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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医坊》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上古看到李茴,毕竟无论是慕染还是白泽的记忆之中,李茴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而如今他既然好端端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如今的上古也同她们记忆之中完全不一样,众人皆是神色复杂,面面相觑,然而每个人的面上却皆是不相一致的神色。

只是李茴此时倒是怡然自得,似乎已然可以无视一众人这般复杂的神色,甚至他的面上还是如之前一般天真无邪的神色,看得众人更是心下沉沉,不过众人明白,既然李茴露出了这般神色来,那定然是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情的。

瑰石被盗一事很快就登上了蓬莱日报的头版头条,蓬莱上下已然炸开了锅。于是无数伪·福尔摩斯·蓬莱弟子应运而生,各种推理层出不穷,偌大蓬莱忽然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全民侦探的热潮之中。

这已经是李茴这一天听到的第二十个听说,光是怀疑对象,李茴就已经听到不下数百个,甚至有人连蓬莱后院的猪都没有放过,纷纷纳入了嫌疑人范围之中。

虽然李茴不明白这些人的脑回路是什么样的,不过他并非没有怀疑过白泽,哪怕他的怀疑,不过是瞬间的光景,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他同白泽相处的这些时日,除去白泽刚开始的奸诈狡猾,如今看来,白泽大大分明就是一个和蔼可亲,温柔如玉的好男人嘛!

便是白泽这样的绝世好男人,怎么可能同瑰石被盗一事有关呢!

瑰石的事情很快就有了下落,上古臭名昭著的大盗,魔修界出身,江湖人称流香大人,正是此次事件的最终嫌疑人。

传言之中,既他偷盗了蓬莱山瑰石之后,又同平民界叶家山庄下了战书,叶家山庄皆是财大气粗又胆小怕事的壕们,于是一个个人心惶惶,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寻求教廷庇佑,而教廷却将此事推脱于蓬莱,只说那位流香大人并未在蓬莱山玩得尽兴,才会对叶家山庄虎视眈眈。

这话出自紫英真人之口,就连紫英都难以启齿,毕竟这么厉害的甩锅本事……真是不多见了。

万般无奈之下,紫英真人也只能以严肃正经脸顶着这么一口大锅,然后态度严苛地开口,“此事必有蹊跷,依我看……”

紫英说完了这话就只给李茴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总之李茴还是得偿所愿,在上至长老真人,下至扫地阿姨羡慕的目光之中,同白泽并肩而行,大摇大摆地下了山去。

而等到下山之后,李茴终于意识到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作为一个穷了千年的蓬莱山,他的掌门师尊真的没有给半毛钱的出差费啊!身无分文的穷鬼李茴哭晕在蓬莱山下。

“咳咳……”瞧着李茴一副悲痛欲绝的穷酸模样,白泽是实在忍不住了。

看来李茴是忘记了他白泽的重要性,毕竟作为魔修界组织的名誉领导人,除了钱多……其他的什么更多。

只是既然李茴喜欢,也就由着他去了。

而李茴差点儿被眼前的眼花缭乱迷了眼睛,毕竟如今的他和之前山下的样子全然不同,虽说还是一样的配方,只是到底如今李茴的五感突破天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自然不在话下。

一路上李茴更是自在,睡得是席梦思羽绒床垫,住的是五星级连锁客栈,吃……吃的是路边各种小摊小店,直接导致了他来到叶家山庄之时,整个人已经圆了一圈,肚子更是鼓得像能吃人。

“叶……叶家山庄?!”长见识的李茴一抬头,便瞧见了头顶山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他唏嘘不已,终于明白原来这叶家山庄不是外号,而真正是山庄的名字。不过这山庄里住着的人,可是真正的土豪!

叶庄主听闻蓬莱派弟子前来,早早就领了山庄一家老小在门口恭候,一见到白泽和李茴迎面而来。

“唉,年轻真好。”叶老庄主似乎并未注意到眼前的这一对将会在往后的日子里,影响了山庄弟子的婚姻观和价值观,成为了山庄历史之上不可删去的重要一笔!

叶家山庄的饭桌之上。

吃惯了清粥淡饭的蓬莱土著李茴双眼直勾勾盯着眼前聆郎满目的各色食材,生生忍住了垂涎三尺的冲动,只等叶庄主一声令下,他便可以风卷残云一般尽收肚下。

然而……

“你身子不大好,多喝些汤水补补才好。”而白泽这话里实在意味深长,发人深省,叶老庄主拿着筷子的手猛然一哆嗦,嘴角微微抽搐,虽然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心下已然咋舌几声,显然在研究着白泽所说的是什么意思……然后叶老庄主觉得自己深深地受到了无穷尽的伤害。

老伴,你走得早。你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虐人了!

当然,这其中觉得最虐人的当属李茴了。

他本来是想好好蹭着叶家山庄的伙食,以弥补自己脆弱的吃货灵魂在蓬莱山受到的伤害,谁想到白泽这货来了这么一手,李茴对着眼前这白开水一样的什么玩意儿,同样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忧伤之中。

哦,这想吃不能吃的伤痛~

好在叶庄主智商上线,情商有余,当即就吩咐多做几道清淡爽口的菜来,又是爽朗地笑道,“两位贤侄果然同传闻所言,十分和谐友爱哪!”

“叶庄主过奖了。”李茴其实并没有怎么听清楚叶老庄主所言,不过以往的套路,他这个微笑肯定是要说什么夸奖的话没错,李茴向来上道,毫不犹豫地就甩出了标准对话,没想到叶庄主分明是拿错了剧本啊!李茴说完才发觉不妥,他和白泽并没有……

李茴正欲开口解释,不想又是被白泽打断了话。白泽倒是怡然自得地接过话来,眉眼带笑,一副谦逊的模样,“久仰庄主大名,师尊同掌门也多次提及庄主名讳,在下同李茴今日前来,除了调查这偷盗一事的真相,更重要的,还是同庄主讨教一二才是。”

不得不说,白泽不仅人帅双商高,就连拍马屁的本事也异常的儒雅。

看叶庄主笑得胡子都歪了的表情,李茴便不难看出,白泽已然将这位叶庄主哄得服服帖帖,至少他看着自己的神情都充满了赞许的神色,至于赞许什么?脑补大帝李茴的内心是崩溃的,他没有想到他同白泽之间的这般关系竟然扩散得这般迅速,如今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到了千里之外的叶家山庄。

对此,叶庄主以及叶家众人纷纷表示,他们皆是蓬莱日报的忠实粉丝,每一个头条新闻,他们自然是不会落下的。

而饭过三巡,终于聊到了正经事情上。

原本还面露慈祥笑意的叶老庄主一下子就苦下脸来,垂头丧气地哀叹一声,“真不知晓这流香大盗怎么看上我叶家,我们叶家穷哪!”

“……”李茴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吓得他赶紧竖起了耳朵,擦亮眼睛,确定叶庄主是真情实感地说着这一番话之后,自己却是差点悲伤得泪流满面,他现在才知晓,原来像是自己这样的人,是连穷都算不上的……

“叶庄主不必忧心,至少那位名流香之人信上既然只是下了战书,也未曾听过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想来至少各位并无生命之忧。”李茴一本正经地安慰。

好在李茴长了一张天使的脸庞,显然叶老并不知晓这货的背后还站着一位邪恶的魔尊大人,当下点点头,这才稍稍露出几分安慰的神色。

只是李茴并没有想到打脸竟然来得这么快。

因着下一刻,忽有庄众匆匆来报,说是叶家的小少爷失踪了。

“什么!”这样的节骨眼,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叶老庄主当即震惊地站了起来,浑身更是吓得直哆嗦,“我的宝贝儿子啊!怎么好端端就失踪了!”

不止是叶家众人,李茴当即也板起脸来,其实关于这叶家山庄的剧情他虽然差不多忘记,不过到底还是记得部分情节的,只是这印象之中,确实不曾发生过什么和生命攸关的事情哪!他还记得,当初杨戬下山之后,这叶家山庄作为他下山装逼的第一站,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流香从幕后揪了出来,从此杨戬便在土豪界一举成名,成了一个广结壕友,吃喝不愁的伪·壕。

至于这叶家小儿子失踪一事,李茴倒是没什么印象。

正是他懵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倒是这时候忽然有个面容俊伟,声音浑厚的青年男子缓缓站出,“父亲,依我看,这件事情定然是那什么流香的惊天阴谋!”

那人说话之时字正腔圆,浑厚有力,义愤填膺,嫉恶如仇,听得李茴还以为此时配一首义勇军进行曲,这人就可以领着叶家众人前去冲锋陷阵了。然而叶家的土豪们都是过惯了安逸日子的人,此时听着这青年人这般道来,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甚至面露惊惶的神色,更有甚者此时惊声尖叫道,“这可如何是好!今天掳走了叶宴,明日可是我们整个山庄的人啊!”

“……还整个山庄的人,你当人流香绿巨人吗!”李茴生生忍住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面对眼前众人整齐划一的浮夸神色,决定自己还是闭嘴的好。

果然后面还有更劲爆的,那位一看就是崆峒学院播音系出来的男子十分满意地看着此时众人一致人心惶惶的样子,继续危言耸听,“依我看,叶宴如今凶多吉少,说不定那个流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不是人?”李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难道还是一头猪吗?

“沈兄有所不知,如今天下不平,个人作案已经过时,当下流行的是团伙作案,高效率低风险,性价比比较高。依我看,这不过是个开始,因为这就是魔修界想要一统咱们平民界的惊天大阴谋!”显然这个说得上头的男子对李茴忽然打断自己的话表示轻微的不满,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继续发表长篇大论。

“这简直是要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了!天哪噜,咱们平民界难道真的要走向灭亡了么?”叶老庄主成功被洗脑,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胸口,看得李茴都捏了一把冷汗,生怕这个老伯下一刻心脏病突发……所以从叶家的小儿子失踪,到平民界末日论,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李茴已经因为这意想不到的神展开而彻底凌乱了。

“李茴,我们走。”白泽看不下去,他也懒得看这一出好戏,又不由分说提起他的衣领就要拐走。

“唉唉唉?这不太好吧!”李茴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叶家山庄这般节骨眼,他们直接跑路什么的,好像有点不厚道啊!

“胡说八道的话,你倒是听得带劲,嗯?”

“我的叶宴,我的宝贝儿子!”老庄主终于松了一口气,而说话的声音也因着这异常的激动而带着颤抖。

叶宴此时灰头土脸,浑身上下也是一片脏兮兮,只是对上他亲爹之时又咧着嘴笑起来,露着一口大白牙,“爹,我刚刚在后山玩耍,走着走着不小心栽进一个大坑里,我废了好久的力气才爬出来呢!”

“哎哟我的小乖乖,让爹看看,可是哪里摔疼了!”一听自己的宝贝小儿子摔了,叶老是愈发的心疼,而众人此时的模样更是如出一辙,李茴已经从这般宠溺的光景之中预见了小叶子日后小公举一般的未来人生!

当初李茴听着这个小家伙这般可怜兮兮地说着这话的时候,当下还是很不齿的,只是没有想到回到上古之后,又见到了叶宴,而此时的叶宴显然要比李茴之前所想的要可怕许多,便是如此,李茴此时的神色忽然变得很是不自然,然而他像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面上当即露出了愈发复杂的神色来。

果然。

然而这时候李茴的视线却是落在一位神色不那么一致的人身上。

……看起来,这真是一出好戏啊!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如今叶家山庄的事情既然被抖落出来,众人自是明白这在场的众人之中自然是没有什么好人的,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情的人有不少,只不过如今看着李茴,众人还是怀着几分忌惮,而李茴也只是微笑面对着这些人,尤其是对上白泽双眸之时,面上更是几分意味深长的神色。

李茴掐指一算,觉得这个必有蹊跷。

尤其是瞧着这货铁青着脸,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很见不得叶宴的好。为此,李茴其实很想说一句,“少年,你神态太明显,看来说话技术还行,演技还是有待磨练呀!”

机智的李茴觉得自己早已看穿一切,笃定这位大兄弟和此事有着不可逃脱的关系。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他的意料。

只是此时沉浸在即将完成任务喜悦之中的李茴,正美滋滋地想象着这回任务的奖励,没准自己这回能够突破自己当下的境界,达到修为新的顶峰!

李茴想想都要笑出声来。

这不过是一个日常任务,还奖励丰厚?你以为自己是在做精英任务,下副本打怪么?呵呵。

……这般无情的嘲讽可还行!

李茴撇了撇嘴,决定就从入手,将事情的真相追查到底。

他很快就摸清了的底细。

叶老庄主悲痛万分,然而既然是自己儿子做的孽,他无可奈何,只能够将自己的宠溺加倍转移到叶宴的身上,而这几个儿子之中,就属叶宴的五官同他大哥最为相像,叶老既然有心如此,土豪山庄一众小伙伴自然纷纷照做,于是叶宴简直就是被宠上了天。

好在叶宴平日里只知道瞎玩,反而整日同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一群跟班捉迷藏,于是日积月累,他躲·猫猫的本事简直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好在这时候的叶宴并不明白装逼为何物,也并没有学到他大哥的坏脾气。

这一点叶老庄主甚是满意,叶宴本来就是他老来得子的产物,这般宠爱有加的背后,谁都觉得他会是日后庄主继承人的热门选择,虽然他小小年纪,众人还是抢着巴结的。

知道真相的李茴再一次觉得自己是走错了片场。

说好的异界修真文呢,这么突然就变成了家长里短宅斗文,他李茴也是服气。

正是李茴暗暗计划好行动方针的时候,与此同时……土豪山庄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年度经典宅斗大戏的阴谋正在悄悄地酝酿着。

面色阴戾,微微抿唇,全身上下暗黑气息爆表,尤其是对上眼前一白衣束发的儒雅男子之时,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流香大人,当初你分明答应事成之后再算工资,只是如今叶宴完好无损,你还问我要钱,这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吧!”

本就心中气急,区区小钱他本不必在意,如今却是在气恼流香的办事不利,因此付尾款一事,美景的内心是拒绝的。

“呵,叶二爷,你和我讲厚道?”流香眼角似满是嘲讽,说得面上更是一阵红一阵白,“雇杀手谋害自己的亲弟弟,对庄主之位虎视眈眈……说来奇怪,我行走上古多少年,碰到这样的业务,大多都是你这样不得宠的次子,然而叶宴这回能够死里逃生,并非我所能预料。至于尾款?我们魔修界的人向来厚颜无耻,今日这钱,你想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这话里满满的威胁语气,当时就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这位流香……他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然而明白魔修界的人他惹不起,毕竟他还是记得当初自家大哥装逼装过头,装到了这些人的身上,然后就落得了一个如此悲惨的下场。

等到他垂头丧气地离去之后,并没有看到身后某流香却是面色一变,方才那般奸诈诡谲的冷笑散去,反而那一袭白衣衬托脸色愈发惨白,尤其是他眼帘之中出现那位月白衣衫的身影之时,更是没有半分血色。

“本尊以为,你们知晓本尊的去处,便不该来这里添乱。”白泽的声音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只是语调幽幽然,却自带凛冽寒意,“怎么,叛逆?”话音刚落,白泽只是一个折扇轻扬,就足以叫流香心下一沉,只觉气息紊乱,经脉逆流!

好在白泽终于收了手,冷冷清清地开口,“流香,你不该是这么一个愚蠢之极的人。”

这话里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流香愣了愣,之前他确实是有机会捉到叶宴的,然而没想到罗煞忽然出现,生生断了自己的财路。流香本来很不高兴,然而罗煞一说这是魔尊的吩咐……流香就更不高兴了,他知道自己这下完蛋了!

好在终于保住了自己的小命,望着白泽高大帅气的背影,罗煞心有余悸,勉强扶住身旁墙壁站稳,伴君如伴虎,他们家的魔尊岂止是虎?简直就是动不动糊你一爪子的狸猫精啊!

“所以日后你见到魔尊大人要绕道走,见到魔尊夫人更是要当机立断,夺命狂奔地走!”罗煞忽然从天而降,一想到李茴那个不省心的,他更是几欲抓狂。

然而罗煞话还没说完,此时忽然一道天雷直直得劈下来,当场给他才做了离子烫的发型来一个年度经典爆炸头。

“住口。”天边传来两个字,魔尊大人,无处不在。

叶宴一事之后,虽说叶庄主家的这位小儿子毫发无损,然而土豪山庄更是人心惶惶,众人纷纷揣测,这必然是流香的惊天阴谋,指不定便是对土豪山庄的一个重大警告!

李茴对这些人的忧心忡忡深表同情,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通宵听叶老庄主愁眉苦脸地诉苦。

说好的老年人年纪大了,都要早睡早起呢!叶庄主求放过!

李茴偷偷地打着瞌睡,听着叶老神神叨叨地念了许久,又不好意思开口告辞,只能心不在焉又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偶尔打个激灵清醒过来,再随口附和几声,不过叶老庄主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忧虑之中,丝毫未注意到李茴早已经困成狗。

“叶庄主放心,既然掌门将此重任交予了我同李茴,我们定当是竭尽所能,不让土豪山庄出半点差错的。”还是白泽贴心,看着李茴几乎睁不开的眼睛,及时开口,止住了这位叶庄主喋喋不休的话语。

而蓬莱掌门正义凛然,换句话说,蓬莱弟子朴实无华,不问世事,简直分分钟就被忽悠到了。叶老既然看重了蓬莱这条那么好抱,此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只是他并不知道,此时坐在他面前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蓬莱子弟。

白泽面上的笑意犹如和风暖阳,不过谁也看不穿若是把他切开来,里边又是会有着什么样的腹黑。毕竟白泽不会平白无故地来了这土豪山庄,即便是因着李茴,他身为魔修界堂堂魔尊,自然是有着另外的计划。

白泽说完了那些话,叶老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他自是知晓此时天色已晚,,忽然意识到这月黑风高之夜!

如此想来,叶老当即露出尴尬神色,送了二位离开。

李茴迷迷糊糊被白泽拉到身边,又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便只听得白泽在耳边一声轻语,“我们走吧。”

“嗯!”瞌睡虫上脑的李茴揉了揉眼睛,半眯着眼睛冲叶老扶手作揖,“叶庄主,告辞。”

因着他实在是太困了,以至于出了屋室,还没有走几步,便栽了个跟头,差点儿和冰冷无情的大理石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好在白泽眼疾手快,及时托住了这位仁兄。

白泽面露无奈,他还是第一次瞧见有人走路走着走着还能睡过去的,刚想着叫醒李茴,然而抬手触碰李茴面颊之时,白泽却是神色一怔,而落在李茴长睫毛之上的手指更是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然而那样的想法最终不过化成一句幽幽的叹息,白泽苦笑一声,便以他的后背架起了李茴。

想他堂堂魔尊,霸道残忍,杀人无数,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有谁能够想到,这样一个寂静而漆黑的夜里,他竟然背着李茴这家伙,走在冗长的回廊过道上。

“白泽大大……”背上的李茴倒是安逸,吧唧了几下嘴,顺带着勒住白泽的脖子,紧了紧,差点把白泽勒得翻个白眼,害得白泽在瑟瑟冷风之中轻咳几声,才缓过神来。

求白泽大大此时的心里阴影面积。

换做常人如此,恐怕白泽早就一个巴掌把头拍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了。不,若是一般人,白泽根本就不会给他勒住自己脖子的机会。

微弱的月光之下,白泽的脚步忽然一顿,他的面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迷之沉默许久,白泽那样一双秋瞳剪水的眼里忽然起了波澜,嘴角扯出一抹腻死人不偿命的笑意,他像是在告诉李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李茴,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什么好人。”

“嗯。”李茴应了一声,然而只是转了个脑袋,继续趴在白泽的肩上,沉沉睡去。

“然而做个好人,好像……也挺有趣。”

白泽不知道他说的这话李茴有没有听进去,不过他也并不在乎。

往事历历在目,便是白泽此时想起,也是觉得犹如前些日子才发生过一般,然而到底还是过了那么久了,白泽再看着面前的李茴,还有李茴身后的叶宴,终于发现这两个人再也不是当初的模样,然而自己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个白泽了,他的神色复杂,也不知晓心里在想些什么,然而沉默许久之后,他还是同之前一般忽然扯出一抹复杂的笑意来,“李茴,你回来了。”

只是李茴很是平静地看着白泽,甚至他在对上白泽的双眸之时也没有露出别的异样的神色,那样冷静的冰冷的神情叫白泽在那一瞬间忽然恍惚起来,让他恍惚着他和李茴一起的那些岁月是不是真实,然而李茴的视线不过是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转到了此时楚慕染的的身上,慕染倒是微微蹙着眉头,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李茴,然而她所注意的,分明还是李茴身后的叶宴。

慕染心下沉沉,忽然以及翻江倒海一般涌来,他神色怔怔地看着叶宴,她想着自己很小的时候是同叶宴有过一面之缘没有错,只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叶宴会痛林晖这般相像!

而既林晖失踪之后,无论慕染如何的费尽心思,他却像是自人间蒸发了一般,叫慕染于彷徨之中再难以发现林晖的身影,如今看着面容如此想象之人,叫慕染如何不神色怔怔!

只是慕染还的神色如此异样之时,叶宴的视线却也是直勾勾落在慕染的身上,他忽然咧着嘴吧笑起来,叫慕染不由得一阵恍惚,仿佛看见了那时还懵懂模样的林晖痴傻的笑意,然而他面色一沉,却是很快地否定了自己方才所想。他一向是有着看透人心的本事,而如今叶宴的这般神情落在慕染的眼里,却是叫慕染分明瞧见那般笑意的背后,却是透着森森的严寒,慕染的视线忽然很是复杂起来,他明白着个叶宴分明不是林晖,然而与此同时她所担心的,还是这样一个同林晖如此相像的人,是不是有着什么样的阴谋。

毕竟她这回回到上古,残存的记忆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关于楚家的一切不知所踪,而白衣也失去了下落,就连楚河也处于昏迷不醒之中,便是阿洛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慕染想到这里,她的神色怔怔之时,复杂的视线落在了叶宴的身上,却是在这个时候听的李茴很是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如何近来都没有瞧见阿洛,慕染,我还记得当年若不是阿洛护着你,你早该死了才对。”

如今李茴说话之中满是带刺,全然不是当初那般单纯的样子,便是白泽听着李茴如此说来都微不可绝地皱了皱眉头,只是李茴仍旧是充满嘲讽一般继续开口,“慕染,你就不想知道你姐姐还有楚家人的下落么?还是你觉得你父亲是真的死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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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林寻的时候,白泽的神色也变得很是复杂起来。

他以为林寻早就已经死了,只是没有想到,却是在这般光景之下看到了林寻,只是这时候的林寻神色怔怔,一双眼睛也显得无比的空洞,根本就看不清楚她此时究竟是在想着什么,而白泽对上这样一双无神的双眸,微抿薄唇,在思索了片刻之后,还是没有多说些什么。

只是这时候的李茴倒是冷笑一声,“白泽,我不过是希望阿寻能再和我好好说话罢了。”

李茴还记得他同林寻在一起的那些岁月。

不过林寻倒是没有想到因为了这位沈洛小公子的来到,他们唯一捡来的一个便宜,倒是这伙食不差,至少对于林寻所瞧见的这连日的粗茶淡饭即使有几块肉也是千千万万轮不到自己而言,自然眼前的这些吃的,林寻想着定然也是落不到了那沈洛的眼里的。

看着沈洛面上那般讪讪的笑容,林寻便是一清二楚了。

可怜,林寻还是清清楚楚地记得当要将她辛辛苦苦地养了许久的大黄鸡宰了的视乎那面上毫不掩饰的心疼的神色的,简直是比她脸上耳朵皱纹还要深得多,不过林寻的面上倒是乐滋滋的,她就是喜欢看着吃瘪,又是有苦说不出的模样了!

虽然那只被宰的大黄鸡,肯定是没有林寻什么份的!

而显而易见的,即使这么心疼得时候,那沈洛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很是待见,那眼里分明是写着“索然无味”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就是这桌子上的饭菜也是扒了几口就没有再吃下去了,呵呵,林寻想着,果然不出他的预料,这家伙,一看就是锦衣玉食惯出来的!

只不过这倒是激起了林寻很是强烈的好奇心了,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无缘无故跑到山里干什么?!总不能是来参加变形记的。

而在听说了他更是要在这林家小住半个月的时候,林寻更是显得很是愕然了,这究竟又是什么情况!林寻很是不明白,就是饭吃下去那也很是消化不良了,而就是林寻孩子啊这般想着的时候,并没有想到那沈洛此时此刻样的一双眼睛却是直盯盯着自己的。

不过因为了林寻的若有所思,这一顿饭吃得倒是尤为的快速,便是林寻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开始收拾碗筷了,害得林寻申请一怔,是飞快地将碗里的饭往自己的嘴巴里扒着,这个时候是最尴尬不过的了!若是她不早些吃完,不仅是要遭到了毫不客气的几记白眼,更恐怖的,那还不是她立马劈头盖脸砸下来的喋喋不休的咒骂啊!

林寻一想到这里,便是身子一个狠狠地哆嗦,终于在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碗里之前终于将自己碗中的米粒一扫而空,由于吃得太快了,粗粮什么恶又太硬,可是叫林寻不由得狠狠地打了一个饱嗝,那声音,便是在一旁听着的林石,也是醉了!

等到林寻摸着肚子从屋室之中出来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是忽然之间很是一副愁眉苦脸地开口说道,“哎哟喂,这饭吃了跟没吃岂不是一个样么?!”都怪那叫做沈洛的小子害得,林寻心里寻思着或许自己又是要等到大家都睡着了的时候去李茴哪里捣鼓捣鼓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了!

便是林寻这般想着,却不想又是这个时候林石那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时候忽然一下子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又是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害得林寻被吓了一个狠狠地一哆嗦,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林石,那眼里是满满的惊恐的神色,“我说胖子,你他……你真是吓死我了!”

真是,害得她差点儿就爆粗口了!

说好的,只做一个安静的小吃货的呢!林寻一想到这里,又是定了定神,这才忽然之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一副傻乐乐地乐呵着的模样的林石,这才终于开口说道,“这大晚上的,你突然拍我干什么?!”

林寻刚想着要生气,却是在看见了林石从怀里拿出的几个番薯还有土豆的时候一下子噤了声,高冷的模样还没有装出来,自己倒是一个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得很是欢脱,也是在此时不由得开口说道,“算你这小子还算是有点儿良心!”

怎么是生的?!林寻拿过来的时候皱了皱眉头,不过生的也有生的的好处,林寻很是做贼心虚一般地朝着四周瞟了几眼,想着这月黑风高,夜深人静的,估计她干什么这林家的大家伙儿也是不知道的,一想到这里,林寻这才很是欢快地拉着林石到了林家屋子外边的一个小角落里忙活去了。

林石美滋滋地看着林寻手里拿着的好东西,不由得垂涎三尺,其实他也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咽了咽口水,别说这厨房里也没有什么做好了现成的好吃的了,有那也是被自个儿的奶给收走了,光是他偷偷将这几个番薯和土豆踹在了自己的怀里那可都是冒着掉脑袋的生命危险的!

天晓得那是一件多么九死一生的事情!林石一想到这里,又是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过当林石的视线落在了眼前正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的林寻的时候,忽然不由得想着,看起来自己付出了这般生命危险那也是杠杠地厉害的!便是这般想着,林石不由得又是吞了一口口水,而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很快就飘散出来的时候,林石就是觉得自己再回去偷几个来都是在所不惜的!

以至于林石还沉浸在了自己美好的幻想之中的时候,林寻将那香喷喷的土豆递过来的时候他还没有发觉,倒是忽然被一双愣是从天而降的白嫩的手给接了过去,林寻一愣,才回过神来的林石也很是一愣,几乎是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家伙,两个人似乎都没有想过,那被整个林家的小伙伴们几乎众星捧月一般对待的小公子沈洛,这个时候会是如此几乎狼吞虎咽地啃着手里的土豆。

好吧,虽然林寻很想用狼吞虎咽这个词来形容沈洛,而沈洛的确也很是饥肠辘辘的模样,不过那吃饭的模样,却也是文质彬彬,果然与林石这胖子啃东西的时候比起来,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虽然林寻是仍旧没有明白沈洛这个家伙,怎么会吃这土豆都吃得是津津有味!

还是林石这个时候一边吃着,一边顾着嘴巴很是含糊不清地开口嚷嚷着,“林寻,怎么你这土豆里还有肉味?!”

想来林石这个家伙自然也是不知晓关于这土豆之中的秘密的,林寻一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是好一阵子的偷笑的,她是想着自然林石这家伙是不知道关于这土豆之中的秘密的,她之前也是早已趁着林石还在她的身旁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的时候依然是大干一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挖开了土豆之中的土豆肉,又是将她从空间之中随手拿来的各种食材填入其中,再放在火堆里烤着的,那味道当然是同林石这家伙平日里所吃到的土豆的味道是截然不同的啦!林寻一想到这里,不由得在心里是狠狠地偷笑了几声,虽然面上仍旧是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过与此同时,林寻的心里那也很是疑惑的,毕竟她没有料到沈洛这家伙竟然也会是吃得如此的忘我,她这也不过是自己的小心思罢了,而沈洛这般大富大贵的,对如此心疼的大黄鸡也是下不去嘴的,又如何会对自己这般粗制滥造的破土豆破番薯如此感兴趣?!

而更重要的还是,他这么个吃法,自己又是吃什么?!

果然是看着那些个土豆和番薯被眼前一看也不知道是饿了多少个千八百年的沈洛和林石干掉的时候,林寻不由得是露出了欲哭无泪的神情来,她自己的肚子可是在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的好不好!

不过还算是沈洛有点儿良心的,吃完了林寻的土豆之后很是怡然自得又是神情自若地从怀里缓缓地将一方小小的帕子给掏了出来,又是对着林寻浅浅地抿嘴一笑,然后便是又掏出了些许碎银子来,给了林寻,“我不会白吃你的。”

沈洛的声音那叫一个风轻云淡,而林寻听着沈洛如此说道,心里却是不由得狠狠地一个哆嗦,这些银子果然是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他很小气,也不会显得他身上的暴发户气质,而她再一次正眼打量着眼前的沈洛,瞧着他也还是很年轻的年纪,这样的年纪,对钱什么的竟然会有如此精准的把握,林寻是不由得对眼前的沈洛很是刮目相看的,而也是因着如此,她似乎有些了解到了沈洛此行的目的了。

虽然心里还是有着一些小小的疑惑,不过林寻此时此刻也并未说出来,只不过看着沈洛笑意吟吟的模样也是缓缓一笑,摇了摇脑袋,“不过是几个土豆和番薯罢了,只要你不要告诉我们家的奶奶和大伯娘就行了!”

说着林寻已然是踢灭了眼前的篝火,又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时候不早了,她却是要回去睡觉了,说着也不管这面前的两个人,已然很是优哉游哉地离去了,而林石看着林寻这么一言不发离开的模样,二话不说自然也是屁颠屁颠地跟着上去的,而出乎意料的,沈洛此时却是一动不动的模样,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就这么神色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林寻缓缓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之中罢了,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嘴角的笑容却是显得愈发的意味深长。

等到了翌日,林寻却又是起了一个大早。

虽然因为了不速之客沈洛,林家也算是发生了一件大事情,不过这倒是也没有使得林寻忘记了她身上的任务,最主要的,还是她对那小霸王顾小白的报复计划。

其实林寻这么一个心地善良的一开始还没有想到要做这个计划的,还是李茴在那个时候提醒了她一句,“其实我这里倒是还真有一个任务是专门针对了顾小白的!”

便是李茴忽然之间很是幽幽地开口说出了这话的时候,林寻不由得眼前一亮,虽然紧接着又是甩了甩自个儿的脑袋,额和你是意味深长地开口说道,“那顾小白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又是个混世魔王,跟他有关系的任务,想想也不是什么好任务吧?!”

最主要的,还是林寻刚才听见了李茴话里很是恶作剧一般的口气,便是因为了如此,可是叫林寻的身子一个狠狠地一哆嗦,一时之间也是实在不明白这李茴究竟是要干什么。

而李茴却是在此时又是继续说道,“瞧你这丫头,竟然现在还开始对任务挑三拣四了,我怎么记得之前还有一个三年任务你好像现在都还没有开始行动的吧,那是个大人物,就跟打**oss是一样的,想来你现在既然还没有开始行动的话,一定是不知晓如何下手的吧!若是完成了关于顾小白的这个任务,可是会随即掉出提示的哦,不过至于究竟是什么提示,那倒是也要看看你的人品了!”

瞧着李茴这话说的那叫一个令人蠢蠢欲动,不过林寻在左思右想一番之后还是很不客气地说道。“我不怀疑自己的人品,不过既然是您人家说的随即,谁知道您的人品,会随即给我什么东西啊,您说是吧?!”

林寻说着更是嘿嘿一笑,只是那笑容里的空洞和不近人情却是显而易见,就是这般倒是使得李茴不满了,嘿,这倒霉丫头,竟然还怀疑他的人品来了!

李茴不有气得直哼哼。“好了好了,我保证那提示是不会令你失望的,这总成了吧!”

“成交!”林寻狡诈地一笑,而就是瞧着林寻这般笑容,李茴第一忽然无端生出了被这个丫头给耍了的感觉来,唉,真是心塞!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许久,她这才缓缓开口,“苏钰,我们在荆州……听得已经很久了。”

慕染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在荆州停留这么久,不知晓究竟经历了多少年岁,就像是此时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他们不知道究竟见过了多少次,她同苏钰都不是常人,在这里停留得越久,也便越容易被四周的人发现端倪。更何况,她如今身负重责,即便荆州片刻的宁静使得她很是欢喜,只是……他们终究还是要离开的。

念及此,不知为何,慕染总觉得心里苦涩得很,再望向苏钰之时,那般苦涩便是愈发地蔓延开来,是真的要走了啊、

然而慕染并不知晓,其实苏钰一直等着慕染说这话的,他又哪里不能够看出慕染的心思,只是每每见到她神色怔怔,他不戳破,以为对于慕染而言,便是最好的答案,只是她仿佛一直困于自己为自己而设置的牢笼之中,听不见所有人的话。

当初她替代了慕家的小女儿未央之时,有没有想过如今竟然会割舍不下呢?苏钰不知晓,或许就连慕染都看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只是如今她心思笃定,苏钰就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她,也不多说什么,跟不会左右慕染的想法,若是她离开,自己自然是同慕染一块离去的,若是慕染不愿意离去,他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总之只要她能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而不是执迷于此,他也欣慰。

便是这般,自慕染深陷其中之时,苏钰变从来都没有想过帮慕染出谋划策,虽然他有时也会身不由己,比如不得已参与了这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比如认识了齐修,又比如……苏钰这么想来,又是轻叹一声,他微微抬起手来,手覆在慕染冰凉的手背之上,他的瞳仁漆黑而清澈,对上慕染眼里的清冽,苏钰缓缓开口,“慕染,你去哪儿,我便跟着你去。”

慕染似乎没有想到苏钰竟然会这般开口,她一愣,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苏钰,你……”

她有留在荆州的执着,只是苏钰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她知晓苏钰答应了帮着齐修,也自然知道若是自己此时离去,苏钰使不得会跟着自己,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苏钰此时此刻竟然会答应得如此干脆,齐修怎么办?白卿又怎么办?

