双腿发软。

他依旧不说话,一伙人看着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李靖生不耐烦地又丢了个眼神过来,示意温凉过去。

难道他在邀请她坐他的车回法证事务所?可是这邀请也未免太没人情味了吧!

快步走到他的车边温凉还影影绰绰地听到傅兴说:“天啊,头儿不会听见了吧?哎呀,真是要命!”

他就这样一句话把他们丢在路边,却又独独捎上了她,温凉有些尴尬,回头望了一眼正在目送他们远去的师兄师姐。

“担心什么,怕他们自己不知道回去的路?”身旁传来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着些戏谑。

温凉转过头,闷声闷气地答:“哦。”

温凉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温凉觉得车内的气氛比案发现场还要沉重。

车不急不缓地在路上行驶,过了半刻,温凉忍不住问:“professor lee,你已经知道是谁了吗?”

他玩味地打量了她一眼,无比认真地说:“professor?这个称呼不对,准确地说我现在是你的上司!”

这都是什么时候啊,他还在纠结这个!

他却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继续淡淡地说:“你这行不就是要严谨吗?”

温凉微窘,大脑却已经在飞快地组织语言,叫他什么合适呢?李靖生、李sir、头儿、老大……好像都有些怪异。

他戏谑地看着温凉,那眼神仿佛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温凉在他j□j裸地注视下,脸‘嗖’地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她忘记了,这个男人也是一流的心理行为分析师呢!

看着她很快泛红的耳根,李靖生沉沉地说:“如果你都分析不出,我会怀疑我是否给错了你的毕业论文的分数。”说完,嘴角牵出一抹得意地笑。

“其实我是有想法的,但是证据还不足。”

“每个人都有想法,是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真相?想法和事实,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他的话里带着讽刺,温凉被连续刺激地讲不出话,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地回到法证事务所。

温凉被他打击地有些气馁,到底他看到了什么是自己没看到的呢?温凉拿起桌上都快被自己翻烂的一叠资料,痛苦地抓头,又打着十二分的认真看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晚上回家,温凉的心情也没提起来,看她满目愁云地,小瑰打趣到:“碰到棘手的案子啦?”

温凉点了点头,把这个案子大致和她讲了一遍,讲完的后果就是莫小瑰死缠烂打要求要和温凉睡,理由是她房间床的对面就有一面梳妆镜。

温凉哭笑不得,“不止是你的房间,我的房间也有啊!”

“我不管,今晚我和你睡,谁让你将这么恐怖变态的案列给我听!”

“是你自己要听的好不好。”温凉无奈,本想着今晚熬夜再分析的,看着小瑰疑神疑鬼的样子又心软下来,“好吧,那我先去洗澡了。”

小瑰如愿以偿,赶紧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浴室的水汽慢慢蒸腾,一会儿就弥漫了整间浴室,热水洒在身上,每一个细胞都舒适的展开,温凉站在莲蓬头下开始一个一个排除:首先,刘强排除,他有不在场的证据;其次,他另外的女人,怀着孕应该不会做这么冒险的事?可是还会有谁呢?

温凉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遗漏了,突然间,头顶上的灯‘嘶嘶’地闪了几下熄了,整个浴室陷入一片黑暗,温凉扯下毛巾就听见小瑰在外面尖叫了一声,接着就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小瑰?”

“姐姐,怎么回事?怎么停电了?”

“就像你说的啊,停电而已,你别慌,我马上就出来。”

温凉打开浴室的门,就发现莫小瑰拿着手机站在门口,一脸的不安紧张。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都怪你给我讲了那么恐怖的事情,我们快点回房间。”

“我头发都是湿的,等会,我问一下房东这是怎么回事,你去窗边看一下隔壁的有没有灯。”

莫小瑰犹豫了一下还是瑟瑟缩缩地挪到窗边望了一眼:“好像都是黑的呢?”

温凉已经拨通了房东太太的电话,“你好,我们这栋楼好像停电了,是怎么回事啊?”

“哦,你别着急,马上就会来的,这个我忘了和你们说,这栋楼的的电路已经有些年了,有些老化——”

房东还在那边有些尴尬地解释,‘啪’地一下电又来了,刚才还黑漆漆的客厅又笼罩在黄澄澄的灯光下。

“哦,没事了,来电了,打扰了啊!”

挂了电话,看见莫小瑰正心有余悸地抚摸着自己的xiōng口,温凉‘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电路老化而已,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呢?

温凉从柜子一边拿出吹风机插上一边说:“这楼看起来挺新的呀,怎么会电路老化呢?”

“这是翻修的,我小时候来这边的时候这幢楼就已经在了。”

温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间,她似乎想通了些什么!

真相就是

像是一道闪电从脑海划过,温凉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从她第一眼看到镜子上的口红字时,她的心里就已经潜意识地认定这是一个对张佳佳怀有仇恨的人所为,而她却把最重要的人排除掉了,那就是受害者本人,张佳佳。

怪不得他只是简单地巡视了屋子后却在张佳佳的身边坐了那么久,他原来早就知道了,他脸上那似有若无的微笑自己也没有看错,满屋子忙碌了一周仍然无从下手的人,他原来是因为这个才那么骄傲地笑!

这个男人!

因为是受害人,所以没有人会去怀疑,就是因为这样这个案子才会停滞不前无从下手。可是李靖生,他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看清楚,大神果然还是大神!

第二天早上窗外还是黑漆漆的,温凉就醒了,她有些兴奋,听着枕边莫小瑰匀称的呼吸声,温凉轻手轻脚地翻了个身,开始在心里默默地整理一会儿要说的分析报告。

起床后,温凉三思后还是给李靖生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他似乎还在睡,带着浓浓的鼻音,透着随意和慵懒,“恩?”

依旧没有想好叫他什么,温凉干脆跳过这一环节,直接问他:“其实那些字是张佳佳写上去的。”那边不做声,温凉赶紧毕恭毕敬地加了一句,“对吗?”

手机那头终于传来他悠悠然的声音:“你知道的时间比我预料地要迟,我以为昨天在现场给你的暗示足够多了!”

他依旧打击人于无形,温凉早就对此产生了抗体,也不为自己辩解什么,默默地等他先挂电话。

还不是那么无可救药,毕竟是自己教出的学生,这一例案子确实很少也没有借鉴经验,她能一晚上反应过来,还算行吧!挂掉电话后李靖生嘴角扯出柔和的弧度,拉过被子继续睡。

得到他的认可温凉更加兴奋起来,简单地吃过早饭就直奔法证事务所。

所里的人听了温凉的推理俱是震惊不已,正在大家唏嘘感慨时,李靖生怡怡然地走了进来,瞥了一眼围在一起的人,径直进了办公室,这神情倒是和前任总化验师刘国庆有些相似。

温凉给邓柯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已经知道了是谁,正打算起身去警局,想了想还是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里面传来浑厚磁性的声音:“进来。”

“邓警官让我现在去一趟警局。”

李靖生挑了挑眉峰,幽深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温凉,然后点了点头。温凉赶紧转身退出去,和他呆在同一个空间实在太需要勇气了!

开门的那一瞬,后面又传来他冷冽地声音:“我和你一起去。”

他英俊的脸上一副‘怕你说不清楚’的表情,噎地温凉倒吸凉气。

坐上他那辆剽悍的悍马,温凉开始酝酿待会要说的每一句话,虽然在英国她做过很多类似的报告,但这次是她就职后的第一个案子,意义非凡,更何况,他还在身边。

正愣神,他的身躯便覆了过来,那棱角分明的脸只离她不到一厘米,温凉可以闻到他身上令人心脾的清香,还有那旺盛的荷尔蒙。温凉的背部僵硬地靠在坐背上,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她甚至能看到他眸子里自己的样子,有些心慌,连呼吸也不畅起来。

下一秒,他只是拉过她的安全带给她扣好。

温凉闹了个大红脸,一路他不说话,温凉十二次偷瞥过去,他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等着红灯时右手的中指还在轻轻敲着方向盘。

“不要试图分析我!”

闻言温凉一怔,像被看透心思一样转过脸去对着窗外,心里却在腹谤着。

接着她便听见他说:“我不认为窗外的风景比我更好看!”

这个自恋的人!温凉愤愤地回过头正好和他四目相对,好像和他呆在一起大脑就会紧张地停止运转。

“放弃了惠灵顿医院提供的法医一职回到应城,做一个月薪只有三千的法医,温凉,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温凉不卑不亢地回答:“我父母在这里。”

“就这么等不及,惠灵顿签约的时间不过五年,到时你再出来身价就翻天覆地了!而且,据我所知,你的父母已经去世,你在应城还有其他的亲人?”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温凉有心痛心,嗓音也慢慢没了温度:“没了。”

又是一阵沉默,温凉在心里默默发誓,再也不要和他单独呆在一起了,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让她轻易失控。

“那你呢?放弃德高望重的教授身份,来这里做一名总化验师,你的工资也不过六千吧!”她鼓起所有的勇气顶了回去,却没听见预料中的毒舌。

半晌,他才温和地说到:“我有我的追求。”

实在不知道他会有什么追求,除了脑袋被门挤了!

一下车一股寒流就袭了过来,温凉冷得牙齿打颤,身边的李靖生好看的眉毛立刻拧成一团,语气不善:“冷就多穿点!”

温凉不露声色地扫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短款的羽绒服,下面配了一条简单的裙子,这不够多吗?还是他对自己穿裙子有意见?

见她沉默地看着自己,李靖生心头竟然狂跳了几下,故作不屑地说:“穿的少身体不适,大脑的分析能力会变弱。”

所以,这是他让她多穿点的原因?!

不是在越舒服的环境下人会变得更加懒散吗?!温凉听着他奇怪的逻辑,继续顶回去:“可是你只穿了一件西装——”

走在前面的李靖生立刻回头,几乎是恶狠狠地瞪了温凉一眼,把她还没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又不是我做分析报告。”他的声音很小,可早晨的街道安静极了,温凉听得很清楚,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他们到的时间正好是警局的上班时间,两人并肩走进去,不少警察都看向这边,男的看起来品貌非凡,逸群之才,女的看上去温文尔雅,恬静大方,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李靖生倒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大方地让他们看,温凉却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走向邓柯。

邓柯对李靖生的印象并不怎么好,昨天他只在现场呆了不到五分钟,整个过程他就说了一句话,显得有些傲慢目中无人。邓柯只是对他微微点了一下头,便和气地对温凉说:“这么早就过来,很冷吧?我给你倒杯热水,等会啊!”

“不用麻烦的。”温凉赶紧劝却清楚地听到李靖生‘嗤’了一声,办公室不大,邓柯显然也听见了,倒水的身子微微顿了一下,接着他笑着只端了一杯水过来。

“说两天给我答案,果然不食言。”

温凉见他只给自己倒了水,心里暗叫不妙,赶紧看向李靖生,只见他在沙发上坐下,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双手轻轻搭在膝盖上,绷着脸看向窗外,眉头微蹙。温凉立刻把手中的水递了上去,亲自放到李靖生的手上,他转过脸眉头很快舒展了,笑着接过温凉的水,又抬头瞥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邓柯,疑似得意地笑了,似乎带着胜利的喜悦!你不给我倒水又有什么关系,你倒得水最终还是在我手上。

邓柯的脸色也变了,看着他却对温凉说到:“我再去给你倒一杯。”

“不用了,我不渴。”

“口红诅咒幕后的作案人事实上就是张佳佳。”

听到温凉这么说,办公室另外几个跟进这个案子的警官满脸的震惊,随即又笑了。

“怎么可能呢?”

“对呀,张佳佳的情绪都已经那样了,怎么可能是她自己吓自己,再说这样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我们一开始就把她排除在外,所以导致了我们分析的误区,我们一直把重点放在她接触的人身上,所以什么也查不出,因为他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据。根据资料显示,张佳佳在这个城市是没有亲人的,试想一下,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的她,在结婚之际知道了男友劈腿,甚至那个女人还怀了他的孩子,她会怎么样?她是深爱着刘强的,从她的房间布置就可以看得出,即使刘强离开他后,床上的枕头仍然是两个,说明他是一个非常恋旧和渴望家庭的人,刘强是她在这个城市唯一可以依赖的人,现在却抛弃了她甚至要拿回房产,她的精神会不会高度压抑呢?显然会!”

邓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温凉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李靖生,只见他面无表情地闭着眼,也不知道在不在听,温凉继续分析。

“其实镜子上的字是她写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大家知道somnambulism吧?”

几个警官听到这个词都是云里雾里的,在英国温凉作报告时都用的英语专业名词,这会儿忘了改过来,见几个人都是迷惑的眼神,温凉赶紧解释:“somnambulism也就是我们俗称的梦游症。梦游症在神经学上是一种睡眠障碍,症状一般为在半醒状态下在居所内走动,但有些患者会离开居所或作出一些危险的举动,甚至杀人,梦游症通常与抑郁症、焦虑症和强迫症等精神疾病有关。”

“张佳佳突然失去了她认为最重要的人,有抑郁症也不难想象了。梦游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对夜间发生的事情是不记得的,但是这些记忆会暂时储存在大脑皮层。恐惧、焦虑也会使梦游症加重,也就是前天晚上,刘强来找过张佳佳,多半是要求张佳佳把房产还给他,他抛弃了张佳佳还想要夺回她在这个城市唯一的房子,她花了那么多心血布置的房子,所以她的精神临近崩溃,大脑也产生了一种yīn暗的自我保护意识,所以她会在镜子上用口红写上‘我要杀死你’几个字,由爱生恨,她的心里已经很难控制对刘强的感情了,所以在我们询问刘强的相关消息时,她会回避。”

“那为什么监控器会拍不到她写字的画面呢?”

“这个我之前我没有想通,只是昨天我住的地方突然停电,我打电话给房东才知道是因为房子是翻修的,墙里的电路早已经老化,我就想到了第一次我去张佳佳的家时,楼道特别暗,我后来问过物业才知道那栋房子已经三十几年了,半夜楼道不亮是常有的事。后来我去房间看发现你们用的监控器竟然是连在房子的电路上的,而张佳佳就是利用这十几秒短暂的时间写上去的,所以监控器没有拍到。”

“她怎么会知道停电的时间呢,而且镜子上的字迹与她的字迹也不符啊?”

“人脑很神奇,即使是在梦游,她也是记得一些事的,例如,你们在她家安了监控器,半夜大概是哪些时间停电,还有她故意变换的字体,都是她大脑潜意识在保护她。”

平静地听温凉分析完,几个警官都是半信半疑,终于看向新上任的李靖生,李靖生挑了挑眉,一副‘你爱信不信’的表情。

“虽然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没有证据啊?”默默听着的邓柯道出了关键。

李靖生终于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角,口气冷淡:“证据张佳佳会亲自告诉你们,你们只需要带她去医院做一个深度催眠,放松的情况下她会记得大脑皮层潜在的记忆,幸运的话,她可能还会告诉你那只口红在哪里。”

他又笑了,一边的嘴角轻轻扬起,似乎在讽刺他们连作案的口红都找不到。

两人走出警局,天空碧蓝如洗,阳光透过凉凉的空气洒在两人的身上,温凉如释重负,第一个案子就这么完美的结案了!

温凉看了一眼李靖生,小心翼翼地问:“分析地还行吗?”

“糊弄他们还行,逻辑性还是太差了。”说完,他的嘴角开始上翘。

“什么叫糊弄,哪里不清楚吗?”

“上车,回去。”

温凉撇了撇嘴,这个男人,给她点鼓励会死吗?!

初见暧昧

回法证事务所的路上,温凉想着他刚才别扭的样子,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对邓警官态度那么不好?”

“那就叫态度不好了?他对我态度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他的话带着些嚣张成分,温凉无奈地白了他一眼,好像在她的印象里,他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为什么要那样看我?”

“哪样?”

他斜睨了温凉一眼,学得惟妙惟肖:“这样!”

温凉有些苦笑不得,他不是一直目视前方的么,感情一直用余光监视她呢!看着他下巴凌厉的线条,温凉尴尬地假笑了几声。

“不要在我面前耍小动作!”

被他批评后,温凉的气势很快就弱了下去,乖乖地‘哦’了一声,李靖生看她低眉顺眼的模样,要多温顺有多温顺,心情明朗了许多,方向盘上的手又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了起来,怎么欺负她是件这么有趣的事呢?

回到法证事务所后,李靖生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进了办公室,温凉叹了一口气,微笑着迎向数道殷切的目光。

“那案子怎么样了,是不是可以结了?”

温凉点点头:“恩,就等着医院做最后的判定。”

“头儿就是厉害哦,几分钟就看出了真相!”

“那还用说,才三十岁就坐上总分析师的位子,当然凭的是硬本事啊!”

温凉听着他们你一言他一言的称道,解释到:“他之前是看过这个案子的资料的,所以已经做了基本的分析,他没有大家说得那么厉害的!就算是包青天也不能几分钟查出真相啊!”

见面前的傅兴脸色大变,温凉继续说:“你怎么了,我说得是真的!”

这会儿不止是傅兴,连其他几个人都是一脸‘大祸临头’的表情,张目好心地示意温凉的背后,

温凉很快反应过来,背部的线条一僵,缓缓扭过头,只见李靖生半开着门,正冷漠的看着自己,一脸的铁青,那眼里‘嗖嗖’地直向她射出冰冷的目光,像冰渣一样打到温凉的脸上,温凉此时的表情丰富地可以去演电影了。

李靖生又狠狠剜了一眼温凉,才掩上门。

一群人松了口气,傅兴安慰地拍了拍温凉的肩膀:“哎,算你倒霉!”

温凉追问:“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从你说他没那么厉害就站在那里了,我向你使过眼色的。”

温凉抱头哀嚎,生不如死地滚回座位去了,祸从口出,温凉再次发誓在他方圆二十米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

下午警局就打来电话,确实是张佳佳本人写上去的,那只口红也在她的枕芯里找到了,所里的人都很开心,便商量着一起出去庆祝一下。

“温凉,今晚我们请客,一为头儿接风洗尘,二为你成为我们的一员,三就是庆祝这个案子完美结案。只不过——现在只剩最关键事情没做了!”

“什么?”温凉已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作为代表去邀请头儿。”

温凉看他们个个笑得贼兮兮的就知道没好事,听到要让她去邀请李靖生,脸上的肌肉都抽搐了。

“为什么是我??”

“自从头儿来过貌似和你说话最多呀!”

温凉赶紧摆手:“不行不行,上午我才把他给得罪了,这会儿我去邀请他他看我不顺眼,一定会拒绝的。”

“不会的,正好给你个机会将功赎罪呀!”

说完,一大伙人已经把温凉抬到李靖生办公室的门口了,“我不去,你们——”,还没说完,腰间一股力便把她推了进去。

李靖生放下手里的笔,皱着眉头看向满脸尴尬的温凉,她的脸很红,嫣红的那种,眼睛里也似乎有光在流转。

“有事?”

温凉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衣角,看着地板嗫嚅:“那个,那什么,早上午是我瞎说的,其实你特别厉害!”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门口还不知死活地传来一阵哄笑声,温凉的脸更红了,咬牙切齿地瞪向在窗口看好戏的人。

他从上午就铁青的脸,就像解冻的冰河,笑意像春风中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沿着鼻翼和眼角荡漾起来。

“没有错,你说的很对,我之前看过资料的,我没那么厉害。”

“不是,不是,你很厉害!”温凉几乎是抢着对白,门口又传来一阵隐忍的哄笑。

李靖生饶有兴趣地看向离自己只有几步的温凉,声线迷人:“没别的事了?”

“恩,没了——对了,那个——”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地做什么。”他的声音骤紧,门外的人听得干着急。

“就是我们办了一个庆祝会,给你接风洗尘,你去不去?”

“哦?”

“恩。”

这个女人的目光怎么有些期待,似乎很期待自己去呢!李靖生在心里愉悦地笑了,“在哪?”

在哪?刚才他们只顾着把她推进来,这么重要的信息都没告诉他!温凉急地满头冒冷汗,就听见

办公室外面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五点半,流金岁月。”

温凉小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对,流金岁月。”

李靖生看着她满脸黑线地退了出去,嘴角隐忍的弧度终于翘了起来。

下班后,张目等人提前去了流金岁月定包间,见温凉还在桌前磨蹭,便打趣她:“我们先去了

哦,你待会儿陪头儿亲自过来哦!头儿刚回来怕不知道路。”

哦你个大头鬼呀,我也在国外呆了四年呢!温凉杏眼怒睁,不满地看着一群哄笑的人。

十几分钟后,温凉正开算进去提醒李靖生就听间里面传来窸窸窣窣地声音,温凉赶紧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等他出来。

“走吧。”

温凉赶紧小碎步跟了上去,他走路非常地快,温凉穿着带跟的鞋子走不快,于是在后面小跑起来。真是,知道要迟到了就不能早点出来?!似乎收到她不满的讯息,大步走着的男人突然停了下来,温凉圆润挺拔的鼻子一下子撞上了他精壮的背上。

‘嘶’,温凉倒吸一口气,皱眉摸了摸微红的鼻尖,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高领的红色羽绒服,更衬托了她白净柔美的脸庞,李靖生很少这么近距离看着她,心里的某处突然变得异常温柔起来,自然下垂的手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向温凉的脸。

“professor lee?快点我们要迟到了。”

李靖生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手直接掠过温凉的脸,“你头发上有东西。”说完,便转身快速地打开了车门。

温凉有些受宠若惊地拨了拨头发,然后道谢。,上车,很自觉地拉过安全带自己扣好。

上了车,李靖生看着她一脸的后知后觉,终于忍不住:“以后不要叫我professor lee。”

“那叫什么?”温凉脱口而出。

“叫什么还要我教你吗?随便!”他不满地瞪了一眼她,脚下的油门猛地一踩,车子像离弦的箭

一样汇入了车流。

车内安静地温凉想死,突然手机想了,是小瑰。

“姐姐,你今天回来吃饭吗?”

“不回来,你自己吃吧,我会早点回来的。”

听着温凉温言温语地对着那个人说,李靖生觉得刺耳极了,心里也隐隐不舒服起来。

“你回来是因为他?”

“他?刚刚是和我一起合租的室友打来的。”

听她从容不迫的解释,眼里也没有一丝慌张和躲闪,李靖生不动声色地抿了抿薄唇,这个问法还

真是一件双雕呢!

到了流金岁月,一群人已经围着桌子坐下了,只留着上座和旁边的一个座位。李靖生泰然自若地走过去坐了下来,温凉有些尴尬却还是乖乖地坐在了他身边。

菜很快便端了上来,温凉早就饿了,也不管身边的大神是不是先动了筷子,就夹了一块蒜蓉仙贝到自己碗里,正准备大快朵颐就听见傅兴端着酒杯站了起来,“首先,这一杯先敬我们的头儿李sir,希望今后在他带领我们在破案的路上劈荆斩棘!”

温凉感激放下筷子,忙不迭地端着果酒和他们一起敬了大神。

“谢谢你们为我设的接风洗尘宴,非常感谢!”李靖生笑得春风满面,一口便闷了满杯的酒。

所里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头儿这么笑,压抑的心情顿时随着这个笑放松了许多。

傅兴又盛了一晚排骨汤递给温凉:“温凉,第一个案子,数你的功劳最大,喝完排骨汤补补脑子。”

补脑,温凉笑着结果他的汤,也象征性地感谢说:“这个案子离不开大家的功劳,我也要非常谢谢大家,在我来后对我的多多关照。”

晚餐前的发言暂时结束,一桌的人都开始尽兴地吃了起来。

温凉拿起勺子刚准备喝汤,就被一只修长的手端了过去,只见他风轻云淡地把这碗汤放在自己的面前,又拿起自己未用的碗重新盛了一碗没有葱花的放在温凉的面前,示意她喝这碗。

几个眼尖的人看见这一幕,惊讶地眼珠都要掉进碗里了。这是什么情况?两人有暧昧!

一干好事人都相互窃窃私语起来,傅兴有些尴尬,笑着为自己解围:“噢,温凉原来不喜欢葱花啊!”

一旁喝汤的男人口齿清楚地‘嗯’了一声。

一群人看向温凉的眼神开始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这两人果然有j□j!这么短的时间天雷就勾上地火了!哈哈……

室内的空调开得很足,温凉的脸通红,后来干脆埋头喝汤不看他们了。

吃完饭后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没有多余的活动,只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大伙很是知趣地先走了,留下李靖生和温凉在最后。

“那我就先走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见她这么迫切地拒绝自己,李靖生剑眉一拧,语气不善:“就那么讨厌和我呆在一起?”

“不是了,很晚了。”

“不到九点,如果你认为这很晚了的话,或者介意我看到你不想让我看到的,那我就先走了。”

“不是——”

“不是就上车。”

“你喝了酒能开车吗?”

“一杯而已,信不过我?”

他句句紧逼,温凉逐渐招架不住,干脆不说话。

依旧是一路的沉默,到了楼下,温凉正伸手打算解开安全带,他的手掌便覆了过来,按住温凉的手,他的掌心火热,温凉的心开始微微地颤,下一秒他性感的薄唇便压了下来,湿热的触感从嘴唇上传来,带着酥酥的麻意,从嘴唇窜到脸颊上,脖颈,最后蔓延到全身。他的唇瓣很软,还带着淡淡的酒精味,鼻子呼出的气息也温柔地喷到温凉的脸颊上。温凉沉醉在这一秒竟忘了推开他,他的唇没有再有进一步的侵略,只是轻轻地压在温凉的唇上,他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温凉的眼睛,带着炽热的火焰又有些脉脉含情,酒精一下上了头,温凉只听得到自己心脏隆隆的回响。

我喜欢你

温凉一大清早就来到事务所,下意识地瞅了瞅李靖生的办公室,掩着的门,看不出他来了没有。昨天他是喝多了么?可是他说过他只喝过一杯呀!在她的唇上停留了那么多秒,自然也不是无意之举,强吻就算了,最后还那么粗暴地赶自己下车。

“头儿还没来呢!”张目笑着看着某人说。

温凉神思恍惚地回:“恩?”

张目接过热水,一脸‘你不承认我也知道’的笑意。

化验组的肖师姐一看到温凉来了,立刻兴高采烈地扑过来笑嘻嘻地挽过温凉的胳膊,小声地说:“你和头儿什么情况啊?一见钟情啦?”

温凉见她一脸坏笑的表情,尴尬地推开她:“什么呀,我和他什么情况都没有。”

“谁信呐?那天回所里只带你,去局里还亲自送你,短短几天头儿就知道你不喜欢葱花,连我们都不知道,还说没有j□j!快说啦,办公室恋情在我们这里是允许的。”

肖师姐最后一句话说完,张目的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就在温凉尴尬地不知怎么应对时,李靖生走了进来,温凉偷偷打量着他沉稳英俊的脸,没有发现半点波澜,好像昨天的事不曾发生过,难道是自己太在意了?他今天连看都没看这边,径直进了办公室。

今天小瑰回学校了,温凉懒得回家吃,便和同事们在楼下的一家餐厅凑合。刚点完餐坐下就看见

李靖生跨着步子走了进来,温凉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想到昨晚那个莫名其妙的吻,温凉脸上的温度一下子就上来了,赶紧转过头和同事寒暄。

坐在温凉对面的两位一看大神朝这边走过来,深谙两人关系的暧昧,自发的抬屁股走人。

“哎呀,别走呀。”温凉慌忙地喊到,又怕被李靖生听到,只好隐忍着小声。

李靖生看到她涨红的脸就觉得好笑,看来昨天那个吻她还是有感觉的,见温凉还在对那边使眼色,便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

转过头来,就对上他那双深如桃花水的眼睛,温凉的心顿时小鹿乱撞,口齿也不灵活起来:“hi——那个,你也在这里吃饭么?”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李靖生一脸鄙夷地扫了温凉一眼,便招来服务员。

“一份和她一样的。”

“好的,请稍等。”

他的面容沉静,凝神看着温凉,手指依旧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想问什么就问吧!”

“啊——没什么要问的。”

“没有,那我问你吧,把昨晚的分析说给我听。”

他那么笃定的语气,温凉在他面前就像被脱光衣服一样,自己的任何心思他都能轻易地看出,心里又开始慌了起来。

“不要质疑你的分析,我是喜欢你。”

温凉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可是这样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真是太不真实了,就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温凉睁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嘴唇翕动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挑了挑眉,嗓音醇厚:“不相信?亲自指导你做实验,那么多实践报告就独独给你写了评语,甚至都追你来到了这里,你还觉得不真实么?”

是喜欢吗?这么独特的喜欢方式,那么多人的实践报告,单单给她写了评语,还是写了一千多字的差评?温凉不会忘记她满心欢喜拿到报告时的情形,整整一满页的诸如‘不知道你在写什么、逻辑混乱、论点论据矛盾、语言文字解析差……’等的话,读完温凉委屈地都快哭了。

这份实践是小组一起完成的,期间经历了很多困难,小组的每个人都写了报告,温凉却发现其他人的报告没有给评语。从那时开始,温凉就认定professor lee非常针对和讨厌自己。

“那为什么把我的论文批成那样?”

“其实没有那么糟糕的,我以为你会去找我理论。”说着李靖生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当时为什么不去找我?”

你给我差评只是为了我去找你么!温凉郁闷极了,嘴上却小心翼翼地回答:“都那样了找你也没用啊。”

看着她有些委屈的模样,白皙的脸颊上生出红晕来,李靖生的心情就没来由的愉悦,突然话锋一转:“那我打算为我昨天那个吻负责,你有什么看法?”

他的话题转地太快,温凉的思绪一时跟不上,不禁语塞,他这是在表白么?

见她迟迟不说话,李靖生有些不耐烦,他很明白自己昨天的行为绝对不是冲动,所以他想尽快让这个女人明白自己的心意。可是这个女人在发什么呆,这需要思考这么久么?伸手便打了个响指,英俊出众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温凉涣散的眼神又重新聚拢,咬着嘴唇有些不安:“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她这是拒绝他了吗?李靖生的脑子出现了间歇性的空白,脸色也越来越沉,看向温凉的眼神也更加冷冽,嗖嗖地直飞刀子。温凉被他盯得头皮发紧,背上都冒了一层虚汗,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赶紧低下头去。

一顿饭两人吃地是各怀心事,温凉吃得是味如嚼蜡,真是庆幸没有被这么冷的气场所冻僵。面前的男人简直肺都要气炸了,却隐忍着优雅吃完饭,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再没看她一眼。

他生气了吗?温凉在心里沉重地叹了叹气,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

未来的一周,所里简直变得比南极洲还冷,头儿的脸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臭,除了必要地工作检查,几乎没有说多余的一句话。所有的人都人心惶惶的,这又没碰见什么大案子,头儿怎么了?

“温凉,头儿这几天怎么了?”所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地问。

温凉无奈极了,为什么头儿的心情大家都会和他扯上关系,讪讪地答:“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们那几天那么好。”

……

这天下班,温凉刚出电梯,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温凉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在了耳边。

“喂,你找哪位?”

那边没有声音。

“喂,你找谁?”

依旧沉默……

温凉不禁提高分贝:“再不出声我就挂了。”

刚说完那边就传来一股低沉的笑声,带着熟悉的感觉。

“子夔?”

“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我有在酒吧留的便条你收到了吗?”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不爽:“我说一回来就找不到你了,才知道你跑回国了?你就不能再等我几天?”

“你又不回国,我等你干嘛?再说我有打给你只是没有打通,在酒吧也留了条儿?”

“好吧,说不过你,“他的声音有些释然,又接着说:“明天上午10点左右来接机。”

温凉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喜悦,“你要回来了?”

“是的,温凉,我回来了。”

温凉美目似乎有光在流转,清纯秀丽的脸庞浮着酒醉的红,她的心实在太高兴了,眼睛嘴角都情不自禁地弯了起来,“那我明天去接你,我正好放假……好嘞,恩,我也想你。”

她说地温柔极了,脸上漾地全是如春风般的笑意,像绽放的白玉兰。故意放慢脚步跟在她身后的李靖生听到这一句差点吐血,心情更加不爽,眉头的yīn霾也越来越重,加快步子超了过去,车门摔得震天响。

子夔归来

江子夔是一个混混,名副其实的混混,自从温凉三年前在一家酒吧认识他开始,他就一直坚持不懈地混到了现在。

他比温凉大两岁,那时温凉在英国已经呆了一年,第一年里,温凉过得非常糟糕,足不出户,除了像上课必要的外出,基本全部的时间她都会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寝室里。那时的她敏感脆弱寡言,基本上没有朋友。即便她足不出户,她的钱也用的如流水,英国的开销非常大,邹文留给她的那笔钱按这样的速度估计她连毕业都捱不住。

走投无路的温凉只好出去找兼职,被拒绝了十几次后来到了一家华人投资的酒吧里,经理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英国人,足足打量了温凉半分钟,她当时裹在一件大衣里,显得弱不禁风的,脸上也一片煞白,像极了营养不良。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白人经理还是婉言拒绝了她,因为她看上去像极了一个未成年的少女,怎么能在酒吧里做事呢!

当然,这都是江子夔后来对她描述的。

即使被拒绝,温凉还是小声地回:“thank you!”她的嗓音软软的,拂过站在不远处的江子夔的心头,好痒。

温凉灰心地离开酒吧,外面正下着雨,那种yīn冷似乎要冷到骨头缝里,她想到爸爸妈妈,想到一年前还依偎在他们的怀里撒娇,顿时泪如雨下。

于是她想到了死,死了就可以摆脱这一切了,就可以不用活得这么累了,死了就可以去见爸爸妈妈了……她绝望地想着,任冰冷的雨打在自己的脸上,滑进自己的心窝,脚步一点点像机动车道移去。

任何人都是害怕死亡的,她也不例外,可是她太想念父母了,目前的车呼啸着而过,她一咬牙一闭眼,脚就迈了出去。

可是那一瞬一只手却从后面用力地拉住了她,回头一看便看到了一个男孩,比她高一个头,标准的东方面孔,满脸的责备,雨水顺着他的头发留下来,一缕一缕地全都黏在额头上。

“你要干嘛?”

温凉倔强地甩开他的手,语气却有些气若游丝:“不要管我。”

“要死也别死在这里。”看着她倔强的脸,他有些恼火,嘴巴也狠了起来。刚才在酒吧江子夔就已经看到了她,发现她有气无力地走出去,隐隐觉得不对劲就跟了出来,走了不到十步,就发现她想要自杀。

正想要把她拉到车站的避雨棚下,她便软软地向自己倒来,江子夔一看,感情她已经晕了。

真是麻烦死了,摊了这么大一个麻烦,江子夔看着自己怀里柔美又虚弱的脸,心又软了下来,于是请了半天假,把她带回自己的住所。

温凉是在黄昏时醒来的,睁眼的时候还有一股天旋地转的感觉,她挣扎着试图做起来,却发现浑身没力气,一旁小憩的某人很快被这动静惊醒,赶紧站起来问她。

“怎么样,你好些了么?”

温凉头疼地厉害,点了点头,环视了一下屋子,不算小,只是太乱,衣服、袜子、卫生纸,吃过的面条、啤酒,放得到处都是。

“休息好了就回去吧!”

温凉点了点头,费力地把自己撑起来,看了看窗外,yīn沉yīn沉的,雨好像停了。江子夔的心里一阵怜惜,又把温凉摁回被子里,“你再躺会,我给你下碗面条,你吃了再走。”

温凉一动不动的缩在被子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默默流泪。

几分钟他就回来了,端着一盒泡面:“将就吃吧,只有这个。”

温凉接过,开始慢吞吞地吃起来,热气扑在她的脸上江子夔便看见一大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掉进了碗里,他的心开始烦躁,他最讨厌女孩子哭。

“你很需要工作?”

温凉点了点头。

“以后别想着自杀了,工作的事包在我身上,你现在在哪里住?”

“我在剑桥大学读书,现在住在学校的宿舍。”

江子夔的嘴抽了抽,看向温凉的眼神变得更加高深莫测起来。国内现在能负担孩子来英国读书的,非富即贵,她怎么会沦落到这样一个地步。

其实他自己也是被自己的父亲丢到英国的,只是他并没有听父亲的话读商法,而是拿了四年的学费在英国做了一名混混,他的父亲气不过,一气之下和他断绝了关系。

后来,温凉慢慢知道了他的一些事,甚至知道他竟然也是应城的,异国他乡,两人顿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

计程车上,温凉仰着脸任窗外的阳关暖暖地洒在脸上,在英国那几年的记忆一页一页在她的脑海里翻过,最不堪回首的那几年,好在遇见了他,周身一片黑暗的时候,唯一的一束光,那个带她走出绝望的泥泞的江子夔。

想着都觉的很美好。

到达机场的时候时间刚刚好,温凉站在通道口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群,可是好久都没有看见期待的身影。温凉有些着急地原地跺起脚来,刚拿出手机准备给他打电话,头就被人用力地弹了一记。

温凉吃痛,有些恼火地转过头,却惊喜地发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喂,你打我干嘛?”

“谁让你撇下我一声不响地走了,这一记算是轻的。”

“好啦好啦,对不起!”温凉自然地挽过他的胳膊,有些讨好地说,哪里感觉有些不对劲,顺着她的脸看去,“你的头发——?”

江子夔这次回来专门把头发给染黄了,中间还用发膜把他们一根根竖了起来,他摸了摸头顶上的**冠,又单手箍住温凉的肩膀,得意洋洋:“怎么样?酷吧?”

偌大的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群都侧目看着他们俩,女孩恬静温柔,那男的穿的啥?!下面穿着宽松的破洞牛仔裤,一身的嘻哈风格,顶着一头张扬的黄发,怎么看上去都是一个不良少年。

温凉被来来往往的行人注视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强力掰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好好走路。”

“为什么这么突然就回来了?”温凉看他只拖着一箱行李,奇怪地问道:“你就这么点东西啊?”

“你都走了,我还留在那里干嘛!东西多拿着重,家里的一些东西都送人了。”

的确像他的性格,温凉白了他一眼,内心却甜甜的,嘴上也故意说道:“是没人给你当翻译才回来的吧!”

江子夔冷笑着瞥了一眼温凉,那眼里写着‘小爷就这么一项弱点,你能别老提它么’的无奈眼神。温凉一直不明白,他英语那么差,怎么能在英国混那么久,遇见她之前他都是怎么过的啊?遇见她之后,温凉倒是经常去他那,给他洗衣服,收拾房子,偶尔两人还去超市买些东西回家做着吃,当然,外出的对话全是温凉应付的。

“今天下午去哪?”

“你不先回家么?”

江子夔的脸暗了那么一秒马上又恢复活力起来:“都绝了还回去干嘛?”

温凉点点头,说道:“好吧,你刚回来,还是找个地方先住下来吧。”

江子夔把行李扔上车,两手一摊:“我没钱。”

“钱呢?你在英国不是一直打工的么?”

“买机票用了啊!你现在住在哪,我去你那里混几天。”

他说的理所当然,简芝却被他气得发懵:“我和一个女生一起租的房子,两室一厅,你怎么去?”

明显的不适合,他却挑了挑眉:“那有什么关系?”

“我不和你睡!”温凉说得有些激动,连一心开车的师傅都偷偷从后视镜打量他们。

温凉有些不好意思,恨恨地看着一旁神清气爽的江子夔。

“我又没让你和我睡,你和她睡,我睡你的房间不就得了。实在不行我睡沙发,别告诉我你家没有沙发啊?”

二十分钟后,两人拖着一个大行李箱来到了温凉租的的房子。

“坐了一夜的飞机,我先去洗个澡。”说完便进了浴室,自便地仿佛像在家里一样,温凉咂咂嘴,开始整理他的衣服,完后又去莫小瑰的房间看了看,没有人,想必她又去学校了!

江子夔很快就洗好了,大摇大摆地出来去客厅的冰箱找吃的,温凉把羽绒服丢过去:“穿着,出去吃,我请客。”

“我刚才那件呢?”江子夔拎着手里的纯黑色羽绒服,问在玄关那里弯腰换鞋子的温凉。

“就穿我拿的这件,你刚才那件太风骚了。”

江子夔的唇角一下子勾了起来,呵呵地笑着逗她:“你想和我穿情侣装啊,直说就可以了啊,何必这样拐弯抹角的。”

温凉看了看自己的黑色羽绒服,又是一记白眼甩来,他笑着接受,换了鞋子和她一起出门了。温凉带他来的是一个火锅城,在英国四年都没有吃上正宗的火锅,温凉猜到他肯定馋,果然他一副‘知我者莫过于温凉也’的赞许表情。

两人点了个鸳鸯锅,又点了差不多三个人的配菜。

“这么多吃得完吗?”

“当然。”

温凉笑着对一脸呆滞服务员点了点头,“就这些吧。”

室内暖气很足,加上火锅的热度,温凉的脸很快泛起特有的红晕来。江子夔颀长的身体也惬意地舒展在沙发上,温凉脱下羽绒服折好放在一边,双手拖着腮帮子含笑认真地看起江子夔来,一贯平静的眼底,此时盛满了浓浓的笑意。

很多时候,温凉都觉得江子夔是一个比亲人还亲的人,不光只是他陪伴她走过那段最艰难最孤独的岁月,也是因为很大程度上他们是那么地相似,他们内心的孤独只有对方能够明白和安慰。

“吃完饭下午我们干嘛?”

“回去休息吧,你刚坐了这么久的飞机,倒到时差。”

“不用,飞机上一直睡着呢!”

“那下午我们就出去逛逛吧,晚上去看电影?”

一说到电影,江子夔的脸色简直比猪肝色还难看,这不能怪他,他本来是个很爱看电影的人,只是在英国和温凉看过两次后,看电影的激情被生生地冷却下来。

第一次,他约温凉去看电影,温凉告诉他可以看免费电影,那时两个人都比较穷,江子夔看她这么体贴想了想便答应了,如果他知道温凉会带他去看犯罪心理电影赏析的话,打死他也不会去,整整两个小时啊,温凉和他坐在教室的中间,逼得他硬生生地把一部变态到了极点的电影看完了。看完了,他马上就留下了后遗症,整整一周食欲大减,食物才刚进胃里就想吐。

第二次,他长了记性,温凉再一次的软磨硬泡地拉他去看免费电影时,他把电影的类型问得很清楚。可他忽略了温凉还修了一门心理学呢,去了才知道温凉又忽悠他又摆了他一道,这又是一部极黑色yīn暗扭曲的电影,看得他简直压抑无比,甚至对人生都抱有了悲观消极的态度。而去之前,温凉信誓旦旦地保证过这是一部心理文艺片,没有血腥没有杀戮的。

再后来,江子夔的立场很坚定,无论温凉再怎么花言巧语,他也不会再答应和她上那个什么犯罪心理电影赏析的课了。

他甚至怂恿温凉也别去了,那么黑暗的电影连他都受不了,他不明白温凉那么柔弱的一个女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看完的,看完后还要解析犯罪的心里活动,他甚至怀疑温凉曾经想自杀也是受了其中一些的蛊惑。

“不去。”江子夔斩钉截铁得拒绝。

“去吧,新出的动作片,我想看。再说我原来带你看得那些可是剑桥大学私自收藏的,在网上都是找不到的呢?就算你现在想看也看不到了!”

她的脸上隐约带着骄傲,江子夔不禁哑然,真是的,谁稀罕看啊?

冤家路窄

吃过饭后,温凉带着江子夔来到了青山公墓,温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顺其自然地带他来到这里,她的心里是有些排斥带其他人来看自己的父母的,她更不希望当年的旧事被再度提起。但是对于温凉,江子夔是特别的,那种像亲人流淌的亲密感觉,她希望泉下有知的父母能够知道她过得很好。

两人在静穆的墓地里穿梭,江子夔也收起了脸上的不羁和大大咧咧,表情也肃穆起来。走了一小段路,便来到温纪中和庄怀的墓碑前,温凉发现墓碑的正中央放着一束快要枯萎的百合,记得上次来自己来的时候是一束康乃馨,温凉摸着百合的花瓣,几天前应该有人看望过,温凉却想不出是谁。

江子夔看了一眼墓碑上的两人,照片他在英国的时候就见过的,看着温凉站在一边凝神不知道想些什么,他便蹲下去点了两柱香,又站起来深深鞠了两个躬。

“爸妈,这就是我上次和你们说过的江子夔,我们在英国认识的,他对我很好。”温凉的脸颊冻得有些发红,一呵气全是白雾,显得眼睛湿漉漉的。

江子夔看着温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有些感动又无比真诚地对着温爸爸说:“伯父伯母你们好,其实在英国主要是她照顾我,你们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像哥哥一样照顾温凉的。”

温凉听着,眼泪慢慢在眼眶中蓄满,就是掉不下来,江子夔看见了一阵心疼,不说话,温柔地搂过温凉的肩膀,希望能给她一些安慰。

温凉伏在他的肩膀上掉了一阵泪,最后抬起头来,长长的睫毛因为眼泪黏在一起,看起来楚楚动人。

“江子夔,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在我父母的墓前答应我。”

“你说,我能做到一定做到。”

温凉顿了顿开口说:“我要你和你父亲和好。”

江子夔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间似乎一大片yīn霾掠过。

“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温凉知道他们的心里都有个心结,这个心结伴随着他们那么多年,也使他们痛苦了那么多年。当初在英国,温凉恨死了自己的父亲,可是四年后一回来,站在他的墓前,看着妈妈在他旁边灿烂地微笑,温凉一下子就恨不起来了。再恨人也已经不在了,恨一个人原本是希望他也能承受那份痛苦,而她却承受了两份。

所以将心比心温凉也能够明白江子夔心里的那份痛,大多时候,因为两人太相似,很多都不言而喻。可是他既然都回来了,温凉希望他能够放下。

“你知不知道我多羡慕你,即使你恨你的父亲,至少他还健在,不像我——”温凉说着眼泪又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一看温凉又垂泪,江子夔手足无措起来,伯父伯母还看着呢,想答应她话在嘴边又说不出口。

“如果你不想这么快和你父亲和好,至少要考虑一下你的母亲吧,她辛苦养了你一场,在英国,我知道她也有寄东西给你,你难道就不想她吗?”

温凉连珠炮似地说着,她知道这个时候,江子夔的情感处于脆弱的阶段,稍微激一下他便会答应自己,果然一会儿,江子夔就挫败地答应说:“好,听你的,等我找到工作就回去看一下我妈。”

温凉带着泪眼微笑着点头,江子夔看着她叹了口气也笑了出来。

两人坐在墓前又说了好些话才离开公墓。

回家后才下午四点多,江子夔在房间转了转倒在床上便睡着了,温凉好笑地看着他沉静的睡颜,明明很累还要硬撑着,轻轻关上门出去买买上吃的菜。

江子夔昏昏醒来窗外的天已经黑漆漆了,房间的空调低沉地响着,室内温暖如春,江子夔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顶着一头**窝般的黄发就出了房间。

他完全忘了这是在温凉的房子里,更忘了温凉还有个室友。两双眼睛就那样隔着餐桌对视着,莫小瑰看着眼前长相妖孽的男人顿时嘴巴长得能塞下**蛋,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还露着性感的锁骨,非要挑出缺点的话就是那头乱蓬蓬的黄毛了。江子夔惊愕地盯着面前不是温凉的女生,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的温凉听到动静往外一看,便看到两人都错愕的表情,赶紧解释:“小瑰,

他就是我和你说得江子夔,我哥,这是我室友,莫小瑰。”

“你好。”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莫小瑰,听到温凉姐的介绍赶紧站起来笑着打招呼。

“你好。”江子夔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在餐桌边坐下,“我听温凉说起过你,你在准备考研对吧?因为我现在还没租好房子,在这里住几天会打扰到你吗?”

帅得没天理啊,莫小瑰脸上马上浮起一抹红晕,略带羞涩地说:“不会,你想住多久就多久。”

说完,莫小瑰又默默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微笑着不说话。

江子夔被她盯得有些坐立不安,好在温凉这时端着火锅从厨房出来了,“好了,可以吃饭了。”

莫小瑰立马殷勤的盛饭递给两人,一面笑眯眯地看着温凉。温凉脱下罩衣,也坐了下来:“你头发怎么睡成这样了?”

江子夔闻言立刻摸了摸头发,果然完全没有任何手感,皱着眉去卫生间整理头发去了。

“姐姐,你哥?这么帅。”莫小瑰看他完全关上了卫生间的门,这才偷偷问一旁的温凉。

温凉不以为然,一边吞饭一边咕哝:“哪里帅了?”

“他是做什么的?”

“一名混得不怎么样的混混。”温凉言简意赅。

“混混?是有那么一股气质。”

温凉一口饭就喷了出来,当混混也需要有一种气质吗?江子夔把站起来的头发用水一点点梳顺才满意,一出来便看到温凉笑得嘴都合不拢,一旁的莫小瑰也是笑意盈盈的,不用想都知道在议论他。

江子夔装作不知道,走过去坐好吃饭。毕竟是寄人篱下,还有莫小瑰在。

吃晚饭,莫小瑰照例回房写习题,温凉吃饱了坐在沙发上,惬意地摸了摸肚子,给了江子夔一个眼神。

“干嘛?”

“洗碗去。”

江子夔吃瘪,手上却立刻动了起来,麻利地收拾碗筷去厨房,温凉看他默默地一个人洗碗,回房拿了东西走到他身边笑着递给他。

是一张银行卡,温凉趁买菜的时候办的,她知道他会用得着。江子夔只是瞥了一眼便用胳膊挡了回去,语气淡淡的:“干嘛?不就是换了个环境么,还怕我混不下去了?”

温凉侧身靠在橱柜上,慢慢地说:“当然不是,我回来后才知道我爸爸还给我留了一笔钱,这张卡里有十万,密码是你原来的那个,你先用它找地方住,再慢慢找工作。”

倔强如她,温凉知道即使她答应过自己回家看自己的妈妈,也不会再再依赖家里的钱。

江子夔低头洗碗,默默不语,眼里却涩涩的。

“不是说要当我哥哥么?那就拿着吧,是要还的哦,所以赶快找到工作,知不知道。”温凉说完便把卡塞进江子夔的裤子口袋,出了厨房。

江子夔的心里百感交集,又是感动又是心酸,下午睡了很久现在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便爬起来找书看,连个书架都没有,全部都摆在梳妆台上,扫了一眼,全是学术性的书,无聊拉开抽屉,一条紫水晶手链映入眼帘,江子夔记得好像是她某次生日自己送给她的,没想到还带回来了!抽屉的深处还有一本相册,好奇地打开江子夔发现竟然是她父母的一些照片,翻到后面,就变成他们在英国游玩时拍得一些照片了。

冬天的夜很静,江子夔把相册原地放好,站在窗边发起呆来,路上基本没了行人,黄色的路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在这样的夜里,江子夔平静地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三年前认识的那个温凉早已变得不再软弱,现在她也许强大到不再需要自己保护了!想着她白天劝自己回家,江子夔眼睛涨得疼,而他的父亲是否还记得自己,他知道自己回来了么?

周一温凉要正常上班,轻手轻脚起床后回房一看,床上竟然没有人,走到客厅一看,他竟然在厨房煎**蛋。

温凉咬唇笑了起来,走过去一看,他已经做好了三人份的早餐。

“怎么不多睡会,今天又没事。”说完温凉拿起面包。

江子夔眼疾手快地夺下温凉就要入口的面包:“先去刷牙,我经过一个晚上的痛定思痛,决定以后不混了,我今天去找工作。”

“很好啊,支持。”

“我待会送你去上班,看看你工作的地方,然后去找工作。”

吃完早饭,温凉便和他步行到法证事务所,一路上,温凉反复地在说一件事,那就是市区的公交车极其线路。

“知道了,你都说了一路,我长了眼睛不会看啊。”

江子夔一直把她送到楼下,温凉觉得如果自己不说停他肯定会跟自己上楼。

“好了,我到了,你加油哦!”温凉可爱地握拳给她鼓励,江子夔顺势揉她的头发,两人笑成一团。

李靖生刚停好车就看见温凉站在楼下,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对着面前的雄性不明生物笑得花枝灿烂。他印象中的温凉是很少笑的,脸上永远都是温温凉凉的感觉,这会儿竟然可以笑得这么无遮拦。这才拒绝他几天马上就能和别的男人笑成一团,李靖生的心里很快不爽起来,提着公文包长腿开始迈步向两个人走去。

温凉的余光感觉到一块大冰块在向自己的方向移动,向后一看,只见李靖生沉着一张脸,周身寒气大作,温凉脸上的笑一点点凝结然后像冰渣子一样往下掉。

江子夔顺着温凉的视线向后看去,李靖生正提着公文包站在不远处,眼神和当初一样冷冽,江子夔很快便反应过来,笑着打招呼:“hi, teacher!”

他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显得吊儿郎当,李靖生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眼神带着傲慢和一点不屑。

江子夔的脸也一下子冷了下来。温凉一看不妙,赶紧拉过江子夔,“你先走吧,回去我和你细说。”

温凉本想赶快化解尴尬,没想到李靖生的表情更黑了,看向她的眼神几乎能让她立刻冻成一竖冰雕。

“你最好别迟到。”甩下一句话,李靖生冷漠地上楼去了。

“你怎么又喊他teacher啊?”温凉哭笑不得,看了看腕上表,还有两分钟,挥了挥手忙不迭地向电梯口冲去。

他哪里好

温凉是看着李靖生进的电梯,而且电梯门正在徐徐关上,便低头拐了个弯向楼梯口走去,渐渐关闭的电梯门又忽然打开了,脸面传来他低沉地声音:“进来。”

声音并没有风雨欲来的味道,却听着温凉头皮一阵发麻。看着她犹犹豫豫的样子,李靖心上一阵烦躁,上前走了一小步挡住电梯门,语气开始冷下来:“不想迟到就给我进来。”

他已经有些不耐烦,温凉识相地进了电梯,李靖生瞥了她一眼,人高马大地站在电梯中央也不挪一下位置,温凉只好战战兢兢地像他身后的墙角移去,抬头偷偷注视着他的后脑勺。

李靖生看着她小心地避着自己,手里的拳头暗暗握紧,深吸一口气转过去,竟然发现她正注视着自己。她估计没有预料到自己会突然转过来,嫣红的嘴唇吃惊地张着,在头顶的灯光的打磨下,她的面庞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温凉赶紧低下头去避免与他四目相对,李靖生勾了勾唇角,看她微微失措的样子真是一种享受,脸颊的红晕渐渐显现出来,再好的胭脂都达不到这样的效果,鼻梁的一侧在灯光的掩映下形成一片奇怪的yīn影,那形状像极了一颗心。

李靖生竟然发起呆来,想着第一次上课的时候见到她,就被她眉宇间的清秀之气深深吸引了,那种还带着一种他看不清的哀伤情绪更是让他欲罢不能。看惯了火辣性感的洋妞,这么一朵清水芙蓉很自然地走进李靖生的心里,她又是那种第二眼美女,美丽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渗出来,如陈酿的酒,越酿越香甜。

李靖生忍住想要再次吻她的冲动,故作风轻云淡地说:“你的品味一直是这样么?”

他自己都察觉到自己的话里带着浓浓的醋意,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眼神却一直停在温凉的脸上。

“什么?”

“你拒绝我是因为他?”李靖生看着她不解的神情一股无名之火开始在腹内燃烧。

温凉咬了咬唇,声音清凉:“不是。”

“他哪里比我好了?”

温凉看着李靖生纠结在江子夔身上,有些不舒服,语气也开始变淡:“我说了不是因为他,我拒绝你仅仅因为我现在不想谈恋爱,不能谈恋爱,你别问了。”

她说得时候眼神躲闪,似乎被触到内心的伤痛,那种似曾相识的哀伤的感觉既而从眼眶中朦朦胧胧地蒸腾出来,李靖生有些心疼嘴上却不依不饶:“为什么不能?我洗耳恭听。”

“我不想回答。”温凉蹙眉。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了,温凉一把推开把她挡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低头快步走了出去。

办公室人差不多都到了,看着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温凉一脸的yīn沉,而头儿却有些神采奕奕呢?

“大家早。”李靖生好心情地打了个招呼。

一大群人竟然当场愣在了那里,头儿突如其来的热情难道有什么yīn谋?五秒后,办公室陆陆续续地回声:“早——早——头儿早!”