苏钰是看出了慕染眼里的惊愕的,只是慕染不知晓,早在她担心之前,自己却早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如今朝堂虽然不稳,只是超纲也算是基本定了下来,即便如今我不在这里,想来齐修也能够主持大局,至于白卿……”

白卿的确是所有人都没哟预料到的存在,甚至在慕染同苏钰原来的计划之中,根本就不会出现这个人,就像是破坏了天平的平衡,她突然的出现,看上去似乎不会影响了什么,只是谁知晓又会惹来什么样的腥风血雨呢……

在荆州的这些日子告诉慕染,所有的平静不过是狂风暴雨之前的平静罢了,她先前只当白卿不过骄傲自大,这样的人往往最愚蠢,只是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慕染总是觉得,白卿有什么秘密……

罢了罢了,“白卿如今同阿秀关系交好,想来并不会出什么事情,苏钰,既然要走,我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慕染说得很有道理,苏钰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他薄唇微抿,想了想,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低地笑了笑,“慕染,都听你的。”

事情算是就这么定了下来,如今既然要走,所有的一切,也要最快地定下来,那些该带走的不能带走的,终归都要有他们的归宿。

月仙楼自然是该留给慕家的,慕染始终看不得慕家就这么沦落下去。

这般下来,好像除了那些身外之物,除了月仙楼,是真的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了,三日之后,便是慕染同苏钰决定启程的日子,那日晴光正好,是荆州久违的好天气,慕染站在白雪皑皑之中,望着头顶灼人的烈阳,忽然有些感慨,没有想到,他们这回,竟然是说走就走了。

苏钰不知何时自她的身后出现,那日慕染大梦初醒,便不再是之前慕家的小女儿了,成为原来的自己,她的眼里又多了几分清明,只是性格也不似之前那般讨喜,反而是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尽管嘴角扬着浅浅的笑意,只是一双眼睛深不可测,谁也看不透她究竟在想什么。

“明日启程,苏钰,你想好我们去哪里么?”鼻尖是熟悉的气息,慕染不必回头,也知晓身后站着的是谁,她忽然觉得很安心,这江湖,总归不是自己一个人,她糊涂过,也清醒过,而无论如何,还能有这么一个人陪着自己,真好,慕染一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唏嘘,只是面上仍然是一片波澜不惊,她问苏钰,却也是在问自己。

果然,苏钰比楚慕染还要了解她,这是荆州的最后一场大雪了,等到这雪融尽,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也是荆州久违的最为寒冷的时候,他们在这个时候离开,奔赴一场归途,也奔赴下一个谁也不知晓的哪里。苏钰听着慕染这般说来,倒是浅浅一笑,笑容温和如玉,“慕染,你比我清楚。”

的确,慕染问苏钰,不过是为了确定她下一个去的地方是否是自己应该去的居所,只是苏钰如此说来,慕染倒是愈发确定,她眼里终于泛起了丝丝涟漪,那些缱绻过往终于缓缓散开,成了历史的回忆,慕染转过身子,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伸长如玉的苏钰,然后轻轻拉过他的手,苏钰温和的手掌与她的掌心相触,让人没有来由地觉得一阵阵安心,慕染互相扬起嘴角,“苏钰,我们去恶人谷,可好?”

恶人谷地处昆仑与明教之界,穷山恶水,若是常人,从来都不会涉足那个地方,只是慕染如此说来,苏钰虽说微微惊讶,却不过转瞬即逝,他笑着望着面前面色如鱼的慕染,知晓她心中想的究竟是什么,这么想来,苏钰反而笑道,“好。”

只是一个字,无需多言,慕染自然懂得这话里的意思,她忽然觉得便是这么一直伴在苏钰身侧,似乎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若不是自己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可是正因为有了苏钰,似乎这些年的委屈同梦魇也并非是一件难受的事情,这么想来,她竟不自觉地靠了过去,依偎在那人得胸口,感受着苏钰怀中炙热的心跳声,慕染微微闭上眼睛。

一醉江湖三十春,焉得书卷谢红尘,她同苏钰,又经历了多少个这样的三十年呢,她忽然很想问苏钰是否会觉得很是委屈,只是想了想,反倒是嘴角忽然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来,她终究不过是沉默罢了。

苏钰的手轻轻抬起,他似乎几分忧郁,却还是轻轻地将慕染揽入怀中,这曾经是他想过许久的画面,只是如今真的身怀慕染,心中反倒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其实慕染这般想法,而他心中所想,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这般想来,苏钰轻轻地落了一个吻在慕染的青丝指尖,“慕染,我们不要再回来了。”

“嗯。”有些事情,便让她散在岁月里,纵然苏钰不说,慕染也想过,此番离开荆州,或许他们便再也不回来了。

“恶人谷?我们正好同路呢!”忽的一个轻柔却带着毫不掩饰张扬的女声传来,慕染面色一凛,站定,循声望去,便是瞧见了身后白卿面色复杂的模样。

虽说慕染此时面色淡然,眼眸深处也不知晓她究竟在想着什么,而白卿却是高深莫测的模样,也不知晓她究竟站了多久。慕染面色虽然平静,只是心中却是微微惊诧,只因为她似乎一点儿也不知晓白卿究竟是什么时候便站在了这里的,她同苏钰都不是常人,若是一个普通人就这么站在了他们的身后,无论是自己还是苏钰,都不可能不知晓。

慕染忽然想起,似乎这位白卿公主,一直都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存在,这么想来,似乎这个姑娘很是不简单,慕染定了定神,静静地望着同样神色复杂的白卿。

苏钰亦是如此。

只是白卿似乎并不在意,反而是咧着嘴笑着,“真好,我也能有一个伴呢!”

慕染还是第一次觉得眼前的白卿是如此的深不可测,而身旁的苏钰虽然一直默不作声,只是心中所想同慕染简直一模一样,他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不动声色地瞧着眼前正喋喋不休的白卿,而眼前的人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苏钰同慕染眼里的异样,仍旧自顾自地兴奋着,眼眸深处更是闪烁着如同星星一般耀眼的光芒。

“恶人谷乃苦寒之地,白姑娘金枝玉叶,何必受苦?”慕染终于冷冷地说道,她虽然没有挑明,只是那话里的意思显然是再明显不过,即便他们是同一处目的,也大可分到扬鞭,他们是不会一同离开的。

只是慕染虽说如此说来,白卿倒是也不生气,她仍旧兴奋地扑闪着眼睛,也不知晓究竟没有没有明白慕染话里得意思,也仍旧是笑着说道,“楚姑娘,你也太看得起我白卿了,毕竟吐蕃也不是什么山清水秀的地方,更何况,我说我是白卿公主,你们就信了么?”她说着这话的时候眼里隐隐露出了几分狡黠的意味来,虽说稍纵即逝,却还是被慕染同苏钰瞧了个一清二楚。

二人面面相觑,即便此时互相都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瞧着这样子,俨然是明白了一切的模样,慕染冷冷一笑,看起来,这位白卿姑娘,很是不简单,只是尽管如此,他们便更不能通路了。

“白卿听闻,恶人谷曾经出现过一名骁勇善战的大将,名唤楚河的,到不知慕染姑娘是否听说过?”自然是瞧见了慕染眼里冰冷的疏离,只是白卿仍旧不慌不忙,反而是走近了几步,她就这么意味深长地说着,甚至一边说着更是一边缓缓摊开了手掌,而她的手心里,此时此刻正是躺着一枚通透的白玉,在日光之下熠熠生辉,看得慕染却是一颤。

这般宝玉,慕染自然再知晓不过,可不就是她兄长贴身之物,慕染去恶人谷,也不过是打听到了楚河曾经在那恶人谷出现过,谁知晓如今白卿竟然就这么将这东西拿了出来,猝不及防地被震撼到了的慕染几乎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仍旧是笑意吟吟的白卿,她眼角的寒光逼人得紧,“白卿,你……”

直呼其名,几乎透着呼之欲出的腾腾杀气,便是先前仍旧是浅笑盈盈的白卿此时都不由得心中一凛,收敛了嘴角的笑意,也将那白玉收好,白卿的神情仍旧是高深莫测,他便是如此冷静地看着慕染,沉默片刻,这才继续缓缓说道,“所以现在,二位……可否同行?”

慕染这才明白,其实这白卿早就已经有有备而来,如今说这是威胁也好,又或者是阴谋,然而她似乎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你究竟想干什么?”

“不过是邀请二位同白卿一块儿同行罢了。”见计谋已然得逞,白卿继续咧着嘴吧笑着,那表情甚是无辜,只是那笑意分明是隐藏着什么,慕染只冷冷地瞧着她,那一瞬间,她的眼眸深处已然风起云涌,却忽然笑里藏刀,“白姑娘同行,自然再好不过。”

她答应得甚是爽快,一旁的苏钰一直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手中折扇轻摇,而瞧着白卿的眼神,更是变幻莫测。

无论如何,三人行,似乎便是这般定了下来,白卿似乎很是高兴,乐呵乐呵着一直在月仙楼之中撺掇着,慕染并不欲怎么理会她,只是开始打点着准备离开这荆州的一切,这一日过得很快,转眼便是翌日。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R??[a?4ir?U?+??B?t??K???5?fn?IFQ?s???AC???b,2Χ?就知晓苏钰同慕染离开的消息,只是苏钰似乎不愿意大张旗鼓,皇宫深处,齐修淡淡地望着面前伸长如玉的少年,“多谢。”他虽然面色淡然,波澜不惊,只是内心深处仍然是风起云涌,他心里明白,若不是苏钰这么多年的鼎力相助,他自然不会只在这么些年便坐上了如此的高位,念及此,齐修心里其实对苏钰很是感激,只是他九五之尊的威严,此时能够卸下所有的高贵,同苏钰促膝长谈,已是难得。

苏钰倒是没有什么神情,不过是淡淡地笑了笑,他一开始帮衬着齐修,便是有着自己的目的,所以此时此刻,心情仍旧很是平静,他同齐修一直以来便是你我相称,便是此时此刻也丝毫不例外,而齐修皱眉,只因着他此时此刻忽然有着强烈的预感,似乎这一回苏钰离去,便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明明知晓如同苏钰这般的男子,断然不可能永远留在荆州,又或者说,即便是堂堂的京都荆州,也留不住苏钰,他迟早都会离开,只因为苏钰的价值,从来都不止于此,不过齐修还真没有想到,这一日竟然如此之快。

他将令牌交到了苏钰手中,这天下之大,如今既然自己既然贵为九五之尊,这天下之大,有他的庇护,苏钰自然能够出入自由,也会免去许多的麻烦,虽说其实七秀自己心里也再清楚不过,对于苏钰而言,这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

果然苏钰只是淡然婉拒了他,“苏钰不需要这些,皇上,如今朝纲初定,民心不稳,苏钰不在,只怕苏钰不能再帮着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都是兄弟,何必客气!”齐修见苏钰如此说来,很是动容,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嘴角泛起了苦涩的笑容,而苏钰既然不收下他的令牌,于齐修的心里,也知晓了关于苏钰的决断,他不好多说些什么,嘴角的笑容也便愈发苦涩,从身旁端起一杯薄酒,“好,苏钰,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待,如今既然远行,那便让为兄敬你一杯!”说罢齐修已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苏钰也笑着饮酒,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认识齐修,更没有后悔自己一步一步,将他扶上帝王的位子,毕竟谁是明君,谁又是昏君,即便不是自己,这朝中大臣,乃至天下百姓,都再清楚不过。把这个天下交给齐修,是他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也是慕染离开之后最大的宽慰。

离开荆州的那一日,细雨蒙蒙,阔别了前一日的艳阳日,街头巷尾还残留着往日的积雪,空气之中是潮湿的冰冷,城门口,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一处不起眼的马车此时正停在角落,慕染安静地坐在马车之上,偶尔掀开帘子,便能瞧见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月仙楼如同往日一般热闹非凡,只是只有她心里清楚,那里边,再也不会出现那两抹安静的身影了。

“慕染姑娘,你也说那恶人谷不是什么好地方,毕竟楚河不过只是露过几次面罢了,你又何必痴痴念念,毕竟那里的人,都不怎么好对付呢!”白卿说到这里,似乎也有着几分忧虑,不由得唉声叹气,慕染这才惊觉其中端倪,说不定白卿便是觉得自己一人去那儿会有危险,这才要同自己与苏钰二人一道,白卿其实在担心着自己的安危!

看出了白卿的心思,慕染反而淡然,只是幽幽开口,“坊间却也传言,一入此谷,永不受苦,白卿姑娘难道还怕?”她话里淡淡的讽刺显而易见,白卿也不知晓究竟有没有听着这慕染话里的意思,她只是笑了笑,接过话来,“却也说过走过三生路,便再也不回头,也不知晓是真的不回头,还是再回不了头。”那个苦寒之地,白卿不是么有听说过,似乎进去里边的人,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一想到这里,她也有着淡淡的忧愁。

“呵,若是白姑娘害怕,又何必冒着危险去那里?”慕染淡淡地看着白卿,看着那个脸色发白的姑娘此时却仍旧是故作镇定。

“自然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慕染姑娘不也是么?”她挑眉望着慕染,其实她们两个各自有各自的目的,也有着各自的苦衷,既然如此,还不如结成同盟,只是她不明白,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楚慕染,此时竟然仍旧不知晓这其中的利弊,不明白其实这个时候,他们结盟,会比一个人危在旦夕要好得多。只是白卿这么想的时候,她似乎是忘记了,慕染毕竟有苏钰,可是自己,那才是真的单打独斗。

便是二人话里有话的交谈着的时候,苏钰终于上了马车,他才坐定,便已然隐隐感觉的出了周遭空气的异样,拢了拢眉头,她轻轻地将手覆在了慕染的手背上,“走吧。”

“喂,你们一定要这么你侬我侬么?我还在呢!”只是苏钰如此,白卿却是不服气了,她觉得自己若是真这么一路看着这二人秀恩爱,自己还没有到了那恶人谷,自然就要成了瞎子,一想到这里,她换有些气鼓鼓的。

然而苏钰似乎并不在意她怎么想的,瞧着白卿这般气恼的模样,苏钰反而是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来,“似乎是白姑娘硬要同我们一道?还要同我们一处马车?!”

她这不是怕出了什么意外么?!听着苏钰如此说来,白卿更是脸一红,吐了吐舌头,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只是心里也不知晓究竟是在盘算着什么。虽说这一路上慕染同苏钰二人还是对白卿稍稍存在这些许芥蒂,毕竟这姑娘突然而然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还是以传说中的吐蕃公主的身份,如今却又说那个吐蕃公主,不过是她假扮得罢了,一时之间,白卿得话,真假难辨,而慕染同苏钰也便都选择了纷纷沉默,毕竟如今既然不知晓这白卿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他们也不必打草惊蛇。

更何况,似乎白卿知晓关于楚河一事,慕染并不打算主动寻问白卿这件事情,她知晓如今算是白卿处处主动,而她这般作为,似乎是为了将自己引入她的局中,虽说她心中焦急,可真是因为楚河,免不了中了白卿的下怀。

如今她所要做的,无非是化动为静,就看哪一边,会最先沉不住气,慕染念及此,视线落在苏钰的身上,却是对上了苏钰幽深的眉眼,看着他眼里的笃定,慕染已然知晓,她心中的想法也已经同苏钰所想不谋而合,毕竟这是他们相互陪伴了这么多年的默契。

一路上很是沉默,出了荆州,马车一路往西北之境走去,天气愈发的寒冷,四周也再不见绿意,杂草密布,一眼望见,皆是荒凉的景色,看得人心头讪讪。

偶尔马车路过某个停在荒郊野岭的客栈边上,亦或干脆便是风餐露宿,时间越久,这路上的条件也便是愈发地艰辛,这一日天气还算是久违的温和,马车正停在一处荒野之上,正是晌午之时,日光浓烈,苏钰下了车,为三人寻得吃食,慕染许是有些乏了,她的脸色并不是很好,此时也正懒懒地倚在车窗边上假寐。

白卿一个人无聊得紧,虽说这一路慕染同苏钰也不怎么搭理自己,她一想到这里,唉声叹气地跳下马车,入目便是一片惨兮兮的景象,四周杂草不生,正是真真正正的荒郊野岭,也不知晓苏钰要去哪里寻得吃食,一想到这里,白卿又是一阵唏嘘。

找了附近一块突兀的大石头坐了下来,白卿从怀中摸出了那一块通透的白玉,百无聊赖地把玩起来,又将她放在掌心高高举起,日光之下这白玉愈发显得晶莹剔透,白卿微微眯着眼睛,忽然想起那张久违的熟悉的脸,那人伸长如玉,白衣束发,面色永远带着温和的笑意,却又无声透出令人难以亲近的违和感,是犹如王者一般不怒自威的霸气,每每想到那个人,白卿总是觉得心中似乎漏了一拍,却有说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便是那人,将这块白玉交予了自己,还说去荆州寻得一位名唤楚慕染的女子,只给她看这白玉即可,却不能将这东西交予了她。

他让她把楚慕染带去恶人谷,白卿那时不明白为何只不过见了几次面的人,为何那个人会如此信任地把这么价值连城的东西交给自己,她更不明白为何自己才到了荆州,还没有真正接触到了楚慕染,却已然偷听到了这二人竟然决定奔赴恶人谷的消息。

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有意为之,白卿想不明白,却也懒得再想。

她本来就是自恶人谷中出来的,如今要回去了,她不知晓恶人谷的大家有没有分外想念自己,可是她倒是有些想念那里的人了,更重要的,她想要知晓,把这块白玉交给自己的人,有没有在那里。

对了,那个人,他说他叫楚河。

楚河,楚慕染,他们有什么关系么?可是慕染姑娘的身上总是有清冷的气息,那个男子面上却总是浅浅的笑意,他们的五官,也不尽然相似,这让白卿很是苦恼起来。

算了,她举目望去,他们赶了许多天的路,估摸着不到三日,便能回去恶人谷了。一想到这里,白卿又高兴地笑了起来,而她究竟在兴奋着什么,却是连自己也不清楚的,便是在白卿神色怔怔之时,苏钰是真的带了吃食回来了。

白卿倒是纳闷,这四周如此荒凉,别说是客栈,便是活物都很难看见,苏钰又是如此拿到了这么多的吃食,更重要的是,这手中的粮食还热乎着,似乎是才做好的,如此一来,白卿张着嘴巴,简直五体投地地望着苏钰,只是她知晓便是自己亲口问他,苏钰这么神秘兮兮的一个人想来也不会告诉自己,她还是把所有的疑惑咽回了自己的肚子里,只是安安静静地蹲在角落里,津津有味地吃饭,不得不说,这做饭之人的手艺,甚是不错。

慕染下马车之时便一眼瞧见了蹲在一旁吃饭的白卿,拢了拢眉梢,却也不过是波澜不惊地扫了一眼她罢了,苏钰缓缓走过来,似是皱眉,沉默片刻,这才轻轻开口硕大,“看来,如今我们似要留宿一宿。”

如今晌午已过,虽说离入夜还是尚早时日,只不过这一片荒岭很大,即便是凌晨出发,只怕也要一整日才能够走出,如今他们是走不出去的,更何况前面一处正是流寇四处出没的地方,以防万一,他们还是在这里停留一夜得好,以免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嗯,这个提议甚好!”白卿不知何时又从他们的背后冒出来,一双炯炯眼神的眼睛此时正扑闪扑闪着,她的嘴里还咬着一块大大的烧饼,似乎很是赞同这个提议。

本来他们之前已经连夜赶路,她如今有些腰酸背疼,自然一听着苏钰如此说来,她行礼高兴得不得了。

慕染平静得眼睛落在白卿得身上,看得白卿心头一颤,却很快平静了下来毕竟她又没有干过什么坏事情,此时自然也没有心虚的必要,慕染的眼神也只是在白卿的身上停留了不过一瞬罢了,她点点头,“嗯,不知白姑娘意下如何?”

这下白卿是真的惊讶道了,毕竟这一路上,似乎楚慕染也没有同自己多说了什么的话的,如今她忽然询问自己的意见,白卿倒是受宠若惊,“对呀,慕染姑娘,不必客气,你叫我白卿就好了。如今我同你毕竟两个女孩子家家的,说苏公子一人哪里能够照顾得过来,想来苏公子累了,慕染姑娘也乏了罢,既然如此,休息一夜,到时候我们再加紧赶路,再过两天……哦,我估摸着,还有两天,我们就能到恶人谷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白卿不是第一次离开恶人谷了,她有时还是会想起第一次离开恶人谷的那段日子,那时谷主交代了她一件事情,她心中惊讶,只因为恶人谷谷主从未交代过她什么,如今却忽然让她去暗杀一个人。

无论如何,白卿都难以置信,她睁大眼睛,瞧着面前面色淡然的男子,僵硬着身子,沉默许久,却还是点头,毕竟,在这恶人谷中,谁都不敢拂了他的意思。

而白卿自然也没有想过,待他出谷那一日,却是谷主亲自陪着自己去的。

恶人谷谷主,并非外界传言面目狰狞,他是个眉目清秀的男子,只是看真相,更是亲切可爱,谁都不会想到便是这么一个人,江湖之中,闻风丧胆,是所有人听着都要为之心头颤颤的名字。

而这个人,白卿更愿意唤他,阿洛。

那时正是栽初三年,新帝登基不过几年光景,面上虽是物阜民丰的繁华盛世,却只有极少人知晓,这掌权者,并非弱冠之年登基的皇帝,而是先帝的第八个儿子八王爷。

也是当今陛下唯一的叔父。而阿洛吩咐了白卿的,便是趁着那时光景,拿下这位八王爷的性命。

“都说了微服私访,你们又怎么知道?”

白卿问完就觉得这话很是降低自己的智商,阿洛毕竟是恶人谷谷主,还有什么他不知晓的事情么?而阿洛见白卿这么问来,二爷只是满是玩味地看着她,并未多言。白卿是再一次意识到她已然是犯了蠢,红着脸,一而不敢再问其他多余的问题。

可是……一想到要刺杀堂堂王爷,还是比皇帝大哥还要高人一等的老大,白卿觉得自己亚历山大。“一一一……一定要接么?”她虽说自小便生活在恶人谷之中,只是这谷中的诸位长老都把自己当宝一般宠着,可以说,她从未经历过什么腥风血雨,更别说是如今这般提心吊胆的事情。只是那时纵然这些长老们一直反对,却谁也不敢忤逆了堂堂谷主大人的意思,白卿也只能硬着头皮,离开了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穷山恶水的荒凉之地。

白卿从来都以为恶人谷做的是小本生意,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一来却是要掉脑袋的买卖,也是那个时候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

真是后悔莫测。

“嗯。”阿洛面不改色地应道。一个字,却是没有反驳的余地。白卿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却在视线触及阿洛眼睛的一瞬间楞着。她似乎从未瞧见过阿洛如此模样。那样从来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此刻却像是翻着汹涌波涛,白卿总觉得那样一双眼睛是藏着什么的。然而究竟是什么,他却是看不真切了。而他们快马加鞭,一路奔波,很跨就到了扬州。

翌日,便是密报之中,八王爷私巡之日。当晚,白卿磨刀霍霍,有点小紧张。阿洛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对着月亮闷闷地喝着一壶酒。面上看不出心事,却又是满怀心事。谷主大人,似乎很有问题。

“阿洛,一个人喝,多没意思。”白卿嬉笑着凑过去,毫不客气地递上自己的酒杯,笑靥如花。阿洛淡淡地白了他一眼,壶中的酒倒是分了她半杯。

“谷主大人,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模样。若是有什么伤心事,藏在心里,那可是要憋坏了的。”白卿的手肘戳了戳阿洛的胸,一闷头倒是自个儿灌了一杯下去。说实话,她的酒量并不好,只是这时候像是中了邪,砸吧了嘴巴,只觉一团火在心里烧着,却很是畅快。

阿洛淡淡地看着他滚烫的一张脸,竟然嘴角久违地勾起。他轻轻地摇头,没有出声。待到第二日日上三竿,白卿昏昏沉沉地醒过来,一拍脑袋,惊觉自己犯了大事。完蛋了完蛋了!

前一刻还提着脑袋怕掉下来,现在分明是觉得自己的脑袋太多了!

白卿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就往屋外边冲,却没有想到这外边倒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人山人海。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临川没有帝都的繁华,有他自己的安静,就是早市,也不该如此热闹的。这么想着,她搔了搔脑袋,站在客栈二楼,很是费解。

不过周遭的吵闹声也算是听得清清楚楚。好像是说什么王爷来了,整座城池也随之躁动不安。等一下……王爷?!宿醉未醒的脑袋瞬间清明,白卿只觉背后寒风阵阵,脊背发麻。

尤其在听见了阿洛的声音之后。

“他还是知道了。”这个他,应该就是堂堂八王爷了。而阿洛这般语气,显然这个问题,很是棘手。“所以你是说八王爷是因为知道我们要杀他,所以才这么大张旗鼓?”白卿看着从眼皮子下面经过的马车上,白衣男子端坐其中,车帘子遮住了他的容貌,隐隐透着身形,器宇轩昂。而那车子镏金镀彩,金碧辉煌。

这般高大上,除了那什么王爷,白卿的确很难想到第二个人。只是这么一来,他们之前的计划却是付之一炬,所有的一切都被推翻,他们确实是该从长计议。白卿长长叹了一口气。

阿洛仍然不多说一句话。

很跨就到了半夜,客栈的院子里,阿洛低头擦拭手中的长剑,动作轻柔,不像是平日里一派冷酷作风。看在白卿眼里,俨然是磨刀霍霍向猪羊。事情交给了阿洛,白卿自然是放心的。

只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阿洛原意放了自己出谷去,毕竟她自己也不过三脚猫的功夫,若是不添乱,已然是阿洛的福气。

“我做事,自有分寸。”谁知阿洛留给自己的,只有这么一句。

“是时候了。”阿洛忽的收回长剑,白白的月光落在他挺拔的鼻梁之上,照得那脸色更添一分冷峻。扬州的县太爷为了八王爷的大驾光临,特地大摆筵席。

白卿在街上闲逛的时候见过这县太爷,大腹便便,站在县衙外指挥着,紧皱着眉头。

白卿一看这表情,就知道这大官是在心疼钱了。所以她好热闹地凑上前去,对着县太爷道,“大老爷,就是金山银山,王爷也不一定看得上的,越珍贵的东西,越不是钱能买的,您说是不是?!”那县太爷本是愁眉苦脸,一听白卿这话,犹如醍醐灌顶。

也不管白卿如此唐突,究竟是何居心。

“小姑娘有何高见?”他摸一把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看着白卿的眼睛金光闪闪。白卿眨了眨眼经,趴在他耳边只低声耳语几句。

“然后,你就把我卖了。”并非疑问句,所以听着几分别扭。

白卿勉强笑着点头,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刀你麻痹起来嗨!

她还是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所以当县太爷看见了白卿喘吁吁赶来的时候,摸一把额上的冷汗。“小姑娘,真是吓死……”

“大人不要方!”

白卿明显笑里藏刀,指了指自己的身后,一身玄衣的男子负手而立,月光勾勒出树下挺拔的身影,偶有微风带起衣袂拂过,只见男子漆黑瞳仁间一片清明。

真真是美男子!县太爷看呆了。顺带觉着自己这回是终于有救了!晚宴在扬州独有的静谧中开始,管弦呕哑,觥筹交错,是这里少有的光景。只是那一片烛光摇曳之间,波光粼粼的荷花池旁,白衣男子只是紧紧地坐着,身影镶嵌在了烛光同月光都找不到的黑夜里。

只是他握着白玉酒杯的手指之间,玉扳指熠熠生辉。还真是闪啊!

白卿在那一瞬间再一次财迷心窍。终于在瞧见了阿洛的那一刻终于回过神来。

一直以来,阿洛总是喜好深沉的青灰色衣衫,这还是第一次白卿见他一袭耀眼玄衣,他神色怔怔,觉得其实阿洛这么穿还是很好看的。

只是这么想着,脑海之中忽的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来。一如既往地穿着玄色衣衫,在余晖之下朝着自己挥手。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相貌。而等再回过神来,阿洛已然在人群之间舞起手中长剑,泠泠月光之下,剑柄的梅花烙在了白卿的眼睛里,灼了每个人的眼。

所有人都惊呆了。而白卿分明见到了台上高高在上的王爷大人离不开的视线,像是黏在了阿洛身上一般。很好很好,计划成功了一般。白卿是相信阿洛的本事的,只要有了接近的计划,刺杀什么的,自然小事一桩。也只能是阿洛,这么一个掉脑袋的大事,他也能够十拿九稳。不过也要多亏自个儿的足智多谋,毕竟这个机会也是自己争取来的。

白卿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很是足智多谋,却忘记了自己之后是要如何脱身。便是在阿洛的剑锋流转,寒光惊过,白卿心头一颤,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事情,总不会同自己所想的那么容易。

或者,如今一帆风顺,太过容易,也太过诡异。扬州是座小城,她白卿初来乍到,一个异乡人,自然分外显眼。她轻而易举地接近了县太爷,又轻而易举地引荐了阿洛,见到了王爷。与此同时,这偌大的晚宴,放眼望去,竟不见多少侍卫。

不是她神机妙算,而是有人在瓮中捉鳖!白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要死要死!她刚想着惊呼出声,只是阿洛手中的长剑早已划破长空,已然刺向了那台上坐着的白衣男子,血色缓缓蔓延开。四下惊动,白卿却是呆在原地。

所以直到惊慌失措的县太爷领着众侍卫包围此处的时候,白卿仍旧没有缓过神来。只因为她瞧见了,一向沉稳的阿洛,此时握剑的右手。却是颤抖不止。

那还是白卿第一回瞧见阿洛如此惊惶的模样,与平日里高高在上傲然的姿态很是不同,白卿当时愣在原地,一半是害怕,一半也是疑惑,她这才发觉,似乎自己从来都不知晓这位谷主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那个时候虽然惊险,却也算是有惊无险,最后阿洛还是脱了身,也带自己回了恶人谷之中。

至于任务有没有成功,阿洛却是只字不提,白卿只是隐隐约约记得,自阿洛回到恶人谷之后,他的脸色一直以来都不是大好,本来就深居简出的堂堂恶人谷谷主此时更是闭门不见,好长一段时间,白卿都没有见到恶人谷,更不知晓他是不是又离开了。

而等到再见到阿洛,他又是神色如常的模样,似乎之前发生的事情不过是白卿自己做的一场梦罢了,可是真的不过是梦境么?白卿面上苦笑,此时她身处一处幽暗封闭的陌生环境之中,没有担心自己的安危反倒是想起了许多过去的事情,然而她却丝毫地不害怕,她想自己毕竟是恶人谷之人,若是平常人等,自然也不会动自己。更何况她虽说没本事,只是自保的本领还是有的,她向来不会使自己受伤。

只是……她不知晓慕染和苏钰如何了,想来他们也不是寻常人等,自然不会有什么生命之忧,可是他们会发现自己消失了么?!

一想到这里,白卿便是蹙着眉头,望着床边一轮幽幽的月色,唉声叹息,想来自己这个拖油瓶就这么消失了,他们应该高兴还来不及了,一想到这里,白卿又是一阵苦笑,也不知晓究竟又是在想着什么,只是神色却是忽然之间前所未有的凝重起来,她往自己的身上探去,果然那块白玉此时早已不翼而飞,糟了!白卿气得直跺脚,只是这个地方如此封闭,她断然是不能够出去的,这可如何是好……

而此时此刻的白卿自然不会知晓,就在她无比焦急的时候,慕染同苏钰却是已然到了恶人谷的入口处。

慕染曾经来过恶人谷,经历了昆仑的飞霜满天,极度的严寒之地令人难以忍受,只是到了恶人谷,却又是另一番光景,入目之处皆是一片荒芜的昏黄,若不是极其贫苦的苦寒之地,是绝对不可能有着这般的光景的,慕染站在三生路的尽头,只见眼前三生石上是金光闪闪的几个字,在烈日之下简直烧灼着人的眼睛,慕染静静地将视线落在这几个字之上。

一入此谷,永不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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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呵,果然是某人得做派。尘?缘?文√学←网

苏钰却是微微皱着眉头,他不是没有想起那一抹熟悉的却从来都没有人看透的身影,那个笑里藏刀的少年,阿洛。他自然也不会忘记当初这个人如何一步一步地取得他们的信任,又如何一次又一次地背叛了他们,若不是因为阿洛,他同慕染只怕不会兜兜转转,一回又一回地陷入艰险之中,甚至好几次差点儿失了性命。

如今,却又是要再一次遇见了这个故人,只是除了苏钰,慕染也丝毫没有高兴的意思。

她不是没有听过阿洛的名讳,更是听说过整个恶人谷之人,皆没有良善之辈,只怕他们此时入了谷,已然是九死一生,凶多吉少。

“呵呵。”就在慕染和苏钰还在恶人谷入口停留之时,随着一声很是苍老的笑声,从三生路那边缓缓走出了一道伛偻的身影,满头的银丝,那个人已然很老了,待走近了慕染更是清清楚楚地瞧见那人面上镌刻着满满的皱纹,只是他的精神却仍旧非常健硕,尤其是那一双炯炯有神的同他的年纪丝毫不符的眼睛,仿佛年轻人的模样。

想来便也是传闻之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一人肖药了。

慕染的面色仍旧淡然,还未开口,便听见那老者哑着声音笑着说道,“谷主知晓楚姑娘同苏公子近来入谷,特地命了老朽在这里等着二位,二位且跟着老朽……”他说着又是咳嗽了几声,看起来是显得整个人愈发地苍老。

慕染却是皱眉,阿洛知晓他们这些日子要去恶人谷,日子竟然算的如此准确?毕竟他们此行一路低调,看来……慕染又想起了白卿,看起来白卿真的是从恶人谷中出来的,倒是不知晓,这白卿同恶人谷有什么关系。

她这么想着,同苏钰对视一眼,看来苏钰的想法同慕染不谋而合,两个人眼神交流了片刻,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随着肖药缓缓步入谷中。

天边随着一声尖锐的声响,有什么自头顶飞过,四周满目荒凉,简直令人心惊胆战,慕染同苏钰却是面色自若,直到见到了阿洛。阿洛正盘腿坐在一处软榻之上,他的面前放着三杯茶水,见慕染来了,眨巴着眼睛,是一副兴奋的模样,咧着嘴巴的时候更是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慕染,苏钰,你们来了。”

他的态度十分的亲昵,若不是知晓他们之间的往事的人,只怕谁都要认为这三个人是很好的关系的朋友,自然,慕染心里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她只是冷冷地笑了笑,却还是坐在了阿洛的面前。

“喝茶,喝茶。”阿洛很是殷勤地将茶水送到了慕染同苏钰的面前,那语气仍旧很是亲昵,苏钰倒是仍旧浅浅一笑,端起茶水先干为敬,而阿洛此时眉眼微挑,别有深意地看着苏钰,又瞧着慕染跟着苏钰静静地饮茶,阿洛这才拍了拍手,一副很是轻快的语气,“你们还真不怕我在这茶水之中做手脚。”

“整个恶人谷都是你的地盘,阿洛,若是你想让我们死,又何必使这般阴暗的法子。”苏钰面不改色地说道,阿洛听着苏钰如此说来,那面上的笑意是愈发地深了,他也端起茶水喝干,这才抹了一把嘴角,痛快地说道,“你们这么急着来了恶人谷,想必,应该不会是同我叙旧情吧?!”不知怎么,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嘴角总是隐隐露出了讽刺的意味来,看得慕染同苏钰皆是心头一颤,他这样的神情实在是太令人熟悉,曾经阿洛背叛了他们的时候,也是如此的神情。

如今见着阿洛,往事历历在目,慕染却是心如止水,她也不看着阿洛,只是兀自摊开掌心,果然那一枚晶莹剔透的白玉此时自慕染的手中出现,那般的光泽,实在是知应天上有,便是阿洛,都已然微微变了脸色。

“嗯?这是什么意思?”阿洛挑了挑眉,那笑里藏刀的模样是再一次缓缓蔓延开来,也不知晓他此时心里究竟有什么打算。

慕染也不打算多说什么,只是直接开门见三罢了,“阿洛,你应该知晓,这是我哥哥楚河的东西,我听白卿说,他最后一次出现,便是在这恶人谷之中。”尽管白卿从未说此事同恶人谷有什么关系,只是慕染仍旧清清楚楚地明白,想来这件事情同阿洛肯定脱不了什么干系,她是万分笃定了白卿一定是认识阿洛的。

阿洛果然听着慕染所言,微微发冷,只是很快就恢复了面色入仓的模样,他浅浅地笑着,柔柔的目光落在了慕染的身上,却对上了慕染的清冷的神色之时,还是有些尴尬地轻轻咳嗽几声,“说到白卿,如何她未同你们一块儿回来?”

照理说,白卿此时也应该出现自恶人谷之中才对,只是来的却偏偏只有慕染同苏钰两个人。

果然,阿洛此话一出,慕染屋室微微变了脸色,她拧着眉看着阿洛,一半的怀疑一半的试探,“你又是在说什么笑话,不是你半途掳走了白卿么?”如果不是阿洛,还有谁会这般费力不讨好地只绑了白卿去,这一切,难道不是延期那之人得杰作么?!慕染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仍然笑得一脸坦然的阿洛。

他摊了摊手,模样很是无奈,“我什么都没有干,只是这恶人谷,无聊的人大有人在,指不定是这些人同白卿开了一个玩笑也不一定!”他并不明白慕染为何这般动怒。

他自然不会知晓,若是常人此时失踪也就罢了,只是白卿不同,她是最后见到楚河的人,她还要从白卿的口中探寻了线索,如今白卿消失不见,她自己又从哪里寻人?!

阿洛是真的不知晓白卿就这么失踪之事,而她瞧见慕染蹙眉凝神思考的模样,自己也不觉拢着眉头,阿洛这才惊觉,白卿是真的消失了。

而这一切,同恶人谷中惯常的恶作剧毫无关系,白卿自小生活在恶人谷之中,从未沾染江湖,只是这回她无缘无故地失踪,让人很难不去不想,这是一桩阴谋。既然主意打到了恶人谷的身上,阿洛的嘴角反而泛起一丝浅浅的却很是阴险的笑意,看起来,似乎有些人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只不过这么一来,阿洛倒是真的想起了一些过去很久的往事,正是他同白卿在扬州之时发生的事情。

“我倒是许久没来临川了。”阿洛扬起嘴角,“临川是个好地方。”那时阿洛才从县太爷的追杀之中领着白卿逃脱出来,白卿担惊受怕得要死,只是白卿却丝毫不在意,反而说出了那样得话来,而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是要拉着白卿逛街了。

白卿却是嘴角抽抽。如今出了这等大事,他们早已经成了县太爷通缉的对象,大街小巷皆是贴着捉拿他们的告示,她之前住了客栈,也是掩面易容,小心翼翼。若是大张旗鼓地在街上逛着,只怕是凶多吉少。白卿退后几步,笑容讪讪。

“怕什么。”阿洛只是别有意味地笑了笑,步至床前,毫不客气地霸占了白卿的床铺,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白卿睁大了眼睛,谷主大人,这谁的床呀!无奈,白卿只能打了个地铺,凑合了一夜。到了翌日,简直是腰酸背痛,他还是被阿洛一脚踹醒的。简直是不懂怜香惜玉。

匆匆收拾了一番,等到阿洛领着他出门,也早已经日上三竿。白卿不忘带上她自制的很是简陋的面具,出门在外,还是低调得好。

却不想有什么自眼前掠过,“这面具倒是精致。”阿洛说着已然摘下遮着白卿半张脸的泛着银光的面具,那一刻,白卿娇俏的一张脸已然是暴露在了日光之中。妈呀这不摆明了要人来捉她么!

白卿倏地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脸,这满街的告示,他被捉拿简直是分分钟的事。“白卿。”阿洛却忽然贴在白卿的耳边,他清凉的气息扑在耳际,时而温热时而冰冷。白卿不争气地红了脸,恍恍惚惚只听得阿洛说道,“你这般模样,看你的人,倒是更多了。”这么一听,听者中了邪一般一下子放下了手。客栈之外的街市,人来人往,热闹得紧。

而前一日还贴满了大街小巷捉拿自己的告示此时竟然凭空消失,白卿微微张着嘴,四处环视,确实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也并未有人看着自己。一夜之间,又回到了他们初至临川的第一日,风平浪静。白卿似乎明白阿洛为什么会是这恶人谷的谷主了。“阿洛,你好厉害呀!”白卿发自肺腑。

“你不打算好好玩玩么?”阿洛只道,咧着嘴吧笑着,是一副很是自豪的模样,正扑闪着眼睛兴奋地看着白卿。

的确,白卿早已是玩性大发。她早已看穿了阿洛的想法,如今既然跟着堂堂谷主,那又有什么好怕的,如此想来,白卿是已然将先前所经历的危险早已经抛之脑后。

既然阿洛都不急,那他还急个屁呀!想到这里,白卿已然咧着嘴,嘿嘿地笑着。她还不知道,这扬州的街市,竟有这么多精致美味的小食,竟有这么多令人爱不释手的小玩意。她不亦乐乎,玩了一路,吃了一日,等终于摸着自个儿圆滚滚的肚子,瘫坐在一处小食店的椅子上懒得待动之时,天色已然昏沉沉暗了下来。

阿洛顺势坐在了她的身旁,折扇伴着微风,轻拂在白卿的面上,真真惬意。

“附近的月仙楼,有兴趣么?”阿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个名字听着似乎很像是风月之所,白卿虽然从未去过,可是她听许多谷中之人说过,说这种地方,都是个好地方,既然是好地方,有什么不能去的,白卿愈发高兴地点了点脑袋,心里想着这回出来一趟,涨了见识,可真是来对了,等到回了恶人谷之中,指不定要同那些家伙们好好炫耀才行。

她眨眨眼睛,兴奋地点着脑袋。白卿叽叽喳喳,二人很快就站在了月仙楼的面前。

这还是白卿第一次亲身接触这等地方,所以等到老妈子领着一群胭脂俗粉的女人围了过来的时候,他被推搡着,听着围绕在耳边的尖声尖气,一时之间很不适应。

“听闻楚姑娘今日挂牌?”还是阿洛老道,语气成熟,很有经验之谈。“慕染……”只是那老妈子却是面有难色。想来这楚姑娘定是头牌,高冷得紧,白卿表示很明白。

“妈妈好生收着。”阿洛不动声色,只往那老妈子手里塞了什么。“慕染可就等着公子呢!”不过片刻,老妈妈立马改了口,一脸谄媚地笑着,宛如一朵灿烂的霸王花。

慕染姑娘……白卿忽然很想悄悄,那楚慕染究竟何许人也。只因着她还是第一次瞧见,此刻阿洛一片漆黑瞳仁深处,如此严峻认真的神色。

白卿只见了那位慕染姑娘一眼,就明白阿洛如何指名道姓地要她了。烟笼寒沙月笼沙,袅袅青烟之间,一片朦胧之下,白卿的眼睛被那一幅恍若画卷一般的美景吸引过去,是再也移不开了。

那女子着一身粉色长衫,长发及腰,纵然轻纱遮住面容,眉角朱砂痣却是逼人的眼。

广绣留仙,衣袂轻翩。一颦一笑,直醉人的眼,白卿简直看痴了。她微微侧身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阿洛,负手而立,眼里是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

白卿突然觉得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而阿洛似乎并不想怎么理会自己,月仙楼的高台之上,待慕染姑娘一曲霓裳舞尽,他自然跟着她步入屋室之中。

就这么抛下了可怜的白卿。白卿瞬间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

天晓得,她白卿一直以来便在恶人谷这等苦寒之地过活,还是第一次来了这般风月之地,一点儿经验都没有的,阿洛这个没义气的,重色轻友的这么明显,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不管了不管了,白卿朝着周围打量过去。觥筹交错,纸醉金迷,一个个姑娘们浓妆重抹,鼻尖是厚厚的胭脂味。似乎皆不怎么合自己的口味。白卿的眉头拧巴在了一起,看起来,这地方也没有像外面谣传得那么好嘛!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阿洛是真的不知晓白卿就这么失踪之事,而她瞧见慕染蹙眉凝神思考的模样,自己也不觉拢着眉头,阿洛这才惊觉,白卿是真的消失了。

而这一切,同恶人谷中惯常的恶作剧毫无关系,白卿自小生活在恶人谷之中,从未沾染江湖,只是这回她无缘无故地失踪,让人很难不去不想,这是一桩阴谋。既然主意打到了恶人谷的身上,阿洛的嘴角反而泛起一丝浅浅的却很是阴险的笑意,看起来,似乎有些人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只不过这么一来,阿洛倒是真的想起了一些过去很久的往事,正是他同白卿在扬州之时发生的事情。

“我倒是许久没来临川了。”阿洛扬起嘴角,“临川是个好地方。”那时阿洛才从县太爷的追杀之中领着白卿逃脱出来,白卿担惊受怕得要死,只是白卿却丝毫不在意,反而说出了那样得话来,而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是要拉着白卿逛街了。

白卿却是嘴角抽抽。如今出了这等大事,他们早已经成了县太爷通缉的对象,大街小巷皆是贴着捉拿他们的告示,她之前住了客栈,也是掩面易容,小心翼翼。若是大张旗鼓地在街上逛着,只怕是凶多吉少。白卿退后几步,笑容讪讪。

“怕什么。”阿洛只是别有意味地笑了笑,步至床前,毫不客气地霸占了白卿的床铺,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白卿睁大了眼睛,谷主大人。这谁的床呀!无奈,白卿只能打了个地铺,凑合了一夜。到了翌日。简直是腰酸背痛,他还是被阿洛一脚踹醒的。简直是不懂怜香惜玉。

匆匆收拾了一番,等到阿洛领着他出门,也早已经日上三竿。白卿不忘带上她自制的很是简陋的面具,出门在外,还是低调得好。

却不想有什么自眼前掠过,“这面具倒是精致。”阿洛说着已然摘下遮着白卿半张脸的泛着银光的面具。那一刻,白卿娇俏的一张脸已然是暴露在了日光之中。妈呀这不摆明了要人来捉她么!

白卿倏地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脸,这满街的告示。他被捉拿简直是分分钟的事。“白卿。”阿洛却忽然贴在白卿的耳边,他清凉的气息扑在耳际,时而温热时而冰冷。白卿不争气地红了脸,恍恍惚惚只听得阿洛说道。“你这般模样。看你的人,倒是更多了。”这么一听,听者中了邪一般一下子放下了手。 客栈之外的街市,人来人往,热闹得紧。

而前一日还贴满了大街小巷捉拿自己的告示此时竟然凭空消失,白卿微微张着嘴,四处环视,确实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也并未有人看着自己。一夜之间。又回到了他们初至临川的第一日,风平浪静。白卿似乎明白阿洛为什么会是这恶人谷的谷主了。“阿洛。你好厉害呀!”白卿发自肺腑。

“你不打算好好玩玩么?”阿洛只道,咧着嘴吧笑着,是一副很是自豪的模样,正扑闪着眼睛兴奋地看着白卿。

的确,白卿早已是玩性大发。她早已看穿了阿洛的想法,如今既然跟着堂堂谷主,那又有什么好怕的,如此想来,白卿是已然将先前所经历的危险早已经抛之脑后。

既然阿洛都不急,那他还急个屁呀!想到这里,白卿已然咧着嘴,嘿嘿地笑着。她还不知道,这扬州的街市,竟有这么多精致美味的小食,竟有这么多令人爱不释手的小玩意。她不亦乐乎,玩了一路,吃了一日,等终于摸着自个儿圆滚滚的肚子,瘫坐在一处小食店的椅子上懒得待动之时,天色已然昏沉沉暗了下来。

阿洛顺势坐在了她的身旁,折扇伴着微风,轻拂在白卿的面上,真真惬意。

“附近的月仙楼,有兴趣么?”阿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个名字听着似乎很像是风月之所,白卿虽然从未去过,可是她听许多谷中之人说过,说这种地方,都是个好地方,既然是好地方,有什么不能去的,白卿愈发高兴地点了点脑袋,心里想着这回出来一趟,涨了见识,可真是来对了,等到回了恶人谷之中,指不定要同那些家伙们好好炫耀才行。

她眨眨眼睛,兴奋地点着脑袋。白卿叽叽喳喳,二人很快就站在了月仙楼的面前。

这还是白卿第一次亲身接触这等地方,所以等到老妈子领着一群胭脂俗粉的女人围了过来的时候,他被推搡着,听着围绕在耳边的尖声尖气,一时之间很不适应。

“听闻楚姑娘今日挂牌?”还是阿洛老道,语气成熟,很有经验之谈。“慕染……”只是那老妈子却是面有难色。想来这楚姑娘定是头牌,高冷得紧,白卿表示很明白。

“妈妈好生收着。”阿洛不动声色,只往那老妈子手里塞了什么。“慕染可就等着公子呢!”不过片刻,老妈妈立马改了口,一脸谄媚地笑着,宛如一朵灿烂的霸王花。

慕染姑娘……白卿忽然很想悄悄,那楚慕染究竟何许人也。只因着她还是第一次瞧见,此刻阿洛一片漆黑瞳仁深处,如此严峻认真的神色。

白卿只见了那位慕染姑娘一眼,就明白阿洛如何指名道姓地要她了。烟笼寒沙月笼沙,袅袅青烟之间,一片朦胧之下,白卿的眼睛被那一幅恍若画卷一般的美景吸引过去,是再也移不开了。

那女子着一身粉色长衫,长发及腰,纵然轻纱遮住面容,眉角朱砂痣却是逼人的眼。

广绣留仙,衣袂轻翩。一颦一笑,直醉人的眼,白卿简直看痴了。她微微侧身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阿洛,负手而立。眼里是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

白卿突然觉得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而阿洛似乎并不想怎么理会自己,月仙楼的高台之上,待慕染姑娘一曲霓裳舞尽。他自然跟着她步入屋室之中。

就这么抛下了可怜的白卿。白卿瞬间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

天晓得,她白卿一直以来便在恶人谷这等苦寒之地过活,还是第一次来了这般风月之地,一点儿经验都没有的,阿洛这个没义气的,重色轻友的这么明显,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不管了不管了。白卿朝着周围打量过去。觥筹交错,纸醉金迷,一个个姑娘们浓妆重抹。鼻尖是厚厚的胭脂味。似乎皆不怎么合自己的口味。白卿的眉头拧巴在了一起,看起来,这地方也没有像外面谣传得那么好嘛!

还是去外边透透气吧,的确。这里边的味道甚是俗气。她觉得有些刺鼻了。 只是她并未出了月仙楼,而是摸摸索索,不知觉竟步入后院之中,偌大的院子,月黑风高,并不见半分人影。独留月下清冷的气息,白卿却觉得甚是舒适。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想还是听见了来自周遭隐隐约约的调/戏声。重要的是。那样带着隐忍的声音并非来自月仙楼内,而就是这院落之中。某个阴暗的角落。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白卿纵然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却也被恶人谷的风气耳濡目染过,她自然知晓这是什么情况,因着不想被人当做变态,拔腿就要走。却在转身之时又听见一声刺耳的杯盏破碎之音。如同一声尖叫,几乎刺穿了她的耳膜。然后便是粗犷的叫骂声,一听这声音,白卿就知晓定是个大腹便便、油光满面的大汉。

她循声望去,果不其然。一身青衣的女子瑟缩在墙角,黑夜遮住了她的面容,却也瞧得出,是哭得梨花带雨。而那大汉已然高高举起他的手,气急败坏的一巴掌狠狠地落了下来。 那女子早已花容失色,闭了眼,半分不敢与之想抵。

“不好好给你点颜色瞧瞧,看来你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说话之间,凌厉的掌风劈了下来。不想,却是有什么忽然接住了他的手,大汉手一软,一下失了力。白卿不知何时落在了他的眼前,那样嬉皮笑脸的模样很是惹人生厌,五大三粗的男子很是生气,“哪来的混小子,竟敢管老子的事情!”

白卿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月仙楼哪里是寻常女子能近来得地方,为了能够混入其中,她还是乖乖地听从了阿洛的话,换上了一身男装,果然是轻而易举地混入了其中,也就是这个时候,面前醉酒的大汉,是真的已经将自己当做了男子般看待,这么一来,事情仿佛是更容易了许多。

果然,那大汉说着这话,面上气势汹汹,实则心中很是没底,身子发软,是站都站不稳了。

知晓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局势,大汉不多说,生气地离开。白卿却在心里笑,小样,中了我的迷神钉,哪里还有你使劲的份,回家躺个三天吧!

“多谢……公子!”反而那女子哭哭啼啼,是愈发的厉害了。方才怕得不敢出声,这会儿放了松发泄出来,白卿表示很理解。眼前的女子似乎不到二八年华,面容清秀,粉黛微施,白卿倒是觉得她比外边的那些胭脂俗粉好看许多了,就是……年纪小了点。

白卿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银子给她,“丫头,你小小年纪,就别在这样的地方了。”她本来是想问小姑娘父母呢,不过想了想,什么样的父母会让自己的亲闺女沦落到这般地步,想想还是不问了罢。

“公子……”那姑娘也不哭,傻了。白卿心想她定是没见过这么大块的银子,其实她也没见过,这还是从阿洛身上搜刮来的。

常年隔绝于是的生活使得白卿完全没有影子的概念,她根本就不知晓什么是多,什么是少。 “你收着吧,好好保护自己,等你大些,找个好人家嫁了,找个人好好护着你!”话音刚落,那姑娘却是笑了。

“玉儿多谢公子。”她施施然道。

“叫玉儿的姑娘就是漂亮。”白卿眨了眨眼睛,想起恶人谷之中也有一位名唤古玉的姑娘。正是恶人谷的四大长老之一,生的一副娇俏的容颜,那媚态一颦一笑简直浑然天成。只不过却是个蛇蝎美人罢了。

“怎么能呢,再漂亮也没有这儿的慕染姑娘好看。”不知是否是错觉,白卿只觉眼前的这丫头此时并未露出丝毫害怕的神色,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比星星还要闪。“对对对!”白卿点头,“叫我白卿罢。”老是公子公子,文绉绉的,白卿很是不习惯。

“噗。白卿哥哥。”小丫头声音脆脆的,“白卿哥哥长得也很是好看呢”

白卿一愣,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自己好看的。显然是因为之前那些恶人老是捉弄自己,要不就是嘲讽自己,她听得多了,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好的。

“我哪里有慕染姑娘好看呢。”白卿愣愣地说道。嘴角泛着别有深意。她想起了楚慕染的身姿,不知何时又想起了那样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却是没有来由地忽然之间心头颤颤,那样一双让人心潮澎湃却看不清究竟是什么神情的眼睛,白卿倒吸了一口凉气,忽然觉得十分可怕,虽然她这么想着,却没有瞧见眼前玉儿这个丫头眼里狡黠的模样。

而那玉儿也没有同白卿多说什么。毕竟如今天色已晚,在知晓了这玉儿并非是月仙楼之中的寻常姑娘之后。白卿也赶着她早些回家了,一个小丫头,这么晚了都没有回去,毕竟父母是要担心的,虽然玉儿似乎很不以为意,也忘记了之前被那个大官欺负的事情。

等到目送玉儿自后门离开了这仙乐楼,白卿离开院落,回了金碧辉煌的大厅之间,失魂落魄。她只觉心中空落落,说不清是何滋味,直到阿洛出现在眼前,一时间,也并未反应过来。

“可真是爱上这地方?”阿洛眼里不知是何意味。

白卿撇过脑袋并不看他,只是低语一句,“这真是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地方呢。” 谁知阿洛听了白卿这般说来,并未生气,嘴角的笑意倒是愈发的深了,“慕染姑娘挂牌,并非常年有的,你不想瞧瞧他么?” “我总觉得这个慕染姑娘很是不同寻常,不是她的容貌,是她整个人,好像藏着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 白 卿鼓着腮帮子,瞪大眼睛看着阿洛。

就算是再怎么美若天仙,她总是给人一种似有若无的疏离的意思。这样的冷漠反而令她感到害怕,难以亲近。

“是啊,确实难以亲近,不过我就喜欢她身上这样满是秘密的感觉”阿洛忽的凑过来,贴着白卿的脖颈,耳鬓厮磨。白卿腾地红了脸,慌忙往旁边挪了几步。

“人多就是不好,呼吸都不畅快了!”她用手扇着风,只讪讪地笑。

阿洛愈发别有深意。 然后白卿还是跟着阿洛,去瞧一瞧那位传说中的慕染姑娘,说实话,她似乎并未近距离瞧过,心里还是蛮好奇的。而她更好奇的,还是想要知晓,阿洛同那位慕染姑娘相比,究竟哪个更美。

别说他没注意,方才阿洛往厅堂里一站,不仅是这儿的姑娘,就是一些糙老爷们,都忍不住偷看他阿洛的。只是当白卿瞧见了慕染姑娘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的美,能够如此别具一格,甚至是令人如此害怕。

若是慕染的美,如同清冽月光,只适合月下独酌的话……而慕染身旁男子的美,却如同自骨子里透出来一般,神色的眼影,殷红的双唇,半靠在坐榻之上,微微滑落的衣间,露出分明锁骨,桃花眼微微眯起,慵懒之间如同青丘狐王,堪堪绝色。 白卿倒吸一口凉气,他果真未见过这般男子。只怕女子见了他,都要自行惭秽。“阿洛。”他瞧着阿洛,眼眸深处露出复杂的神色。

叫得白卿可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们家白卿,倒是想见你的紧。”阿洛顺势坐了下来,酌酒一杯,却是递与了白卿。白卿接过酒杯来,撇了撇嘴,明明你想见就见,何必脱了她下水?!

“嗯?”楚慕染细长的眸子扫了一眼白卿便落在了阿洛的身上,唇角带着凉凉的笑意,说话的却是她身旁慵懒的男子,“可是位俊俏的公子。” “呵。”阿洛笑。 白卿心里简直要炸了,尤其是在阿洛这一声笑之后。……她怎么觉得,阿洛这一笑,准没有什么好事呢。

“白湛,八王爷回去,你也该回去了。”是对那位女人公子说的。他这么一说,白卿回神。

竟然同八王爷有关……白卿心头颤颤,看来似乎是一场好戏,她之前看过许多戏折子,想来这个时候,总是会牵扯着许许多多有趣又隐蔽的秘密。

她拿着酒杯的手都有些抖了。而窗外枝头上的月光,带着泠泠的寒意,似乎注定了这是个无眠之夜。扬州的夜,仍然是空空荡荡,一片凄冷。

于是那般稚嫩的歌谣之声愈发清脆,也愈发诡异,在空旷的街头巷尾飘荡着。着一身单薄青衣的小姑娘在街角蹦蹦跳跳,头上的马尾晃呀,晃呀。正是白卿遇见的那丫头。

“哈,找到你了!”她忽然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来,随之停下脚步,站在一处幽暗巷弄的尽头,他的眼睛里,便是站着那位彪形大汉。

“小姑娘,怎么?!”那大汉一路昏昏沉沉出了月仙楼,在了这巷子里解手之后,并未想过一出巷子便是瞧见了那个小姑娘。真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大哥哥,我找了你很久呢!”谁知这小丫头面上并未露出丝毫害怕的神色,稚嫩的脸庞甚至带着刺眼的血色、那样的神情,很是可怖。“扬州刺史若是遇害,在这个小地方应该会是天大的消息吧!”少女嘟着嘴,嘻嘻地笑着。“你……”

虽说对面只是个丫头,只是那样恐怖的神情,确实令人不寒而栗。

“其实我更喜欢大人之前那般恶心的样子呢!”少女仍旧笑着,步步逼近,手心点点星光,“毕竟我这么可爱,您怎么能怕我呢?!”血色缓缓蔓延开来,似乎沾染了天边的月光。

寒光之下,这当然不会是寻常的夜晚。

然而这一切,仍旧沉浸在阿洛三人对话之中的白卿却是全然不觉,她以为自己会从这些人的往事之中听见许多不得了的东西,却不想全然是朝堂之上那些枯燥无味的东西,听得白卿是连连打着瞌睡,眼皮子也不觉缓缓沉重下来,终于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是什么时候就这么趴在面前的桌子上,就这么静静地睡着了。

而白卿入睡的模样自然是落在了另外三个人的严重,尤其是眉眼如画的白湛,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正笑着望着睡得香甜的白卿,挑眉笑道,“这便是你们恶人谷的宝贝?”

似乎没有想到白湛竟然这么快就能瞧见白卿的身份,微微的惊讶过后,阿洛很快就恢复了如常的神色,他笑了笑,那笑容看着很是天真无邪,只是谁知晓这后面藏着怎样残酷的风起云涌呢,阿洛便是这么笑着说道,“是啊,是我们的宝贝,你想要吗?”

“你给吗?”白湛似乎来了兴趣,只是这答案,便是他自己也再清楚不过的。

“自然不会。”果然,阿洛毫不犹豫地接过话来,或许白卿自己也不会知晓,恶人谷于她,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只是她于恶人谷呢,她是恶人谷存在的关键,若是这个丫头出了意外,只怕恶人谷也会从此分崩离析,从此再不复存在,这样重要的丫头,阿洛如何舍得给了别人呢,她自然是要好好地将这丫头留在恶人谷,或者说,是这一生一世,就把她关在恶人谷好了,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只怕恶人谷的众人,都要心疼个半死。

阿洛还在这么想着,果然古玉便在这时缓缓进了来,面上是淡淡的恼意,“白卿那个丫头……可是出事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阿洛只是笑,以沉默答。而这些,白卿自然是不知晓的。等到她醒来,身边空无一人,也不是之前的屋室。她是被桌上的香味唤醒的,不得不说,这月仙楼的东西,还真是好吃的很。腮帮子鼓鼓的,肚子也鼓鼓的,白卿这才想起了昨夜她似乎是准备听八卦来着。再想了想,来日方长,白卿舔了舔手指,津津有味。

这时门却被推开了,阿洛站在朝阳里,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的金光,真是灼杀人眼。“谷主大人,你穿这么喜庆,结……哦不,成亲去呀!”白卿含混不清地说着话,心里还在感叹着这早饭实在是太好吃了。

阿洛嘴角微扬,顺势坐在了白卿身旁,不说话,也不吃。就这么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白卿,眼角秋波流转。

“咳……”白卿自然注意到有一双眼睛一直死盯着自己,他头皮发麻,一不留神被呛了个半死,一张脸涨得通红。好在有一双手轻拍自己的背,他终于顺了气,对阿洛简直是千恩万谢。不想一抬头,却是猝不及防地撞见了阿洛含笑的双眼,温润如玉。清秀的五官似精雕玉琢,看得白卿心头小鹿乱撞,大脑一片空白。

“还难受么?”阿洛并不在意此时白卿的异常,只是轻轻说道。白卿又是机械地摇头,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男子,自己是愈发的看不真切了,他脑海之中徘徊不去的依然是初见阿洛,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谷最冷漠的阿洛。

那时他眼里也噙着这样的笑容,只是那笑,冰冷彻骨罢了。一想到这里,身子一个哆嗦,不寒而栗。

“今日想去哪里玩耍?”是阿洛清冽的声音,将白卿的魂招了回来。“啊……啥?”只是白卿并未听清楚他说了什么,面上仍是错愕。阿洛温和地笑,不由分说拉过白卿的手,领着他出了门。

白卿这才反应过来,他还没有玩够咧!不过……难道他不是来完成任务的么,相比前几日的提心吊胆,这几日跟着阿洛游山玩水,这差距也太大了吧,这么想着,白卿竟然开始有些担忧起来。

毕竟如今他们这么高枕无忧的日子实在是太奇怪了吧,白卿不知晓阿洛是怎么想的,只是她一想起几日前还在因为刺杀八王爷一事而担惊受怕,白卿此时便是不由得忧心忡忡,虽说她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只是谷主大大都不急,白卿心里还是想着自己既然有这么一个大腿好好抱着,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当务之急,还是吃好喝好玩好比较重要。白卿的心情很是雀跃。只是今日的扬州比起前几日,又多了几丝诡异的气氛。大街上更是萧索了许多,分明是秋高气爽的时节,这街上的大叔大婶却是一个个阴云密布,行色匆匆,跟中了邪似的。

她这就不明白了,歪着脑袋,漫无目的地跟着阿洛走着。不想冤家路窄,竟与县太爷撞了个正着。想都不想掉头就是走,白卿却是被阿洛拉住了,他一看阿洛,心里又是一阵惊呼,阿洛真是如此闷骚,一身玄衣,那么显眼,肯定回头率百分之两百呀,再加上他这张脸……哎哟喂,他这下又要被逮个正着了。

白卿叫苦不迭。不想正是这时候却是听见县老爷恭恭敬敬的一声,“见过阿洛公子……”

“李大人言重。”阿洛道。谷主大大就是谷主大大,白卿放心下来,有阿洛罩着,他到底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先前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白卿姑娘见谅!”果然……他白卿说什么来着。“不见谅……额不是,我是说,没事没事,大人不要在意白卿之前的事情就好。”白卿摆摆手,这古代人说话就是文绉绉累得慌咧。一想起当初的事情,便是李青天都有些后怕,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还不是差点儿出了大事情!

“出了什么事?”这附近官兵来来往往,几乎封闭了这一处,旁人不得随意进出,寻常百姓也不敢靠近,阿洛身上的玄衣愈发显眼。他这么一问,白卿倒是清清楚楚瞧见了李大人身子一个哆嗦。也是可怜了这些当官的,卑躬屈漆,也是心累。

“公子有所不知……”李青天低声低语,忧心忡忡。白卿在一旁听了个明白。

看来扬州在他们来之前便已然不太平了,而这已经是这一个月来第三起案子了,死者仍旧是朝廷命官。扬州是个小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已经足够掀起腥风血雨了,更何况是这么恐怖又离奇的事情。白卿光是听着,心里也已经瘆的慌。

而且还是碰到八王爷来的这时候,身为此次主办方的李大人简直难辞其咎。她的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弥勒佛一般慈祥的面上此时忧心忡忡,不见半分笑意。“那这么说,李大人你狠危险唉……扬州也没什么当官的,那不是下一个……”白卿深表同情。

显然,这位父母官似乎没有考虑过这问题,白卿这么一说,他一个哆嗦,冷汗直冒。只是白卿突然身子一僵。她忽然觉得自己此时这么站着说话不腰疼,似乎接下来是有着自己好受的时候,果不其然……

“李大人鞠躬尽瘁,自然不会出事。”阿洛奇迹一般地开口,笑容温和,救世主一般。“阿洛公子……”李青天热泪盈眶,简直感激涕零,他明白阿洛的意思。其实不止是李青天,便是白卿都没有明白过来阿洛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他难不成是想着帮着李青天么,只是他从来都不是这么爱管闲事的呀!

然而李青天却是感激得几乎痛哭流涕,若是四下无人,只怕他要仰天大笑,毕竟他还没有见过阿洛不能办到的事情。不过好歹也是青天白日还有这么多人看着,憋着,淡定淡定。阿洛轻轻颔首,算是默认了李大人所想。

而此时想要哈哈哈的,恐怕不止这位李青天李大人。白卿也是不可思议,堂堂的谷主大人,向来冷漠无亲,杀人不眨眼的谷主大人,这一回难不成是转型了不是?不过秉着破案精神,白卿缓缓接近案发现场,找寻蛛丝马迹,这还是他第一次碰见这么刺激的事情呢,心里还是有点儿小激动。

不想却是被阿洛一下子捂住了眼睛,“别看,还想吃饭么?嗯?”白卿心一抖,他的眼前是一路的斑斑血迹,光是看那痕迹他就有点反胃了,好在……真是不敢继续想下去。

“究竟谁这么丧心病狂?”白卿默哀三分钟,为那位看都不看就知道死相凄惨的可怜人。他自然不知晓,其实那个人,自己是见过的。

“饿了么?”阿洛却并未打算回答他的话。白卿只觉莫名其妙。再然后,他还是不争气地搓了一顿,吃饱了再说!“谷主大大!有你在真是太棒了!”白卿发四,他这话绝无半点虚假!

“多吃饭,少说话。”阿洛只是笑着将盘子里的大鸡腿放在白卿的碗里。

次次次!白卿砸吧着嘴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地抱紧谷主大大的大腿。却忽略了阿洛眼里一闪而过的异样神色。而在他们离去不久的月仙楼中,慕染一脸慵懒地靠在软榻之上,手中把玩着粉色的扇子,似笑非笑,“玉儿,又闯祸了。”

方玉儿正准备蹑手蹑脚地进来,却还是被发现了,紧张地笑了笑,“慕染姐姐,我错了。”

委屈地撇了撇嘴,乖巧卖萌,实在令人不忍发火。“看看你的袖子。”慕染无奈地摇头,神色复杂。“哎呀,还是弄脏了。”少女惊呼一声,看着袖口的血色,气得跺了跺脚。

“扬州的生意,不好做啊。”慕染道。“可不是么……我的新衣服!”少女还在发着牢骚,忽的又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睛一眨,蹦跳着靠近了慕染,像是分享什么有趣的秘密,“我昨夜遇见了一个特别有趣的男孩子,他竟然还给我银子呢!”

说着便是掏出了那分量不轻的一锭银子。“我好喜欢那个哥哥呀,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他!”清脆的声音咯吱咯吱地笑着,“到时候,我一定要送他一份大礼物!”

慕染的视线落在银子上,停在那一处特殊的记号,低语,“唔……会的,你会见到的。”

白卿坐在月仙楼的大堂里,双手托腮,突然觉得有些小忧伤。只因为她来了扬州那么久,忽然发现自己一件正事都没有干成,枉她出门的时候还得意洋洋地同古语炫耀来着,谷主大大要带他出谷唉,这可是多么棒的一件事啊,只可惜,如今看来,似乎是自己想多了,想来等到她回去,古玉若是知晓了自己跟着奈何的这几日,不但什么事情都没有干成,反而还处处添乱的话……只怕是要狠狠地嘲笑了自己吧,一想到这里,白卿真是面如死灰,全完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白卿如同死尸一般趴在桌子上,翻着白眼,看来,他还是要紧紧抱住谷主大大的大腿。“嗯?都是你喜欢吃的。嘻嘻。凉了就不好吃了。”阿洛不知何时坐了下来,微微低头看着气息奄奄的白卿,无奈地笑了笑,习惯地顺了顺白卿头上的呆毛。

“谷主大大!”白卿忽然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猝不及防,幅度又大,可是把一旁兢兢业业工作着的姑娘吓了一跳,酒水都洒出去了。“嗯?”阿洛还算淡定,嘴角弯弯。

“谷主大大,听过安利伐?”白卿目光灼灼,紧紧握住阿洛的手,传销组织似乎都是这般模样。“……”“说人话。”

“谷主大大,你千万别把我们这些天的这些事情同恶人谷那些人说!?”

“……还是说狗话吧。”“汪汪汪!”节操是什么,好吃吗?能吃吗?白卿咧咧嘴,笑靥如花,大喇叭花。“……”

白卿继续咧着嘴笑着,目光诚诚地看着阿洛,企图用自己的真心打动他。“所以古玉是这么被你忽悠进去的?”阿洛的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看得白卿讪讪的。她翻着白眼想了想,捋了捋自己脑袋上的毛,阿洛的话并没有错……点了点头。

“难怪……”话里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难怪啥?”白卿却不懂了。“难怪最近古玉办事的能力似乎大大不如从前了,我只当她遇见了什么事情,现在想想应该是平日里同你相处太久了,唉,多好的一个苗子。真是有点伤心呢……”阿洛说着长叹一声,眉头微锁,是困扰的模样。

古玉最近办事不利,智商降低,阿洛已经把这其中的原因全然归在了白卿的身上。而白卿并没有听出阿洛话里的意思,他只是觉得谷主大大这模样……好像有点好看呢!真是富贵养出来的,这皮相,这气质,这身材,这胸膛,这腰,……啊……呸!