坐下后李靖生开始翻看近几年应城未破的案例,却有些集中不了精力,眼前老是晃着某人哀伤的深情,而这种哀伤,睿智如他,也看不清。还有她对那个黄毛的敞开心扉的笑,他也从来没有见过。

案例上密密麻麻的字开始像蚂蚁般啃食李靖生的理智,他索性放下案卷,抬手按了按自己微涨的太阳穴。

两个男人早不是第一次相见,在英国的时候李靖生就见过,那时他就已经陪伴在温凉的身边。

两年多以前,一个下着小雨的早晨,李靖生因为第一节有课便地早早到了学校,很偶然的机会便看见了温凉,还有她身边的江子夔,两人打着一把伞,靠得很近,似乎在说些什么。那时候李靖生就已经注意到他这个学生,也很佩服她的一些见解,两人的交流也只限于课上的学术交流。

每次看她上课也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靠墙的边上,安静地做笔记或者看着窗外发呆,李靖生

一直以为她没有朋友。现在却看到她对着面前的男孩淡淡地微笑,原来她还是会笑的,原来他有那么多自己不知道。心就是在那一瞬间揪起来的,直到后来温凉放弃进入惠灵顿医院提前离校,他才发现原来默默注视她也会成为一种习惯,一种他戒不掉的习惯。

所以,放弃一切,尾随她来。

再冷静沉稳也抵不住心里那一丝好奇,李靖生也不例外,那个男孩是侧面对着他的,看着温凉认真地听他说话,李靖生的心里从来没有涌动一股这么热切的情愫,他想看看他长什么样。

于是走了过去。江子夔那时是一头板寸头,看起来阳光不羁,李靖生只看了他一眼,便看到了他眼中的离经叛道。

温凉自然也是看到了李靖生,毕恭毕敬地打招呼:“ morning ,professor!”

李靖生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微笑地点头却没有马上离开。

江子夔看了看温凉,小声用中文问到:“你老师啊?”

温凉很自然地点了点头,李靖生依旧含笑看着他们。

江子夔自然也向他打招呼:“hi,teacher!”

江子夔其实还想说点什么,却看见李靖生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笑意,那种怎么看怎么刺眼的笑,带着倨傲、冷冽和不屑一顾。

一边的温凉又赶紧又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江子夔火气有点往上冒,不就是一个老师么,至于这么嚣张么?

李靖生又深深看了一眼温凉,带着那股笑意转身走了。

“你们老师什么态度啊?”

温凉见他走后这才抿嘴笑了起来:“我刚才都叫了professor,你怎么不跟着我叫,在英国是没有人叫teacher的,在国内我们说得其实是有一些问题的,teacher是一个笼统的职业,就像你不是碰见厨师就喊‘厨师好’,或者碰见司机就喊‘司机好’一样呀!”

看着温凉抿嘴偷笑江子夔的火气顿时降了一大半,虽然心里隐约着还有些不爽,也随着雨滴慢慢渗入泥土里面去了。

这就是第一次李靖生遇见江子夔的情形,谈不上多好,再之后也有遇见过几次,一次是他帮一个生病的老师带一门选修课,就看见温凉带着他在教室的最后一旁坐着,还不时地说说笑笑。

他的课是出了名的严厉,基本上在他讲的时候底下是没有声音的,他和她却在下面讲得热火朝天,一节逻辑性极其严密的课被他讲得漏洞百出。

……

坐在外面的温凉此时也是全无心思的,她几乎敢肯定江子夔是故意的,因为她看到了他刚才打招呼时隐在眉心的笑意。她能够看出,李靖生自然是能够看出,也不怪他会那么倨傲地笑了,他又在讽刺他,一如当年。

中午江子夔发来短信说在楼下等她吃饭,一出电梯就看见他风流倜傥的倚在玻璃门口,路上不少走路的小姑娘都惊叹地朝这边看过来。

“走吧。”

江子夔很自然地向那家餐厅走去,温凉忽然想起公司的同事似乎都会在这里用餐,顿了顿停下对

他说:“我们换一家吃,这一家不好吃。”

江子夔好笑地一把箍住温凉的肩膀:“我不嫌弃还是你怕被你的老师看到。”

温凉白了他一眼:“什么老师,现在是我上司,我是怕你待会看到他不自在。”

“不会,我会很自在。”说完,江子夔邪魅地笑了笑。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天气还不错,有微微的阳光,空气却还是凉凉的。

“吃点什么?”

“你看着点吧。”

温凉点好菜便招呼服务员过来正好撞见李靖生和同事陆续走进来,说是怕他不自在,自己倒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好在他选了一个比较远的座位,却是面对着她,坐下后就沉着一张脸向他们这边看过来。

江子夔自然也是发现了,拿过菜单嘘寒问暖:“再点一个你爱喝的番茄汤吧。”说完,大声招呼服务员。

他的声音很大,大到温凉几位同事都看向这边,温凉镇定地朝他们笑了笑,脚下却使劲地踢了江子夔一脚。

“别演了,好么?”

江子夔好笑:“我哪里演了?”

“你就是故意的,哪一次吃饭你帮我点过菜,还有,我一点儿不喜欢番茄汤。”

温凉看面前的江子夔看着自己乐不可支,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敢像平时一样动手,只好龇牙咧嘴地瞪他。

可是这么可爱的表情,在某人看来是那么地不可饶恕。

想象到身后不远处那个男人愤怒的心情,江子夔心里就一阵解气,他看向温凉眼中那种熊熊燃烧的火焰,他怎么会不懂,只是,有些讨厌。他护在身后的温凉,怎么能被那个冷血的人轻易抢走。

“对了,我给你买了围巾。”江子夔献宝似地拿出上午他买到地围巾,大红色很喜庆的那种,上面还绣着好看的花纹。

“喜欢么?”

温凉由衷地点点头,她的眼光不错,这几年他送过不少礼物给她,她都很喜欢。

看着温凉带着笑意的脸,江子夔催促说:“快带上试试?”

温凉简单地把它绕了两个圈,软软的小绒毛扫得皮肤暖暖的,一抬头边无意中看到李靖生竟然还看向这边,那双眼睛也似乎要喷出火来。

“看,我这条怎么样啊?”江子夔弯腰从袋子又拿出一条一模一样的围巾给自己围上,还得意地挑了挑眉。

“你故意的吧?”

“我送你礼物你不高兴啊?”

“你去找工作,工作没找到还花了钱。”

“谁说没找到,我在酒吧街找到了一个工作,月薪三千,不加提成,怎么样?”

温凉听说他这么快就找到了工作,不禁喜上眉梢,柳叶眉弯成好看的弧度,嘴角的笑涡也深深陷了下去。

阳光照耀的窗边,戴着情侣围巾的女孩和女孩如春风般和煦地笑看彼此,俨然一堆珠连璧合的情侣。

靠近的心

温凉故意吃得很慢,看着一群人离开后才旁若无人地对江子夔恶脸相迎。

“你刚才干嘛呀?”她微微生气的样子好看极了,特别是那双眼睛,长长的睫毛随着漆黑的眼珠上下翻飞,显得灵动极了。

“他是不是喜欢你?”江子夔说完端起汤小口小口地抿,斯文的动作把温凉慎得慌,他看人倒是准得很。

“不知道。”

“他让人特别不爽,在英国是,现在看着更加不爽。”

“你们是互相看着不爽。”

江子夔不满地看了温凉一眼,放下汤:“他看我不爽是因为你的缘故,我看他不爽是因为他本身就让人非常不爽。”

顿了顿江子夔又无比认真地说:“温凉,你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个成熟稳重的哦。”说完,脸上竟然露出狡黠的光。

他越说越离谱,温凉实在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个话题了,便扯开话题问他下午去干嘛?

“去附近找个便宜的房子吧。”

“要不先在我那住几天,这个周末我陪你去。”

“不了,小事我能搞定,再说我住在你那儿,我怕那朵小玫瑰会看上我,难道你没发现吃饭的时候她老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啊?”

怎么有这么自恋的人,温凉毫不留情地打击到:“小玫瑰已经有男朋友了好么?说不定人家比你帅多了!”

“几率为零。”

温凉‘呵呵’地假笑起来,起身去买了单。心里是想着多陪他在下面晒晒太阳,但想着李靖生刚才看她冷冽的眼神,还是决定上去。

“我先上去了。”温凉说完手便准备取下围巾打算让江子夔带回去。

“戴着。”他的语气不容质疑,刚才还绽放在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垮了下来。

温凉看他开始yīn沉的脸立刻赔笑:“好啦好啦,那你有事给我打电话,晚上回家吃。”

料到上去会遭到办公室那群人的攻击,电梯里的温凉开始想好待会要敷衍的托词,果不其然,电梯门一开,一排人齐刷刷地站在面前,清一色的抱肩动作,甚至脸上的表情都出奇得一致。看着他们一副不说清楚不放她过去的表情,温凉摊了摊手,苦笑说:“不要瞎想,我哥。”

肖师姐‘切’了一声,以她为首其余人开始一次yīn阳怪调地‘切’了起来。好不容易来的法医之花,怎么都有男朋友了呢?

“真的,我们在英国就认识了。”

“他还送你情侣围巾,这可是这一季最流行的。”

“是啊,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最危险了?”

傅兴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凑过来抱怨:“你知道刚才头儿的脸有多难堪么?”

“对啊,头儿的筷子好像只动过他面前的一盘菜呢?”

这关她什么事呢?温凉踮起脚看了看李靖生的办公室,门是虚掩的,当即吓了一跳,他们刚才的话岂不是他都能一字不落地听清楚,温凉赶紧把食指轻轻放在嘴上,示意他们小声。

一群人挤眉弄眼地阵势却更大了,温凉被围在中间只觉得耳朵一阵耳鸣,头脑发昏。

“温凉,我们都看得出,头儿喜欢你呢?”

“所以呢?”

“所以就别刺激他了,他不高兴我们哪里高兴得起来。”

温凉扶额被这逻辑说得语塞,捂住耳朵直接趴在桌子上了。温凉觉得这工作自己做不下去了!

“温凉,进来一下。”李靖生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吩咐。顿时,群兽聚散。

李靖生躺在办公室的软皮沙发里,整个人显得慵懒无比,脸上也是风轻云淡的,完全没有刚刚他们描述地那么恐怖。温凉站在他面前,双手紧紧地重叠握在前面,眼睛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半晌听到他饶有兴趣的声音:“你早晨在电梯里说你不能谈恋爱是为什么?”

温凉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纠结这句话,头都大了,言不由衷起来:“我瞎说的。”

“那为什么拒绝我?”

“我——”

步步紧逼:“因为他?”

“不是。”

李靖生看着温凉慢慢眯起了眼睛:“性冷淡?”

“不是!”温凉的脸很快红了,加上他意味深长的笑,温凉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静默片刻,他的声音开始低沉,“我是完全没机会么?”

他这样直言不讳,角色的突然转化让温凉很难适应,不知道怎么回答时就沉默,温凉咬紧牙关决定沉默到底。

看来是逼着她了,李靖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顺势拉过温凉的手,心里是这么想着,行动却快了半拍。她的手软软的,手心都出汗了,黏黏的,李靖生的心里也一阵潮湿。温凉显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住了,试着挣开他的手,无奈他却越捏越紧。

就这样,她的手陷在他温热的掌心里,他的拇指还来回摩擦着她的虎口,安静的办公室,温凉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了出来。

“不急,温凉,我相信日久可以生情,你信么?”

温凉看着他含情脉脉的黑眸,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很好,很满意,某人终于放开她汗津津的手。

十二月份就快过去大半,天气也更变得更加萧肃,下班后温凉走在回去的路上,天已经慢慢暗了下来,空气湿冷湿冷的,就像是回到了初到英国的那一年,多雨的国家,那种透彻心扉的冷。

一路哆嗦着回到家,江子夔竟然把饭都做好了,莫小瑰在一旁笑眯眯的,两人聊得火热。

“真好,回来就可以吃饭。”温凉由衷的感叹,去卫生间接了热水,泡了泡冻僵的手。

吃晚饭,小瑰照例回房复习,江子夔看着温凉一边收拾一边帮忙:“房子我已经找到了,明天就拎包入住。”

温凉愣了愣,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在哪?”

“靠近我说得那个酒吧,以后你来找我。”

温凉又问了房租,家具一些七七八八的问题这才安心。

“一个大男人那么讲究干嘛?”

温凉安静地擦着盘子,小心地问:“子夔,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看你妈妈啊?”

他倒是没皱眉,语气平稳:“等我适应一段时间吧。”

温凉继续发呆,客厅桌上的手机开始响了起来,江子夔拿过瞥了一眼,递给温凉。

“哦,伯伯呀?我挺好的,你和伯母呢?”

“我们还不是那个样子。”

“你从来也不给我打电话。”

温凉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最近有些忙。”

“小羽很想你呢,明天晚上来家里吃饭吧。”

张姝羽怎么可能想她,张伯伯当真是不了解,拿这样的借口,温凉心上一阵心寒,拒绝到:“我有个朋友回来了,明天恐怕是来不了。”

“没事,你带他一起来,温凉我和你伯母都想你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让人很难拒绝,温凉只好答应,张凉听到她答应这才高兴地放下电话。

旁边,张姝羽急忙问到:“怎么样,她答应没?”

张凉瞪了她一眼,口气不善:“自然是答应了,我警告你别像上次一样甩脸色给温凉。再怎么说,她也是客人。”

张姝羽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得到满意的答案转身扭腰回房去了。

“你还有个伯伯?”放下电话江子夔疑惑地问,记得温凉告诉过他她是没有亲人了的。

温凉苦涩地笑了笑:“恩,爸爸之前一个旧友,不过没没怎么联系,是回国后还是他找的我。”

“他怎么知道你回国了?”

温凉被问得有些懵,想想他现在的人脉财力,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胳膊又疼了?”看着温凉右手覆盖在左手的小臂上,江子夔皱眉。

温凉这才发现自己又习惯性地揉按那块伤疤,温凉左手臂上有一条很长的疤痕,像蜈蚣一样从大臂一直延伸到小臂的上方,温凉夏天几乎没有穿过裙子或者短袖。

“又疼了?”江子夔的分贝提高了不少,脸上的心疼也越来越明显,因为这条疤因他而起。

“有点。”看着他有些内疚的神情,温凉假装不在意地说。因为当年伤到骨头,一逢yīn冷的天气,就感觉骨头里似乎有一群蚂蚁在啃食。

江子夔的眸子越来越暗,最后竟然有星星点点的泪光。温凉这两年被问过无数次,也解释过无数次,却怎么也解不开江子夔在这件事情上对自己的愧疚。不想再感怀,温凉绕过杵在那里的他回房拿衣服洗澡去了。

两年前,江子夔因为想退出酒吧里混混帮会遭到拒绝,一次回家在一条偏僻的小巷被他们团团围住,一群人对他是拳打脚踢的,温凉就是那个时候冲出来的,挡住了那把刀,义无反顾。

手臂上的血就像流水一样向外冒,很快衣服被血染成一片殷红,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温凉那张脸变得越来越惨白,却笑着用英语对那群混混说:“这一刀算是帮我哥哥还清了。”

所有的人几乎都愣在那里,看着漂亮的女孩带着笑容软软地倒下去,远处传来呼喊声,终于都害怕地一哄而散。

后来温凉吊了半年的石膏才渐渐好了起来,从那以后江子夔就发誓,再也不要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躺在床上温凉看着小瑰安静做题的背影,又是一阵难过。如果当年一切都不曾发生,她的人生轨迹大概也是如此了吧,平静地读完大学,考研,工作,结婚,生子,父母朋友的陪伴。可是那样她也就不会遇见江子夔,在最美的年华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李靖生,那个说爱自己的男人,可以相信么?

伴着清幽的台灯光和沙沙的翻页声,温凉难得一夜好梦。

明骚暗贱

第二天天气出奇得好,气温也有些回升,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灿烂的阳光从稀薄的云层透过来,暖洋洋的。温凉看着阳光的光晕透过斑驳的樟树叶打在马路上,真希望这个冬天能一直这样暖和下去。

利用中午的时间温凉去了江子夔新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厅的格局,虽然简陋,他一个人也就绰绰有余了。看着房间在自己的收拾下变得焕然一新,温凉深思熟虑然后说:“要不晚上我一个去了算了,去了免得尴尬。”

张凉所谓的家宴,把她这个多余的人除掉倒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家宴,而她这个多余的人坐在那个家,接受他们怜悯的目光,总觉得心如刀绞。

看着温凉嘴角苦涩地抽动,江子夔叹息一声:“既然觉得尴尬,为什么不让我陪你去?”

温凉本意是怕他尴尬,却听见他这样反问自己,认真地回:“不是,我怕你尴尬。”

看着江子夔一脸‘我脸皮厚’的无所谓表情,思忖片刻,温凉便点了点头。

刚回到法证事务所温凉便收到谢妈妈的短信,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心头一阵暖意,就像回到很多年以前的那种感觉,妈妈每天对她的例行一问,‘小乖,想吃什么啊?’想了想,打字如飞,说了几个自己和江子夔爱吃的菜,对于谢蓉,温凉不会有多余的顾忌,她知道,对于谢妈妈,自己也不会成为麻烦。

晚上六点,温凉和江子夔准时到达张凉的家,和温凉第一次来到这里一样,江子夔也微微惊讶:“你伯伯家很有钱?”

温凉沉默地点了点头,摁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张姝羽,穿着一件藏青短款的呢子,栗色的长卷发搭在xiōng口,看上去十分妩媚。温凉对她自然是没有多余的殷勤,这顿饭她本来就是不想来的,一眼不看她温凉便跨了一只脚进去。

这么明显的冷漠,一旁的江子夔很快嗅出了其中的端倪,也冷眼看向一脸妖艳的张姝羽。张姝羽竟然没有生气,把门彻底地打开,隐在门后的男人一下子便映入眼帘,俊朗非常。看着他们围着着情侣款的围巾,张姝羽嘴角的笑意更加生动复杂起来。

嘴角继续上勾:“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见温凉冷淡地看着她不做声,张姝羽挑了挑眉,开口问她身边的人:“你是温凉的男朋友?”

江子夔有风度地笑了笑,也不正面回答,温凉斜睨了她一眼,直接绕过张姝羽,向客厅的方向走去。

客厅的沙发上,一家之主的张凉正和一个背影熟悉的男人切磋棋艺。温凉终于知道为什么张姝羽的笑容会那么生动了,真是明骚易躲,暗贱难防!

“爸,温凉和她男朋友来了!”张姝羽绕过僵直的温凉,声音清清楚楚。

正在下棋的两人手一顿,立刻抬头看向这边,错愕,难堪,惊讶,受伤,难以置信在齐矜的脸上交错,温凉一阵头疼,咧开嘴角对伯伯点了点头,又笑着回应不远处张姝羽的良苦用心。

不就是演戏么?谁怕谁!

稳了稳气息,温凉自然地拉过江子夔微笑地向沙发走去。

张凉微微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一脸过来人的笑意:“温凉,介绍一下啊。”

温凉试图让自己忽略对面那道冰冷的目光,云淡风轻地介绍到:“江子夔,我们在英国的时候认识的,这是我和你说过的张伯伯。”

江子夔混了多久的人,眼观八方,立刻领会要旨。温凉并不是特别喜欢这个伯伯,那个女儿更是讨厌,碍于和父亲的情面,却拒绝不了这家人的好意。对面的男人,眼神深不可测,一看也不是善类。

“您好,常听温凉提起过您。”

这句话里包含的人情世故张凉一听便知,眼角的皱纹一点点堆在眼角,笑声更加爽朗。

看着齐矜眼里一闪而过的受伤和紧抿的双唇,站在一旁的张姝羽不动声色地笑了,这下,你该是对她彻底死心了吧?!

“对了,介绍一下,这位是小羽的男朋友,齐矜。”看着一旁沉默的人,张凉向温凉介绍到。

温凉终于正眼对上他的眼光,然后,微笑着点头。可惜,齐矜从她的眼睛却看不出半点波澜,没有留恋,没有温度,就像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一样。齐矜的心,顿时豁开一个大口子,汩汩地淌血,似乎要淹没他所有的情绪。

张凉继续说:“他们大学就在一起了,小羽不听话,齐矜倒是很上进。”

张凉满脸满足的微笑,温凉只好又附和着笑了笑,这时,江子夔轻轻握住了温凉的手。两人会心一笑,张凉也笑了起来:“温凉啊,之前伯伯想着等你工作稳定了,还打算介绍合适的人给你呢,看来是我担心多余了。”

张姝羽坐在了齐矜的身边,很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对着张凉嗔怪到:“他们在英国就认识了,感情好的很呢!哪里需要你介绍。”感受到齐矜的胳膊上的肌肉一点点僵硬,张姝羽轻轻拐了他一下,“齐矜,你说他们配不配?”

一开始张姝羽就没告诉他温凉也会来这里,向着张姝羽精致的妆容背后掩藏的别有用心,齐矜的眼神开始燃烧,碍于张凉坐在身边,只好转过脸微笑着点了点头,言不由衷:“很配。”

温凉看着齐矜眸光熠熠地看着自己,心脏像是被绞紧了一样,慌忙地站起身:“我去厨房看一下。”

留下两个英俊的男人对视,一个饶有兴趣,一个妒火盎然。

厨房里的谢蓉正在做最后一道甜汤,见温凉一脸黯然地进来,关切地问:“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事,要我帮忙么?”

谢蓉摆摆手,从橱柜拿出一个瓷碗把汤盛出来。

“那个齐矜,你们是认识的吧?”

谢蓉还在温家做事的时候是见过那个男孩的,温凉带他来过家一趟,拿了好多书给他,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很不错。刚才端菜上桌时向客厅望了一眼,却发现两人正襟危地坐着像陌生人一样。

“你们曾经的事我也不懂,虽然你爸爸妈妈不在了,但谢妈妈是真的希望你开心。”

温凉动容,忍着眼眶微涩的不适,接过她手里的汤出去了。

吃饭依旧和上次一样,长方形的大理石桌面,张凉坐在上座,温凉靠着江子夔坐了下来。齐矜沉着一张脸,默默地在温凉的对面坐了下来。

菜的味道很好,可温凉却没有什么胃口,江子夔见状体贴地舀了一碗甜汤放在她的面前。一桌的人心领神会,除了齐矜都笑眯眯地看向两人。

张姝羽不满地对身边的齐矜使了使眼色,无奈他就像木头人一样对自己的要求熟视无睹,在爱的人面前无法对别的女人好是么?既然如此,我就让你彻底失去这个女人。这样想着,张姝羽笑着也为齐矜也盛了一碗汤放在他的面前,一只手自然地挽过他的左手。

齐矜迅速抬头望了一眼温凉,满脸的不自在,张姝羽的整个身体都覆了过来,他的手用力地下滑死死地扣住她纤细的手腕。

她的力道似乎要把她的手腕捏碎,张姝羽倒吸着凉气脸上却装作风轻云淡,心疼了对吗?

“温凉,好好吃饭,你这样让齐矜怎么吃?”

张姝羽立刻扮起了乖乖女,嘟起粉嫩的嘴唇:“人家关心他嘛?”

“那你也关心关系你的老爸啊?”

张姝羽借机抽出已经疼得有些发麻的手,给张凉也盛了一碗。

演技还真是无与伦比,温凉的心里一阵恶心,胃口也越来越不好。

零零碎碎的谈话温凉也陆续知道了齐矜这几年来的生活,他现在是在张凉发展势头最好的子公司做一名销售总监,前途不可限量,看着他身上笔挺的西服还有手腕的表,温凉也知道他过得不错。

只是,这些光鲜的后面,他到底付出了多少,和张姝羽上床,温凉不得而知,他的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既然他对自己做不到一心一意,她的放下也必须要绝对。

晚餐接近尾声,谢蓉又端上了几道饭后甜点,温凉刚夹过一个樱花圆子,口袋里的手机就像夺命声一样响了起来。温凉把圆子塞进嘴巴,腾出手摸出手机,竟然是李靖生。

嘴巴里快速地嚼着,温凉按通电话放在耳边。

“你在哪?”一贯的强势冷静。

“我——”

“吃完再说话。”

没带耳机,那边的男声很清晰地逸了出来,温凉尴尬地吞下嘴巴残留的食物,站起身走到窗旁。

“那个,我吃完了,你有事么?”温凉小心翼翼地问。

“小溪塔附近发生了命案,一个房东发现了两具尸体,我正开车过去,你在哪里住我顺便去接你。”

小溪塔是应城东部的新兴开发区,而现在温凉却在南辕北辙的方向,“我现在在我伯伯家,我现在马上过去,你把地址发给我。”

挂断电话,温凉一眼凝重地套羽绒服,一边抱歉地对张凉说到:“不好意思伯伯,小溪塔那边发生了命案,我现在要马上赶过去。”

江子夔听到后马上拿上衣服,打算和温凉一起离开。齐矜脸色微变,也跟着站了起来。

张凉走了过来关切地问:“小溪塔?”

“恩,具体位置我还不清楚。”

“现在这里不好打车,我送你去。”

温凉赶紧拒绝:“不用麻烦,我去前面打车。”

齐矜见状站了起来:“叔叔我送他们吧,反正我家也在那个方向就多送她一程。”

“那怎么行,你说过今晚陪我的。”张姝羽拉住他,不满地瞪他。

“这里是打不到车的,既然急我送你去,齐矜,你就留下来陪陪小羽吧。”

说完,张凉取了车钥匙三人便出了门,齐矜见温凉消失在门后,这才转过身狠狠地甩掉她缠上来的手臂,语气也yīn冷到了极点:“你别太过分!”

张姝羽看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冷笑到:“不然呢?分手?你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是怎么得到的?你以为温凉还会爱上你么?别做梦了,只有我才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

齐矜听得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张姝羽的每一句话都是他的软肋,即使爱着温凉,要让他放弃现在的一切,他诚然自己是做不到的。

江子夔在酒吧还有工作,便在路口下了车。车上只剩下温凉和张凉两个人,张凉一路按着温凉给的地址默默地开车,两人都不说话,温凉看着窗外的路灯一盏一盏飞快地向后倒去,心里突然有一种发慌的感觉。

终于到了小溪塔,车子在狭窄的路上迂回的行驶,终于到达了李靖生给的那个地址,楼下已经停了两辆警车。

下车的时候,张凉这才说了一句话:“温凉,如果你愿意,来伯伯公司上班,这工作不太适合你。”

温凉笑得有些惨淡:“我挺好的,一份工作而已,哪有什么适不适合的呢?”

大神小神

李靖生二十分钟前来的案发现场,警察已经封锁了现场,客厅一片狼藉,一具女尸僵硬地躺在沙发角边,还有一具男性尸体侧卧在卧室的门口,而报案的房东太太早已经吓得三魂不见七魄。

事发突然李靖生只穿着一件休闲棉服,却称的人越发面冠如玉。他一手环腰,另一只手撑在线条凌厉的下巴下方,绷着脸,认真思索的模样。

刚进门的温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

“温凉,你的化验箱我给你带过来了。”正在现场采集物证的张目看见温凉来了赶紧把东西递了上去。

温凉谢着接过先走到那具女尸面前,她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眼睛还是睁着的,只是瞳孔中的色泽早已散去,面部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应该是死前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温凉一边想一边戴上消毒手套开始验尸。

初步的鉴定后,温凉抬头对李靖生说到:“死者的手臂,左后颈,还有腹部都有刀伤,但是致命伤是左后颈的这一处刀伤,深三厘米。根据伤口的厚度看,应该是同一把刀伤,但是左后颈这一块刀伤是由下而上倾斜导致。死者的胳膊膝盖均有淤青,根据血液黏度、肝温和尸斑,我判定死者应该死了接近六七个小时,可是因为室内空调的温度是二十六摄氏度,所以死者真正的死亡时间估计是十一个小时前,也就是早上八点到九点这段时间。”

李靖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别的发现么?”

“身上没有其他伤口,也没有中毒现象,具体还得回到法证事务所做进一步的解剖。”

李靖生‘恩’了一声,示意温凉去化验卧室门口的那具男尸。

温凉走过去,相比那个女人,这个男人的表情没有那么恐怖。他的头部似乎被重物砸过,血液顺着头部流满了半边的脸庞。温凉轻轻拨开他的眼皮,仔细观察后,又仔细探了探他的脉搏,没有脉搏,也没有心跳,有些欣喜地说到:“他可能没死。”

一旁的傅兴快步走过来神情质疑:“我刚才发现他已经没了心跳,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人死了血会凝结,可是他的血液黏度却没有那么浓,而且人死后角膜会失去水分,眼球也会便浑浊,而他的却有些澄清,所以他可能只是暂时性休克。”

听到温凉这么分析,一旁的邓柯很快拨打了120,又赞许地对温凉说道:“真是多亏你这么仔细地检查,要不然我们又少了一个证人。”

温凉笑了笑,又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李靖生,只见他正打量着自己,表情莫不可测,平时疏离的眼神更是笼罩着一层幽幽的光泽。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温凉发现他竟然死死地盯着自己脖间那条大红的围巾,江子夔送她的那条,此时在满屋严肃的黑色下,喜庆得确实有些引人注目。

只是短短的注视,李靖生很快便移开了眼光,沉着嗓子问一旁的张目:“怎么样了?”

“杀死死者的刀已经在厕所找到,我们会带回所里化验,另外在地板上我还发现了另外一个脚印,长约25.7乘以6.876,这个人的身高大约在一米七六左右。除了这个脚印并没有发现其他这个人留下的指纹。”

李靖生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报案的房东太太还在瑟瑟发抖中。

“你是怎么发现这两具尸体的?”

“我——我是来收房租的。每个月的20号我都会来收房租,今天我晚上过来的时候,没人应门,

我觉得有些不对,开门一看,就发现他们已经死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不对?”李靖生眯着眼睛继续问。

“昨天我给他们打过电话说我今天会来,他们不可能这个时候不在家,就算不在的话也会告诉我的。”

“你是给谁打得电话?”

“周易封。”

房东太太看着李靖生一脸凝重的表情,忍不住问道:“这个会不会上电视?”

李靖生剑眉一挑,指了指站在温凉身边的邓柯:“你问那个警官,我不知道。”

正和温凉交流的邓柯听见李靖生冷冷地说到自己的名字警觉地看向他,就看见那个一脸忧虑的房东太太走过来:“这位警官,我想问一问这个会不会上电视?”

邓柯看了一眼李靖生,满脸冷漠的表情,把这种简单的问题推给他邓柯心里微微不悦,嘴上却耐心的解释:“这已经属于刑事案件,应该会上。”

“那怎么办,我这房子以后谁还敢租?”

温凉也是无语,所有的人都忧心忡忡的,而她却还在担心这房子以后能不能租出去,也许这才是商人的本j□j。正想说两句,楼下便传来救护车的声音,半分钟后就上来了几个医生把叫周易封的男人抬了下去。

温凉心里祈祷着希望这惟一一个证人可以活下来,又在房间转了一圈看能不能发现其他证据。绕到沙发的后方,温凉发现满地都是碎的玻璃渣,还有一枝枝百合洒了一地,突然在一块玻璃上发现了一摊暗红色的血迹,立刻让傅兴取证带回去化验。

一个多小时后,现场基本已经做了详细的取证,李靖生这才带着一行人回去。邓柯暂时留下来保护现场又问了隔壁住户的一些情况。

因为仪器比较多,所里派的车已经坐满,张目开得是自己的车,温凉只好坐上李靖生的车。

上车后他体贴地打开暖气,神经紧绷着的温凉顿时放松了不少,漆黑的疲劳在眼皮后慢慢堆积,

一股困意朝她袭来。控制不住打了个哈欠,李靖生看了她一眼柔声问:“很累?”

“没有。”温凉摇头,又好奇地问他:“你知道了吗?”

李靖生转过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如群星闪耀,沉了一晚的面庞终于有些放松:“我哪有那么厉害。”

温凉忽然想到前不久自己说过‘他其实没有那么厉害’,现在又听他这么说自己,脸微微的红了起来,好在车内光线很暗,彼此看不清楚。

“那你发现了什么吗?”温凉不死心。

“明天再说。”

温凉识相地闭嘴,靠头打起盹来。他的车技也非常好,匀速平稳地在车流中前进,因为中午没睡觉,温凉终于抵不过疲劳,无知无识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温凉才沉沉地醒来,却发现车已经停在了楼下,再看李靖生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温凉摸了摸嘴角,不好意思地说到:“到了多久了,怎么不喊醒我?”

“刚到不久。”李靖生愉悦地笑了起来,看她睡觉的样子真是可爱,小嘴微微张着,毫无芥蒂。他真希望她没这么快就醒来,虽然现在两人天天在一起上班,他却不能常像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她。

“那我先上去了,你开车小心。”李靖生笑着抚摸了一下温凉的头,给她打开了车门。温凉的心一下子又剧烈地跳了起来,下了车站在路边看着李靖生的车滑进车河直到消失不见,这才突然疑惑,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

不知道为什么,温凉的心突然有一种知足的感觉,又有些酸酸涩涩的。

一阵冷风吹了过来,温凉拢紧了衣服小跑着向楼梯口跑去,好累,想念温暖舒适的大床。

刚拐了个弯,温凉便看见齐矜蹲在防盗门口,似乎在等她。他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外面一件西装,而晚上的温度已经接近零度,他却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

一看见温凉,齐矜便站了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抖:“温凉,你回来了?”

“你在这里干嘛?”

温凉的声音冷冰冰的,齐矜的眼里又闪过那种熟悉的受伤,温凉努力做到视而不见。可是他冷地直打了几个喷嚏,温凉又于心不忍起来:“你快回去吧,我也要上去了。”

“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话电话里说不好么?”

“我已经给你发了短信打了电话,只是你都没接。”

温凉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只是从刚刚一直忙到现在,温凉连手机都没掏出来一下。

“那有什么事快说吧?”

“你看。”齐矜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地上的影子示意温凉看,由于路灯的原因,两人的影子大半部分重合在了一起。

心底尘封的记忆被他唤醒,温凉别过脸去,想着有些感情总要学会双方努力着去放下,于是淡淡地说:“太冷了,去你车上说吧。”

影子重合这是温凉和他最爱玩的游戏,那是两个人走在路灯下,经常靠在一起让影子重合在一起。

这时,温凉就会高兴地说:“齐矜你快看,我们的影子又重合啦。”

齐矜也会笑着温柔地回应她:“对啊,影子重合的人永远不会分开。”

童话毕竟只是童话,他们现在还不是分开了,准确的说,四年前就永远地分开了。

上了车,齐矜打开暖气,顿时温暖了不少,温凉坐在副驾上,眼睛目视前方始终不看向他,语气自始至终都和脸上的表情一样冷冰冰的:“齐矜,我之前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回不去了。你应该明白,影子重合在一起最终还是会分开。”

“是因为他吗?他真的是你男朋友?”想起饭桌上江子夔悉心照顾她,齐矜还是忍不住问到,因为在温凉的眼里,他看不到那种陷入爱河的炽热。

“不是因为任何人,如果两个人注定要在一起,最终他们总会找到方法找回曾经的彼此,而我们都找不回彼此了。”

“温凉,你是介意我和张姝羽么,我发誓我从不爱他。”

“爱不爱她是你的事,你牺牲那么多活得东西我希望你即使放弃也要考虑清楚。”

看着温凉冷若冰霜的模样,齐矜的一颗心顿时像掉进冰窖一样,其实,和张姝羽一样,她早已看清自己。是不是也像张姝羽所说的,她再也不会重新爱上现在的自己了。

见他神色黯然良久不再说话,温凉拉开车门径直离开了。

莹玉生光

上楼后,温凉洗完澡后已经筋疲力尽,正想倒头就睡,心里又有些隐隐的不安,走到窗户边一看,他的车果然还停在楼下,隐约着只看见窗内火光明灭。

关了灯,温凉裹着睡衣站在窗边等了一会,车却一直安静地停在那里。眼皮开始打架,温凉缩回被窝里,握着手机犹豫着是否给他发个短信让他回去,就在这犹豫的间隙,温凉就这样握着手机睡得无知无识了。

第二天一大早,温凉出门一看车早已不在那儿了,停车的地方只留下一地的烟头。温凉握紧了提着的包,加快脚步向法证事务所走去。

李靖生竟然早早地就到了,温凉放下包径直去茶水间接了一杯滚烫的水,她的手无论穿多少都是冷冰冰的,加上她又不爱戴手套,一路走来手都僵得不像话了。

回到位置上,温凉才发现电脑的一边放着一杯打包的原磨豆浆,于是问对面的张目:“小张哥,这是谁放在这里的?”

张目摇了摇头,一脸的睡意:“不知道,我也就在你前面几分钟来的。”

打开电脑,便收到了昨天受害人的资料,发件人显示李靖生。

温凉拿过那杯还是热腾腾的豆浆便开始仔细浏览起来,嗯,口感不错,滑而不腻。

死者,夏春晓,女,今年三十二岁,本地人,无具体工作,六年前曾在天上人间坐过台,后来便不知去向。五年前与现任丈夫周易封相识,同一年内结婚,无子女;周易封,男,今年三十四岁,在一家建材厂上班。

慢慢看完两人的资料,豆浆也喝得差不多了,手心慢慢地发红没有那么冰凉了,温凉起身向陈尸房走去。夏春晓,人如其名,虽然面目已经没了血色,看上去却非常温婉娴静,温凉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开始穿戴衣物做进一步的检查。

门‘吱’地一声打开,李靖生走了进来然后定步站到一旁。

“我准备解剖。”

温凉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还带着不容易出现的红晕,李靖生的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温言到:“恩,你剖你的。”

他说得平缓镇定,温凉不好说什么,转过身开始做解剖前的最后一次取证。最后从她的指甲缝里镊出来一点皮屑,除了左后颈被划伤后,她的脖子上还有很深的掐痕,像蜈蚣的脚一样遍布在受害者白皙的皮肤上。

李靖生不说话,只是很仔细地看着温凉一个又一个动作。他在身后,温凉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不那么平稳了,似乎总能感到那一束炙热的目光停在她的背后,身体内血管里的血液都似乎开始奔腾着变得滚烫了。

“在想什么,认真点。”自从上次温凉那个鬼使神差的点头后,李靖生对温凉就总是温温和和的。

“那个,我要解剖了,有些——要不你先出去,我做完了去向你报告好么?”

李靖生白了她一眼,这个女人,担心他什么?自己那么柔柔弱弱都敢拿刀开膛,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

温凉抿着嘴拿着解剖刀开始解剖,见她熟练地取出胃和肝脏,李靖生有些吃不消了,浓浓的血腥味充盈在空气中,早上吃的食物也似乎在胃中翻腾。看着温凉面不红耳不赤地一刀一刀,李靖生丢下一句话转身便像门口走去。

温凉抿着的嘴唇放开,终于完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其实学医的第一年,温凉是连一个课内实验都完成不了的人,看着同学一个个把青蛙、小白鼠解剖地只剩下一张皮拍在案板上,她总觉得太残忍下不了手,更不敢看那些血淋淋的尸体。后来,懂了人情世故才觉得活人才是真的可怕,死人倒没那么恐怖了,他们只有一张沉静的睡颜和那张永远不会说话的嘴巴。

温凉已经忘记自己第一次解剖尸体是在什么时候了,好像是跟着david教授第一次在医院实习,后来的后来,由于缺钱,便在他的推荐下给医院打工。

结束解剖后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温凉净了手又喝了点水这才走进李靖生的办公室。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他放下正转着的笔,抬眼问。

温凉注视到他面前放了一张张照片,全是昨晚现场的照片,他是在回放场景么?温凉又注意到他电脑旁也放着一杯和她刚刚喝得一样的豆浆,散去的红晕又开始一点点聚拢。

“豆浆怎么样?”他笑了起来,微微眯起的眼睛放出迷人的光亮。

温凉实事求是:“味道很好。”

“明天还要我带么?”

“不要,太麻烦了。”

他眼角的笑更大了:“不麻烦,既然要日久生情,不做些事怎么能生情呢?”

温凉一下子囧了起来,她不是进来做报告的么,怎么变成被他调戏了?

“受害人夏春晓身体基本健康,没有中毒现象,背部中央有较大快的淤痕,很可能是被人用膝盖顶了的;腹部有妊娠纹;膝盖和脚趾也有伤;牙缝里被发现一种纤维,似乎就是一般的棉质布料,可能是反抗时从犯罪人身上咬下来的,我已经让小张哥去化验了。”

李靖生一边听着一边拿起桌上的照片细细琢磨着,忽然他的脸上似乎有一道光闪过,温凉自然是捕捉到了,语气间也有掩饰不住的惊喜:“是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

李靖生反思考能力也是相当厉害的,面部表情更是收放自如,看着面前的女人被自己的表情搞得一会儿脸红一会儿窘迫一会儿欣喜的,就觉得有趣极了。

“那我们现在呢?”

李靖生气定神闲地说:“等。”

“等?”

“不是那个周易封还没死么?现在我们盲目地去找也许还不抵他醒来的一句话。”

温凉点了点头,又似有若无的瞟了那杯豆浆,打算出去。

李靖生却话锋一转:“圣诞节有什么打算?”

温凉这才想起来还有四天就是圣诞节了,在英国入乡随俗过了四年的圣诞节,后来的几年好像都是和江子夔一起过的。看见李靖生还在等着自己,温凉赶紧回:“没什么打算。”

“我听说国贸广场会有烟花盛宴,你会去么?”

这是在邀请她么,温凉揣摩着他话中的每一个字,好像只有单纯地问她问她去不去,于是斟酌着回答:“如果没事就去吧。”

“那就腾出时间吧,既然想去,我陪你去。”说完,他又低下头看资料了。

温凉咂咂嘴,她哪有说她想去?心里却又有些甜蜜,还有他刚才说的日久生情,这也是为了生情而做的事么?

医院那边来了消息,说周易封伤得严重,医生抢救后状态稳定但是还处在昏睡状态。邓柯也打来电话说了邻居住户反应的一些情况,这才知道,当天早上是听到他们房间里有过砰砰的响声,只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夫妻关系一直不怎么好,便没有放在心上。

第一天没有任何消息,温凉一想到凶手现在还在逍遥法外并且很有可能继续犯罪,心就变得有些非常不安起来。

下班后,温凉去超市买了菜早早地回了家,还有十几天莫小瑰就要考试了,这几天自己又非常忙,害的小瑰都订了好几天的外卖了,心里内疚着打算今晚好好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莫小瑰似乎得了考试前综合症,晚餐烦闷地像温凉抱怨说老是感觉脑袋突然一片空白,要不就是刚做的题目又忘记了……温凉自己也有过这种感觉,便建议莫小瑰考前干脆不要那么拼命地复习了,晚上出去散散步。

晚饭后莫小瑰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说:“姐姐,我考完后就要搬走了咧,不过一月份的房费我会出的。”

想着没几天了温凉的语气也有了几分哀戚的成分:“这么快啊?”

“对啊,考完了过两天我就要回家了啊!”

“那我岂不是要找新的室友啦?”

“没有关系啊,多认识一些朋友不是很好么?”

温凉有些沮丧地‘恩’了一声,打开电视,有朋友是好事,可是她却讨厌和人接触成为朋友的那个过程。也正因为如此,她的身边几乎没什么朋友,伴在她身边的总是那几个孤零零的人,而那几个人,也几乎得到了温凉全部的真心。

过完年再说吧,温凉安慰自己,大不了像江子夔一样租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想到江子夔,昨晚好像是他第一次上班呢,于是掏出手机拨过去。

那边正放着一首嗨曲,江子夔怕温凉听不见,几乎是对着电话吼的,中气足得几乎把温凉的耳膜都震碎。

“你那边好吵。”温凉也大声地回,十几秒的空白后他的声音才又出现,却明朗了许多。

“你在哪呢?”

“厕所。”

怪不得安静了许多,温凉又问:“昨天还顺利么?”

“还行,这可是我的老本行,昨天小费就拿了四百多。”

他的语气透着一些欣喜,温凉听着也非常高兴:“那挺好的,我不忙的时候去找你。”

“要不这个圣诞吧,我们出去过,往年不都是在家里吃饭么,今年我们出去吃,再去给你挑礼物。”

温凉刚想说那晚有事,只能白天庆祝,就听到一个细声细气的女声,接着就传来他的声音:“很忙啦,下次和你说,就这样定了哦!”

“哦,那你好好照顾自——”还没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温凉对着手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莫小瑰刚收拾完便看见温凉对着手机郁闷的脸,于是笑着打趣:“想男朋友啦?”

温凉毫不犹豫地赏了她一记白眼,纠正到:“不是我的男朋友,是一个像亲人一样的哥哥。”

莫小瑰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进房去了,温凉拿过遥控器调了两转却没发现一个好看的台,有些烦躁,于是关了电视也回房去了。

回房后,温凉这才从包里拿出一块用纱布包好的玉,灯光下的玉泛着莹莹绿光,温凉在冰凉的玉面上来回地摩擦着它,柳叶眉开始慢慢拧在一起。这块玉和她妈妈庄怀的那块是一对,是可以拼在一起的,当年是奶奶在临终前交给爸爸的,一块给了温凉的妈妈,一块说留着将来温凉嫁人用的。后来,父母去世后,温凉就再也没见过这块玉。

可是手上这块泛着诱人光泽的玉,却是白天温凉在受害人夏春晓的胃中取出来的。

寂静的云

第二天温凉在桌上又发现了和昨天一模一样打包好的豆浆,不过口味换成了蜂蜜味,温凉啜了一小口,突然被心里涌动的幸福给吓住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对他的好感到理所当然了,还是因为心田长久没被爱情滋润过而变得想念了?

肖师姐一边打印着资料一边笑着看向温凉说:“温凉,你皮肤好好哦,平时都吃的什么啊?”

她这么一说其他的几个男同事都下意识地看向温凉,温凉放下豆浆,难为情地回答:“没在意过都是随便吃的。”

肖师姐一边啧啧地赞叹,就听到傅兴极小声地笑声,“你再吃什么喝什么也回不到二十岁啊!”

温凉‘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因为刚喝过豆浆的缘故,脸上白里透红的,好看极了。

“猴子,你怎么这么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肖师姐恨恨地白了一眼傅兴,拿着资料便往头儿的办公室走去。

看着他进了办公室后,傅兴又极小声地说:“你们有没有发现,头儿这两天来得特别早。”

说完,他还特意看了一眼温凉,温凉和他对视一眼,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低下头忙自己的去了。

肖师姐一会儿便出来了,跟在身后的还有李靖生,眉宇间似乎带着一丝丝放松的笑意。叫上温凉张目两人说是医院那边说周易封已经脱险现在已经醒了。

温凉于是放下资料站了起来,肖师姐却走了过来,在她耳边极小声地说,声音带着那种似乎知道了什么秘密的狡黠,“老实说,你是不是和头儿在一起了?”

温凉瞥了一眼走向电梯的李靖生,脸刷地一下子红了,“没有,瞎说什么呢?”

肖师姐轻轻‘切’了一声,语气仍然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我刚进去送资料发现头儿桌上有一杯和你一模一样的豆浆,你又是在后面来的,还说你们没有关系?”

温凉语塞,不回答直接大步往电梯走去,进电梯的一瞬,她似乎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暧昧的笑声。

好在三人同行,温凉没有觉得特别尴尬的地方,心里却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对他说清楚。反正这豆浆是不能再喝了的!

进了病房,周易封正半靠在枕头上,正和沙发的人说话,李靖生推开门便看到坐在那里的邓柯和另外一名女警。两人对彼此的印象都不怎么好,都只是冷冷地对视一眼便看向别处,那名女警似乎察觉气氛不太好,于是站起身温和地向李靖生打招呼。

李靖生径直坐到病床旁的板凳上,背挺得笔直。温凉早就了解李靖生为人处世的态度,看着那名女警脸上浮出一丝尴尬赶紧打圆场。

“你们来的挺早的,他——怎么样了?”

邓柯松开叠在膝盖上的手回答:“医院一通知就来了,也就半个小时前,他还好,身体也没有太大的危险。”

温凉转过脸仔细的观察起周易封来,额头被砸过的地方包了一层厚厚的纱布,脸上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看起来苍白虚弱。眼神里也是满满的悲伤,想必邓柯已经告诉他他妻子的死亡了。温凉静默一旁,等着李靖生开口询问。

半晌,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李靖生这才开口:“对于你妻子的死,我们无能为力,你也节哀顺变,希望你能够提供一些你知道的信息帮助我们找到罪犯。”

周易封垂下眼帘,整个脸上都是哀伤的神色,温凉的心一下子就被这哀伤的神色给揪起来了,失去至亲的感受她是能感同深受的,更何况,她一下子就是失去人生最重要最疼爱她的爸爸妈妈。

“你认识那个人吗?”

周易封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他带着手套和口罩帽子,整张脸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的。”

“那他有没有别的生理特征,比如身高、脸型之类的?”

“那个人好像比我高半个头,眼睛那里好像有一块疤痕。”

李靖生神色凝重起来:“好像?”

周易封凝神又想了想,肯定地点了点头。站在一旁的张目和那个女警赶紧把这一重要线索记了下来。

“那你把那天发生的情形细致地给我们描述一边可以吗?”

周易封脸上涌现出痛苦的表情,缓缓地回忆道:“那天我和我老婆准备出门回我妈家一趟,因为我爸来电话说我妈最近身体特别不好。大概八点多的样子,我还在房间换衣服,听到似乎有敲门声,然后我老婆就去开门了,我听到一阵响声却没人说话觉得奇怪,出去一看就看到一个男人拿着一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李靖生薄唇轻抿,低声问:“你还记得他是用哪只手拿得刀吗?”

“哪只手?”周易封闭上眼睛,似乎在现场重演,“好像是左手,我记得不太清楚了。”

“ok,继续。”

“然后我就吓到了,让他放下刀,他让我把钱都交出来,可是当时我们手上总共才几百块,是打算出门去取的。他不相信开始翻春晓的包,我看他分神就准备冲过去,他很快就抓过桌上的烟灰缸砸了过来,我被砸得晕乎乎地,就看着他过来一脚踢到了我的腿上,然后我就感觉我的骨头断了,疼得我只能趴在地上,然后——。”

他越说眼底地愤恨就越来越明显,拽着被单的手越来越紧,手背上的青筋也一条条暴起。

“然后怎么了?”

“然后我就看到我妻子踢了他一脚一边呼叫一边想门口跑去,他很快就把她拉了回来,抓过桌上的抹布就塞到她的嘴巴里,还狠狠地用膝盖顶她,然后把包里那几百块钱和两张银行卡拿了出来。我老婆又拿过桌上的花瓶向她砸去,没有砸中,那个男人很恼怒直接拿过刀一刀划过她的脖子。”周易封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牙齿咬得嘣嘣响,眼睛也开始慢慢涌出泪水。

围着的温凉和张目也跟着他难过起来,温凉很少看见一个男人会这么哭,在他心底应该是爱极了那个女人的吧?

李靖生皱眉凉凉地问:“你当是为什么不呼救?”

“我太疼了,脑袋也是晕的,根本发不出声……要是我能大声呼救也许春晓就不会死了,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看着他愧疚的眼神,温凉的心也抽动起来。李靖生没有再追问,而是低头看了看床空下的鞋子,温凉知道他是在对比和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那个脚印,只是,码数明显不对。

温凉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对一脸悲痛的周易封问到:“你们有没有孩子?”

他摇了摇头,语气悲凉:“没有。”

温凉还想问些什么,便听着他继续说:“有过,不过流产了,后来就一直没怀上。”

听他这么说,温凉便不再说什么,和李靖生眼神交流了一番,对他说到:“那你好好养伤,如果

想起什么就告诉我们。”

三人走出病房,邓柯紧接着也走了出来,张目问:“你们刚才了解到什么了吗?”

“和他刚刚说得大同小异,我们现在准备被他上班的那个建材厂了解一下情况。”

张目点了点头,目送他们离开,李靖生想了想,对张目说:“你去医生那里问一下周易封的大脑有没有收到震荡,我要确保他的证词的可参考性。”

想到周易封被烟灰缸砸过,温凉佩服起李靖生的细心来。

“有发现什么吗?他说地是真的么?”

“说得和我想得差不多,只是多得了一条线索,眼角有疤。”

即便是这样,李靖生却还是一副惬意的神情,看着温凉懒洋洋地问:“今天的豆浆好喝吗?那里还有别的味道,红枣、芝麻、玉米、五谷、红豆的,你喜欢哪一种?”

他的眼睛又出现那种脉脉的深情来,深邃地像带着漩涡的海水一样,一不小心就能把人吸进似的。温凉根本不敢对视,赶紧低下头说:“以后不要带了。”

刚刚还放松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李靖生皱着眉头:“为什么?”

“他们都知道了,我不想被人议论。”

“他们不是一直都知道么?还是你想让我追得更明显一点?”

温凉一抬头,看着他的眉间像是飘过一片寂静的暗云,讪讪地解释:“我想好好地工作。”

“这两者并不矛盾,我想知道你前段时间给我的信息都是我在自作多情了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让他带个豆浆而已,怎么上升到让她这么难堪的程度了?

“那是什么意思?”李靖生的眉头锁得更紧了,看着面前局促不安的女人。

“现在刚发生了案子还是先集中精力破案吧!”

李靖生的嘴角浮出一缕嗤笑,一点都不谦虚地说:“你以为这案子很复杂么?既然你不想让我带我就不带了。”

温凉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就听他带着淡淡愉悦的声音:“换成你给我带,随便什么味道都可以。”

他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丝得意的笑意,温凉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无话可说。对她来说不复杂的案子,却和她牵扯着紧密的关系。那个叫夏春晓的女人,她的胃里到底怎么会有一块她们家的祖传的玉呢?

VIP章节 1

天上人间

温凉有一颗非常柔软的心,柔软到只能用冰冷的壳去覆盖,脆弱到不能再被伤害,即使脆弱到极点,那也是四年前。现在,在她柔软的心底,住着重要的人:谢妈妈、江子夔、李靖生还有她最想念的爸爸妈妈。

两块玉合在一起之后温凉便不再离身,她之所以隐瞒夏春晓胃里有玉这个事实,多半是为了父亲,她害怕顺着这块玉,她的旧伤疤被重新揭开,更不想他的父亲时隔四年再被人议论纷纷。

而温凉更是下了决心,自己一定要找出真相。这个叫夏春晓的女人,她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

资料提到过她六年前曾在天上人间呆过两年,温凉下班后便直奔那里,如果幸运的话,或许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到了才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地那么简单,里面的人鱼龙混杂,里间的大厅没有vip是进不去的。

温凉在外面的大厅晃了一圈,性感的妞是见了不少,却分不清哪些是坐台小姐。温凉不敢冒昧,只好去吧台点了一杯果汁,看着舞池里穿着极少的男男女女,有的女人画着浓浓的烟熏妆,紧俏的臀部像马达一样扭动着,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不怀好意地在她们身上摸来摸去,彼此却都是享受的模样,都是你情我愿的事!

五颜六色的灯光随意地打在他们身上,晃得温凉眼花缭乱。

“嘿,你第一次来这里吗?”倒酒的年轻帅哥一边配着酒一边笑着打量温凉。

温凉的视线从舞台中央落到他的身上,眼神凉凉的,没有开口。

那个帅哥看着温凉有些戒备的模样,轻松地笑到:“我来这里工作后还从来没有看过有人穿这么厚的羽绒服来这里。”

温凉露出一个明艳的笑,从包里拿出夏春晓的照片,媚眼如丝地问:“帅哥,你认不认识她?”

“她是这里的?”

“恩,她几年前在。”

帅哥困惑地摇了摇头,指点说:“我刚到这里一年,你可以问问里面那些女的。”说完他便指了指从里边那个大厅出来的妖娆女人,可她们个个都挽着一个男人,温凉不好询问,只是盯着他们。

“你知不知道怎么进去那里面?”

“很简单啊,办一张贵宾卡就可以进去了。”

“多少钱?”