白卿腾地一下子脸通红通红的,她刚才在想什么呀!这时却是什么凉凉的覆上自己的额头,白卿还没有反应过来,却是对上了阿洛漆黑深沉的瞳仁,“没烧呀,脸这么红,是不是被风吹着了?”

“啊……没没没!”白卿中了邪一般地僵住了,那羞涩白皙的脸蛋反而是愈发的红艳艳了,“我就说嘛!这里空气不新鲜!”阿洛眉眼微挑,放开了手,却并未说什么。“……好。”许久,他终于开口。好……好什么?白卿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那算了。”白卿这才明白阿洛说得是保密这件事,“唉别别别!谷主大大,大兄弟,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生怕阿洛反悔似的,白卿一把抓过阿洛的手,拿自己的大拇指在他的大拇指上盖了个戳,“好了,你都答应我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谷主大大,你可不能反悔!”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还是说狗话吧。”“汪汪汪!”节操是什么,好吃吗?能吃吗?白卿咧咧嘴,笑靥如花,大喇叭花。“……”

白卿继续咧着嘴笑着,目光诚诚地看着阿洛,企图用自己的真心打动他。“所以古玉是这么被你忽悠进去的?”阿洛的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看得白卿讪讪的。她翻着白眼想了想,捋了捋自己脑袋上的毛,阿洛的话并没有错……点了点头。

“难怪……”话里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难怪啥?”白卿却不懂了。“难怪最近古玉办事的能力似乎大大不如从前了,我只当她遇见了什么事情,现在想想应该是平日里同你相处太久了,唉,多好的一个苗子。真是有点伤心呢……”阿洛说着长叹一声,眉头微锁,是困扰的模样。

古玉最近办事不利,智商降低,阿洛已经把这其中的原因全然归在了白卿的身上。而白卿并没有听出阿洛话里的意思,他只是觉得谷主大大这模样……好像有点好看呢!真是富贵养出来的,这皮相,这气质,这身材,这胸膛,这腰,……啊……呸!

白卿腾地一下子脸通红通红的,她刚才在想什么呀!这时却是什么凉凉的覆上自己的额头,白卿还没有反应过来,却是对上了阿洛漆黑深沉的瞳仁,“没烧呀,脸这么红,是不是被风吹着了?”

“啊……没没没!”白卿中了邪一般地僵住了,那羞涩白皙的脸蛋反而是愈发的红艳艳了,“我就说嘛!这里空气不新鲜!”阿洛眉眼微挑,放开了手,却并未说什么。“……好。”许久,他终于开口。好……好什么?白卿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那算了。”白卿这才明白阿洛说得是保密这件事,“唉别别别!谷主大大,大兄弟,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生怕阿洛反悔似的,白卿一把抓过阿洛的手,拿自己的大拇指在他的大拇指上盖了个戳,“好了,你都答应我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谷主大大,你可不能反悔!”

“呵。”阿洛笑了笑,虽说是皮笑肉不笑。“偷偷和你说哦……”白卿一高兴,凑近阿洛,压低了声音,“谷主大大,其实古玉一直以来都那么蠢兮兮的啦!”

“真是好大一个秘密呢。”阿洛无奈。白卿自然没有注意到此时阿洛眼里淡淡的嫌弃,他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虽然白卿瞧着阿洛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有点儿小困惑。

“谷主大大,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他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了问。“李青天?”阿洛果然机智,此处应有掌声。白卿眼冒桃星,只等着他的大腿帮自己解决了事情。

“不过是见他这么忧心忡忡,我说些话安慰他罢了。”阿洛慢条斯理地轻呷杯中茶水,果然是高高挂起,云淡风轻。哦!漏!白卿如遭晴天霹雳,这么说……阿洛的话,只是说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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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说狗话吧。”“汪汪汪!”节操是什么,好吃吗?能吃吗?白卿咧咧嘴,笑靥如花,大喇叭花。“……”

白卿继续咧着嘴笑着,目光诚诚地看着阿洛,企图用自己的真心打动他。“所以古玉是这么被你忽悠进去的?”阿洛的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看得白卿讪讪的。她翻着白眼想了想,捋了捋自己脑袋上的毛,阿洛的话并没有错……点了点头。

“难怪……”话里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难怪啥?”白卿却不懂了。“难怪最近古玉办事的能力似乎大大不如从前了,我只当她遇见了什么事情,现在想想应该是平日里同你相处太久了,唉,多好的一个苗子。真是有点伤心呢……”阿洛说着长叹一声,眉头微锁,是困扰的模样。

古玉最近办事不利,智商降低,阿洛已经把这其中的原因全然归在了白卿的身上。而白卿并没有听出阿洛话里的意思,他只是觉得谷主大大这模样……好像有点好看呢!真是富贵养出来的,这皮相,这气质,这身材,这胸膛,这腰,……啊……呸!

白卿腾地一下子脸通红通红的,她刚才在想什么呀!这时却是什么凉凉的覆上自己的额头,白卿还没有反应过来,却是对上了阿洛漆黑深沉的瞳仁,“没烧呀,脸这么红,是不是被风吹着了?”

“啊……没没没!”白卿中了邪一般地僵住了,那羞涩白皙的脸蛋反而是愈发的红艳艳了,“我就说嘛!这里空气不新鲜!”阿洛眉眼微挑,放开了手,却并未说什么。“……好。”许久,他终于开口。好……好什么?白卿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那算了。”白卿这才明白阿洛说得是保密这件事,“唉别别别!谷主大大,大兄弟,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生怕阿洛反悔似的,白卿一把抓过阿洛的手,拿自己的大拇指在他的大拇指上盖了个戳,“好了,你都答应我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谷主大大,你可不能反悔!”

“呵。”阿洛笑了笑,虽说是皮笑肉不笑。“偷偷和你说哦……”白卿一高兴,凑近阿洛,压低了声音,“谷主大大,其实古玉一直以来都那么蠢兮兮的啦!”

“真是好大一个秘密呢。”阿洛无奈。白卿自然没有注意到此时阿洛眼里淡淡的嫌弃,他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虽然白卿瞧着阿洛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有点儿小困惑。

“谷主大大,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他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了问。“李青天?”阿洛果然机智,此处应有掌声。白卿眼冒桃星,只等着他的大腿帮自己解决了事情。

“不过是见他这么忧心忡忡,我说些话安慰他罢了。”阿洛慢条斯理地轻呷杯中茶水,果然是高高挂起,云淡风轻。哦!漏!白卿如遭晴天霹雳,这么说……阿洛的话,只是说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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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白卿就这么失踪了,还是在回家的路上失踪的,如此一来,原本风平浪静了许多年的恶人谷便一下子躁动起来,似乎所有人都不相信这丫头竟然就这么真的消失了。

而这其中,一直沉默着的顾衍一直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甚至众人散去之时,他还是亲自找到了阿洛,表达了他内心的担忧。

阿洛却不明白顾衍如何这副样子,瞧着顾衍的眼睛里满是玩味的意思,“顾衍,我怎么记得,你好像从来都不待见白卿?”如何如今这个丫头失踪了,反倒是这个家伙如此着急,和平时的顾衍很不一样,难不成……阿洛一想到这里,微微眯起眼睛,那眼神也便是愈发的风起云涌。顾衍一愣,随即面上浮现出一抹苦笑,是啊,阿洛自然不知晓,其实他同白卿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是外人瞧见的这般冷淡,至少在顾衍的心中,他从来都不希望白卿出事。

白卿同阿洛回了恶人谷之后,时间又仿佛回到了原来的样子,阿洛还是那个冷漠无亲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的谷主大大,而她仍旧是恶人谷之中随便都能给人欺负了的小透明。一时之间,白卿的日子忽然有些百无聊赖起来,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乐趣,她拖着腮帮子,瞧着穷山恶水的恶人谷,一时之间也不知晓是要做什么才好。

于是在某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当莫雨忽然连滚带摔地砸在白卿面前之时,他终于找到了往日腥风血雨的刺激,不过瞧着莫雨一身素衣上的斑斑血迹,白卿着实小心疼。“啊……莫雨你咋地了!”白卿本来还吧唧吧唧嚼着果子,莫雨就这么从天上掉到地上,吓得她果子都砸在自己的脚上了好嘛!白卿权衡片刻,不顾脚板的疼痛,一手吃力地扶起莫雨。

“无妨。”都伤成这样了还嘴硬,嘴硬就算了。那么面无表情,似乎都没有白卿的脚板痛。

“我去找肖爷爷!”见莫雨还能正常的语气说话,白卿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拔腿就要往屋外跑。却是被莫雨一把拉住。“不必。”拉着他的人这么冷冷地说着,一瘸一拐,自个儿缓缓离去了。吓得白卿愣在原地,怀疑他方才是不是幻觉了,才会看着莫雨从天上摔下来。然而。当白卿瞧见了一抹熟悉的青色身影之时,仿佛明白了什么……

远处穆玄英同莫雨拉拉扯扯的模样实在太能激起一颗八卦的心,白卿就这么愣在原地,远远地瞧着,起初莫雨还大力地甩开玄英的手,不让他碰自己,白卿却是不依,一步一步跟在他身后……再然后,某个傲娇的家伙还不是乖乖地倒在那抹青衫身影之中,穆玄英将莫雨一把公主抱起。就这么离开白卿的视线。

走到一半,他竟然还回过头意味深长地打量了自己一眼。说实话,四目相对的时候,白卿真想对白卿说一句啊!“大兄弟,喜欢这么一个死傲娇,真是辛苦你了!”

白卿当然不知道其实白卿那双墨色深瞳是盯着自己身后的阿洛的,而他方才对那两人的世界太过专注,就连阿洛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的身后都不知晓。白卿自然没有反应过来,其实他还一直保持着捂着脚板的姿势。

“呵。”一声冷笑,只是这冷笑并非出自阿洛口中。白卿从阿洛怀里探出了小脑袋瓜子,一转头,果然看见身后柳树旁孑然独立的男子,偏瘦。皮肤很白,身上也是普普通通的衣衫,只是手中执一纸画卷,看样子,斯斯文文。白卿皱了皱眉,对那人几分好奇。几分不满,毕竟还是因为方才那一声充满嫌弃的冷笑,自阿洛怀中挣脱出来,鼓着腮帮子看着来人,怎样,没见过有人东西砸脚上的啊!

阿洛瞧着白卿气鼓鼓的样子,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又转而睨了一眼身后的顾衍,见他仍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样,“阿衍,画可是带来了?”“是。”卸下清高的顾衍几分恭敬,走近几步,徐徐展开手中画卷,是一幅年轻男子的画像。白卿定睛看去,嚯,这画上之人,面如桃瓣,目若秋波,一声白衣也能艳过身后十里桃林,不就是阿洛么!

“真好看啊!”白卿情不自禁地叹道。

“我的画像,自然是再好看不过的!”阿洛这么说着,心里也不免几分得意,眉飞入鬓地望着身后量手托腮看得很是入神得白卿,眨了眨眼睛,样子十分地耐人询问。

白卿又是露出了几分钦佩的神情来,望着顾衍的眼神更是愈发的崇拜。“呵。”顾衍又是一声冷笑,不过这一回倒是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瞧着白卿的眼神也不似方才一般不屑,不过眉眼的清高却仍旧未散去。阿洛也不多言,只接过顾衍手中画卷,“还是阿衍你的画,叫人放心。”顾衍颔首,沉默不言。

这淡淡的清冷让身为千年话痨的白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顾衍的表情仿佛看破红尘的世外高人,清清淡淡,顺带着无形的压抑。

“谷主,阿衍告退。”也只有面对阿洛,顾衍才有他的尊敬。“嗯。”阿洛笑着,“辛苦了,阿衍。”那顾衍也不回应什么,只是俯身作揖,很快就转身离开。白卿看着他走路时颠簸怪异的模样,细细看去,这才发现顾衍右半管衣袖空空荡荡,竟是什么都没有!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阿洛,似乎是为了求证什么。“嗯。”阿洛笑着点头,“阿衍没有右手,这画,是他用左手画的。”“……”白卿震惊了。

“真是一个可怜人啊!”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顾衍如此清高,经历这样的事情,不是清冷,而是悲伤与绝望吧,“怎么就没了右手呢?”简直天妒英才!“因为他的右手是我砍下来的呀。”谁知阿洛却是面不改色地说着。

这话吓得白卿又是一个哆嗦,谷主大人,真的好变态啊!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变态。

虽然白卿心里千百个疑惑,不过想来他们家大老板本就擅长几分,那个顾衍,身为画师。自然步步惊心,没准就是哪一条没有画出阿洛的如花美貌,叫他一生气,便被砍了右手去。

“左手尚能画出这么好看的画。那右手还不是……”白卿甚是惋惜,作为半个古董专家,他知晓这样的画卷若是放在现世,只怕价值连城,是无数收藏家梦寐以求的宝贝。更何况还是顾衍左手画下来的,若是他的右手没有被阿洛所断,只怕此人身价与地位,定是不同凡响。而白卿先前所见,顾衍的衣服只如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甚至衣衫单薄,隐隐透着几分落魄,而他那样清高孤傲的模样,似乎生活得并不如意。

阿洛瞧着白卿拧着眉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揉了揉她的脑袋。“若是你欢喜,叫阿衍为你作画可好?”“啊?”白卿眼睛一亮,摸了一把脸上嘟嘟的肉,笑得很是欢快,“真的吗?会不会太麻烦?”

“唔……还是算了,确实很麻烦。”阿洛沉思片刻,浅浅一笑,“他从不给其他男子画画。”

什么嘛!真是让人又希望又失望,白卿撇了撇嘴,阿洛瞧着白卿这般失望的样子。反而眼底的笑意愈发地深了,又是露出了一口亮闪闪得大白牙来,继续得意满满地说道,“阿衍他本来就只为了我一个人画画。一般人呢还是别去求他了,阿衍这么清高,不答应不说,没准还会一阵奚落,到时候那朵丢人啊!”

白卿我不知道你什么脾气……白卿气愤地望着眼前没一句好话的谷主大大,气鼓鼓地撇开了脑袋来。她想自己还能去找了古语,反正古语也会画画,她还会弹琴写字,不知道比这顾衍好了多少倍!更何况自己此时此刻还要听着阿洛对自己的冷嘲热讽,一想到这里,白卿别提是有多么的气愤了。

白卿捂着自己的胸口,好容易等到平复了心情,忽然想起莫雨受伤之事,“谷主大大,刚刚我看见莫雨从天上掉下来了!”简直差点儿就砸在他脑门上!

“既然有玄英照顾着,自会安然无恙。”阿洛都是继续面不改色地说道,莫雨同穆玄英的事情,想来也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知晓,自己一个外人,又有什么好管的!白卿却是在一旁发愣,心里的疑惑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自然不是我干的。”阿洛笑着,看穿了他的心思,“莫雨仇家本就多,他出门买个菜也有人追杀,还一路追到家门口,也是苦了他了。”呃……白卿讪讪,又想起穆玄英面上诡异的笑容。若说这事与穆玄英毫无关系,她自然是不大信的。

白卿觉得,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他还是需要去寻了肖爷爷讨些灵丹妙药之类的,保不准自己哪天要挂了,还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过白卿还没去寻了肖爷爷,肖药的亲孙子肖遥倒是自己先送上门了。原来是他大包小包带来的几斤牛肉干猪肉脯全都吃完了,不然哪里还能笑嘻嘻地冲着白卿嘘寒问暖。

“……”白卿嘴角抽抽,他掰着手指头数数,好像这也没过几天呀。

“白卿妹妹,我瞧着几天不见你怎么瘦了那么多,肯定因着你们家高大厨不在的缘故,你看你这小身子板,肯定没少受阿洛的欺负吧!”“啊?我没有……”白卿摆摆手。“要你受了欺负,你就同我说,我去寻了高大厨来,他那么五大三粗揣着把大菜刀,阿洛肯定打不过!”肖遥还是挺心疼白卿这个丫头的,毕竟她一手好厨艺,若是真出了什么事,那就没有人给她做这么好吃的猪肉铺和牛肉干啦。

“肖遥,我真没受……”肖遥不乐意了,“反正阿洛不在,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说便是……我给你撑着腰呢!”真是……还让不让人好好说话了!

白卿干脆自己闭嘴了。“咦……这什么?”肖遥的眼神绕过面前一脸无奈的白卿,落在他身后墙上挂着的画卷之上,“哎呦,这不是阿洛那小子么,画得可真娘啊!”“你也是蛮敢说的。”白卿为他捏一把冷汗,转而又想到肖遥同阿洛毕竟一家子,兴许人家知道顾衍二三事呢。真是好奇心来了,挡都挡不住。而肖遥一听白卿提起了顾衍,面上却是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神情来,“我说呢。也就那小子能画出这样的画来,呵,我先前还当那小子有骨气,没想到被砍了一只手。还不是乖乖地做阿洛的一条狗!”

“这么说,那个顾衍啊,确实有故事?”白卿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盯着肖遥。“哎哟我差点儿忘记了正事!”谁知肖遥脸色一变,岔开了话题。“我找你,是你前几日给我做的什么牛肉干猪肉铺都吃完了,你什么时候再给我做点!”显然是不想接着白卿的话题。

那便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喽,白卿笃定,咧着嘴吧,“好啊,那我明天就帮你做吧!”真是同阿洛待久了,白卿露着的一口大白牙里,总带着似有若无的奸诈腹黑。

翌日二人不约而同地起了个大早,真是说干就干。虽然白卿心里有他的小算盘,笑嘻嘻地走进了恶人谷向来没有什么人进去的厨房,又笑嘻嘻地看着他大包小包地又提着了几十斤的鸭脖肉干,“神医大大,这些干货,就算再怎么好吃也不好多吃吧!”他还真怕肖遥年纪这么小就这么贪嘴,老了要是吃出个高血脂胆固醇可如何是好,只是他显然忘记他爷爷肖药是干什么了。果然,肖遥以一种少见多怪的眼神看着白卿。

好吧她闭嘴!回去的路上,趁着肖遥高兴的功夫。白卿终于又开始了打探起顾衍的住处。恶人谷很大的地,同扬州差不多,谷中居住着的各位其实住处都很分散,白卿还是第一次瞧见顾衍。自然不知晓他住在哪里。 肖遥本来是不想同白卿说七说八的,毕竟事关阿洛,他也不懂白卿怎么还想着同谷主大大扯上什么关系来,她不是一向对这些事情都唯恐避之而不及的嘛!只是谁叫他向来喜欢看好戏呢,反正是这丫头先开口问得自己,还这么锲而不舍。告诉她一点点自己知道的事情,也就当手里这些吃食的谢礼了!肖遥这么想着,终于故作神秘地同白卿低声说了几句,当然,表面上还是要装作万般为难的样子的。

而等到白卿循着肖遥所言,自然找到了顾衍的住处。至于为何她这么关心一面之缘的顾衍,这其中,也是有苦难言。白卿觉得自己毕竟脸皮薄,停在顾衍家门口,忽然不知所措。

她就这么突兀地来到这里,实在是唐突了,还是两手空空,真是没有礼貌啊。对,还是应该买点见面礼比较重要,怎么说自己都是有求于人。

白卿定了定神,转身欲走,不想耳边却传来几声狂妄肆意的打骂。顾衍所住之地,并非是恶人谷之中,而是恶人谷周围寻常百姓家的小舍,简陋、古老,就是紧闭着的枯黄的两扇小门都带着些许沧桑与残败,而那样张扬粗鄙的声音,便是从门内传出。 白卿心中一紧,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潜入院中,找了个很是隐蔽的角落,只默默地瞧着,果然是瞧见一身华服的少年郎趾高气扬的模样,得意地看着自己的一群家仆在那里拳打脚踢,而那个被揍的可怜人,不是顾衍是谁!

被揍的这么惨还一副清高的样子!他就不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么,兴许求饶没准这不知道哪家的大少爷也能放他一马!白卿看得着实心疼。好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自己既然来了,纵然这些人人多势众,那也不能看着顾衍白白挨揍呀!白卿小心翼翼地拿出手中的鞭子,一个轻巧地用力,便将顾衍给勾了过来。

那些围在一起进行着剧烈运动的家伙们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只因为他们踢着踹着的人,一下子失去了踪迹。众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又被白卿一个暴雨梨花针,摔成了一团。

将鼻青脸肿的顾衍护在身后,好在这些人不过是乌合之众,顾衍只是些皮肉伤,虽然他身子本就孱弱,此时勉强撑着白卿肩,才能站定。就是这个死样子了,还要来一句,“与你无关。”

所谓帮人帮到底,装逼装到西。

白卿的手中还是肖遥给自己的防身的药,也不理身后顾衍冰冷的目光,很有范地冲着那穿得跟肖遥似的富贵少年郎说道,“犯我恶人谷者,虽远必诛!”说完白卿都觉得自己很有逼格呢!那少年郎显然底气不足,却毕竟年少轻狂,就算心里怕得要命,还是一边发抖一边叫嚣着,“哪里来的野丫头,是活得不耐烦了吧!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白卿一愣,她当然不关心人家爹是谁,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都报出了恶人谷的名讳了,竟然还有人听着恶人谷的名字也没有被吓得屁股尿流的。与此同时,她忽然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来自自己身后得一抹寒光。

然而,真是天算不如人算,因为他很快就发现,背后那样幽幽的凄冷的目光,不是看着那些把他顾衍揍了半死的人,也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年郎,而是凝在了自己的身上。清清冷冷,直叫人不寒而栗。白卿一个冷颤,讪讪地回头,果然对上了顾衍的眼睛,不是充满了感激,反而带着腾腾怒意,没错,就是愤怒。他在生气什么?!难不成还气自己救了他?真是好心没好报啊!白卿还在发愣,又听得顾衍来了一句,“你何必多管闲事。”

哈?白卿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现幻听了,真是装逼遭雷劈啊,她为什么要救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早知道让他被这些人揍死好啦!然后白卿便瞧着顾衍冷冷地自他身边走过,缓缓走近那个少年,停住,却是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温尔的声音,“可是爽快了?若是还不高兴,你可继续叫他们打我,我没关系的。”

白卿:“……”少年:“……”围观群众:“……”

“神经病啊!”那少年几乎抓狂。只是顾衍似乎毫不在意,他额头还在流血,却丝毫不顾,只颤颤伸出手来,想要牵起少年的手,“阿霆,你还在生气么?你不要气了,好不好。”

那话好温柔啊,就像是魔怔一般。不止是那个被唤作阿霆的人,所有人都惊呆了。原来这个世上还有比阿洛都严重的精分患者,白卿恨不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古玉,告诉恶人谷那些向来喜欢多管闲事看热闹的家伙们。

“霆你个大头鬼,老子叫李忘生,李刚的儿子!李!忘!生!”李忘生起先还因为顾衍的话而呆住,而当顾衍的手触及自己的手指,刺骨的寒冷传来,他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触电一般甩开,怒不可遏地吼道。他炸毛了。“阿霆,是我,我是阿衍啊!”所有人都觉得,顾衍的脑子刚刚被踢坏掉了。“你快把他带走!”李忘生盯着白卿嚷道,“你以为我想打他啊,是这人有毒啊,这几天一直缠着老子不放,还说什么只要老子不生气,打他骂他都可以啊!天地良心,我只想把这人打跑啊喂!大哥,麻烦你把这个疯子带回家吧!”

看来李忘生很是苦恼,他觉得自己长得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应该是有很多女孩子投怀送抱的,结果没想到被一个男的缠着不放。虽然那个男的,长得也算是玉树临风。这信息量太大,白卿还没有完全接受,不对啊,顾衍纠/缠了李忘生好几日么?可是他昨天见到顾衍的时候,这家伙还是一副孤僻清高的样子啊!

哪里像是现在,低声下气的,简直就不是同一个人。看得白卿等人简直莫名其妙的。(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喂!”李忘生见自己被人揪住,一时后怕,对着跟着自己的那些家仆喊救命。那些人正欲救自己的主子,只是这时顾衍的眼神往后一扫,那样凌厉的带着腾腾杀气的眼神,与那般单薄的身子全然不同,吓得一伙人一愣,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李忘生只觉得自己的小臂被他握得生生地疼痛。“顾衍,你放!开!我!”他咬牙切齿,痛的。

砰!顾衍真的放开了手,顺带着整个身子像失去翅膀的蝴蝶一般坠下来,他的身后,白卿握着手中的棍子,冲着李忘生笑了笑,“不用谢!”把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拖回去看来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白卿把顾衍扔在门口,累得气喘吁吁,李忘生实在是太不够义气,见顾衍晕过去便逃之夭夭,就这么扔下了自己,还有那位头上肿了个大包的人格分裂患者。得亏自己还是一个姑娘家家的好不好!看上去自己便柔柔弱弱的吧,哪里还能拖得动他顾衍,白卿一边愤愤地想着,一边已然将顾衍拖入了恶人谷中。

阿洛便是这时踱步而出,见到坐在门槛上喘气的白卿,眉眼微挑,“又去惹是生非了?”白卿心里有点虚,指了指身旁的顾衍,不知道如何开口。说来说去,好像顾衍同阿洛更熟一点,大概谷主大大本来就知晓顾衍是个蛇精病吧。“莫雨,把他抬进去吧。”阿洛似乎轻叹一声,不过转瞬面上有露出了那样深藏不露而又笑里藏刀的笑容来,“饿了吧,先吃饭。”

白卿摸着咕咕的肚子,还真是饿惨了。“哈哈哈,今天的鸡腿是我的!”没想到肖瑶竟然也在饭桌上,一见到白卿,吓得他赶紧把盘子里唯一的大鸡腿叼进嘴里。白卿,“……”她心里还在想着顾衍的事情,因而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见肖瑶这么明目张胆地抢走了自己最爱得大鸡腿,白卿也毫不在意,只是一个人默默地端起了茶杯喝水,心里还在想着顾衍的事情。谁知偏偏这个时候向来多管闲事的肖瑶忽然冒出了一句,“白卿,你怎么就把顾衍带回咱们恶人谷来了,难不成你们是有着什么奸、情?”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白卿差点儿呛着。“阿衍受伤了,是该好好照顾的。”阿洛咧着嘴吧,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似乎并不在意。对嘛,还是谷主大大明察秋毫,要不是她为了拿到自己的画像,有求于顾衍,哪里还要管这般闲事!真当自己太平洋的警察啊!白卿其实自己也很郁闷。肖瑶瞧着白卿心不在焉的模样,还以为他真的是在心虚,心中愈发得意,恨不得马上能看到一场好戏,只不过阿洛似乎不以为意,还帮白卿说话,撕逼大戏并没有如愿以偿。

“肖瑶,前些日子让你干的事情,似乎很是不尽人意?”阿洛淡淡睨了一眼肖瑶。那话里的意思还挺明显,不想滚,那闭嘴!好吧,你牛逼你伟大,肖瑶识相地把脑袋埋在了碗里。

尽管心事重重,白卿还是被吃得撑撑的,毕竟恶人谷的胖大厨做的饭菜不但看着赏心悦目,就是吃得也让人停不住嘴,虽然阿洛从来都不同她们一块儿吃饭,今天也不知晓究竟是中了哪门子的邪,不过也是在一旁就这么看看罢了,并没有动筷子。好在白卿同胖大厨关系好,所以一向都是去他那里蹭饭吃得,至于肖瑶,那还真是沾了自己的光。于是她顶着没消化好的圆滚滚的肚子,躺在院子的躺椅上,天阶夜色凉如水,他盯着明晃晃的月光,一声长叹。“在担心阿衍?”阿洛坐在白卿身旁,两手撑着自己的腮帮子,眨巴着眼睛瞧着白卿,继续嘻嘻地笑着,很有深意地看着她。

“啊……”其实他只是因着单纯地吃撑了,觉得肚子小难受。不过既然阿洛主动提起了顾衍,白卿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问道,“谷主大大,你认识一个叫阿霆的人么?”阿洛揉肚子的动作顿了一顿。他兀自沉默片刻,才继续道,“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没想到阿衍还记挂着他。”何止是记挂?白卿真想说一句,顾衍简直是中邪了。“他竟然还同你说了卫霆之事。”阿洛这话意味深长,眼角寒光掠过,被白卿一不小心捕捉到了。

她面色一凛,刚想找个话题绕过去,不想阿洛倒是同他说起关于顾衍之前的事情来。顾衍是个画师,在他没有失去右手之前,还是皇帝御用的画师,转为宫中妃嫔作画,传闻中,只要是他所画过的妃子,呈与圣上,无一不宠惯后宫,从此青云直上的。当然这个皇帝自然指的不是齐修,是齐修之前姓李的那位。

顾衍名声大噪,除了那些妃嫔,更有王侯将相一掷千金,为他们的闺女们作画。毕竟这时候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富二代官二代成亲之前大多也没见过面,顾衍那手犹如自拍神器,还自带Ps效果,简直是相亲的重**宝,到时候拜了堂,生米煮成熟饭,管他是糯米饭还是糙米饭。白卿一想到这一幕,不知道为何,忽然觉得很是好笑,不由得也咧着嘴吧,偷笑了几声。阿洛见这家伙俏脸绯红,无限娇羞的模样,也不知晓白卿又在想些什么。

而阿洛也是直接忽略了白卿这般模样,眼睛里眼波流转,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便继续对白卿说了关于之前顾衍的事情,等到说完了,不知不觉之间,已然是深夜的光景,白卿也不知晓什么时候睡着了,等到她再一次昏昏沉沉地自梦中醒来,却见窗外天色大亮,原来竟然已经是大中午了。白卿再看到顾衍的时候,他总算是正常了。

就像是他第一次见到顾衍的时候,远远地看着那一抹孤傲清冷的身影,面上带着不容人靠近的寒意。不过,总比缠着李忘生之时魔怔的样子要好得多。白卿坐在门槛上,双手托腮,就这么静静看着立在阿洛身边听训的顾衍,却是不觉拢着眉头,到底怎么样才能让顾衍为自己画上一幅画,哪怕只是信笔涂鸦,能交差就好。不过阿洛之前分明说过此事很麻烦,而他看着顾衍清高的模样。对,确实麻烦死了。这家伙虽有那般不可一世的光荣的岁月,却也有着自己的脾气。

顾衍笔下的女子,无不明艳多姿,貌美如花。可是自从他断了手之后,就再也不给人作画了,也有不少人一掷千金的,只不过再看见了他空荡荡的右边的袖管之后,不少人还是嗤之以鼻地离开了,而剩下的,也是对顾衍露出了同情的神色,顾衍似乎又回到了他成命之前落魄的日子,后来他又搬到了这里,恶人谷穷山恶水,便是周边所住着的,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受到的欺凌,比起以往,是更要多得多。据说顾衍是带着一个人的骨灰来的,这里的山水,还是比较适合养一个死人。果然是痴情之人啊,白卿念及如此,忽然觉得,顾衍大概也是一个可怜人。只是白卿仍然不明白为何阿洛要砍下顾衍的右手,而关于这件事情,她那时似乎是想问出口的,只是眼皮子重的很,不知觉沉沉睡过去。至于她有没有问,阿洛有没有告诉他……哎呀自己竟然忘记了!白卿自然没有勇气问阿洛第二次,要是谷主大大一生气又把自己这样那样怎么了怎么办!

她决定自己还是先去机智地寻了李忘生才好。既然他与卫霆相像,若他肯助自己一臂之力,再好不过。白卿就真么神色怔怔地苦思冥想着,直到阿洛在他身边默默坐了下来,顾衍不知何时不见了。“你们这么快就谈完了?”方才见阿洛一脸凝重,不似平时笑意,他还以为他们在谈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谈完了。”阿洛露着微妙的神情,眉眼微挑,“无非是同他说一些住在这恶人谷周围所要注意的事情罢了,毕竟这恶人谷冷血的人这么多,觊觎阿衍的更是不在少数。”

觊觎顾衍?白卿有些疑惑,不明白阿洛是想说什么,只不过她再看看阿洛的面上所露出的几分带着些许不耐烦的表情,也是知晓,或许阿洛并不想同自己说这件事情,毕竟事关顾衍的私事,她一个外人,知道太多也不怎么好,更何况阿洛已经破天荒地告诉自己很多了。

好在阿洛也没有继续深入,只是把身后的锦盒递给了他。白卿面上很是惊讶,张大了嘴巴,也不知道阿洛这是什么意思,毕竟他虽然身为高高在上的谷主,不过从来都没有给过其他人什么东西,无非就是有时候会给大家伙儿介绍点生意罢了,所以别看恶人谷长得这么破破烂烂的,这其中大富大贵之人,却是数不胜数。

而这些人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这也是白卿从来都想不透的问题,或许正如恶人谷门口的那块三生石上面所刻着的,一入此谷,永不受苦,现在想想,也是挺有道理的。

白卿心里默默地想着,终于缓缓打开了这个锦盒。既是阿洛所赠,定是什么好东西。白卿想到这里,乐滋滋地接了过来,迫不及待地打了开。阿洛:“……”所谓矜持,难道不该是等到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再拆礼物的么?哦,他差点忘记了,白卿这丫头,本来就没有半点矜持可言。阿洛又是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是一幅画卷,还没有展开,白卿火眼金睛,颤抖着手摸了摸,这触感,这画质,妈呀发财了发财了!白卿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白卿脑子里全是这幅画能卖多少钱,只是当他看见画上的人,却又不想卖了。“我那日见着你很喜欢这幅画。”阿洛意味深长地说道。“自然……喜欢。”白卿大脑一片空白,阿洛的画像,真的要送给自己么?她如今没有得到顾衍的为自己所画,只是既然有了堂堂恶人谷谷主的画像,那还要自己的画干什么,白卿当即恨不得一跳三尺高。“喜欢就好。”阿洛继续笑着,“好好收着,可别马虎。”所以这话外音是,若是脏了坏了,你这小命……

白卿一个哆嗦,“谷主大人,这礼物太贵重了,我收不得……收不得……”本来她心里是很高兴不错,只不过如今看来阿洛只是把这画给了自己,名义上给了自己,只是怎么处置还是要看阿洛的,她当初答应了穆玄英,此时却不愿意冒生命危险将这幅画给穆玄英交差,毕竟若是日后出了什么差池,阿洛一个小拇指都能让自己一命呜呼了。

“不想要?”阿洛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贴近了白卿吓得惨白的脸“……我是说,我要把这画好好收着,拿命根子一样护着!”白卿赶紧话锋一转,笑容讪讪地瞧着阿洛的脸色,想着如今真是自己要也不行,不要也不行,真的很是为难啊!

“白卿白卿,我总算找到你了!”好在肖瑶这时喘吁吁跑来,瞧着白卿的两眼更是冒着金光。白卿松了一口气,起身的时候顺便拍了拍阿洛的马屁。肖瑶来找白卿,是因为他突然听说城中心开了一家饭店,为此,他医馆都懒得去,就来找白卿去尝鲜了。肖神医,身为医者,还是肖药的亲孙子,你这样真的好么?虽然心里疑惑一向不待见自己的肖瑶为何来找了自己,不过……白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她饿了。

肖瑶不像平常人对阿洛一般又惧又怕,他仗着自己医术高明,又有灵丹妙药傍身,自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所以整日对着阿洛嘻嘻哈哈,此时瞧着阿洛正准备同自己一块儿去了,那神情便是有些不耐烦了,干脆冲着他嚷嚷着,“阿洛,我和白卿两个人好好的,再加你一个,似乎有些多余吧。”(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肖瑶还是挺听白卿的话的,毕竟这偌大的恶人谷,也就只有白卿会做猪肉干和牛肉脯了,若是白卿真出了什么意外,他下辈子也就没有口福了这么一来,肖瑶还是非常“勉为其难”地让阿洛跟着去了,反正阿洛有的是银子,似乎也挺好的。

阿洛这才咧着嘴吧,又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在意肖瑶的话,不过他这般模样,看着却是愈发的恐怖。于是三个人就这么“高高兴兴”地下馆子去了。

不得不说,肖瑶好眼光,白卿盯着满桌的菜肴,只觉谗言欲滴,两眼冒桃星。人满为患的酒楼人声鼎沸,还是阿洛靠关系插队,白卿才没有挨了多久的饿,其实就这么做着林大老板的腿部挂件,也是极好的。只是没想到酒足饭饱,倒是见到了预料之外的人。而拿李忘生的话来说,便是冤家路窄。他大摇大摆地领了十几个家仆,不可一世的样子,是个人都想上去揍他。真是难想顾衍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个人怎么就喜欢上这样一个沾满尘世俗气的家伙。果然大家都喜欢同自己互补的人么,比如顾衍,比如莫雨同玄英……

不过看起来,李忘生比白卿还觉得晦气,一副嫌弃的模样,偏偏唯一的空位又是在他们桌边上……喔漏!好在没有看见顾衍,李忘生这才松了一口气。阿洛显然也是瞧见了如此张扬的李忘生,只是睨了一眼,他虽然笑意吟吟,只是眼里已然充满复杂的神色。肖瑶本就心直口快,此时却也压低了声音,“怪不得顾衍那小子如此念念不忘,这人简直同卫霆一模一样!只是……”他摇了摇头,“如此粗鄙,到底不及卫霆半分……”他说着叹息,像是在缅怀一件珍贵的宝物。白卿一时好奇,“那个卫霆,他和顾衍有什么故事?”

“陈年年事,你这么好奇干什么?吃饭吃饭!”肖瑶瞥一眼一旁面色淡然的阿洛,显然不准备回答白卿的问题。“小爷如此英俊潇洒,怎么就没姑娘中意呢?”吃完午饭,白卿他们刚要走,便听到李忘生一声长叹,真是悲从中来。“难不成是因为之前顾公子之事?”身旁有人接话。好像整个恶人谷知道顾衍追求李忘生的事了。顾衍如今落魄,却怎么也是曾经的风流人物,他同李忘生一番纠缠,这消息沸沸扬扬传遍恶人谷,尤其还是恶人谷这么一个一点点小事都能够激起狂风暴雨所有的小伙伴们都要闲得发霉的地方,早已落下了笑柄。真是好气啊!李忘生一想到自己的后半辈子都断送在那个疯子的手里,就是怒气腾腾。

“我定要叫那人赔我下半辈子!”分明是气话,听在白卿耳里却是意味深长。自然,这周围很多人也是听着李忘生这么说的,纵然话里带着怒意,不过这话里的意思,也太耐人寻味了。白卿走在路上,想着这件事情的时候,都不由得笑出声来。女孩子的第六感,他觉得顾衍同李忘生,肯定还会有后续发展。“顾衍这辈子都毁在卫霆手上,如今又要毁在这个李忘生手里么?”谁知肖瑶忽然冒出这样的话来。白卿震惊了,什么意思?!他有点不懂啊。

顿了顿,那肖瑶又在自言自语,“好在我看着那李忘生脑门一团黑气,也是活不太久了。”

“啊……”肖瑶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白卿倒是愈发不解了,几乎是惊愕地望着面色淡然的肖瑶,虽说这家伙看着很不靠谱,只不过他毕竟是肖药的亲孙子,继承了他爷爷的衣钵,医术方面还是非常有权威的,可以说甚至是一说一个准,只是如今忽然从他的嘴巴里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白卿简直是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少年,一时之间又不知掉说些什么才好。

肖瑶的意思是……那李忘生要死了?不过既然他说了李忘生要死,那便真的是命不久矣了,一时之间,白卿望着李忘生的意思都游戏同情了,只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却是慌得不行,她自己之前同穆玄英打赌宰相,那个无情无义的家伙,若是自己不能拿到画卷,那么接下来死的那个人,只怕就是自己了!

其实顾衍同卫霆的那些事情远远不止如此,有些事情阿洛想也没想便告诉了白卿,也是看在了白卿阿么好奇的份上,不过更多的事情,阿洛自然不会完全告诉李世民,比如当初顾衍同卫霆,是如何互相利用,又如何走到了后来的那般局面。

顾衍的右手,正是因着卫霆而断,而当年知晓这件事情的人,大多也都早已毙命,可以说,如今最知情的,也不过是阿洛罢了,而想起当年的那些事情,阿洛的嘴角反而是扬起了明媚的笑容来,他一双亮闪闪的眼睛里风起云涌,也不知晓究竟是在想着什么,却是一脸玩味的样子,直叫人不寒而栗。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先帝病危,朝中动乱,只因仍然没有即位人选。先太子被废之后一蹶不振,其一母同胞的弟弟三皇子倒是出类拔萃,只可惜只有才学并没有什么卵用,朝中人脉,大多在六皇子手中。而如今的新帝,当初的十三皇子,人如其名。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罢了,资质平庸,平淡无奇。谁都没有想过,就是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子,会成为当朝天子。就像谁都没有想过,天子驾崩三日之后,竟然死而复生,为他生前从未多看一眼的儿子亲自加冕。

说来当初十三皇子默默无闻,无论文武皆为平庸之流,在朝中也并无半点人脉。他的生母只是普通商户人家的庶女,塞了许多银两才在一次翻牌中被先帝选中。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直到诞下十三皇子李艺,皇帝大大才想起自己似乎睡过那个谁谁,颁了些赏赐,仅此而已。儿子太多,就是这么个坏处。

好在李艺各方面都平平,为人也不得不低调,就这么小心翼翼地活到了十六岁。也是因着他实在太过普通,等到皇帝病入膏肓,朝中动乱,尤其是三皇子同六皇子在先帝弥留之际逗得你死我活,牵连了许多无辜之人之时,他也能够得以自保。三皇子性格乖张,暴戾,行事也极为狠辣,纵然心计深重,却也在朝中树敌无数。反观六皇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为人处世都极其圆滑,不知不觉已然积累了自己的人脉。

最后关头,似乎谁胜谁负,很是明了。而最后的棋子,却是落在八王爷李世民之手。先帝晚年病重,而病入膏肓之际,一直是李世民为其打点左右,比起六皇子,更是满朝文武,皆是心腹。若是三皇子想要掰回一局,不得不求助李世民。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等着李世民落子,是黑是白,他们也能尽早站队。

然而李世民却是模棱两可,面上高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么一拖,便拖到了先帝驾崩,事出突然,先帝甚至来不及拟下遗诏。帝位空悬,李世民代为掌朝,就是这么一来,众人明白了这八王爷的态度。日了狗了。他这是要自己取而代之啊!

便是众人如此惶惶了三日,然后便被狠狠地打脸。谁都没有想到,尸骨已寒的先帝,竟然在死后的第三日醒了过来。亲眼所见的大人皆是朝中重臣,他们犹记得那一日阴雨蒙蒙,宫殿之上的乌云如同腐尸,黑压压得压得人心惴惴,李世民将众人召集到一处屋室。

好了,这目的显而易见,便是要坐实了篡位之事。三皇子面上乌云密布,就连平日温文尔雅的六皇子眼里都是无法掩饰的寒意。众人窃窃私语,谁都没有注意角落里那个平淡无奇的少年,自然也没有人料到那个身材瘦弱的少年竟然会是未来的天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直到在一片袅袅青烟之中,先帝的容颜自朦胧视野之中缓缓透出,竟比他生病的这几年还要威严许多,带着令人畏惧的不寒而栗,屋室之中是此起彼伏的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然后响起了那般苍老的声音,纵然历经沧桑,却还是容不得任何人抗拒的威严,这样的先帝,让所有人都想起他的鼎盛之年,便是这般,叱咤风云,受万人膜拜,所有人都傻了。

于是就是大家都傻愣愣之时,先帝居然将皇位给了他的第十三个儿子。十三十三,果然十三。在一片令人眩晕的青烟雾霭之中,第一次被自己父皇点名的白湛显然未反应过来,浑浑噩噩地走近了,还没有从一个死人复生的恐惧之中恢复过来,先帝却是亲手将玉玺交到了他的手上。

那时他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昏昏沉沉,他是想要说什么的。只是声音哑然,似有什么堵在喉咙深处,他一出口,就是自已也没有预料到的一声尖锐的尖叫,然后便昏睡过去。高烧持续了三天三夜,若是平日,只怕谁都懒得管这位有名无实的十三爷的死活,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太医们进进出出,却无不摇头叹息,只道新帝哪怕撑不过这时日。

这时候病倒,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十三爷太过娇气,办不得大事,否则如何好死不死,偏偏要在这时候病死过去。这事还是以肖药进宫告终。他进宫的第二日,李艺大病初愈,神清气爽。这一日,也是先帝入殓之日,病了三日的新帝终于反应过来,他不仅即将错过了自己的登基大典,甚至差点错过了给他父皇丧葬这般重大的日子。

试问哪个皇帝同自己一般憋屈?若是还不知道自己不过是他八皇叔的傀儡,那真的是蠢得无可救药了。的确,皇帝的这么些个儿子,同他一般平庸且无无半点权势的,果然没有第二个。谁让他母后的娘家不过是普通的商宦人家,还是个落魄至极,至今不知在哪里苟延残喘的破败之家。都这样了,还不做人的基石,不做李世民上位的炮灰,白湛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身份。自古帝王家便是居心叵测,尤其是李世民这般心思缜密的,能离多远就有多远,绝不靠近。

阿洛这边还在想着顾衍同卫霆的那些往事,只是眸光一闪,也不知晓是想到了什么,那双眼睛却又是忽然变得锐利了起来,他似乎忘记了,当年知晓了这件事情而如今活下来的,除了自己同顾衍,似乎还有另外的一个人,至于那个人……

正如阿洛所想,因为此时此刻,肖瑶还真的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白卿,当初他爷爷出了恶人谷去京都的时候,肖瑶本就是贪玩的时候,他也是跟着自己的亲爷爷一块儿去了,虽说他当时年纪尚小,只不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却也是知晓得一清二楚,包括后来发生的一切,便是经过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忘记,如今他瞧着白卿如此好奇的模样,而自己也是有求于她,便是当做还了人情,便将这件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白卿。

白卿听着肖瑶像是在说一场好戏一般无关痛痒地说着这件事情的时候,她的面上却是露出了很是惊恐的神色,她一直以来都觉得阿洛很是变态,如今看来,这件事情同阿洛也是非常地脱不了干系,果然如此……

肖瑶闻言一声冷笑,“死而复生,又不是大罗神仙,谁有这个本事?”其实白卿很想说他你们肖家人不就是打着活人不医的名号么,如何这个时候却又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只不过想了想,白卿还是闭上了嘴,毕竟她还是要听着肖瑶说出这个事情的结局来。

“顾衍的画,本就有以假乱真的本事,那时诸大臣皇子所处屋室点上数十尾迷香,那些人已然昏沉,又佐以口技者以假乱真,果真众人皆信了这一出如此荒诞的戏。”竟然……竟然仅凭顾衍的一幅画,就把死人画做了活人?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白卿真是难以置信,怪不得当初的顾衍一鸣惊人,风光无限。“可是这是死罪啊!”白卿不是弱智,“李世民利用他们坐实了自己的阴谋,这些人还能活?”纵然顾衍的画技再怎么出众,只怕也是在劫难逃,一想到他如今只是断了一只手,白卿忽然觉得顾衍很是幸运。自然是不能的。肖瑶犹记得那日顾衍跪在自己的眼前,他的目光是凄凄的寒凉,失魂落魄,全然没有平日作画的风发意气,他原本令人惊羡的右手手臂此时空空荡荡,血流如注。

而阿洛眉眼含笑,手中的长剑还在淌血,他微微眯着一双桃花眼,打量着顾衍,“我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好?”恍若魑魅。顾衍沉默不语,眼神涣散,只剩一片清冷。阿洛手中的长剑挑起他尖锐的棱角分明的下巴,“便留你左手……你记得,卫霆尸骨无存,本君既保了你性命,也定是让你从今往后,只为本君一人作画……”顾衍呆呆的,像是被抽去了魂,磕头遵命。

这是肖瑶同白卿所说的,因着他匆匆赶到现场看到的便是阿洛砍去顾衍右手的画面,却不知晓这之前他们三人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

而事实上……

顾衍入宫之前,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画师,若说伯乐,那自然是卫霆了。卫霆的本事,便是因着他的无人可比的口技,且跟着阿洛行事。这还是白卿没有料到的。

在顾衍认识了卫霆之前,他还是个穷困潦倒的落魄画师,日子比现在好不了多少,那时他如同往常一般在街头卖画,也一如既往地没有卖出去一幅。摸了摸怀里仅剩的几个铜板,顾衍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想着这入不敷出、食不果腹的日子也不知持续多久。简单收拾了铺子,他正准备回去,不想便是那时碰巧遇见了卫霆。

那是顾衍第一次见到卫霆,却在他惊喜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憔悴的一张脸,只是卫霆似乎对自己的画作/爱/不释手,他听见卫霆对自己说,“你不该属于这里。”衍一愣,竟忽觉鼻尖酸涩,只因着很久没有人对自己说过一句话了。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跟着卫霆入了皇宫,又在他的引荐之下,自然而然平步青云,因着画技惊人,深得帝王赏识,又被宫中妃嫔追捧,锦衣玉食,绫罗绸缎,他再不是之前那个穷酸的少年。

只是顾衍骨子里的清高使得他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而是那个少年的回眸。自从入宫之后,顾衍一直期待着再遇见卫霆。可是他就真么把他抛下了,直到他成了帝王的宠儿,他也没有见到心中日思夜想之人,便是因着如此,他愈发沉默寡言,而外人所见,却是一片孤傲的清冷。

直到再一次见到卫霆,他如献宝一般将珍藏已久的画卷赠与他,脸颊绯红,满腔心绪,却说不出口,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倾诉之人。然而,他不知道,卫霆却很聪明。皇宫新晋画师顾衍,画技超群,甚至是众妃嫔皇子争相笼络的对象。便是如此风头无两之人,却独独有一个怪癖,他从不给男子画像。

卫霆近来鲜少涉足皇宫,却并不意味着他不知晓这宫中一切,也自然对当初他慧眼识中的顾衍有所好奇,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便是这样探究的心情,当卫霆徐徐打开画卷,却见画中的人一双明媚双眸,青衫束发的模样,挺拔俊朗,这画中之人,正是自己。竟然是自己。卫霆先是吃惊,不过一瞬,却又神色如常。

他擅长口技,演技一流,自然看出了顾衍的心思,却只是嘴角浅浅一笑,“顾衍,我知晓你的心思。”他的笑容愈发浓重,缓缓逼近,玩味地看着他,他的唇几乎贴紧顾衍单薄的两片唇瓣,指尖描摹着这唇的模样,想着吻下去定然馥郁芬芳,他的眼里露出张扬的神色,他说,“顾衍,你这样,我很欢喜。”从此顾衍愈发坚定,他从不为其他男子作画,只因着那些帝王将相,又亦或朱门子弟,从来都入不得他的眼,他大概真是爱极了卫霆。

可是卫霆呢?卫霆同这恶人谷的大多数人一样,跟了阿洛许多年。他心思缜密,为人狠辣,又善于伪装,既然顾衍对自己有意,那便是他最好的棋子。那时阿洛同白卿,策划着史无前例的惊天阴谋,便是后来先帝死而复生一案。直到后来迫在眉睫,却还是独独缺一位冒牌的帝王,不是没有想过寻一位同这位帝王相似之人,只是毕竟九五之尊,别说面容相似,便是这与生俱来的威严,都难以寻得第二人。而人都办不到的事情,谁都没有想到,顾衍却可以画出。

卫霆知晓顾衍的心意,几番暧/昧,他也爽快地接受了顾衍,并借此利用顾衍助他在先帝仙逝之后的第三日描得先帝英姿,一派威严,佐以迷香数尾,又有口技在侧,这一出以假乱真的戏使得整个朝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知晓秘密的人太多,始终不是一件好事。

卫霆跟随阿洛多年,是他的心腹。而这一阴谋的关键,那个进宫未多久的画师,区区棋子,他知道的太多了……顾衍知晓自己难逃一死,那时他跪在阿洛面前,心如死灰。谁知阿洛却言,“这件事,你大可置身事外,却落得如今地步,你大概是忘了,竟是谁害得你如此?”

顾衍愣住,他如何不记得,是卫霆同他说,只要改朝换代,他们便远走高飞,再不理会这朝野之事。他才狠下心来,做了这谋朝篡位之事的同谋。却始终逃不掉了。他恨卫霆么?大概是恨的,可是终归他对他的爱意,超过了那些仇恨。他真是爱极了卫霆,所以当阿洛说,若是能取回卫霆的首级,便放过自己的时候,他所有的高贵清高都卸了下来,重重地磕头,“顾衍该死,请大人放过卫霆。”

他恨他,所以宁愿自己赴死,也要那人永远记得自己是因他而死,他不愿卫霆就这么忘了自己。“你以为他是真心待你?还是你觉得,你如此为他,他便会记得你?”阿洛笑着,笑意残忍,他玄色的长靴踩着顾衍的右手,“阿衍,你真是天真。”一字一句,字字珠玑。顾衍整个人都害怕得颤抖起来,他在怕什么呢?

“便是你死了,卫霆自然也不能独活,这些年,他干的那些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阿洛说着这话的时候似乎还在叹气,明明是惋惜,却带着冰冷的杀意。“大人!”顾衍惊恐地瞪着眼睛,因着手腕上的剧痛而大汗淋漓,却还是企图为了卫霆求情。“这样……”阿洛继续玩味地笑着,“你也不必去寻卫霆,只怕他如今早已断了气……我便用你这右手,换你的性命,如何?”“……”他是顾衍啊,是京都最有名的画师,若是没了这右手,与废人还有什么两样?!可是……他能活着啊!

如今卫霆已死,若是自己也死了,这广袤天地之间,便再无他二人的气息,也再没有人会记起他们……不,既然卫霆再无法记得自己,那就让他顾衍念着阿霆的好,他不能忘记那个人,他到死……都不能忘了他!在那个风雨如晦的日子里,便是亲眼围观的李长安都没有想到,顾衍最终会选择自己的性命。他一直以来都觉得,像是这么一个清高的人,如何宁愿舍弃自己丹青画长卷的本事,而换得这般苟延残喘的生活?!

可是顾衍真的这么做了。他被砍下的右手手臂血流如注,可他眉眼含笑,跪在冰冷的石面上,他的头颅磕着地,磕出了重重的血迹,“顾衍……谢过大人!”

这便是那个故事最后的结局了,卫霆死后,顾衍便跟着阿洛,抱着卫霆的骨灰来了这恶人谷之中安家落户,只是恶人谷实在是一个不适合久留的是非之地,且不论这谷中之人一个个心狠手辣,便是恶人谷外都有着不少居心叵测的人,专门欺负那些弱小之流,而失去了右手的顾衍又是新来的,更是一个很好的欺负的对象。

好在所有人都是瞧着顾衍是同阿洛一块儿回来的,所以尽管自从回了恶人谷之后,阿洛便没有搭理过顾衍,这恶人谷里里外外的人,顶多也只是偶尔面上欺负欺负顾衍罢了,并不敢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顾衍在恶人谷生活了许多年,却也知晓了许多来自京都的事情,毕竟这个地方,人多口杂本就是所有人的脾性,比如近来,改朝换代的谣言更是纷纷扬扬,这使得顾衍不由得想到了当初的那场阴谋,他心头讪讪,心中压抑得不行,也是愈发觉得恐慌,也就愈发地闭门不出,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顾衍是死了吧。

直到无意之中,顾衍见到了李忘生,那个同卫霆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顾衍的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他终于意识到,尽管过了那么多年,他仍然如此爱着卫霆,只是再一次被人拒之千里之外之后,他苦恼地坐在角落里,双手抱膝,眼里是无尽的痛楚。

白卿便是那个时候出现的,她对自己说,“顾衍,你在哭什么呢?”

是啊,他在哭什么呢,顾衍觉得自己的心中是无穷无尽的悲伤,却不知晓,自己究竟在伤心什么,当初可以说,他同卫霆是互相利用,所以落得了如今的这般局面,那也是自己的咎由自取,既然如此,自己又有什么好伤心的呢?!

顾衍不明白,他抬头看着白卿,却是忽然瞧见了明晃晃的日光之下,那个少女嘴角明媚的笑容,忽然想起了多少年前同样张扬的少年,正是那个时候,顾衍忽然有了来自恶人谷的第一个朋友。

只是他从来都不知晓白卿是怀着目的接近了自己,只不过白卿在这个冷漠的肮脏的恶人谷里,似乎是唯一对自己好的人。

白卿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也不知晓待了多久,她觉得若是这些人有心绑架了自己,这个时候也是该问恶人谷的那些家伙们讨要银子了,然后恶人谷的诸位应该还是会有人来救自己的,比如古玉,比如顾衍,是时候来证明自己在恶人谷的大家心中的分量了,只不过虽说白卿心里这么想着,不过其实也是没有底,毕竟那些人本来一个个都是喜怒无常的,若是这个时候暴露了本性怎么办,简直是太可怕了。

白卿想到这里,便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疼,再看着外边阴沉沉的天色,终于放弃了等着恶人谷的那些家伙来救自己的打算,正所谓靠天靠地不如靠自,白卿摸摸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她还是自己想办法逃出这个破地方比较好,就像许多年前的那个时候,也是自己帮着顾衍想出了法子。

白卿觉得他也算是为了顾衍操碎了心。如今又多了一个李忘生,这回是连心都碎了一地,只是李忘生兴致勃勃,他不好扫了人家的兴,毕竟还指望着他来攻略顾衍。更何况,李忘生说得也没有错,若是顾衍的左手能提笔画画,自然,再好不过。可是这件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呢?白卿坐在角落里,双手托腮,冥思苦想,一会儿又是想到了穆玄英那张总是笑里藏刀的脸,便觉得愈发骇人,若是自己不能拿到顾衍的画,打赌输了,那自己真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掉,白卿一想到这里,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此时此刻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使得自己是全然地动弹不得了。

自顾不暇的白卿看着不远处又在秀恩爱的顾衍同李忘生二人,心里忽然塞塞的。要是顾衍没有遇见过卫霆就好了,他们便能够简简单单地相亲相爱,而不会有这么多的P事,可是若不是因为卫霆,又哪里有李忘生什么事呢,你看,这世间总是有那么多的因果往复,也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她不明白这李忘生同卫霆,顾衍爱的是哪一个。就像她也也看不清,明知晓自己不过是某人的影子,李忘生如何性情大变、不离不弃。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可这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白卿旁观者清,却终究不懂他们之间的纠葛。“看来这个地方是不能再待下去了。”肖瑶刚在白卿身边坐下来,远远地就看见当街秀恩爱的某两个人,日/狗的心情油然而生,气得他赶紧撇开了脑袋,真是眼不见为净,“有什么好秀的,当别人没有一样!”白卿还吧唧着嘴巴,微微侧身便瞧见肖瑶一副幽怨的模样,“肖瑶,你确实没有……”

其实他也不想戳人家伤心事,只是肖瑶虽说长得眉清目秀的,无奈他们家的名声不太好,所以肖瑶有找媳妇的心,却一直没有找媳妇的命,而这恶人谷上上下下**外外瞧着肖瑶那都是绕道走的,所以说除了白卿,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愿意接近这个家伙,一开始就是白卿都不愿意搭理肖瑶的时候,肖瑶便总是用一种生无可恋的眼神看着周围的一切,直到后来白卿终于愿意同他玩耍了,他这才本性大变,又或者说本性难移,反正恶人谷的大家都是这么的令人难以捉摸,有时候白卿觉得其实自己才是最正常的那一个。

“我虽然没人要,却也不至于饥不择食……”肖瑶凝重地看了白卿一眼,顺便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这丫头要给自己介绍什么,什么年纪轻轻就没了相公的寡妇,还是恶人谷村头的那个傻妞?拜托,他这么英俊潇洒玉树凌风怎么可能么有姑娘要的,肖瑶当时就很不爽了,嘟囔着嘴巴气鼓鼓地看着白卿,却是瞧着白卿笑嘻嘻的模样,还是渐渐没了脾气,转而又继续同她研究起来。

白卿嘴角抽抽,“肖瑶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肖瑶以一种少见多怪的眼神看着他,跟看傻子似的。白卿,“……”

“我倒是想起一件事。”肖瑶忽然话锋一转,他灵光乍现,眨了眨眼睛,“你说顾衍的左手既然能写字,却不能作画,定是因他心中郁结?”白卿点头,这个话题他们之前讨论过,却没讨论出一个巧妙的法子。总不能拿把刀架在李忘生的脖子上……若是连李忘生都出了意外,顾衍的手,大概字都写不动了。“我倒是认识一个人,专治这种心里的毛病。”肖瑶一拍大腿,一副这事有戏的模样。白卿暗喜,虽然不知道肖瑶究竟是什么意思,只不过如今想来既然这件事情有戏,也就是说自己的小命终于要保住了,她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一副期待的模样看着肖瑶这小子。

只是……

“肖瑶,你怎么开始关心起顾衍了?”除了那几斤肉干鸭脖,还没有什么让肖瑶如此兴奋过。“我听说顾衍为许多人描过丹青,总有那么些个真材实料又至今待字闺中的……”肖瑶说着眼睛还冒着光,虽然没有人同自己玩耍,但怎么也是仪表堂堂好不好,他才不会就这么糟蹋了自己……然而白卿,“……”原来这个家伙打得是这个主意,他怎么就觉得这么慎得慌呢。只是肖瑶却一脸地兴奋,当即就把白卿拉走了。

这么想着,很快就到了传说中的肖瑶的好朋友的地盘。“肖瑶,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医馆。”白卿抬头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店面以及门庭若市的医馆,瞬间觉得肖瑶确实过得很是寒酸。

“我那叫朴实……”肖瑶也不在意,将手背到身后,大摇大摆地进了去。“肖瑶。”只听得一声淡淡的却很是儒雅的二字,白卿循声转过身子,便瞧见了迎面而来的楚河,白衣束发,干干净净,四目相对,他笑着望向自己,眉眼弯弯,十分亲切。白卿只觉如沐春风,是那种想要同对方倾诉一切的熟悉感。

“这位可是白卿姑娘?”楚河笑了笑,毕竟身长八尺,容貌甚伟,尤其是走近的时候,白卿被迫要微微扬起脑袋,才能细细瞧着那人的五官,而眼前之人甚是温柔地微微低着头,又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白卿的脑袋,“真是个精致的孩子呢!”还没被人这么夸过,夸得白卿一下羞红了脸。

“咳咳……”倒是肖瑶十分地不满,他一个大活人还好端端站在这里,难道这么快就被人忽视了吗!很受伤的好嘛!“肖瑶,几日不见,倒是又年轻了许多。”楚河定是瞧见了肖瑶面上淡淡的愠怒,抬起右手,轻扶住他的肩,“不知又有多少人问你要这长生不老的秘术?”

三言两语,便说得肖瑶面上带臊,“哪能呢,我也老了!”啧啧啧,白卿看着某个一脸小媳妇般娇羞模样的家伙,嘴角又是抽抽。“楚神医,我们有一事相求。”见肖瑶再这么羞下去定然说不出个所以然,还是白卿亲自出马,恳切地盯着笑意盎然的楚河,白卿忽然觉得自己立即敞开心扉。“神医不敢当。”楚河似乎被白卿的话逗乐了,笑意愈深,笑眼如同两道月牙,更显平易近人,“只要是楚某力所能及,白卿公子只管说便是。”

竟然会有这么好说话的人?!白卿受宠若惊,一想到之前对肖瑶的求爷爷告奶奶,巨大的反差使得他当即就很嫌弃身边同样星星眼的某个家伙。找了个雅室坐着,品着楚河亲自泡的苦丁茶,白卿一点一滴,将顾衍之事道了出来。“如此……”楚河拢着眉,片刻之后,那愁绪烟消云散,他淡淡地笑着,“楚某定尽我所能,了了顾公子的心病。只是……”他微微停顿,似是犹豫。“只是什么?”白卿同肖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呵,不是什么大事。”楚河浅浅笑着,“楚某见二位如此关系顾公子,不过是想说这是顾公子的福气,只是若二位因此烦扰了自己,倒是得不偿失了。”

想来这楚河定然是瞧见了自己的心事。白卿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他怎么就不能早点认识这么一个大好人呢!

回家的路上,白卿才知道原来楚河的乐于助人那叫一个名扬千里,偌大的京都,只要大家提起楚神医的名讳,无不感激涕零,受过楚大大恩惠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这么想来,白卿在看看身边徒有神医之名的肖某某,一个劲地摇头叹息,这人和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嘴巴里还叼着热气腾腾的烧饼的肖瑶自然是注意到白卿投来的目光,他瞪了回去,赶紧咬了一大口,“上面有我的口水,你嫌弃的是吧哈哈哈!”“……”这人与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白卿咽了咽口水,翻了个白眼,“肖瑶,我觉得你有空应该同楚神医多学学……”他这说的是真心话,若不是楚神医只是个心理医生,哪里还有肖瑶的医馆什么事!同样都是悬壶济世,一个平易近人、嘘寒问暖,一个活人不医,趾高气扬,怪不得他从没听过谁说肖瑶好的…只是肖瑶听着白卿如此说来,出乎意料地倒也不生气,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继续啃着他手里香气扑鼻的烧饼。可把白卿馋得啊……早知道当时自己就不顾着想心事先买一个尝尝了……

罢了罢了,来日方长,总是有吃到烧饼的机会。比如翌日,楚河造访之时,真的把白卿惦记了一整晚的烧饼带了来。白卿简直谗言欲滴,继续星星眼看着楚河……手里的烧饼。瞧着白卿吧唧吧唧的模样,楚河笑了笑,揉了揉他脑袋上的呆毛,“楚某冒昧,打扰大人了。”那话是对着阿洛说的。

“言重。”阿洛浅浅一笑,就这么淡淡地看着楚河的动作,再落在了白卿的身上,瞧着白卿如此全神贯注的模样,阿洛的笑容愈发地幽深了一些,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温柔地笑着,已然将楚河领入谷中。

楚河并非恶人谷之人,毕竟恶人谷周遭拄着许多虽然为非作歹却也没有沦落到恶人谷这般无恶不赦的地步,更何况这恶人谷也不是说进就进的,若是平常人不小心进了这里边,能不能活着出去,也是不一定的,没想到楚河倒是就这么镇定自若地入了恶人谷之中。好在楚河并没有在他眼前停留太久,便去寻了顾衍去。临走前,他更是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屋室里这画风诡异的二人组,眼底是一如往常低低的笑意。等到楚河一走,白卿明显感到这室内的温度瞬间降下来许多。他一个哆嗦,想的第一件事不是添衣生火,反而握紧了手中的烧饼,还是速战速决,冷了就不好次了。

“咳……”阿洛的脸色忽然变了变,只不过因着他背对着白卿,此时白卿也不知晓谷主大人是什么样的神情,她不过是专心致志地啃着手中热气腾腾的烧饼罢了,而阿洛却是一直一动不动地盯着楚河缓缓离去的背影,口中更是用嘴型比划着楚河的名字,许久,阿洛忽然又咧着嘴吧,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笑话,他在转过脑袋看着白卿的时候,那笑意便是愈发的明显了,看得白卿一愣一愣的,想着就算自己的烧饼不好吃,这阿洛也没必要笑得这么阴险吧!

不过礼貌起见,尤其是白卿是听见阿洛这么一声轻咳的,讪讪地转过脑袋,他犹豫了一会子,终于开口,“大老板,你要不要来一口?”阿洛,“……”白卿快要因着阿洛这莫名的神情吓尿了,实相地闭了嘴,又忍不住再咬了一口大烧饼。阿洛幽幽叹息,“……若你喜欢,我天天带你去吃可好。”他这么说,可是满眼玩味的模样又是怎么一回事?白卿笑了笑,很是僵硬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要怎么回答阿洛得话,所以想了想,这最好得回答,还是什么毒不说的好。

“怎么办,我觉得楚河……大概活不过今日。”他那一声叹息愈发沉重,吓得白卿一个烧饼掉在地上,啪叽一声响。好了,也不知道楚河是哪里惹着了阿洛,让阿洛如此生气,这下好了,只怕不但拿不到顾衍画的画,这下楚河的性命都要搭进去了!

“其实……楚神医他只是……”白卿本想解释,又忽然想到若是自己真说了实话,不就暴/露了其实顾衍的左手不行这件事么,那阿洛不就知道之前自己被骗了,麻麻后果好可怕!阿洛瞧着吓得坐在地板上的白卿,这才笑了笑,他慢条斯理地微微俯身,揉乱了她软乱的头发,“中午想吃什么?”这画风变得有点快啊,白卿再一次愣住了,丝毫不明白阿洛的心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只不过还没有等到午饭,楚河便要离开了恶人谷。白卿本想挽留几句,想想阿洛笑里藏刀的模样,一个哆嗦,只简单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楚河仍旧温和地笑着,眉眼弯弯,视线偶尔落在站在白卿身后同样笑意浅浅的玄衣男子的身上,那笑意便愈发明媚温暖,“白卿姑娘,年纪尚幼,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这几道方子是肖瑶亲笔,最适合调养。”也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反正白卿的脸烫的可以煎蛋。这么关心自己,要不要这样啊!很害羞的好嘛!

“白卿。”楚河见眼里的人儿僵住,轻轻拉过她的手,欲将方子递去。白卿本来羞得脸颊绯红,只不过在她的手触到了楚河冰冷的右手的刹那,忽然又是一愣,只因着此时此刻,她是分明感受到了来自那张纸条下某个坚硬又冰冷的东西让她的掌心几乎是冷得刺骨?!这是什么,白卿就要翻手去看,却是瞧见了楚河的眼神,她在看看身旁一直都默不作声的阿洛,也是打了个寒颤,还是讪讪地缩回了手,看起来,楚河并不是想让阿洛知晓这件事情。

只不过这样也好,反正白卿也不想让阿洛知晓太多的东西,所以她心中虽然有点儿紧张,还是讪讪地缩回了手,躲过了阿洛的视线,好在阿洛根本就没哟把注意力放在白卿的身上,他只是咧着嘴吧,一直都是,笑得很是开心的模样,目送着楚河离去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然而她也知晓,若是真的从阿洛的嘴巴里知道些什么,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像是此时此刻,阿洛眨巴着眼睛,眼里尽是他无辜的模样,甚至这个家伙两手一摊,十分矫揉造作地开口,“慕染,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慕染冷笑一声,撇开了脑袋,也不看阿洛,这家伙的反应同自己心里之前所想的简直是一模一样,慕染没有功夫同他过多的纠/缠,一直默不作声的苏钰此时眉眼之间倒是淡淡的笑意,他手中的折扇轻扣了几下桌面,这才别有深意地缓缓开口,“阿洛,我记得,楚河同你,倒是多年不错的朋友。”

那年之后,楚河竟然去寻了阿洛,看似奇怪,却也似乎在情理之中。

只是听着苏钰这么说来,阿洛倒是异常谦虚地摆了摆手,又是笑嘻嘻地开口说道,“哪能呢,苏钰,我同楚河关系再好,也不是没有你同他好么?不过这倒是奇怪了!”阿洛说到这里,还摆出了一副很是疑惑的模样,就像是想起了什么疑惑的事情,一双闪亮亮的眼睛也是在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苏钰,犹豫了一会子这才终于又是问道,“不过苏钰,真是奇怪,你来问我干什么,喔对了,你和楚河后来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好了!”