“五千,在里面的消费还可以累加积分。”帅哥一边说一边看向温凉,昏暗的大厅他看得出她未着半点妆色,头发闲散地披在柔弱地肩头,却显得更加独立出挑楚楚动人。看她左顾右盼的样子也不像是经常来这里,难道是男朋友劈腿,这种事情他也见怪不怪了,来这里的男人谁又是没有家室的。

温凉无从下手微微沮丧起来,刚打算起身便听见那个帅哥向她招手,小声地在她耳边说:“这里很多女孩都是刚进来不久的,如果真想打听,就去洗手间等。”

如醍醐灌顶,温凉谢过他便踩着高跟鞋径直走到洗手间,镜子前有几个身材极其火辣的女人正在补妆,都穿着低腰的紧身裤,低xiōng的上衣,不知是她几倍大的白兔正随着她们弯腰的动作呼之欲出。温凉克制不住的紧张,却还是走上前去,和她们的浓妆相比,她简直就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芙蓉。

“你好,请问你们认不认识这个女人?”温凉极小声地说,楚楚的脸上浮现出略显哀伤的神色。

“你找她干嘛?”因为职业的原因,几个女人多少有些敏感,面无表情地冷冷反问。

温凉的表情几乎垮了下来,呐呐地说:“她是我姐姐,前几年来到这里打工,后来再也没有和家里联系过了,我才找过来,你们有见过她么?”

温凉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柔弱的模样让几个女人俱是一愣,做她们这一行的,多少有些难言的苦衷,语气也变得温和了起来。

女人一边涂着腮红一边对温凉说:“不认识,几年前我们根本还没来,再说天上人间的姑娘都是每四年换一批的。”

由远及近地忽然传来刺耳的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温凉回过头,就看到一个四十左右样子的女人,浓密金色的大波浪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丝丝缕缕都热辣得迷死人,浓密的睫毛、魅惑的眼神、性感丰厚的双唇,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万种风情。

见她进了最里边的隔间,刚才那个女人又小声地对温凉比划:“听说她在这里有一些年了,现在是管我们的妈妈,你可以问问她,不过她的脾气很差。”说完,几个女人行动迅速地补完妆离开了。

大概又等了五分钟,那个女人才慢吞吞地从里面出来,满脸写满了疲倦。她洗过手,温凉友好的递了一张面巾给她,看着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盒精致的女士香烟,熟练地点燃了一根烟,夹在了纤长的食指和中指间,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才慵懒地倚在墙上打量着温凉。

烟给了她一种特殊的美丽,青烟絮絮的她虽然看着自己,温凉却觉得她的眼神有点飘。

“姐姐,你认不认识这个人?”温凉拿着夏春晓的照片小心翼翼地问。

她只是瞥了一眼,满脸的轻蔑:“她早就不在这里了。”

温凉一听她知道脸上涌现出不易察觉的惊喜:“不在了,为什么不在了?”

那个女人优雅地弹了弹烟灰,狐疑地打量着温凉:“你问这么多干嘛?你是她什么人?”

温凉在李靖生的带领下已经算是半个行为分析大师了,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不耐烦的模样,顿时猜到了不少,于是冷冰冰地说:“我男朋友和她好上了,我要让他们俩都付出代价。”

那个女人神色微变,嘴角闪过一丝嫌恶:“哼,十年前我和她一起来的这里,只可惜,她比我运气好,后来遇到一个喜欢她的男人,被包养了。”

“那你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么?”

“名字,不知道,倒是见过几次面,不过好像四年前出了事,被人举报了。当时夏春晓还来找过我。现在怎么落难了,又去勾引年轻小伙子了?”她大口的吸着烟,烟雾上升弥漫住她那轻蔑又有些难过的眼睛。

温凉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似的,火辣辣地疼,看着小姑娘失神的模样,女人又笑到:“你看着不大,你男人多大了,竟然能和她搞在一起,我劝你赶紧分手得了。”

温凉僵硬地杵在那里,大脑晕乎乎的,她刚才说的那个男人应该是她的父亲温纪中吧,四年前,他也是被人举报。怎么会是这样?!她视若神明的父亲,除了她的妈妈,外面怎么还会有其他的女人,那半边的玉,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送给一个风尘女人?

手一点一点收紧,捏着照片的之间微微发疼,最后被温凉揉成一团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像是回到四年前,所有的心酸、委屈、无助再一次得铺天盖地而来,席卷了温凉所有的理智,抽走了她身体的每一丝力气。温凉提着包,神色恍惚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出门便撞上了一个满脸肥油的胖子。

“对不起。”温凉道过歉继续向前走。

温凉楚楚动人的样子似乎激起了胖子极大地兴趣,下一秒,温凉的包便被他从后面拽住胳膊。

“你想干嘛?”

“想干嘛?撞了人就想这么走?”他笑得猥琐,温凉却一阵烦躁。

“那你想怎么样?”

满脸油光可鉴的胖子邪笑着俯身压住温凉,浓浓的酒味烟味恶心地温凉直想吐。他的手甚至顺着温凉的腰线直接摸上来,温凉一阵发麻,脚毫不客气地招呼上去,一脚便用力地踩上了那个胖子的脚背上。

他‘哎哟’一声惨叫起来,随后从厕所又走出来几个男人,应该是和胖子一伙的,直直的一排朝温凉逼过来。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因为害怕剧烈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这一切都极大了刺激了那个胖子。他看向温凉就像看着陷入圈套的猎物,然后奸笑着缓步走来。

“别碰我!”温凉把包护在xiōng前,声音却有着丝丝的颤栗,有些绝望更多的是害怕。她多希望现在能有个人出现带她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可是除了昏暗的灯光,来往的人全是一张冷漠的脸,视若无睹,就像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是家常便饭一一般。

后面一个高个子男人从怀里拿出一把小小的藏刀,上下地甩动,语气极为轻佻:“能被我们老大看上是你八辈子的荣幸。”

温凉看着面前围上来的男人,无助的泪水一下子冲出眼眶,那么多双肮脏的手上下其手,还有一股死死的力量按住她的胳膊把她死死地钉在墙上。温凉有些后悔自己冲动的行为,就在她以为难逃这一劫的时候,后面传来一股冷冽低沉的声音。

“别动她!”

“谁多管闲事?”咸猪手们一个个转过去,温凉趁着他们放手快速冲了出去,胖子眼疾手快地一下子抓住她的包带把她牢牢地扣在怀里。

“齐总,这样就没意思了?”胖子戏谑。

“你动她一个手指,我会让你整个手臂搬家!”

齐矜虽然是对着胖子说的,眼神却温柔而坚定地看向温凉,有那么一瞬,温凉觉得像是回到了高中,那段他陪伴自己的日子,他也常常这样温柔地注视着她。仅仅一秒的对视,刚才没流出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肆意地在脸上蔓延。

胖子好笑地环视了一周,笑得更加邪魅了,“我也警告你别惹我,要是让你那个小女朋友知道你在这里拼死命地护着其他女人,你猜猜她会这么样?”

齐矜放在身体两侧的拳头一点点收紧,眼角眉梢都是寒意,看向胖子的眼神犀利地让人发颤。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跑来一个男人,低沉地吼到:“警察来了。”

齐矜的脸这才慢慢变得柔和,柔和之中又带着意料之中的自信。

胖子的脸上浮现一丝狠厉,低声咒骂到:“小子,算你走运。”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来的几位警察很快就像这边走过来,温凉见机大声呼救。警察很快就注意到这边,小跑着过来,胖子为首的混混很快乱作一团,自顾自地冲向大厅。

齐矜很快把温凉拉过自己的身边,紧紧地抱在怀里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这么近的距离,这么亲密的拥抱,两颗心就像是回到曾经,齐矜的手臂力道情不自禁地加紧,轻轻吻上她的发丝。

忽然,刀光一闪,来不及躲避,齐矜只是下意识地紧紧搂住温凉,背上就传来撕裂的刺痛。再抬头,那个胖子已经被一名警察制伏。

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温凉抬头一看便看见他微微痛苦地脸,再看他的背,生生的被那个胖子划了一道长口子,鲜血正一点点的渗透出来立刻沾满了半个背。

温凉颤抖地拿出手机拨打了120,眼中的泪却再也忍不住。

“你干嘛,你干嘛挡那把刀?”

齐矜疼得倒吸凉气,却微笑着一只手把哭泣的女人紧紧地箍在怀里,这样的温存是真实的么?她真的就在他的怀里?背上传来一阵又一阵剧烈的疼,齐矜却在温凉清香的发丝里迷失了自己,即使这么疼,也不要放开,他就知道,她永远是她的无法控制。

还要多久

去医院的路上温凉习惯性地给江子夔打了个电话,在过去的几年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会选择第一个告诉他,不是因为其他,而是那时候的温凉身边只有他。十八岁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内心的孤苦无人倾听,而他的出现无疑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

因为伤口有些深,进了医院温凉便陪着他去缝针,褪掉衣物,温凉看着他精瘦的背上早已被鲜血沾染得模糊不清,而那条刀伤在整个光滑的背部显得更加触目惊心。他坚持不用麻药,医生也就这样缝了起来。

不是不疼,而是齐矜不舍得错过温凉脸上淡淡的泪痕和微蹙的眉头,在最疼也是他最清醒的时候,他可以看见这个女人在心疼,是为了他而心疼,这是一种多么疼痛的甜蜜,只有他明白。

江子夔很快就赶到了,进门看见温凉背对着坐在那儿,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紧张地问:“温凉,你有没有伤到?”

刚才还疼得龇牙咧嘴的齐矜一看见情敌来了,立刻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有牙关在默默地咬紧。温暖的时光不过一瞬,齐矜很快清醒,她早已有了男朋友。

“我没事,他帮我挡了一刀。”温凉的话音因为啜泣而显得有些沙哑。

江子夔看向齐矜的目光有些复杂,齐矜读懂了其中那份感激,惨淡地笑了笑。江子夔心里的复杂是因为三年前,温凉也曾为他挡过一刀,那种感动对他来说甚至不仅仅是感动,更演化成一种像亲情般相濡以沫的感情,那种感觉,江子夔说不清。而上次与这个男人的相见,他就深知他和温凉有一段他不知道的往事。

既然温凉不曾提起,他便不多问,他们的心里有很多伤痛,有一些是可以互相安慰的,而有一些,只能埋藏心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体会那份苦涩。再看温凉,脸颊上的泪痕还很清楚,本来就白的皮肤显得也更憔悴。江子夔的心底泛起了阵阵心疼,又带着强烈的不安。他承诺过自己,不再让这个女人受伤,而她此刻的心,他却看不穿。

医生终于缝完最后一点伤口,笑眯眯地说:“放心,没有那么严重,女朋友这么心疼你,说不定好的更快,不过记得在结痂前千万不要碰水。”

‘女朋友’三个字那么清晰自然地从医生的嘴边滑出,三个人的表情都微微变了,江子夔看到,齐矜的嘴角似乎也浮现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刚才还苍白的脸一下子有了血色,变得温柔起来。

这种温柔没有持续多久,门口就传来一声带着怒意的女声:“我才是他女朋友。齐矜,你没事吧?”张姝羽踩着高跟鞋疾风一样的冲过来,走到温凉身边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胳膊故意地撞向温凉。温凉也穿着高跟鞋,被大力地一撞,没站稳,单薄的身子向后倒去。江子夔眼疾手快地扶住温凉,刻意地向自己的怀里带了带,有些不满地看向张姝羽。

张姝羽却全然不顾,低下头看着齐矜背后像蜈蚣一样的伤口,心头又是一阵怒气,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yīn魂不散,自己都有男朋友还和齐矜混在一起。

“那个,对不起,他是因为我才——”温凉的话还没说完,却把张姝羽压抑在心底的怒气一下子点燃。因为你?张姝羽再也忍不住,声音尖锐:“你也知道是你的错,那拜托你以后就离我男朋友远一点!”

齐矜的脸也慢慢变冷,训斥到:“张姝羽,你在说什么!”

如果说温凉刚才心底还残留着一点温存的话,现在她清醒无比。即使靠的再近,他们也不再是原来的彼此了。

正在联系病房的医生听见张姝羽这么说,又想着刚才的口误,不禁有些难堪,咳嗽了一下说:“小点声,这是医院,病房号是716,谁是家属去交一下入院费吧。”

温凉愣了一下,赶紧说:“我去吧。”

张姝羽满脸都是不爽的表情,看着温凉离开病房,这才委屈地抱怨:“你干嘛老是护着她,我才是你女朋友!你疼不疼?”

齐矜疲惫的闭上眼睛,又睁开,刚才动气后背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于是语气也软了下来:“你说呢?”

“好了,不吵了,我扶你去病房吧!”

很快缴了费,江子夔又陪着温凉回了一趟病房。

“那个,我们就先走了,齐矜我改天来看你,小心伤口。”温凉一字一句都觉得费力,一旁的张姝羽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在最后一句看了她一眼,却满是冷漠的寒意。

出了医院,温凉还要去一趟警局做笔录,想着江子夔晚上还在酒吧打工便催促他回去。

“好了,都说了我没事,人你也见了,可以安心地回去了吧?”从刚才见到她 ,她就一直是这样恍惚的模样,看向他的眼神也空洞无比,就像是他们初次见面的那样。江子夔怎么也不放心,便说一定要陪着去警局。

“你去天上人间干嘛?”江子夔皱着眉头问。

“和最近的一个案子有关。”

听她这么轻描淡写地说,江子夔心里一阵发堵:“你是法医,这些事自然有警察去做。”

温凉自然听得出他对她的关心,抱歉地对他笑了笑,可这笑怎么也不能使江子夔安心,反而更加揪心了,“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

温凉摇了摇头,既而又点了点头,看着江子夔一阵纠结。

“以后有什么事就和我说,想去哪里我陪你去,今天多危险啊!”

温凉愧疚地点了点,手自然地挽上他的胳膊,抓着他那种安心的感觉又回来了。两人都不再说话,沉默地坐在车内,温凉静静的想到,回国后第一次去看望父母时墓碑上的那束百合,还有夏春晓屋内散落地上的百合,那是夏春晓喜欢的花,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巧合?热泪一滴滴地涌了出来,滴在前襟的羽绒服上,‘啪嗒’地响。

“怎么了?”看着安静的她无声地垂泪,江子夔有些手脚无措起来。

温凉在他面前不再控制,直接伏在他的肩头痛哭流涕:“子夔,我想我妈妈了。”

听到她这么无助的痛哭,江子夔心疼之外也只能把她搂得更紧,宽厚的手掌在她的背上轻抚以缓和她的神经。

“到了,不哭了——看你眼泪鼻涕擦了我一身。”江子夔柔声安慰她。

温凉听他这么说,流着泪笑了出来,捶了他一下,又抓起他的袖口擦了擦眼睛。哭了太久,皮肤一擦拭,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下像小刺扎得一样疼。

在外面稳了稳心绪,温凉这才进了警局,邓柯看着两人进来,倒了两杯热水递到两个人的手上。听说温凉是为了查案才去的天上人间,还差点被猥亵,想到这里他这个警官脸上都觉得没有光彩。

“温凉,你还真是吓人。幸亏今天没事,不然你让我怎么向你们头儿交代。不过以后这些你和我们说一声我们会去查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又没有经过训练去那种地方很危险的。”

回想起来确实有些后怕,都怪自己太心急,于是点了点头:“以后不会了。”

“还有以后?!”江子夔的分贝提高了不少。

“这是你——?”

江子夔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坐了这么久还没帮他介绍:“您好,我是她的哥哥。”

“你们去建材产查得怎么样了?”

“确实查到了一点线索,他的一个同事姚友民在两个月前突然不干了,最后连工资都没要,说是回老家,但是我们联系他老家那边的警局,发现他并没有回去,我想他很有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温凉思索着点了点头,又问:“今天抓到的那个胖子会怎么样?”

“虽然有前科,但犯罪行为不大,只能拘留一段时间。”邓柯想到那个胖子就有些头疼,“你今天去查到了什么吗?”

“没有,夏春晓很早就不在那里了,在那里也没有朋友,很多人都换了。”

电话铃声突然想起,催江子夔回去的电话,温凉听到便推他回去:“你才刚上班,还是不要请假的好,快回去吧。”

江子夔无奈地点了点头,又嘱咐说:“圣诞早上我来接你,晚上估计不能陪你,酒吧走不开。”

温凉的脸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笑着回应说好。

刚出警局,江子夔便看见正在上台阶的李靖生,裹着一件中长的黑色风衣,黑发在寒风中凌乱地飞舞着,下面那张脸比寒风还要冷。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吧,毕竟两人还是认识的,江子夔刚打算抬起手,他却直接忽略掉他向门口大步走去。江子夔活生生地被噎了一次,心里万恶地诅咒:叫你追不上温凉!!

温凉正在做笔录,抬头看见他走进来,yīn沉着一张脸,嘴唇张了又合不知道说些什么。邓柯看着温凉变得不自然的神色,解释说:“是我叫他来的。”

李靖生第一次对这个男人表现出一点友好,沉着声线问:“笔录做完了吗?”

邓柯会心地笑了笑,合上本子站了起来:“差不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有他送我就不送你了。”

温凉谢过一言不发地跟在李靖生的后面,刚刚看到江子夔走出来,他才知道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如果不是邓柯告诉他,这个女人压根儿就不会说起。他想知道在她心底到底有没有位置,哪怕只一点。

有些妒忌又有些恼火,李靖生一下子转过身堵住她的去路,这时候她倒乖顺地很,晚上的寒气很重,看着温凉缩着脖子打着寒颤,李靖生又有些不忍心起来,一把拉过她的手带向他的车。‘嘶’,触碰到她的手,李靖生的脸比夜空还要黑,这手怎么比冰块还冰?

上了车,李靖生把暖气调到最大,没有急着开走,而是眼神灼灼看着她,温凉被他看得额头微微冒汗,才听到他一字一句地说:“还要多久你才会第一个想到我?”

学会懂我

还要多久自己第一个想到才会是眼前这个男人?温凉不知道。

四年多的孤独岁月,温凉想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父亲,他背后隐藏的真实却只是冰山一角。最爱的人尚且有这么多秘密,温凉实在害怕,眼前的这个男人又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呢?

李靖生盼望着她能回答自己,哪怕只有一个字,可是温凉却轻轻地把头转向玻璃的方向,夜幕下的玻璃反着车内的光李靖生很清楚地看到一大颗眼泪从温凉的眼眶滑落,接着又是那种熟悉的哀伤。他的心,因为这颗泪狠狠地抽了一下。

真是要命!李靖生在心里咒骂着,这么多年都深沉如水的心却被这个女人搞得七上八下的,她到底哭什么?!皱着眉头用温热的手指擦去温凉脸上的泪痕,又小心地帮她系上安全带,李靖生这才驱车上路。

时不时地瞥眼过去,温凉已经没有再落泪了,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温温凉凉的感觉。看着她交错着放在腿上的手,李靖生一拨方向盘,车子便向闹市区驶去。这方向与温凉住地地方背道而驰,于是她问道:“这是去哪?”

“很快就到了。”他答非所问。

车子又拐了个弯才在路边停了下来,李靖生俯身过来解开了她的安全带。下了车,李靖生很自然地把温凉的手包在自己火热的掌心里,温凉目视着前方手却挣脱出来。李靖生没说什么,带着她来到一家女士手套专卖区。

“我不需要手套。”看着他已经在货架上仔细挑了起来,温凉拉了拉李靖生的衣角小声地说。

一旁年轻的导购员看了一眼脸上还有泪痕的温凉,立刻会心地介绍起来:“先生,是送给女朋友的吗?”

李靖生含笑点头。

“这几款都是刚上市的新款,这一双是真皮的,防风保暖效果特别好,袖口上的蝴蝶结是最独出心裁的地方,看起来既简单又时尚,您觉得怎么样?”导购员一边流畅地介绍,一边微笑地说:“您女朋友真漂亮,你们看起来真的好般配呢!”

李靖生看了一眼低下头去的温凉,脸上的笑意更加神采飞扬起来。

一旁也在选手套的一对情侣听到这里也凑了过来:“请问这一双还有吗?”

导购小姐欣喜地点了点头,多卖几双这样的手套这个月的奖金就到手了,看来店里还是要有这样养眼的情侣呢?

李靖生取过那双手套,又牵过温凉的手,亲自给她戴上,她的手真是软,就像没有骨头似的,白皙的手背淡青的血管看得清晰无比。手在他的手掌里任他摆弄,温凉看到导购小姐暧昧地笑着看过来,脸上很快热了起来,他抚过的地方像是带着微热的电流,酥酥麻麻的,温凉屏住呼吸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认真地为自己戴上手套。

“暖和吗?”

温凉点点头,真的很漂亮,里面的绒毛软软的贴着掌心舒服极了。

“小姐,我们就拿这双了。”

导购小姐没想到李靖生会这么爽快,眉开眼笑地一边开单一边赞美:“小姐,真的很漂亮,这种款式的手套也不会过时,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我们不是——”

温凉很想解释,某人却陶醉其中,打断她:“可以刷卡吗?”

“可以的,因为是新款所以不打折,一共两千四百九十九。”

看着导购小姐恭敬地接过李靖生递过去的卡,然后李靖生伸过手开始输密码,温凉想都没想就按住了他的手。不就是一双手套吗?怎么都快赶上她两个月的房租了!

“怎么了?”李靖生享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软的感觉,言语轻快。

导购小姐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然后就听见温凉不好意思地结巴到:“我——不是很喜欢,那个——我们不要了。”

到手的单怎么可以飞掉,导购小姐有些着急起来:“真的很适合你呢,带着也很漂亮啊,男朋友都说好。”说完,又有些可怜地看向真正的金主。

她是在为他心疼钱么?李靖生不动声色地把左手也覆盖上去,两双手就这样一下一上地重叠在密码机上。

“我觉得挺好啊,哪里不喜欢?”

“这个并不是真皮,真皮的纹路是不规则的,而且会有细小的毛孔,可是这个没有”,说着温凉又折了折手套,继续说到:“真皮折起来应该是有皱纹的,这个却不明显,而且这里面的绒毛洗过后也不一定暖和了。”

听着温凉静着一张脸噼噼啪啪地剖析着这双手套,年轻的导购小姐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看着李靖生唇边的笑意更大,导购小姐开始使出浑身解数说服温凉:“这真的是真皮制作的,小姐你不用担心,这里面的绒毛也不会塌的,我们也会送清洁剂,第一年里,你不用了的话,可以拿到我们店里做免费的一个保养。这个真的不贵,重要的是男朋友的一份心意对不对?”

旁边那对情侣听完温凉的话,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那双手套,默默转身走了。导购小姐有些埋怨地看着温凉,不再说话。

“只是一双手套,像她说得一样,重要的是我送给你的。”李靖生看着心急如焚的导购小姐,开始劝温凉。他记得那天在事务所楼下的餐厅,江子夔送她围巾的时候她还笑容明媚的,怎么一到自己送她礼物她却这样的表情?心里不爽!非常不爽!

“好吧,那就买一双,我自己再选一双可以吗?”温凉看着脸色发黑的导购小姐小声地对李靖生说到。

挑到最后,温凉还是选了一双一千多的手套,无奈店里所有手套的价格都在一千以上。李靖生爽快地刷完卡,开车送温凉回家。

温凉忽然想起上次自己睡着他送自己回家的那次,不禁疑惑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住的地方的?”

李靖生的脸上从刚才一直都洋溢着轻快的笑意,“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

他说得无比自然,温凉的心有一股暖流流过,突然涌现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为什么老是拒绝我?”车到楼下,李靖生这才问出口,他一直对温凉那句‘我不能恋爱’耿耿于怀。

温凉拿着他送自己的手套,好半天才慢悠悠地说:“我只是觉得你是我的导师,这样突然的转变我有些不习惯,而且我们并没有那么懂得对方。”

她说得这么坦诚,一双眼睛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纯净的瞳孔和张合的唇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他突然有种强烈的欲望去吻她。

他一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细致地为温凉理了理额前的刘海,嗓音温柔到了极致:“不是不懂得彼此,是你从不试着去懂我,温凉,把你的心分一点给我,我是个很好懂的人。”

他眸星闪动,那种比流星还闪亮的星光让温凉情不自禁地陷了下去,那么心甘情愿还带这满腹感动。他的头凑过来,性感的薄唇眼看就要压下来,怀里的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温凉掏出一看,是小瑰的电话,再一看时间都十点多了,发生了那事后也没和小瑰打了电话,想必看她不回家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李靖生没有生气,反而笑着摸了摸温凉柔软的头发,柔声嘱咐:“快上去吧,小心感冒。”

温凉咬着唇,也柔声回应说:“谢谢你送我的礼物,路上开车小心。”

看着他的车滑入车河温凉才跑上楼去,一晚上的受惊和重新对父亲涌现的怨恨最后竟然在李静神温柔的话中一点点融化消失不见。

没有一个女生是不渴望爱情的,这一刻的温凉,是多么希望只争朝夕。

可是真相的一角被揭露后,那种好奇心会驱使你去发现更多的秘密,更何况,这些秘密都是温凉曾经最敬爱的父亲。

警局已经发令全面追捕姚友民,虽然还没有锁定具体的位置,可是他的二代身份证有过买过去甘肃的显示,这便给邓柯他们缩小了范围。

中午李靖生忙完手头的事便出来约温凉一起去吃饭,看着头儿难得的笑脸,肖师姐壮着胆子说:“头儿你要请客啊,鉴于你,我们所里好多单身男青年都对温凉望而却步啊!”

李靖生一副‘你们配得上吗’的表情,眼角嘴角却都是笑意,于是点了点头:“好啊,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温凉是我的学生。”

刚刚还在望洋兴叹的傅兴他们马上炸开了锅,怪不得头儿第一次来就对温凉那么特别,原来头儿好师生恋这口啊!而肖师姐却满眼大放桃花,心目中的型男一秒变暖男,为了温凉,竟然从亚洲大陆的西岸追到东岸来了!

真是浪漫,想着自家的那只,哎……

鉴于温凉要去医院看齐矜,饭局便推到了这个案子结束后。

李靖生执意要陪温凉去医院,温凉只好坐上他的车,顺路去花店买了一束花和一些水果,两人便来到齐矜的病房。

好在张姝羽不在,温凉心里默默地庆幸,齐矜看到温凉进门的那一刻眼睛就‘嗖’地一下子亮了,猜到她中午可能过来,早早地便打发张姝羽走了。只是他没料到的是温凉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和江子夔比起来,这个男人自带着一种令人安稳的成熟气场,言行举止都透着冷静和非凡的感觉。

“你好,温凉,他——?”

温凉拿过一把椅子递给李靖生,然后向齐矜介绍:“他是我们法证事务所的总化验师。”

齐矜因为背受了伤,稍稍伸手背部的伤口就欠得疼,于是把握手改成了礼貌地点头。

“我替温凉谢谢你,我也没想到她会自己跑去查案。”李靖生说完坐了下来。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了?伤口还是很疼吗?”

“还好,本来没必要住院的,就是睡觉趴着挺不舒服的。”

温凉找了个花瓶把花插上,一边说:“让小羽给你熬些黑鱼汤吧,对伤口复原很有效。”

齐矜听她这样提起张姝羽,心里不知道是什么复杂的感觉,碍于李靖生在场,只好说:“恩,她是出去买饭了。”

又这样尴尬地坐了一会,温凉算着时间估计张姝羽也快回来了,便起身告辞。

这是两个男人第一次正式见面,齐矜对他没有像江子夔那样的妒意,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对劲,总感觉他的脸有一些熟悉。

凶手就是

因为周易封也在这家医院,温凉便提议去看一下,两人走到病房门口,温凉正准备推门而入却被李靖生单手拦住了去路。

“怎么没戴我送你的手套?”

他问得太过直接,温凉呐呐地解释:“现在还不是特别冷啊,而且现在是中午,没早上那么冷。”

他送自己的礼物在他面前戴着怎么都有些不矜持吧?虽然男人一般不这么想。

“你的意思是你早上戴着来的?”

他的逻辑思维实在太好,心理素质再好的温凉此刻的心也狂跳起来,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总是失控。刚打算转移话题问他为什么不进去,他的手就直接捏上了自己的手。

很好,冰凉依旧。李靖生真的很想研究研究她身体里的血液到底是怎么循环的,看着他双唇微翘,目不转睛地盯了里面,温凉没动嵌在他掌心的手,只是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只见周易封披着一件大棉服坐在病床中央,望着窗外出神,背影看上去落寞又孤单。想着他刚失去妻子膝下又无子,温凉重重地叹了叹气。

李靖生收回眼光:“干嘛叹气?”

“没什么。”

“人看了,时间不多去吃饭吧。”说完拉着温凉便向电梯口走去,末了还很认真地下了结论:“虽然是中午,你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冰,所以,除了工作时间,记得戴上我送的手套。”

温凉的手被他紧紧地拽着放在他大衣的口袋里,口袋不大,一大一小的两只手紧密地贴在一起,一个火热,一个冰凉。不知道是他穿得太少的原因,他没握住的地方温凉甚至能感受到他腰腹传来的热流。就这样握着除了电梯,温凉的手心都要冒汗了,却一个指头也不敢动。

上车前,李靖生笑看着温凉说:“如果你想这么被我牵着,不戴我也欣然接受,毕竟我的手比那双手套更有温度。”

他的笑似乎有一种魔力,又带着安定人心的稳重,温凉抽回手,乖乖上车,心却荡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两人吃过简单的饭后便回到了法证事务所,一群人似乎还没从刚才的爆料中平静下来,看着两人并肩进来都笑嘻嘻地看过来。温凉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李靖生倒好,直接大步进了他独立的办公室,这要让她怎么应付啊!

“温凉,你一定要满足肖师姐的好奇心,你们走后,她都在这里磨磨唧唧整整两个小时了。”傅兴抱头痛苦地说。

“对啊,温凉,你大学头儿就和你在一起了吗?”

“没有。”

“那他是为了你回来的?”

“我不知道。”温凉说完便犹豫了,他应该是为自己回来的吧?否则,放弃教授职称,来到举目无亲的应城做一名小小的化验师?

邓柯那边下午便有了消息,姚友民被抓获了,温凉很是佩服他们的速度,短短的一天便抓到了。在现在这个高科技的时代里,没有人是有隐私的,无论他隐藏在哪个角落,都能被找出来。就像真相,即使它的面前被重重谎言包围,未来的某一天也一定会暴露在众人面前,而这一天,似乎在慢慢靠近了。

温凉压抑着心潮涌动的小小兴奋,度过这真相来临前的每一秒。

第二天,李靖生带着温凉来到警局,按理说温凉并不涉及这方面的工作,只是看她似乎很看重这个案子,李靖生便带着了。更重要,不需要其他理由她就可以在她身边站着。

看到姚友民的时候,温凉有些小小的惊讶,这是个看上去很温和儒雅的男人,眉宇间甚至带着浓浓的书卷气,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会拿起刀结束一个人的性命呢?他甚至面色平淡,无论警察说什么他都保持缄默。

李靖生唇角隐现着一丝丝有趣的笑意,坐下便单刀直入:“夏春晓是你杀的么?”

姚友民双手交叉在一起,悠然地闭上了眼睛。

李靖生并没有在意,接着问:“你和周易封关系不错吧?那你知不知道就在前几天他和他妻子被人杀害了。”

温凉有些愕然,马上明白这是李靖生在试探呢,再看姚友民,除了睁开眼睛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确实是个很会掩饰的人。

温凉退了出去,端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走进来,一杯放在李靖生的前面,一杯递给姚友民。这是进来之前李靖生叮嘱她做的,当他问道这个问题时就出去倒茶给他。

李靖生轻轻说了声‘谢谢’,端着茶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看着姚友民淡漠地注视他,不由笑道:“怎么,一杯茶都不敢喝了?”

寒冷的冬天一杯热茶很难拒绝,加上李靖生稍稍的一刺激,他便拿起喝了起来。两人就这样相视喝着茶,直到都见了底,他才慢慢地说:“我和周易封关系没有那么好,我们的关系早就断了,为什么他死了就一定会是我杀的?”

“那你为什么离厂?”

“想换个工作环境,我和他闹僵后很难再在一起工作。”

李靖生一脸笃定的神色,语气也提高了一个分贝:“所以在你走之前杀了他。”

姚友民压了压自己的怒气:“我说过我没有杀他,如果我真的杀了他,请拿出证据。”即使被他直接指明,他仍然保持着学者的那份淡定气质。

“好吧,那请你在这里等待我的证据,我相信每一分钟的等待都会很有趣的。”

站在一旁的邓柯看着李靖生要走的样子,于是一起出了门,这才开口:“就这样问完了?”

李靖生颔首。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李靖生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脸上浮现出一丝倨傲的笑意:“是吗,可是他全都告诉我了。”

邓柯黑了黑脸,这个自大的男人,还以为上次帮了他两人的关系会有一丝改善呢,看来是他自做多情了!

这么冷淡傲慢的男人对身边这个女人倒是极温柔的,转过脸去,他的脸色完全变得柔和起来,也不管邓柯的目光,李靖生牵着温凉的手便出了警局。

他这么j□j地表达爱意,温凉有些吃不住,顶着背后那道怪异的目光,不自然地出了警局的大门。

“我们现在去哪?”

“医院。”

“夏春晓真的是姚友民杀的吗?”

“j□j不离十。你还记得那个女人的验尸报告吗?脖子的那道伤口。”

“恩,那道伤口是由下而上倾斜导致。”

“仔细想想。”李靖生一边启示着温凉,一边轻敲着方向盘。看她入迷的思考真是一种享受,巴掌大的脸五官和谐地搭配着,凝神思考的黑眼珠就像黑亮的葡萄镶嵌在吹弹可破的皮肤上,灵动而有生气。

由下自上、左颈,如果从后面挟持动手的话,正常的情况下伤口会在右边由下自上,就算在正面动手,伤口也应该是由上而下,除了一个可能——

“凶手是左撇子。”温凉脱口而出。

“答对了!你刚刚应该完全看得出他是个左撇子。”

温凉点了点头,明白了他让她倒茶的用意,可是想了想又疑惑起来,没记错的话他是用右手端起的。

“在我们进去的时候,他看过一次表,只是很多人都忽略了他这个动作,他的手表在左手上,可是他却习惯性地看了一下右手腕,这一切都在说明他在隐瞒他是左撇子这个事实。如果不是极高智商的犯罪分子,掩饰其实是一种自掘坟墓的行为。”

他的嘴角牵起不屑的弧度,方向盘上的手指敲得更加轻快起来。

“我说过,这个案子不会很难。”

“可是周易封说过凶手眼角有疤,他好像没有。”

“物理性证据是不会有差错的,不会因为人证而消失,这是我在课堂上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你忘了吗?他说凶手眼角有疤,还有在现场发现的第三个人的脚印推算的身高,姚友民都不符合,这更加说明了一个问题,周易封也在隐瞒什么。”

见温凉不说话,李靖生又补了一句:“我怎么会出错!”

温凉这会儿并没有觉得身边这个男人有多么自大,反而觉得他因为那股自信睿智的光芒而变得更加迷人。

温凉记得李靖生曾经问过周易封凶手哪只手拿刀的问题,他当时迟疑了几秒,不难发现,他在思考。可是为什么要思考,温凉学过行为分析,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意思。当周易封听到李靖生问了一个他没有料到的问题时,他的大脑下意识地会马上回想正确答案,然后用谎言去掩盖它。

到了病房,周易封的人并不在,李靖生环视一圈,安然地在沙发上坐下。被子掀起一角,桌上的茶杯还剩小半杯冒着热气的水,人还没走,况且现在的他还有没足够的理由逃走。敢动手去杀一个人,证明他想获得某总东西的渴望比那种恐惧强烈得多。

“温凉。”

坐在他旁边正恍惚的某人转过脸去,正好迎着窗户透过来的光,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微涨的嘴露出贝壳般的整齐的牙齿,漂亮极了。李靖生本能的咽了咽口水,声音不大不小,在安静的病房显得格外清晰。温凉的脸很快飞出两片红云。

“明天早上我想喝粥。”

李靖生虽然装作极淡定的模样,耳根却还是红了一点,看着他难得一现的模样,温凉的唇角越弯越大,眼角眉梢都是明艳的笑意。

“好的呀,你想喝什么粥?”

那个‘呀’软软绵绵的,在李靖生的心尖滑过,像是电流一般舒服极了。

我来晚了

周易封果然如李靖生料得一样只是去了一趟卫生间,进来的时候看见两人端坐在沙发上等他,眼神有一闪而过的惊讶。

病房只有三个人,李靖生倒是一点都没有客气,潇洒地翘着二郎腿,“你和你的妻子有什么矛盾吗?邻居说能时常听见你们吵架。”

周易封的脸色变了变,挤出一丝笑:“天下哪有夫妻不吵架的?”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们就谈谈你的好友姚友民。”

“他怎么了?”

李靖生耸了耸肩:“很不幸已经被抓住了。”

“你是说我的妻子是他杀的?”周易封突然激动起来,温凉发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李靖生突然笑出声来,眸色一沉:“为什么这么激动,你不是本来就知道吗?”

“我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再说我们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杀我们?”

“不是你们,他只是杀了你妻子,你还活着。”

“这绝对不可能,凶手脸上有疤,而姚友民却没有。”

李靖生的脸上渐生烦躁,笑意褪去,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看一个人演戏是很有趣的,可是现在他却不想再浪费时间:“我不是你能耍的人,你说有疤难道就真的有疤吗?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你为什么想杀害你的妻子,但是我知道你是帮凶,帮助姚友民杀害你妻子的那个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温凉的心抖了抖,她刚刚还在同情的人一转眼就变成了帮凶,实在让她难以接受。

李靖生牵了牵嘴角,语速飞快:“第一,我查过你的老家很远,而且的士一般不会到那里。一天的车次只有三趟,早晨八点,中午十二点和下午六点,你们八点都还在家,除去到车站和乘车的时间,你们不可能只去花十分钟看一眼老人就回来,那就只能坐下午六点的车了,可是在前一天房东给你打电话时你并没有八点回不来的事实,为什么不说,因为你需要有人发现来救你。

第二,我一直很疑惑你妻子死前的表情,除了恐惧,还有一种愤怒。一般来说,一个人在受到威胁时一般只会表现出恐惧,更何况她并没有收到性侵,为什么愤怒,说明她认识凶手,凶手是她亲近的人,那个人就是你。还有她腹部的刀伤其实是你所为——让我想想,你为什么会在你妻子的腹部下手,大概因为你知道她嫁给你之前的身份吧,你介意,还介意她不能为你生孩子。”

听到最后,周易封刚刚还淡然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狠厉起来,最后又变成徒劳的释然,他突然大笑起来,看着周易封说道:“看来你都知道了,没错,我是恨夏春晓,那个贱女人!”

李靖生拍了拍手,站起身挑了挑眉:“好好养病吧!”

周易封有些不可置信,眼前的男人已经知道了真相却无动于衷,“你不抓我?”

四目凝视,李靖生的眼里没有半点笑意,只有冷酷的轻蔑:“我为什么抓你,那是警察的事。”

出了医院,温凉的大脑还是有些迷糊,李靖生的推理都是他没想到的,理了理思绪,于是问:“你不打算告诉邓柯吗?”

“还没到时候。”

李靖生从怀里拿出一根钢笔递给温凉,温凉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一根录音笔,按下上面那个按钮,刚刚两人的谈话便清晰的流淌出来。

“手机给我。”

“干嘛?”

温凉递上自己的手机,看着他又拿出自己的手机戳戳点点,一会儿便还给了她。

“这是?”

“一个软件而已,可以根据号码找到对方。明天圣诞,广场上人多,我怕你找不到我。”

原来是这样!这几天忙得稀里糊涂的,差点忘了前几天他说得约定。车子平稳地行驶,刚才看见她手机屏保是一只很可爱的狗,于是侧头问到:“你喜欢狗?”

“恩,我家原来有一只狗,因为它的毛是灰色的,所以我叫小灰。它特别通人性,每次我趴在床上看电视的时候,半条腿在外面它就会跑过来把我的脚搁在它的背上,它是怕我累着了,它每天早上还会送我去车站。”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少有的温情,眼角还带着温暖的笑意,李靖生的心突然变得柔软起来,顺着她的话问:“什么样的狗?”

“一只土狗,是爸爸曾经回老家的路上捡的,当时它还很小很小。”后来由于家庭败落,小灰也不得已送人。

“你爸爸应该是个很有爱心的人吧。”

提到爸爸,温凉的心情又复杂起来,虽然这个案子破了,但离她想知道的真相还很远很远,夏春晓肚子里的那块玉到底是怎么回事?

晚上温凉正要躺下的时候,忽然收到一条神秘的短信:亲爱的小姑娘,我知道你一定还很困惑,来我这里,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我要你一个人来,我会一直看着你的,不要骗我。

困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温凉迅速穿好衣服,又看了看莫小瑰的房间还亮着灯,便简单地打过招呼,打车向目的地奔去。

是住院部的顶楼,周易封穿着浅蓝色病号服,披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背对着她安静地看城市的灯火,背影萧瑟。晚上的温度有些低,顶楼刮着大风,温凉紧了紧衣领,缓缓走过去。早就猜到会是他,白天离开的时候他曾用一种复杂又带着笑意的眼光看过自己。

“你要告诉我什么。”

“嘘,”他把食指贴在嘴唇上,示意温凉看眼前的繁华灯光,“有没有觉得很美?”

城市的灯火很美,人的心仿佛也变得徜徉,温凉点了点头,口袋里握着手机的手却开始沁出汗珠,她没有忘记眼前的这个人,一个杀害自己妻子的帮凶。

“手机关机放在地上,我不希望我们的谈话被人打扰。”

他漫不经心的样子,温凉的心却突然揪紧。

“想从哪里听呢?”

“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

“呵,真是个心急的姑娘。”周易封的嘴角弯了起来,头发在狂风里凌乱地起舞,“你是温纪中的女儿,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了,因为那双眼睛实在太像,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春晓吗?因为她是你父亲的女人,即使在我们结婚后,她仍然瞒着我和你父亲见面,你说这样的女人贱不贱?”

温凉有些心疼,心疼得又有些难过,父亲的事,她早就猜到不少。看着她并没有惊讶的样子,周易封又笑了:“看来你早就知道了,那块玉就是温纪中给她的,她死都不让我碰,最后竟然带到肚子里去了。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想杀她的,可是我发现我们的孩子并没有死,噢,是她和那个贱男人生的孩子,她当初早就发现自己怀孕,而你的母亲后来也知道了,她没有办法只能嫁给我,后来还骗我说孩子流产了。”

听着他这样侮辱自己的父亲,温凉的小腹窜起了熊熊的大火,这股热烫得她几乎不能呼吸,原来妈妈什么都知道。

深知他现在一点就燃的情绪,温凉装作很平静地说:“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

周易封的脸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一个大步便跨到温凉的面前,嗤笑一声:“那个孩子,我把她杀了,哈哈——那个孽种怎么可以活在世上——”他一边笑着一边步步紧逼,很快温凉就被逼到了栏杆边,狂风呼号,温凉的心倒是突然变得明朗起来,刚刚还受惊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看来我要谢谢你,帮我除掉了那个孽种。”

温凉笑得鬼魅,全身却一点点发冷,心乱如潮。周易封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伸手便用力地掐住了温凉的喉咙向后压去,街道上的车辆密密麻麻,看着让一阵眩晕,胃里也一阵不适,被掐着的温凉艰难地发声:“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温凉的脸一点点变紫,连意识都在一点点变模糊,自己真的就要这么死掉吗?还有李靖生,那个自己刚刚爱上的男人,会不会原谅自己?想到他温凉的眼眶泛起一阵湿意。

就在温凉意识慢慢模糊的一瞬间,似乎耳边传来李靖生的声音,是太想念而生的错觉吗?下一秒脖子上的手便松了松,温凉获得氧气后剧烈地咳嗽起来,接着就听见那熟悉的醇厚嗓音,真的是他,他真的来了。

他穿的是白天那件黑色风衣,下摆被风吹起看上去飘逸而深沉,修长桀骜的眉眼扫了一眼地上的手机,浑身寒气:“把她放开。”

温凉这才明白为什么白天他会给自己装那款软件,他什么都猜到了,他才是最后的大神。看着李靖生眼底的怜惜和温柔,温凉的心忽然一疼,泪腺就不受控制了。

“我说过,不许带人来,温凉你食言了。本打算告诉你最后一个秘密和你一起死去,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死后,就不会有人再告诉你父母真正的死因了,温凉,继续痛苦吧——”

温凉的脑袋‘嗡’地一响,一种无法阻挡的恐惧直觉袭向她,一颗瞬间跌倒绝望谷底。周易封冷笑着一把推开温凉利索地爬过栏杆,李靖生上前把温凉搂紧怀里,冷冽地看着大笑的周易封,“继续活在我的痛苦中吧!”说完他缓缓地向后倒去。

“不要——”温凉撕心裂肺地叫出声,可惜他的身体已经像飘零的树叶坠了下去。

“对不起,我来晚了。”搂着温凉柔弱的身躯,李靖生声音黯哑。

鼻息环绕的都是他的气息,温凉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虽然痛苦,却也莫名的安心。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八点多了,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温凉掀开被子下床,看着格局简约的卧室,这里是?出了房间便看见李靖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向她走过来。

“这里是?”

“我家,你昨晚哭晕了,我怕把你室友吓住,便把你带会我家了,洗洗喝粥吧。”

温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昨天还打答应他给他煮粥,今天却变成他给自己煮粥了。

“那个,周易封呢?” 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像是就在在眼前,又觉得恍如隔世。

“死了,姚友民也认罪了,周易封承诺过他如果帮他杀死夏春晓就会给他一笔钱,这便不难解释了。”

“现在——”

“放心,我已经请过假了,迟点去没有关系。”

早晨的他显得格外英姿飒爽,温凉努了努嘴,是连他自己的假也一并请了吗?

2

槲寄生吻

吃完早饭到达法证事务所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了,两人一同进了办公室后,一群人都笑而不语。

早上邓柯打过电话,所以一屋子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到周易封跳楼自毁时有些惊讶,可听到头儿虎口夺女人又都变成了赞叹和惊喜。

张目看着李靖生那张酷酷的脸,想着头儿虽然吃醋吧但到底不是吃素的,竟然对局面有如此的控制力。再看站在他旁边的温凉,眼睛有些微肿,便关心地问道:“温凉,你昨晚没事吧?”

温凉还没开口,李靖生就一眼扫了过去,一脸‘会不会问问题’的神色。也对,有他在,温凉怎么可能有事?

对别的人,他总是不经意地流露出这种傲慢的神色,让人敬而远之,于是温凉便用胳膊轻轻拐了一下他。张目讪讪地笑着给自己台阶下,看到这里肖师姐便笑眯眯地说:“头儿,温凉昨天受到了惊吓,算是工伤,你们上午可以不用来的,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她把‘你们’咬得特别重,温凉立刻意识到这群人错意了,脸瞬间染得通红,刚想澄清,身边的男人便声音清朗地宣布:“案子也结了,只剩下一些后续的问题,如果你们手头的工作能尽快完成,下午可以提前下班。”走到办公室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圣诞快乐!”

肖师姐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倍儿圆,虽然见过头儿笑过,可这么温柔地笑还是第一次呢!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温凉,老实交代,你和头儿晚上有什么活动?”

“没——没啊。”某人脸颊一热底气明显不足。

“怎么可能,头儿这明显地假公济私呢!”

温凉翻了翻白眼望向天花板,一板一眼地说:“如果你们不愿意,我现在可以去向他报告说你们想工作到正常下班时间。”

一直在看电脑傅兴眼神幽怨地看过来,慢悠悠地来上一句:“不要理温凉了,头儿上她身了!”

一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温凉无语,她真是越来越招架不住这群同事了,把其他人赶回座位后,温凉一本正经地对肖师姐说到:“我没有和头儿住在一起。”

她的脸绷得微紧,看起来严肃极了,肖师姐嘴角得逞似的翘了起来:“我没有说过你们在一起住啊,温凉,你欲盖弥彰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暧昧的哄笑,温凉干脆把头埋进眼前的书堆里,她听不到,听不到……

按照之前的约定,温凉中午去了一趟江子夔工作的酒吧,这是她第一次来,巷子七拐八拐地她差点没找到方向。酒吧的节日气息很浓,天花板上挂满了小号的圣诞老人,雪花的图案印得到处都是。

温凉一眼便看到了吧台前调酒的江子夔,微笑地走了过去:“merry christmas!”

江子夔熟练地摇着手里的酒,笑容有点浪子般的玩世不恭。

“原来国内也这么流行圣诞节了。”温凉一边打量着酒吧的环境,白天的客人不是很多,倒算清雅。

“尝尝。”江子夔拿出一个高脚杯给温凉倒上刚刚配好的酒。

“给我的,是新创的吗?”温凉放下包,端起来细细品尝起来,入口甘甜,带着薄荷般的清香和凉凉的感觉,但吞下去后,口腔又弥漫着温热的甘甜,不禁问到:“这杯酒叫什么?”

江子夔正要回答,身边一个女孩便抢着回答:“这杯酒的名字是‘温凉’,是他新创的,很特别吧!在我门店里卖得特别火呢,都推上我们的酒单了!”

说话的女孩看起来和温凉差不多的年纪,穿着酒吧的工作服,扎着清爽的马尾,眼里生出些湛湛的波光,笑意吟吟。

温凉的眉毛也慢慢弯了起来,摇了摇杯中的酒,重复到:“温凉?”

那个女孩点了点头,完全成了江子夔的代言人,“恩,喝起来是凉的,喝完后却是热的,好喝吧!”

她语气中带着少许的骄傲成分,温凉再看看晾在一旁的江子夔,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江子夔本想着自己介绍这道酒给温凉,在英国他研究过不少的酒,温凉也品尝过很多。可这一次是他第一次以她命名,世界上仅此一杯独一无二,是他送给她的圣诞礼物。没想到却被吴瑶瑶抢了先,不由地耸了耸肩:“我先去换衣服,你在这里等我。”

温凉点了点头,看着对面有趣的女孩,她正仔细地擦着酒杯,眼神却随着江子夔的身影而去。

“温凉,可以走了。”换好衣服的江子夔走了出来,大声向温凉招手。

温凉拿上包灵活地跳下高脚凳,转身的一瞬间还是捕捉到了女孩惊愕失措的脸。

原来,所谓的‘温凉’不是因为酒性,而是江子夔以这个女孩命名的?!

被他拉着离开酒吧,温凉不满地瞪了瞪他:“仅此一次,你不觉得这样很残忍吗?”

以温凉的观察力早就看出那个女孩喜欢江子夔,听到那杯酒的名字后很快便反应过来江子夔正拉着她做戏呢!

“你不觉得你应该找个女朋友吗?”

江子夔扯了扯嘴角装作没听到。

温凉继续说:“那个女孩看起来很好的呀,你不考虑一下?”

“管好你自己的事好么!你和李靖生发展到哪一步了?”

“没有发展,”明明就在说他的事,怎么又扯到自己的身上来了,“那杯酒——”

江子夔长眉清扬:“为你做的,喜欢吗?”

温凉点点头,甜蜜而满足,这个世界上有一杯以她命名的酒,独一无二。

“就像你,看上去凉凉的,相处之后却让人很温暖。”江子夔漫不经心地说到,他极少这样感性的时候,但说起来却又很真诚。

因为国内的圣诞并没有假期,两人吃了饭便各自回去了,临走温凉嘱咐江子夔不要伤害那个女孩,却被他嫌弃地推上车。

办公室的人像是打了**血一般地赶各种报告,都为了能提前一个小时回去。李靖生下午去了一趟警局便一直没有回来,温凉有些不安,关于昨晚,她不知道李靖生到底知道多少。虽然早上来的时候,温凉有暗示过他,他却只是简单地搪塞过去。

今天是圣诞节,温凉过了四年的节日,在英国这是英国人的狂欢,却是她的孤单,她从来不敢过春节,那种大团圆的节日只会让每逢佳节倍思亲。

临近下班,李靖生还是没有回来,只是打了个电话说是可以提前回去了,办公室一片喜气洋洋。

“傅兴,我听说肯德基今天有个活动,说是情侣能够当众接吻五分钟,就可以免费获得两份全家桶。”张目一边戴围巾一边说。

肖师姐也掺和着笑起来:“哎哟,这活动和傅兴可没什么关系,别人还没有女朋友呢!哈哈……”

扑街!没有女朋友值得这群人这么讽刺么,真是天杀的一群人!

温凉很体贴地看过去,傅兴哀嚎:“温凉还是你最好!”

肖师姐冷笑起来:“温凉是不舍得打击你,别人晚上有约会呢!”

张目轻轻吹起了口哨,温凉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傅兴然后进了电梯。时间还早,温凉犹豫了一小会,决定去蛋糕房做一份手工巧克力,有专人指导,不到两个小时就完工了。天慢慢黑下来,温凉提着蛋糕又赶紧回家换了一套衣服,到广场的时间,刚刚八点。

广场上人潮涌动,正中央有一颗很大的圣诞树,挂着五颜六色的灯和小饰品。温凉一边向中央走去一边搜索着李靖生的身影,他说过八点会在广场中央等她,可是来来往往的人太多,温凉的眼睛都花了,也没能看到他的身影。

温凉灵机一动忽然想起李靖生给自己装的那款软件,于是掏出手机输出李靖生的号码,可距离显示却只有五米。

温凉放下手机赶紧偏头寻找,身边人群的人群散去,温凉转过身便看到了他。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站在不远处,身材挺拔颀长,眉目修长漆黑,正拿着手机温柔专注地看着自己。

最好的感觉,就是当我朝你看过去时,你已经在凝视我。温凉此刻的心情,有点难以言喻。

她白天穿的明明是黑色羽绒服,看来是专门回去换了一件玫红的中款羽绒服,整个人都称地柔美温暖起来,她还专门戴上了他送自己的手套,头发慵懒地披在肩头,看上去暖暖的。看着温凉浅浅地笑着,李靖生无比地舒心畅意。

“这是送我的吗?”

温凉点点头把礼物递给她,看着精美的包装纸上印着店名‘美好的时光’,李靖生的眸子漆黑如星,属于他的美好时光终于要到来了。

“烟火是几点钟开始?”

“没有。”

“没有?”

“恩,我当时瞎说的。再说,你就没想过城区不能放烟火吗?”他说着黑眸却定定的望着她。

温凉恍然大悟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就看到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很小的东西,仰起头刚想问,李靖生便把它放到了温凉的头上,然后他的吻便落了下来。

不像之前,这个唇仍然带着他火热的温度,却慢慢深入缠绵,温凉完全忘了这是在闹市区,脑袋一片恍惚地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他的手缓缓拿下放在她的肩头,温凉的余光终于看清他拿的是一株槲寄生。

西方文化中,能用来在圣诞节上偷走爱人一个吻的植物,象征阳刚之气,浪漫,活力,能开始一段浪漫j□j的植物。

直到她的唇被吻得红肿起来,清秀柔美的脸颊,染上了层层红晕,李靖生才放开她,在她耳畔温柔而笃定地说:“你之前说我们不了解对方,我现在已经很了解了,你的过去,你为什么回来,你为什么孤独……周易封说过让你痛苦地活着,不会,从今以后我不会像任何人一样离开你。”

他醇厚低沉的嗓音,像细流一般流入耳畔滑进心底,麻麻的,再望向他在夜色里淡淡含笑的英俊侧脸,透着温暖人心的坚毅。

她从未完整地告诉任何人自己的故事,尽管好到像哥哥一样的江子夔,他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的,而这个男人,这一刻却这么坚定地说懂她。温凉顿时有一种不得不爱的冲动在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里叫嚣。

不再孤单

因为节日的缘故街道两旁的树上都装饰了五颜六色的小灯泡,在这寒冷的冬天显得璀璨而温暖,灯光亮的地方似乎丝丝寒意都被一扫而光了。

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沿着街道慢慢地走,远离人群远离喧嚣,远离一切杂念,身边只剩下彼此。夜沉如水,空气泛着阵阵湿冷的寒气,他的手掌却干燥而温暖,紧紧把温凉的手包在里面,温凉甚至能够通过他的手心感受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坚定有力,如此真实。

经历了多少磨难,当她身边空无一人时,他神一般地来到自己的身边,牵着自己,吻着自己,甚至比任何人都懂自己,温凉的心一下子温柔到不可思议,活动了一下手指问他:“你的手冷吗?”