他说着又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咧着嘴吧,兀自笑了起来,看得慕染却是蹙着眉头,阿洛这显然是话里有话,只是自己却是一点儿都不明白阿洛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阿洛这个样子,事情显然不会是这么简单,慕染的眼神落在了阿洛的身上,又看了看苏钰复杂的模样,愈发笃定了心中的想法,只是她面上也继续默不作声罢了。

苏钰看起来似乎是不欲告诉自己这些事情,她不会多问,毕竟若是苏钰想说,他定然也是会同自己说的,只是如今就是不知晓这阿洛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着什么药,一想到这里,慕染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又是加深了几分,然后便是忽然听见阿洛又仿佛是恍然大悟一般地开口,“不过说起楚河啊,我到底是想起了一件事情,就是几年前,他好像是来过恶人谷的!”

他方才本来就是想逗逗慕染,只不过瞧着慕染一直淡然的眼神,阿洛一时之间也不知晓慕染究竟是在想着什么,只不过心里还是觉得若是自己真的惹恼了这姑娘,想来也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想了想去还是觉得将实情告诉了慕染比较好,说起来,楚河之前出现在恶人谷的时候,他的面色并不是很好。

而且那个时候楚河不是一个人来了这里,他还带着一个小包子。

那是栽初七年,恶人谷也自然是今日这般的荒凉。华灯初上还未散去,只是天边如鱼肚白灰蒙蒙之际,恶人谷又迎来了崭新的热闹,刚张贴不久的皇榜前此时早已经围满了人,众人指指点点,纷纷扰扰之间,却全然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有一个不足半人高的小娃子正双手托腮,盘腿坐在了人群旁的大石头上,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皇榜上的黄底黑字,圆滚滚的包子脸蛋随着摇头晃脑之间轻颤着细皮嫩肉,忽然,那丫头又是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咧着嘴巴,露出了很是欢快的笑颜来。她不时自言自语道,却是在这时听见了马匹疾驰而来的刺耳的嘶鸣,凄厉而沙哑,刺得她的耳膜生疼,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她在回过神来,那马匹已然近在眼前,她几乎清清楚楚地瞧见了那一双矫健的蹄子。

众人自是瞧见了这一幕,只是皆是动弹不得,吓得腿软。那个可怜的小娃子,怎的好生偏偏就坐在了这里。只是那小包子眨了眨眼睛,倒是没有露出了特别的惊吓的神情来。她几乎闻见了这匹马身上清冽扑鼻的草香,却是一匹上好的里飞沙,而她愣住的时候,千钧一发之间,忽的有谁一把娴熟地拎起了自己的衣襟,悬空的两条腿晃晃悠悠,她回过了脑袋,看见了楚河冷峻的面容。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之间,一时纷纷低语,只是那正被议论着的二人却是大眼瞪小眼,沉默不语。小的那个眼睛里分明是在说道,“你不救我,我也能够安然无恙,你可千万别小瞧了我!”只是这般的底气在她爹楚河锋利的眉眼之间早已经被磨砺得烟消云散,再不复见。

那小包子只能够无比窝囊地低下了脑袋。“楚河公子。”而方才的始作俑者却是在这时候跃下马来,面上是深深的歉意,“苏某一时心急,却不想差点儿害了令爱,实在是……”他说着俯首作揖,却是被楚河冷冷地打断了话语,“全部的家当,还有你如今的新婚娘子,若是不愿,苏公子请回吧。”什么?!四周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众人皆是哗然。

苏戬更是陷入了惊愕之中,嘴角抽抽,心里却是想着,他怎么不去抢……然而,楚河却不理会,抱着怀里的包子,面无表情地就要朝着望江楼走去,这本是无比荒唐的买卖,谁不知晓这位苏戬苏公子乃是当朝太子的亲信,风度翩翩,仪表堂堂,更是家财万贯,如今甚至娶了公主为妻,谁都想,这苏公子一时风头无两,无论如何都不该来了这望江楼之中,为了这一桩买卖。谁不知晓望江楼的生意自是与别处不同。

人生得意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即便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朝中新贵,八大家之一的戬苏公子竟然也会有着如此之大的胆子,做了这一桩买卖,更未想到这位苏公子竟然还答应了那个来路不明的人如此无礼的要求,一阵唏嘘过后,只是众人皆是不敢再言,或许即便心里有什么话,这个时候,那也是不敢多说的。

毕竟这其中,果然还是牵扯了太多的太多,望江楼之中,楚河的脸色沉沉,一如既往,深邃的眉眼之间,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情感。

只是他身后的苏戬的模样倒是几分局促,欲言又止之间,看着楚河的面色也甚是复杂。真真是奇怪,他从来不会是这般模样,侃侃而谈,口诛笔伐,这才领着苏家一步步到了这般地位,只是想到这里,苏戬还是缓缓闭眼,眉眼之间是挥散不去的哀伤的神色。这终究还是一切祸端的开始,苏戬想着,他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大梦,梦里桃花开又落,花间树下,是那人挺拔颓长的身影,却是再不复见,他想着,面上的苦楚渐渐地散开,成了泠泠水渍,却是在恍惚之间,手腕忽的被一只小手握住,他睁眼,对上了那小女娃子闪闪发亮的圆溜溜的眼睛,不觉心头一颤。

“叔叔的眼睛里,住着一位好看的姑娘。”包子忽然笑了起来,弯弯的眉眼如同一枚新月,两腮是粉色的酒窝,清脆的声音涌入了苏戬的耳畔,“只是那位姑娘为什么在哭呢?”如同晴天霹雳,女娃话里的不经意却是使得苏戬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更是情不自禁地一下子想要反扣住了包子软糯糯的小手,只是楚河伸出手来,他手下凌厉的掌风逼得自己生生缩回了手去,再一瞬,已是将那女娃子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小女胡言乱语,苏公子莫要见怪。”这般字字珠玑,说得并不像是胡编乱造,苏戬虽说几分忧郁,却还是几乎难以置信地问道,“可是……可是知晓……那姑娘……他如今,是在哪里?”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苏戬却是再也开不了口。她那时他既是离开了自己,那便是永远地离去,此生再不复见。

“只愿与君绝。”那般决绝的傲然的话语如同往昔,深深铭刻在了他的心里,他一早便是已然知晓,自己是再也见不到那个少年了。“还请顾老板带苏某归至那段年岁,无论是如何代价。”他如今既是为了那少年而来,在他名利双收的时候,却是愈发觉得空虚。苏戬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仍旧是没有什么神情的苏戬,他如今既是入了望江楼的大门,便从来没有想过出去,而被泪水所沾湿的眼角,他仿佛瞧见了楚河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虽然不过昙花一现,也不过恍惚之间。他是要回去的,回到那时清贫却快乐的年岁之中,只为了那个他失去的少年。为了那他为了一切,而失去的少年。后来他得到了一切,才发现自己一开始,便从来都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却是在这时候听见了楚河说道,“即使回到往昔,我自然能够领你去那一生的欢途,只是寻欢寻欢,你以为你记忆之中那些欢乐的年岁,不过也只是记忆罢了,一切早已注定,历史本就不会改变,即使这般,你可还愿意失去所有?”

苏戬听着楚河鬼魅的话语,一瞬间失去了呼吸。

然而那天之后,苏戬这个人,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也不是没有派人找过他,只是连同苏家的没落,苏戬却是彻底地消失了,连带着消失了,还有在恶人谷周遭停留了不过数日的楚河还有楚河带来的小丫头,据说是他的女儿。

“楚河的女儿?”慕染听着阿洛这么说来,面上也是愕然的神色,然而听着阿洛这般说来,慕染心中忽然一颤,难不成自己的兄长做的是同自己一般的买卖?!可是楚河不是说过……更何况他当初如此反对自己,如何这个时候反而步她的后尘,楚河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而这些,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慕染蹙着眉头,冷眼看着站在自己勉强仍旧面不改色甚至嘴角还挂着奸诈诡谲的笑容的阿洛,冷声问他,“阿洛,白卿的那块白玉,是楚河给她的?白卿同楚河,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卿?”阿洛似乎也因着慕染的话而惊诧到了,他一愣,心里却是想着自己还真的不知晓白卿同楚河有什么关系,只不过她瞧着慕染此时的模样,便知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忽然自己自己也就忽然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担心的情愫来,若是白卿这一回同楚河有什么关系的话,看起来事情似乎很是棘手!至少,不是自己之前所想的那么简单!

楚河同白卿,究竟是什么关系?!

白卿自然不知晓恶人谷的人此时正皆在讨论着自己,她还在心里想着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逃出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不想,正是白卿有些焦头烂额的时候,那紧闭了许多天的大门反倒是自己打开了,白卿还是第一次瞧见有人进来,那人一身的漆黑,偌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容颜,白卿细细看去,却已然看不见那人的模样,只是他身上肃杀的气息却是使人不寒而栗,便是白卿,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很是警惕地打探着面前的家伙,不知晓他究竟是要干什么,那个人却是一步一步地走近了自己,也不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将什么东西放在了自己的面前,是一碗茶,也不知晓是加了什么的茶水,白卿是愈发惊惧地看着面前的家伙。

然而她似乎是忘记了此刻自己的处境,早就已经岌岌可危,所以即便此时不知晓对方是什么人,她却还是硬着头皮,就这么端起了那杯茶水,然后白卿没有想到却是在此时此刻听见了那人忽然发出的冰冰冷冷的声音,“你会记起你忘记的一切。”

没有什么语气,是冷静的低沉的声音,白卿愣住了,倒不是因为这话里的威慑力,也不是因着着话里的意思,她发愣,是因为白卿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听过这个声音的,这样熟悉的声音,只是她再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何时何地,听见了这样的话,然而她再鼓起勇气看着那个面部被兜帽遮住的身影,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样子。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谁不知晓这位苏戬苏公子乃是当朝太子的亲信,风度翩翩,仪表堂堂,更是家财万贯,如今甚至娶了公主为妻,谁都想,这苏公子一时风头无两,无论如何都不该来了这望江楼之中,为了这一桩买卖。谁不知晓望江楼的生意自是与别处不同。

人生得yi 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即便不如意之事,十有**。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朝中新贵,八大家之一的戬苏公子竟然也会有着如此之大的胆子,做了这一桩买卖,更未想到这位苏公子竟然还答ying 了那个来路不明的人如此无礼的要求,一阵唏嘘过后,只是众人皆是不敢再言,或许即便心里有什么话,这个时候,那也是不敢多说的。

毕竟这其中,果然还是牵扯了太多的太多,望江楼之中,楚河的脸色沉沉,一如既往,深邃的眉眼之间,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情感。

只是他身后的苏戬的模样倒是几分局促,欲言又止之间,看着楚河的面色也甚是复杂。真真是奇怪,他从来不会是这般模样,侃侃而谈,口诛笔伐,这才领着苏家一步步到了这般地位,只是想到这里,苏戬还是缓缓闭眼,眉眼之间是挥散不去的哀伤的神色。这终究还是一切祸端的开始,苏戬想着,他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大梦,梦里桃花开又落,花间树下,是那人挺拔颓长的身影,却是再不复见,他想着。面上的苦楚渐渐地散开,成了泠泠水渍,却是在恍惚之间。手腕忽的被一只小手握住,他睁眼,对上了那小女娃子闪闪发亮的圆溜溜的眼睛,不觉心头一颤。

“叔叔的眼睛里,住着一位好kàn 的姑娘。”包子忽然笑了起来,弯弯的眉眼如同一枚新月,两腮是粉色的酒窝。清脆的声音涌入了苏戬的耳畔,“只是那位姑娘为什么在哭呢?”如同晴天霹雳,女娃话里的不经意却是使得苏戬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更是情不自禁地一下子想要反扣住了包子软糯糯的小手,只是楚河伸出手来,他手下凌厉的掌风逼得自己生生缩回了手去,再一瞬。已是将那女娃子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小女胡言乱语。苏公子莫要见怪。”这般字字珠玑,说得并不像是胡编乱造,苏戬虽说几分忧郁,却还是几乎难以置信地问道,“可是……可是知晓……那姑娘……他如今,是在哪里?”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苏戬却是再也开不了口。她那时他既是离开了自己。那便是永远地离去,此生再不复见。

“只愿与君绝。”那般决绝的傲然的话语如同往昔。深深铭刻在了他的心里,他一早便是已然知晓,自己是再也见不到那个少年了。“还请顾老板带苏某归至那段年岁,无论是如何代价。”他如今既是为了那少年而来,在他名利双收的时候,却是愈发觉得空虚。苏戬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仍旧是没有什么神情的苏戬,他如今既是入了望江楼的大门,便从来没有想过出去,而被泪水所沾湿的眼角,他仿佛瞧见了楚河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虽然不过昙花一现,也不过恍惚之间。他是要回去的,回到那时清贫却快乐的年岁之中,只为了那个他失去的少年。为了那他为了一切,而失去的少年。后来他得到了一切,才发xiàn 自己一开始,便从来都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却是在这时候听见了楚河说道,“即使回到往昔,我自然能够领你去那一生的欢途,只是寻欢寻欢,你以为你记忆之中那些欢乐的年岁,不过也只是记忆罢了,一切早已注定,历史本就不会改变,即使这般,你可还愿意失去所有?”

苏戬听着楚河鬼魅的话语,一瞬间失去了呼吸。

然而那天之后,苏戬这个人,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也不是没有派人找过他,只是连同苏家的没落,苏戬却是彻底地消失了,连带着消失了,还有在恶人谷周遭停留了不过数日的楚河还有楚河带来的小丫头,据说是他的女儿。

“楚河的女儿?”慕染听着阿洛这么说来,面上也是愕然的神色,然而听着阿洛这般说来,慕染心中忽然一颤,难不成自己的兄长做的是同自己一般的买卖?!可是楚河不是说过……更何况他当初如此反对自己,如何这个时候反而步她的后尘,楚河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而这些,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慕染蹙着眉头,冷眼看着站在自己勉强仍旧面不改色甚至嘴角还挂着奸诈诡谲的笑容的阿洛,冷声问他,“阿洛,白卿的那块白玉,是楚河给她的?白卿同楚河,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卿?”阿洛似乎也因着慕染的话而惊诧到了,他一愣,心里却是想着自己还真的不知晓白卿同楚河有什么关系,只不过她瞧着慕染此时的模样,便知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忽然自己自己也就忽然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担心的情愫来,若是白卿这一回同楚河有什么关系的话,看起来事情似乎很是棘手!至少,不是自己之前所想的那么简单!

楚河同白卿,究竟是什么关系?!

白卿自然不知晓恶人谷的人此时正皆在讨论着自己,她还在心里想着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逃出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不想,正是白卿有些焦头烂额的时候,那紧闭了许多天的大门反倒是自己打开了,白卿还是第一次瞧见有人进来,那人一身的漆黑,偌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容颜,白卿细细看去,却已然看不见那人的模样,只是他身上肃杀的气息却是使人不寒而栗,便是白卿,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很是警惕地打探着面前的家伙。不知晓他究竟是要干什么,那个人却是一步一步地走近了自己,也不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将什么东西放在了自己的面前,是一碗茶,也不知晓是加了什么的茶水,白卿是愈发惊惧地看着面前的家伙。

然而她似乎是忘记了此刻自己的处境,早就已经岌岌可危,所以即便此时不知晓对方是什么人,她却还是硬着头皮。就这么端起了那杯茶水,然后白卿没有想到却是在此时此刻听见了那人忽然发出的冰冰冷冷的声音,“你会记起你忘记的一切。”

没有什么语气。是冷静的低沉的声音,白卿愣住了,倒不是因为这话里的威慑力,也不是因着着话里的意思。她发愣。是因为白卿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听过这个声音的,这样熟悉的声音,只是她再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何时何地,听见了这样的话,然而她再鼓起勇气看着那个面部被兜帽遮住的身影。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样子。

所以这个人方才说得……白卿发愣的时候,就这么想起了黑衣男子的话。也是终于想起,她大骇,这是什么意思?记起忘记的一切,这真的不是在逗自己么?!

然而白卿此时没有思考的机会,因为便是她还在犹豫的时候,那个人却是忽然夺过她手中的杯盏,捏住自己的下巴,苦涩的茶水就这么从自己的嘴巴里灌了进去,再然后,白卿便已然是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而梦境里,却是猝不及防地出现了她儿时的光景,是那些她不曾记起却是真真实实存zài 着的岁月。

白衣束发的少年坐在了床脚,微微抿着薄唇,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像是一把小小的扇子,修长干净的手指却是已然紧紧攥着对襟袄背子的一角,苍白的面容之上泛着异样的红晕,微微颤抖着的睫毛遮住了他眼眸之中的微光,女子始终不敢抬起了脑袋来。

先是在一处狭小的屋室之中,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一尘不染的月白长靴,白卿不知晓自己身处何时,她只觉得愈发的紧张起来,看着眼前面容熟悉的那个人,然后那个人却看不见自己。他的眼前,身影单薄的女子正坐在屋内的床沿之上,微微低着脑袋,苍白的面颊却是泛起了一丝病态的红晕。然后那男子的手指挑起了女子尖尖的下巴,深邃的眉眼之间带着淡淡宠溺的神色,只是不苟言笑的神情里却还是毫不掩饰的冰冷,“你在怕什么?”

声音低沉而沙哑,女子想要低下了脑袋,错开了那人的目光,然而身子却是已然动弹不得,然后便是一瞬间,女子忽然觉得自己忽然被横抱起,身下一软,男子一只手轻车熟路地划过她的衣襟,落在了腰间,另一只手将他一把托起。

等到女子终于发xiàn 自己已经被一把横抱起,坐在了他腿上之时,自己却是真zhèng 地动惮不得了,“你……”她刚想着说话,男子面上的毫无表情在眨眼之间放大,她还没有来得及出声,却已然是被堵上了唇,她便只能乖巧地微微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声音之中带着轻颤,直到那人的手停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

泪水在那一刻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在二人贴紧的面庞之间,缓缓流淌至唇角,是温热的咸湿之感,男子一怔,与此同时缓缓松开了环抱住女子的手。一时之间,屋室之中陷入了短暂的诡异的沉默之中。男子的面色也是阴沉沉暗了下来,却在轻叹之间,他的唇一一吻过了女子的泪光,“傻瓜。”他说着这话的时候,似乎自己也并没有注意到话里的哽咽,却在这时候紧抱住了那个正在发抖的害pà 的女子,“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他说着,右手轻抚着女子战栗着的瘦弱的脊背,“无论是你,还是孩子。”

白卿不知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是这画面很快又从自己的眼前晃了过去,再然后,她再看清眼前景象之时,又仿佛经过了许多年的光景,她在一处简陋却温馨的屋室之外,白卿低头瞧着自己,却是瞧着自己一双短短的肉肉的手,身子缩小了许多,看着不过是四五岁的样子。

鼻尖却是忽然弥漫着浓浓的刺鼻的血腥气味,她不知晓为什么一路上躺了那么多的人,纹丝不动,像是已然僵住,就这么趴在地上,一地的血红,十分的刺眼。然而,她究竟还没有想明白,忽然觉得自己的眼前掠过了一阵风,气喘吁吁之间,已然是停在了自己的家门口,她缩在了她爹的怀里,看着她爹爹苍白的面色,只是突然之间,无端觉得惊惶起来。

小心脏突突地跳得飞快,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只是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却已经被交到了另一个陌生人的手中,再然后,她的眼睛里,是不远处的娘亲上扬的嘴角。然而她还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娘亲眼角的泪光。她便这么在自己的面前缓缓倒了下来,像是被折断了蝴蝶的翅膀,只是两条腿不再如同筛子一般哆嗦着,包子此时还并不知晓,她的娘亲,或许是再也无法起来了。也再也无法将自己抱在怀中。

眼前忽然陷入了一片漆黑,是一只长满了老茧的粗糙的手在这时覆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是他微微沙哑的声音,“白卿,你不要看,不要听。”紧接着是什么喷涌至了自己的面颊之上,伴随着刺鼻难耐的腥味,几乎将白卿熏得晕了过去,而事实上,她确实在这个时候忽然便是失去了知觉。

等到白卿终于醒过来的时候,似乎又经过了好几年的样子,也不见之前郁郁葱葱的竹林,更不见那般温馨古朴的农家小宅,四周却是无穷无尽的荒凉的气息,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她再熟悉不过的石头,老旧而凄凉。

一入此谷,永不受苦。

白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从来不知晓自己是怎么到了恶人谷的,她还以为自己从出生开始便在恶人谷之中,因为所有人都同她说,她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便已然被扔到了恶人谷的入口,便是这三生石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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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那个陌生的人带着自己也不知晓奔波了多少天多少夜,周遭是肆意的黄沙,白卿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些,只记得她在马上的时候,虽然在那个人的怀中,只是这样刺骨的黄沙,毫不留情地打在她的脸上,只剩下了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白卿那么小,她还不喑世事,几乎要痛死过去。

再然后,终于四周没了黄沙,然而入了昆仑之后,却是漫天白雪,她离开桃源村的时候衣衫单薄,又是非常瘦瘦小小的身子,哪里受的了这样的严寒,而那个人,他从来没有正眼敲过自己,更不会好好照顾她,白卿当时就病倒了,她入了恶人谷之中,病情是愈发严重,白卿只觉得自己冷得厉害,然后身子却滚烫的很,那个男人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却是皱着眉头,那还是白卿第一次瞧见他面上没有了原先的平静,却是幽幽叹了口气,将自己带入了恶人谷之中。

那时她还昏昏沉沉,不知晓这恶人谷是什么地方,只记得一个老爷爷领走了自己,也给自己服下了许多的药,而等到她终于大病一场恢复过来,终于看清楚了那个领着自己奔波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子,却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话的黑衣男子,楚河。

白不知道为什么会知晓他是楚河,她那个时候还那么小,楚河不曾告诉过自己他的名字,也没有人同自己说过,然而白卿却是见过楚河的。在这之前,她以为自己第一次瞧见楚河,是在三年前的恶人谷,然而白卿从来都不知晓,自己同楚河之间,竟然有着这么一段姻缘,白卿当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而更加想不到的,还是大病初愈,楚河便领着自己出了恶人谷,他说恶人谷从来都不是久留之地,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平静的沙哑的话语里却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戾气,白卿什么都不说,却还是乖乖地跟着楚河离开了,她那个时候还那么小,她不知晓相信谁,甚至她不知晓自己是不是应该相信楚河的话,只是不信任楚河,自己又能信任谁呢?!

她以为楚河是要带着自己离开了恶人谷,只是确实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却是在谷外一处附近的地方住了下来,甚至楚河买下了一处荒废的酒楼,这是白卿完全没有意识到的事情,即便她此时只是陷在记忆力,心智不是那时幼小的样子,白卿仍旧是想不到。

“你找楚河?”慕染正冷冷地瞧着面前跪在地上已然吓得屁股尿流的店小二,不想忽然有一个肤色白皙笑容纯净的少年忽然在自己的面前坐了下来,肖瑶咧着嘴巴,他不想其他人一样对这个陌生的姑娘有着恶人谷的人向来会有的忌惮,反而肖瑶似乎对楚慕染很感兴趣,此时更是笑着看着她,并主动询问。

慕染不置可否,她自然在恶人谷见过面前的少年,然而这个地方毕竟是恶人谷,有些人可以信,这些人,却是万万信不得的,慕染没有做声,就这么静静地瞧着他。

被她那样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注视着,便是肖瑶的心里也有着自己的疙瘩,他想要不在意一般地收回自己的目光,然而却还是被慕染的眼神所惊吓到,一时之间还是有点儿魂不守舍,撇开了脑袋,根本就不再看着面前的女子。

“你认识楚河?”慕染终于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清她究竟是何情感。

说到楚河,肖瑶终于再一次咧着嘴吧,不过仍旧不看楚慕染的眼睛,只是笑着开口,“认识啊,他还来这里住了好些时日呢,据说还谈成了一笔大买卖!”

肖瑶像是想起了一段往事,说到这个,他还真是因着楚慕染才想了起来,这个楚河其实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那时正是恶人谷兵荒马乱的时候,彼时肖瑶也不过才七八岁的年纪,正在街市之中玩耍,忽而有锋利的剑光自耳畔划过,蹲在一边玩泥巴的肖瑶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抬头便是瞧见了了一个黑衣男子手中忽然出现的折扇却已然是轻而易举地挡住了剑光,马车却是在顷刻之间毁于一旦,而扬起的翻飞的尘土之间,他轻而易举地将怀里的小姑娘护在怀中。

还挺厉害的,肖瑶年纪虽小,却已然是一副奸诈的样子,此时也知晓接下来定然不发生什么好事情,果然,只是顷刻之间,数道漆黑的矫健身影已然是从天而降,那男子的面上仍旧是再平静不过的神情,倒是他怀里的小姑娘却是微微嘟着嘴巴,神情很是不满,两眼之间此时已然一片漆黑,却是黑衣男子双手覆着眼睛,“闭上眼睛,站着这里,不要看,乖,我马上就回来!”

虽说那小姑娘很不明白,也很是不满,却还是乖乖地听话。

果然。

不过只是瞬间,她的鼻尖嗅到了熟悉的温暖,小丫头咧着嘴吧,欢快地笑了起来,露出了两腮浅浅的酒窝,而身躯一震之间,又是听见了男子冰冷的话语,“可是胡闹。”她睁开了眼睛,果然是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的冷峻面容。

只是视线却并未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顺着黑衣男子的视线望了过去,视线的尽头,一位白衣公子缓缓而来,一尘不染的衣玦,仿佛她从未知晓方才那一场杀戮,也没有看见他身后三三两两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尸身,小丫头却是自顾自地笑着,眼底仍旧是欢快的模样。

她扯了扯黑衣男子的衣襟,对着他说道,“叔叔,你快看,有人朝你过来了。”

肉呼呼的手指指着阿洛含笑的面容。阿洛自然是听见了小丫头那般清脆的声音,微微停下了脚步,他的面上也是淡淡的笑意,就这么瞧着眼前的黑衣男子,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黑衣男子却仍旧是一脸的淡定。

“楚河,你什么时候……竟然连女儿都有了。”轻摇的折扇在说话之间合上,阿洛咧着嘴吧,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只是当然换来了男子一个深沉而冰冷的眼神罢了。令人忽远忽近,如同镜花水月,无法捉摸。

“与你无关。”然后是黑衣男子低沉沙哑的声音。那话里的神色,却是带着若有似无的淡淡的叹息。仿佛是觉察到了什么阴谋诡计,阿洛已然瞬间石化。他最不喜的,便是这恶人谷之外的人,而瞧着黑衣男子的打扮,俊朗不凡之间,却充满了来自恶人谷的气息,风尘仆仆,没有归宿,也没有方向。阿洛嘴角的笑容明媚而复杂。然而鬼使神差,楚河竟然没有离开恶人谷,反而是买下了这座望江楼。

阿洛再看一眼楚河怀里的小姑娘,古灵精怪的模样,是同楚河全然不同的气息,他眉眼微挑,像是看好戏一般看着这一大一小,眼底是满满的复杂的笑意。而阿洛却是不知晓,便是他露出了这般模样的时候,其实他的神情,倒是被一旁呆呆伫立着的肖瑶尽收眼底的,恶人谷一向为非作歹惯了,便是肖瑶小小年纪,也是这方圆百里远近闻名的小霸王,似乎没有谁还敢惹着这个小家伙的。

肖瑶天不怕地不怕,偏偏面对着永远面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灿烂无比的笑容的阿洛,那面上总是露出了几分的不自然,甚至是惊惶的模样,为此,他的亲爷爷也曾经打趣过自己,他当然也忍不住回过嘴,“爷爷,你不也很怕谷主么?我看这恶人谷的人啊,比谷外的人还要害怕咱们的谷主!”

或许是童言无忌,只是肖药听着自己的亲孙子这么直言不讳地说出来,反而是沉默地笑了笑,许久,又是一边叹着气一边摇了摇头,只是小声警告着自己的这个亲孙子,“你这话在我这个老头子面前说说就得了,可千万别同情其他人说起,尤其是谷主,是万万说不得啊!”

或许是他当时年纪尚小出现了幻觉,总觉得自己在听着肖药这话的时候,是听出了他话里淡淡的惧怕的意味,似乎自己这个快活了一百年的爷爷,也对着堂堂谷主几分忌惮。

然而他心里虽然疑惑,也有些嘲笑着自己爷爷的胆小怕事,然而却还是听从了肖药的话,再也没有在任何人里边提起过这件事情。要说他从小同自己这个爷爷相依为命,他告诫自己的事情许多,肖瑶也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从来都没有做到过,如今也不知道为什么,却是独独将这话放在了心上,还真的谁都没有提起过。或许从那个时候起,肖瑶便是已然意识到了自己是有点儿害怕阿洛的吧,只是究竟怕他哪里,肖瑶还真的说不清楚了。

反正他当时本来年纪就轻,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淹没在了一群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之中,也就真的看了一回儿关于楚河同阿洛的热闹,他站的地方同事发地点很近,自然也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过毕竟那个时候年纪尚小,有些话如今也记不牢了。

只是记得阿洛那时候似乎饶有兴趣地说了一句,“望江楼的历任老板的下场都是不得善终,晦气得很,楚河,你真的要接手?”阿洛这话说得没有错,关于望江楼的邪门,他从小便是听不少人提起过,前不久他才换了新的老板,没想到那新老板还没有接手几天就暴毙而亡,如今楚河似乎是低价入手,只是所有人都为着楚河捏了一把冷汗。

只是被担心着的楚河却是不急不缓地开口,“我楚河有什么时候善终过,或许触着这望江楼的额眉头,反而以毒攻毒也未可知呢?”他不在意地看着阿洛,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楚河是丝毫都没有将阿洛的话放在心上的。

便是那时候,他怀里一声白色衣裙的小姑娘忽然开口了,“叔叔,你也同白卿一样,喜欢穿白衣服嘛?”阿洛虽然身为恶人谷谷主,只不过永远一声白衣,纤尘不染,倒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一语道破,一下子戳穿了真相。

凡是知道阿洛的人都知晓这个谷主一向最不喜欢的人就是有人对他评头论足,他从来不许别人在她的面前讨论他,即便是夸他也不行,更别说如今还指点他的穿着了,有些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却还在想着或许童言无忌,只是这么一个小女孩,谷主大人应该不会对她如何。

却不想阿洛倒是笑着来了一句,“这么漂亮的小女孩,还真是投缘,要是留在恶人谷就好了。”

这是什么话?要她留在恶人谷,果然不能说咱们这位恶人谷谷主啊!

楚河原本还带着些许笑意的面色就这么冷了下来,一动不动地望着面前笑意吟吟的阿洛,楚河冷着一张脸,周遭的气氛是立即变得诡异了起来,也不知晓楚河是想到了什么,他想了想,终于开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沙哑,而他的话却很是冷静,“好啊。”

他说得不多,就只有这么剪短的两个字,算是答应了阿洛,这是阿洛都没有想到的,他不知晓楚河和这个小姑娘是什么关系,只不过也懒得去问。

阿洛只是觉得,或许这么多年枯燥的生活,是终于开始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喝下那碗茶之后,白卿便是想起了许多自己不曾记得的往事,虽说她早就知晓自己本来就缺失了一段记忆,只是如今想起来,心中仍是惶惶,他这才发觉,原来几年前他遇见的楚河,并非第一次见面,只是那时她自己已然记不清楚,原来楚河便是那个领着自己去了恶人谷的人,在她还不谙世事的年纪里。

所以等到白卿终于自不知晓是梦境还是环境的虚无之中惊醒之时,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却没有注意到自眼角一闪而逝的泪光,她的视线落在了面前仍旧黑衣覆面的男子的身上,白卿的声音有些恍惚,几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白卿终于鼓足了勇气,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楚河?”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更重要的,白卿要知道她的亲爹白夜瞳此时究竟在哪里。

楚河看着白卿热诚诚的眼睛,然而向来冷峻的双眸仍旧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他只是微微眯着眸子,并没有理会在一旁喋喋不休的白卿,只是心里却是想起了许久之前的往事,白夜瞳并非善类,那是在白卿出生之前的事了。

他那时还是故意接近了白夜瞳,而白夜瞳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那时他还在白夜瞳的府上居住,也是那一天,他第一次瞧见了白卿的娘亲莫依然。

“依然,你来了。”他笑着,就像楚河第一次遇见白夜瞳的时候,所看到的温柔又残忍的笑容。楚河静坐在一旁,他依然漆黑幽深的眼眸不知晓在想着什么,然而楚河也不过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二人罢了。

而白夜瞳已然起身,一步一步地朝着莫依然走去,楚河听见莫依然惊喜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只是声音低低的,惹人怜惜,“夜瞳……”

“依然,你瘦了。”白夜瞳那话里是滴水的温柔。

楚河从未见过白夜瞳有这般温柔的神情。

确切地说,这样的神情,除了莫依然,白夜瞳确实从未对谁这般过。他眉眼笑意间,只有莫依然而已,楚河就这么淡淡地看着,眉眼之间却是露出了很是玩味的神情来。

他那时一心想着究竟要如何利用白夜瞳,只是白夜瞳这人自负太深,却心思缜密,如此矛盾的结合,自然也是奠定了如今他身居高位的基础,对付他,只怕没那么简单。连日来一直在计划的楚河在瞧见了莫依然的身影之时,终于暗暗有了主意。

只是楚河还在这般自我安慰的时候,却并没有注意到莫依然已然是凭借着弱柳扶风的姿势整个地倒在了白夜瞳的怀里,而白夜瞳更是轻轻地将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发间,好一幅美景,楚河危险的眸子缓缓地微眯起来。

白夜瞳的视线自莫依然的身上掠过,终于淡淡落在了楚河之上,四目相对,他冲着他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那时他身边还坐着阿洛,瞧着与平日里大相庭径的白夜瞳,阿洛的模样似乎很是兴奋,直勾勾地盯着相拥的二人,一直到他们离去,又咧着嘴吧,大笑起来。

楚河皱着眉头瞧着身旁笑得很是欢快的少年,知晓他此时心里想着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情,只是如此看来,楚河心中反倒畅快起来,阿洛自然不会是想着有什么利于白夜瞳的好事情,而白夜瞳也不一定待见他们,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如此,阿洛同自己更应当是不谋而合。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而在白府一处屋室之中,却是隐隐约约传来了诡异的声响。白夜瞳的声音同以往不同,带着磁性的低沉沙哑,衣衫凌乱,上身的衣服差不多整个滑落下来,莫依然不过穿着一身单薄的秋衣,她整个人被白夜瞳禁锢得紧紧的,背部贴在他的胸膛里,几乎要被白夜瞳揉了进去。感受着来自那个人炙热的温度,莫依然那一张脸涨得通红,大脑仍旧不争气得一片空白,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等到她终于有些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一扇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带上,而抱着自己的那个人,正啃着自己光滑白皙的脖颈,湿润漫长的吻缓缓攀附在耳际,白夜瞳轻轻地在楚河的右耳里吐气,然后一个轻咬,含住小巧的耳垂。

白夜瞳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然后实在忍不住,忽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眼眸愈发幽深的白夜瞳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怀里仍旧浑然不觉地破坏着气氛的女子,真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痒……痒……”莫依然捧着肚子,差点儿笑岔了气、白夜瞳虽然好手段,莫依然只觉得方才像是有一双爪子,轻柔地挠着自己的心窝,也顺便戳中自己的笑穴,她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笑得不能自已。

“再笑就把你吃了哦。”白夜瞳瞧着莫依然如此,一时也没有忍住笑意,那吻一路又往下滑去,粉舌更是轻添着她的脖颈,直引得莫依然又是一阵颤栗。

“我……嗯……错……唔……”莫依然企图挣扎,直觉告诉他,等会儿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她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无数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实在是太令人羞耻了!白夜瞳嘴角的弧度悠长,带着邪邪的笑意,左手仍旧牢牢地将莫依然环在怀里,右手已然轻车熟路地撩开他的衣襟,楚河还未来得及感受秋意寒凉,白夜瞳的右手拂过之处,却早已惊起一片热辣辣的滚烫。

“推开我,我就放你走。”白夜瞳停了下来,他低低的喘息声近在咫尺,却没有任何行动。

推开我……推开我……推开我……别……抱紧我……

只是那话听在莫依然的耳朵里,却明明是抱紧我三个明晃晃的大字。事实上,浑身瘫软的莫依然莫姑娘早已失去了招架的能力。“哼。”白夜瞳笑了,笑意深沉。

莫依然的身子被翻了过来,现在她不得不面对着白夜瞳那样一张英俊的容颜,后背抵着坚硬的墙壁,白夜瞳的胸膛却贴得紧紧的,他的唇角也是,几乎要同她的唇触碰。他修长的手指挑起莫依然的下巴,那双桃花眼笑意深深,带着几丝含混不清的暧昧。

薄唇嘟起,脸颊绯红,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看得白夜瞳小腹三寸处的那团火烧的更猛了,瞳孔锁紧,他笑着轻轻啄了一下莫依然的唇角,软软的,甜甜的,并不够……白夜瞳又忍不住伸出粉舌来,先是掠过莫依然小巧的嘴,趁着她呆住的空隙滑进去,唇齿相依之间,白夜瞳竟未发觉他的喘息声一片浑浊。

一夜过后,已然是一室的旖旎。然而白夜瞳自然不知晓,此时楚河同阿洛却是站在屋外漆黑的夜色之中,沉默不语。

阿洛抬起头,眼眸之中似乎有什么闪过,他忽然来了想去,就这么问道,“白夜瞳的软肋,难不成就是莫依然?”