“不是牵着在吗,你没有感觉?”他调笑地看向温凉。

“可是我的手很冷,我怕你也——”

他嘴角上翘,手更有力地带她入怀以行动代替言语。温凉知道,虽然这个男人大多时候冷酷又傲慢,对自己却是极其温柔的。那种温柔与安心的感觉温凉一度不敢相信,只是这一刻,她不想再骗自己,她愿意放弃一切去争这个朝夕,哪怕粉身碎骨。

“你是什么时候确定周易封就是帮凶的?”

李靖生怔了怔,安静地看向温凉,笑着不讲话。

温凉很爱观察别人的眼睛,因为一个人的眼睛里有他所有的情绪。而李靖生的眼睛,温凉却极少与他对视,因为那双眼睛太过犀利,温凉害怕被他一下子看到心底。于是咬唇眼光闪烁:“怎么了?”

“现在我们在约会,约会可以不谈案子吗?”

他的语气带着难得的无奈,温凉眨了眨眼睛回答:“可是这可以帮助我更了解你啊!”

这个理由实在难以拒绝,李靖生满足地笑了:“ok,我早就怀疑了,只是昨天更加确定了而已,他的病房明明又卫生间为什么还要出去用公共的呢?”

“对喔!”

李靖生看着她微微惊诧的样子,假装很惋惜地说:“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学生,你怎么回国后变笨了,我要怀疑是不是水土不服的原因了。”

温凉语塞,想了想俏皮地说:“是你太聪明了呀!”

李靖生简直爱死了她这个软绵绵的尾音,就像她的名字,温温凉凉的,像松鼠的尾巴扫过他的心头,痒得他直接搂过她来了个气息绵长的法式深吻。

吻完后温凉懒懒地靠在他的肩头,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还带着浓烈的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肺活量不错。”李靖生嗅着温凉的发梢嘴角不自觉地噙出一抹笑。

温凉听着他的xiōng腔传来‘咚咚’地心跳,脸顿时热了,这是在夸奖她吗?于是闷闷地恩了一声。

李靖生听到她的回答,心情愉悦极了,继续调戏:“一分三十七秒,还需要加强,放心,我会每天陪你训练。”

温凉挣出他的怀抱,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他痞痞地勾着唇角,温凉的脸颊一下子飚了好几度,一片嫣红。

“你和江子夔是怎么认识的?”李靖生搂过她的肩继续沿着街道走。

说到江子夔,温凉的语气不自觉地变得温柔起来,眉宇间那种淡淡的哀伤也像雨后的乌云一样慢慢散去。

“是我在英国找工作的时候认识他的,那时钱不够用,然后出去找工作,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就是那个时候遇见他的。”温凉有些轻描淡写,那个时候是她最绝望的时候,语言不通,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钱。温凉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说出来会是那么顺其自然,这段浸满了伤痛和孤独的回忆她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这么平静地对任何人说,甚至带着对磨难的丝丝感激。

也许,现在她生命里最重要的朋友在她身边,而愿意相偎到老的男人也已经出现。

李靖生的眉头皱了皱,带着心疼又带着自责,似乎在埋怨为什么在她最苦的时候身边不是他。

“我没有和你讲过我妈妈的故事吧?我妈妈叫庄怀,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她有一颗宽怀的心,对我的父亲。她一生只爱过他,最后也和他一起死去,有空我带你去看她。”

温凉的眼角渐湿,李靖生的心似乎被什么拽得紧紧的,安慰说:“有这样的母亲你应该骄傲,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我爸爸其实外面有别的女人,你应该知道她是谁——”

她的声音哑哑的,听起来格外地触人心弦,“温凉,这就是你回来的目的吗?”

“我那么突然地被送往英国,四年来没有任何消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我一定要回来的。”她说得急切,眼睛已经闪着波光粼粼的泪花。

他是见不得她哭的,她一落泪那股熟悉的滞闷感就会涌上心头,只好把她紧紧地拥入怀中,“我知道,温凉,我都知道,我都已经跟你回来了,就一定会让你幸福,你也给你父亲多一点信任好吗?”

温凉埋头在他的xiōng前,衣襟早已湿掉一大片。她的心,仿佛也随着这夜色,随着他坚定的话音,沉沦到某个无边无际的温柔永恒的地方。

送她回家的时候,李靖生摸了摸温凉的头发,眸色似乎有些深沉,但又湛湛分明,最后还是缓缓地说到:“元旦放假,把时间空出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其实他并不打算这么早告诉温凉的,他还没有彻底查清楚,只是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这个人温凉始终都是要见的。

温凉偏过头好奇地看着李靖生。

她的样子恬静极了,李靖生笑了笑:“到时候再说吧,快上去好好休息,晚安。”

接下来的几天都很平静,张伯伯给温凉打过一个电话,他天天看着小羽往医院跑,随便问了一下便知道了,又向温凉问了问小溪塔的案子,最后还是总结出一条结论:不要做法医了,这个职业太危险太血腥,还是去他公司上班。温凉知道这是伯伯的好意,却只能拐着弯拒绝,倒不是因为是故友这层关系,只是她现在已经有了李靖生,他既然不远万里跟她来到了应城,她也不会这么轻易地离开他。

齐矜也出院了,他的伤不是特别严重,公司的位置空久了难免会生出很多闲话。温凉自然是要去送的,毕竟他受伤是因她而起。张姝羽对齐矜几乎是寸步不离,看向温凉的目光依旧是冷冷的,就当空气一样。

出了院,齐矜有些复杂地看了温凉一眼,上车直接去了公司。张姝羽也打算离开,却被温凉拉住了手。

“小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按理说应该是我恨你才对,可是都不重要了,我们现在都有了自己爱的人,即使曾经爱过,我也不会再去打扰你和齐矜。”

张姝羽的脸上浮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语气却依旧冰冷:“别自作多情了,我们永远不会像小时候一样,我们都爱上齐矜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了。”

说完,张姝羽甩开温凉的手上车便离开了。

温凉站在医院偌大的门口,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心里空落落地疼。

时间一点点逼近,莫小瑰倒没有前段日子那么紧张了,圣诞晚上还和男朋友出去逛了街,还给温凉带了一个小礼物。作为报答,温凉说亲自下厨给这对小情侣做一顿晚餐。

虽然两人有时聊天会谈到莫小瑰的男朋友,这却是温凉头一次见到。男孩子留着板寸头,带着衣服黑框眼镜,看起来踏实又乐观,脸上无时无刻都带着真诚的笑意,很温暖的一个男孩子。

温凉问了小瑰他的喜好专门做了一个蚂蚁上树,又炒了一个番茄炒**蛋,肉末茄子,外加一个香菇肉丝汤,都是些家常菜。普普通通却又洋溢着温馨。

“姐姐,他早就想来看看你了。”莫小瑰推了推男朋友笑眯眯地献殷勤。

温凉一边分着碗一边说:“你告诉他了?”

那个男孩推了推眼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温凉对莫小瑰有男朋友的那套推论他早早地就听小瑰讲过了,一直想知道逻辑这么严密的女生到底长什么样,原来就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严肃彪悍,而是宁静恬淡笑起来却温婉动人的一个女孩子。

“我听小瑰说你是法医,真的好厉害!”

“那当然,我和你说的那个口红诅咒案都是姐姐破的呢,最近好像又破了一个案子,厉害吧!”

被他们这么赞美,温凉的脸上倒有些挂不住了,于是说到:“术业有专攻,你学的电气化对我来说也是一窍不通啊!”

三个人说说笑笑,一顿愉快的晚餐就这么结束了。吃完饭,温凉又做了份水果拼盘给两人便回房了,浪漫的时光还是留给两个人就好。

她的妹妹

年终将至,一般公司的员工往往都会加班到黑夜,而温凉所在的法证事务所却闲得很,没有新的案子事务所的一群人翻出应城陈年的旧案研究。口红诅咒案和小溪塔案件之后,李靖生这个后起之秀很快因为他独断的分析能力和犀利的手法而进入公众的视野。

应城唯一的一所大学在学期末也邀请了李靖生为本校法医专业的学生做报告,这本是一年一度的习惯,只是刘国庆早被调走,这个任务便丢给了李靖生。

上面下达的任务李靖生不好拒绝,也无所谓,在英国这算是他的本行了,对他而言只不过听得人从金发碧眼换成黑发黑眼而已。

懒得自己准备稿子,李靖生直接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温凉。

温凉无语,要知道她在英国读书的时候,李靖生讲课是从来不用书的。每次见他都是拿着一把湿漉漉黑伞挂在门口,穿着一身西装,然后站在讲台上娓娓道来。想到这里,温凉蹙了蹙眉,说:“可是我不知道你要讲什么啊?”

李靖生噙着笑,剑眉微扬:“你不是听了我两年的课吗?我记得那时你做笔记好像挺认真的,你就随便写吧,你写什么我说什么?”

他真是丢了个大难题给她,这听课和复述完全是两回事嘛!写得不好的话,也就是在变相说他讲得不够好,这哪里是在考温凉的文字能力,完全就是在试探她对他的看法嘛!

腹黑又幼稚,温凉悻悻地想,回去把曾经的笔记从箱子底翻出来研究,他讲课的惯用的手法,可是他讲课好像完全意识流,没有提前预习的听他讲课就像在听天书,温凉刚上他的课后就深受其害过。

熬了两晚,温凉还是把一份五千字左右的稿子放在了李靖生的桌子上。

“修改了几遍?”他嗓音带着微微的笃定和笑意。

温凉咬得唇微微泛白,死死地瞪着他。他总是这样,有时候聪明地让她无地自容,要知道,这篇稿子她改了不下十次,其中的例子她翻了他所有的授课笔记精心找出来的。

温凉不做声,李靖生对上她的目光笑出声:“我保证仅此一次,今晚好好休息,看你的黑眼圈。”

真的没有天生的聪明,他对人准确的判断力也无非来自他比常人更敏锐的一双眼睛。

“如果哪里不好,我再去修改。”

他的唇角继续上翘:“怎么会不好。”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回答,像是一阵微风,温凉的心一下子醉了,心甜得像是被麦芽糖黏住一般。

去大学的当天,温凉陪李靖生同行,报告厅很大,师生涌动。

他没有穿正装,而是很简单的黑色棉服,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坐在下面的温凉安静地注视他,感觉就像回到了她还是他学生的日子,他的侧脸线条依旧深刻俊朗,温凉就这样看着他,心里莫名的满足,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涌了出来。

时间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谁能料到,这个大神般的男人有一天会成为她的男朋友呢!

时间过去了几分钟,座位还没有坐满,李靖生试了试话筒的音质开始讲了起来。他桌前空空如也,一如在英国一样,温凉怒了努嘴,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的嗓音低沉有磁性,刚刚还很吵的大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虽然如此,他报告的大致思路却是按照温凉写得那样,连一些案例都是一模一样。李靖生不时地会看向温凉这边,温凉也浅浅笑着回应,他讲得越发意气十足。

报告不时的被掌声和笑声所打断,大厅的后门开开关关,到最后连走廊上都站满了人。

报告完后是互动时间,气氛异常活跃,有的女生甚至直接问起了李靖生的感情问题,李靖生当然是笑而不答的。

一个后排的女生甚至直接嚣张地走到前面让李靖生猜她的专业,温凉打量了她一下,浑身没有任何特征,看样子不是法医专业的。她的问题实在太犀利,温凉心里暗暗着急,如果回答不出,那他之前讲得这些理论便成了空谈,学生不知道会怎么议论呢!

大厅瞬间安静下来,女生的脸上带着骄傲的神色,李靖生皱眉思索片刻,一字一句缓缓道出:“如果我回答对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女生点了点头,下巴几乎要昂上天。

“新闻与传媒学院。”

他的答案顺着麦克风透出来,清晰地传遍大厅的角落,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女生笑脸瞬间坍塌,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脸黑得如遭雷劈,顿时就泄了气。

温凉也微微愣住了,心里一阵悸动。李靖生的脸上一如既往的自信神色,先是女孩的同学鼓起掌来,然后,整个大厅都传来经久不息的雷声般的掌声。

李靖生转身欲走,那个女生仍旧是不敢相信,大声问到:“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靖生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不是看出来的,听出来的。”

整个报告就在奇迹般的推断中完美的收场了,走的时候,温凉的背后还隐约传来‘天哪,他太酷了’‘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他们是不是认识啊’这样的话语。

有这样一个男朋友,虚荣心值真的能居高不下啊!

上车后,温凉终究忍不住,拉了拉的衣袖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不可能猜的这么准吧?”

“我说我捡到了她的准考证你相信么?”

短短的惊愕后温凉笑了出来:“那如果没捡到,不就猜不出来了?”

“恩,运气好,我真后悔没把她的准考证丢到垃圾桶。”

原来大神也有讨厌的人呀,温凉正过身子继续轻轻地笑。

李靖生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伸过来抱住温凉的手,大拇指温柔地轻刮着她的虎口。

“写的真好,我都不记得我讲了那么多有趣的例子。”

“是你讲得好。”

“我一直以为我讲得很糟糕,在英国的时候你们听课表情很严肃。”

温凉反手握住李靖生的手,认真地说到:“是因为你太严肃了,在英国的时候你讲课都是一副冷酷的样子。”

他不恼反而笑了,刮了刮她圆润的鼻子:“观察得倒挺仔细。”

这个男人,这么显而易见不用观察的好不好!

一天不到,李靖生就红遍了应城科技大学的网站,贴吧里到处都是李靖生的照片,最后那点竟然还被人拍成了视频。底下的回复更是乱七八糟,夸赞居多,还有的直接骂上了系主任,说换了这么个帅哥做报告竟然不做通知,害得好多人都以为是刘国庆而失去了与大神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回复无奇不有,法证事务所的肖师姐首先发现,接着整个法证事务所的人都开始浏览应城科技大学的贴吧。

最后那点花絮真是绝了,张目足足看了四遍仍然是一头雾水,最后只能求助这里唯一的在场人,

温凉说了准考证的事后,一群人在办公室笑得东倒西歪。

下班李靖生送温凉回家,温凉笑着对他讲贴吧的事,李靖生却只是淡淡的一笑,他黑色的眸子在黑暗的车里闪闪发亮,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用很郑重的语气说:“温凉,我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到最好,但我会尽我所有的力量护你周全。”

温凉点了点头,被他突然认真的态度搞得有点莫名其妙,却又一阵心暖。

第二天,三天的元旦假期,吃过早饭,李靖生就在楼下等着了,他说过要带她去见一个人。

开了很久车停在郊外的一家私人看护所里,温凉跟在李靖生的身后,心有些莫名的不安。

“你要带我去看谁?”

李靖生不回答,只是拉着她沿着走廊一直走,弯弯曲曲的走廊看上去幽深寒凉,温凉被牵着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开始在心里蔓延开来。

这是一家小孩看护所,温凉每走一步心就更加快速地跳动起来,李靖生侧脸沉俊,温凉仿佛从梦境中醒过来一样回过了神,霎那间预感到他要带她见得那个人,顿时步子生硬地停在了那里,不肯再走了。

“你要带我去见谁?”

能感觉到她声音里的颤音,李靖生叹了一口气:“温凉,你心里知道,不管是从夏春晓肚子上的妊娠纹开始,还是周易封亲自告诉你,你的心里就应该知道,她是存在的。”

“他说她死了。”

李靖生搂过她颤抖得厉害的身子,带着她来到一个房间外。

从门口的窗子看进去,小姑娘坐在窗边也正好看过来,眼睛明亮无邪,可爱极了,只是天使般的面容上带着一份类似温凉曾经的哀伤。看到温凉后,她的眼睛似乎变圆了些,唇边渐展开笑,犹如梨花盛开。

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个世界上最后也是唯一带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进去吧。”

温凉的心剧烈地就要跳出xiōng腔似的,前所未有的沉闷,又带着母亲的那份怨恨在xiōng腔爆发不出来,她使劲地推开李靖生虚搂着他的手臂,大脑一片空白地向门外跑去。

后面传来李靖生焦急地呼喊,他之所以顾虑着要不要告诉温凉就是怕她会这么失控,果然如他所料,他一点也没有高估她!

大戏开锣

温凉一口气便跑出了看护所,内心积攒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开始往下掉。

李靖生赶来时看着温凉的身体在萧瑟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冬日凋零的景致衬得她的背影越发的悲哀苍凉,他的心一阵阵绞痛。几个大步走过去从背后环抱住她带她上车。

“回家?”李靖生试探地问到。

从上车开始温凉就沉默不语,黯淡憔悴的眼神更是让李靖生心慌。听到他的声音,温凉终于转过头来,浓密的睫毛上来沾着未落的泪珠,然后她轻轻摇了摇头。

静默片刻她终于开口:“小瑰还有几天就要考试了,我不想影响她,可以去你家吗?”

李靖生当然是求之不得的,看着她的情绪比刚才稳了许多,这才拿出一张纸递给温凉,这是一张有些泛黄的出生证明。

原来她叫温言,可是父亲那一栏却赫然写着周易封的名字。温凉的脸沉了沉,扭头问他:“这是——?”

“你再看看她的出生日期。”

是五年前,是夏春晓嫁给周易封的那一年,也是父亲去世的前一年。温凉的大脑开始飞速地推算,原来父亲在很久以前外面就已经有女人了,而且还是温凉自认为最幸福无忧的时候,真是讽刺。

看她低着头眼眶重新溢满泪水,李靖生压住心里的即将喷发的郁气,清了清嗓子说:“没发现什么吗?”

“周易封说过我妈妈知道那个女人怀孕的事,你说她怎么还会守在我爸爸身边?”温凉仰着头试图阻止眼泪从眼眶滑落,却于事无补。

心里被巨大的悲伤填满,她实在难以看透这张纸背后隐藏的信息,李靖生伸手擦掉她眼角滑落的泪水,开始有些后悔带她来了。

“你告诉我你爸爸曾经在路上捡过一条流浪狗给你,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不要自己的孩子?你有没有想过,周易封介意夏春晓的身份以至于狠心杀了她,又怎么可能还让温言活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他不知道,而你爸爸在夏春晓嫁给周易封前也是不知情的,后来你父亲知道了夏春晓怀得是他的骨肉,而那年他却正处在风口浪尖,不能亲自去处理这件事,在当时能在医院搞鬼瞒过周易封的那个人又该多么有权势。当然我也查过当年给夏春晓接生的那个医生,那个手术后他就离职人间蒸发了了。温凉,我说这么多你应该能猜到不少,就像前几天我告诉过你,对你的父亲多一点信任好吗?也试着去接受这个妹妹好吗?”

他一字一句缓缓地说,温凉手中的出生证明几乎被扯烂,心里的波澜一波一波地打过来,先前的那份沉闷却意外地消散了不少。

温凉知道在正规医院生孩子是一定要准生证的,难道说夏春晓嫁给周易封只是为了这张准生证,可是背后cāo纵一切的那个人又是谁?

悲从中来,温凉开始思考:“那既然孩子生下来了,夏春晓为什么不和周易封离婚?”

“不太清楚,我只查到这么多。小溪塔案件中,他的邻居说经常听到他们吵架,他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夏春晓之所以不结婚,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就是被威胁了,另外一个就是你父母死后她可能发现了那个人的某些秘密,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

“那为什么周易封现在突然杀掉夏春晓,他之前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吗?”

“或许吧,那要看背后的那个人为什么现在突然告诉他。”

温凉不敢相信地咬得嘴唇都快泛白了,刚刚平津的心又翻起了惊涛骇浪。

“周易封没有骗我,我爸爸的死真的不只是简单的车祸?”

李靖生看了一眼温凉,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小溪塔的案子表面上虽然破了,但里面却还深藏很多秘密关于你父亲,所以我很多并没有向警方说明,另一个原因也怕打草惊蛇。温凉,做好了打一仗的准备了吗?”

原来背后的故事这么多,本来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这个男人却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来保护自己。温凉擦掉泪痕,点了点头,眼睛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

事实远比预料的要残酷,这一仗,她没有退路,必须赢。

给莫小瑰发了短信告诉她今晚不回去,温凉便直接去了李靖生的家。这是第二次来到他的家,上次是哭晕了醒来就在这里的,和上次记忆中的样子一样,木质地板上一层不染,客厅的茶几上随意放着几本书,开放式的厨房料理台上干净地像是从没有开过火。

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两人都没有吃午饭,温凉站在客厅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厨房又打开冰箱,仍然是空荡荡的,于是垂着双手讪讪地说:“订外卖吗?”

“你想吃什么?”他反问。

“随便吧。”

从看护所出来短短的一路实在是经历太多,温凉神色有些疲倦,胃口也不是很好。

“那我做面给你吃吧,吃完了你睡一下,晚上我们再好好吃一顿。”

说完,李靖生便去衣帽间换衣服去了,出来看着温凉还在客厅呆呆地站着,便笑着说:“先去房间休息吧,好了我喊你。”

温凉点了点头,向卧室的方向走去,对比了下两个房间,温凉才发现自己上次睡得竟然是他的主卧,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放下包便去打算去厨房帮他。

客厅的空调一回来便打开了,暖风吹过来客厅的温度一下子就上去了。

李靖生围着一条格子的围裙开始烧水煮起面来,看着温凉走出来靠在沙发旁失神地盯着她看,不禁微笑:“累了就先去休息吧。”

越了解温凉,李靖生的心就会越陷越深,对她的爱也变得越来越深沉,一点点沉淀到心底直至团结成岩。

“要我帮你吗?”

听着她淡淡又柔弱的嗓音,李靖生说:“不用,回房休息吧。”

“可我想看着你做。”

她有些执着地说出这样话,似乎带着对自己浓浓的依赖,李靖生眉宇间都是暖暖的笑意,便让他坐在沙发上等他。

因为厨房是开放式的,沙发正好和料理台相对,温凉盘腿坐在沙发上认真地打量眼前的这个男人,眉目清隽似水,看着都让人心里一阵暖暖的心安。

在心里沉郁了四年多对父亲的怨恨,也似乎像雾霾一样慢慢地飘远淡去了。

“你怎么会在应城有一套房子?”

“你是说这套房子吗,是我租的。”李靖生一边向锅里下面条一边回应温凉。

开水的热气蒸腾向上慢慢笼罩住李靖生,温凉又是一阵说不出的感觉,他给自己的感动实在太多太多,多到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去报答。

“那你在应城没有认识的人?”

李靖生俊朗的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意,温柔地说:“不是认识你吗?”

温凉怔怔地看向他,眼里翻涌着比星辰还要闪烁的光芒,这个男人放弃所拥有的平静生活孤身来到应城,仅仅为了自己?这一刻李靖生终于看到了这个女人眼中的爱意,是对自己的,一点点加深,最终化成两颗晶莹的泪珠滚下了白皙的脸颊。

该死,她又哭了!

李靖生放下筷子又一股脑地把配菜倒进锅里,走过去抱住她,小心翼翼地亲吻着她带着泪痕的脸颊。

李靖生发誓只是想单纯地亲亲她就好,可是一旦吻住那种甜美的感觉就像罂粟的花一样让李靖生欲罢不能。最后,两人就不知不觉躺在沙发上亲热了起来。

直到暧昧的空气中飘来淡淡的糊味,温凉这才惊觉地推开他:“面条——”

看着温凉害羞地捋着头发,李靖生心情大好,跑过去一看,面条已经贴在锅底了,“糟糕,看来只能重新煮了。”

温凉的嘴唇泛着诱人的殷桃红,走过来一看,有些惋惜地说:“没事,再加点水就这么吃吧。”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刚才长时间的接吻留下的红晕,像桃花瓣一样柔美,李靖生捏了捏,打趣笑她:“这顿饭你要负全责。”

他的话音刚落,温凉的脸又烧了起来,刚刚还桃花粉的脸一瞬间就变成了玫瑰般的红。

最后,两人抱着带着糊味面条吃了个底朝天。

吃完后,李靖生便赶温凉去睡午觉,细心地帮她把被子盖好又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旁边。刚准备出去她的手就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准确地捏住了他的小指,她软软的手指拉着李靖生的手,那感觉就像一根白色的羽毛,轻轻滑过,李靖生的心顿时掉了一拍,回过头看她,只听见她细如蚊呐,又带着一丝低迷:“留下来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她极少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李靖生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眸中也升起明亮的笑意,修长的眉目也瞬间舒展开,乖乖地在床沿坐了下来温柔地帮她理额前的刘海。

他的手仿佛带着魔力,温凉在的抚摸下慢慢平静下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肤色白净、眉眼澄澈,真的是一个无法挑剔的男人。

“她的眼睛和你好像。”

温凉知道他说得是谁,也知道他在暗示什么,于是闭上眼睛假寐起来,闭上眼眼前却晃动着小女孩那双纯洁的眼睛。

“我要睡觉了,给我讲个故事吧?”

“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呀,还要听睡前故事?”虽然这样说着,温凉却听见他开始慢慢讲起故事来。

听着听着,温凉才发现他讲得就是他自己的故事,朦胧的睡意一下子就被扫走,越来越清醒起来。

看着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李靖生摸了摸她的头笑了:“情节不应该是你听完故事就睡着了吗?”

“怪你的故事太引人入胜。”

李靖生深情地看着温凉:“那以后给孩子讲睡前故事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温凉觉得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特别温柔,完全没有他人前的那种孤傲冷漠。

顺从自然地听从了自己的心,温凉坐起来轻轻吻上了他薄薄的唇。

带着青涩又甜美的主动,李靖生的理智一下子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的唇瓣冰凉,舒服极了,火热的呼吸和他的相闻交织,深深的吸吮,不舍的辗转,继续刚才沙发上未完待续的吻。

这个吻绵长热烈又缠绵,温凉恍惚的觉得,她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他这一个吻。

挑衅代价

温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六点了,夜幕下的房间在厚重的窗帘掩映下黑漆漆的,温凉披着衣服坐起来,听见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开门一看,李靖生正在厨房的料理台上清洗晚上要吃的食材了,温凉走过去站在料理台的另一边,看着他一丝不苟地洗着生菜叶子。

他抬头笑着问:“睡饱了吗?”

温凉不知道睡觉的好坏程度还可以用饱来形容,笑着点了点头伸手过去就要帮他。他却用手拦住了她伸过来的手,吩咐说:“水很冰,过去看看电视吧,半个小时就好!”

他总是把她护得严严实实,只是水有些冷而已啊,温凉无奈地笑了笑,坚持说:“今晚我来做。”

看着她眼中固执的光,李靖生不再说什么脱下围裙开始在一旁打下手,乌**汤是李靖生在温凉睡着后出去买的,炖到现在也三个多小时了,只剩下两个青菜一个鱼需要做。

这些对温凉来说早已经轻车熟路,在英国的日子,江子夔和温凉都不爱吃西餐,外面的东西又贵,温凉只好试着买菜在江子夔那儿做,几年下来,厨艺倒长了不少。

“你下午在干嘛?”

李靖生一边挑着碗里的鱼刺一边说:“超市了一趟回来看了会——看了会儿书。”

其实他想说的是,回来看了一会儿你睡觉的样子,幸好临时打住了,否则不知道对面的女人又要脸红成什么样子,虽然自己是爱极了她脸上有红晕的样子的。

吃完后,李靖生进房拿出来一件睡袍递给温凉,“洗澡后穿这个吧!”

温凉接过抱在怀里,有些难为情:“现在就洗?”

“坐一会再洗吧,刚吃完饭洗澡不太好,你去电视机下的柜子里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电影,待会一起看?”

温凉把睡袍放下便走过拉开抽屉。只有十几盘,却盘盘经典。温凉干脆坐在地上一张张地翻看起来。

“你怎么会有《v字仇杀队》,这个是反政府的,在英国不是被禁了吗?”

她真的太惊喜了!

“你喜欢?要不待会就看这个吧。”李靖生收拾好料理台走过来从后面把她抱起来,“地板上不冷吗?”

“那我去洗澡了,洗完了我们看这个。”温凉扬了扬手中的光盘。

她说到这里,李靖生便笑了,愉悦明朗的笑。点了点头又递给她下午出去买的毛巾和牙刷,温凉接过来,抱着偌大的睡袍进了浴室。

看着她的背影,李靖生的嘴角勾了勾随即又暗下去,还以为她的情绪会因为那个素昧平生的妹妹而消沉几天,现在的她却显得有些——没心没肺。而李靖生深知,她的性格不是这样的,那只说明她把这种伤痛又习惯性地埋进心灵深处,一个人细细咀嚼。

李靖生也快速地在房间冲了一个澡,裹着一条和刚才差不多的睡袍出来了。外间的浴室还响着水声,李靖生把碟片放进去后就坐在沙发上等她。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水声停了,短暂的无声后温凉走了出来,李靖生看着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睡袍太长,几乎垂到了地上,一米六的温凉看上去活像一个套中人。

温凉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缓缓地走到沙发旁坐下,李靖生一只手把她搂过来,脸上却还是春风般的笑意。

“这个太长了。”

李靖生揉了揉她带着湿气的头发,起身到了一杯温水给她,又关上灯开始看电影。

电影并不是很长,李靖生已经看过两遍,半搂着她完全看不进去,自制力如他也会是会被打扰的。李靖生干脆不看电影玩起她的头发来。

温凉不满,嘀咕抱怨:“你不要动,认真看电影啊!”

李靖生的手当真不动了,黑暗里看着她炯炯有神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满足,活了这么久,李靖生第一次觉得身体内某个空洞的部分好像被填满了。

电影看完后温凉还沉浸在里面的氛围中,看着李靖生有些困倦的样子,又看了看墙上的时间,有点晚了,于是轻声开口:“晚安。”

他陪她看了这么久的电影,只换来一句晚安?

“晚安。”李靖生盯着她,黑眸中慢慢逸出一丝笑意,走上前双臂猛的一收,温凉整个人都紧贴进他的xiōng膛里。

“温凉,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他的语气带着魅惑,温凉大脑快速自动地分析他这句话的潜台词,想拒绝嘴巴却发出了‘为什么’三个字。

李靖生眉眼的笑意越来越深,不紧不慢的答:“因为房租太贵,所以我需要一个室友。”

“你可以找其他人啊?”

“别人都不好,温凉,搬过来吧,不要房租,每天做早饭给你吃好不好?”

“不行,小瑰——”

“你不是说她要考研了吗,马上就要搬走了啊。”

他记得倒清楚,温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沉默着把头埋在他的xiōng前。

将她窘迫尴尬的表情尽收眼底,李靖生的嗓音低沉如水:“那给时间给你考虑一下,就到莫小瑰搬走的那一天好不好,如果你不搬过来我就搬到你那里去。”

又抱了一会儿李靖生这才不舍地放开她,温柔地说:“晚安。”

温凉浅浅地笑算是回应他。

元旦三天的假期很快便过去了,温凉再回到法证事务所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猴子’竟然找到了女朋友,想着圣诞那天张目还打击他光棍这个事实,这速度……

张目听到这消息脸上也露出不相信的表情,嘴上依旧狠厉:“无图无真相!”

傅兴倒是一点都不尴尬,笑得是春风得意,掏出手机递给张目。

肖师姐不可置信:“猴子都能泡上正经女孩子,她是干嘛的?”

“我姨妈给介绍的,现在研二,就在应城科技大学。”

温凉也好奇地接过手机一看,一个素颜的女生,瓜子脸,头发又长又直,非常漂亮。

“她叫什么?”

傅兴一边拿回手机,笑得嘴都合不拢:“吴瑶瑶。”

一群人说说笑笑,李靖生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他的面容很静,俊脸映着窗外淡淡的光线,黑眸澄亮,嗓音也和他的面容一样沉静:“收拾东西,应城科技大学有一名女生死了。”

一群人顿时收起脸上的嬉笑表情,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迅速收拾化验箱。

到达案发现场后,虽然已经被隔离,路上却被围得水泄不通。

挤开人群走过去,邓柯他们早已到达现场,看到李靖生来后马上走了过来。李靖生早就红遍应城科技大,这时候的他脸色沉肃、目光锐利、周身都是沉毅冷峻的气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围观的同学看到李靖生后开始兴奋地窃窃私语,温凉扫视了一圈围观者的表情,心里觉得有些不对,走过去一看,心口倏地一紧,竟然是李靖生作报告那天当众挑衅的女生。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浑身湿淋淋的,脸已经被水泡得浮肿。

李靖生走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也是愣了一下。

四目相接,李靖生和温凉的脸都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

走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自我介绍:“我是覃思雨所在院系的系主任。”

李靖生没有多余的表情,象征性和他握了握手。

一旁的邓柯说:“今天学校设了考点,还有一个多小时第一门就要结束,学校的意思是为了不给

考生造成影响,尸体需要尽快转移。”

李靖生略一点头表示知道了,示意温凉几个人开始分工采集证据。

“我在学校的网上看过那段视频,对你的判断力很是敬佩。”

李靖生没有马上说话,清寒逼人的目光,慢慢环顾一周,对那个系主任的话置若罔闻,最后又冷冷地说:“我捡到过她的准考证,不难知道。”

系主任的表情变了变,没想到李靖生这个晚辈的态度会这么差,尴尬地搓了搓手。李靖生的脾气

邓柯是见识过得,早已不足为奇,看到谈话的氛围紧张了起来,赶紧圆场:“覃思雨的尸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系主任招收,走过来一个高个子男生,“是他先发现的。”

“因为要考试了,所以我早上打算早点去图书馆占位——”

“说重点。”

他说话极冷,男生哆嗦了一下,继续说:“早上我路过这里看见水里飘着一个黑色的东西,觉得奇怪,下去一看结果是一具尸体。”

“你什么系的?”

“土木工程的。”

李靖生眼中的戾气开始慢慢聚集,脸上那股疏离越来越明显:“理科的逻辑性也能差到这个地步?当然是你看到的,当然是觉得奇怪才仔细看,你这句话到底告诉了我什么?”

男生一愣顿时哑口无言。

“几点?”

“大概七点左右。”

“你一个人?”

“嗯。”

“还有其他人发现吗?”

“我一发现马上就报警了!”

问完后李靖生径直走到小溪边,很窄的小溪,水面平静而且清澈。温凉做了一个简单的尸检,侧头向他看去,高大身形在湖边显得格外挺拔,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更显得棱角生动眉目清朗。

他在笑什么?温凉收拾好化验箱,起身向他走去。

“怎么死的?”

“肺部有积水,脖子有勒痕,是窒息死亡后被扔进水里的。”

“身上有没有什么携带的东西?”

“没有,口袋全是空的。”

他交叉的手开始轻轻敲起来,开口:“回所里,这里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张目傅兴也都一无所获,收拾好化验箱后便打算离开,人群随着李靖生的脚步更加吵闹起来。

邓柯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开始疏散马路上的人群,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摸出来一看,李靖生发来的短信:以打捞尸体的位置为圆心,五米之类用金属探测器看看有没有手机。”

李靖生关上手机,看了一眼一旁疑惑不解的温凉。

“给谁发啊?”

“邓柯。”

“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说呢?”他不是一直都喜欢最直接的方法么,像发短信这么浪费时间的做法真的很不‘李靖生’。

“噢,那样他会问为什么,更麻烦。”

仅仅半天,李靖生的照片重新登上了晋江科技大网站的榜首,贴吧里几乎全是讨论李靖生的。肖师姐一边查资料一边顺便上了一下贴吧浏览了数页,最后感叹说:头儿在水边的那站背影真是帅呆了!”

3

步步深入

覃思雨的父母很快便从邻省赶过来了,极力反对法证事务所对女儿进行解剖。温凉只好只好对覃思雨做了一个体外取证。

简单的午餐过后,一班人坐在桌前就现有资料做了一个简单的分析。

“温凉,说说你的发现?”李靖生端起面前的茶杯示意温凉。

“根据肺部积水程度看,她大概是昨天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这段时间被推下水的;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甲壳有裂开,指缝有粉红末状物质,我已经让小张哥去化验了。”

张目:“主要成分是是丙酮,很普通的指甲油成分。”

李靖生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他没有记错的话,覃思雨手指上并没有任何色彩。

见他思索了片刻又抬头,温凉继续说:“脖子有勒痕,很细,我做过对比,应该是被像棉质之类的软布料致死;还有她的j□j查出了避孕套的润滑液,暂时就这些。”

肖师姐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光,说到:“现在的大学生真是越来越开放了啊?”

张目淡笑着接过她的话:“这有什么奇怪的,她已经大四快毕业了。”

傅兴难得没有和他们继续这个话题,看了眼李靖生,问:“头儿,有什么发现吗?”

李靖生慢悠悠的把手里的那杯茶喝完,眼睛放出精明的光,最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要想有发现得先从她的人际关系开始,张目,温凉你们跟我去一趟大学。”

温凉整理面前的资料站起来却被肖师姐拐了拐:“怎么去调查头儿也带着你啊?我也想去!”

温凉瞥了眼李靖生,脸开始发热,刚准备转身就听见他清冽醇厚的嗓音:“喔,温凉现在是我女朋友。”

所有的人都静止了两秒,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温凉笑不出来,瘪着嘴看了李靖生一眼,却正好对上他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睛。

肖师姐又偷偷向温凉挤了挤眼睛,笑着走开了,温凉的脸这下彻底红到了脖根。

李靖生第一个找的是覃思雨的班主任,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人,来这个学校才三年。对于覃思雨的死,除了有些叹息外并没有其他过多的情绪。

出了办公室,温凉小声说:“感觉这个老师好凉薄啊。”

李靖生含笑:“这不叫凉薄,这叫真实,现在有的大学生一个学期读下来也未必见得到班主任一次,而且她说她带两个班,不了解也是正常的。”

温凉哦了一声继续问:“现在去哪?”

“她的宿舍。”

覃思雨所在的寝室是四人间的,李靖生三人到的时候只有两个女生在,看到李靖生来了,赶紧恭恭敬敬地请了进来。

李靖生首先环视了一下寝室,脸上除了冷峻再没有多余的表情,其中一个女生自他进来后就直勾勾地注视着他。李靖生终于抬头望了她一眼,短短的一瞬,又把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

女生微微有点发愣,马上又热情地把自己的椅子递过去给李靖生请他坐,李靖生看了一眼,面无表情:“不用,哪个是覃思雨的桌子?”

女生讪讪地放下椅子,指了指靠窗边的那个铺:“那个。”

李靖生走了过去,扫了一眼桌子,上面堆得书乱七八糟,有些狼藉。李靖生眉头微蹙着又拉开她的柜子,衣服摆得却非常整齐,甚至按了长短厚度的顺序排列的,柜子的反面贴着一个半人高的镜子,一角还有奥黛丽赫本的照片。

李靖生回头问:“你们关系很差。”

他带着肯定说出这个问句,两个女生都闻言一愣,其中一个眉清目秀的女生赶紧回答:“没有啊,我们相处的都挺好的。”

“镜子没有划痕,周围的胶贴上去不到两个月,而且你们的寝室好像就没有镜子了;另外整个寝室的地板砖都相对干净,除了我站的这里,还要说你们关系很好吗?”

听到他有条不紊的推理两个女生都有些尴尬地笑了。

“事实上我们相处地的确不怎么样。”

“为什么?”

“覃思雨的性格我们都不太喜欢,有些嚣张跋扈,比如我们有时候放歌她在看书的话就会很不满地让我们关掉,她自己却可以放很大的声音,也不在意我们的感受,经常门禁之后才回来,吵得我们根本就睡不着。”那个女生顿了顿,又指了指柜子后的那块镜子说:“前段时间我们寝室的镜子碎了,刚好宿管员阿姨那里有卖,我们就商量说去买一块,因为我是寝室长,所以覃思雨就让我去买,结果那几天我比较忙就忘记了,后来她自己买了就贴在柜子里了,说是她出得钱就她一个人用。”

温凉看着那个女生有些颇为受气的脸,心头飞快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摊上这样一个极品室友还真的挺够受的。

“门禁是几点?”

“十一点。”

“昨天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昨天她下午一直在寝室里,后来六点多突然出去了,然后就一直没回来,早上我们才知道她——”

李靖生眉头一拧,指了指覃思雨桌上的书:“她昨天为什么弄得这么乱?”

张目一直在手机上记下重点的部分,听到李靖生这样问,不禁抬头扫了一眼桌面,心里纳闷,为什么就一定是昨天弄乱的呢?

“哦,她的书一向是很整齐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乱,在寝室我们和她很少说话,不过她昨天走的时候好像心情很不好,关门地时候很用力,我当时在听歌,把我吓了一跳。”

李靖生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修长的眉目在灯下染上难以分辨的薄光。

一旁的温凉见李靖生有不讲话了,于是问其中一个女生:“她有男朋友吗?”

听完那个问题那个女生发出一声嗤笑,那声音淡淡的,听在许所有人耳里,却是明明白白的讥讽。室友刚刚离奇死亡,这一声笑怎么都带着些兴灾乐祸,李靖生眉眼一抬,冷冽地盯了她两秒。

女生似乎也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敛了神色严肃地答:“应该没有。”

李靖生又环视了一下桌面,拉开左边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些耳机、笔、唇膏、化妆品之类的小东西。

出了寝室三人并排往一楼的宿管员那里走去,张目保存好刚才记下的东西,一边问:“头儿,我感觉她们寝室好像不合,会不会是她们把她杀了。”

温凉:“可是那个女生刚刚说覃思雨六点多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呀?”

“有可能是在外面——”

“不可能是她们两个,手都没有涂指甲油,而且也没有黑眼圈。”

温凉:“会不会是用洗甲水洗了呢?”

“若是昨晚抛尸,以她们的心理素质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睡着?指甲水洗过的话指甲的表面是没有那种自然光泽的,再说,十一点的门禁,她们抛了尸再用一分钟赶回到这里吗?”

张目小**啄米似的点了点头,由衷赞叹:“哦,还是头儿厉害。”

李靖生的眸子有黑了一圈,不紧不慢的继续打击他:“张目,你当初托了多少关系进的法证事务所,脑袋里都装地些什么?一个案子不是只需要观察就够了的,要学会把看到的相关联才可以。”

张目一个大男人当即被他讽刺地面红耳赤,他确感觉到短暂的委屈和不适应,但走了几步后,又完全恢复如常。李靖生的批评不无道理,自己只看到了表面却不善于把细节连接在一起。几个月的相处,张目早就对他的脾气有所领教,他看不上眼的人一句话都不会对你搭理,这样这我安慰,张目心里顿时充满了感激。

温凉却在一旁默默无语,心悸地想是因为自己变成他的女朋友他才口下留情了吗?想着脚下的步子却随着身边的男人而加快。

宿管员的阿姨正在看手机,张目轻轻扣了一下玻璃,她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机往怀里放,抬头看了一眼三个人,神情瞬间又放松了下来。

打开玻璃,张目问:“我们是法证事务所的——”

“我认识你们,我刚刚正在看这个新闻,你们把我吓了一跳,我以为是我们主任来查岗。”她拍拍心口说,又把刚刚收下去的手机放在桌上。

温凉瞥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正是早上肖师姐赞叹过的那张照片,温凉余光有偷偷瞥了一眼李靖生,他却自若地像没看见似的。看着宿管阿姨黏在李靖生身上的目光,温凉在心里默默地偷着笑了。

“你认识覃思雨吗?”

“认识认识的,她经常很晚才回来,门禁过了她在外面喊我给她开门,我挺烦她的,没想到——”

李靖生确定了刚才宿舍女生的话,点了点头向后移了一小步,指了指头顶上的监控器:“可不可以把监控录像让我们看一下。”

宿管阿姨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走到后面开门让李靖生他们进去。

“张目,把最近一个星期的录像都拷到u盘里带回去,然后把有覃思雨的部分剪下来。”李靖生说完拉着温凉便出了寝室的大楼。

“不等小张哥了吗?”

“我们还有任务。”听她这么顺其自然又亲切地喊出张目的名字,李靖生有些吃味,她好像还没有喊过他的名字,大脑飞快地回忆自从回国初的那晚问她叫自己什么,她就一直没有喊过自己,想着心里就越发的不爽起来,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几拍。

不就是仗着自己腿长么,温凉愤愤地小跑了一段路,有些气喘吁吁:“为什么走这么快,很赶时间吗?”

“嗯,离下班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了。”

“晚点也没有关系啊,你晚上有事?”

他含糊地嗯了一下,脚下的步子开始慢下来。晚上呢,肯定是有事的,他不介意和她一起讨论出她该叫自己什么。

犹大之吻

学校占地面积很大,被划分为五个苑区,覃思雨所在的是欣苑,离教学楼还是有些远的。城市的主干道大学路恰好横贯大学,使得本来开放的学校更加开放,马路上的车辆来来往往,那条小溪正好在主干道旁边,也大大加深了案情的复杂性。

冬天的空气渗着凉凉的寒意,冻得温凉鼻头发红,呼出的气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温凉:“学校真的好大。”

李靖生点了点头,自然地牵过温凉的手,又放在自己的口袋里,语气柔和:“怎么没带手套?”

温凉:“平时都带了。”

她还真的会偷换概念,李靖生嘴角牵起淡淡的笑,又说:“待会你去教务处拿一下覃思雨的这几年的成绩报告,我待会过去找你。”

“你去哪里?”温凉侧头问。

“去确认一个东西。”说完,李靖生笑着揉了揉温凉的头,向上次的报告厅走去。温凉有些疑惑却没多问,快步向教务处走去。

李靖生此刻最想确认的是覃思雨那张丢失的准考证。

到了报告厅楼下,上次的管理员阿姨正在小屋里看书,李靖生敲了敲玻璃窗,礼貌地问到:“你好,我想问一下覃思雨的准考证她拿回去了吗?”

管理员阿姨刚想回答,李靖生便注意到玻璃上贴的那张覃思雨准考证的启示,再看日期,是昨天才刚刚贴出来的。

“准考证还在我这里,没有人来领。”

“为什么昨天才发通知?这张准考证元旦前我就放在这里了。”说完,李靖生的脸上已经蒙了一层yīn霾。

看着他凝重的脸,管理员阿姨有些不自在地解释:“是元旦前一天你拿来的,当时学生很多我以为失主会来找,后来放假这里就没有人了,昨天我上班才去印的。”

“那你知不知道她死了?”

管理员的脸色大骇,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解释什么。李靖生瞥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覃思雨的死亡会不会与这张丢失的准考证有关?

等李靖生到教务处的时候,温凉已经拿着覃思雨的成绩单等他了,于是问:“她的成绩怎么样?”

“挺好的,大一的时候差点,大三大四的成绩都很理想。”

李靖生低头看了看手表打算离开,上次的那个系主任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刚来喝杯热水吧,覃思雨的案子有线索了吗?”

李靖生接过茶,礼貌地笑了笑说:“还没,不过我会尽力。对了,我想问一下如果准考证掉了还能不能参加考试?”

系主任顿了顿,疑惑地问:“不能,不过可以补办。”

“补办的话要多久?”

“一周吧。”

喝完茶两人就离开了应城科技大。

车上温凉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问:“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看着温凉眼中闪动的光泽,李靖生的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这个女人是把他当做了神探吗?于是实事求是地回答:“没有。”

看着温凉眼里一闪而过的气馁,李靖生赶快换了话题:“晚上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可以呀!”

“要不买菜回家吃。”

温凉一怔:“回家?”

“我是说我那里,吃完我再送你回去。”

也不是多过分的要求,温凉点了点头,开始思考待会买些什么菜。

“我上次的提议你考虑地怎么样了?”李靖生继续不咸不淡地问,眉宇之间却洋溢着愉悦的笑意。

温凉又是一怔:“什么?”

感情她早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李靖生耐心地提醒她:“同居。”

这两个字夹杂着车内空调的风声飘进温凉的耳朵里,她的脸瞬间红了一大片。为什么他说出这两个字后,自己会有些想入非非呢,温凉赶紧把手贴在脸颊上降温。

“那个——我还没有想好。”

“不急,慢慢想,你室友明天考完这两天就要搬走了吧?”

虽然让她不要着急,却又故意说起时间,温凉咬着嘴唇,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李靖生不再讲话,方向盘上的手指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起来。

决定在家吃饭后,两人去了市中心的沃尔玛超市。

李靖生拿过一个购物篮问:“想吃点什么?”

“随便吧。”

李靖生当然很不满意她这个漫不经心的答案,拿了一个西红柿问她:“这个?”

温凉是不吃西红柿的,于是下意识地微微蹙眉。

李靖生一下子就笑了,说:“既然有意见就说出来,要不回去做一桌子你不喜欢吃的菜怎么办?”

温凉抿嘴笑了起来,接过篮子,选了几颗西兰花和一条鱼,又去水果区选了好几种水果。

收银台排队的时候,温凉正在确认自己买的东西,忽然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叫她的名字,回过头一看,齐矜提着一个空空的购物篮,张姝羽挽着他的胳膊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一个人?”张姝羽精致的脸上笑容有些得意。

温凉没有立即说话,自顾自地把购物篮里的东西一样样往收银台上放。察觉了温凉沉默抵触的情绪,李靖生回过头一看,想了想礼貌地打招呼:“齐矜,真巧,也和女朋友买东西?还没正式谢谢你,上次的事多亏了你温凉才没事。”

李靖生脸上带着官方的笑意,张姝羽笑着回应:“他们是朋友嘛,怎么可能袖手旁观,那我们先去买东西了,再见。”说完,张姝羽看了一眼李靖生又拉过齐矜的手臂向酸奶区走去,走了几步,又转过头大声地说到:“温凉,有空记得带男朋友来我家哦,我爸妈可惦记你呢!”

齐矜最后望了一眼温凉,又看了一眼她旁边眉目冷凛的李靖生,表情莫测地被张姝羽拉着走了。

出了沃尔玛,李靖生提过温凉手里的购物袋问:“他女朋友上次在医院对你态度不是很差么,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殷勤了?”

温凉笑着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父母和你关系很好?”

“还行吧,她爸曾经是我爸最好的兄弟,两家关系走得也挺近的,后来我爸妈死后我去了英国就再也没有联系了,上次她爸让我去他们家吃饭。”温凉深吸了一口气,简略地描述,当然她省略了当年三人的关系和上次吃饭让江子夔做自己男朋友的事实。

两人回到家后,温凉把刚刚在超市买来的东西一件件往冰箱里放,速冻的饺子放在下面,上面的隔间放了牛奶、面条、火腿还有牛奶和水果。温凉收拾好购物袋,看着一层层被她填满的冰箱,终于满意地拍了拍手。她一直认为冰箱可以看出一个家的温馨程度,所以在很久以前,她总是把家里的冰箱塞地满满当当。

换了一套家居服的李靖生走出来看她忙活了大半天,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挽起袖子开始做饭。

温凉:“我来吧。”

“我来就好了,去那边看电视休息一会吧。”

温凉蹙额,为什么每次想帮他做个饭什么的他总是让自己过去看电视呢?

看她站在冰箱旁不动,李靖生笑了笑又说:“要不一起?”

温凉立刻点了点头,洗手开始帮起忙来,这些东西是李靖生付的钱,还让他做饭给自己吃,温凉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自在,虽然两人的关系已经确立了,温凉却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李靖生便开车送温凉回家,一想到几天之后就可以不用这么麻烦了,心里一阵畅快。

莫小瑰难得的没有复习,裹着厚厚的棉服窝在沙发上看相亲节目,不时还自言自语地评论几句。

温凉换好鞋子,走过来坐在一旁问:“今天考得怎么样?”

“感觉还不错。”

看她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温凉打心眼地为她高兴,这几个月莫小瑰付出的艰辛她都知道,有时候夜里起来上厕所温凉都能看到她房间没熄的灯光。

想起什么似的,莫小瑰把电视的声音调小后,一本正经地问:“我们学校那个女生是怎么死的啊?”

“你也知道了?”

“恩,晚上和男朋友吃饭的时候他说的。”

“还没查出来。”

“对了,姐姐,我后天可能就要回家了,东西过几天我爸开车来帮我搬。”

温凉有些惝然若失地叹了口气,盘着腿和她一起看起节目来。就像节目里失败的嘉宾一样,这一次的分离也许是为了遇见下一个更美好的人。

……

第二天一早,温凉刚进法证事务所,就看见肖师姐、张目一群人围在电脑面前,神色各异。

“在看什么好东西呀?”

“温凉,你快来就看啊,重大线索。”

温凉好奇地走了过去便看到屏幕上的那条帖子,在应城科技大的贴吧已经被推到了顶端。

“亲爱的李靖生:

我非常喜欢你的报告,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喜欢到把挑衅你的人杀掉,这一次你是否还能像上次一样,一眼看穿她?我很期待。

judas kiss”

署名是judas kiss,犹大之吻,居心险恶。

温凉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她随李靖生做报告的那一幕幕画面,像乱麻一样地堵在xiōng口,沉闷发堵的感觉袭上心头,身体也一阵发冷,温凉顿时理解了他们脸上刚才的表情。

案情一定程度上变得柳暗花明起来,但性质却变得更加恶劣,矛头直指李靖生,马上变成了蓄意谋杀。覃思雨的父母开始向学校施压,学校也开始向法证和警局施压,因为不到一个星期覃思雨所在的院系就要放寒假了,那时候调查起来就比较困难了。

进办公室的时候,一群人都面色yīn沉的盯着电脑,李靖生看着温凉被电脑光芒反射的苍白的脸,目光突然变得清亮锐利起来,既而他的嘴角又慢慢勾了起来,看得一群人面面相觑。

“头儿,网上——”

“我知道了,做自己的事吧!”

就在刚才来的路上邓柯那边就已经来了电话,告诉了他网上帖子的事情,这是第一起案子凶手主动和他交流,一切突然变得有趣起来,不是吗?

迫不及待

凶手足够狡猾,在临近期末的时段选择下手,抑或是已经筹谋已久,覃思雨公然在报告上挑衅李靖生只是恰好给了他下手的动机。

可是再狡猾的凶手,也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

警局那边很快查出了那个帖子后的ip号,最后锁定了学校计算机楼的一台电脑。

可是这段时间正是许多院系学生计算机考试的考试周,计算机楼学生老师来来往往,那台电脑在墙角,恰好在监控器的盲区,线索也就这么断掉了。

温凉有些气馁,更多的却是担心。从早上看到那条帖子以后她的心就一直提着,局里和学校的一直在不停地施压,李靖生倒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还悠闲的让温凉给他泡咖啡。

接过温凉递过来的咖啡,李靖生先是啜了一小口,冷冽的眉目就扭成了一团,抬头看着心不在焉的人,似笑非笑地说:“我不是说要咖啡吗?”

温凉绞着手指没领会他话里的含义,呐呐地答:“是咖啡呀!”

“哪里是咖啡,甜地就像一杯奶茶。”

温凉看着李靖生轻笑着的样子,立刻伸手去拿他手中的咖啡:“我去重新给你泡一杯。”

她的手没有伸到杯沿就被李靖生握住了,“还是这么冰”,他低声叹了口气,又抬头看向温凉:“没事,偶尔换换口味也挺好。”

“我们一直在所里呆着吗?现在还什么线索都没有,而且覃思雨所在的院系不到一周就放假了,到时候学生都走了,还怎么能够找到他。”

李靖生听着她微微上火的样子心头就弥漫了一阵暖意,她到底是爱他的吧,否则以她之前淡漠的个性又怎么会关心他?

“覃思雨的父母待会儿会来所里取走她的遗体,到时候我会问一些问题的,放心吧,一周之内保证水落石出。”

他英俊的脸上浮出自信的笑意,温凉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却还是有些担忧:“那个judas kiss会不会是针对你的?”

“无所谓,别瞎担心了。”

中午的时候覃思雨父母才来,李靖生正躺在窗户旁的沙发上小憩,温凉推开虚掩的门时,正午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头发眉毛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俊朗的脸显得安静又带着些疲惫。温凉怔怔地站在门口注视着他的侧脸,有心不忍心叫醒他,却看见他薄唇轻轻张开:“他们来了?”

他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眼睛都没睁开,温凉柔声答到:“嗯,他们现在正在陈尸房。”

“带他们进来吧。”

于是温凉轻轻地掩上门往陈尸房走去。

夫妻的背影都显得十分单薄,覃思雨的母亲正伏在案旁抽泣,身体就像风中的柳枝。即使经历和看惯了这么多的悲欢离合,温凉的心也再一次的揪了起来。

带他们进了办公室后,李靖生已经起来坐在了沙发上,阳光从后面照进来,他的整张脸都被笼罩在自己的yīn影里,完全没有了刚才疲惫的模样,眸子映着外头的日光,清澈而明亮。

见夫妻二人进来,他站起来欠了欠身说:“请坐。”

覃思雨的母亲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眼睛里的悲哀,像水一样地在空气里流淌,又像是积累了淡淡的怨气。

她的父亲倒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即使被巨大的悲痛所覆盖,也表现得非常得体。

“我想问一下,在事故发生前,覃思雨有没有和你们联系过?”

“恩,上周末我们还通了电话。”

“那有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没有啊,我记得我问她考研复习的怎么样时,她还挺高兴地说自己没问题……”没说几句,覃思雨母亲的眼里又蓄满了泪水。

站在一旁的温凉赶紧递了纸巾过去,又出去给两人倒了两杯热水。

“你们平时对她的学习严厉吗?”

“还好,只是让她每一周向我们汇报一下她的学习情况。”

李靖生略一沉思:“也就是说,你们对她要求还是挺高的,我看了她的成绩,近两年都非常不错。”

“我们对她也挺有信心的,可是哪里会想到,还没有考研,她就——”

看着覃母有些崩溃的模样,李靖生开口问坐在一旁的较为淡定的覃父:“那她有没有男朋友?”

“应该没有吧,我问过她,她说没有,这孩子很少撒谎的。”

李靖生和温凉对视一秒后,点了点头继续问:“那之前呢?”

“之前——之前倒是谈过一个,高一的时候,当时太小,我和她妈发现以后劝了她,他们就分了。”

“那那个男生叫什么,现在在哪里读书?”

覃父抬眸,有些疑惑:“会是他吗,他好像在我们省吧?具体不太清楚,我可以问问思雨高中的班主任。”

“还不知道。”

覃思雨的母亲却已经掏出了手机,找到了那篇帖子,举到李靖生的面前:“我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这帖子真的是凶手发的吗?难道我女儿是因为你才死的?”

她举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李靖生沉默半晌后,没有生气,淡淡地说:“我们发现你女儿在死前与人发生过性行为。”

话音刚落,面前的夫妻脸色唰地一下子变得惨白,从一开始悲伤瞬间变成了震惊。

“不可能,我女儿一定是被侵犯了!”

“可是她的身体并没有挣扎的痕迹,体内也没有药物残留,我们推测她应该是自愿的,但是我们问过认识她的一些同学,但都说没有见过她的男朋友。”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说完,覃母的眼泪开始往下掉,xiōng口也剧烈的上下起伏起来。

室内安静地只听得到覃母剧烈的喘息声和空调发出的吱吱声,温凉静默地站在一旁,只觉得吸进xiōng腔的空气,仿佛都带着丝丝凉意。

只要能找到覃思雨背后的那个男人,也许一切就迎刃而解了。一天很快便过去了,覃父通过覃思雨的高中班主任,联系到了高一时那个男生的学校,却被告知他正在外省参加数学建模大赛,根本不可能来应城。

临近下班,应城科技大的贴吧又出现名为judas kiss一封帖子:

亲爱的李靖生:

非常期待,我要开始倒计时了!five!

帖子一出就遭到了成千上万人的留言,温凉第一时间发现便递给了旁边的李靖生。

李靖生只是斜睨了一眼,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却说“今晚想吃什么?”

温凉这边急得上火,李靖生却是风轻云淡。

“温凉,下了班就不要把案子挂在心上了,不累么?”

“如果五天你还是找不到他,他会对你不利么?”

李靖生的眼角情不自禁地弯了起来,反问:“你觉得我找不到他?”

“这倒不是——”温凉的话音刚落,李靖生便倾身搂住了她。

温凉的心顿时跳得飞快,手臂却不由自主地环了上去。

回应她的是更用力地力度,他的双手都扣了上来,环住了温凉整个身子。

既而是他低沉而温柔的嗓音:“不要怕,我会找到他的。”

温凉语塞,久悬的心落回实处,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开始心安。

莫小瑰今天考完,晚上要和男朋友庆祝,所以李靖生理所当然地和温凉一起用餐,地点照例是在家里。

下班高峰期超市的人很多,李靖生推过一辆购物车跟在温凉的身后,他今天穿得一身黑在人群里显得格外挺拔和俊朗。

温凉指了指手推车问:“为什么拿这个?”

李靖生笑了笑答:“这个更方便,免得你买一大堆东西。”

温凉囧了,前天李靖生拿的是一个购物篮,后来想到他家里空空的,就自主地为他添了一些东西,哪想到会那么多,最后李靖生提不动了才换了一个购物车。

他今天倒有先见之明的,可是前天才买了那么多东西,今天哪里需要?

温凉蹲在地上一边挑选着厨房用的酱料,一边征询李靖生的意见,他的回答都一样‘你觉得好就行’。

突然,他话锋一转:“搬来和我住,你考虑好了吗?”

温凉拿着酱包的手一顿,心绪难宁,虽然这几天一直都在考虑,却又迟迟拿不定主意。她心里确定李靖生将会是她一声陪伴的人,可是才谈了不到两个月,住一起会不会太草率啊?!

似乎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李靖生继续说:“只是住在一起而已,你仍然有绝对的自由,也方便我们更了解彼此。”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几丝蛊惑,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温凉说不出话只好仰头怔怔地看着他。

“头仰着不酸吗,东西拿了走了!”看她发呆的样子,李靖生没有再逼问,有些事情是注定的,就像两人会住在一起,在他看来也只是时间问题,只是,现在的他有点迫不及待了。

吃过饭后,李靖生并没有送温凉回家,而是驱车带着温凉来到了应城科技大的教师公寓。

他把车停在拐角的yīn影处,又把座椅放了下来,整个人舒舒服服斜躺着,看着一旁一头雾水的温凉。

“我们来这里干嘛?”

“等人。”

温凉望着他,依旧不明所以。

宛若新生

李靖生没有多余的解释,悠闲地斜躺着定定地注视着温凉,笑意吟吟。

看着他没有半点告知的样子,温凉干脆扭过头向车窗外看去。

公寓的前面种着一排法国梧桐,只零零星星地剩下干枯的叶子在寒风中摇曳,掩映下的天空yīn沉而低黑,慢慢地开始飘落小小的雪花,像是被风吹落的梨花瓣,忽散忽聚,飘飘悠悠,轻轻盈盈。

温凉降下车窗,小小的雪片随着风拂到脸上,凉凉的贴在温热的脸颊上,一瞬又融化成水珠。

应城的第一场的雪竟然在这样漆黑的夜晚姗姗而来了。

温凉是喜欢雪的,有关雪的记忆也都是那么美好,美好纯净得不掺一丝杂质。

看着温凉呆呆地看着窗外,李靖生:“喜欢雪?”

温凉点了点头,脸还是看向窗外。

看着温凉认真的样子,李靖生又问到:“英国每年下得雪还不够你看的吗?”

冷风大肆地涌了进来,温凉看了看才摇上车窗,转头看向他:“什么东西适度才是最美的。”

李靖生挑了挑眉,目光重新聚焦到前方,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静默了片刻,温凉开口:“我们来这里不是等人的吧?”

“为什么不是?”

如果是等人也应该是光明正大地等,为什么要把车停在这个角落,那边明明就有几个空出来的车位,温凉刚想开口,一束晃眼的车灯就打了过来,说话的两人同时向那边看去。

下车的是系主任刘平,随之从副驾又下来一位长发女学生,两人靠近说了几句,长发女生就离开了。

系主任上楼后,李靖生也随即发动了车子。

“你是在怀疑他?”温凉狐疑地看了一楼楼道的方向问。

李靖生点了点头。

“可是网上那个留言,难道凶手不是学生吗?”

“在一起案子里只有物证才是最真实的,一个帖子就说明他的身份,是拿凶手当白痴吗?”

“那会是他?”

“还不知道,明天来他家一趟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顿了顿,李靖生又笑着问:“到现在为止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

温凉的大脑飞快的闪过从初见覃思雨到现在的一幕幕场景,还有李靖生在查案时说得一些话,却仍然没有想到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哪里有不对劲的?”

“现在大学生手机基本是不离身的,但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覃思雨的手机,你不觉得奇怪吗?”

温凉想了想,倒真是的,有些恍然大悟又更加迷惑起来,李靖生看着她沉默不说话的样子,又递了一张纸过来。

接过一看,是覃思雨的电话通讯记录,温凉发现最后一通电话竟然发生在覃思雨死后,但通话时间时间只有几秒。

“这个?”

窗外的雪花越来密集,地面很快被覆盖上薄薄的一层,真相却慢慢地一点一点开始浮出水面。

车停在楼下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温凉拿过后座的包,柔声道了一句:“晚安,路上开车小心。”

“晚安,明天见。”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的呢?温凉不知道,头顶上的夜空漆黑得像一团浓墨,一阵冷风吹了过来,温凉拢了拢衣领,打着哆嗦跑上楼去了。

再到教师公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开门的是系主任刘平的老婆,带着一大口罩,手里还拿着吸尘器。

进屋后,刘平正好从房间走出来,看见李靖生脸上有一霎那的吃惊,很快便又恢复自如。

“是不是覃思雨的案子有了进展?”

李靖生看了一眼温凉,微微一笑,又看向刘平:“嗯,我们发现她的手机了。”温凉一愣。

端茶过来的刘平老婆刚刚脸上还带着笑意,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惶恐,手也不自觉地微微发起抖来,茶水甚至沿着杯沿溢出了不少。

刘平扫了一眼她,又转过头看向李靖生,却发现他看向自己的眼睛清俊冷冽逼人。

于是问到:“帖子上的留言又是怎么回事?”

李靖生轻笑了起来,眉目生辉:“凶手迷惑我们的小把戏而已”,仔细看着他脸上渐变的表情李靖生又问:“您夫人脸怎么了?”

“哦,过敏了,昨天不小心吃了海鲜,然后就过敏了。”

李靖生噢了一声,端起面前的茶杯,深邃的目光藏在袅袅的烟气中,不知所踪,喝了几口他站了起来,“我们还要去警局那边了解情况,就不做打扰了。”

离开教师公寓,李靖生的嘴角就一直噙着笑意。

温凉刚才就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于是问身边的人:“你是从什么时候怀疑的?”

“早就觉得了。”

“可是即使知道我们也没有证据啊。”

“放心,他会自己承认的,我把录音笔留在那儿了,如果他们真的是凶手,现在最想做的就一定是销毁手机,我们只需要等了。”

李靖生说这话平平淡淡的,可听在温凉的耳朵里,却声声直落人心。

看着李靖生清俊而安静的侧脸,温凉心头渗出一丝丝的喜悦,果然如他所说,他一定能把他找出来。

手机突然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温凉拿出一看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接听后是一个女声:“是温凉小姐吗?我是看护所的所长,温言昨晚一个人在外面站了一晚现在高烧不退了,我们现在在市一医。”

温凉默默地拿着手机,那边的声音不大,却也正好传到了李靖生的耳朵里,好看的眉头皱了一下,手里的方向盘马上转了方向。

察觉到他要去医院,温凉直接按掉了电话,脸上的表情也冷了下来:“我不去。”

“她是你妹妹。”

“我没有妹妹!”温凉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看向李靖生的眼睛也快喷出火来。她怎么会有妹妹,那个父亲和别的女人生出的孩子,她怎么接受得了。

李靖生瞥了一眼她,却并没有改变路线。

直到车停在医院的门口,李靖生才说:“如果你还是不愿意进去看你妹妹,我们现在就回去。”

他把妹妹两个字咬得很重,黑眸清亮地看着她,他总是这样,一眼便能看穿她心脏最柔软的的那块,那块最渴望亲情的地方。看着李靖生的眼神慢慢变得疏离起来,温凉的心里仿佛有一股涩涩焦躁的细流,不停地在往外冒。

难受,难受地想哭。

终于,温凉还是下了车。

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只是看一眼,看一眼而已。

穿过消毒水浓烈的走廊,最终到达急诊室虚掩着的门。

温凉的心就在这一刻狂跳起来的,四年前父母入院抢救无效死亡的那一刻,她就厌恶上了医院里这种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那是一种生离死别的味道。

可是那扇门那道心结,温凉始终要学会自己释怀。

小女孩躺在床上,脸因为发烧红扑扑的,嘴巴咕哝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看见进来的温凉,站了起来又笑着说:“你就是温言的姐姐吧?”

温凉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转移视线盯着病床的温言,小女孩也眼巴巴得看向温凉,红扑扑的小脸蛋上那双带着稚气的、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的眼睛像两颗水晶葡萄似的。

突然温凉埋藏心底的那片柔软剧烈地跳动起来。

鼻腔涌出一阵阵酸楚,温凉拔腿就向门外走去,所长也尾随着走了出来。

“您好,您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

所长温和得笑了笑答:“是那天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给我的,他说如果温言有事的话,就打给你。”

温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惨淡的笑容,原来他那么懂自己,甚至比自己还要懂,就算是仇恨,也有疲倦的一天。

“那她昨天为什么会在外面?”

“她说她要等妈妈来看她,是我们睡了以后她溜出去的。”

昨晚还下着雪,晚上的温度只有零下几度,她还这么小。温凉心里的酸楚越来越明显,她至少得到了她父母全部的爱,而她呢?仅有的母亲也在不久前离开了她。

“我们知道她的妈妈前段时间去世了,孩子太小,我们不敢告诉她真相,现在她既然找到姐姐了,你是不是考虑把她接回去?”

温凉吸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我先进去看看她可以吗?”

“好好,先进去看看她,她现在都没有退烧呢!”

小女孩眼镜圆圆的,眉毛也浓,和父亲的像极了。而温凉的眼睛和眉毛却随了母亲,是淡淡的那种。

从未相识的两姐妹这样看着,温凉的泪就再也控制不住,滑了下来。

“姐姐。”她小声的叫出声来。

温凉一怔,她的嗓音软软的,温凉看着她不知道说些什么。

躺在床上的温言眨了眨眼睛,继续说:“姐姐,不要哭了,我都不哭。”

温凉笑着点了点头,又伸手摸了摸她发烫的额头。

情到浓处人孤独。而一刻,对于温凉来说,宛若新生。

4

尘埃落定

回所里的路上,温凉看着只在安静开车的李靖生,轻轻道了一句谢谢。

李靖生眉目清扬,眼角也似乎带着满满的笑意,这一步,她终于跨了出去。

“所长希望我把温言接回去——”温凉说这话时眼神有些迷茫,看向李靖生眼里又出现一丝清明,她希望眼前这个男人能为她决断。

他却笑着答:“你心里已经做了决定,不是吗?”

温凉双眸潋滟地波动了一下,温言的样子似乎又浮现在了眼前,那双像极了父亲的眼睛,湿漉漉地像是跌落了漫天繁星,看向自己时的那种无助和迷茫,让温凉又一次地感同身受起来。

父亲曾经也许是犯下了错误,既然母亲都能原谅他并不计前嫌陪在他身边,自己难道不应该放下么?在心里恨了许久的那个影子,真的一旦出现在眼前时,温凉发现自己很难再继续恨下去。

沉默了一小会,温凉轻轻却又坚定地说:“我想把她接出来。”

“好,什么时候有空,我陪你来办手续。”他说完,温凉便感觉放在膝盖上的手背被覆上了一阵

温热,李靖生扣住她的手心,大拇指在她的虎口来回摩擦,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传递着他对她所有的爱护和支持。

温凉却犹豫了起来:“可是周易封说过我父母不是单纯出车祸死的,而夏春晓前段时间也被他杀死了,这也许都是背后那个人cāo作的,她一定知道温言在哪里,我们现在把她接回家,会不会打草惊蛇?”

车内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李靖生偏头看了一下温凉,黑沉沉的眼眸似乎藏了一点意外。

“当下的温暖才是最真实的,你放心把你妹妹接回家,一切有我在。”

一切有他在,这最令人安心的诺言,温凉眼眶一热,心中沉积好久的哀伤苦闷委屈都似乎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了。

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笔遗产,不是那一百万,而是这个留着相同血液的妹妹,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

警局那边很快传来消息,说是通过卫星定位已经找到了秦思雨的手机,被人丢在了大学路路边的垃圾桶里。

到说的地点后,李靖生拿过手机,看着里面的记录早已被删得干干净净,他的嘴角浮现一抹鄙夷的味道。

一切如他所想,尽在掌握。

“头儿,手机需不需要拿回去化验指纹?”张目小心的接过手机放入无菌塑料袋中。

李靖生摇了摇头,直接招呼邓柯:“去刘平的家里。”

两人都是一米八几的个子,在前面走得箭步流星,温凉和一群人跟在后面,脚步迈得飞快,真相马上就要被他披露,所有的人都有些紧张和欣喜。

温凉其实并没有参透这其中的关系,但无妨,相比自己推理出,她更爱欣赏李靖生简洁有力的推理过程和他那倨傲尽在掌握的自信表情。

教师公寓前面的小路幽深而宁静,路边绿化带还有下过未融化的雪,跟在后面的几个警察还是一头雾水的,看向李靖生的背影却放着崇拜的光。

刘平并不在家中,他的老婆正在房间收拾衣物,剧烈的敲门声让她一阵心惊,从猫眼看到门外站的人后,更是惊慌失措起来,赶紧给刘平发了个短信过去才开门。

“你好,我老公不在,你们有事要不等他回来再说?”

“不用,我们是来找你的。”

“找——找我的?”女人有些不自然的结巴起来,“那先进来吧?”

邓柯进屋后客厅走了一圈,最后站在卧室的门口,看着床上散乱的衣物,眉毛拧在了一起:“你这是要出门吗?”

“哦,那个——不是的,是打算去看看孩子的?”

李靖生接过话,笑着说:“这个时间不都应该快放寒假了吗,一家人打算出去度假还是?”

还是畏罪潜逃?他没有说出口。

“那个——”

李靖生盯着她脸上偌大的口罩说:“介意把口罩摘下来吗?”

“我过敏了,很严重。”

“我知道,只是看一下。”

“没什么好看的。”女人有些心虚摸了摸口罩,眼神也有些闪躲。

李靖生面无表情地走向沙发坐下:“是有什么不敢给我们看吗?指甲也是新做的吧,图案很漂亮。”

他说完,屋里所有的人都看向她的手指。

是蓝白相间的条纹,没有粉红的颜色,温凉正在心底疑惑着,就听见李靖生又继续说:“秦思雨是你和刘平两人杀死的,不要否认,我有证据。”

说完,他伸手在沙发缝里摸了一会,拿出一根录音笔,按下了上面的键:

“老公,怎么办,他们开始怀疑我们了?”

“不要慌,手机在我们这里,我们只要不承认,他们拿我们也没有办法。”

……

声音戛然而止,一屋子的人都凝神看着李靖生和瞠目结舌的女人,邓柯敛了敛神色,从口袋掏出一张纸放在茶几上。

是她在沙龙美甲的账单,当时两人扭打中她的指甲破了,做美甲也是为了想掩饰这个,如今尘埃落定,她凄凉又苦涩地笑了起来,又有些释然。走过来也坐在了沙发上,缓慢地摘下口罩,下巴密集的红斑中央,温凉看到了一道明显的指甲划过的血印。

“你是怎么发现的?”

李靖生重叠着双腿,手指轻轻敲着膝盖,没有回答反而问到:“既然早就知道丈夫不忠,为什么还要这么隐忍?”

他说得轻松却勾出了她无限的委屈和痛楚,眼泪溢满了眼眶就是没有流出来。

她摇了摇头,声音黯哑:“你没有孩子,又怎么会懂?”

温凉一下子愣住了,母亲的音容相貌一下子出现在自己的脑海。

李靖生顿了顿,沉声说:“秦思雨的死因是窒息而死的,脖子有条勒痕,是由腰带丝袜之类的物体导致的,她的指缝里有指甲油的成分,说明在死之前曾和一个女人发生争执导致动手。还有手上捆绑的痕迹也说明一点,这是一起室内谋杀案。

我去过她的寝室,柜子非常整齐,书桌上的书却乱七八糟,可能她在找东西。不巧的是我刚好知道她在找什么,元旦前我来学校做过一起报告,无意捡到过秦思雨的准考证。如果准考证丢了,意味着她一年的努力都白费了,她父母对她的要求又是极高的,第二天就要考研了,时间又这么紧,她会怎么办?找班主任,还是更高一级的老师?答案很明显。

准考证是可以补办的,但是需要时间,流程也比较麻烦,如果直接找刘平,事情会不会方便许多?这也证实秦思雨死前发生关系的那个男人就是刘平。”

李靖生一口气说完,轻咳了一声,把重叠的一条腿放下,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靠在沙发上,声音懒懒的。屋内的灯光打在他的棱角分明的面容上,如同一幅宁静祥和的风景画。

“我们可以重新来叙述这个故事,秦思雨在听报告的那天不小心丢失了准考证,却在考前才突然发现不见了,她很着急,于是直接来这里找上了刘平,很巧的是当时你不在,秦思雨说明了来意,可是即使是系主任,一张国家级的准考证也不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可以补办的,可是刘平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你心里清楚,他需要一场云雨之欢,秦思雨需要一张准考证,于是就在这个房间的主卧里,他们发生了关系,正巧碰上了回家的你。你一怒之下,隐忍了这么久的怒气爆发,然后两人便打了起来,秦思雨不可能不慌,或许在你们争执的时候秦思雨发现刘平答应她的根本做不到,于是威胁你们如果不给她弄到准考证就让刘平身败名裂,你们都是重视名誉的人,后来的事情也就不难猜了。”

面前的女人深吸了一口气,绝望地闭上了眼,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刘平在贴吧发的帖子是想让所有人认为这是一名崇拜我的学生策划的,我不认为我有这么大的魅力。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你和刘平现在睡得并不是主卧,而是客房,你早知道他和学生有暧昧,却没想到他会带人回家,那张床你当然是不愿意碰了。”

听李靖生不咸不淡地说完,女人又睁开眼,惨白的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笑意,只有眼泪无声地证明她的存在,笑着笑着,却又像是在哭。

屋内安静极了,又静默了片刻,李靖生拍了拍手站起来,示意温凉一起离开。

温凉还是有些恍惚,没想到会是这样,看上去一本正经的系主任竟然会是衣冠禽兽,而这个女人却为了这样一个人埋葬了自己整个青春甚至自己的后半辈子的命。

回所里的路上,温凉问:“你是怎么知道刘平有婚外情的,又是怎么知道他老婆也知道的?”

“因为他身上的香水味他妻子身上的不同,还有昨晚,他送一个女学生回来,当时他妻子就在窗边。”

“啊,不会吧?”温凉的眼睛忽地睁大,满满写着不可思议,昨晚她一直在注视刘平,却忽略了窗边的景象。

愣神的时候,李靖生又继续补充,很稀松平常的语气:“还有第一次在小溪边的时候,他多看了你几眼。”

他修长的眸子眯了起来,极小声地嗤笑了一声。

温凉有些囧,却又忍不住笑了,白皙的脸庞上,漆黑的双眼微微弯起,显得澄湛清亮。怎么自己没发现?难道只是因为刘平多看了她几眼,他就怀疑他吗?

叔叔哥哥

覃思雨的案子告罄,刘平的通缉令也正式发出,这也在应城科技大掀起了轩然大波,一向德高望重的教授级人物竟然是衣冠禽兽。校级的领导也对刘平的日常工作做了详细的核查,也发现他在过去的几年里利用职务之便帮组好几个成绩并不优秀的女生保了研。

暂新的一天,yīn霾了好几天的天空竟然碧蓝一泓,万里无云,薄暖的阳光洒在地面、树枝上,枝桠和道路的绿化带未融化的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明晃晃如金子一般澄亮。

车在路上奔驰着,温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窗外,双手却捏得紧紧的。

李靖生瞥了她一眼,唇畔浮现微笑:“紧张吗?”

“还好。”温凉咬唇回答,虽然已经决定要带温言回家,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理智告诉她,这个和她流着同样一半血液的小女孩,自己应该好好照顾,可是如果天上的母亲知道她带回了父亲曾经背叛她而生下的孩子,会不会责怪她?

似乎看穿了温凉内心所想,李靖生扬声说到:“你母亲也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温凉望着他淡然自若的侧脸,点了点头。

车拐了个弯,很快驶入了一条狭长的小道,不一会儿便到了看护所前的空地上。

下了车,李靖生说:“你先去看温言,我去办手续。”

“我和你一起去吧?”

李靖生望向她,眸色清澈隽黑:“你先去,我稍后就来。”说完,干燥温热的大手按过她的头,在额前轻轻印上了一个吻。

没有任何欲望,湿热的嘴唇传递那股让温凉安心的感觉。

温凉心头微甜,闭上眼伏在他的肩头好一会儿才放开。无论是很久以前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还是那种贪恋他身上那种令他安心的味道,这一刻,都化成了对他浓浓的爱意。

人生接下来的路,有他陪着,一切都不再害怕。

沿着走廊进去来到上次的那个房间,一群小朋友正在做游戏,温言一个人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安静地看着窗外。

温凉看着她瘦小孤独的背影,心里一阵发酸。忍住xiōng腔喷发而出的酸楚,温凉走过去蹲在她的身侧。

“姐姐?”温言微仰着头声音稚嫩而动听。

温凉安慰地笑了笑,一手摸着她乌黑的短发,温柔地说:“温言,姐姐接你回家。”

“回家?可是我要等妈妈。”小姑娘的脸上浮现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就是妈妈让我来接你的,我叫温凉,是你真正的姐姐。”

“那我为什么之前没有见过你,妈妈又去哪里了呢?”

温凉看着眼前清澈的眸子,喉咙有些哽咽:“姐姐之前一直在国外念书,前不久才回来,妈妈去找爸爸了,先和姐姐回家,以后姐姐照顾你好吗?”

小姑娘不做声了,只是怔怔地看着温凉,看来对她还是有所芥蒂。

刚想开口,李靖生便走了进来,小声对温凉说到:“有些文件需要亲属去签字,你去吧我在这里陪她一下。”

温凉又深深看了一眼温言,转身走出了房门。

手续办得非常顺利,本以为温言会不愿意跟自己回家,没想到李靖生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温言一下子便同意跟温凉回去了。

临下车,李靖生看了一眼后车座,小姑娘竟然已经睡得无知无识了,笑着叹了一口气,解下安全带,下车绕到另一侧,温柔地将熟睡的人抱了起来。

“我送你们上去。”他轻声说到,怕吵醒了正在熟睡的温言。

温凉看着他温柔而小心翼翼的动作,心里像是有一股暖流经过,谁说这个男人冷酷傲慢的?

这是李靖生第一次来温凉住的地方,之前虽然送她到过楼下,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上来。看来这次还沾了怀里小姑娘的光。

轻轻地把温言放在了床上,李靖生退回到客厅,温凉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却看见他正望着自己意犹未尽的笑。

他环视一周才下结论:“你家太小了。”

温凉一愣,这个房子是两室一厅的,虽然不大不过也没有特别小。

“所以还是搬到我家吧?温言也许要自己的房间,我那个地方正好有三个房间。”

噢,因为她家太小,所以搬到他家,这么j□j裸的因果关系,温凉的脸一下子烫了起来。

看她不做声,李靖生愉悦地自作主张:“那我明天来帮你搬行李。”

明天就要搬过去?温凉赶紧说到:“那个——我还没想好。”

李靖生站了起来,目光直直地注视着温凉,灯光从他的背后打来,他的yīn影刚好投在温凉的脸上。忽然一阵莫名的心慌,温凉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给我一个理由。”他嗓音低沉地问。

理由,她有什么理由拒绝?

几秒过去,温凉听见李靖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带着失望,接着又听见他说:“没事,我并没有逼你,决定在于你,我只是想更好的照顾你。”

平静的语气,却令温凉的心脏骤然一缩。

他生气了?

看着他转身打算离开,温凉伸手便拽住了他的胳膊。

他停住脚步,嘴角却扬了起来。

然后听见她小声地说:“好,明天你过来帮我行李。”

李靖生也似乎愣了一秒,没想到他会决定地这么快,前一秒她还说自己没有想好,现在又口口声声地让他明天过来搬行李。

“好。”

低沉而带着笑意的嗓音,令温凉心头微微有些激荡。

室内的灯泛着温柔的光,李靖生笑着搂过他,英俊地脸一点点低下来,眼睛像是星辰闪烁的光芒。

‘咚咚咚’,门口竟然传来敲门声,李靖生低咒一声,站直身子,放开温凉。

看着他微微不爽的表情,温凉心虚地理了理头发:“肯定是小瑰回来了。”

打开门,站在门口的却不是小瑰,而是许久不见的江子夔。

看着温凉有些吃惊的样子,江子夔笑着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一边进屋一边说:“多久没给我打电话了,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下一秒,江子夔就知道刚才温凉的脸上不是吃惊,而是叫做心虚的表情。

客厅站着的李靖生,玉树临风,正冷冽地看向他。原来这才是她不联系自己的原因?除了自己,原来她的身边一直有人陪伴。

江子夔的嘴角扯过一丝轻笑,又看向温凉,瞬间恢复了心情:“最近还好吗?”

温凉点了点头,心里叫苦连迭,深知两个男人不和,现在却撞在了一块。

目光看向李靖生,他丝毫没有要走的样子,反而大刺刺地坐在了沙发上。江子夔看向温凉,满脸疑问的表情。

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温凉只好笑呵呵地打圆场:“反正都没吃,晚上就在这里一起吃吧?”

说完,温凉都觉的自己笑得十二分不自然,面前的两个男人倒是不动神色地打量着对方。

突然,卧室门口传来一声‘姐姐’,江子夔应声看过去,只见一个小姑娘正眨着惺忪的眼睛看向这边。

哪来的这么个小女孩?姐姐?

江子夔有些晕,身边的温凉就走了过去,把她抱了起来,温言温语的问:“睡好了?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小姑娘摇了摇头,打量着面前陌生的江子夔。

“这是——哪来的——?”江子夔看着一旁带着笑意的李靖生,困难地组织语言。

这才几天,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妹妹?

“我妹妹,她叫温言,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的。”

江子夔:“什么妹妹,她爸爸妈妈呢?”

温凉看了一眼温言,含糊地回答:“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

江子夔一下子领悟过来,“你打算以后把她带在身边?”

温凉点了点头。

“你是圣母啊,养一个孩子要花多少钱你知道吗?”

“她妈妈留了一笔钱给她。”

“那你以后结婚也带着她?”

一直安静听着两人对话的李靖生笑了笑,薄唇轻启:“我不介意。”

嘶……江子夔皱起眉来,回头不爽地瞪了他一眼,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让他不爽了!

温凉的脸又发烫起来,低头对温言说到:“这是子夔哥哥,先和他们玩一会,姐姐去做好吃的。”

温言乖巧地点了点头,笑眯眯了看了一眼江子夔,却没搭理他,径直拿起了茶几上的遥控器摁开了电视机。于是,两个大男人,一左一右地陪小姑娘看起喜洋洋与灰太狼来。

听着客厅不时爆发温言清脆的笑声,温凉的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好看的弧度。

“我来帮你。”不知什么时候,李靖生走了进来。

温凉莞尔一笑:“不用了,你陪他们看电视吧。”

李靖生拿过刀,熟练地切起菜来,然后闷闷地说:“太幼稚了,看不下去。”

温凉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的确是他能说出来的理由。

两人又忙活了一阵,四菜一汤终于被端上了餐桌。

温言吃饭没有一般小朋友那样挑剔,温凉给她夹什么,她就乖乖地吃什么。

突然,温言放下手里的筷子看向李靖生:“叔叔,你不吃辣椒吗?辣椒又不辣。”

温凉为了调味和好看,在酸辣土豆丝里特意放了不少的红辣椒和青辣椒,李靖生正认真地把辣椒一点一点挑出来,听见小姑娘的话筷子一下子顿在那里。

温凉也愣住了,江子夔则是一脸看热闹地表情在旁边闷笑。

此刻的李靖生内心有些复杂,倒不是被一个五岁的小姑娘批评了,而是她的叫法实在有些让他刺心!

为什么会是叔叔?

“你叫我什么?”李靖生看着小姑娘眼里的水汽氤氲,眯了眯眼,低低地说。

“叔叔?”

李靖生嘴角抽了抽,笑着扯出一抹微笑:“你叫温凉姐姐,我又是你姐姐的男朋友,不该叫我哥哥吗?”

他的话音刚落,江子夔嘴里的一口饭就喷了出来,接了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温凉赶紧放下碗筷去给他倒水。

哥哥?他也好意思说出口。江子夔一边咳嗽一边鄙视地看着李靖生,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惊心动魄的话来。

温言偏了偏头,一脸迷茫的样子。看着两人奇怪的样子,她微微的垂着头继续吃饭,小可爱的样子。

李靖生展颜一笑,继续说:“不叫哥哥的话,叫姐夫也可以,叔叔以后是不许再叫了。”

温凉嗔怪地瞪了李靖生一眼,脸上立刻飞起了一抹绯红。

“为什么?”温言抬起晶亮的眸子追问到。

“没有为什么,你可以喊他叫叔叔。”说完,李靖生用筷子指了指坐在身旁的人。

江子夔再一次被李靖生脸不红心不跳的话噎得泪流满面,就听见温言淡淡地看向他:“叔叔?”

江子夔欲哭无泪,看来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

吃完饭,时间也不早了,温言继续坐在沙发里看动画片,李靖生想了想还是先走了。

也许曾经对于江子夔他有过怀疑和害怕,而现在,他对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心。

他走后,江子夔才一本正经地问:“温凉,你们现在好到什么程度了?”

温凉语塞,咬着唇不知道怎么回答。

“真的已经确定是他了吗?”江子夔继续问。

温凉迎着他的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江子夔的心突然像是突然空荡了起来,一股苦涩密密麻麻填满了整个心脏。过去四年里相濡以沫的女孩,突然爱上了别人,不再需要自己保护了!江子夔的心情,这一刻,除了苦涩、难受、不舍,更多的是难以言喻。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江子夔:“过年前就回去。”

“也好,你爸爸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温凉由衷地感到高兴。

又随便聊了一些,江子夔便说要回酒吧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一直再看动画片的温凉转过头来,笑嘻嘻地说:“叔叔再见!”

江子夔那张英俊不羁的脸瞬间冻在了那里,龇牙咧嘴地说:“不是叔叔,是哥哥!”

温凉笑着捶了他一记,笑着把他送到了楼下。

上来后,温言已经没有再看动画片了,温凉整理了一下从看护所带回来的行李,又找出一套干净的睡衣,帮温言洗澡。

夜深人静,两姐妹安静地躺在床上,听着彼此的呼吸声慢慢进入沉沉的梦想。

同居同心

温言这个小姑娘大多时候都是沉默而内敛的,绝少有普通小孩子的那种娇柔依赖,温凉在第二天整理行李的时候就发现了。

温凉在整理自己的行李时温言也在一旁默默地把睡衣放进自己的行李箱,温凉是没有多少行李的,除了衣物和一些书籍外,大部分都是租的房子自带的。整理完毕后,温凉又去厨房做了两碗简单的**蛋羹当做早餐。

没过多久,李靖生的车便已经到了楼下。

搬完行李,温凉又给房东太太打电话,因为住在一个楼层,房东太太很快便上来了。

莫小瑰是考研结束的第二天搬走的,今天温凉也突然说要搬走,房东太太面色有些沉地问:“是在这里住得不好吗?”

温凉连忙摆手:“不是的——”

因为要搬去和男朋友住,这个理由温凉实在开不了口。

李靖生见状走了过来:“这个月的房租我们还是照付,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看着两人如胶似漆的样子,房东太太立刻明白了,也不多留,拿过钥匙也就交接完毕了。

上车后,温凉看了一眼后座的温言,又转过头对李靖生说到:“我打算送她去幼儿园,你看怎么样?”

温言再过半年就到了进小学的年龄了,在此之前夏春晓都是为她专门请的一对一的老师辅导的,多半也是因为她的身份。可是现在自己已经把她接出来了,她总是要慢慢步入社会的。

李靖生扬声,赞许的神色:“挺好的,我们上班的时候她也不能总呆在家里,给她找个幼儿园。”

“我还想把她的户口转到我们家。”温凉缓缓地说这是她昨晚想了很久才做的决定,既然要把她送出去,

李靖生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温凉一眼,唇边泛起一丝弧度。

到了李靖生的家,两个房间已经准备好了,甚至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床单。

李靖生笑着把小姑娘的行李提进房间,温言紧紧地跟在后面,眼珠转来转去地打量着新家。

“温言,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说完,李靖生又提过温凉的箱子进了旁边的房间,正好和李靖生的房间正对面,卧室和上次温凉睡过的主卧差不多的格局,衣柜也已经清空了。

温凉一边把衣服用衣架挂好往衣柜里放,一边问:“当初一个人为什么要租这么大的房子?”

李靖生坐在床上看着温凉一件一件地整理,听到这话剑眉一挑:“既然知道早就有这么一天,换来换去多么麻烦,干脆就租个这么大的啰!”

他的话音带着笑意,温凉转过头,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眼睛,才发觉他瞳仁非常黑,甚至黑得有点渗人,又带着浅浅的笑意。

温凉摇摇头,露出无奈的笑意,转过身继续整理衣服,唇边的笑意却越漾越大,心里也满是怦然心动的感觉。

这个男人!

“你打算什么时候送她去幼儿园?”

“年后吧。”

“那这段时间呢?你总不能天天把她带到法证事务所吧?”

温凉一下子愣住了,这倒是个问题,自己工作时总不能对她做到面面俱到。

“那怎么办?”

“相比临时托儿所,我觉得她现在应该去幼儿园,早一点接触别的小朋友不是很好吗?”

临时托儿所,和之前的看护所没有什么区别,李靖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温凉挂好叠好最后一件衣服说:“那我待会去网上查一查,附近哪里有好一点的幼儿园。”

“儿童公园附近就有一个,我已经查过了,环境还不错,时间和我们下班的时间也差不多,下了班我们正好可以顺路去接她,你觉得呢?”

他为她想好了所有的事,温凉沉默地盯了他一小会儿,心里除了一股暖流流过,更有了一种上前拥抱他的冲动,下一秒,冲动便化成行动,她双手从他的腰缝穿过去,紧紧环住了他。

她突如其来的主动让李靖生有一秒的不知所措,一秒之后李靖生便回过神来也紧紧的环住她的腰身。这好像是温凉第一次对他主动,感觉相当不错。

温凉虽然是一米j□j的身高,伏在他的怀里,却还是显得有些弱不禁风,他高大的身影像棵树一样笼罩住她,温凉的鼻尖环绕的全部是他身上散发的温柔气息。这一刻,温凉在心里告诉自己,那种消失已久的幸福感似乎回来了。

她的发丝带着某种洗发水的香气,淡淡的香气极其醉人,刚想问她用得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敏锐的余光就瞥到门口站着的一小坨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

看着她马山就要吐出话的小嘴,李靖生赶紧把食指放在嘴上比了个禁声的动作,温言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转身走了。

这一秒是自己等了好久才等来的温存,李靖生真希望时光能停在这一秒,结果就听到外面‘咚’地一声,两人都吓了一大跳,赶紧出去一看,温言躺在洗手间门口,正挣扎着爬起来,可是穿得太多爬起来显得有些困难,胖乎乎的显得可爱极了。

“没摔着吧?”李靖生几个大步跨过去,像拎小**一样把她拎起来,又柔声问。

“我想上厕所。”摔疼了的温言撇着嘴,可爱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湿漉漉地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原来她刚才站在门口是想告诉他们她想上厕所了,顿时,一种愧疚和无力向李靖生袭来,突然发现有小孩子在真的好麻烦。

上完厕所后,温言就乖乖地爬到沙发上一个人看起动画片来,不吵不闹,乖巧地完全不需要人照顾。

看了一会温言,李靖生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搂过温凉的腰,低下头去蹭她柔软的秀发,极温柔地问:“你看家里还需要添些什么吗?”细碎的温柔像是从五脏六腑渗出来一样,温凉好在也慢慢习惯了他对自己的爱意,仰着头冲他一笑。

她此刻的笑有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柔媚,李靖生完全地沉浸在她的笑里,灵魂几乎出窍,心智也似乎被迷惑。直到温凉挣脱他的手臂向厨房的料理台走去,李靖生才为手臂的空虚而微微遗憾起来。

温凉打开料理台下的柜子,才发现所谓的厨房不过一个锅,四五个盘子,两个碗而已。看来的确有许多东西要添呢!

说到餐具,李靖生虽然不介意和温凉一起做饭,但要是一个人,他是绝对不会动这个厨房的,当初带温凉来家吃饭,也是在前一天随便在超市拿的碗筷。

只是睿智如他,当初也没有料到还会有温言这号人物。

温言看了会电视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温凉一边感慨着她的嗜睡,一边从房间拿出一床毯子细心地给她盖上。

家里的冰箱又空了,温凉叹了一口气:“我们去超市一趟吧?”

李靖生指了指温言的房间:“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吗?”

“她不会这么快就醒的,我们快去快回,她醒来也饿了。”

李靖生点点头,拿过车钥匙,两人便悄悄地出了门。

温言照例走在前面,李靖生推着购物车跟在她的身后,碗筷是需要添购的,温凉走了一圈最后又

选了三四的花色淡雅的碗和一个非常可爱的碗。李靖生心里知道她是为妹妹专门挑的却还是问:“为什么拿这个?”

“碗漂亮的话小孩子的食欲也会很好的。”

李靖生“嗤”一声笑出来,不置可否。

温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被她的笑弄得有些恼:“难道不是吗?”

“干脆全部换成这样的。”他继续淡淡的笑。

“你难道还没有过靠视觉提高食欲的年龄吗?”

李靖生仔细地品味了她这句话,眼角眉梢的笑意越来越浓。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可爱的碗,只要她坐在对面,他的食欲就可以立刻无上限的飙升了。看来,他真的还没有过靠视觉提高食欲的年龄呀!

温凉被他眼神里的暧昧弄得有些不自然,赶紧别开眼去挑选别的东西,最后,满满的购物车堆得像小山似的,李靖生一边推着一边打趣:“原来家里要添的东西这么多啊?”

温凉看了一眼购物车,碗筷、锅、食用油、大米、水果、牛奶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啊,没有一件是多余的,真不知道他之前是怎么生活的,是饿了点外卖,渴了就只喝水的一个人么?

家里多了个女人就是不一样呢!购物车的东西一件一件被扫描,李靖生爽快地掏出卡,温凉也赶紧掏出钱包:“今天我来付吧!请问这一共多少钱?”

收银小姐看了一眼计价屏幕:“一共是七百八十三。”

温凉拿着钱包的手一下子顿在了那里,如果没有记错,钱包一共也只有六百多,凉温顿时尴尬,李靖生看也没看温凉,大手一挥就把卡递了上去。

最后,李靖生拎过两包较重的购物袋,温凉拿过另外两包讪讪地跟在后面,她真的觉得好丢脸啊,虽然李靖生并没有任何不自然的表现。

直到上了车,李靖生才看向温凉,伸手轻轻掐掐她的脸颊,笑的很温柔:“温凉,我希望你过来住不是希望你能帮我负担一半的房租,你应该知道吧?”

温凉摸了摸被他掐得痒痒的脸颊点了点头。

李靖生一边发动车子,继续说:“放心,你我还养得起的。”

温凉有些脸红,不安地解释:“我知道,可是我不想白住在你家呀?”

“哪里白住,你忘了我们的关系吗?”

温凉咬唇不知道再说什么。

男女朋友住在一起,分那么清楚干嘛!

“你愿意和我住在一起,是我赚到了,以后不要再想这些了,如果真的想补偿,以后在饮食上好好照顾我吧。”

温凉点了点头,脸上满是如沐春风的笑意。

终于,曾经在梦里幻想了无数遍另一半,以后就要生活在一起了,有些忐忑,更多的是期待。

按捺不住

晚饭过后,李靖生给温言放了一个《千与千寻》,小姑娘就乐颠颠地爬到沙发上去看了,温凉做了个简单的水果拼盘放在茶几上,三个人并排坐着看了起来。

这部电影温凉是看过好几遍的,情节早已经是烂熟于心,偷偷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李靖生,目光炯炯,倒是看得非常认真。

温凉向后躺了躺,凑到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这难道就不幼稚了吗?”记得就在昨天他陪温言看喜羊羊与灰太狼时还说幼稚地看不下去了。

“电影幼不幼稚的本身取决于陪在身边一起看的人。”说完,他抿嘴轻笑,又一本正经地看起来。

电影过了大半,李靖生的手从后面轻轻地搭在温凉的肩上,手指转着圈玩弄起她的头发来。温凉不禁失笑,偏头笑吟吟地看着他,李靖生看着她含笑的样子,无声的叹了口气。

李靖生几乎是熬到电影完的,片尾曲才刚刚想起,他便催着小姑娘去洗澡:“言言,困了吧,洗了早点睡。”

温言乖巧地点点头又问:“我可以和姐姐睡吗?”

“不行,小孩子要学会一个人睡,你都这么大了对不对?”

遭到拒绝后,温言便一声不吭地跑回房间了,不一会儿又抱着小熊维尼的睡衣出来:“姐姐,我们洗澡吧。”

温凉的卧室是没有独立浴室的,这也意味着洗澡需要去外面的洗澡间洗。温凉看了一眼抱着睡衣的小不点,也回房拿了睡衣。

在这期间,李靖生关了碟片也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洗完后,温凉又进房安顿好了温言,小姑娘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温凉有些心软,于是轻轻地问:“言言怕吗?要不姐姐今晚陪你睡?”

温言眯起眼,笑着摇头,正好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这是接温言回来后,她第一次笑的这么灿烂,温凉笑着摸了摸她额前的碎发,“真的不要吗?”

温言肯定地点了点头,小声说:“姐姐晚安。”

“恩,晚安,姐姐就在旁边,有事就喊姐姐。”

“恩。”

温凉又为她掖了掖被角,才退出房间。刚掩上门,就被倚在门边的李靖生吓了一跳。

“你怎么——?”李靖生明显洗过的样子,头发还是半湿的,裹着一件上次那件长睡袍,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

李靖生也在上下打量着温凉,她穿的是一件上下截粉色的珊瑚绒睡衣,刚洗完澡脸上蒙着一层和睡衣一样颜色的红晕,白里透红生动极了。

“她睡了吗?”李靖生找话说。

“恩,刚睡。”

“那你呢?”

“什么我?”

“你现在也要睡了吗?”

“不睡还干嘛呢?”

“其实还是有很多事可以做的。”他笑的有些邪气,堵在门口不让温凉走。

“明天还有上班呢。”

客厅的大灯已经关了,只亮着一盏壁灯,李靖生看着她一双波光涌动的眼睛,比朦朦胧胧的壁灯亮了不知多少倍,一个情不自禁就低头吻上了她眼睛。

温凉顺势闭上了眼,双手拽着睡衣的下摆一动也不敢动,他的手在下一秒握住了她的腰,温凉里面没有穿衣服,她似乎能隔着衣服感受到来自他指尖的柔情四溢,有些麻麻痒痒的,下意识地就嘤咛出了声,带着一丝隐忍,更多的却像是欲拒还迎。

这柔媚的声音更是大大取悦了李靖生,温凉可以听到他低声闷笑了几声,嘴唇就下移到了她的唇上,含住了她柔软的唇瓣。

除了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温凉还能感受到xiōng腔的心似乎要跳出来。他一定是误会了,温凉不知道自己还会发出那样像小猫一样的声音,柔情入骨又勾人心弦。温凉尴尬地要死,拽着下摆的手也就被他拉着放在了他两侧的腰上,温凉只好环住,牙关却下意思地咬得紧紧的。

李靖生在她的唇瓣上辗转了片刻,便向里面攻占,没想到舌头刚探进去就被她的贝齿挡住了去路。

他对她爱得多么浓烈,现在就想多么热烈地吻她。

她的身体还是有些紧绷,李靖生的手从背上移到她的腰上,小力地捏了一下。那里是温凉浑身最怕痒的地方,被他这么忽然的一捏温凉惊呼,李靖生就趁着她这点慌乱,撬开她牙关,一路攻城略地,霸道而不容拒绝。

每一记,都是极深的吮吸,透骨的缠绵。最后,温凉的舌头被吮得发疼,浑身也像是抽了筋骨似的软绵绵的,半靠着墙半倚在他的怀里。

透过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温凉可以看见他脸上清浅的笑容。

就这样抱了好一会,李靖生才放温凉回房,嘴角一直是未褪的笑意。

关上门,温凉摸了摸被他吻得有些肿的嘴唇,也缓缓地笑了出来。

刚躺下,温凉就听到门把扭动的声音,接着他高大的身影就晃了进来,手上端着一杯水。

把水放在她的床头柜后,他索性在窗边坐了下来。

温凉只好撑着肘打算坐起来却被他摁了回去,又细细地为她掩好背角,才柔声说:“空调房里很容易缺水……那晚安。”

“晚安。”

他没有再停留,而是起身向门口走去顺便为她关上了灯。

黑暗中的温凉抿了抿嘴唇无声地笑了,他刚才留下的气息似乎才进入五脏六腑,甜丝丝的。

第二天温凉起了个大早,因为曾经说过要带粥给他喝,却一次也没有兑现过,上次哭晕的那晚,

第二天也是他煮给自己喝的。

冰箱里有昨天才买的水果,温凉干脆熬了一个水果什锦粥,又煎了三个嫩黄的蛋。

早餐已经做好,温凉于是去喊温言起床,咕哝了两句她干脆背对着温凉又睡了起来。

“温言,快起来,姐姐已经做好了早饭。”

小姑娘丝毫没有要醒的模样,温凉只好先去喊李靖生,敲了敲门,没有动静。温凉又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安静极了。

推开门,他果然还在睡,温凉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被子,依旧纹丝不动。

“起床了,起来吃早饭了。”

回应她的依旧是无声。

温凉不甘心地又扯了扯他的背角,只是微微用力而已,他半个肌肉偾张的xiōng膛就露了出来。

他不会是在裸睡吧?

温凉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赶快别过眼去,李靖生伴随着xiōng前微微的凉意缓缓睁开眼,便看到了一脸羞涩的温凉,心情顿时愉悦极了。

“快起来吧,早饭我做好了。”温凉丢下这句话便夺门而出。

两个起床气都相当严重的人终于还是坐上了餐桌,各自喝着自己碗里的粥。

温言的碗就是昨天在超市买的那个,小家伙高兴劲简直多过喝粥,抱着碗转来转去的看上面的图案。

李靖生一边慢条斯理地往嘴里喂粥,一边眉眼深情、目光热烈地盯着对面的女人。

吃完早饭,因为温言的学校还没安排好,只好准备先带她去所里。没想到李靖生直接停在了儿童公园的附近。

“准你半天假,先把温言的事办好。”

“啊——?”

“别忘了我是你上司,中午我回家吃,上午不用来了。”他干练地说着,又把幼儿园的地址和老师的电话号码手机发给温凉。

温凉一边下车一边无语,他这算是滥用私权吗?!

绝对的呀!

牵着温言的小手,温凉柔声问:“我们现在去幼儿园,言言想和别的小朋友一起学习吗?”

“姐姐,妈妈到底去哪里找爸爸去啦,她回来不会不知道我已经和姐姐在一起了吧?”

温凉蹲下来,安慰到:“怎么会呢,就是妈妈让姐姐来照顾你的呀,等你学了知识后,妈妈那时候也会和爸爸回来了。”

“真的吗?”

“当然,姐姐怎么会骗你。”

李靖生到达法证事务所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办公室其他的人早已来了。

肖师姐看着只有头儿一个人进来,不禁问到:“头儿,温凉怎么还没来?”

这话里明摆着的暧昧意味,李靖生突然发现自己倒是很享受,于是微笑着扬声:“她今天上午有事,我放她假了。”

说完便潇洒地走进了办公室,留下一群人窃窃私语:

“你们说,温凉能有什么事?”

“他们两个住在一起呢!”

“难不成是昨晚太累没爬起来?!”肖师姐说完便一脸j□j地笑了起来,几个大男人无语地看着她。

刚坐下不久,李靖生便接到警局邓柯的私人电话:“你让我查到的那个医生我已经查到了。”

“他现在在哪?”

“自从那个手术过后他们全家就去了东南亚,不过每年过年他都会回到这里探亲,他还有父母在这里。”

“把他父母的地址发给我,还有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知道了吧?”

“当然,这不是公事,能帮的当然帮咯!”

“谢谢。”这一次李靖生的道谢是极其陈恳感激的。

当年在医院为夏春晓接生的那个医生既然已经找到,背后的那个人也应该不难找到了。

一上午的工作很快就做完了,午饭期间,公司几个住的远的照例在楼下的餐厅吃饭,于是很自然地叫上头儿:“头儿,一起去吃饭吧?”

李靖生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弧度,摆摆手:“我回家吃,你们去吧!”

真是的,‘老婆’在家,谁还跟你们去吃快餐,一群不知深浅的家伙!

5

三角内裤

李靖生的家族算得上是书香门第了,父亲是惠灵顿医院非常厉害的临床学家,母亲也是一名出色的语言学家。

在温凉搬过来的那天,李靖生就给给父亲发过邮件,说是今年可能不回家过年了。李父在收到邮件的第一时间就直接打了过来,也不管李靖生这边还是凌晨。李父在英国大半辈子,思想虽然开明,但是对中国的春节却情有独钟,一家人平时可以不在一起,但春节是必须要聚在一起的,这次儿子竟然说不会来了,怎么能让他不动气。

接电话的时候李靖生还是迷迷糊糊的,就听见那边他老爹中气十足的声音:“今年为什么回不来了?”

“这边很忙。”

李父接过儿子的话:“忙着追那个女孩子?”对于这李父心还是知肚明的,之前李靖生拜托他帮忙收下他一个学生,要知道他这个儿子长这么大也几乎没求过他老爹。他离开剑桥家人也都没怎么反对,只是为了一个女孩子,竟然破了家里的规矩,这多少让李父有些不悦。

李靖生迷迷糊糊地恩了一声,李父便在那边爽朗地笑了。

“你带她一起回来。”

“恐怕不行。”

李父眉眼一下子冷下来,沉默了一小会,然后问:“难道还没追到?”

李靖生翻了个身:“怎么可能?”

“那就带回来。”

“她愿意的话我就带回来,不愿意我就在这边过了。”说完,李靖生就扔了手机,卷过被子继续睡,嘴角却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李父没有再打电话来,应城又连续下了好几场雪,新年的气氛才开始慢慢浓厚起来。

虽然还没正式过年,李靖生却天天跟过年似的。

温凉搬过来后,外卖的电话直接被他从手机里删掉了,吃她做的饭,穿她为自己洗的衣服,一起接送小温言上下学,这还不跟过年似的。

三个人的日子一天天慢慢的流过,眼看离新年越来越近,温凉的心也跟着慢慢失落起来,连做饭的时候也开始有些心神不灵。

沙发上和温言看电视的某人不经意向厨房瞟了一眼,正好对上温凉低垂的眼睑,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便起身走到料理台旁。

在灯光下的温凉更显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李靖生却觉得今天的她和往常很不一样,感觉有些郁郁寡欢的,于是问:“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他突然安慰起来,温凉更是觉得心里酸酸的,刚好锅里的热气扑腾着一下子而上熏了眼睛,辣辣地疼,温凉把勺子往李靖生的手里一塞扭头便往洗手间走。李靖生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有些莫名其妙:这丫头是做饭做烦了么?哎——一日三餐都让她做好像真的有些不人道!李靖生一边捣着锅里的汤一边自我反省着。

洗手间的温凉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微微皱起了眉头,自己是不是太情绪化了?

吃完饭,温凉收拾完温言后,自己也早早地回了房,李靖生看着两个紧闭的房门又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才八点一刻。

回房洗了个澡,李靖生在房间来来回回走了两圈,还是打开门来到对面的门口。

手直接拧上了门把,顺时针拧动,然后推——门竟然一动不动。李靖生的心‘咯噔’一下,又连续大力转了几次,才知道温凉在里面把房门给反锁了。

躺在床上的温凉听着门把旋转的吱吱声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刚想起身开门,门口却又安静了下来。

于是重新躺回去,门口的声音又传了来,只是不是刚才那种转动声,而是钥匙的扭动声。温凉赶紧翻了个身,三十六计,装睡为上策。

屋里一片漆黑,李靖生进来后又重新关上门,打开了柜前的小夜灯。

温凉闭着眼睛耳朵却竖得尖尖的,微黄的灯光照着床头的一片,背后却没有声音。

终于,李靖生淡淡地开了口:“知道你没睡,还很早我们说说话吧?”