他只是很想知道这一段故事,毕竟他从来都是一个爱听故事的人,楚河倒是大方才,出乎意料地将这一段事情的始末告知了他。江湖与朝廷,从来都是水深火热,莫依然作为这两方的牺牲品,既为白夜瞳所囚,却又在暗处监视着他,谁都知道这两者的关系,却谁都只当不知道。正因如此,才能有江湖与朝廷的平衡,如今新帝登基,天下大赦,谁也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惹出什么腥风血雨。所以白夜瞳一点儿也不喜欢莫依然么?

翌日,楚河同阿洛倒是瞧见了一出好戏。

“好了,他既是欺负你,你便十倍对付他去,有我为你撑腰,你何必顾忌?”白夜瞳淡淡地笑着,伸手拂过莫依然肩头一缕秀发,另一只手轻轻揽过他纤细的腰肢,又是低声耳语几句,好像方才他的冰冷只是莫依然的错觉,此时的温润才是唯一的真实。莫依然起初还是梨花带雨,此时只是白夜瞳一个低眉笑眼,他终于破涕为笑,“夜瞳……”她心中自是充满了深深的感激之情。

“你是我的人,我定然不会让你受了委屈。”白夜瞳轻轻地说着,凝视着莫依然,美人美景,旁人都要看痴了。是看在莫依然的眼里,却凝成了一声叹息。然而在对上了白夜瞳忽然自眼底迸出的凛冽的杀气之时,莫依然愣愣地瞧着白夜瞳,只觉背后寒气泠泠,他头皮发麻,才觉自己似乎从未看清过白夜瞳,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嘴角笑意背后究竟藏着什么,自己从来都不曾知晓。

她想到这里,嘴角噙着一抹苦笑,扑闪闪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几分异样的情愫。莫依然自己都未发觉,他竟然是在叹息。而就在神色恍惚之际,就是白夜瞳什么时候松开了自己,她都不知晓,自然也并未瞧见他离开时看着自己的,那样复杂玩味的眼神。

“都是你爱吃的。”白夜瞳浅笑着,忽然又拉过莫依然的手,眼底却是诡异的笑意。

莫依然一怔,如同触电一般甩开白夜瞳的手,忽然觉得此时的白夜瞳似乎很是陌生,完全不是昨天晚上的样子,便是他的眼神,也忽然疏离了许多,她根本就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我饱了。”莫依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而那话里的疏离显而易见。

若她不过是白夜瞳生命的过客,亦或是如同白夜瞳的那些女人一般的玩物,莫依然想着,还不如早点抽身的好。她虽然玩世不恭,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认真对待这一份感情。

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人投入的感情。

莫依然的鼻子忽然有点酸。

而她微微低着脑袋,将所有的情感隐去,这才抬起脑袋来,努力正视白夜瞳含笑的双眸。

她都这样说了,白夜瞳却仍旧笑着,这样不冷不热不愠不火的笑容,看得莫依然心底一片冰凉,所以白夜瞳是真的没有在意过自己吧……真可笑,她方才还以为他刻意的疏离或许……总能够放下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莫依然不着痕迹地躲在了楚河的身后,而楚河面无表情地横在了莫依然同白夜瞳的中间,莫依然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楚河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而此时,他顺着白夜瞳的视线望去,白夜瞳的眼睛穿过莫依然,落在不远处隐去的身影之上,那人藏得很好,若不是绝世高手,的确很难发现。

楚河危险的眸子再一次微微地眯着。白夜瞳含笑的眉眼之后的风起云涌,却是谁都没有看见。

“我可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白夜瞳的笑意愈发地深了,缓缓靠近了莫依然,他抬手,纤细苍白的手指先是掠过莫依然松松扎起的青丝,往下蔓延,停在他白皙的侧脸,一路滑下来,最后落在了莫依然小巧的下巴上,两指捏起,不轻不重,却也足够莫依然一声吃痛,下巴上的疼痛让他微微眯着眼睛,几乎看不清白夜瞳此时的神情。

突如其来的恐惧忽而涌入心间,莫依然从未见过白夜瞳如此神情,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白夜瞳,那人眼里的戾气,如同此刻,莫依然整个人都不可自已地颤抖起来,“疼……”她低语,面容几近扭曲,恍惚之间只见白夜瞳一声玄衣如血色,扎眼得紧。

“饿了么?”白夜瞳仍旧笑着,残忍地笑着。

“唔……饿……”莫依然疼得几乎失去了意识,他下意思地挣扎,无奈双手却被白夜瞳另一只手束缚着,他动弹不得,不得不听白夜瞳所言。

随着话音刚落,白夜瞳终于松手,转身时只留下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乖,若是听话,就把那些都吃了。”

像是情话,却是不得违抗的命令。莫依然觉得自己同狗一样,然而面上的伤口剧痛无比,等到她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回到屋室之中,终于是忍不住昏沉沉。

就这样浑浑噩噩着,莫依然抱着枕头,沉沉地睡了去。

睡梦之间,仍旧是白夜瞳阴魂不散的笑中带着腹黑的模样,绝美的容颜,鼻尖甚至仍旧能闻到白夜瞳身上独有的清香。真是不争气,连做梦都梦到那家伙。

“大坏蛋!”莫依然嘟囔一句,继续沉沉睡去。

白夜瞳低头凝视怀中沉睡的莫依然,嘴角苦笑,犹豫片刻,还是将轻柔的一个吻落在莫依然的发间,她现在……应该很讨厌自己吧?!

莫依然下巴上一片红肿移不开眼,刺得白夜瞳心疼,不由得懊恼,力道还是重了些。

轻轻地朝着伤口呵气,凉凉的,很舒服,莫依然叮咛一声,睡得舒服了许多。

而等到她再一次睁开眼,日上三竿,身边自然没有白夜瞳的身影。起床第一件事情便是掏出镜子,瞧瞧她脸上的伤口。红肿已然褪去,只是下巴暗红色的印记仍旧突兀,莫依然嘟着嘴都觉得有些疼,闪亮亮的眸子里尽是哀伤,一想到待会儿怕是要见到白夜瞳,那哀伤愈发深了几分。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莫依然不觉自己都有些怕白夜瞳了。却不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今日太阳正好,我在白府也待得腻了。”白夜瞳眉眼含笑,那笑如春风,沁人心脾。莫依然却是慎得慌,愣愣地盯着白夜瞳,这家伙,难不成失忆了么?白夜瞳难不成忘记了昨夜他对自己的嫌恶,一想到这里,莫依然心灰意冷,怏怏的,提不起丝毫的兴致。

她并不知道这家伙又中了哪门子的邪。

“我们出去走走。”白夜瞳走近,语气淡然,确实忘记了昨夜发生的事情,更是习惯地顺了顺莫依然早起未捋顺的呆毛,眼里带着宠溺。莫依然最看不得白夜瞳这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了,下巴上的疼痛提醒着他林大老板不知道哪根筋又抽了,他撇了撇嘴,只皮笑肉不笑,“白大人,您的话,谁敢不听呢。”

这话里的嘲讽显而易见,莫依然就等着自己死无全尸了。

白夜瞳仍旧笑着,“莫依然,你莫要气我。”

呵,呵呵。

白夜瞳这话,好比他此时架了一把刀在莫依然的脖颈上,“我不是故意杀你的,莫依然,你莫要气我,九泉之下,咱们好聚好散。”

听在莫依然眼里,却是这般意思,她笑都笑不出来了。

“要杀要剐,不是白大人您一句话的意思么?”她只能讪讪地道,再不相信白夜瞳面上的笑意。

“我不是有意伤你,你是我的人,我如何忍心伤你。”白夜瞳轻轻揉着莫依然的头发,他们离得那样近,他的手覆上莫依然的手背,感受着他手背的寒凉,还有那微微的战栗。

她在害怕。

“大人说这些话可是信手拈来,昨日不是还对莫依然这般说来着?”纵然害怕,莫依然还是忍不住嘲讽。

“莫依然,你这么说,我有点伤心。”白夜瞳沉沉叹息一声,就好像他是真的伤心似的,莫依然差点儿就要被他逼真的演技骗过去。

不不不,白夜瞳的演技收放自如,出神入化,莫依然提醒自己千万莫着了他的道。

谁知道他明天会不会又是性情大变,将自己的脑袋往地上一磕,毕竟莫依然前车之鉴,而他自己也是深受其害,只不过想到自己竟然开始提防白夜瞳,莫依然心中仍然不免酸楚。

“若是你真的气我,也好。”白夜瞳见莫依然沉默,自顾自地又道,“陪我去外边走一遭就好,我们许久没出去过了,今日日头正好……”他轻轻地说着,竟然些许委屈,些许自责,听得莫依然头昏脑涨,中了邪一般不禁点了点脑袋。瞧着白夜瞳的笑意,莫依然又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如何总是轻而易举地推翻自己的坚定,像是被灌了迷魂的汤药,他觉得自己确实要好好远离白夜瞳才好。

只是白夜瞳很开心,他捧着莫依然的手,像是捧着一件珍贵的宝贝。

楚河跟在他们的身后,又面无表情地同他们上了马车,渐行渐远。很快就到了人声鼎沸的集市之间,只不过三人一路无言,而莫依然瞪大了眼睛,他还是第一次见识了帝都的繁华,喧嚣盖过他内心的挣扎。

很快莫依然似乎忘记了那些伤心事。至少白夜瞳此时心情不错,对他也不错,莫依然还有喘息的机会,等到哪天林大人心情不好了,她再随机应变。

既然如此,莫依然又开始洒脱起来,一入了集市,便脱缰似的下了马车,东看看西瞧瞧,眨个不停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好奇。白夜瞳不紧不慢地跟在莫依然的身后,楚河同白夜瞳并肩而立,又稍稍地比他后一点儿,他的话刚巧能传至耳际。

“四周有许多人。”楚河所指,自然是那些明里暗里监视着白夜瞳一举一动的人。他是响当当的人物,在自己家里尚有细作暗中监视,更何况如今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白夜瞳点头,并未出声,他也并不想打草惊蛇。

“跟着莫依然就好,我们本来就是出来玩的。”白夜瞳不动声色地说道,嘴角似平常,笑意吟吟,却又像是带着虚假的面具。“是。”楚河沉吟道。

一行三人,皆是心事重重,各有各的秘密,各有各的忧愁。而在街市一旁的客栈二楼,一身华服男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街市人流之间灼眼玄衣的白夜瞳,那男子大约而立的年纪,一双深邃的瞳孔间尽是沧桑年岁的狠绝与霸气。

他沉声低语,“阿洛,跟在白夜瞳身边的那小子,什么来头?”

“哦?”阿洛自那男人身后的阴暗处现身,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是莫依然在街市间蹦跶的身影,莫依然苍白孱弱的面容忽的浮现出一丝嗤之以鼻的笑意,“不过是妄图攀权富贵的一条狗罢了,整日巴结着白夜瞳,也不瞧瞧自己什么东西。”

昨日白夜瞳对莫依然所为历历在目,他瞧着莫依然扭曲的模样,自己的下巴都在隐隐作痛。也不知道这姑娘哪里这么厚的脸皮,今儿个还能在白夜瞳面前趋炎附势地讨好,再这般,只怕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阿洛想到这里,面上的神情半是心疼半是玩味,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全然应付着站在自自己身前的那人,他此时自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他所伪装的身份。

慕染在恶人谷等了好几日,她知晓如今若是不能找到白卿,自然不能明白她同楚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能寻到楚河的位置,只是如今白卿生死未卜,慕染总觉得事情似乎比自己预想得还要复杂许多。

倒是阿洛,总之咧着嘴巴,露出一口大白牙,同慕染以往见到他的时候一样,一直以来便是这么没心没肺,而他瞧着慕染忧心忡忡的蹙眉模样,似乎面上反而愈发高兴,总是有意无意地同慕染找茬,企图做些惹慕染生气的事情。

然而,慕染自然不会同他计较,只是瞧着阿洛如此无所谓的模样,想了想还是眉眼微挑,意味深长地问道,“我听说你还挺在乎这个丫头,怎么此时反而这么不挂心?”

“哟,慕染,你还挺关心我的,这你都知道?”只是阿洛反而拿慕染的话调侃她,他眨了眨眼经,露出了期待的神情来,虽然迎来的不过是慕染一个清冷的眼神,她早就应该明白,自己确实不该突发奇想地同这个家伙交流,他的嘴巴里冒出来的,反正从来都没有自己想要听的好话,只是在一旁反而仍旧乐呵乐呵着的阿洛却不是这么想着的。

他微微眯着眸子,眉眼深处明亮如炬,还是回答了慕染方才的话,“白卿那个家伙机灵地很,不会让自己有事得。”谁也不知道阿洛的信心是哪里来的,在不远处听着阿洛的话的肖瑶更是心中一紧,谁不知道这恶人谷的谷主向来没心没肺,冷酷无情,怎么听,阿洛说的,都像是敷衍的话。

而惦记着白卿的安危,就是平日里总插科打诨的肖瑶都不由得担心起来,他觉得这件事情找谷主帮忙自然是不可能的,这才低着脑袋,讪讪地离开,背影更是显得垂头丧气。

只是在肖瑶才离去之时,阿洛眼里的光忽然又变了一个模样,一抹狡黠自眉眼之间透出,阿洛轻咳一声,这才对着慕染幽幽开口,“白卿现在,不就在你哥楚河的手里么?”

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话使得慕染情不自禁地大骇,她整个人都瞬间僵住了,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阿洛,“你说……楚河不止出现了,还劫走了白卿?”怎么可能,她都忘记楚河都已经消失了多久了,或许有几十年?!

慕染的目光陡然凛冽下来,这小子平日里总是作死地想着扰得他们不得安定的恶作剧慕染已然不会理会,只是如今他这话说来……若是信口雌黄,只是说的好玩,那慕染,绝对不会放过阿洛!

“喂,你瞪着我干嘛!我说真的!”只是阿洛瞧着慕染眼眸深处的冷意,却是一肚子的委屈,更是撅着嘴巴,那一双眼波流转的眼睛,就像是要哭出来一般,“慕染,你可不能拂了我的一番好意!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啦!”说着还闹脾气一般地撇开了脑袋,双手环胸,不想再看一眼身旁的楚慕染。

慕染不知晓阿洛又是再发什么脾气,只是此时此刻瞧着他这般模样,似乎也不是在说着什么谎话,既是如此,慕染眼眸的含量挥之不去,只是语气倒不似方才一般杀气腾腾,她只是冷言冷语地问道,“既然如此,他们现在在哪里?”

他本就为了寻楚河而来,似乎阿洛知晓楚河的下落?虽说慕染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是阿洛的什么阴谋诡异,只是阿洛似乎仍然沉浸在方才慕染带给自己的威胁之中,嘟囔着嘴巴,再也不想同慕染多数一句话。

“阿洛,你又在闹什么脾气。”慕染淡淡地说话,然而同阿洛这样的人说话,她真的没有半点法子,只能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缓缓地开口,“你想要什么代价?”

她是个生意人,还以为阿洛是要同自己做买卖,然而这个时候,就是再怎么亏本的买卖,她慕染当然也是会答应了阿洛的,只是阿洛仍旧委屈地瘪着嘴巴,就这么拿心碎的眼神瞧着慕染,也不多说一句话,看得慕染真是无可奈何。

她轻叹一声,“你和楚河也是好友了,和苏钰不同,他和苏钰生死之交,同你,却要更无话不谈一些,若是他真的躲着了,或许他会躲着苏钰,却不会躲着你。阿洛,我哥哥他,究竟在哪里?”前面还是在劝着阿洛,只是后面慕染的语气却是有些咄咄逼人了,看得阿洛也是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得鸡皮疙瘩。

阿洛讪讪地笑了笑,慕染比他所预想的还要了解自己,只是他不自然的表情也不过只是维持了一瞬罢了,很快阿洛又神色如常地咧着嘴吧,一如既往,对上慕染冷冷的眉眼,他也再没了方才的心虚,反而又是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来,“要不,慕染,我告诉你楚河如今身处何处,那作为交换,你不如嫁给我?以后我有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简直胡闹!

阿洛话还没说完,慕染的神色便显得嗤之以鼻,他话音刚落,慕染嘴角的笑意反而愈发冷了,看得阿洛都是不由自主地抖了三抖,赶紧开口,讨好地说道,“哎呀,你别瞪我嘛!我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

“呵。”然而这样一声冷笑,不是来自慕染,冷笑之人,正是幽幽走来,面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的苏钰,他本来是准备寻了慕染,只是没想到才走近,竟是听见了阿洛这么一声胡言乱语,当即他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眼睛里更是极度危险的光芒,好啊,好啊,这个阿洛,看起来,他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不过是仗着自己是恶人谷的谷主罢了,苏钰这么想着,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顺势坐了下来,苏钰的视线落在桌案之上的杯盏,不可察觉地皱眉,晃了晃装着佳酿的酒杯,察觉到这其中的分量,苏钰终于将这酒杯放了下来,却是对上慕染的眸子,“这酒寒凉,喝到肚里却是刺人,慕染,你身子才好些。”

“嗯。”慕染轻轻点头,回了苏钰一个淡淡的笑意,只是看在阿洛的眼里,那笑却是春风拂面,比起她对自己的态度,更是天差地别,阿洛只觉得眼前的两个人这么你侬我侬的,实在让自己的眼睛很是受不了,真是够了,苏钰和慕染,两个本来都是清心寡欲的人,如何才多少日子不见,却忽然变得这么腻歪了!?

阿洛气哼哼地开口,话里得醋意更是不言而喻,“喂,慕染,你还想不想知道楚河的下落了?”

提及楚河,便是苏钰都回过眸子,眉眼微挑,神色复杂地对上了阿洛的双眸,终是听见阿洛别有深意地说道,“我当然知道楚河在哪里,不过你也别担心,也别急着去找他,他说了,他会自己来找你,你就在恶人谷呆着就好!”他说着更是吧唧吧唧地捡起桌子上的果子就啃起来,自己吃得倒是津津有味,然而慕染却有些云里雾里,不知道阿洛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更不知晓楚河究竟是什么打算,只不过楚河既然都这么说了,似乎自己也不必担心。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都是朋友,没有什么谢不谢的。”苏钰倒是不在意,然而那话里似乎始终藏着什么别样的情愫,一时之间,他平静地同楚河对视着,两个人眼睛里的神色都让人捉摸不透。

“哥哥……”终于见到了楚河,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暗无天日的岁月,慕染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竟然会见到楚河,如此的突然,她仿佛遭受着晴天霹雳,就这么不可置信地看着缓缓同自己走来的少年。

多少年的岁月,他却如同自己一样,仍旧是那一日离去的相貌,只是那样幽深的瞳孔,还有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到底不再是那时天真的少年模样。

这样的楚河,又熟悉又陌生,看得慕染整颗心都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却不知如何开口,更不知晓是同楚河说些什么才好,然而楚河给人的感觉却是不同以往的冷冽,他说话的声音也似乎带着令人难以忍受的寒气,慕染自然是听见了他淡淡的声音,“慕染,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虽然是关切的话语,然而这样冷冰冰的声音,实在是听不出一丝关心的话语,慕染忽然意识到一个悲哀的事实,原来这么多年,改变的不仅是自己,其实苏钰,其实楚河,他们这些人,竟然再也回不去当初的模样,就像是楚河如此冷冰冰的声音,他还是自己心中行心心念念的兄长么?!

然而……慕染见到楚河,心中虽然悲凉去,却还是想起了当年他们如此可怕的经历,慕染忽然紧紧地抓住了楚河的手,她想要努力维持平静,只是一开口,声音仍然是止不住的颤抖,“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慕染只觉得心中剧痛无比,她眼里几乎要落下泪来,却还是极力忍住,只是通红着眼眶,就这么瞧着面然仍然面无表情的少年,也只听得楚河淡淡的一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话里尽是疏离的意味,带着抗拒,还有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惧,楚河说着缓缓挣脱了慕染的手,他转过了脑袋,视线落在恶人谷这低沉漆黑的夜里,慕染似乎听见了他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然而,楚河究竟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过的很好,你不必担心。”

过得好么?!他明明在暗无天日的棺材里躺了不知晓究竟多少个日月,慕染不知道楚河的记忆之中有没有那一段岁月,然而楚河不开口,她心中羞愧难当,却也不愿提及。

还是苏钰此时缓缓开口,“月色寒凉,我们还是会屋里吧。”

“嗯。”楚河点头,冷淡地应了声。

这一夜,注定是无眠的夜晚。

不止是楚河的忽然出现,还有白卿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恶人谷之中,恶人谷再一次陷入了许久都未曾出现的爆炸之中。

白卿的周围围满了许多人,一个个面色迥异地盯着自己,盯得她头皮发麻,只能讪讪地笑着,完全不知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还是顾衍紧张兮兮地开口,“白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被谁掳走?”

“真是反了天了,谁这么大的胆子,还敢动我们恶人谷的人,简直不把我古玉放在眼里!”一旁的古玉也是愤愤不平地开口,看着脸色很不好的白卿,简直是气得咬牙切齿。

“其实……”白卿还想开口解释,她想说其实她也没有碰着多大的事情,大家不必放在心上,然而她瞧着这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眼神,只觉得数多错多,想了想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

如此,众人更是觉得白卿是受了委屈,那模样也就愈发地凶神恶煞。

这时候还是阿洛进了来,咧着嘴吧,是一如既往看着很是天真无邪的笑容,“好了,白卿连日奔波劳累,现在天色不早,你们还想不想她好好休息?!”阿洛说着更是深深叹了一口气,拿无可奈何的眼神瞧着众人,只是恶人谷的人看着阿洛这样的眼神,只觉芒刺在背,意识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吓得他们赶紧纷纷逃窜开来,就是肖瑶、顾衍还有古玉都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白卿一眼,还是幽幽地离开了。

阿洛却是在屋里留了下来,只不过白卿望着阿洛看不清什么表情的脸色,想了想还是幽幽开口问道,“阿洛,你不是也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印象里,阿洛似乎不是这么一个好奇的人,毕竟他对什么事情都是漠不关心的样子,只是若是他不关心,又为什么要留下来呢,白卿有些不明白阿洛的心思了,然而阿洛倒是不在意白卿此时的心情,他只是再平常不过地拿起杯盏,饮了一口茶水,这才漫不经心地开口,“既然你回来了,楚河也该跟着你来了吧。”

白卿一愣,原来阿洛知道关于楚河的事情,而且是料事如神,只是她却还是摇了摇头,“我是跟着他回来的,只是他也就到了三生路口,就不见了。”

白卿现在还在纳闷楚河究竟是在哪里。

不过听着白卿如此说来,阿洛的笑意反而是愈发地深了,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他忽然又是眯起眼睛,眉眼弯弯,又眨了眨明媚如星辰的双眸,“白卿,你想知道关于楚河的事情么?我同楚河的那些事情?”

什么?!白卿身躯一震,赶紧洗耳恭听,她不知晓阿洛又要对自己说什么秘密,只不过既然是他开口,那肯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阿洛认识楚河的时候,那是楚河的第一笔生意,楚河那时是一处书香名邸的教书先生。

“小女本就单生,其母又长年卧病,终日寡居于此,竟甚少与人言了。”一处幽静的处所里,白秦楚凭栏眺望,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多谢先生教小女读书识字,令她能够怡情养性,也不至于这般郁郁寡欢。”

“大人言重了,”楚河一听,立即拱手说道,“馥儿聪慧灵敏,能有如此学生,也是楚河的荣幸之至,只不过……”他说着顿了顿,似乎是有所犹豫一般,也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白秦楚看着对面的屋子里正伏案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的若馥,又见楚河迟疑的模样,了然说道,“先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楚河笑道,“只是常听人讲,女子无才便是德,也是大人膝下无子,才将颦儿假充养子之意,只是这琴棋书画,也不可不提啊!这也使得馥儿日后有一技傍身,不知大人觉得楚河这话说的如何?”

白秦楚见楚河如此直言不讳地说出了心里的话,捋了捋胡子,点点头,“先生说的未尝不可,琴棋书画,也可作怡情养性之教,只是……”白秦楚说着咳嗽了几声,要说的话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突然说出这一番话来,也是楚河唐突了。”楚河瞅着白秦楚脸色如常,只是有些苍白的病态而已,想着此事他未必疑心,这才放心下来,继续说道,“适逢在下又一远房表侄女,精通音律,适才仆仆而来,又盘费不计,求楚河为她谋职,楚河这才敢冒昧,若是大人心有疑虑,我且告诉她作罢,让她另谋她处也好。”

“不可,不可。”白秦楚拦住了楚河,“先生这又说的是哪里话?先生为小女尽心尽力不说,如今也是为了小女着想,如此一举两得的事情,在下又哪里会不依的。”

“既然如此,”楚河说着拱手,“那就谢过大人了。”

正值此时从西南方向刮来了一阵寒风,裹着肃杀之意而来,楼宇亭台,忽的生出一阵悲秋伤冬之感,冷风刮过,周遭裹上一抹凄凉,竟纷纷扬扬落起了大雪来。

那年冬日,正是林若馥第一次见到林薇。

那时正值北风萧瑟,屋上笨重的帘子竟也在寒风里颤颤悠悠地晃动着,她临窗而坐,偶有冰渣打在她的眼下,是锋利的冰冷。好在怀里的暖炉也还暖和,这才叫若馥的心里少了哪一丝凉意。雪雁这时却捧着一件打袄子过来,见若馥只着一身青碧薄衫,坐在窗前正蹙着眉,暗自感伤,遂摇了摇头,将袄子披在了若馥的身上,嗔怪道,“小姐身子本就弱,又如此不爱惜自己,害了病又叫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一顿好打!”

“本就得了风寒,无非也只是加重罢了。”若馥倒是无所谓,只是云淡风轻地说道,“再说,就你这般的,我又何时打过你又何时骂过你,倒是你,常常找我出气罢了,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主子我是奴婢呢!”

“好,好,小姐教训的是,雪雁再不敢了!”雪雁知道若馥向来毒蛇,也不欲与她多加争辩,只是问道,“那人生养荣丸可是吃了?”

“吃了,吃了。”若馥睨了雪雁一眼,这才起身,慢悠悠地说道,“这会子我也乏了,懒得带动,正想去床上歇会儿,你且把窗子关上吧!”

“是!”雪雁停了若馥的话,便要去关窗,只是一只手才触到窗棱,若馥一回头,忽见的一女子从一大片的银色里款款而来,“等着!”若馥说道,雪雁止住了动作,侧过头疑惑地看着若馥,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若馥却不理会她,只是盯着屋外的雪地里。

只见那女子打着一把藏青色油伞,身上披一身蜜合色披风,等走得近了,才见此女长发披肩,唇不点而赤,眉不画而翠,聘婷婷身姿,如同了从画中走来一般。林若馥见如此,也不顾风中寒冷,只笑着到了门口迎她,“早听闻父亲说来了一位教我弹琴的老师,竟不知道是这样一位美人儿!”

那女子道她姓楚,名慕染二字,又笑道,“只听得我那远房表叔说他那位女学生聪慧异常不说,生的更是端庄秀丽,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寻常!”

“老师说笑了!”一句赞美说得若馥红了脸,只羞答答说道,“老师不也是美艳不可方物么?”

“你我年岁差不了多少,我也只不过大你几岁罢了,何必老师老师的称呼,倒是把我给叫老了!”林薇收了伞,进了屋子里去,又脱下了外边的披风,这才露出了里边的玲珑身段,“若是你喜爱,叫我林薇也罢了;若是你要循那长幼秩序,那就叫我薇姐姐好了,这般可好?”

“既是如此,我叫你薇姐姐,姐姐唤我一声妹妹,从此以后你我二人就以姐妹想称,倒也是不生分了。”林若馥说着笑了起来,她本来以为这楚先生的远房表侄女同他一般固执单板的,今日一见恰有相见恨晚之感,因而赶紧将她请到榻上,攀着的手亲切地交谈起来了。

“妹妹可碰过那琴瑟之音的?”林薇因见了若馥面色白里透红,说话便也放松了许多,又见若馥摇了摇头,这才说道,“这也不急,弹琴本就是为了怡情养性,要说急也急不得了,故今儿个我就不带琴过来了,光是说上那琴的历史,三天三夜也说不尽呢!”

若馥本就喜看那些戏折子,如今听林薇这样一说,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喜色,立刻津津有味地听她说了起来,说道高兴处更是捧腹大笑,直不起腰来,丝毫没有发现林薇脸上的复杂神色。

两人交谈甚久,林薇这才起身告辞,虽说若馥请她留下来用了晚膳才走,林薇旧推辞道,“先前从家中出来,已经告知了叔父要回了家中吃晚饭的,如此叔父正在家中等着,倒是谢了妹妹的好意了。”说完裹上了披肩大袄又打起了伞,雪地上的一行脚印便也渐行渐远了。

若馥目送了林薇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这才命雪雁放了帘子下来,自个儿进了屋里去了。

然而林薇神色淡然地走在一片雪地里,直到一处拐角,这才停下了脚步,“先生。”她垂着眸子,只是淡淡地唤了一声。

楚河那时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只是那个时候他做事已然很是沉稳,不然师尊也不会贸贸然将这笔生意交予了他,而林薇,楚河看重林薇之时,她不过是一枚棋子。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楚河自然是瞧见了那名唤林薇的女子的眼里,是对自己的爱慕之情,他心中苦笑一声,只不过面上却仍旧是沉稳的样子,话里也尽是冷漠的疏离,“薇儿,你做得很好。”他淡淡地说着,撇开眼睛,不去看林薇眼里的欣喜,只是兀自冷冷地说道,“你既去教了李若馥琴棋书画,便尽力去教便是。”

“是。”听见楚河提及的却是别的女子的名字,林薇的眼里自然是掩饰不住的忧伤,她的眼眸垂下来,也不知晓究竟是想着什么,想了想,眼里噙着泪,话里却是妥协的语气,“先生说得是,薇儿自然尽心竭力。”

“嗯。”楚河等她说完,也不多说什么,转过身子,是头也不回地离去了,不想却是听见身后一声柔柔弱弱的声音,似乎是在犹豫,却还是叫住了自己。

楚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然而却还是停下了脚步,“什么?”他这么说着,声音仍然冷漠,却仍旧没有转过身子,也没有再看林薇一眼。

“先生可是喜欢李家姑娘?”那样温婉的女子,柔柔弱弱,小家碧玉,男人见了,是该喜欢的,而自己,看着,不免还是强势了一些,她心中惶然,瞧着楚河离去的时候,不知怎的,竟然情不自禁地就冒出了这样的话来,而林薇自然不知道,楚河听着自己说着这话的时候,那眉头是愈发地深了。

“不喜。”楚河面无表情地打断了林薇的话,顿了顿,这才舒缓了语气,声音却仍旧冰冷,“薇儿,你不必多想。”说着更是大步离开。

听着楚河这般说来,虽然他话中的语气仍旧是如同以往的令人难以亲近,然而既然他这么说了……林薇终于扬起了一抹笑意,满心欢喜,她自己也不知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来楚河,竟然已经成了自己的一切。

然而楚河却是从来的冷酷无情,林薇这么想着,楚河却同她不一样。

就像林薇不知晓,自己早已成了楚河的一枚棋子,只不过是棋子,楚河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有感情。

那一次声音很成功,就像是慕染以往的生意一样,林若馥最终失去了她的善良与纯洁,她重生一世,得到了她上辈子得不到的那人的心,却失去了自己的所有。

她以为林薇是自己的老师,在那之前,她喜欢上了一位公子。

只是那位公子的心上人,却是林薇,自然,又是楚河的计谋,她设计了林薇,因为一开始便知晓,那位公子喜欢之人,便是林薇。

因果循环,楚河助白若馥拿到了她所想要的。

至于,林薇,她上辈子便是他人的棋子,再活一世,就连爱她的人,也都失去了。

阿洛眨巴着眼睛,说完了当初的故事,却听得白卿一愣一愣。

她早就知晓楚河同楚慕染这两个,都不是常人,却从来不知掉这二位竟然是做这么恶心的买卖,想到这里,白卿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阿洛,“那么楚河呢?他做完了这笔生意,就没有什么感触?”

白卿还以为楚河的冷漠只是他面上的气场,此时阿洛如此说来,她终于意识到,或许这个人,骨子里便是冷的,一想到这里,白卿只觉得自己是愈发地惊惶起来,就像是心里有什么忽然一下子被推翻了,白卿简直不能相信阿洛所言。

然而阿洛耸了耸肩,他方才便是告诉了白卿自己说的不过是一个故事罢了,信不信,那是她的事,说完了故事,阿洛转身就要离开,不想白卿却忽然又是一把拉住了自己,“你刚才说这是楚河做的第一笔生意,是不是……”她似乎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话的时候竟然没有发觉便是自己开口的时候声音里边都带着惊惧的颤抖,“是不是他做过很多像是这样的生意?”

这么恶毒的手段,如是楚河是这样的人,岂不是楚慕染同苏钰都是这样的人?!

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么令人恶心又恐怖的交易?!

白卿几乎无法相信阿洛的话,只是阿洛仍旧是毫不在意一般地眨眼,一字一句,皆是一阵见血,直到她瞧着阿洛点了点脑袋,一脸笃定的模样,“其实白卿……我不过是同你说一声,恶人谷的人向来可怖,只是这样的可怕,他们写在了脸上,让人闻风散胆,避而远之。而有些人,他们会让你忍不住接近他,然而一点一点地,毁了你,这样的人,才最为可怕。”

阿洛明显是话里有话,他就这么别有深意地看着白卿,只是白卿的神情仍旧愣愣的,有那么一瞬,她不知晓阿洛这话里的意思,只是阿洛不过又是淡淡地笑了笑,反而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白卿忽然沉默了。

“白卿,你还不明白我为何对你说了这事?”阿洛说到这里,终于像是忍不住一般叹息一声,“你以为我不知晓,你是喜欢上了楚河?”