温凉再也装不下去,只好翻身坐了起来,李靖生薄薄的唇愉悦地抿成好看的弧度,也坐在床的一侧。

“上来吧,下面冷。”

“可以吗?”他墨黑色的眸子里流光飞转,却还是极其正经地问。

温凉点点头,给他挪了个位置。

李靖生盖上被子后直接问:“今天情绪为什么不好?”

“没有啊。”某人死鸭子嘴硬。

“是不是做饭累,要不以后——”

“不是。”

“那为什么?”

温凉答非所问,轻轻问到:“你回英国的机票买了么?”

只是一秒,李靖生就清楚了她为什么情绪低落的原因了,她这是怕自己丢下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过年么?

李靖生顿时心情大好,又觉得有些好笑,自己还反省了那么久,什么做饭累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温凉看着李靖生微笑的俊脸,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像是被看穿一样,失控的感觉真不好。

暖黄的灯光打在两个人的脸上,李靖生的手伸进被子里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腕,又温柔地看向她,半长的柔顺头发分成两束放在肩上,柳眉碧黛,唇色嫣红,看上去可口极了。

他挑眉:“舍不得?”

温凉被死死地抓着手,被她问这种避而难避的问题,只觉得尴尬极了。李靖生眼睛里的光亮此时炙热极了,温凉觉得自己脸都要被灼出一个洞来。

李靖生在这里没有亲人,回英国过年理所应当,温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一种难过失落的情绪来,还一直困扰她,怎么调节都做不到释然。

也许,习惯了他的陪伴,就再也经受不了孤独了。

见她不说话,李靖生继续逼问:“舍不得我回去所以不开心?”

虽然心里已经彻底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依赖,耳朵却还是执意希望她亲口说出来。

“不是,你本来就要回去的。”

“要不我们一起回去?”听不到想听的答案,李靖生换了个方式循循善诱。

“那怎么可以?”温凉有些吃惊李靖生的问句,纤长的睫毛轻颤,像美丽脆弱的蝴蝶翅膀。

“为什么不能呢?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呀!”

温凉撅嘴不满地等了他一眼,他却伏在温凉的肩头闷闷笑了起来。

算了,不逗她了,李靖生看着她这样的表情,温和的笑起来,牵着她手腕的手往下滑,和她十指相扣。

“我不回去,这个年我们三个人一起过,所以,你也不要担心了”,顿了顿,又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温凉的头,“以后煮饭好好煮,今晚的汤淡了。”

听见意料外的回答,温凉有些感动又有些愧疚:“可是你伯父伯母——”

“他们还有彼此,你现在只有我。”此刻的温凉觉得周身的血液微微的发热,就好像束缚已久的蚕要破茧而出一样。只凭着这句话,李靖生便搬进了她的心。

盖着同一床被子,两个人相亲相爱的侧躺着,注视着彼此安静的容颜,任安好的岁月静静流淌。

其实李靖生留在应城过年的另一个原因,是邓柯前几天的那通电话。

那个人,自己一定是要找到的。最爱女人父母的死因,如果查不出,他也不可能给温凉绝对的幸福。

温凉这边在甜甜蜜蜜地过着,江子夔却纠结地如同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还记得自己和父亲作对后,父亲对他爆吼后的最后一句话——江子夔,以后你好自为之。

这句话就像一根刺伴随着他这几年,前段时间母亲找到他劝他早点回家,也不是没有动摇只是每次想到父亲当时的决绝,他一颗热血的心顿时凉透了沉到谷底。

李靖生说了这个新年和她过后,温凉的心情晴朗了不少。

周末,李靖生破例没在家吃,牵着温言下去过早,温凉留在家里收拾衣服,他没把要洗的衣服带出来,温凉只好去他房间的浴室去拿。

一件件捋好拿起来,刚打算出去,余光却瞥到什么东西不小心从两件衣服的缝隙中掉了出来。温凉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条内裤,蓝色的,还是三角的!

温凉的脸刷的一下子涨红了,虽然此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温凉捡起内裤却还是面红耳赤的,心也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搬到这里后也帮他洗过不少衣服,但都是他拿出来给他的,当然不会给她内裤,今天恐怕是李靖生也没料到吧!

看着他的内裤,温凉甚至能感受到他精壮的腰身,本来以为他一直穿的是四角的,原来……

自己都在想什么啊?!温凉用凉凉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脸,令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是洗呢?还是不洗?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纠结了一小会,温凉还是把它扔进了水里。洗完衣服,温凉又迅速地把它们一件件分开挂在阳台上,才回到沙发上便看电视边等他们。

李靖生回来的时候提着几个油汪汪的煎包和一碗混沌,温凉接过后眼神直闪躲,看也不看他,坐在茶几前的毛毯上闷闷的吃早饭。

李靖生好笑地以为温凉还在为昨晚两人进一步的发展而羞涩,到了晚上洗完澡才恍然大悟,在房间找了半天的内裤,终于在阳台上找到了。

内裤被晾得好好地,还在夜幕中随风摇曳。

难怪白天她会那么不好意思,感情是对他不纯洁了!李靖生取下内裤,心里却想着,这样也好,以后再也不需要当晚洗了用吹风机吹干了。

新年快乐

新年的前两天,所里发放过年的礼品,也就是些水果干果之类的。温凉本来是打算和李靖生一同去领的,只是天气太冷外面又飘着雪,加上温言一个人在家,李靖生便驱车一个人去了。

法证事务所早已热闹非凡,门口堆得全是各式各样的水果箱子,张目正吃力地抱着一篮干桂圆和芦柑往电梯口方向走去,看着李靖生大步朝这边走来,于是放下手里的东西打招呼:“头儿,新年快乐!快点过去选哦,迟了就只剩花生和瓜子了。”

李靖生微笑点了点头,一边回着‘新年快乐’一边取下围巾朝那边大步走去,围着的人一看头儿来了,赶紧让他先选,李靖生其实倒也不在意这些东西,不过同事们的热情到真的让他觉得有了年味。

选完了自己的那份,李靖生还有温凉的那份要拿,于是弯腰又拿了一篮小金橘,刚刚想拿它没拿到的傅兴看到赶紧抗议:“头儿,一个人只能拿两样。”

李靖生牵了牵嘴角,双目神采飞扬:“我知道,这份是帮温凉拿的。”

既然如此傅兴也只有望橘兴叹的份了,一旁的肖师姐却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这好像是头儿第一次承认两人住在一起呢!

“头儿,祝你和温凉新年快乐哦!”肖师姐两眼放光,又指了指傅兴,“快,帮头儿把这两样搬下去。”

被抢了橘子还要做苦力,傅兴等了一眼笑得乐不可支的肖师姐,一弯腰便把最重的那箱扛了起来。

到了楼下,帮忙把一箱水果给搬到了车上后,李靖生把刚拿的那篮小金橘递了过来:“拿着吧,新年快乐!”

傅兴提着他硬塞过来的水果表情有些受宠若惊,

李靖生无所谓的笑了笑,关上了后备箱上了车。

车子从大门口拐了一个弯不见了,傅兴还在原地愣着,满脸的沧桑。寒风中提着一篮说轻不轻的小金橘在心里哀嚎:头儿啊,既然要给我,为什么不在上面就给,这不是让我提上去再提下来吗?!

新年的早上,温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漫天飞舞着鹅毛般的雪花,缩了缩脖子,温凉穿着家居服便来到厨房开始整理中午要吃的东西。

李靖生和温言都还在睡,安静的客厅的暖气开得很足,日光透过玻璃投进来,整个客厅都亮堂堂的。

门铃就是在这是响的,温凉不曾料到,自己的愧疚竟然把李靖生的父母给招来了。

门口站着的男人,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鼻子上架着一副金边眼眶,睿智的目光正从后面射出来,在她旁边立着的是一位带着大红围巾的女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学者的气息,也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温凉看着那双跟李靖生神似的眸子赶紧反应过来,赶紧侧着身子让两位老人进屋。

“伯伯伯母好。”

李爸笑着走进屋子,扫了一眼客厅,便沉声问:“李靖生呢?”

“哦,他还在睡。”温凉说完赶紧小跑进李靖生的房间,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温凉简直都要囧死了。

推了推床上的人,温凉又怕惊动了客厅的人,只好伏在他的耳朵小声催:“李靖生,快起来,快点。”

她呼出的气息隔着她垂落的发丝扫着他,热热酥酥的感觉直达心脏,那种微微震颤的美妙感觉让李靖生欲罢不能,一个用力的翻身便把温凉困在了身下。

温凉此时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生怕客厅的人突然推门而入,挣扎着就要爬起来,无奈他的臂力实在太大,手臂被他压在xiōng前,两只腿也只好徒劳地在那里蹬来蹬去。

怀里的女人动作太大,李靖生深深不满,一偏头便吮上了温凉光滑雪白的脖颈,还故意发出吞咽的声音。温凉简直都要羞死了,趁他放松一个用力推开他,嘴里嚷道:“快起来,你爸妈来了。”

李靖生闷闷笑看着眼前的女人,手指最后还在她锁骨上恋恋不舍的磨蹭了几下,朦胧的思维终于有些清醒:“我爸妈?”

“恩,他们就在客厅,快点起来。”

李靖生看着她一脸慌张的模样,慢条斯理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几秒后,他裸着上身直接下床向门口走去。

温凉一下子捂住嘴巴,透过指缝发现他下面套着一件宽松的睡裤,无法否认他现在性感极了。不过温凉这时没有兴趣来欣赏他一身健硕的肌肉,看着他直接往门口走去,温凉一把便拉住了他,眼神示意他先穿上衣服,这副模样让两位老人见到,不知道该怎么浮想翩翩了。

两位老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静静地等着,看着自家儿子被个女孩子呵欠连天地拉出来,眼底蕴起一丝明显的笑意。

“爸妈,你们怎么过来了?”李靖生一边打着招呼,一边端起桌上温凉早晨泡得柠檬水,还是温热的。

“你不回去我和你妈只好过来了。”李爸不满地说到。

站在一旁的温言趁着他们聊天赶紧退回了房里换了一件羽绒服,穿着家居服对着两位老人实在有些太随意了。

换好了衣服,温凉又为两位老人倒了茶水,用果盘抓了些零食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爸妈,这就是和你们说过的温凉,你们先聊,我去洗漱。”

李父挥了挥手,又示意站着的温凉一起坐。

天啊,竟然把她直接丢在了这里,温凉有些局促不安地坐下,又瞥了一眼温文尔雅的未来婆婆,嘴角一直噙着笑。

就连声音也十分轻缓和煦:“你们住在一起多久了?”

天……第一问就这么令人难以回答。

温凉,咽了口口水,垂着眼睛回答:“一个月左右。”

“我们来得这么突兀不会给你们造成困扰吧?”

困扰?……温凉头摇得像拨浪鼓。

李靖生之前便谈起过温凉的家室,夫妇之二人也没再问很刁钻的问题,只是拉家常地聊起了天,虽然聊天的模式却是你问我答的模式。

温凉摸着湿漉漉的手心,一颗焦躁惶恐的心渐渐趋于平静。

客厅吵吵闹闹地说着话,温言也迷迷糊糊地醒了,光着脚走了出来,迷糊样可爱极了。

李爸李妈微愣,指着温言问到:“这是谁?”

正好从房间出来的李靖生看到这一幕,走过去把温言抱了起来,介绍说:“她是温凉的妹妹。言言先和爷爷奶奶玩一会好不好,我和你姐姐出门一趟。”

温凉这才发现李靖生已经穿好了衣服,留着也是尴尬,刚才的聊天已经让她词穷了,这会儿还是出去得好,于是向李靖生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出了门,温凉才问:“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你爸妈要来?”

“我哪知道他们回来。”

看他一脸无辜的表情,温凉只好问:“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买点虾蟹,我爸妈爱吃,前几天不是没买么?”

温凉点点头又有些疑虑:“可是我不会做这些。”

李靖生笑着搂过温凉:“谁让你做,我妈做。”

“那怎么好?”

“哪里不好了?”

时间还早,菜市场的虾蟹也都是刚运过来的,新鲜的很。

买完虾蟹,温凉凝神想了想又问:“我要不要给伯伯伯母买些礼物啊?”

李靖生看着温凉各种担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温凉看着他放肆地笑自己的样子面露恼意,过了会又略带惆怅地叹气起来,神情变幻不定,李靖生只好又陪着她去给二老买礼物。

回家后,温言和李爸李妈玩得不亦乐乎,温凉开始准备中午的菜了,李妈一看,马上起身说要帮忙。

油烟机微微的声响夹杂在铲子锅子的碰撞声里,满屋温馨的味道。一顿团圆饭吃得也十分轻松,五个人有说有笑。

下午二老无聊说是要出去走走,外面还下着雪,温凉有些担心,李靖生却显得很随意,二老在英国待得久了,好不容易回趟国说什么也要出去看看。

二老走后,温凉试探性地问:“你爸妈不会在这里待很就吧?”

“为什么?”

“他们根本就没带什么行李。”

李靖生牵了牵嘴角,心里想着这你倒是看得怪通透的。

尴尬的还是晚上,温凉想得是自己和温言睡一屋,李爸李妈睡一屋,结果还没开口,李妈便直接建议:“温凉,今晚我和他爸睡靖生的房间,然后你和靖生睡一间可以么?”

像被针扎一样跳了起来,温凉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刚想说自己可以和妹妹睡,就被李靖生一把搂在了怀里,压不住的满眼笑意:“可以的。”

李妈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李靖生脸上也是春风般的笑意,老妈这个顺水推舟做得倒是挺顺自己的意思的。

温凉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李靖生眼睛里嗖嗖直飞地刀子给堵了回去。

李爸身体不好,稍坐了一会儿便说累了要回房休息,李妈倒是神采奕奕的继续看着春晚。温凉和

李靖生只好也陪在一旁,这一看便是两个多小时,温凉没有守夜的习惯,看了一半便哈欠连天的。李靖生倒是推了她几把说去睡觉,温凉却咬着牙关继续陪未来婆婆看。

正想着怎么爸爸妈妈回家了,沉浸在喜悦中的温凉忽然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大脑昏沉沉的,眼皮厚像是积累了千万疲惫一样,好不容易睁开眼,才知道自己刚才在做梦,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

李妈一脸慈祥,笑着说:“也不早了,你们早点睡不要陪我了,我自己看一会。”

温凉十分不好意思,可自己实在又太困了,只好答应着回房拿了睡衣简单的洗了个澡。

躺了好一会,李靖生才进来,看了一眼几乎睡在床沿的某人,上床便把他一把捞进了怀里,狠狠的搂住。

“呼吸不了了。”温凉一边用力挣扎一边嗅着他身上那种熟悉的味道。

李靖生微笑着松了松,手伸出被窝干脆利落地关了灯。

“你妈妈什么时候睡啊?我待会还是过去和温言一起睡。”

“为什么,怕我对你做什么?”

如蚊呐般的声音:“不是。”

“如果你过去了我妈突然来看我们呢?”

“可是——”

“别可是了,乖乖睡,我又不会吃了你。”刚说完温凉的牙关就被强行撬开,柔软又蛮横的舌长驱直入,直到舌根被吮得发疼,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含着她唇瓣的男声,含糊着低笑。

温凉微喘着伏在他的xiōng前,房间被窗外的积雪映得有些光亮,李靖生的那双看向她的眼睛,锐利地就像x光线一样,格外幽深明亮,又黑又亮的眼珠子蒙了一层水汽,清清粼粼仿若有光一般,就像是要把她一点点吃干抹净吞下肚的感觉。

刚说了不吃她,转眼就这么凶猛地啃她!

刚刚还浓浓的睡意被这目光一点点蒸发不见,温凉张着耳朵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身体一动不动。

但是好痒,脖子被他的气息扰乱,温凉只好轻轻扭动了一下。

她软软的身子抱在怀里,李靖生本来就有些受不住,她还扭来扭曲的,房间的空气开始躁动起来。

温凉的嘴巴还微麻,不敢再动,但也睡不着,活生生地就像挺尸一样,难受极了,忍了一会,李靖生突然坐了起来,三两下脱掉了自己的上衣。

“你干嘛脱衣服?”温凉按耐着噗通噗通跳不停的心紧张地问。

他的语气带着畅快:“我睡觉不喜欢穿太多。”

温凉不再说话,两次去喊他起床他好像都是裸着上身呢!

他躺回被子继续侧卧着搂住温凉,见她许久无声,便叫她名字:“温凉?”

“恩?”温凉柔又内敛的答应了声,就听见他在她耳边低沉愉悦地说:“我现在很快乐,也祝你新年快乐!”

李靖生的唇角又生出笑意来,如果当初不来应城的话……也就不会和她在一起,这个像清晨雨露一样干净又挠他心的女孩子,所以,他一面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感到幸运,一面又发自内心地快乐着。

他现在很快乐?温凉的手能够无意触摸到他j□j的xiōng膛,温凉的脸一下子又烧了起来,心里一阵热热的甜。

李靖生,我没有告诉你你,此刻的我,也很快乐。

温凉不知道李妈是什么时候回房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枕着他硬邦邦的手臂,她竟然能在他j□j的怀里一夜好眠。

一线生机

一夜缱绻。

早晨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就没了李靖生的影子,温凉拿过床头的闹钟,一看吓一跳,竟然已经快九点了,她竟然睡到了现在!本来还想着早起给李爸李妈做一顿早饭的,闹钟竟然没响。

三两下穿好衣服走出房间,李爸李妈还有不喊自己的那家伙正坐在桌前吃早饭,温凉赶紧打招呼:“早上好。”

“噢,温凉你起来啦,快过来吃早饭,怕你太累想多睡会儿我就没让靖生叫你。”

太累?未来婆婆不会想多了吧?!

温凉窘迫地点了点头走过去一同坐下,又偷瞄了一眼李靖生,他正端着半碗粥安静地喝着,灯光下的他眉目俊朗,英挺帅气,嘴角似乎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真要命。温凉想着想着就红了脸,连忙假装低头喝粥。李靖生看她这样子,轻轻扣了扣桌面,“待会吃完饭一起送爸妈去机场。”

“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虽然料到他们不会呆很久,但这么快就离开温凉还是有些吃惊。

李妈:“我也想在这边多呆几天的,可他医院忙我们又只请了三天假。”

温凉只好遗憾地点了点头,不过倘若他们不回去,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要一直和李靖生睡下去?

李妈看温凉泛红的脸继续微笑地笑说:“温凉啊,今年暑假和靖生回英国过。”

温凉见李靖生不说话,只好继续点头。

吃完饭收拾好东西时间也不早了,春节人多路上也怕堵车,李靖生便提前开车送二老去机场。

一路上李妈妈都和温凉絮叨着,仿佛还有无穷无尽的话没说完,李靖生安静地听着并不插话,手指在方向盘上一下下的轻轻敲。

温凉被未来婆婆温柔地拉着,看着车窗上明亮的玻璃,满心感动。

“温凉啊,你打算什么时候做我儿媳妇啊?”憋了一碗的李妈最后还是问出了口,虽然遭到了自家丈夫的白眼。

李妈这话锋转得太快,温凉有些难为情。未来婆婆是那样的温柔和好相处,可是这个问题要让她怎么回答?几乎和前面的人也没有讨论过这么远的事啊?

“这个——”温凉咬唇不知怎么答。

“还不好意思么,靖生也不大了。”

李靖生听到自己妈妈越来越得寸进尺,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脸像虾米一样红的某人,修长的手指一按,车里音响便飘出了热闹过度的音乐。收到儿子的不满,李妈便没问了,脸上的笑意却一直没褪。温凉刚刚还狂跳不已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嘻嘻闹闹的机场大厅来来往往的人,全是送别或者出游的人。

站在大厅又依依不舍了好一会儿,李爸才开口:“你们回去吧?”

“那你和妈先进去吧,到了给我打个电话。”李靖生说完便拉着温凉离开。

终于要把泪眼婆娑的未来婆婆送走,温凉还真的小小的舍不得了一下。

回到家,温凉回房忽然发现自己送给二老的礼物竟然被落下了,急冲冲的拿过对李靖生说:“伯母忘记拿这个了。”

李靖生对了对墙上的表,沉声说:“没事,他们还没走,我给他们送去。”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在家陪温言。”

二老忘记的礼物只是个盒子而已,上车后李靖生直接把他们扔在后座上,就拿过手机拨通了个号码。

大约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李靖生就来到城郊的一个破旧的大院,门口早已停着一辆黑色的车,降着的车窗,邓柯正怡然地吐着烟圈。

李靖生下了车,径直走了过去:“谢谢,大年初一让你出来。”

“反正在家也是闲着,相比我更好奇周易封那个不了了之的案子。”

“你抽烟?”

“只是偶尔。”

说完邓柯丢了烟蒂跳下车,又用脚把它踩灭,指了指那边的一辆车:“车还在,应该是还在家的。”

李靖生斜睨了那边一眼,眼里露出一丝精明的光,又竖了竖衣领,大步向那边走去。

沿着一条狭窄的楼道上去,邓柯最终停在了一个门前。

黑兮兮的门两侧倒是还贴上了喜庆的春联,邓柯敲了敲门。

屋里显然是有人的,随着敲门声忽然安静了下来。

一旁的李靖生轻皱了一下眉,一手便挡住了猫眼,又抬头用口型无声示意邓柯继续敲。

门的那边传来脚步声,李靖生这边捂得又严实,从里面看外面只能是一片黑漆漆的。

“找谁?”一个男声。

邓柯李靖生对视一眼,没有出声只是继续敲门。

终于门开了一条小缝,警察出身的邓柯眼疾手快地便把门拉开了,门后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个子不高,微胖,满脸的狐疑。

连声音都是小心翼翼:“请问你们找谁?”

李靖生扫了一眼里面,声音冷得像冰渣:“找你。”

男人并没有邀请两人进屋,李靖生和邓柯也就这么和他对峙着,直到从里屋又走出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马上又镇定了下来。

“德兴,先让客人进来吧。”

坐下后,那个男人继续问:“你们找我干什么,我并不认识二位。”

“你不认识我们无所谓,我们可以做个介绍,我是市法证事务所的李靖生,他是市局的邓柯。”

“不知道你们找我什么事?”男人听李靖生介绍完两人的身份,顿时有些紧张,似乎刻意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硬邦邦问。

李靖生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环视一下客厅,屋子虽然不大,但是家具非常齐全。

“应城市一医有名的妇产科医生,”李靖生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面前男人的表情,“当然,我说的是曾经,五年前做过一个手术便离职去了新加坡,后来几年辗转在东南亚。我说得对吗,黄德兴?”

说话期间,黄德兴的妻子在房间安顿好老人和孩子走了出来,正好听到李靖生说的话,脸色也是一变。

男人开始警惕起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李靖生微微笑起来,冷而不屑的:“我们是什么人,刚才我不是介绍过了吗?”

“那你们来到底想干嘛?”

“来帮你回忆一个人,肖春晓——你最后一个病人。”

黄德兴的唇一霎便得惨白,站在一旁的女人身体也是一抖。

邓柯心里一动,吹着热茶安静地听着李靖生套话。

看到已经收到了效果,李靖生也不想再拐弯抹角,直接问:“我们今天来就是想知道,当年收买你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什么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房间里光影参差,李靖生俊俏的脸上蒙着一片令人心惊的yīn影,“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那我就说明白一点,当年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今夏春晓已经死了,她的丈夫也死了,想要掩埋一个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所有牵连真相的人都永远闭嘴,如果你不和我们合作,下个闭嘴的人我想会是你,或者你的家人。”

他说得平缓,就连邓柯都觉得背脊冷得一阵发麻。

不得不说,一针见血,字字句句都戳中了面前这个男人的软肋。

李靖生的话音落下,黄德兴的脸上早已没了血色,话至此,他终于沉默。

李靖生却似乎恍若未见,只在离开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想好了给我打电话,时间不会等人。”

说完,李靖生站起来就要走,一旁的女人脸上倒是有了犹豫之色。

离开了大院,邓柯有些不解:“你这么确定他一定会告诉我们。”

“他们每年都会来,看得出是恋家的人,不会一辈子总在外面这么漂泊的,这几天辛苦点,帮我盯着他们,暗中保护他们的安全,虽然他知道已经有人介入,不会杀人,但我怕他会威胁他们。”

邓柯爽快地点了点头,两个男人分别驾着车离开了。

李靖生对了对表,时间正好差不多对的上。

回到家,温凉看着两手空空地李靖生:“怎么去了这么久?”

李靖生一边脱鞋一边笑:“你也知道我妈很啰嗦。”

温凉笑眯眯地一边接过李靖生脱下的衣服一边说:“刚才江子夔给我打电话了,说一起出去吃个饭,他已经回家了。”

“噢?他回去了?”

温凉点了点头,满脸的高兴劲怎么都掩饰不住,李靖生牵过她一起在沙发上坐下,脸上微笑着心里却叹了口气,自己的女人怎么能为另一个男人开心成这样。

下午透过稀薄的阳光,李靖生心情很好,干脆把头枕到了温凉的腿上:“耳朵有点痒帮我掏耳朵吧?”

看着腿上的英俊的侧脸,温凉眼睛都移不开了,“言言,去姐姐包里把钥匙拿来好不好。”

正吃着布丁的小家伙一溜烟地跑回了房里,去找钥匙。

温凉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词叫乐极生悲。

温言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的不只一串钥匙,还有那两块温凉放在包里的玉:“姐姐,妈妈的玉怎么在你这里?”

温凉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李靖生也明显地感觉到了,于是也坐了起来,接过温言手中的玉。

“言言你认识这块玉?”

温言点了点头,看着姐姐愣神的模样有些奇怪。

温凉只好解释:“这块玉是你妈妈放在我这里的,她去找爸爸怕搞丢了便放在姐姐这里保管。”

温言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又笑嘻嘻地坐在电视机前吃布丁去了。

李靖生深深看了一眼温凉,拿过温言手里的玉沉默着牵着身旁的女人回了房。

“温凉,你有什么瞒着我?”

看着他逼问的眼睛,温凉没有办法,只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这两块的来历。

听他说完,李靖生更是沉默不语,嘴角微勾着眼神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温凉,带着一种疏离和淡淡的痛心,柔和的灯光打在他俊朗的脸上一片yīn影,气压越来越低。

温凉知道他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没告诉他这件事。从小溪塔事件到现在,他向自己表明了无数的爱意与决心,而自己也有这么多机会告诉他的,却一直没有开口,他生气也是正常的。

“对不起。”温凉小声地道歉,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还是不做声,温凉挤出笑去握住他的手,抬头便撞进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里。

如果李靖生这时冷漠地走开或者责怪她,温凉一定会更加好受,偏偏那声音低低醇醇,比面相更动人:“谢谢你告诉我。”说完,他把玉又塞回到了自己的手中,温凉捏着它,冰冰凉凉却滑滑湿湿,就像捏着自己的心。

温凉的心一下子慌了,骤然紧缩,难受死了。

直到他走开,温凉还呆在原地,黯然无语。

李靖生也是难受的,在她身边已经这么久她对她却仍然是有所保留的,这怎么不让他寒心,可是温凉的眼神却是一个大杀器,那样真诚地看着他道歉,牵过他的手希望得到原谅,他又怎么不心软。

换做任何一个人,他绝不会多出这么多包容和耐心,哪怕是自己。

可偏偏是她。

可是爱情,总是让我们变得不像自己,不是吗?

一直到晚上李靖生都是和颜悦色的,看不出任何生气的迹象,温凉却更加着急起来。

吃完饭,温言早早地睡了,温凉洗完澡,那股闷闷的感觉还是堵在xiōng口,她真的不希望伤害她爱的人,却又偏偏做出了伤害他的事。

夜很凉,温凉在客厅徘徊了一阵,还是没有勇气敲李靖生的房门,想着白天他看自己的那种眼神,温凉一阵头疼,干脆回了房。

拥着被子滑入被窝,忽然被子里的身躯翻了个身,下一秒她便跌进在一个火热的怀里。

这夜太醉人,感动就显得格外刻骨铭心,此刻蜷在他的怀里,鼻尖充盈得全是他的味道,那味道太温暖,温凉一阵恍惚,跟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知道,最爱的那个人,总会原谅自己的。而她,真的遇见了。

往事重现

就这样静静地相拥了好久,房间里的空气也似乎沾染上蜜糖般的甜。

温凉的头蹭在李靖生的xiōng前,话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你还生气吗?”

李靖生温和地盯着她的侧脸,轻笑出声:“如果我说我生气了你是不是要补偿我?”

怀里的女人点了点头,乌黑的眼珠熠熠生辉。

李靖生重重地叹了口气,环抱住她的手臂加重了力道。她的身子骨也软软的,发丝也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像是勾魂一般。

他的唇靠着温凉的耳畔,温凉清楚的听到他逐渐加粗的呼吸声,身上的体温也开始一度度的升高,紧张地连手指甲陷进掌心肉里都未察觉。

可是,他没有下一步动作。

是在等她主动?

怔了怔,温凉把头往他的xiōng口埋了埋,手从他的睡袍的缝里探了进去,指尖带着她的体温,从小腹慢慢上滑,直至他的心口。

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剧烈又清晰。

痒痒麻麻的,又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李靖生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里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小腹热热涨着,那股熟悉的酸与麻已经酝酿在身体深处想要喷涌而出。她的手却还在他的xiōng口画着圈,李靖生一把便抓住了她在xiōng口作怪的手,又逼迫着她对视自己的眼睛。

“温凉——”,李靖生连气息也紊乱起来,温凉屏住呼吸盯着他,听着他慢慢的,字斟句酌地说:“你是认真的?”

温凉有些恍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样玩火的举动,虽然她骑虎难下,理智却没有一丝的抗拒。

于是,点了点头。

因为是第一次,李靖生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小心翼翼,就像是对着全世界最易碎的珍宝。

温凉的衣衫早已被他如数褪下,她的身体比记忆里的还要柔软,皮肤光滑白皙,潮红着脸,双眼也是迷蒙的,李靖生看着她媚眼如丝的模样,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火,再次确认:“后悔还来的急?”

温凉这时那里还有理智,眯着眼红艳的双唇就贴了上来。

李靖生下意识的张口含住,柔软灵活舌头温热的扫了过来,继而探进了他温热的口腔。李靖生简直都要疯魔了,重重地吮了她一记放开她,他捧起她更贴进自己,问她:“这是你的补偿?”

温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皱眉不解地看着他。

“其实我没生气,所以——”

温凉有些着急微微抬起了身子,两颗蓓蕾不经意摩擦炽热的xiōng膛,引的他一声亢奋的低吟。

温凉也惊呼出声,看着她可爱的反应,李靖生低沉愉悦的笑了,眉目清朗,重新覆盖住她。

“怕吗?”他激动的抱住她,在她耳边呵着热气,惹的她一阵颤抖。

温凉点了点头。

“我会很温柔的。”

他的吻一点点落下,唇瓣、脖子、锁骨、xiōng口、小腹,一点点向下,温柔细腻,如同温热的潮水,温凉只觉得浑身酥软,躺在床上任由他摆布。

漫长的前戏,终于,他的炙热抵在那里,温凉下意识地嘤咛了一声,李靖生一手揉搓着她的丰盈,低头咬住顶端可爱的红,唇齿间逗弄了一会儿,又大口大口的吞咽。

温凉可以感觉自己已经湿了,身体也在不由自主的颤,耳边全是他低沉的情话,不由得挺了挺腰。

李靖生再也受不住,一挺腰便顺势进去了。

温凉还不甚清醒的头脑,只觉得下面热热涨涨的,继而媚声地哼了出来,李靖生看着身下闭着眼睛妩媚的女人,热血沸腾,一下比一下撞入的深。

……

夜越来越深,怀里的女人睡颜安静,呼吸匀长,李靖生却是毫无睡意,看着她暖而安宁的睡颜,他的心越发的柔软安逸起来。

她终于成了他的女人,两情缱绻,与之约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个人了。而她所奢侈的那份安稳,他也会带给她。

清晨,温凉睁开眼便看到李靖生那张俊朗的脸,而自己还枕着他的手臂,他竟然这样拥了她一夜。温凉情不自禁地伸手描摹起他的轮廓来,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掌纹的触觉,温暖而蜿蜒。可能感受到了她的触摸,李靖生的眼睛颤了颤。

温凉赶紧缩回手,有些恐慌又有一丝雀跃。

“这么早就醒了?”李靖生揉了揉眼睛,语气轻柔。

“恩,我去做早饭。”说完,温凉便撑起了身子打算起床却又被他一把按下。

“昨天难道不累么?陪我多睡会。”

温凉只好继续躺下,脸上却烧起了一片红云。

“昨晚还好吗?”李靖生继续问,昨晚做的时候就想着和她交流来着,只是她完全晕乎乎的状态,就变成了他在自言自语。

这样露骨的问题,初尝j□j的温凉哪里好意思回答,垂着眼埋在他的xiōng口一下一下戳着他的胳膊。

看着温凉害羞的模样,李靖生心情大好,一只手温柔地来回抚摸着她光滑的背。

时间比李靖生预想地还要快,下午便接到了来自黄德兴老婆的电话,李靖生看了一眼沙发上正和温言玩耍的某人,安静地退回到房里关上了门。

“您好,是李先生吗?”

“我是,想好了?”

“想好了。”她的声音有些疲惫,沙哑极了,像是一夜没睡。

“你丈夫不知道吧?”

女人顿了顿,没想打李靖生连这也会知道,于是不再隐瞒:“恩,他还不知道。”

“你也知道当年的事?”

“恩,当年我丈夫还是市一医的医生,来了一位叫做肖春晓的孕妇,因为她的体质不是特别好,估计是怕流产的缘故,所以在她临盆前一个月就在医院住下了。她丈夫对她也挺好的,关怀备至,我有一次去医院给我丈夫送饭见过他们,当时还蛮羡慕的。后来我丈夫有一天值夜班,竟然无意发现了夏春晓和另外一个男人有暧昧关系——”

“另外一个男人?就是收买你丈夫的那个人?”

“不是的。”

李靖生微微惊愕:“你是说还有一个男人?”

“恩,我丈夫见过他几面,他都是在没人的时候才去看她,我丈夫就怀疑可能那个女人怀得不是

她丈夫的孩子,是那个男人的情妇。”

难道那个男人是温凉的父亲,原来在夏春晓怀上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恩,我丈夫回家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因为我记得他们夫妻二人还是蛮恩爱的,然后我让我丈夫别声张,毕竟这是别人的事。可是后来就有另外一个男人找到我的丈夫,拿了一笔钱说是让他假装做一个失败的手术,因为那个女人身体本来就弱。我丈夫当然是反对的,毕竟手术不只有他一个人,还有很多护士,如果这失败了,我丈夫在业界的名声也全完了。”

“那为什么会答应?”

“我母亲当时得了很严重的病,要花很多钱,那个人承诺给我们很大一笔钱,虽然后来我母亲还是没能挺过来。他还说如果不答应他,他照样能让我丈夫在医院混不下去。”

“那个人你还记得是谁吗?”

“我没见过样子,不过我听我丈夫提起过他的名字,他叫张凉。”

听到这个名字,李靖生眉宇间yīn云一层层压下来。张凉?不就是温凉的那个张伯伯么?李靖生默默凝神片刻,眼中忽然闪耀过明亮的一点精光,然后又慢慢熄灭:“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

手机那头传来了一声怅然长叹,仿佛无尽的委屈、伤心、孤清与伤情都叹了进去,良久,她才缓缓地说:“虽然他当时的确给了一大笔钱给我们,但是我实在不想在异乡漂泊下去了,孩子现在也大了,我想让他在国内念书,老人也需要照顾,你们既然都找上门来了,说明当年的秘密也已经不算是秘密了。”

“谢谢,我劝你们这段时间尽快出去躲一躲,我虽然派了人暗中保护你们,但也不敢完全担保你们的安全。”

挂了电话后,李靖生陷入了沉思,按时间推算,当年的温纪中的资产早已被冻结,哪里还能拿得出那么一大笔钱,还是说,张凉本不是授意于温纪中?走出房间,温凉正好抬眸看见他一脸凝重的神色,于是问:“谁啊?”

“邓柯。”

“他找你什么事吗?”

李靖生舒展了眉头,笑了起来“没什么,拜年而已,对了,你那个张伯伯最近没有给你打过电话吗?”

“哦,联系过,说让我去他家吃饭。”

李靖生的眸子一沉:“什么时候的事?”

“哦,初一,也就是昨天。”

“你怎么说的?”

温凉觑着眼叹气道:“我能怎么说,我又不想去,就说有时间就过去。”

“那明天过去?”

李靖生和张伯伯是没有交集的,温凉不免有些疑惑起来,又指了指身旁的温言,轻轻地说:“她怎么办?”

“把她送到邓柯那里,他刚刚还说家里来了一个孩子,多一个也无所谓,温凉去了也有伴,吃了午饭我们再过去接她。”

温凉面露难色:“这样可以吗?”

“难不成你想带她去?”

“当然不行。”

她说的不行,而不是不想,李靖生仔细体味着她的回答,目光紧紧地锁住她:“为什么不行?”

还是,她的心里早就有了判断,只是被曾经的情分模糊了思绪?

温凉被他问住了,目光有些浮了,偏头看了看乖巧的温言,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和她在一起这么久,李靖生见过她的哀伤、难过、喜悦、无奈、无能为力……却没有一刻如此刻,她这样的……优柔。转眼李靖生看向温凉的目光已经恢复如初,深邃目光中拂过无限的痛心与温柔,仿佛是他的至宝。

李靖生不知道怎样告诉温言自己的推断,他希望背后还隐藏着他没发现的秘密,这个温凉虽然亲疏有别的张伯伯,却也是她曾经敬爱的人,看着温凉眉间好不容易散去的哀伤,李靖生有些踟蹰,她还能再经受得住打击么?

6

人情世故

然而李靖生不曾想过,温凉再不想不能割舍的,也早在过去的几年里一点点熬过来了,曾经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温凉,早就蜕变成一个知世故却不圆滑的人了。无论对于未来,还是曾经的仇恨和眷恋,她都有了自己的决断。

李靖生唯一敢保证的是,未来无论如何,自己都会一直陪伴在这个女人左右,悲喜与共。

和温凉同床共枕两晚后,晚上李靖生很自然地又走进了温凉的房间。像是回自己房间一样自然。

温凉正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着,看着李靖生穿着睡袍走进来不免有些惊诧。如果前天是迫不得已,昨天是情难自已,那今天又是什么理由?

“有事吗?”

李靖生满脸理所当然的笑意:“没事,睡觉而已。”说完便大咧咧地躺在了床沿边。

温凉被他他孩子似的举动逗得心里发笑,本打算问他为什么不回自己房里,低头便看他正炯炯有神地含笑望着自己,也不再有什么想法了。昨天既然已经身心都就交给了他,这漫漫长夜又有什么不能托付的呢?

于是放下书,给他腾出了地方。

刚一躺下,李靖生裹着温暖洁净的气息的吻便铺天盖地地覆盖了下来,夹杂着他沉稳的心跳。

温凉刚想回应他的吻,他便适可而止的停了下来,接着便听见他温柔似水地说到:“明早还要早起,不折腾你了。”

他的眼底一闪而过淡淡的无奈,又带着浓情的关怀,温凉抿嘴靠着他的肩,试图与他贴得更紧一些。他的肩膀坚实而稳妥,温凉这样靠着,听他的心跳声沉沉入耳,心下一片明亮踏实。

被他这样拥着进入梦乡,已是巨大的幸福,温凉不想再奢求。曾经的无助和彷徨,还有那些温凉不想让人目睹软弱和难过,这一刻都似乎变得没有那么难以承受,亦或许这个男人给的爱太过温暖吧。

温凉微笑着沉浸在这份温暖里面,环抱着他的男人却松了力道,翻身伸手在柜台上摸索。

“你找什么?”

“空调遥控器,今天怎么不开空调?”

“噢,那个在抽屉里。”

李靖生一边打开抽屉,继续问道:“你不觉得冷吗?”

“被子里暖和就够了,空调开了早上起来嗓子不舒服。”

听到温凉这样说,李靖生又放下手里的遥控器,重新回到被子里紧紧地拥温凉入怀。

“怎么,没找到吗?”

“不是,我还是抱个恒温暖袋得了。”

看着他满足地笑着,温凉才知道他说得恒温暖袋就是自己,也吃吃笑了出来。

真希望这夜永无尽头,就这样安静的相拥着爱人,夜色醉人,岁月静好。

可是第二天总会到来。

相比自己曾经受惠的张伯伯,温凉更不想见到的人是张姝羽。

可是最不想见到的人,却总也躲不掉。

到达邓柯的家时,温言一脸迷茫的样子。

温凉柔声说:“言言,姐姐下午来接你,你今天就在叔叔家过好不好,还有个小哥哥,他可以带你玩。”

“姐姐你去哪里?是不要我了吗?”

听她这样说,温凉心里难免有些苦涩,却还是挤出一丝微笑,摸了摸她的头:“姐姐怎么会不要你呢?只是今天姐姐有事要去一个伯伯家,很远而且怕你去了无聊,放心,姐姐一回来就来接你。”

听到温凉的保证,温言这才笑了,懂事地点了点头。

也不怪她如此小的年纪就如此敏感,夏春晓当初也做过如此的承诺,说一定会回去接她,却一去不复返,所以她会如此害怕这样的话。

到达张伯伯所在的小区时,因为没有小区户主的同意外来车辆是禁止入内的,和保安纠缠了一会,温凉只好给张伯伯打电话,这才放两人进去。

下了车,温凉却有些不在状态,李靖生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提过她手里的补品,又紧紧地牵过她的手,他干燥温暖的手心包裹着她略微冰凉的手,温凉的心终于有些安定下来。

开门的是张伯伯本人,温凉甜甜地叫了声伯伯好,又拉过身边的李靖生介绍:“伯伯,他是我男朋友李靖生。”

张凉有些微微吃惊,但毕竟也看惯了年轻人之间的分分合合,微微正色便迎了两人进屋。

偌大的大厅没有人,四下一片安静,温凉又看了看厨房,问道:“伯母小羽她们不在吗?”

“她们在上面,我喊她们下来,”说完,张凉便朝着二楼的方向喊了几声。

“谢妈妈怎么不在家?”

“哦,她出去买菜了,一会儿就回来。”

温凉点了点头,和李靖生一同在沙发上坐下。

“最近过的怎么样,也不和伯伯联系。”

“挺好的。”温凉本不善言辞,这会儿更是不知道说什么。

气氛就像是掉进了波澜不惊的湖水,有些无聊起来,好在张姝羽他们很快便下来了。

温凉今天穿的是一件小香风的裙子,外面套了一件短款的羽绒服,人显得十分明媚吸人眼光,再看到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眉宇凛冽,俊朗非常,张姝羽敛了敛神色。

张姝羽打量她的同时,温凉也像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在她们母女身后,站着温凉曾经无比

熟悉的人。

心奇怪的没有一丝波澜,下一秒温凉礼貌的起身微笑地打招呼。

张姝羽手里抱着相册似的东西,看到一眼李靖生,还算礼貌:“这位是?”

张凉很自然地接过话:“是温凉的男朋友。”

张姝羽轻嗤了一声,小声咕哝:“换男朋友像换衣服一样。”

声音虽然不大却也十分清楚,张凉狠狠地瞪了瞪女儿又试探性的看了一眼温凉,温凉抿着嘴面无表情,当自己没有听见一样。

李靖生的的目光仍然澄净如水,声音沉稳地就像四月的暖风:“我是李靖生,温凉的男朋友。”

自我介绍后便没了下文,气氛变得有些冷,张伯母赶紧打圆场,拿出一本厚重的婚纱册坐到温凉身边,笑眯眯地说:“温凉,你和小羽差不多年纪,你来帮忙选选看,我挑的她都说太老气了。”

温凉看了一眼:“婚纱?”

张姝羽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意:“对啊,我和齐矜就要订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温凉的心中一片短暂的空茫,继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安然。

她从未要和张姝羽争什么,她却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敌意。

李靖生察言观色,瞬间明白了温凉不想来的原因,她的过去他不曾参与,她的未来他奉陪到底。

嘴角扯出一丝微笑,李靖生开口:“温凉,帮忙选选吧,顺便看一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款式,反正年底你也要选了。”

“你们打算年底结婚?”话音刚落,齐矜就忍不住问出了口,脸上的神色也冷寂了几分。

李靖生颔首,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温柔。温凉知道李靖生是在帮自己解围,于是也温柔地望着李靖生甜甜地笑了。

看到这一幕,齐矜再也忍不住,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那一呼一吸间的沉重与滞缓,绝望地冲击着他的的心。

再怎么,都是他自作自受,哪有不能在一起的恋人,只是他选择了荣华富贵而已,他心里认为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于他,爱情是永远地失去了。齐矜用力别转头去不去看两人,心底却是一阵绝望的冰凉。

看着两人甜蜜的样子,张姝羽觉得拳拳打在了棉花上,眉头微皱,笑意也隐了几分。

“我觉得这款很不错,单肩的雏菊花样,小羽她身材也高挑穿着一定很漂亮。”

张伯母瞅了一眼也啧啧称叹起来,张姝羽却有些轻蔑地说道:“有什么好看的,今年早就不流行这样的款式了,果然什么人配什么款式。”

李靖生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来,说出的话也清凌如碎冰:“如果最新的款式不适合自己,穿起来也只会东施效颦,流不流行不重要,适合自己才重要,温凉我觉得这件你穿起来一定漂亮。”

一时间,硝烟四起,屋内的气压低到了极点。

张凉对女儿的yīn阳怪气也十分不满,也说到:“是啊,小羽,适合自己的才重要。”

被反将了一军,张姝羽狠狠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好使劲瞪了一眼坐在一旁默默无语神色黯然的齐矜。

谢蓉很快便提着菜回来了,张凉闲聊着没话于是招呼李靖生:“陪我下盘棋吧?”

说完便在桌上摆出了国际象棋,温凉看不懂又觉得无聊,于是去厨房帮谢妈妈的忙。

“买了这么多菜啊?”

“对啊,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所以就多做点。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啊。”

“外面那个男的是谁啊?”

“我男朋友。”

谢蓉有些糊涂,一边把要洗的菜腾出来一边问:“上次不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吗?”

温凉尴尬地挠挠头:“其实不是,他是我一个很好的哥哥,小羽把他误认成了我男朋友。”

谢蓉笑了笑,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又笑眯眯地问:“那他对你好吗?”

“没人能比他更好了。”温凉说着嘴角不自觉地漾起一温柔的笑意。

“那就好,对你好别的就都不重要了。”

直到菜端上餐桌,两人还在棋盘上厮杀中,最后张伯伯还是以很小的差距输了。

收拾了棋盘,张凉大笑道:“后生可畏啊!好久都没下得这么畅快了!”

温凉拉着李靖生的胳膊,小声说:“干嘛要赢啊?”

李靖生直截了当地回答:“我已经让了他好几次了。”

“你就得意吧!”

饭桌上李靖生也是温柔十分,什么都是面面俱到,就连鱼肉也是挑好了刺才放进温凉的碗里,看得张伯母一阵羡煞,张姝羽却是一阵恶寒。

“我自己来就好了。”温凉有些受不住,拉着他的手臂低着头咬唇说。

一顿饭吃得是精疲力尽,好在有李靖生在,帮她挡了不少张姝羽的冷嘲热讽。

车上,温凉轻轻打开音乐,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

“还好吗?”

“恩。”

“为什么她会那么针对你?”

“看我不爽呗!”

“为什么?不是都要订婚了么,还那么不放心。”

温凉就知道什么也瞒不住,只好说:“因为齐矜曾经是我男朋友,还是很久前,她总是对此耿耿于怀,我也没办法。”

李靖生面色沉静,又问道:“那她为什么又说你换男朋友就像换衣服一样?”

对于这个问题,温凉一早就知道他会问,于是流畅地回答:“因为她之前看过江子夔,所以以为我和他在一起。”

李靖生意犹未尽地笑了,很温柔的那种温凉却觉得一阵莫名的心慌,每每他这样笑着,只在说明他在掩饰一种情绪。

李靖生面色淡淡,忽然开口问:“温凉,如果找到了当初害你父母的那个人,你打算怎么样?”

温凉怔了怔,脸色雪白,平静中微见凌厉,咬唇道:“我会让他也尝尽失去亲人的痛苦。”

李靖生不再说话,刚刚一直在方向盘敲着的手指慢慢停了下来。

温凉望着李靖生的侧脸,心底一点疑惑的yīn翳,渐渐变得浓重起来。

“如果是认识的人呢?”

温凉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地光,“难道你查到那个人了?”

李靖生点了点头,神色凝重。

“温凉,无论那个人是谁,未来会如何,我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温凉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是谁?”

李靖生眸光幽暗,缓缓开口:“就是你这个张伯伯。”

一股冷浸浸的冰凉却透心而入,温凉竟然忘了呼吸。像针尖扎在心上,扎进又拔出,那种抽离的痛楚仿佛在穿肠噬骨一般,激得温凉说不出话来,。

最恨的人竟然就在身边。

李靖生看着刚才还神色安宁的人转眼变得失魂落魄,担心地问:“温凉,还好吗?”

温凉颓靡地坐着,似乎使出浑身的力气,才挤出两个字:“回家。”

“好,我们回家。”

以毒攻毒

也许在张凉劝她进他的公司时,在他旁敲侧击小溪塔案子时,亦或是更早,在父母败落之后他却顺风顺水没被牵连的时候……温凉就应该怀疑。

可笑的是,温凉却还一厢的以为这个伯伯对自己有那么一丁点真心。

也许,曾经是有,可现在,那点真心在他将近从穷途走向末路之时,哪里还会有,他对自己的猜疑和防范,也只怕会变得愈来愈浓重。

到了邓柯所在的小区时,李靖生看了一眼仍然恍惚的温凉,于是让她在车内等着,自己上楼去接温言。

进了屋,温言正和邓柯家的那个小正太在地板上玩着挖土机的游戏,散落的玩具到处都是。小姑娘一看到走进来的李靖生,脸上马上笑开了花,仰起脸问:“你来接我了,姐姐呢?”

“她在下面,等我一下。”李靖生笑着说完便走到窗边,看着他满腹心思的样子,邓柯也走了过去。

“温凉知道了。”

“你告诉她了,那她有什么反应?”

“什么话都没说,看上去很平静,平静地可怕。”

“难为她了。”

李靖生长叹一口气,接着又低沉地说道:“还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

温凉坐在车里,暖气虽然开着身体却冷得发抖,忍了一路的委屈和痛苦终于喷薄而出,眼泪一滴滴沿着脸颊滑落在衣襟上。

为什么偏偏对她最好的伯伯,温凉想起自己的名字一阵嘲笑,这让她怎么才能原谅?

直到李靖生抱着温凉走出小区的门,温凉这才赶紧擦掉泪水。温言还小,情绪又是可以传染的,她不希望让这么小的她受到自己这么多的负面情绪。

李靖生把温言放在后座,又细心地系上了安全带,回到驾驶位又看了看温凉,本来就白的脸上哪里掩饰得了泪痕,眼睛也是红的。

李靖生的表情,忽的疼惜起来,伸手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擦掉她没擦干的眼泪,眼角眉梢全都是温柔之色。

温凉柔婉一笑,却几乎掩不住心中的酸楚,又转过头,看着后座不断扭动的小人:“言言,今天在叔叔家玩得开心吗?”

“超级开心。”

看着她眼睛嘴角都要挤到一起的模样,温凉抿嘴轻笑:“为什么超级开心?”

“因为有很多玩具可以玩。”

“家里也有很多娃娃啊?”

温言傻笑着不说话了,李靖生接过话:“我们言言是不是看上那个哥哥了?”

“没有!”

“没有吗?那以为再也不去了哦。”

“不好。”温言赶紧反抗。

温凉也微微地笑了,又问身边的人:“你去抱她的时候她不愿意走?”

李靖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恩,说明天还要去,邓柯的那个小侄子长得挺帅的。”

温凉挑了挑眉,又转过身问:“言言,中午叔叔给你们吃得什么?”

“叔叔说他做饭不好吃,所以订的披萨给我们吃的。”

话音一落,温凉李靖生四目一对便笑了出来。

即使这样,温凉的心还是堵得慌,回家后,她便回房躺下了。

温言有些不解,又看了看李靖生问:“姐姐怎么了?”

“你姐姐中午没睡,困了。”李靖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我还可以看电视吗?”

“可以,不过要小声点。”

得到允许,温言欢蹦乐跳地打开了电视。

李靖生安抚好了温言,便轻轻地进了温凉的房间。

温凉正背对着门,埋在枕头里掉泪,忽然一只手绕过她肩头,微一用力,便把她揽入怀里。

“靖生……”,温凉闭着眼睛翻身靠着他,捂着脸任由眼泪从指缝里流下,哭的说不出话来。

看着她黑亮湿润的眼睛,李靖生的心像是被谁捏了一把的那种疼。

她这一刻多么脆弱,他都深知,没有多余的话,只是顺着安抚着她的背,渐渐温凉停止了掉泪,只觉得一阵疲劳,睡了过去。

到了晚饭时间,李靖生做好了饭去房间喊她,喊了好久温凉才睁开眼睛,脸上浮着醉人的酡红。

虽然迷人,李靖生却觉得不对劲,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

“你发烧了!”

温凉听他这么说,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才发现头重得厉害。

“别起来了,我端来你吃。”

温凉听他这么说,低声回了句‘谢谢’又重新缩回到被子里。

看着她无力的样子,李靖生捏了捏她下巴,叹了口气。

吃完饭,李靖生又拿来退烧药给她,让她吃完继续休息。

“言言呢?”

“吃完了在房间里看书。”

沉默了一会,温凉开口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没有几天。”

“所以昨天你说要拜访他,也是想会一会他?”

李靖生点了点头。

“可是周易封都已经死了,知道秘密的人都已经死了,我该怎么办才能为我父母报仇?”温凉字字句句带着一种无力的痛苦。

李靖生摸了摸她的额头,墨色的瞳孔坚定非常,很慢很重地说:“有我在。”

心头的压抑像是被他的话拂散了开似的,没那么痛了。又说了一会儿话,温凉又觉得疲乏起来,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梦中只觉得额头一片清凉。

天快亮的时候温凉口渴地醒来,一翻身便看到了躺在床边的李靖生,被她的动作惊醒,李靖生也坐了起来,又看了看还黑着的窗外问:“怎么了?”

温凉心下一惊:“你在这里陪了我一夜么?这么冷怎么不上来?”

李靖生第一反应是摸了摸温凉的额头,才放心地笑了:“终于退烧了。”

温凉皱了眉,深深吸一口气,半晌才涩声说:“靖生,你对我这么好,我却不能像其他女孩那样一心一意守着你,反而要你忧心我的事。”

李靖生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愿意。”

世上能得几个这种发自肺腑的我愿意,温凉的眼里一下子就涌出了泪花。

对于李靖生,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愿不愿意,他的爱都收不回来了,那种无休无止、不顾一切的爱,他已经视她如命了!

在床边躺了一夜后果很严重,先是头脑发昏,喉咙便开始疼了起来,李靖生也感冒了。

温凉很是愧疚,李靖生却手伸过来亲昵的捏捏她脸,语气柔和又轻佻的说:“亲我一下就好了。”

温凉瞪眼看他怪他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却也乖乖地在他脸上印了一个吻。

中午吃了饭,江子夔突然打电话说见一面,温凉只好赴约。

“我送你去?”李靖生有些担心温凉的身体。

“不用了,他说来接我,没事的。”

“也好,早点回来一起吃晚饭。”

温凉带好围巾,笑着点了点头。

见到温凉的时候,江子夔吓了一跳:“怎么几天不见憔悴了这么多?”

温凉摸了摸脸:“有吗?”

江子夔又指了指温凉的嘴唇:“一点颜色都没有,他是不是虐待你?”

温凉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会?”

“我爸妈不是简单的车祸身亡,是被人害死的。”

江子夔刚才还轻松模样一下子敛了许多,前几天看到温言已经够吃惊的了,现在温凉竟然又告诉她父母是被人害死的。

“查出来了?”

温凉语气平平:“恩,但是没有证据。”

“是谁?”

“你见过的,张凉。”

江子夔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一下便忆起了那个人:“你曾经带我去见的那个伯伯。”

温凉点了点头,眼眶红红的。

她这样毫无征兆地冷漠地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连伯伯也不再愿意带上,江子夔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被曾经亲近的人伤害,绝不是一言一语能够抚平的。

“那你打算怎么做?”

温凉的眼里透射出冷冷的光直寒人心:“我会让他得不偿失,让他像我当年一样尝一尝失去一切的痛苦,在忏悔中度过余生。”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会坐穿牢底的。”

温凉的唇角突然扬起一抹匪夷所思的冷笑:“不会这么简单,我会让他失去一切。”

只有让他失去一切,才能让他感同身受,才能一报她这几年的痛苦。去报复曾经的故人,温凉的也是沉沉密密的痛,像是冰封的湖面裂开无数条细碎的冰纹,那样无止尽的裂开去,疼痛难抑。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让她原谅,她亦是做不到的。

江子夔看着温凉有些陌生的脸,不再说什么,只是那隐隐的不安始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因为答应着要回去吃饭,温凉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只好让江子夔送她回去。

“好不容易出来都不一起吃饭吗?”

听出了他话里的怅然若失,温凉微笑着说:“以后吧。”

“他管你这么严?”

“不是的,我昨天发烧了,在外面这么久他担心,再说,还有言言在家呢!”

江子夔撇了撇嘴,发动了车子:“对了,我和我妈说起你,她让我有空带你回家吃个饭。”

“好的,我也该去拜年的,你和你爸呢,关系好转了吗?”

“还好,话不多但没吵过,他现在身体不好了。”

温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恩,多关心他,没有解不开的心结。”

“你呀。多关心关心自己,让你男人多担待着点。”

“知道了,啰嗦。”

和江子夔聊完天,温凉的心突然轻松了许多。

回家后,李靖生正熬着粥,温暖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一阵舒心,温凉放下包,走过去从背后抱着他,不说话。

一回家便看见最爱的人,感觉真好。

睡到半夜,温凉被一阵咳嗽声惊醒,声音断断续续的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温凉睡不住了于是下床却厨房给他炖了一个蜂蜜鸭梨。

他的房间没有锁,轻轻一推便开了,摸索着开了壁灯,温凉走过去坐在床边。

“是不是很难受?”

李靖生一边剧烈地咳着一边说:“是不是把你吵醒了。”说完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难听的可怕。

温凉心疼地直皱眉,连忙把装着蜂蜜的碗端起来,舀了一勺徐徐地吹冷喂他。

“这是什么?”

“治咳嗽的,喝了就好了。”

她这样贴心,李靖生笑了起来,她喂一口,他便喝一口,眼神却牢牢的锁着她。

终于喂完了所有的蜂蜜,温凉问:“感觉好些了吗?”

“好腻。”

“那我去倒点热水给你。”

李靖生摇了摇头,眼疾手快地拉过她,一个大力,温凉便被他锁进了怀里。

“干嘛呀,我去给你倒水呀?”

“我不想喝水。”

李靖生低声地喃,转眼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牢牢的压住她,一低头便饥渴的吻了上去。

“你感冒了啊?”温凉本意是让他盖好被子,李靖生却邪邪地笑了,下身在她两腿间顶了顶,嗓音低哑:“你也感冒了,我们以毒攻毒好不好。”

说完温凉的唇便被他的唇舌黏黏的缠住,整个口腔满满都是蜂蜜的味道,甜腻极了,温凉又舔了舔嘴角,似乎带着玫瑰的香气。

一个吻下来,李靖生都没咳嗽,气息顺畅,温凉心里甜甜的想:看来这蜂蜜鸭梨真的管用呢!

温凉却不知自己此刻的样子魅惑极了,半长的头发呈扇形落在枕上,幽暗的灯光下迷离着眼,小舌头舔着嘴角,甜得让李靖生忍不住一尝再尝。

未雨绸缪

冬意渐暖,眼看着新年的假期也很快过去。温凉带着李靖生特意去了一趟青山公墓,这是温凉和他在一起这么久来第一次带他去见她的父母,李靖生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公墓和往常一样冷冷清清没什么人,倒是其他的墓前摆放着刚放上去不久的鲜花,相比温纪中的墓碑就显得格外的空空荡荡了,还留着温凉上次来上的那两炷香,秃秃地插在那里。温凉的心瞬间揪了起来。这世上,大抵也只有她还记着他们了吧?曾经那么好的兄弟从未来给父亲扫过墓,是不敢面对吧!

放下花束后,温凉的脑海突然一闪而过夏春晓的影子,那个女人,曾经也来看过父亲母亲的,如今也随之一起去了,可是她到底发现了什么秘密才惹来杀身之祸的呢?

现在这世上只剩下唯一的妹妹,温凉下定决心护她周全,母亲也不会怪自己的吧?温凉点燃香,看着墓碑上笑意吟吟的母亲,思念的泪水忍不住滴落在石板上。

李靖生也帮着上了一炷香,然后扶着温凉站了起来。他自然地抬了抬手臂,温凉于是也自然地挽了上去,抬起头正好对上他低眉一笑。

“爸妈,我找到属于我的幸福了,你们会为我高兴的,对吗?”说完温凉挽着李靖生的手下移然后十指扣住他的手心,也缓缓地笑了。

周围安静极了,只有那两柱香燃着烟盘旋着徐徐向上。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温凉的。”

这话落在耳中,带着不容置否的坚定和沉稳,让人心安,眼中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刺了一下,酸得难受,眼前白蒙蒙地模糊,看出来笔直的树干也是扭曲的。真希望父母能够在世,亲眼看一看她挑的这个男人,再亲自把她交到这个男人手中,而不是像这样,yīn阳两隔。

“爸妈,我不会让你们白白死去。”温凉内心苦涩极了,她发誓要让张凉陷入兵荒马乱,四面楚歌的境地。

……

回到法证事务所的日子开始慢慢忙了起来,温凉的心情开始没那么压抑,生活也变得鲜活起来。

李靖生之前拜托邓柯帮忙查的账户也有了眉目,新年是送礼的绝佳时期,上官千卉的几个私人的银行账户在春节短短几天竟然多了三千多万的存款。

其实在李靖生陪着温凉去张凉家吃饭时,就已经断定了这一点,张凉本人穿衣很普通,而他的妻子却全然不同,一身的限量版。

在张凉成为应城医药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后为人一直低调,做着慈善事业,与当地政府走得也是极近的,这样一个小心翼翼的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妻子私自收取贿赂,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不知情。私自受贿,在扳倒张凉的计划里,这无疑也是有力的一击。

李靖生在告诉温凉的时候,并没有在温凉的脸上找到一丝其他的情绪,哪怕是一丝的欣喜。

李靖生接着说:“其实那个医生我已找到了,所以才会断定张凉,之前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希望你过个好年。”

这个男人,出色、体贴、狠厉、冷峻、有决断,温凉都知道,她感谢他为自己做的一切。可是这些证据,根本扳不倒他,倘若在四年前,张凉就有瞒天过海的人脉,这几年来人脉更是不同往昔。即便是找到了他迫害父母的证据,也不过是一命偿命,不够让他痛苦。

静默片刻,温凉才缓缓开口,她的额头在光线下有一种透明的苍白:“靖生,如果我想让他家破人亡,你还会帮我吗?”

李靖生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目光深深,情绪难明。

温凉有些心酸,目光从李靖生的脸上移开,无焦点的看着远处,脸上的神色有一种形容不出的苦涩与决绝:“你是不是觉得我变得恶毒?你还会爱这样的我吗?”

李靖生皱了皱眉,把温凉轻轻地抱在怀里,沉默的笑,低头在她额角啄了啄:“没有,但我不希望你因为仇恨而变得不像自己。”

温凉笑了起来,透着无奈,她早就变不回曾经期待的自己了,在漫长的岁月里,她恨,恨自己的父母就这么离她而去,恨自己得知了那么残酷的真相,更恨那个害自己孤苦伶仃的人。

当年,她是多么快乐的一个女生啊,遥远的回忆让温凉既觉得苦,又带着温柔的想念。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江子夔自从见了温凉回来后就一直心绪难宁,不敢打电话问她过多的问题,过了几天只好把李靖生约了出来。

这是第一次两个男人私下见面,却为着同一个女人。

因为怕温凉多想,江子夔便约了工作时间,在离法证事务所很近的一个咖啡厅。

“听说你回你父亲的公司了?”

江子夔笑了一笑,有些自嘲地说:“温凉真的是什么都和你讲,却不怎么和我讲你的事。”

两句话的交锋,立见高低。

李靖生端起桌面的咖啡,抿了一小口,唇角忍不住上扬。虽然知道温凉是爱着自己的,可是这种话从另一个略带醋意的男人口中说出,却是另外一种享受。

江子夔突然也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讨厌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高傲冷峻寡言,对温凉却是温柔体贴的。

“温凉最近情绪怎么样?”

“虽然忍着在,但还不至于太糟。”

“可我觉得她好像变得有些偏执了,上次她和我说她不会放过张凉,我从来没见过她那样的表情,让人害怕。”

“我担心的也是如此,怕她报仇的同时泯灭了自己善良。”

见他说得这么严重,江子夔笃定地说:“不会的,四年前她没有崩溃,如今更不可,再说她的生活里还有你爱着,不完全是消极的一面,况且,她很会自我控制。”

“我就怕她控制地太厉害了。”

江子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她这样,我却不能帮她。”

“也不是不能,我查过张凉的公司,好像和你父亲有商业联系。”

江子夔咂咂嘴:“说实话温凉从没有过问过我家里是干什么的?”

李靖生清风般地笑了,虽然当初是带着另一种心思查的江子夔的家室,却不得不说,很有用。

“她在乎的是和你的情谊,否则你和你父亲和好她也不会那么高兴。”

听他这么说,江子夔愣了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能帮什么?”

“我知道你现在正在你父亲的一家子公司做起,好好表现调回本部并不是难事,况且你父亲就你一个儿子,你现在愿意从商他高兴都来不及。”

“倒是清楚——然后呢?”

“以后你会知道的,先和张凉打好关系,但切记别暴露了你身份,否则以后就功亏一篑了。”

“这我知道,公司没人知道我的身份。”

两个男人的谈话简洁而犀利,坐了一会时间差不多了便结束了。

“耽误你时间了,好好照顾温凉。”

临走前,李靖生买了单,低声说了一句:“其实我也羡慕过你。”

江子夔惊了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傲的男人。

李靖生略一迟疑,半带轻笑地说:“初次见面时候。”

在英国的那个雨天,看到他为温凉打伞的时候,就羡慕上了,藏在心底这么久,说出来好像也没什么。毕竟,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已经成了他。

回到法证事务所的时候,温凉正站在傅兴的身后,俯身不知在看什么。

李靖生的脚步顿了顿,难得的感兴趣,于是走了过去。

温凉完全没有察觉到李靖生就在身后,还伸手指了指屏幕:“这个好可爱。”

她半躬着身体,几乎就像是趴在傅兴的背上,李靖生勾了勾嘴角,办公室的其他人放下手中的事,开始默默地在心里祈祷。

傅兴还不知死活地拉上了温凉的胳膊:“哪有这个可爱,哈哈哈——”

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凉意,余光一瞥,两人眼神一交汇,傅兴吓得差点没掉下椅子。温凉却还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丝毫不在意傅兴尴尬的清咳。

“在看什么,这么有趣?”

听到身后的声音,温凉瞬间弹了起来,看着李靖生带着笑意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忘了这是工作时间了!

李靖生从两人肩部的缝隙看了过去,原来是一家动物流浪所的界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小狗的图片。

记得温凉说过自己是很喜欢小狗的,怪不得入神地连他来了都未察觉。可是身边的这个男人,对她的女人动手动脚就不值得原谅了吧,于是给了他一个雪亮的眼神,附带了一记警告意味十足的冰冷眼神,金口一开:“既然有空看这个,那就把我昨天给你的案子里所有的凶器做一个细致的报告,今天下班前给我。”

‘哐当’一声,这下傅兴是真的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嘴角抽搐,那可是他一个星期的工作量啊!

看着其他人都低头闷笑起来,傅兴敢怒不敢言,为什么只惩罚他一个人,明明温凉看得比他还带劲!

好吧,谁让温凉是他的女人!从今天起,珍爱生命,远离温凉!

李靖生回了办公室,随手翻看了几个案例却明显的心不在焉,于是点开了刚才两人看得网页,想着是不是该送一只狗给她呢?

7

礼尚往来

早在小溪塔一案,张凉便早就起了警惕之心,好在夏春晓和周易封都相继死去,知道秘密的一个接一个闭上了嘴巴,看来命运的指针始终还是倾向他的。

可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温言被接走的消息传来,张凉才知道事情没自己想得那么顺利。再派人去查,果然发现温凉竟然还在暗中探查,这样查下去,曾经的旧事迟早都会被翻出来。

李靖生的到访,更是加重了他的顾虑,这个男人当初自己也是查了的,在应城虽然没有关系网但能力却绝非一般。

即使当初了偷来的江山,张凉也绝不会再奉还到故人女儿的手中,那会是多么大的讽刺!

接着黄德兴的回国、消失更是让张凉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连警方都牵涉其中,这一场戏他怎么能不继续卖力演出,反正也演了四年了,多这一时又有什么关系!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留她。也许是该试试温凉了!

张姝羽在被母亲告知温凉也要担任伴娘的时候,顿时气地火冒三丈,伴娘她早就已经选好了,更何况让谁当也轮不到她温凉啊!

“我坚决不同意。”

谢蓉端着一碗燕窝正要送出去,便听见张姝羽在外面大吵大闹,叹了口气,端着纹丝未动的燕窝又退回了厨房。

上官千卉皱了皱眉,语气不善:“都是要嫁人的人了,脾气就不能收敛点么?这你是爸拿的主意,你有什么怨言向他说去。”

张凉正在书房打电话,看着张姝羽门也没敲地闯进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向电话那边说:“对不起,我这边有点急事,我稍后再打给你。”

放下电话,张凉看了一看气急败坏的女儿,淡淡地开口:“什么事这么急?”

张姝羽一看他爸这漫不经心地态度,音调顿时抬高了八度:“是你说让温凉当我伴娘的?”

“又异议吗?”

“我绝对不会让她当我的伴娘,爸要是坚持的话,我宁愿不结这个婚了。”

张凉低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折出深浅不一的纹路,语气没有丝毫的妥协:“那就不结了。”

“爸——”张姝羽看着自家父亲这么强硬,语气只好软了下来。

“你都有一个伴娘团了,再加一个温凉又有什么关系?”

“爸,你为什么这么照顾她,就是因为他父亲当年提携了你?”

张凉眼中的笑意陡然变得深不可测,语气也变得凉幽幽的:“小羽,爸平时不说不代表什么都不明白,让讨厌的人看着自己幸福,是一种折磨人的事。”

张姝羽怔了怔没反应过来。

“我待会还要去公司一趟,你有空就给温凉打个电话,跟她说说这件事。”

“她会答应吗?”

张凉笑了一笑:“那要看你怎么个说法了。”

张姝羽花了好久才消化了张凉话里的意思,让温凉来当自己的伴娘,看着曾经的爱人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步入婚姻的殿堂,真的是比任何报复都残忍了吧?

只是张姝羽没有料到,温凉竟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甚至连一点推却都没有。

末了,她还浅笑着说:“虽然之前我们有过矛盾,但我还是真心祝福你们,也会好好当一个伴娘,让你有一个难忘的婚礼。”

挂了电话,张姝羽的心情一点都没有好起来,那丫头是吃错药了吧?

虽然不在乎了,温凉却还是有一瞬间的失神,便被一旁听电话的李靖生勾进了怀里,被他独有的那种安定的气息所笼罩。

李靖生用他那无比悦耳的声音低低地问:“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为什么还答应了?”

温凉别开脸,侧着头枕在他的xiōng口,笑着答:“不然呢?”

既然她想让自己出丑,自己便奉陪到底,难忘的婚礼,一定会让她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见她闷闷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李靖生难得地幽默起来:“毕竟是你初恋,又在天上人间救过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想抢亲?”

他的语气没有醋意,满是俏皮的味道,温凉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戳了戳他精瘦的xiōng膛,笑嘻嘻地说:“大名鼎鼎的professor lee也会吃醋吗,记得当年你说过最鄙视这种情绪了,因为它会干扰人的理智,恩?”

李靖生弯了弯嘴角,又捏了捏温凉浑身最致命的腰部:“胡说八道,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你记得这么清楚,难道是那时候就对我动了心思?”

温凉无语,狠狠瞪他:“是我学习认真好不好,这么认真又聪明的学生,你还敢给差评。”

时隔这么久她又提起了那篇论文,李靖生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还不知道她这么记仇呢,不就是一千多字的差评么,值得她这么记么?

“聪明的话当初为什么不知道我的心思,那时我怎么知道会爱上你。”

听着李靖生这样说,温凉笑的眉眼弯弯,心脏某处,仿佛有一根弦,被轻轻被拨动。耳膜也传来他xiōng膛的心跳声,和自己的心跳融合在了一起。

遇见了她,所以他也会尝到他最瞧不起的情绪,温凉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

因为张凉的缘故,张姝羽的订婚宴上更是集结了来自各路的人,大厅金碧辉煌人潮涌动,还有不少的记者正抢着希望能得到第一手资讯。

温凉坐在角落上安静地看着台上笑容如钻石一般璀璨的张姝羽,还有他身边风度翩翩的齐矜,亮眼的灯光打在两人的人身上,几乎夺了全场的目光。明天应城日报的头条,应该便是这位应城经济领头人加慈善家的千金的婚讯了吧?!

他们两个人,也算是各取所需了吧?

李靖生忽然转头,盯着温凉安静清秀的侧脸,忽然开口:“想什么呢?”

温凉看着他高大清冷的容颜,忍不住微微一笑:“在想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靖生笑了一笑,又深深看了一眼台上的人。

冗长的讲话终于结束,温凉起身向洗手间走去,刚出来,便看见齐矜站在门旁,似乎特意在等她。

走廊的的几盏灯开着,暖黄色的光线柔和散漫,温凉刚出来便一眼看到门旁站着一个挺拔清逸的身影,侧靠在墙边,唇线紧抿,温凉的心顿时沉了沉。

看到温凉出来,齐矜的脸色忽的出现了一丝温柔之色。温凉偏了偏头,看也不看一眼,就要从他面前走过,刚迈了一步,便听见身后他嘶哑低沉的声音:“难道避嫌到这个程度了么?连几句话都不愿意再和我说了?”

温凉勒令自己不能心软了,头也不回,脸声音都冷了几分:“今天是你订婚的日子,被记者拍到了不好。”

齐矜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心却像是被蚕丝困住一样,透不过气来。

虽然没有回头,温凉却依旧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打在自己的背上,不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对上他的目光:“齐矜,既然选择了你想要的东西,就不要再对我们之间有幻想了,那样只会给我们带来困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们早已回不到当初了,亦或是当初在一起就是一个错,那封信,我也是不该留的,让你等我四年也是一个错。”

她让自己等过?

齐矜的眼里的光忽然又升了起来,压住内心的焦躁问:“什么信?”

他脸上浮起一丝迷茫的雾气,温凉却看得一阵烦躁,也不愿意再多解释,转身就要走。

齐矜哪里肯放过,上前一把便用力拽住了她的胳膊,心跳也稍稍加快:“你刚刚说什么信?”

温凉有些不耐烦地闭上眼,不堪回首的往事纷纷涌上心头,心中更是烦躁:“我放在我们曾经常去的那个书屋,不管你看没看到,事已至此,我们都不要纠结过去了。”

话音刚落,走廊的拐角就传来了脚步声,而自己却还和他这样暧昧地拉扯着,温凉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脚步声越来越近,齐矜深深看了一眼温凉,不愿再为难她,转身便隐进了洗手间。

温凉呼出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回头,便听见张凉带着笑意的声音:“温凉,原来你在这里,小羽正找你和你商量你伴娘服的事情。”

面对自己,他竟然还能笑得这么收放自如,温凉心里一阵恶心,却也微笑地回:“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上次听你男朋友说,你们年底也打算结婚,你娘家现在没有人,到时候伯伯来帮你办。”

好一个娘家没有人!温凉微笑着注视着眼前这个杀害父母的人,心头不觉腾起万丈怒火,浓浓恨意。

可是现在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再说她还承诺要给张姝羽一个终生难忘的婚礼呢,现在怎么能够表现出不好的情绪。

温凉压抑地吸了口气,摒的肺都疼,手死死握拳捏紧,脸上却笑面如花:“我知道,谢谢伯伯。”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温凉的笑脸便冷了下去。

再回到大厅,李靖生正和一个年过五十男人交谈着,调节了一下情绪,温凉便走了过去。

看到温凉,陌生的男人一脸的和善又有些吃惊地问:“温凉?”

温凉点了点头又不解地看向李靖生。

“他是张启明先生,是你父亲曾经的部下。”

听他这样说,温凉赶紧点头:“你好。”

“几年不见,变了不少,都这么标致了。”

“我们见过?”这样的开白场话让温凉有些疑惑,她的父亲几乎从不带她去公司的,所以公司的人她也是认识甚少。

“嗯,你估计是忘了,几年前我给你爸送东西去你家时,见过你一面,当时你穿着一件格子衬衫急匆匆地跑出去,后来你父亲车祸,葬礼上还见过你一面,你没有印象也很正常。”

记忆的碎片涌上心头,温凉记得那是父亲去世的前一个星期左右,不巧偷听到了父母说要尽快把她送往英国,之所以急匆匆的跑出去其实是去给齐矜送那封信的。当时,客厅的沙发上好像是坐着一个男人的,只是当时她满心都是齐矜,哪里还顾得上是谁。

“那我爸爸当时找你是干什么吗?”

张启明看着满眼急切的温凉,顿了顿:“公司的一些事情,你也知道当时公司陷入了困境。”

“那我爸爸——”

话没说完,李靖生便打断她的话,又彬彬有礼地对张启明说:“今天场合不合时宜,可否改天请张先生一叙?”

张启明看了两人一眼,点了点头。

山雨欲来

幼儿园接过温言,李靖生忽然方向盘一拐,车子便上了另一条主干道。

温凉一看并不是回家的路,扭头便问旁边的人:“不直接回家吗?”

“先去一个地方。”

温凉看他有意卖着关子,笑了笑便不再多问。

到了才发现竟然就是温凉前段时间和傅兴在网上看的那个流浪狗收容所。

下了车,李靖生说:“记得你说你父亲曾经送你过一条狗,今天我也送你一条。”

“可以吗?”温凉愣了一秒朝他一笑,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养狗是很麻烦的,天天都要照顾呢?”

看着她清亮的眼睛波光湛湛,李靖生笑着说:“都到这里了还有什么不可以?再说家里本来就有一个小家伙要照顾。”

李靖生俊脸有浅浅的笑意,他的意思:家里本来就有一个小家伙,所以,再多一个小狗也无妨?温凉会意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温言却不知道两个人在笑什么,也一蹦一跳地欢呼:“我们真的可以收养一条小狗吗?”

不就是一条小狗吗,至于两个人这么激动?李靖生勾着嘴角,牵着一大一小的两只手走向店里,xiōng腔却被一种满足感所充实,这种满足感不像以往那样冷静地沉在心肺里,而是跳跃着、悸动着。

一个年轻的女生看见他们进来很快便走上前来,微笑着说:“您好,你们是想想收养流浪狗吗?”

“恩,我们想领养一只。”

“那你们想要什么样子的?”

温凉还没说话,李靖生便开了口:“安静温顺的。”

女生看了一眼面前风华清俊的男人,笑了笑说:“可以的,我们这里很多小狗都是很温顺的——这位妈妈真的好年轻呢!”

话音一落,温凉便愣住了,脸颊上瞬间浮起两团嫣红。

李靖生也愣了一秒,转眼笑意便像火焰般地在眼里浓浓地燃起。

两人的反应真的好奇怪呢,女生正琢磨着自己是说错了么,就听见温言笑嘻嘻地说:“姐姐你搞

错了哦,这不是我妈妈,是我姐姐。”

女生的脸顿时烫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尴尬。

“可以先带我们看看狗吗?”

温凉赶紧递去一个台阶,脸红的女生赶紧带着三人来到了里间的屋子,墙角一周的笼子里全都是流浪狗。

温凉看了一圈,便对一只灰色的拉布拉多幼犬一见钟情上了,小狗乖巧的很,也仰着头看向温凉,眼珠黑地像宝石一般。温凉指着她又看了看女生:“这只?”

“她叫小灰,她很乖的。她是我们在路边发现的,当时被车碾压了,后脚的骨头断了,现在走起路来还是一颠一跛的。”

“她叫小灰?”温凉的神色忽然变得异常柔和,抬头看了看温凉,掩饰不住眼里的欣喜。她曾经的那条狗,也是叫做小灰的呢!

李靖生也笑了笑,点头算是同意领养这只。

“她的腿——所以不会像其他狗一样跑的很快,就连走路都很缓慢。”

温凉知道流浪所里的小狗大多是有疾病或者被抛弃的,于是弯了弯嘴角,低头温柔的抚着小狗毛茸茸的头部,“恩,没有关系的。”

“那好,是先生来填一下这份流浪犬领养申请表吗?”

李靖生点了点头便跟着女生走了。

温凉小心翼翼的把小狗抱在了怀里,又蹲下来问温言:“言言喜不喜欢,姐姐之前有一只狗也叫小灰呢!”

“恩,喜欢。”

因为小狗之前就进行了全面检查和检疫,填完申请表便可以直接接狗狗回家了。

吃完晚饭,温凉便和温言去浴室给小灰洗澡了,李靖生看着两人开心的样子有些欣慰,有了更多的念想,温凉应该不至于总是沉浸在仇恨的yīn影中了。

直到浴室传来水声,李靖生这才走到阳台,拉上隔门,打给邓柯:“怎么了,刚才温凉在,我不方便听……是不是黄德兴那边出事了?”

“恩,之前安排他们住的地方,可是今天人忽然联系不上了——”

“你是怀疑张凉那边的人?”

“还不确定。”

“这样的境地,他们也不会完全地相信我们,当时的电话我录了音,所以不用太担心。”

挂了电话,李靖生抬眸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眸光浅淡如雾。海上有风暴来临前,海面总是异乎寻常的平静。就像现在,越是平静,风波却越是大。

浴室的两人还在欢乐地给小灰打着泡沫,李靖生走进看到像穿着白色泡泡裙的小灰,也是忍俊不禁。

安然静谧的夜晚,李靖生搂着怀里已经熟睡的女人,黑发映衬着柔白的肌肤,听着她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嘴角情不自禁地勾了起来。

安静的睡吧,一切都有他掌控着,你只需要在我怀里就可以了。

夜沉如水,一室安然。

李靖生这些天都醒的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动了动手脚,才发现温凉双手搂着他的腰,双腿缠着他的腿,脸埋在他xiōng口,红颜黑发躺着,睡得很安静。

李靖生的心情一大早因为这个姿势而愉悦起来。

亲了亲她发着热的脸颊,李靖生又轻手轻脚地挪开她的手脚,悄悄的去了厨房给两个人准备早餐。

刚走到客厅,就看见小灰在昨天温凉给她搭的纸房子里面滚来滚去,李靖生双手一伸便把他抱了出来放在地板上,小灰得了自由马上一瘸一拐地逃跑,李靖生一把摁住了她圆滚滚的身子,又像昨天温凉那样温柔地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你也这么早就醒了,是饿了还是——”

还没说完,小灰便呜呜地叫了两声直接尿到了李靖生的拖鞋上。

看着拖鞋上的水渍,李靖生清俊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作为惩罚,你今天的早饭没了!”

小灰像是听懂的似的,呜呜地开始在脚边哀嚎。

李靖生克制住一脚踢开她的冲动,走到阳台拿来吸尘器。

做好了早饭,李靖生先去了温言的房间:“言言,起来吃早饭待会儿还要上学。”

温言被强制抱出了被子,巴掌大的小脸全都皱在了一起。

“要我帮忙穿衣服吗?”

温言摇了摇头。

李靖生看着温言这么乖巧,顿时想到了刚才在他身上作威作福的小灰,笑了一笑:“那言言自己穿,我去喊你姐姐起床。”

再回卧室,温凉还在睡。李靖生坐到床边,执起她柔软的小手,亲了亲,温凉还是不睁眼,于是李靖生俯下身,捏住她的鼻子,吻了下去。

没有了新鲜的空气,温凉扭了扭身子,手也不耐烦地正好一拳挥在了李靖生的左太阳穴上。

听见‘啊’的一声,温凉这才惊醒,一睁眼便看见李靖生皱眉的脸,再偏头一看门口,温言光着两条腿看着他们。

“我拿不到裤子——”

温凉咬着湿润的嘴唇,羞得连忙扭过头去,李靖生笑着撑起身子,向小家伙走去。

“姐姐醒了吗?”

李靖生‘恩’了一声,被他那样吻着能不醒吗?

吃完早饭,给小家伙送到幼儿园,温凉又叮嘱了一遍:“言言,除了我们来接你,千万不要跟着别人走。”

“知道了,姐姐。”

去法证事务所的路上,温凉打开了车窗却觉得风没那么冷了,甚至夹杂着淡淡的暖意,空气里也弥漫着初春万物复苏的味道。

都说春困夏乏秋无力,今天的办公室的一群人也似乎无精打采的,就连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一群人也都一动不动的坐在位置上。

温凉打印完最后一叠资料,问:“大家不下去吃饭吗?”

“哎,下面的餐厅都吃厌了,一年三百天都是在在那里吃的。”

张目:“要不今天就订餐吧,我正好有一家不错的餐馆的外卖电话。”

决定了订外卖,一群人就讨论要吃什么。

傅兴看了一眼里间的办公室,说:“把头儿也喊出来吧,我们都不知道他想吃什么。”

肖师姐看了一眼温凉,含笑说:“我们不知道不代表没人知道呀,头儿的那份让温凉点就好了。”

话音刚落,数到灼热的视线便扫了过来,温凉的脸瞬间烫了起来。

好不容易订完了餐,几个人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她,一脸‘原来头儿爱吃这个呀’的表情。温凉赶紧做回座位,把头埋在电脑跟前做一只鸵鸟。

不到半个小时,订的餐便送到了。

温凉赶紧接过付了钱,又把菜一一摆放在平时开会的长桌上。

张目傅兴等人闻着菜香也都坐了过来,却也只是坐着,示意温凉:“去喊头儿。”

温凉把碗筷摆好,又看了一眼面前表情不一的人,刚想起来去喊,便觉得身后一道yīn影袭来,俯着身,清爽的男性气息包围着她。温凉觉得一抬头,就可能碰上他的下巴,干脆不动了。

肖师姐见状赶紧笑着说:“头儿,这都是温凉根据你的口味点的哦!”

李靖生笑着嗯了一声,便在温凉身旁坐下。

温凉赶紧把筷子递给他,李靖生含笑接过,夹过一片小炒肉放进嘴里,“味道不错。”便又夹了一块放在温凉的碗里。

一群人心领神会地默默笑着,温凉的脸却越来越红。

一顿饭吃得意犹未尽,李靖生刚放下筷子,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那头邓柯低沉的声音:东方百货的厕所发现了一具尸体——”

温凉的心倏地一沉,大伙儿脸色也都凝重了几分,却见他眸色一敛沉静地说:“保护现场,我们马上就来。”

属于室内化验的肖师姐赶紧收拾起碗筷:“我来收拾这个,你们去快去吧。”

温凉刚回到办公桌,桌面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张姝羽。

温凉接过放在耳边,冷冷道:“什么事?”

“明天周六,你有空一起去挑挑你的伴娘服,都是从欧洲那边运过来的,一共二十几套——”

张姝羽还在那边喋喋不休地炫耀着,温凉的声音又冷了几分:“有了新案子,周末估计没空,

你们挑剩了给我留一件就好了。”

“喂,你爱试不试——”听她这么不屑的回答,张姝羽的火气蹭地一下子便窜了上去。

温凉挂了电话,揉了揉发疼的耳朵,迅速收拾起自己的化验箱。

非常漂亮

到达东方百货的时候,四楼淑女装的洗手间外早已被过路的男男女女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看到李靖生一行人面色凝重地提着化验箱走过来,都自发地让出了一条道。

李靖生走进去只是扫了一眼,说话的其他人便安静了下来,然后问一旁的邓柯:“谁发现的?”

“她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的,当即便报了警。”

趁着邓柯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温凉又往里走了两步,就看见了半掩的门后躺着的那具尸体。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棕色呢子的漂亮女人,妆容清秀,不到三十岁的模样,半躺在角落里,白净的手腕落在地上的血泊里,袖口的血迹因为时间的缘故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温凉又向前走了几步在她面前蹲下,轻轻掀起了她的袖口,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一股滞涩难当的恶心顿时涌进xiōng腔里,温凉侧头便干呕了起来。

李靖生赶紧向温凉的方向看去:“怎么了?”

温凉一手压住xiōng腔,摆了摆手:“估计刚才吃了油腻的东西,闻到这个味道有点不舒服。”

李靖生的眼神压了压,又示意站在一旁的张目:“你先去做个初步化验。”

张目点了点头提着箱子便走了过去,温凉退到李靖生的身后,没了那股血腥味,胃里的翻腾才好了些。

几分钟后,张目站起身脱下手套:“死者的右手腕被刀割到了动脉,流血过多致死的,除此之外,我还在她的手臂上发现了深浅不一的刀疤。”

李靖生站在门口,看着地上女人安静惨白的容颜,静默不语。

等张目退了出来,傅兴才开始做物证,垃圾桶的铅笔刀也被装进了无菌袋,还有门把上的指纹,以便回所里做指纹比对。

做完了这一切,李靖生又指了指女人放在抽水箱上的单肩包:“看看里面有没有手机钱包之类的。”

傅兴站起身翻了翻,却并没发现手机和钱包:“没有,只有一些化妆品和零钱。”

听他这么说,邓柯等人的的面色更凝重了,“看来身份还要登报才能查明她的身份。”

李靖生的眼中滑过淡漠的笑意,忽然上前拿起了死者的左手看了看,又看了一眼角落的购物袋,低沉的嗓音透出一种了然,抬头向邓柯说:“拿工具来看一下下水道有没有手机,还有这个牌子的衣服一般人不会用现金付,你派人去这个牌子的柜台去查一下。”

邓柯听他这么说,这才看了一眼角落的纸质购物袋,袋子的底部已经染上了不少的血,于是赶紧让手下的另个警察提着出去了。

李靖生站了片刻,目光忽然落在墙角呆呆站立的清洁大妈身上,冷冷看她一眼,问到:“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我来打扫卫生的时候看见这个门关着在,所以先扫了别的地方,等我扫完,里面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反应,于是试着推了一下,便看到她躺在这里,满地都是血,于是赶紧报了警。”

李靖生眸色幽深,视线忽然倾斜看到她脚边放着的那个装着拖把和扫帚的桶。

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李靖生一脚便踢翻了它,桶身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一个黑色的古驰钱包便从拖把的布缝里掉了出来。

然后李靖生不咸不淡地说:“贪死者的小便宜不是明智的选择。”

所有人都是一惊,清洁大妈更是吓得直接靠在了墙上,神色颓丧而绝望。

温凉看着这几乎几秒就结束的一幕,心头微微一怔,眼前的男人,敏锐力实在太强了!

可是钱包里并没发现死者的身份证,倒是银行卡都在。

不一会儿,厕所的洞里手机的手机也被掏了出来,因为长时间浸泡早已黑屏,傅兴只好装进了袋子。

因为还是营业时间,死者很快便转移了,李靖生等人留在了原地又细细勘察了一番这才回法证事务所。

车上。

李靖生神色疏淡地开着车,忽然侧身看了看温凉:“好些了吗?”

“没事。”

李靖生回过头继续看向前方,嘴角却勾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中午吃了油淋茄子的原因,晚餐温凉也没什么食欲,给两人做了饭,温凉从冰箱拿出

一盒酸奶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看新闻。

李靖生见状:“你不吃?”

“没什么胃口。”温凉一边吸着酸奶一边含糊地答。

李靖生皱了皱眉,有孕了不应该食欲大增么,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喂饱了小灰,哄睡了温言,温凉像猫一样蜷在床上,望着窗外黯淡的星辰。夜色安静极了,就连天边的星光都仿佛进入了深眠。

浴室的水声停了,李靖生只裹了一件浴巾就走了出来,正好看见温凉失神地望着窗外,于是走了过去,拉上了窗帘。

把她抱在怀里以后,李靖生才问:“在想什么?”

他身上因为刚洗完澡而散发着湿润和清新,温凉的脸贴在他微凉的xiōng膛上,手穿过他的腋下,搂住他的背,轻声说:“没有,发呆而已。对了,白天的案子你还发现了什么?”

“应该是自杀,却也不是自杀那么简单,不是某户的千金就是某个男人的情妇吧?”

温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李靖生看她不像往常那么吃惊,笑着问:“你和我看法一样?”

“我没猜到她的身份,只是张目说她的死亡时间差不多实在上午九点多,可是百货的开店时间才八点半,这么早就去逛街,而且今天还是上班时间,说明她很闲没有工作,而且你也说了,她买的那个牌子的衣服,一件差不多是我三个月的工资了。”

李靖生笑了笑:“其实我也是靠着直觉,你知道男人看某一类女人,通常看得很准。”

温凉嗤了一声,接着又问:“那你又怎么知道她的手机掉进了厕所。”

李靖生笑了笑,反问:“如果你要自杀,你会割哪只手?”

温凉想了想:“左手啊。”

李靖生不讲话,依旧笑着看她,温凉忽然如梦初醒:“她是左撇子,可是你有——”

“破案七分靠观察,三分靠想象。不说案子了,明后休息,中午我听见张姝羽说让你去试礼服?”

“你听到了?——可是我说有案子不去了。”

“我陪你去,我可不希望她们留一件最丑的给你。”

“切——张姝羽说了衣服都是从欧洲的哪个设计师手里运过来的,怎么可能太丑呢?”

“就这么定了,明天我陪你去。”说完,一个翻身便把温凉压在了身下。

夜色很温柔,两人很尽兴。

再次醒来,窗外已是阳光明媚。

吃了早餐,温凉有些别扭地给张姝羽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又有了时间。

挂了电话,温凉瘪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微笑的男人,“还不如不去呢!”

到了‘钟爱一生’后,其他的伴娘已经陆续到了,温凉慢吞吞地站在门口。

李靖生笑了笑,把她垂着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上,他是那样高挑而醒目,两人走进去的时候,沙发上其他几个女孩都看过来,眼里带着羡艳。

张姝羽一看,便讽刺地说:“不是说不来么?”

“有空,所以来了。”

“来试个衣服还要男朋友陪着?”

张姝羽的话里带地满是嘲讽,温凉的心里一阵闷塞的气息,还没回嘴李靖生便微笑地答:“温凉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我不放心所以陪着,你来试婚纱,未婚夫也不陪着?”

这话一出,张姝羽的脸上马上罩了一层寒气,而在其他几个女生的眼里,印象分却飙升,看向两人的目光更是羡慕起来。

温凉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很享受这种感觉,也没想到李靖生竟为了她也能说出这样‘刻薄’的话来。

温凉抬头看了看他,而那双近在咫尺的黑眸,也正定定的望着自己。

满屋子的目光都被两人夺了去,张姝羽不免不快:“进去试衣服,都坐在这里干嘛?”

“去试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

等温凉走了进去,李靖生又变成了一个高大冷清的人,坐在靠窗的阳光下喝着刚才服务人员端来的茶水。

等一杯水喝完,马上又有人迎了上来,问他还需不需要。李靖生摆手道了谢又说:“能麻烦你一件事么?”

干净而温暖的阳光包裹着的李靖生,让他看上去更是俊朗逼人,女人满含期待地点了点头。

“我不方便进去,能帮我带个话吗?我很想看看我女朋友穿礼服的样子。”

“哦,这样——”

……

带了话的温凉很快便走了出来,头发打散了随意披在肩头,一件水蓝色缎面的贴身礼服,衬得身材窈窕极了。阳光映在她酡红的脸颊上,连带着她澄澈如水的眼睛都水灵了几分。

李靖生站了起来,xiōng膛中的心脏,猛烈收缩的感觉,像是有一股灼烫的气流,无声涌动着,刺激又清晰。

这一刻,她就像他的新娘一样。

看着他呆呆的样子,温凉浅浅地笑了出来。

“这件好看么?”

李靖生嘴角勾了起来,几个大步便走到了温凉的身前,一手扣住了她的腰,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亲她朱红的唇。

旁边不少人都已经看了过来,温凉微赧,不禁蹙眉:“这里很多人。”

他当然察觉了她的羞窘,低沉的嗓音里带了笑意:“非常漂亮。”

“那就这件了,我去换回来了。”

李靖生点了点头,心里不愿放开,却还是放她去换衣服了。

张姝羽的婚礼定在了四月二十,也是她生日的那天。四月,本应该是草长莺飞的日子,对于温凉,却是腥风血雨的日子。

拨云见月

这是新年以来的第一个案件,警局那边很快就传来了消息。

死者名叫季澜,二十八岁,应城人,没有具体工作,单亲家庭,一直归母亲抚养,母亲是很普通的工人,两人现在并不住在一起。

百货的监控录像显示季澜八点五十左右在东方百货的玻璃门前站了接近半个小时,似乎在等人,然后一个人进了直接买了一件接近两万多的衣服。导购小姐对季澜也是记忆犹新,一是因为当时的时间还很早,几乎没什么客人;二是因为她非常爽快,在店里看了一圈便直接让导购小姐把店里最贵的那件衣服打包装上了,连试也没试。

监控录像很快传到了李靖生手里,李靖生看了一遍便上传到了所里的公共资料群里。

和张目检查的一样,季澜的右臂上有很多深浅不一的刀伤,而左臂的皮肤却洁白光滑,完全异于右臂。温凉初步判定应该是死者自己所为。这些伤痕的愈合情况也不一,有的似乎已经过去了几年,而有的又像是几个月前所为。

温凉又拿起她的左手,希望能从指缝刮到皮屑纤维之类有用的证据,她左手的食指有很厚的茧,温凉忽然想到当时李靖生好像只看过她的手,是因为这个才判定是她是左撇子的?

而让温凉万万没想到的是,季澜已经怀孕近三个月了。

温凉做完尸检,已经快到中午了。

一群人心照不宣地点了外卖,开始坐在会议室探讨案情,正午的日光将会议室里照射得明净敞亮,李靖生坐在长桌的一端,优雅地敲了敲桌面。

温凉开始平静地叙述自己的报告,当叙述到死者有孕时,一桌子的人都静默了片刻,大概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怀着孕竟然会自杀吧?

肖师姐惊讶地问:“既然怀孕了怎么还会自杀呢?”

傅兴:“会不会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温凉闭了闭眼,回忆看到季澜的第一瞬间,可是却又感觉似乎有什么重要线索,被她遗漏了。

“傅兴,你发现了什么?”李靖生见没了说话,修长的手指又敲了敲桌面。

“刀上的指纹跟死者的指纹对比后,完全吻合,门把上因为指纹太多,所以已经被破坏掉了。”

“那个手机有没有发现什么?”

“已经修复了,死者死前拨通过一个号码,而且根据通话记录显示,似乎经常联系,号码我已经移交给了警局让他们去查了。”

李靖生点了点头,又问:“大家是怎么看的?”

张目:“现场没有第二个人的指纹,而且死者也没有挣扎的痕迹,我想应该是自杀吧,而且从她手臂看,不排除她又自虐倾向。”

温凉认真看着笔录,口袋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掏出一看,竟然是齐矜的短信;我在你楼下,中午能下来一起吃个饭吗?

温凉握着手机,低下头,手指飞快的打;同事已经订了餐,有新案情,很忙,不能下来,对不起。

发送过去后,温凉抬头,正好撞见了李靖生的目光,仿佛有淡淡的光晕在流动,像是在思考案件,又像是在思量她。

温凉一愣。

好在傅兴补充提问,李靖生这才转移了目光:“那她的手机为什么会在厕所里,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根据种种迹象,李靖生只好初步判定为自杀。

可是如果是自杀的话,为什么会选择在百货的厕所?既然下定决心自杀,为什么又要在自杀前买一件价格不菲的衣服呢?

疑点重重。

外卖很快便送来了,李靖生沉吟片刻,把文件丢在了一旁:“大家先吃饭吧。”

手机没有再震动,温凉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出了门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透过玻璃向下一看,果然,齐矜还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一股焦躁的细流开始从xiōng口往外冒,如果温凉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为了上次那个答案而来的吧。

四年前的那封信,就算他没看见,现在小书屋的店主也不会再留着了吧?

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他和她,走不到一起。

日光有些晃眼,齐矜就那样站在楼下等,面色yīn郁。所谓同事订餐,大概也是她逃避自己的借口吧?

温凉是个讨厌纠缠的人,而齐矜,却又是那么究根究底的人。早知如此,那次订婚现场,她就不该失言告诉他那封信。

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温凉叹了一口气转身,就看见李靖生伸过来的手。

没有心里准备,温凉顿时倾身向后倒了倒。

他的手没有因为这个动作而收回去,反而又向前走了一步,稳稳地扣住了她的肩。

“在看什么?”李靖生满眼都是笑意。

温凉一惊,怕他误会,赶紧推着他往后退了几步,挡住他的视线:“没什么,去吃饭吧。”

李靖生却突然半蹲下身子,使得视线与她平齐,可是眼中的笑意却未减半分。

“你看我看什么?”温凉有些心慌,她不知道李靖生在她背后站了多久。

“你说呢?”

温凉还在思索怎么回答便又听见他说:“今天别吃油腻的了。”说完,李靖生便搂着她的肩便往会议室走去。

温凉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浮现笑意。

李靖生却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又无声地笑了出来,她是在意自己的吧?刚才她回短信失神地那一瞬间他就猜到了,如果是江子夔的短信,她只会喜悦而不是那种恍惚的表情;张姝羽,她更不会在意了。在应城,她的朋友和他一样屈指可数,那便只有那个男人了——

想到这里,李靖生的心里又生了一阵心疼。这是她的故乡,却陌生到朋友亲人屈指可数,。

吃完饭后,邓柯便打来电话说季澜的母亲已经到了警局,现在正在做笔录,说是可以带他们去季澜的房子去看一下。

到了警局,邓柯见了李靖生,特意避开了站在不远处的季母,低声说:“她母亲说她在某个建设银行上班。”

李靖生默了一秒,脸上忽然浮现一丝倨傲的笑意:“看来我的推测是对的,她母亲对她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

温凉愣了愣,马上反应了过来,是他几天前对她身份的推测吧。记得那晚他说过,男人看某一类女人,有一种特有的直觉。

跟着季澜的母亲到达她家后,开门的一瞬间温凉便惊讶到了,门旁立着一个偌大的鞋架,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不下二十双的高跟鞋。温凉随便扫了一眼便知道都价钱都不便宜,上面放着的一双黑色的牛皮靴温凉前段时间在商场见过,非常喜欢,只是价格差不多是她一个月的工资,舍不得所以没买。

李靖生看着季母带着邓柯往客厅的方向走去,这才转过头淡淡地对温凉说:“她知道她怀孕了,只不过知道的时间不久。”

温凉不明所以:“为什么?”

“你难道没有发现这里摆放的全是高跟鞋吗,一个女人这么爱穿高跟鞋可是在她出事当天却穿着一双平底鞋,根据鞋底的磨损程度估计刚买不到两个星期。”

飘渺的思绪一闪而逝,温凉终于知道自己遗忘了什么,就是季澜那天穿的那双平底鞋。

在她给季澜做尸检时,就发现她的的两只脚的大拇指都有外翻的迹象,而且扁平足的特征也很明显。这是因为穿上高跟鞋后,小腿肌肉为了平衡向前倾斜的重心而经常拉紧,令脚底拱桥位的筋键被拉扯,久而久之,筋键会抵受不住拉力而松弛,拱桥位便失去支持而塌下,形成扁平足。

屋内收拾得非常干净,但放眼一看却只看得出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温凉:“好像一个人住。”

李靖生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不是,只是有人在我们之前把属于他的东西拿走了。”

他的观察力温凉早已习惯,于是很自然地问:“怎么看出来的?”

李靖生刚要出口,眉头却突然蹙了起来,惜字如金地说:“你自己看不出来吗?”

他的反问语气特别强烈,温凉顿时红了一下脸,其实她只是想快一点知道而已。在他的注视下,温凉开始认真打量屋内的陈设,很快便发现了蛛丝马迹。虽然没有那个男人的洗漱用具和衣物,可是餐桌上的水杯却有两个。虽然是极小的细节,却也是致命的关键。

邓柯和季母说了一会话便走了过来,问李靖生:“你们要不要采集物证?”

李靖生淡淡地答:“人既然在我们前一步来了,自然不会留什么重要的物件给我们,就从那个号码和她汇钱给他的银行账号开始入手吧。”

季母似乎还不能理解女儿为什么会自杀,相比起靓丽的季澜,她的母亲在穿着打扮上显得格外朴素寡淡些。

温凉看着她面容蜡黄憔悴心里有些发酸,于是走过去安慰了几句。

李靖生却面色淡漠地单刀直入:“你女儿有男朋友吗?”

季母想了想才回答:“应该有,她年前说会带回去给我看的,当时听她语气还挺开心,可是过年的时候她却是一个人回去的,然后我就问她男朋友怎么没跟她一起回来,她只说他忙,我看她不太高兴也就没多问。”

听她这么说,李靖生的嘴角浮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俊秀的眉目间,透出几分神清气爽。

好像j□j不离十了!

8

惊弓之鸟

刘助理电话打来的时候,张凉正在酒桌上和应城市委的几位领导推杯换盏、虚套无数。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便立刻赔笑了几句走出了包厢,掩上门的那一刻,张凉的脸立刻yīn沉了下来。

“你说什么?”

“刘检出事了。”

“什么时候的事?”

“他外面的一个女人前几天在东方百货的厕所自杀了,估计警方马上就要去找他。”

张凉吸了一口气,粗暴地扯了扯领带,转身便向雪白的墙面就是一脚:“都***不让我省心……让他嘴巴闭紧点。”

那边的刘助理听得心惊胆战,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到:“他问您能不能帮帮忙,估计是怕这事报道出来后掉了副检察长这个职位。”

张凉冷笑着嗤了一声:“掉了就掉了,当初不是我他能坐上现在这个位置?就跟他说我现在不方

便动用关系,让他自己想办法,如果说了不该说的,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

警局那边很快通过银行方面查出了定期给季澜账户汇钱的那个私人账户,应城市检察院的刘飞。

而刘飞也没料到,那天早上,只是失约了一次,他的生活变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张凉的袖手旁观让刘飞有些寒心,要说四年前他也帮了他不少忙。没了李靖生这个靠山,刘飞深知,要是真查起来,这几年贪污受贿、利用职权为他人谋利、私人作风不检这几点完全能让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邓柯和李靖生他们到达刘飞的家时,开门的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进了门,邓柯闻着味道看了一眼餐桌上的泡面,于是问到:“刘检一个人在家啊?”

“哦,他们回娘家了。”刘飞笑了笑,把剩下的半桶泡面端进了厨房。

李靖生不禁哂笑,怕是算好了时间打发她们回去吧?!

屋里的陈设并不豪华,该有的家具都有,但并不是名牌,不像是在季澜的家里看到的红木餐桌,满是名牌的衣帽间。

看着眼前彬彬有礼的刘飞,温凉说不出的感觉,明明有家却还在外面胡搞,这也许就是男人的劣根j□j!

这样想着,温凉情不自禁看了一眼李靖生,灯下下的他显得格外挺拔修长,温凉在心里暗笑自己想多了,李靖生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坐下后,邓柯很快便进入正题:“你和季澜是什么关系?”

既然警察能查到这里,说明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没有过多的掩饰,刘飞轻描淡写地回答:“朋友。”

“仅仅只是朋友?”

“恩,我前年在一家酒会上和她认识的,不过现在已经很少联系了。”有舍才有得,刘飞明白,相比起失去自由、坐穿牢底,一个副检察长算什么!

“她死了。”

一瞬间刘飞的脸色五味俱杂,惊愕、怀疑、遗憾、伤心——又有常人难以发觉的一丝平静:“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

李靖生转过,眼里掠过一丝倨傲的笑意,声线冷硬:“你的语气有些过了。”

刘飞抬头和李靖生对视了一秒,面色深得看不出情绪。

“上周五早上九点。”

邓柯顿了顿继续问:“那你们最近有没有再联系?”

“上周三她给我打电话说想见一面,但我要上班就没答应。”

“约的时间?还有在哪见面?”

“好像是周五吧,东方百货对面的咖啡厅,我记不清楚了。”

李靖生观察完房子,忽然质问到:“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

这无疑像第二颗重磅炸弹砸向刘飞:“怀孕?”

“你不知道?”李靖生挑眉,他的戏,未免演得太过了。

“不知道。”

“你的孩子?”

“为什么一定会是我的,我说过我已经和她分手了。”

李靖生笑了一笑又说:“孩子已经快三个月了,如果你不信,我们有保留母体的羊水,对比一下dna就可以了。”

刘飞拧了拧眉头不说话了,众人也都沉默着听着。

羊水?dna?温凉微怔,恍然。

“你之所以不赴约就是因为你知道季澜已经怀孕的消息,而且在此之前你也知道她已经死了,所以才会去她家收拾你的东西。”

“我已经说了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证据?”刘飞招架得有些力不从心,顺其自然地拿起茶几上的烟,点燃一支。

李靖生又是一笑,温凉知道,人在紧张的时候会很自然地依赖一种东西。对于刘飞,那就是烟,但这恰恰也暴露了他在撒谎。

“季澜在上周四的晚上给你发过一个邮件,是一张b超的照片,另外你虽然收走了你放在她家的衣物,可是却忽略了厕所垃圾箱里的那个剃须水的空瓶子,上面的指纹我们也已经保留了。”

李靖生说得缓慢,刘飞却听得满头大汗,急促地又抽了几口把他摁在了烟灰缸里。

“我承认,我和她在一起过。”

李靖生抬头和温凉相视一笑,又对旁边的邓柯说:“案子基本可以结了,至于刘检,会有纪委的小组会来调查。”

“就这么结了,季澜是自杀的?”

李靖生点了点头,又和邓柯对视了一眼,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出了小区的大门,温凉才问:“你还知道羊水穿刺这方面的知识啊?”

李靖生看着温凉怪异地看着自己,不禁笑了笑,又俯身在他耳边低低地说:“如果你怀孕了,你会发现我知道的更多。”

他的气息喷在温凉的颈侧,温凉的脸倏的开始发烫,瞪了他一眼干脆不做声了。

李靖生满意的看着她的反应,竟然还吹了一记口哨,然后发动了车子。

邓柯和几个同事在李靖生走后不久也离开了,送走了几位大神,刘飞给张凉发了个短信便瘫软在了沙发上。几分钟后,门铃就又响了起来。

开门一看,还是邓柯。

“还有事么?”

邓柯:“刘检,除了季澜的案子,我还想问一个你曾经经手的案子。”

刘飞的嘴唇紧抿,脸色忽然变得铁青:“什么案子?”

“四年前应城医药总公司温纪中的那个案件,我简单查了一下,当时的证据并不只是在夫妻车祸后这个案子便离奇地撤销了,资金漏洞也补上了。然后张凉,也就是现在的应城医药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收购了大量股份摇身一变成了董事长,很巧的一年以后你就就由检察院提升为检察官了。”

邓柯看着刘飞微变的脸色,笑了一笑,没给时间让他回答,就又自顾自的说:“没事,刘检用不着紧张,我也就这么一问,打扰了。”

邓柯的嘴角悄无声息地勾了起来,和李靖生说得一样,这世界上没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春天的气温升得很快,天亮地也早了。

温凉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已大亮。轻轻拿下放在他身上的手和脚,温凉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抱着她的人很快便察觉到了,皱了皱眉又把她拉回到怀里,修长的一只腿压住了她半个身子。

“你再睡会,我先起来做早餐。”

李靖生低喃,声线慵懒又性感:“再陪我睡五分钟,待会我们出去吃。”

他依旧闭着眼睛,温凉动了动腿却被他压得更紧了,不由得失笑,身体干脆他怀里更深处挪了挪,换了个舒适的姿势。

季澜的案子,李靖生几天前就已经打算给警局递交报告,只是听到刘飞这个人时,才忽然变了主意。

他的第一步,便是惊弓之鸟。

季澜的案子其实并不复杂;季澜生活在单亲家庭,没有父亲的疼爱,母亲为了挣钱照顾她自然常常忽略她的感受。她读的大学并不是名牌大学,毕业后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李靖生在她家发现了一张几年前的诊断书,和之前大家料想的自虐症有所不同,她得的是抑郁症,所以才会有手臂上的那些疤痕。虽然去医院看过心理医生,但并没有得到缓解,直到两年前遇见刘飞,这个给她生命带来一丝光明的男人,抑郁症状才有所缓解。

只是刘飞并不是真心实意地对待她,虽然物质上几近满足,但是却一直隐瞒着她已婚的事实,所以他不会跟季澜回家过年。当刘飞察觉到季澜的心思后,于是故意疏远她,季澜于是约他出来,怕他爽约,她在周四的晚上便发了那张b超给刘飞,她想的是有了孩子也许情况会不同吧。

咖啡厅的开门时间是九点,也就是两人约见的时间,因为当时天气还有些冷,所以季澜便站在了对面东方百货的门口等,这样以来,既可以吹暖气,也可以看见对面的情况。可是刘飞并没有来,于是季澜一怒之下便进到东方百货买了一件价值两万的衣服。

我们知道她的抑郁症并没有完全好,而那么光鲜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把自己不好的一面暴露在众人下,于是她到厕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再拿出手机打算给威胁刘飞见面,或许因为手上伤口割得太深的原因,无力导致手机滑落到了厕所里。抑郁症的加深,又或许让她真的产生了自杀的冲动。

而她背后的那个男人刘飞,虽然很快免去了副检察长这个职位,但是并没有因受贿、财产不明而定罪。这倒和李靖生料想的情况如出一辙。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就像是生物圈的食物链一样,环环相扣的,只是这环环相扣地比九连环要难解地多。

张姝羽的婚礼眼看着就要来临,邓柯那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好消息,狱中的姚友民联系了他!

难忘婚礼

姚友民是一个李靖生一直忽略的角色,小溪塔案之后,他便以故意杀人罪被捕入狱,之后李靖生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去的路上,邓柯下意识从口袋摸出一根烟,刚想往嘴里送,就听见李靖生不咸不淡地说:“把窗子打开抽,温凉不喜欢烟味。”

邓柯笑了一笑,把烟又放了回去,又问:“你说他找我们能有什么事?”

“应该是和周易封有关,我记得他们关系好像不错,也许是想告诉我们什么搞个徒刑减免吧。”

到了监狱,姚友民穿着淡蓝色的狱服正坐着,背影单薄。两人走上前,才发现眼前的人瘦到眼眶都深深地凹了进去,眼角还有一块拳头大的淤青。

看到两人后,他马上面露笑意:“你们来了。”

李靖生坐下后,双手悠闲地搭在膝盖上,懒懒地问:“找我们什么事?”

看到李靖生不以为意的样子,姚友民也并没有多在意,而是浅浅地笑着说:“你们不是一直在找真相吗?”

邓柯闻言看了一眼李靖生,问:“什么真相?”

“我知道你们在查温纪中一案。”

李靖生敲着的手指停了下来,正色道:“你知道什么?”

“四年前温纪中夫妻两并不是简单的车祸,而是周易封剪断了他们的刹车线所以才导致失控撞到了一辆货车。当时周易封在一家4s点工作,那件事以后,他就来我们建材厂了。”

“他为什么要剪断温纪中他们车的刹车线,他们有仇?”

“当然不是,周易封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是一个人给了他五十万让他这么做的,因为当时温纪中的车定期会送到那家4s店做保养。”

李靖生眼神深邃如墨,淡定地说:“那个人是张凉吧?”

姚友民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随即又失望地松了一口气:“你知道?”

“即使是这样,你有什么证据让我们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没有证据的话,我就不会让你们来了。当年周易封就是害怕张凉会过河拆桥,所以保留了一份和张凉交易的视频。”

邓柯想了想:“所以张凉知道了想对周易封下杀手。”

“不是,是夏春晓无意发现了那个视频,让周易封去自首,周易封自然不肯。然后她就背着周易封去找了张凉,但是并没有说出有视频的事。之后,张凉找了周易封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突然就跟我说决定杀夏春晓,事后会给我一笔钱。”

“张凉是怕自己的罪行暴露吧?”邓柯皱了皱眉,满脸鄙夷。

李靖生的嘴角蕴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明明是张凉想杀夏春晓,却嫁祸给了周易封,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

“那个视频现在在哪里?”

“放心,很安全,张凉找不到的。视频可以给你们,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

“四月二十也就是下周二是我女儿生日,如果你们能让我回家陪我女儿过生,我会把那段视频给你们。”

李靖生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又扭头看了一眼邓柯,然后无声地点了点头。

如今的形势,终于不再是此前隔云看山的境况。在此前李靖生怎么也没梳理清的一些问题,也总是连得上筋络了。

出了监狱的大门,李靖生问了问身旁的人:“有办法让他那天出去吗?”

“我试试吧,我还以为他想求个徒刑减免什么的?”

李靖生一边开车门,一边说:“那是因为当年他也有份,否则交情再好周易封能随便告诉他我杀了人?如果不是的话,那个视频又怎么会在他手上呢。”

“……”

婚礼的前一晚。

张姝羽正和齐矜交代完明天婚礼的事宜,忽然听见旁边的书房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像是玻璃被砸碎般尖锐,紧接着就听到自己父亲带着愤怒的吼声。

房间只是虚掩着在,张姝羽轻轻推开便看见了满地的碎玻璃渣,淡棕色的地毯上还映着茶水的淡绿色。

听到门口的动静,两个人也很快看了过来,一言不发、面色铁青。

张姝羽皱了皱眉:“你们在吵什么?”

张凉看了女儿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回房睡吧,明天你就要结婚了,我和你妈有话说。”

“有什么话非要用吼的?”

“小羽,你先回房,也就你爸公司的事。”

张姝羽走后,上官千卉才说道:“你刚才那么大声音干嘛?”

“看你做了什么事,有人匿名举报你受贿你知道吗?”

上官千卉自认理亏,声音也软了几分:“我还不是为女儿着想……再说了,是他们硬要给我的,我也没收多少啊……是谁举报的?”

“不是看在我面子上他们会给你?怪不得你最近老让我帮这个帮那个的,你要知道你收的是政府官员的钱……我现在所有的一切不都是小羽的么?还用得着你担心什么?……只会给我添麻烦!”

深黑的窗外,直到屋内寂静无声,张姝羽才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

婚礼定在应城市最大的一家酒店,就连户外的场地都全包了下来。

李靖生把温凉送到以后说有点急事晚一点过来,想着时间还早,温凉就没究根问底问他去哪。

到了酒店的房间后,张姝羽已经换好了婚纱,正坐在梳妆台前让化妆师化妆,其她的几个伴娘也都在换衣服等着化妆。

见到温凉,张姝羽竟然毫不吝啬的给了一个微笑。

温凉淡淡地一笑,又向其他几个女生简单地打过招呼便进到里间去换伴娘服了,关门的瞬间,温凉似乎听到后面隐约传来议论她的声音:“她也太高傲了吧?”

“不管她,是我爸非要她来的。”

温凉听到这里,心还是狠狠地酸了一下,是让她来出丑的吧?!

换好了衣服温凉调整好心态才走出来,一身水蓝色的长裙,染的眼前一片碧波,走起路来都让人感觉微风习习,一屋子的人很快都看向了温凉,就连化妆师都忍不住赞美了几句。

听到化妆师这么赞美温凉,张姝羽又轻声嗤了一声。

温凉浅浅一笑,自若地坐下让化妆师化了一个淡妆,整个人如春风般地动人起来。

等所有的事项都准备完后,新郎那边也来人说准备好了。

张姝羽抬脚便要过去看,却遭到其他人的调笑:“我们新娘子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

温凉羞涩一笑,只好又如坐针毡地坐下。

温凉递上早就准备好的新婚礼物,微笑着说:“小羽,希望你的婚礼一生难忘。”

张姝羽接过礼物随手便放在了梳妆台上:“谢谢,会的。”

时间差不多了,宴会厅早已宾客如云,红毯两边摆满了白色的玫瑰。

司仪授意后开始调节气氛,又用投影仪开始播放之前新人录好的视频。

“齐矜呢?”

“应该马上就下来了吧。”

又等了五分钟,却依旧不见齐矜的人,张姝羽抓着裙摆的手心开始冒汗。

不一会儿便下来了齐矜那边的一个人,急急忙忙地说:“没找到他,电话也打不通。”

一句话,张姝羽如降冰窖。

“开什么玩笑,是不是在厕所?”上官千卉一边安慰着女儿,一边脸色难看的说到。

“我都找了,不在。”

大婚时刻,万事俱备,新郎竟然不见了!

台上的司仪已经说了好久的预热词,却迟迟不见新人,台下的来宾也开始议论纷纷。

张姝羽的脑子如同电闪雷鸣一般,瞬间一片空白,如同置身于真空当中,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深吸了一口气,张姝羽艰难地问:“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好像接了个电话,之后人就不见了——”

所有的人都愣在了那里,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张姝羽才觉得知觉开始一点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心头像是被重锤狠狠地敲击过一般。

温凉:“我再上去看看吧。”

还没等温凉走几步,张姝羽便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眼底也酿起了风暴:“齐矜到底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一定是你给他打了电话,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温凉的手腕被她拽得生疼,却又挣脱不开,一抬头便看见张姝羽的眼泪一滴滴往下掉,温凉刚刚还涌现的那点快意在她的眼泪触及地面时又生生地冻结。

不知为什么,并没有温凉想象的那种报复的快感,反而,有些酸楚。

“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

张姝羽怒火攻心,一声清脆的巴掌就打在了温凉的脸上,几秒后温凉白皙的脸颊上就多出了几条红彤彤的手指印。

上官千卉见状,赶紧拦下张姝羽抬高的手,厉声说道:“你干嘛打温凉?”

“我就是要打她,是她害的,一定是她和齐矜说了什么,否则齐矜不会离开我的——妈,你相信我——”

温凉站在一旁捂着脸看着脸色发青的张姝羽,脸色木然。

司仪那边已经开始频频过来人问是否可以开始了,张姝羽一把扯下头上的珠花和头纱,xiōng中的难受,像面包一样瞬间发酵,变得困涩难当。

一群人面面相觑地站在后台,新郎找不到人,司仪又在催,左右为难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张姝羽忽然想到温凉说会让她过一个难忘的婚礼,大概也是意有所指吧?再看温凉,脸上依旧是那种温温凉凉的感觉,一股火便直接烧到了大脑。几乎是想也没想,张姝羽猛力推了一把温凉,便向门口跑去。

上官千卉大喊:“你去哪?”

“去找他。”

温凉本就穿着高跟鞋,被她这么猛力地一推,重心不稳连连向后倒退了几步还是一个趔趄撞在身后的墙壁上,温热的肌肤贴在冰凉的墙面上,强烈地刺激着感官。

上官千卉这时也顾不得温凉,也赶紧追着张姝羽跑了出去。

小小轮廓

随着张姝羽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主持婚宴的酒店人员很快慌了阵脚,只好问往身边神色冷静的温凉:“这——怎么办?”

温凉瞥了一眼面色尴尬的伴娘团,又转身一脸沉寂地对他们说:“你觉得这婚还能结吗?先去告诉司仪和新娘父亲吧。”

犹豫了几秒后男人原地跺了跺脚,赶紧向宴会厅跑去。

几分钟后,消息就像长了翅膀般一样传遍了宴会厅。宴会厅乱作一团,来宾也不知该不该走,有的站了起来去问张凉,有的坐在位子上窃窃私语,如同看戏一般。

温凉透过后台的玻璃,清楚地看见张凉的那张之前还意气风发的脸,这会儿满脸却写着惊愕、凌厉、愤怒和暴躁,像万花筒一样变来变去,丰富极了。

温凉静静的立在门后看了几分钟,一丝快意在xiōng腔涌动,往日积压的愤恨也像久而沉寂的火山一样一下子喷发了出来,轻松了许多。转身的一刻,温凉嘴角微动扯出一个玩味的弧度。

这就是她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

就在三个小时前,温凉在换衣间换好衣服听着门外对她的议论纷纷,便拿起手机给齐矜发了一条早已拟好的短信:齐矜,不要娶她,因为你将娶得会是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婚后也得不到你想要的荣华富贵。四年前,张凉夺了我父母的公司,又害他们出了车祸,逼得我远走英国。我这次回来,便是报仇。所以,求你不要参加婚礼。

一切和原计划一样,新郎消失、新娘出走、乱作一团,盛大的婚礼顷刻间变成了应城最大的笑话。

不知张凉又说了什么,宾客开始一个个散去,于是温凉上楼去换衣服。可刚走了几步,肚子就忽然一阵阵痛,强忍着回到房间后,肚子却疼得越来越厉害了。

李靖生和邓柯取完录像来的时候,就看见宾客陆陆续续地往外走,再一问,原来新人都临阵脱逃了。

李靖生第一反应便是去找温凉,该死……电话竟然打不通!

问了酒店的服务员后,李靖生一路跑着去了化妆间,果然看见温凉正坐在床上,弯着腰一手按着肚子,满头冒着冷汗。

李靖生眉头一凛,一个大步便跨了过去,着急地问:“温凉,你怎么了?”

“肚子好疼。”

听着温凉气游若丝的回答和连连吸气的声音,李靖生一弯腰便把她打横从床上抱了起来,无意碰到她的手腕,竟然还发现多出了一圈淤青,眼神一下子就像埋入了皑皑白雪。

“我的衣服还有包。”

循着她的目光,李靖生迅速的又拿过她的衣服,马上抱着她下楼。

他坚实的手臂抱起她发软的身子,温凉靠在他宽阔而温暖的xiōng膛上,听着他带着心疼的低低斥责声,当然还有他炙热的心跳声……一瞬间,所有的不安都化成了心安。

她想让他不要着急,可是却疼得厉害,上下唇却像被胶水粘住了似的,只好忍着疼痛蹙眉看着他下巴凌厉的线条。

这一刻,在她最需要的时刻,有他在身边,真好。

城市的另一头,这场婚礼的主人公齐矜,正在城东机场等着去往英国的航班。

阳光透过偌大的落地窗打在大理石的地面上,齐矜就那样靠在吸烟室雪白的墙上,面容淡然。他一根又一根地点燃烟,然后闭着眼睛全神贯注的吸,吐,再吸,再吐……此刻只有弥漫的烟圈告诉他就在刚才他逃婚了!

直到候机室的播音重复播放了几遍齐矜登机的那一趟航班,他才把烟掐灭,又掏出怀里的手机开机一看,七大姑八大姨都打来了电话,但大部分都还是张姝羽的号码还有几十条短信。齐矜几乎能想象到她疯狂找他的样子……直到翻到张凉的一条短信:我不管你为什么逃婚,我会让你后悔你今天的所作所为。

齐矜冷冷地笑了起来,笑容看上去不屑又带着释然,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婚姻,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忽然醒悟了,他不愿意将就。

将就妥协的爱情,不会幸福。

翻着翻着,忽的他又仰头笑了起来,只见手机的屏幕显示着温凉一个小时前发来的短信:注意安全。虽然只有四个字,一切却都以足够。

关了手机,李靖生最后看了一眼应城的碧蓝如洗天空,走进了通道。

亲爱的温凉,我要去你曾经生活过的城市寻找你的影子了。

……

李靖生几乎是一路飙去了医院,副驾驶上的温凉靠在椅背上,面色一片惨白。

挂号的时候,柜台的医生看了一眼李靖生,还没开口问,李靖生就干脆地说:“妇产科,帮我挂专家号。”

温凉忍着小腹的阵痛和一阵凉意,抬头看了一眼把她困在怀里的男人,却看到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神色,着急、心疼、又夹杂着一丝狠厉。

做完b超出来后,李靖生赶紧迎了上去,竟然有些结巴:“她——她是不是怀孕了?”

医生古怪地看了一眼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不悦:“你妻子怀孕都快三个月了,你难道还不知道?她刚才和我说是撞了一下墙壁才导致小腹阵痛,要不是底子好,这种情况下早就流产了。”

听到医生这样说,温凉的眼眶一阵刺痛,泪水就势不可挡的掉了下来。

她的孩子,刚刚竟然差点和她失之交臂了!

李靖生眉头一皱,内疚极了,上前一步便把温凉紧紧靠在了怀里。

医生坐回座位上,又问温凉:“最近有没有经常呕吐?”

温凉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有点嗜睡。”

医生笑了笑,又语重心长地说:“第一次怀孕难免疏忽,呕吐也是因人而异,没发现也正常,不过例假这么久都没来的话自己也还是要多留个心眼,知道你们年轻人可能不想太早要孩子,不过母亲和孩子还是一种缘分,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现在虽然说已经是春天了,气温却不高,你穿这么少,感冒了吃药对胎儿也非常不好的。”

说完,医生又看了一眼李靖生,似乎这些话都是对他讲的。

从刚才知道温凉有孕后,李靖生就像被一道白光闪过一样,整个脑袋浆糊一片,原来自己之前的怀疑是对的,早知道就带她来医院做一次检查了。听到医生说什么太早不想要孩子——谁说的,他想得厉害,那是温凉和她的孩子呀!摸到她微微发凉的胳膊,李靖生又赶紧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把她包得严严实实。

“那我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从现在开始孕妇的饮食也很重要,可以的话,晚上可以散散步,做一些适当的运动……最后就是夫妻间最好不要有房事了。”

医生说得平平淡淡,温凉的脸却红了起来,好在李靖生并没看她,点头道谢后扶着温凉出去了。

回家后,温凉坐在沙发上看着b超照片,眼睛一片发酸,那个模糊的轮廓竟然就是她的孩子,现在正在她的肚子里和她血肉相连。

李靖生在厨房手忙脚乱地做饭,就听见温言惊喜着大叫:“真的吗?姐姐有宝宝了?我要做姐姐了?”

然后就看见温凉点了一下温言的额头细声细语地说:“机灵鬼,不是姐姐,你要做姑姑了。”

“姑姑,可是我还这么小,她喊我姑姑干什么?”温言皱着小脸说完,把耳朵凑到温凉还不明显的肚子上,“等她出来后,我们就带她去邓泽哥哥家玩,我还可以教她唱歌呢!”

温凉的心因为这个生命的到来柔软得不可思议,连声笑着回答:“好的呀,言言以后教她唱歌。”说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李靖生。

晚上睡觉前,李靖生一只手撑在枕头上,一手轻揉着温凉还不凸出的小腹:“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

“还这么早,我哪里知道。”

李靖生不说话看着温凉,眉眼间尽是温柔之色。

温凉顿了顿,语气忽然一沉:“其实今天张姝羽的婚礼搞成这样,是我弄的。”

“我知道……上官千卉的匿名举报也是你对吗?”

温凉咬唇点了点头:“我那天无意间听到你让邓柯查她的私人账户就猜到了。”

“不是说一切都交给我吗?明知道张姝羽脾气差,今天真的把你推倒了怎么办,我怎么向你父母交代?我可是在你父母面前承诺要照顾你的。”

“我不知道我已经怀孕了,虽然这样做了,但是我觉得我并没有特别高兴。”

李靖生抚了抚她的眉间,把她搂得更紧:“那是因为你心地善良,也因为这个孩子降临了,答应我,以后不要插手了,都交给我。”

温凉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又看着他温柔而深邃的眼睛,那份温柔里,温凉终于明白自己是他的肋骨,他的软弱,也是他的珍贵。

心中那股郁结难平的仇恨也似乎消散了不少,这一秒,她的心里没有仇恨,只有他。温凉一直以为他不会懂,而今天,温凉决定放下,亦或是她意识到,埋藏在心里最深的伤痛,终于可以一无所顾地袒露在这个男人面前。

其实他会懂,比任何人都懂。

房间厚重的窗帘在一开春便被温凉将换成了窗纱,随着夜风轻轻地飘起又落下,蚕丝般的窗纱后的黑夜若隐若现。李靖生看着臂弯里呼吸均匀的人,又看了一眼放在旁边柜子上的那张b超照片,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孩子既然提前到了,是不是该准备戒指求婚了?

四面楚歌

第二天温凉一进法证事务所就觉得气氛不对,等李靖生关上办公室的门时,肖师姐便神色好奇地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问:“温凉,你昨天请假就是去当伴娘啊?”

温凉微愣,抬头:“你怎么知道?”

“估计全市都知道了,我也是刚在网上无意中看到的,还有你照片呢——不过话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温凉一惊,没想到以张凉的手段竟然还会让消息以这样的形势报导出来,于是赶紧打开电脑搜本市的新闻,‘新郎临阵逃婚,新娘失控打人’‘逃婚背后到底藏有怎样的隐情?’等偌大的标题就映入了眼帘,下面还配着一张张姝羽推她的照片,她正靠在墙面低着头,楚楚可怜的模样。

而此时站在董事长办公室的张凉看完报纸更是面色铁青,气不打一处来,明明交代了报社的编辑,却还是被写成了那样。女儿盛大的婚礼,不禁让他在宾客面前颜面掉光,就连公司的股价也在一天之内一泻千里。

开完了例会,张凉刚回到办公室,内线就接了进来:“董事长,有警察找你?”

张凉心一沉,语气也冷了下来:“让他们进来。”

紧接着两个警察便走了进来,问道:“你是张凉?”

张凉正在案前上看电脑上的股票走向,很快站了起来:“我是,有什么事?”

“有人举报你涉嫌cāo控四年前的一场经济案件,需要你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自婚礼结束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张凉,张凉在心里冷冷一笑,也还是跟着去了警局。

刚进大门,张凉便看见正从里面走出来的温凉和李靖生。

仇人见面,温凉却格外平静,眼神透着种空旷的安静,一旁的李靖生脸上也挂着温和的笑,沉黑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

张凉也没打招呼,看了一眼两人淡笑着从两人的身边经过。没有多余的客套,眼前的温凉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了,更何况,现在她的身边,还有李靖生这个不容小觑的男人。

看着温凉恍惚的样子,李靖生搂过温凉,轻轻地说:“他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他怎么会来警局?”

“你父亲的案子已经申请重审了,他作为知情人当然要来。”

“重审?已经有证据了?”

李靖生笑了笑,漂亮的眉目微微扬起:“你肚子里担心这么多事,不怕宝宝思想有负担吗?”

温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阳光下的她笑容温柔地看着李靖生,如果不是他,温凉都不知道自己会花多久的时间才能一报父母之仇。好在不久之后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了。

毕竟还是四年前的案子,案子查起来颇有些费力,警察只是问了些简单的问题张凉便离开了。

四年前他就担心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早就把那些旧账销毁了。警察就算怀疑,也根本无从下手。

即便如此,公司的现状却还是岌岌可危,大厦将倾,昔日再辉煌的张凉也只好拉下脸面寻求资金注入。

回到公司后,张凉找来公司的销售部经理张启明:“公司情况怎么样?”

张启明递过手中的报告,“不太好,不久刚谈好的几个客户突然说要撤资。”

张凉一听便怒了,拍了一下桌子就站了起来,在商场浸yín多年,什么人没见过,树倒猢狲散也见怪不怪了:“哼,这些人还真以为我会——你在招商引资方面不是很拿手的吗?”

“这几天我已经和之前的那几个客户重新商谈了,都不愿意——不过倒有一个肯注入资金的人。”

“谁?”

“江潜。”

“他,应城市药品零售连锁企业,不过我们好像一直没什么商业联系,他有什么要求?”

“有些苛刻,他要我们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张凉哂然一笑:“百分之三十?他还真当我们没有办法了?实在不行找银行贷款。”

张启明顿了顿,还是开口说道:“银行方面——其实我已经派人去过了,他们说由于信用问题暂时不能贷款给我们。”

“什么?”

“他们还说如果我们再短期内无法稳定股价和信用评级,他们还会收回前期的贷款。”

沉默良久,张凉才说:“帮我和江潜约个时间。”

张启明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事实上,张凉不知道,各路供应商、客户提出终止合作就是受张启明挑唆才导致公司的资金链猝然断裂。张凉更不知道,江潜还有一个儿子,名叫江子夔。

调查的事情未果,邓柯很快打来电话问李靖生:“那个视频你打算什么时候拿出来。”

“这么容易让他进去,也算便宜他了,公司是温凉父亲的,我只是想再送她进去之前拿回属于温凉的一切。”

周六的傍晚,江子夔便过来了。

温凉开了门让他在客厅先休息,就去厨房忙了。

李靖生看了她一眼,又把她手里的盘子接过:“还有两个菜,我来做就好了,再说你好像很久都没见到他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电视里正放着广告,窗外是静谧的万家灯火。温凉很久都没见过江子夔了,一肚子的话要说。

“什么时候还养了一条狗?”江子夔突然看到一条小狗从房间跑了出来,于是问道。

小灰直接扑棱着跳进了温凉的怀里,温凉顺了顺她背上的毛,说:“恩,领养的,不到两个月,竟然胖了这么多——”

正说着,又看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从房间冲了出来,还一边叫着:“小灰,小灰不要跑。”

江子夔听到她萌萌的童音不禁笑了出来,温言看了看沙发上的人,很快笑眯眯地打招呼:“叔叔好。”

“不是说好了喊哥哥的吗?”江子夔继续蛊惑。

“那——哥哥。”

江子夔如偿所愿,哈哈笑了起来,还一脸得意地看了一眼正在流理台旁忙的李靖生。

李靖生无语地翻了翻白眼,把锅里的菜盛了出来。

温凉盛好了饭先递给了江子夔,又才给温言李靖生盛饭。

江子夔拿起筷子,满足地说道:“好久没吃到温凉做的饭了?”

李靖生接过温凉递过来的饭,轻笑着说:“过去四年吃得还少吗?”

江子夔挑了挑眉,反问:“你会厌吗?”

李靖生一笑算是回答,又问:“托你的事已经办好了?”

“恩,听我爸说,好像是今天上午才签的,他答应给出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看来真是狗急跳墙没有办法了。”

“看来他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等吃完饭,天色已经全黑了,温凉把江子夔送下楼,他却杵着不动,盯着她的肚子:“你怀孕多久了?”

温凉脸一红,笑着回答:“三个月了。”

江子夔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很快又恢复成明朗的笑意:“你幸福便好,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温凉眼睛一酸,看着眼前眉目俊朗的江子夔,哽咽地说:“已经很多了,谢谢你。”

“该道谢的是我,好了,快上去吧。”

看着他湛湛分明的眼睛,温凉上前便抱住了他。江子夔身形一顿,很快便忍不住笑了,拍了拍她的背,说:“是不是孕妇都容易多愁善感?”

温凉也忍不住笑了,轻轻地切了一声。她的心,仿佛也随着这夜色,回到那个无边无际温柔的地方,四年前的那个雨天,她再也撑不住的时候,遇见了这个男人,还有那么多值得怀恋的日日夜夜。

江子夔,我现在很幸福,希望你也幸福,遇见你人生中那个美丽的她。

两人又说了会话,温凉才上楼,李靖生已经洗了,穿着一件灰色家居服坐在沙发上和温言看宫崎骏的动画。

温凉也走过去坐下,陪着两人看了会动画片,才回房洗澡。

夜色很安静,只听得到外面风吹树叶沙沙的声音,温凉贴在他的怀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最后李靖生按捺不住,低头亲了亲温凉白皙素净的脸颊,手也从温凉的小腹不安分地往上移。

温凉一把便按住了他在xiōng前作怪的手,脸红地说:“你忘了医生的话了。”

李靖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浅尝即止地又亲了她几下,最后安静地把她抱在怀里。

“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啊?”

“你说呢?”

李靖生抬眉,略作思索:“我说?要不明天?”

温凉甜蜜地一笑,点了点头。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你的要求还真低。”

温凉不以为然:“两个人重要的是能够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言之凿凿,落地有声,这绝对是李靖生听过最美的情话了!

完完结

最终章

公司现在四面楚歌的境况让张凉只好考虑张启明先前的建议,寻找新的投资方,而江潜,绝对是不二人选。他是应城市药品零售连锁企业的龙头,如果由他来加入药品的销售,一定会势如破竹。

在去会江潜之前,张凉特意派人调查了一些关于他的家庭,从而也知道了他有一儿子,一直在英国留学。

为了谈话顺利,张凉特意定了全市最好的酒店,离约定的时间只有几分钟了。张凉喝了口茶,淡淡地笑了起来。凭他在商场这么多年的巧舌如簧,这次合作根本不在话下,他之所以如此自信的原因是因为对方有意与自己合作,这就使他并不完全地处于被动地位了。

门终于被推开了,张凉赶紧站起来迎接,却意外地看到了西装革履的江子夔,脸上的笑意顿时隐去了一半,不太确定地说:“江子夔?”

江子夔笑了笑,径直走到了张凉的面前,伸出了右手:“难得张总还记得我。”

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张凉只好以不变应万变,也伸出了手,象征性地一握。

坐下后,张凉才问:“你是?”

“你见得不就是我吗?”

张凉心头一顿,立刻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豪爽地一笑:“你是江潜的儿子?”

江子夔抬头颇有兴致地盯着他渐变的表情,缓缓敛了笑意。他的眼里带着涉世不深却一样的锋利、冷静、空白与捉摸不透,和张凉第一次见他时完全判若两人。

张凉暗暗呼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自己到底还是疏忽了,嘴里慢慢地说:“你今天来应该不是来和我谈生意的吧?”

江子夔向后躺去,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就算我想和你合作,也不敢了啊!”

张凉眉头一拧,有些不安:“此话怎讲?”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为什么还问我呢?我想现在你办公室的桌上应该已经收到法院的传票了,我要是你的话,就该想想今后怎么打发狱中生活了。”

江子夔这样直言不讳,张凉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怒气,一下子站了起来,表情如冰封般沉寂:“恕张某款待不周,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江子夔一点都没惧色,冷着脸,整理了一下西装的扣子和衣领,一字一句地说:“你施加在温凉身上的痛苦,你妻子是第一步,你女儿是第二步,现在轮到了你,你难道不应该一辈子活在悔恨中吗?”

张凉的脸色终于惨白一片,转身出了包厢。所有的都原来是他们给自己下的套,就连张启明也一直背叛着自己。

身后的江子夔,慢慢端起属于他的那杯茶,不疾不徐地品了起来。

父亲答应帮他这个忙,他答应从商接班,这个交易还不算太坏,至少让他保护了他一直想保护的那个女人。

李靖生在早上把那段视频寄到了市警察局,并且还附上了曾经他转账给周易封的证据。视频被证明真实后,警方也很快采取了行动。

一时之间,这个应城曾经的企业带头人、慈善家被炒得沸沸扬扬,张凉唆使周易封的视频也在网上被人疯传转载,有些网民甚至扬言要人肉搜索张凉的妻女。

一个多月后,张凉就因故意谋杀和商业诈骗正是获罪入狱,房子被封,上官千卉和张姝羽只好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几日后一个明净的上午,李靖生驱车带着温凉来到应城市监狱,一直陪着温凉等到张凉,李靖生才拍了拍她的背轻轻出去了。

昔日的故人,隔着玻璃安静相对,恍若是一场梦。

张凉看着这个曾经亲切喊他伯伯又亲手把他送入监狱的人,眼中闪过许多情绪,最终,嘴角浮现一丝不明的笑意。

温凉咬着牙关,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沧桑的脸。

静默良久,张凉终于开口,声音却干涩粗哑:“温凉,你还愿意叫我一声伯伯吗?”

温凉强忍住内心的酸楚,语气淡漠:“我爸说,我名字里的凉是从您的名字里借来的,如今看来,还真是情谊寡凉啊!”

“温凉——”

温凉抚着略微鼓起的小腹,忍住眼里的湿意,“我爸爸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就要置他们于死地?”

“他没有,只怪我的贪欲。”

贪欲多可怕,人心就有多险恶,曾经那么好的兄弟关系,也都是你亲自断送的,温凉眼中的热泪顿时滚滚而下。

想到温言,温凉继续问:“你知道温言是夏春晓的孩子,为什么还要设计杀她?”

张凉:“我没想杀她,只是她发现了我的秘密,我也没有办法。”

温凉终于语塞,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人,只觉得xiōng口一阵气闷。

“温凉,你能原谅我吗?”

温凉脸色执拗如铁,转身便站了起来。

见她要走,张凉又低沉地乞求道:“温凉,小羽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你能不能——”

“你放心,现在属于我的一切我已经拿回来了,我不会再为难她们,也不会让她们落魄到那种地步。”

身后传来张凉如释重负的一声‘谢谢’,温凉没有再停留片刻,走了出来。

灿烂的阳光下,李靖生站在不远处,微笑地向她伸开了手臂,温凉也浅浅笑了出来,走上去抱住了他。一切都尘埃落定,那就让所有的仇恨都消逝在这一刻吧,她完成了她回国后下定的决心,从今天开始,她也有了要一生守候的人,那就是眼前的男人和怀里的宝宝。

这边的一切都完结后,齐矜也终于回来了,找到张姝羽后,两人驱车前往曾经装满回忆的那个书屋。

车子驶上了城市大桥,齐矜都还是不说一句话,只是将车开得飞快,似乎在宣泄着自己的怒气。

张姝羽缓缓地把那封信从包里拿了出来,递给了一旁面色清俊冷冽的齐矜。

这封信,四年前就该给他了的。

车外的阳光温暖地有些晃眼,张姝羽眼窝一热,泪就掉了下来。

忽然听见‘嘭’地一声,几秒钟的时间,张姝羽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股强大的力把她甩了出去,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车辆的碰撞声,紧接着她似乎沉到了水中,只感觉身体越来越重,阳光透过水面折射成一条条好看的纹路,好看极了。

……

吃过晚饭,温凉洗完澡,只穿了件薄薄的长衫站在阳台上看着城市的灯火。她的肚子已经四个月了,开始显了出来,李靖生拿出了先前就定做好的戒指,走到了她身后环住了她,一手隔着衣服轻抚她的肚皮。

“温凉,这么久了是不是要考虑我们的事了?”

温凉一边感受着他温柔的抚摸,一边装傻:“什么?”

还没反应过来,温凉就感觉自己左手的无名指被套上了一枚戒指,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他温热的呼吸:“嫁给我吧,温凉。”

从此,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岁月静好,这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么。

温凉刚想开口,李靖生的手机就响了起来,这样重要的时刻被打断,李靖生实在不悦,刚想挂断电话,就看到是邓柯的来电显示,只好郁闷地接了起来。

“李靖生,刚刚在城市大桥上发生了追尾,齐矜的车因为速度太快,直接冲到了一边的护栏上,现在正在医院抢救,不过受气囊保护,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副驾驶的位置上,还坐着张姝羽,因为没系安全带,被甩到了桥下的江里,我们已经派人打捞五个小时了,还是没发现尸体。”

……

就让所有的故事在这里结束吧。

番外(1)

齐矜初遇温凉是他刚升高中的那年夏天,因为考上了本市最好的高中,齐爸齐妈只好兑现考前的承诺,没有给儿子报任何课外补习班。

一整个暑假,齐矜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城西的月湖,因为离城区很远,月湖还没有被开发出来。湖面宽广而且湖水特别澄清,靠近湖水的北面还有一大片杉树林,是个避暑的好去处。自从齐矜发现了这个地方就隔三差五地喊朋友一起去游泳烧烤,累了就去杉树林一起玩扑克英雄杀,天天过得跟度假似的。

来月湖只有两路公交车,靠着站台有一家门面不大的炒冰店,里面的大叔炒得特别好吃,齐矜每次等车的时候,都会来上一碗,一边解渴一边等车。

普通的一个下午,空气湿热得让人烦闷,齐矜吃了几块冰镇西瓜,还是燥热得不行,打电话约了好几个朋友都说要补课,只好拿着泳裤和泳镜一个人坐车来到了月湖。下了车,齐矜直奔月湖,扑通一下就跳了进去,开始绕着湖游起来,虽然凉快,体力也消耗了不少。游了大半圈,齐矜便觉得乏起来,于是爬山岸去杉树林换了衣服,怏怏地往炒冰店走去。

夏天的雨说下就下,齐矜刚走到店门口,天色一下子就暗了不少,齐矜一抬头就看见天上的黑层朝这边滚过来,而且越压越低。

炒冰的大叔一看是熟面孔,笑呵呵地问:“今天要什么口味啊?”

“芒果的。”

大叔‘哎’了一声就手脚利落地忙活起来,一边问:“今天怎么一个人来的?”

“他们都在补课,我在家无聊就一个人过来了。”

两个人一句一句地说着,忽然从里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叔给齐矜递上芒果炒冰后,就转身向后看去。

齐矜也抬头看去,那是齐矜第一次邂逅温凉的情景,齐矜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女孩穿着纯白及膝的蕾丝长裙,及腰的黑色直发只又两鬓的一小撮头发固定在了后面,其余地都散在了背后,眼睛似乎由于太热的原因显得湿漉漉的,嘴唇却又红艳极了……白、黑、红三色搭配地极其和谐,几乎让人移不开目光。

女孩很快也察觉到了齐矜的注视,朝他笑了笑,露出好看的梨涡。

那一刻,齐矜的心跳是停止的。

齐矜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却转身笑吟吟地对大叔扬了扬手里的书,轻快地走出了店里。

还没走两步,大叔就喊住了她:“温凉,要不要给你做份山楂炒冰?”

原来她叫温凉,齐矜咬着舌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

他的初恋就是在那个雨天开始的,带着夏天的燥热,雷雨前的湿闷,还有一点芒果炒冰的甜味。

雨很快就大滴大滴地往下掉,车站并有没挡雨的亭子,只是一根车站牌立在那里。齐矜一手护着碗里的沙冰,一边偷偷看旁边的温凉。

两人的中间,只隔着三四步的距离。

温凉很快从包里拿出一把伞撑开,又看了一眼齐矜,向他的方向挪了几步,把伞撑在了他的头顶。

齐矜的个子比她高一个头,温凉只好把伞举得高过他的头顶。这期间她没有看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马路的车辆,眼神安然明亮,仿佛她只是在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齐矜心里一暖,低头说了一句谢谢。

温凉只是恩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齐矜的心,开始跳得飞快,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头发随着风随意地在后面飘动,几缕软软的发丝甚至无意扫在了他的手臂上,痒痒的,却又很舒服。

雨越下越大,地面因为排水不畅很快冒着一串串水泡,就像地面把水煮沸了一般。因为伞打得高,雨丝随着风飘进伞里,很快把温凉的裙摆打得透湿。温凉把书往xiōng口又贴了又贴,怕把书打湿。

空气里弥漫着暴雨特有的腥味,车还没有来,温凉动了动发酸的胳膊,齐矜看了看她举着伞柄的葱白手指换了好几个姿势,赶紧说:“我来打吧!”

“不用,你吃炒冰吧,待会化了就不好吃了。”

齐矜这才发现拿在手里的炒冰已经开始慢慢化了,吃也不是,丢也不是,只好尴尬地一笑,温凉也笑了笑,脸颊又出现了好看的梨涡,齐矜也一下子放松起来。

齐矜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期盼公交车永远不要来。

低头又看了看她抱得紧紧的书,却只看得清书名前两个字,齐矜下意识地问:“你拿的书是不是《秘密花园》?”

温凉似乎也有些惊喜,抬头问:“你看过这本书?”

看着她眼里逼人的光芒,齐矜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最喜欢哪个人物?”

齐矜其实看得是电影版的《秘密花园》,还是无意在电影频道看的,因为拍摄时间已经很远了,画质并不是很好,所以只看了三分之一就看不下去了。依稀记得好像讲的是几个小孩子间的故事。刚才说自己看过也是因为心里的虚荣心在作怪,至于哪个角色,他哪里还记得什么名字?

灵光一现,齐矜脱口而出:“我喜欢女主,我觉得她比较可爱。”

这个答案错不了,哪本书没有女主角呢,主角当然可爱咯!

齐矜正为自己的这个答案沾沾自喜,就听见温凉那沁人心脾的嗓音:“你说的玛丽亚吧?我倒觉得她比较乖戾,我更喜欢笛卡儿一些。”

听她这么评价玛丽亚,齐矜有些狼狈,刚才还有一点点的沾沾自喜立刻化为了哑口无言,好在温凉并没发觉什么,继续和他说着书里的故事。

没讲几句,公交车便来了,温凉低呼一声,从包里掏出了两枚硬币。上了车,两人找了个靠窗边的座位坐下,齐矜很想问问她别的,比如在哪读书之类的,可又觉得冒昧,始终开不了口,车窗外是疾风骤雨,他心里电闪雷鸣。

一路上,两人的话题,仅限于那本《秘密花园》。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算问她,她却要下车了,简单的说了声再见,她便隐在了漫天的雨幕中,公交车重新启动,齐矜贴在玻璃看着那抹越来越远的白色,心里像是堵住了一般。

回到家,齐矜直奔书房在网上查到了曾经没看完的《秘密花园》,一个人看完后倒觉得还有些滋味。

接下来的几天,齐矜又去了好几次月湖,却再也没偶遇到温凉。吃着沙冰,齐矜忍不住问那个大叔:“大叔,那天那个女孩子是你家的亲戚呀?”

“……你说的温凉啊?”

“对,是她。”

“她是来这里看书的,就在上面,你上去找她。”

“看书?”

大叔笑了笑,指了指外面的招牌:“你以为我这里只卖沙冰啊,上面有个小书屋,可以租书看的。”

齐矜这才发现招牌的侧面还有一行字‘思齐书屋’,只是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而已。

顺着木质的楼梯走上去后,齐矜的心又剧烈地跳了起来。

她见到他,还会记得他吗?还会像上次那样对自己笑吗?

上楼后,才发现上面是一间很简单的房间,除了墙上的书外,中间的空地上排着三个书架,摆的满满的都是书,因为位置小,连一把椅子都没放。

想了几天的女孩就坐在窗边的地上,盘着腿,看着一本书,表情恬然。

察觉到门口的响动,温凉抬起头,一看是齐矜,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然后笑了。这笑容映在齐矜的眼里,璀璨极了。

坐下后齐矜才发现,温凉正看着《亚洲的星空》。因为先前说过话,两人也很快就熟络起来。名著齐矜虽然没看过多少,但一些旁门的知识却知道不少,两人很快投机地聊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在新华书店看书反而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这里人少啊,而且很多老数新华书店都没有。”

“那你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上次坐车我看你家离这里也挺远的。”

“去年夏天我爸带我来这里钓鱼,也是天气很热,我来买沙冰无意发现的,后来就成了这里的常客。”

其实后来,因为温凉,齐矜也成了这里的常客。

……

齐矜初遇张姝羽的时候,已经是高一后的事了。

齐矜和温凉虽然不在同一个班,数学老师确实同一个人,因为期末温凉班掉了一节课的原因,数学老师干脆把两个班的晚自习合在了一起,反正讲课的进度也相同。

两个班分成两边坐下,温凉正好坐在靠走廊的一边,齐矜一抬头便可以看见她认真的侧脸。那时两人已经相识一年了,齐矜却从来没对她说过他喜欢她。

张姝羽就坐在温凉的旁边,两人因为父辈的原因关系自然不差。温凉是那种认真了就看得到成效的学生,而她,似乎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讲台上老师那让人昏昏欲睡的声音,练习册上五花八门的习题,还有老师不断的提问,张姝羽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

张姝羽猛地一拍桌,后排昏昏欲睡的同学都醒了过来,迷茫地看着前面站着的张姝羽,就连老师也停止了书写,诧异地看着她。

身旁的温凉轻轻扯了扯张姝羽的衣角,张姝羽这才发现所有的人都盯着她看,只好弱弱地说:“老师,我去下厕所。”

老师无奈地扬了扬手,示意她赶紧出去。

张姝羽上了趟厕所,又去食堂的小卖部买了点东西吃,这才优哉游哉地趁着下课间回到教室。

一进教室,她便看到了本来是她的座位上,坐了一个男生。

那时齐矜夏天留的板寸头已经长长了不少,整个人阳光又帅气,张姝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心跳地厉害。

见她走过来,齐矜冲她一笑,赶紧起身。青春期的年纪,荷尔蒙是散发的很快的,齐矜身上的那股味道传到了张姝羽的鼻尖,又几下窜到了心尖上。强装镇定的她挪了挪身,看着他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下半个晚自习,张姝羽便发现,那个男生不时地看向温凉,眼神甜蜜而宠溺。顿时,就都明白了。

再后来,张姝羽便经常在表彰大会上听见齐矜的名字,看着他上台领奖然后笑容灿烂,心里比自己领奖还高兴。

之后三人就更加熟了起来,张姝羽就那样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喜欢的男生暗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痛苦又欣慰着。

就这样痛苦了一年,张姝羽决定告白。

高二的那年暑假,齐矜约她一起去月湖烧烤游泳,张姝羽激动地一夜都没睡。

等第二天到了月湖才发现邀请的那只她,还有一大群男生,而齐矜身边站着的,正是自己最不想见到的温凉,正微笑着看着她。

一瞬间,张姝羽觉得特别讽刺。

烧烤的中途,天气太热,温凉便说去给每个人买沙冰,走了没有半分钟,齐矜便放下了手里的孜然粉,说:“她一个人拿不下,我去帮她,你烤熟了就让他们上来吃。”

张姝羽点了点头,默默地看着他脚步轻快地追向温凉。

又等了好一会,还不见两人回来,张姝羽按捺不住好奇心,于是过去找他们。

谁知沙冰店根本就没有人,张姝羽只好问正在炒冰的大叔:“大叔,刚才有没有人来这里买沙冰?”

“你们是一起来这里玩的吧,他们两人在上面的书屋,你上去找他们吧。”

张姝羽点了点头,向楼上走去。

夏日安静的午后,安静幽深的楼道间,张姝羽捏着汗津津的手,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齐矜温柔的声音:“温凉,我们什么时候公开啊,都一年了

“可是你看不出来小羽很喜欢你吗?”

……

张姝羽瞬间听见自己心墙崩塌的声音,原来,他们早就在一起了,而自己不知道的原因竟然是温凉为了考虑自己的感受,自己还真是自作多情,想了一夜的告白词,全部苦涩地吞进了肚子里。

她比自己漂亮,成绩比自己好,家庭也比自己好。

张姝羽终于明白,晚了一年也许就是一生。

从那之后,温凉便和齐矜在一起了,张姝羽也对温凉有股莫名的敌意,事事针对她,甚至还耍了些手段故意让她难堪。

直到高考之前温凉因为家庭缘故突然消失,张姝羽对她的恨这才慢慢开始淡了,也许那时心里压

抑的那份爱,早已不像当初那么纯净,而是带着一丝不甘。

如果那是放手的话,后来的他们又都会是什么模样?如果那是把温凉留给齐矜的那封信给他,肯定也不会有后来新婚时刻新郎逃跑的笑话了吧!

在和齐矜真正在一起的一两年里,张姝羽知道他一直在暗访温凉的消息。在他最辛苦的时候,一直都是她在旁边陪着他。在温凉刚走的一两个月里,是她一直陪在左右安慰她;后来他高考发挥失常,没有去往心仪的大学,张姝羽又托父亲找关系和他进了同一间大学;她甚至为她留起了长发,试图弥补他心里的那丝遗憾,曾经一度变得不想自己;再后来毕业让父亲给他暗中安排个好一点的工作……

她的辛苦,他却从来没有看在眼里。

后来才知道就连父亲也在一直查找温凉的下落,温凉不就是个人么,值得所有的人都为她关心么?

在父亲的书房发现温凉的消息时,张姝羽想也没想就直接找上了温凉,向她宣告了对齐矜的占有权,可是,温凉的脸上,却只有淡漠,眼神平静,呼吸平稳地说:“恭喜你,花了四年的时间,终于搞定了我不要的男人。”温凉脸上的那种不以为然很轻易地勾出了张姝羽浅埋在心底的恨意。

虽然她并没有和齐矜重归于好,身边甚至有了另外两个男人的身影,齐矜却仍然对她心存爱意,他在这个女人面前的窘困、痛苦,她都看在眼里,嫉妒得几乎发狂。

直到后来,齐矜质问她那封信是不是被她拿了去,脸上狰狞地仿佛要把她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当年的那个小私心,如今却被他视为不可饶恕,她再也不能乞求得到他的爱了。三个人最美的青葱岁月,都随着那封性留在了那个叫做思齐的小书屋里。

见贤思齐焉,其实更重要的,思齐思齐,思念齐矜,那也是为什么温凉把信放在那里的缘故了。

她自始自终都没有赢过温凉,就连她的归来,也是带着yīn谋的。

母亲的受贿受审,父亲的锒铛入狱,张姝羽才知道曾经发生的事,怪不得父亲会如此在乎温凉的存在,不是她想的怜惜和愧疚,而是j□j裸的害怕。短短的一个月,她经历了温凉曾经的痛苦和害怕。

这四年,就像一场梦,这四年她得到的一切奢侈的幸福,都将如数还给温凉了,上辈子父亲欠她的,终于也归她还上了!

番外(2)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窗帘洒了进来,室内一片狼藉,衣服乱得到处都是,空气里还残留着两人昨夜欢爱的味道。

温纪中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脑袋传来一阵头痛欲裂的感觉,这是宿醉的后果。再低向下看去,温纪中惊了惊,怀里的女人,迷蒙的眼底雾霭重重,半扣着的睡衣露出好看的锁骨、诱人的雪白,上面全是欢爱后的痕迹。温纪中使劲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女人还在怀里,并且开始对他笑了起来,带着一丝戏谑和妖媚。

温纪中一阵恍惚,立刻推开了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张:“对不起。”

女人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慢慢收起笑,坐了起来,当着他的面荣辱不惊地褪下睡衣,换上紧身的长袖和牛仔裤,拿起包。

温纪中赶紧下床拉住了她,“春晓,对不起,你要我怎么补偿?”

男人的眼中有一种疼惜,夏春晓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甩开他的手走了出去。

夏春晓走后,室内变得更加安静,而而床上的血迹却刺痛了他的神经,原来他是她第一个男人。

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这样已经对不起家里贤惠德谦的妻子,更对不起自己的那颗掌上明珠。但是与此同时,他的心底还残留着对这个女人的欲罢不能,甚至在他这颗不惑之年的心脏里,流淌糊涂一次的欢喜。

在床上又坐了片刻,温纪中拿起一旁的手机,上面显示着庄怀的七八个来电显示,心里的那股愧疚越来越浓,赶紧打给张凉:“你嫂子昨天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恩,我说你正和别人谈生意,我也在。”

“嗯,我昨天怎么会——?”

“什么?——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算了,别告诉你嫂子。”

那边的张凉又应了一声,淡默地挂断了电话。

温纪中的事业如日中天,天上人间便成了最常去的去处,与客户签的单子也大部分成在酒杯和女人间。

第一次见到夏春晓就是在天上人间的包厢里,她抱着几瓶红酒进来的时候,容貌清丽地就像大学生一样,如果不是那身微微暴露的衣服,温纪中很难想象她的身份。

几万的拉菲,温纪中一下子就点了几瓶,眼前的女人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刻意的奉承。

“我去帮你们拿酒,请稍等片刻。”

说完夏春晓就站了起来,却瞬间又被脚跟前的一个男人拉近了怀里,男人意气风发地从包里拿出一踏钞票狼笑着塞进她的xiōng罩里。

冰凉的钞票紧紧地贴在她xiōng口温热的肌肤上,一阵耻辱就涌了上来,腰部的肉被他狠狠地掐了一把,她挣扎着就站了起来,把钞票甩在了桌子上,冷淡地说:“我只收我该收的钱,还有我不是小姐。”

热脸贴了冷屁股,男人很快就暴躁起来:“我他妈有的是钱,什么小姐不小姐的!”说完,又用力扯着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夏春晓一阵恶心,好在坐在旁边的另一个男人把她拉了起来,轻轻吩咐说:“你先去拿酒吧?”

女人离了怀抱,男人瞬间冷了冷脸,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不爽极了,紧随其后也告辞离去。温

纪中让他的面子当着一个小姐的面扫地,后来那单生意自然没成。等夏春晓抱着酒回到包厢时,只剩下温纪中和另一个男人。

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夏春晓也觉得有些愧疚,压着声音说:“刚才谢谢你,这酒?”

温纪中一笑:“既然点了,哪有退回的道理。”

事后,张凉说:“这个可是好几千万的单子,况且我们公司最近不是资金短缺么,而且关系破坏了也不利于长久的发展。”

“不缺他一个。”

温纪中不耐烦地打断他,眼前又浮现了夏春晓那张倔强骄傲的脸。

夏春晓,这个尤物般的女人,时而沉静,时而妖娆,有她自己的尊严,不依附于男人,从她第一次闯入温纪中的视线,就像被烙印了一般挥之不去。

……

夏春晓,她曾在天上人间的坐台小姐,也许因为骨子里还是流淌着一股倔强骄傲的血,注定她取悦不了任何男人,只好和经理商量了改为推销红酒,因为业绩很好,管理她的经理自然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在这样风花雪月的地方,夏春晓自恃是看透了男人,而唯独他,却与众不同。

第一次,他帮她解围,温柔低沉的嗓音,完全没有往常那些男人的粗暴滥情。后来,他对她也是格外照顾,只要来天上人间,他总是会点她名下的酒水。

他从不要求她做任何事,只是在她服务的时候微微笑着看她,夏春晓的心弦,从那一刻开始慢慢被撩起。

这个有妇之夫的男人,她自己也不清楚是在什么时候爱上的。

直到张凉找上她,给她一笔钱做一笔交易,其实夏春晓不缺钱,只是这个男人的要求,竟然会是让她怀上温纪中的孩子。

理智告诉她自己要拒绝,然而她的心,在那一刻竟然有些动摇。

那个男人会不会有一丝喜欢自己?

怀着这样的心,夏春晓上了温纪中的床,而他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对不起’,她戏谑地看着她,她知道,她没有看错她,她爱上的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

只是后来的轨迹远远超出了他能控制的范围,她怀孕了,而他的公司也面临危机了。

温纪中知道她怀孕后,便立刻把她接出了天上人间。面对对自己呵护备至的男人,夏春晓心里有难言的内疚,她不能再拖累他了。

于是,逼着自己嫁给了一个不爱的人。

……

葬礼上,夏春晓终于见到了他的女儿,他曾放在钱包夹里不离身的那颗掌上明珠,鬓旁别着一朵哀伤的小白花,孤独而落寞。

夏春晓的心,剧烈地疼了起来,不能自已,不能呼吸。

她肚子里的孩子,决不能认另一个男人为父亲,这也是她求张凉做地最后一件事,为她的孩子瞒天过海。

婚后两人天天吵架,她却只能隔三差五去墓地暂排苦思,他的旁边是她的妻子,温婉大方,笑容迷人,每每看到,总会忍不住的酸楚。这两条命,是自己欠的,而这一切的cāo控者张凉却堂皇地坐上了他的位置,取而代之。

夏春晓心中的恨意没有人知道,他恨张凉,更恨自己。

她终于还是发现了那带录像,证据发现后,她再也没有理由呆在周易封的身边了,这个男人,和她一样也是张凉的棋子。

她要去接回她最爱的温言,她为那个男人生的孩子,然后安安静静到老。只是,她从开始就低估了张凉,直到锋利的刀口刺穿了她的喉咙,那么一瞬,没有害怕,只感觉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她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纪中,熬了四年多的日日夜夜,我终于来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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