什么!?白卿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阿洛。

然而阿洛只是继续幽幽开口,“只是且不说你们的年龄同阅历,白卿,像是楚河这样深不可测的人,你还是不要接近的好。毕竟同她们接触过的人,最后不是死于非命,便是万劫不复。”

白卿很少见到阿洛如此严肃的模样,便是此时此刻,他抿着唇,说话的口气虽然是漫不经心,然而面色冷峻的神情却是从未见过。

白卿心中一沉,张着嘴巴,刚想说些什么,然而阿洛似乎不耐烦听到她说这些,摆了摆手,已然消失在了白卿的眼前,白卿便只能呆呆地立在原地,一副促狭的模样,更不知晓如何是好,她的脑海里徘徊不去的是楚河那般冷峻的样子,就这么萦绕在胸口。

其实阿洛说得并没有错,自从白卿回到恶人谷之后,她没有想到自己非但没有从劫后余生的惊惶之中恢复过来,反而一直想着自己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同楚河相处的点点滴滴,白卿一直以为是因着楚河带给自己许多她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记忆,然而如今阿洛这么说来,她心中自然不无惊惶,难不成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阿洛?!

这样的想法使得白卿再一次不由自主地陷入了胆战心惊之中,她摇了摇头,怎么可能,那样一个冷冰冰得男子?更何况,他的年纪,都可以做自己的祖宗了!

想到这里,白卿是愈发用力地甩了甩脑袋,却不想此时有一道身影忽然一下子晃到了自己的眼前,正是向来玩世不恭此时此刻更是没安好心的肖瑶。

“哎哟,白卿,你竟然回来了?怎么,听说你被人绑走了,不会发生什么……啧啧啧。”肖瑶说着更是以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瞧着白卿,面上更是幸灾乐祸的神情。

白卿心里自然是其得不得了,她早就知道这个家伙向来没有什么一点儿好话,就像是此时此刻,也不过尽是数落自己罢了,白卿的脸一沉,狠狠地白了肖瑶一眼,那口气却仿佛很是关心人家似的,充满了不言而喻的嘲讽,“呵呵,那还真是要伤了肖公子的心了,人家好吃好喝地招待我,那待遇,可比恶人谷好个万倍千倍的!”

“呵呵,那你还想着回来,不留在那个万倍千倍的地方!”肖瑶嘴上虽然是说着这般酸溜溜的话,只不过听着白卿这么说来,想来她不过是单纯地被掳走而已,身上看不出什么伤痕,他其实心里还是担心着肖瑶的,大概是狮子座的臭脾气,近来愈发骄傲的肖瑶也不愿说清楚自己的心里话,因而话里总是带着刺,此时他细细瞧着白卿,发现大家伙而担心了她这么久,这丫头反而看着还胖了一圈,肖瑶虽说嘴上勾着嘴角,心里也是乐呵得不行,终于放心下来。

“自然我可不是忘本的人!”白卿又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怎么?”肖瑶瞧着白卿安稳的样子,倒是忽然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也不多说什么,就是在她的身上蹭了蹭,害的白卿万分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皱着眉头看着他,“你干什么啊,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嘿,这话肖瑶怎么就那么不爱听呢!他当即就不乐意了,瘪着嘴巴熟络道,“我说白卿,以前你犯了什么事,我没少给你擦屁股了,怎么,你现在吃香的喝辣的,怎么都没给我带点礼物来!”

原来这小子关心着这事……什么,他竟然关心着这事!白卿听着忽然很是不爽,瞪着眼睛气哼哼地瞧着肖瑶,伸手就使劲地掐了一把他的胳膊,疼得肖瑶那是哇哇大叫,白卿却是不依不挠,鼓着嘴巴,不满地开口,“喂,我是被掳走的,现在能安然无恙毫发无损地坐在这里就不错了,什么,你还想要礼物!你是不是觉得把我绑走的那个人会好心到把我送回来的同时还给咱们恶人谷的人带来一车的礼物!”

她是不知道肖瑶的脑袋瓜子是长在哪里了。

只是白卿这么气哼哼地说着的时候,肖瑶的眼里又忽然阴暗了下来,这么说,白卿还是受了不少的苦的?虽然面上千百个不乐意,只是心里毕竟还是关心着白卿,肖瑶拉下脸来,很是不乐意地说道,“喂,那你没受什么伤吧?”

“那倒是没有……”听着肖瑶这么说来,白卿竟然又想起了楚河面无表情的那张脸,想着其实他对自己也算是不错,至少一点儿也没有伤到自己,只不过这关肖瑶什么事情,这个家伙不是一向喜欢作弄自己,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只怕这小子恨不得普天同庆吧!

说着白卿便是以一种很是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神情仍旧恨失去奇怪的肖瑶,其实肖瑶还在心里想着自己定然是要抓到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敢伤了他们恶人谷的人,谷主大大我不知道你什么脾气……

倒是白卿瞧着肖瑶这般怒气冲冲的样子,反而是愈发不解……

而就是两个人以一种诡异的气氛促膝长谈的时候,白卿房间的门被一脚踹开,肖瑶还想着同白卿多交交心,就看到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此时正立在房间的门口,他的身上是令人不寒而栗的肃杀之气,便是小疯子肖瑶瞧着都有些讪讪。

恶人谷什么时候还有这样一个人物?不,这个人,看着似乎比恶人谷的十大恶人还要十恶不赦,肖瑶不会好意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却不想忽然这时候又听见身边的白卿不可置信的声音,“楚河……”

白卿自然没有想到楚河竟然会忽然出现在了这里,毕竟方才不止是肖瑶,还有古玉他们都在叫嚣着要将楚河千刀万剐,当然白卿并没有告诉他们是楚河掳走了自己,只说自己慌乱之中也没有看清相貌,而那个人并没有伤害自己,最后反而还将她送了回来。

古玉他们只当是楚河肯定是惧怕恶人谷的名声,这才想着来日方才一定要把这个人如何如何,白卿这才松了一口气,虽说听着他们的语气是仍然不肯放过楚河,只不过他们暂时也找不到楚河,而这些家伙向来总是三分的热度,而自己又活蹦乱跳,想来不出几日也自然是忘了这件事了。

只是楚河为什么又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白卿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神,第一反应就是要把楚河推出去,让他千万不要再进这恶人谷之中。

恶人谷有一句话叫做,走过三生路,便再也不回头。

虽然很多人都喜欢终老恶人谷,然而那句话可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每年进了恶人谷的人这么多,或是真心归顺,或是徘徊迷惘,甚至有的人居心叵测,然而他们从三生路一路走来,便真的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有的是留了下来,而那些不愿意留下来或者留不下来的那些人的下场……白卿每每想到这里,总是不寒而栗。

如今楚河忽然出现,又是深更半夜,不知道多少恶人谷的怪人们正在此时作祟,楚河只怕是凶多吉少!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白卿很少见到阿洛如此严肃的模样,便是此时此刻,他抿着唇,说话的口气虽然是漫不经心,然而面色冷峻的神情却是从未见过。

白卿心中一沉,张着嘴巴,刚想说些什么,然而阿洛似乎不耐烦听到她说这些,摆了摆手,已然消失在了白卿的眼前,白卿便只能呆呆地立在原地,一副促狭的模样,更不知晓如何是好,她的脑海里徘徊不去的是楚河那般冷峻的样子,就这么萦绕在胸口。

其实阿洛说得并没有错,自从白卿回到恶人谷之后,她没有想到自己非但没有从劫后余生的惊惶之中恢复过来,反而一直想着自己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同楚河相处的点点滴滴,白卿一直以为是因着楚河带给自己许多她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记忆,然而如今阿洛这么说来,她心中自然不无惊惶,难不成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阿洛?!

这样的想法使得白卿再一次不由自主地陷入了胆战心惊之中,她摇了摇头,怎么可能,那样一个冷冰冰得男子?更何况,他的年纪,都可以做自己的祖宗了!

想到这里,白卿是愈发用力地甩了甩脑袋,却不想此时有一道身影忽然一下子晃到了自己的眼前,正是向来玩世不恭此时此刻更是没安好心的肖瑶。

“哎哟,白卿,你竟然回来了?怎么,听说你被人绑走了,不会发生什么……啧啧啧。”肖瑶说着更是以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瞧着白卿,面上更是幸灾乐祸的神情。

白卿心里自然是其得不得了,她早就知道这个家伙向来没有什么一点儿好话,就像是此时此刻,也不过尽是数落自己罢了。白卿的脸一沉,狠狠地白了肖瑶一眼,那口气却仿佛很是关心人家似的,充满了不言而喻的嘲讽,“呵呵,那还真是要伤了肖公子的心了,人家好吃好喝地招待我。那待遇。可比恶人谷好个万倍千倍的!”

“呵呵,那你还想着回来,不留在那个万倍千倍的地方!”肖瑶嘴上虽然是说着这般酸溜溜的话。只不过听着白卿这么说来,想来她不过是单纯地被掳走而已,身上看不出什么伤痕,他其实心里还是担心着肖瑶的。大概是狮子座的臭脾气,近来愈发骄傲的肖瑶也不愿说清楚自己的心里话。因而话里总是带着刺,此时他细细瞧着白卿,发现大家伙而担心了她这么久,这丫头反而看着还胖了一圈。肖瑶虽说嘴上勾着嘴角,心里也是乐呵得不行,终于放心下来。

“自然我可不是忘本的人!”白卿又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怎么?”肖瑶瞧着白卿安稳的样子。倒是忽然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也不多说什么。就是在她的身上蹭了蹭,害的白卿万分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皱着眉头看着他,“你干什么啊,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嘿,这话肖瑶怎么就那么不爱听呢!他当即就不乐意了,瘪着嘴巴熟络道,“我说白卿,以前你犯了什么事,我没少给你擦屁股了,怎么,你现在吃香的喝辣的,怎么都没给我带点礼物来!”

原来这小子关心着这事……什么,他竟然关心着这事!白卿听着忽然很是不爽,瞪着眼睛气哼哼地瞧着肖瑶,伸手就使劲地掐了一把他的胳膊,疼得肖瑶那是哇哇大叫,白卿却是不依不挠,鼓着嘴巴,不满地开口,“喂,我是被掳走的,现在能安然无恙毫发无损地坐在这里就不错了,什么,你还想要礼物!你是不是觉得把我绑走的那个人会好心到把我送回来的同时还给咱们恶人谷的人带来一车的礼物!”

她是不知道肖瑶的脑袋瓜子是长在哪里了。

只是白卿这么气哼哼地说着的时候,肖瑶的眼里又忽然阴暗了下来,这么说,白卿还是受了不少的苦的?虽然面上千百个不乐意,只是心里毕竟还是关心着白卿,肖瑶拉下脸来,很是不乐意地说道,“喂,那你没受什么伤吧?”

“那倒是没有……”听着肖瑶这么说来,白卿竟然又想起了楚河面无表情的那张脸,想着其实他对自己也算是不错,至少一点儿也没有伤到自己,只不过这关肖瑶什么事情,这个家伙不是一向喜欢作弄自己,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只怕这小子恨不得普天同庆吧!

说着白卿便是以一种很是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神情仍旧恨失去奇怪的肖瑶,其实肖瑶还在心里想着自己定然是要抓到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敢伤了他们恶人谷的人,谷主大大我不知道你什么脾气……

倒是白卿瞧着肖瑶这般怒气冲冲的样子,反而是愈发不解……

而就是两个人以一种诡异的气氛促膝长谈的时候,白卿房间的门被一脚踹开,肖瑶还想着同白卿多交交心,就看到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此时正立在房间的门口,他的身上是令人不寒而栗的肃杀之气,便是小疯子肖瑶瞧着都有些讪讪。

恶人谷什么时候还有这样一个人物?不,这个人,看着似乎比恶人谷的十大恶人还要十恶不赦,肖瑶不会好意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却不想忽然这时候又听见身边的白卿不可置信的声音,“楚河……”

白卿自然没有想到楚河竟然会忽然出现在了这里,毕竟方才不止是肖瑶,还有古玉他们都在叫嚣着要将楚河千刀万剐,当然白卿并没有告诉他们是楚河掳走了自己,只说自己慌乱之中也没有看清相貌,而那个人并没有伤害自己,最后反而还将她送了回来。

古玉他们只当是楚河肯定是惧怕恶人谷的名声,这才想着来日方才一定要把这个人如何如何,白卿这才松了一口气,虽说听着他们的语气是仍然不肯放过楚河,只不过他们暂时也找不到楚河,而这些家伙向来总是三分的热度。而自己又活蹦乱跳,想来不出几日也自然是忘了这件事了。

只是楚河为什么又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白卿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神,第一反应就是要把楚河推出去,让他千万不要再进这恶人谷之中。

恶人谷有一句话叫做,走过三生路,便再也不回头。

虽然很多人都喜欢终老恶人谷,然而那句话可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每年进了恶人谷的人这么多。或是真心归顺。或是徘徊迷惘,甚至有的人居心叵测,然而他们从三生路一路走来。便真的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有的是留了下来,而那些不愿意留下来或者留不下来的那些人的下场……白卿每每想到这里,总是不寒而栗。

如今楚河忽然出现。又是深更半夜,不知道多少恶人谷的怪人们正在此时作祟。楚河只怕是凶多吉少!

肖瑶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么一个怪人,他原本肆无忌惮的眼神此时忽然变得狠厉起来,掌心不知晓多出了什么东西,他这些年跟着他爷爷的这些本事可不是白学的。否则也不会是小小的年纪,恶人谷内外,却谁也不敢同他太过接近。只有白卿。

这些人都是在忌惮这个少年的无情与可怕,谁也不愿意惹着他三分。

楚河却一直面无表情。他方才一角踹开房间的门,冷风灌了进来,正是腊月的寒气,涌了进来,白卿同肖瑶都是不由自主地一个哆嗦,白卿更是是讪讪地开口,“楚河……你这是?”

楚河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些许的沙哑,他就这么微微地眯着眸子,盯着面前的这两个人,只是许久,这才缓缓说道,“你是信阿洛的话,还是信我的?”

这家伙在说什么?肖瑶第一次瞧见楚河,心中很是不爽他同白卿说话的语气,仿佛两个人相识已久似的,竟是比自己同白卿这个丫头说话还要亲昵,而白卿也是,除了害怕,他更像是出现幻觉似的,竟然自白卿的话里听出了几分依赖的味道,难道这个人是白卿出谷之后认识的?!不对啊,白卿出谷一个月都不到,怎么可能对一个人相熟到了这个份上?!

肖瑶一想到这里,愈发咬牙切齿,看着楚河的神情却是愈发不爽,只是楚河看都不看肖瑶,只是面无表情地一直盯着面前面上带着三分犹豫的白卿罢了。

其实白卿此时心中却是尤其地惊惶的,她不知道楚河为什么知道阿洛对自己说了那样的话,难不成方才楚河一直偷听不成?只是这个人这样强大的气场,就是自己没有发现楚河的存在,方才阿洛同自己说话之时,也不该没有惊觉。更何况若是楚河想要警告自己的话,早在阿洛离开之时就会出现,不,他的性子,大概阿洛还在说话的时候就会冲进来了罢,又何必这个时候出声?!

白卿心中还在纳闷的时候,不想却又是听见楚河幽幽地提了一句,“阿洛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自然再清楚不过,白卿,有些事情,你现在心中自然清楚。”

什么?!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他们很熟吗?

在一旁傻愣愣地干瞪眼的肖瑶心中愈发不爽起来。没有存在感的肖瑶终于像是忍不住一般,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挡在了白卿的面前,一双怒气冲冲的眼睛还在冷冷地瞪着面前微抿薄唇仍旧没有什么表情的楚河,“喂,你是谁啊?!”

楚河这才主意到了在一旁气势汹汹地叫嚣着的肖瑶,却也不过是扫了一眼他罢了,楚河仍旧是淡淡地看着在一边正哆嗦着的白卿,其实白卿是感受到了这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确切地说,从头到尾都是肖瑶一个人在抓狂,白卿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了。

但是她看着楚河的表情,反而是更加的可怕,他周身的寒气就这么萦绕在周围,白卿也是怕楚河若是生起气来回毫不犹豫地抬起手中的长剑就把肖瑶的脑袋给劈下来,一想到这种场景,白卿整个人都抖了一抖,吓得她是赶紧地把肖瑶推到了屋外去了。

肖瑶没有想到白卿没有把楚河赶走,反而是让自己走了,他一个不乐意,屁股反而跟黏在了椅子上似的。就这么啪的一下子做了下来,双手环胸,一尊佛似的,哼,哄他走,他还不乐意了呢!

白卿一个人自然是拖不动肖瑶,瞧着他这般模样。她心中着急。却也是无可奈何,而楚河,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一直以来,他不过是沉默不语地看着这诡异的画面罢了,而视线落在了那个烦人的家伙的身上,楚河像是在终于忍耐不了一般。只冷哼一声,手中的长剑果然架在了肖瑶的脖子之上。

白卿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僵硬地看着楚河,不敢说话,更不敢轻举妄动。

肖瑶也显然被吓了一跳,他真想抬手就把自己手中的好东西给面前的楚河糊上。最好糊他一脸,只是就在肖瑶想着这么做的时候,确实忽然发现此时此刻的自己。却是已然动弹不得,也不知道是因着楚河身上所爆发的可怕的气场。还是因着他眼里逼人的寒气,肖瑶只觉得心里怕得不行,只因着这般时候,还是他第一次碰到。

纵然身为医者,肖瑶仍旧不知晓自己此刻是中了什么邪。

白卿的模样也有些讪讪,只不过看着她这般模样,显然也是不敢太接近楚河,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不过看着楚河只是把那把剑架在了肖瑶的脖子上,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白卿似乎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也是终于试探着缓缓开口,“其实吧,楚河,肖瑶他不是这个意思。你不必……”

只是肖瑶的小命虽说在楚河的手中,然而他听着白卿忽然冒出这样的话来,还是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他自己的性命,要被握在这个丫头的手里,肖瑶当时心中依然非常地不爽,他自然不要白卿帮自己说话,只是如今自己分明在劣势的位置,他又能说出什么来?他只能够恶狠狠地瞪着楚河罢了。

他最好就这么杀了自己,否则若是自己逮着了机会,指不定怎么好好收拾这个不长眼的家伙!肖瑶越想越生气,只是楚河忽然一动,他脖子一凉,还没有反应过来,楚河手中的长剑却是一惊挑开了自己的手,他手中的白色粉末忽然就散落了下来,一点儿不剩地撒在了地上。

白卿一下子瞪着眼睛,她自然是知晓肖瑶的手段,事实上,从小到大,便是因着如此,恶人谷中的人皆不敢同他亲近,谁都怕若是哪天惹着这个家伙不爽了,他身上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玩死他们,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虽然白卿并不害怕肖瑶,而他此时还是心中一凛,难不成肖瑶方才是想……

“呵。”楚河终于冷笑一声,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一双幽黑的眼睛愈发显得深不可测,眉眼微挑,冷冰冰地看着俊脸涨得通红的少年。

白卿心下一沉,她如何是忘记了,楚河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活了多少人的几辈子,只怕他吃过盐比自己和肖瑶加起来吃过的饭都要多,肖瑶竟然还想……也是,他这般作为,在常人的眼里或许是惧怕得不行,只不过在楚河看来,不过是小孩子的恶作剧罢了。而在白卿的眼里,楚河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既然肖瑶想要害他,那他会不会放过……

白卿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愈发哆嗦得厉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已然不敢再想下去……

“呵呵,楚公子。”伴随着咳嗽声,一个苍老的声音终于在这时候缓缓冒了出来,一听到这声音,白卿同肖瑶皆是眼前一亮。

然而,在这之后,肖瑶的眼泪还是多了几分难以严重的恐惧,屋外的深夜之中,果然缓缓走来一位身形伛偻、满头白发的老者,正是肖瑶的爷爷肖药儿。

“爷爷。”见到了老者,肖瑶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奈何他此时仍旧被困在座椅之上,无法动弹,而他的声音之中,更是带着几分信息,却是也更含着几分惊恐,他瞪大了眼睛,然而却还是被肖药儿一个严厉的眼神止住了话语。

“肖老先生。”楚河自然是瞧见了肖药儿,与此同时,他也收回了手中的长剑,肖瑶这才觉得自己的身上一轻,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瘫软在了椅子上,怎么也站不起来,却是这时候忽然听见楚河一声冷笑,“肖公子长得和先生年轻时很是想象。”

“楚公子,是肖某的错,肖某教孙五方,还请楚公子见谅。”听着楚河这般说来,肖药儿的眼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然而他本就弓着的身子此刻是愈发低下了头,沙哑的声音就是同楚河对话都显得很是吃力,而话里尽是谦卑的语气。

“爷爷,你何必同他低三下四。”肖瑶是不懂自己的亲爷爷是怎么了,肖药儿算是恶人谷的长辈,谁见到他不是恭恭敬敬,就是恶人谷的谷主阿洛捡到了肖药儿那也是客客气气,什么时候轮得到对楚河这般?!

肖瑶的眼里更是填满脸了深深的恼怒。

只是他想着为自己的爷爷打抱不平,不想却是换来了肖药儿一个愈发凌厉的眼神,“瑶儿,你闭嘴,还不同楚公子道歉!”

什么?!同他道歉!

楚河的眼里几乎呀喷出火来,他干脆把头扭向了一旁,是一脸的不服气,刚刚他什么都没干,倒是这个楚河,就这么拿把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眼里的寒气简直要把自己千刀万剐了似的,如此说来,再怎么不对,那也是这个楚河的错才对,凭什么要自己同楚河道歉?!

肖瑶越想越气,心中更是满肚子的委屈,完全忽视了一旁白卿焦急的样子还有肖药儿眼里淡淡的惊恐。

最后还是肖药儿继续谦卑着姿态,万分抱歉地同楚河说道,“老朽教导无方,还请楚公子恕罪,瑶儿有什么得罪了楚公子的地方,老朽替他……”说着竟然哆嗦着两条腿跪了下来。

“爷爷……”这下终于惊恐的楚河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站了起来,好在楚河先他一步,扶住了肖药儿,然而楚河的声音仍旧冰冷至极,“肖老不必如此,楚公子年少轻狂,正是年轻人的本性。”

他的声音很是沉稳,若是只听这个声音,只怕所有人都会以为说话的人历经了沧桑,有着极深的江湖阅历,然而再看着这人的脸,如同精雕细琢的精致的五官,略显苍白的容颜,还有没有一丝褶皱的清秀的面庞,怎么看最多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罢了,谁都不敢相信这个人的年纪或许比肖药儿还要大了。

当然白卿知道这个秘密,肖药儿或许也知道,只有被蒙在鼓里的肖瑶此刻仍旧在一旁,几乎抓狂地看着这一切。

最后楚河还是被肖药儿拉走了,临走的时候,他很是不甘地看了一眼室内的两个人,他不知道楚河是为何来寻了白卿,若是白卿有什么危险可如何是好,一想到这里,肖瑶伸出手来,就像把白卿也拉走。

只是楚河却不着痕迹地缓缓走了过来,一把挡住了他看向白卿的视线,面无表情,肖瑶此时显得愈发地抓狂,而他此时也看不清白卿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

只是在离开屋室许久之后,还是听见了楚河淡淡的一声,“你同慕染可是说了什么?”

分明不是善意的语气,肖瑶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楚慕染?楚河?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而此时在屋室之中,白卿却不明白楚河为什么忽然冒出这样的话来,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她似乎从来都没有对慕染说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白卿,你想见你的父亲白夜瞳么?”

谁知楚河忽然又说出这样的话来。(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白卿说到后面,那话里已然多了几分不确定,她也不敢怎么看楚河的眼睛,只是微微低着脑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可是他已然生死未卜。”楚河却又是沉着声音开口,他的声音比他身后漆黑的寒夜还要冰冷,听得白卿心头讪讪,愈发不知晓是说些什么才好。

“怎么会?”听到这里,白卿心中还是一颤,毕竟那人是自己的父亲,是同自己血脉相连的父亲,此时听见不测的消息,白卿心中忽然难受起来,只是他记得楚河说过,白夜瞳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当初他们遭受了灭顶之灾,后来白卿想着,或许是因着自己同他的娘亲拖累了白夜瞳的缘故,否则他又怎么会在那之后便把自己扔给了楚河?

后来白夜瞳也定然是大展拳脚了吧,说不定换了个名字换了个身份,过着更好的日子,也不必如同之前一般提心吊胆,而如今听着楚河如此说来,却是说那人生死难测,白卿自然难以置信。

“若是你可能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你还愿意见他么?”楚河幽幽开口,纹丝不动地盯着面色复杂的白卿,看着白卿变幻莫测的神情,楚河的面上仍旧说不清究竟是什么表情。

而他这话说得很是矛盾,若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话,白卿她或许本来就见不到白夜瞳的最后一面,甚至她根本就不会知道有白夜瞳的存在,楚河却故意掳走了自己,告诉了这一切,又是什么居心?他是想让自己寻到白夜瞳么?真是可笑,她同白夜瞳本就不再剩下什么记忆,更何况楚河都找不到的人,她怎么去找?!

白卿想到这里,还是摇了摇头,浅浅一笑,“本来就是见不到面的,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她的声音很低,似乎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心虚,只是那话却还是说了出来,又低着脑袋,再不敢看楚河一眼。

许久,屋室之中只剩下了骇人而尴尬的沉默。

等到白卿鼓足勇气抬起脑袋之时,却又是身子一僵,她这才发现,许是自己方才低着脑袋出神的时候,楚河不知晓什么时候已然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大门还开着,冷风灌了进来,冻得人瑟瑟发抖,白卿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空了一块儿,然而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她又细细说不上来。

这注定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等到白卿翌日醒来,才出了房门,不想恶人谷却是史无前例地热闹了起来,恶人谷子弟似乎全都在一夜之间回来,此刻正在空旷的日光之下交谈着,只是大家的眼神都很是奇怪,躲躲闪闪,似乎是在规避着某个人。

白卿愣愣的,一眼寻到了此时在人群之中同样神色复杂的古玉,她这才缓缓上前,拉住了古玉,很是奇怪地问道,“古玉,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大家都有点儿怪怪的!”

可不是,白卿可是清清楚楚地瞧见了有些人面上毫不掩饰的恐惧的神情,恶人谷的大家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如此,她瞧着这些人忽然这般模样,心中倒是愈发奇怪,而古玉一听白卿这么大声地问话,吓得她是赶紧捂着白卿的嘴,又是不无惊恐地开口,“嘘,小声点,你不知道,恶人谷前任谷主回来了?”

什么,前任谷主?

白卿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只因着她在恶人谷这么多年,还以为这谷主一直便是阿洛了,从来都没有听过前任谷主一说的,想来如今大家窃窃私语,便是议论着这位谷主的事情了。

白卿点点头,还在思忖,忽然又想起了楚河的那张脸来,不由得心中一颤,瞬间瞪大了眼睛,楚河在这个时候回来,恶人谷前任谷主又在这个时候回来,难不成楚河就是……

白卿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继续张大了嘴巴,不想却是瞧见了眼前忽然幽幽走来了两道身影,一个白衣书法,一个一声黑衣,阿洛一如往常,笑得阳光明媚,而站在阿洛身边的楚河,却是阴着一张脸,眼眸幽深,面无表情,看得周围的人简直不寒而栗。

看到这一幕的白卿愈发确定了心中所想,她情不自禁地双脚发软,早就知道楚河不会是什么平常的人,而他又同阿洛一样,有着长生不老的本事,他不是前任谷主又是谁?!

果然,阿洛同楚河走过来的时候,原本喧嚣的画面一下子平静了下来,众人都是惊恐地闭上了嘴巴,纵然方才聊得有多么地起劲,此时也是什么话都不敢说出口了,不得不说,楚河同阿洛的气场加在一起,真的比所有人想象得还要强大,白卿更是在一旁连站都站不稳了。

不想偏偏阿洛这时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身上,还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尚未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白卿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阿洛忽然又是猎者嘴巴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忽然就那么嬉笑着开口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白卿是楚河带回来的呢!”

此言一出,众人再一次哗然,皆是拿复杂的眼神打量着白卿,便是古玉在一旁都不可置信地转过了脑袋,悄悄地捏了一把她的胳膊,趴在她的耳边小声地开口,“好啊,白卿,你不是说你也不知道是谁掳走了你,又是谁送你回来的嘛!那这个楚河又是怎么一回事!”

“啊……我确实……”那一瞬间白卿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怎么解释,然而看着古玉如此怒气冲冲的神情,白卿更是在心里叫苦不迭,只能愈发地低着脑袋,也不敢多说什么。

然而古玉也不打算同白卿怎么计较,只是在这时忽然又狠狠地掐了一把她,这力道比方才的还要大,掐得白卿差点儿忍不住尖叫起来,白卿还没有拿自己幽怨的眼神回报古玉,却是听得她忽然很是激动地压低了声音,简直是心潮澎湃地说道,“不给你说了,你看你看,前任谷主回来了。”

什么?恶人谷前任谷主不是楚河么?那古玉这么说来又是什么意思?!

白卿猛地一抬头,还没有搞清楚情况,不想先对上的却又是楚河那一双阴沉沉的眼眸,吓得白卿赶紧错开了眼神,却是瞧见了此时楚河同阿洛的身后,正缓缓走来的玄衣男子。

如火一般耀眼的颜色,在恶人谷阴沉沉的日光之下,令人窒息而炫目,那一刻,白卿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恶人谷举目望去皆是大片大片的红土,而恶人谷中的诸位,向来喜好玄色衣衫,只有阿洛的白衫,总是显得那么突兀。

原来正是因为这个谷主,待那人走近,白卿也不知为何,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忽然跳得厉害,她瞪着眼睛,眼前的人似乎不惑之年的年纪,嘴角噙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只是眼睛同楚河同慕染一般,却已经不年轻了,他的眼睛,像是汹涌的大海,能够将人吞噬一般,几乎看向那位玄衣男子的所有人,在看见他的眼睛的那一刻,皆是错开了眼神,不愿意再看第二眼。

唯独白卿,就这么定在了原地,因为那个人,此刻也正看着自己,眉眼含笑。

那样熟悉的双眸,还有浅浅的笑意,同记忆里某个总是不苟言笑的人的面容对上,白卿忽然觉得不可置信,只是她想着拿眼神去询问一旁同样立着的楚河,却不想她的眼睛仿佛已然被那人吸引了过去,而她的身子此时更是一动不动地如同镶嵌在了原地一般。

再动弹不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白卿心中不由得惶惶然,只能看着那个人一点一点地走近,忽然又停在了面前的空旷里,他微抿薄唇,声音更是显得愈发空旷,“阿洛,楚河。”

他叫着阿洛同楚河的名字,似乎他们是认识了多年的好友。

“呵,白夜瞳,你终于回来了。”楚河只是微微颔首,仍旧没有什么神情,倒是阿洛,看了一眼白夜瞳,歪着嘴角,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神情来。

“嗯,我回来了。”白夜瞳的声音有着不怒自威的威严。

却是轰地一下子,撞在了白卿的心里,待到白夜瞳移开了瞧着自己的眼睛,拜亲这才发觉她恢复了行动里,而在看着楚河,却发现楚河的眼神此时此刻也淡淡地扫了过来。

白卿不知道他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只是在察觉到那样冰冷得带着分明得寒意的眼神之时,不寒而栗的白卿忍受不住一般,忽然紧紧握住了身旁古玉的衣袖。

古玉的视线先是集中在了白夜瞳的身上,不似其他人的逃避,她就一直这么默默地注视着白夜瞳,皱着眉头,是若有所思的神情,直到身旁的白卿忽然一下子抓住了自己的手腕,感受到了白卿手心的冰冷以及她手上的汗水,古玉眉头愈发皱得厉害,顺着她的视线,发现这丫头不知道是在看着白夜瞳,还是在看着楚河。

“不必害怕。”她幽幽地开口,心中却是不明所以,白卿在恶人谷长大,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这些恶人谷子弟虽说此时面露惊惶的神色,大多也是被白夜瞳同楚河的气场所震慑,而白卿的害怕,却是从心里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丫头究竟在害怕什么?古玉的视线再一次落在了白卿的身上,只是从惊吓之中反应过来的白卿终于讪讪地松手,她微微抬起头来,对上了古玉的眼神,也终于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他的眼神,他们的眼神,太可怕了。”

“呵。”古玉果然冷笑一声,瞧着自己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成器的意味,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再看着白卿,终于幽幽开口,“如今身在恶人谷,你又是恶人谷的人,害怕他们杀了你不成。”

话是这样说,只是在听到杀这个字的时候,白卿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她忽然发现,便是自己也不知晓自己究竟是在害怕什么,只是听着古玉这般说来,她心里也总算是好受一些,毕竟阿洛不会放任自己不管的。

“好了,我回来了,不过是暂时回来,你们都散了吧。”那个沉稳的中年男子此时终于开口,声音仍旧沉沉,似乎凝聚着恶人谷所有凝重的气氛,而他虽然话里是随意的语气,只是话音刚落,众人仿佛皆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很快就四下散开了。

古玉也是放松的模样,拉着白卿就走,不想手上一顿,发现白卿仍旧呆呆地立在原地,她眉头一拧,有些着急地催促着,“你不是怕得要死,还不走?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不怕死么?”

白卿听着古玉的催促,总算是回过神来,心中大骇,这才急急地跟着古玉离开。

只是离开的时候,她仍旧觉得自己的身后有几道各异的目光,此时正盯着自己。

白夜瞳的视线确实凝聚在白卿的背影之上,若有所思,只是他一双眼眸如同浩瀚的星辰大海,谁也摸不清她此时究竟在想什么,与此同时,忽然一声清冷的声音响起,“嗯,师叔?”

慕染自然没有想过会在恶人谷见到白夜瞳,毕竟自己的这位师叔已然消失许久了,谁也不知晓他的下落,印象之中,慕染也不过只是见过白夜瞳数面而已,后来她下山,几次生意出了意外,白夜瞳也曾出手相救过几次,总而言之,他们也不过是数面之缘罢了。

慕染眉眼微挑,眼眸深处仍旧波澜不惊,而她之前缓缓走来,自然是发现了白夜瞳凝在白卿身上的视线,再看他们相似的面容,那一刻,慕染心下了然。

“慕染。”白夜瞳似乎早就料到楚慕染如今身处恶人谷,见到她时也并无半点惊吓,只是沉着声音幽幽开口,“你们倒是心齐,昆仑如今摇摇欲坠,你们却是一块儿来了恶人谷避风头。”那话里是冷漠的语气。

阿洛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眼里尽是衣服看好戏的样子。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楚河常年冰山,此时自然也不会说话。

倒是慕染听着白夜瞳话里的指责,却仍旧面色平静,表情也是不温不火,淡淡地说了句,“师叔不也如此,作为昆仑的长辈,几年前昆仑惨遭灭门,师叔何曾出现过?”

“慕染,你是在指责师叔?”白夜瞳沉声望着面前面容清冷的女子,想着多少年不见,她确实改变了许多,而说话间,也不似方才的严厉,他终究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慕染不敢。”慕染却又是俯身作揖,也不再说话。

“哎呀,夜夜你远道而来,还有楚河你也是,风尘仆仆的,辛苦了吧,快进去坐会,喝口茶什么的,我们好好聊聊。”这时候还是阿洛出来打圆场,嘴角仍旧是往常明媚的笑意,“光是站着聊天多尴尬啊!”

白夜瞳听着阿洛如此说来,面上仍旧是捉摸不透的神色,楚河同楚慕染兄妹俩亦是如此,却还是听着阿洛的话,入了屋室之中。

很快阿洛就将茶水送了上来。

慕染只是静坐在一旁,忽而幽幽开口,“师叔,你同楚河两个人不会这么巧同时来恶人谷做客吧,你们究竟有什么打算?”

她方才便是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只是毕竟在屋外,并未出声,此时在室内,慕染当然要问个清楚。

然而楚河仍旧不过是面无表情地坐着,白夜瞳也只是摸摸地烫着面前得茶盏,似乎谁都没有理会慕染的问题。慕染倒是也不生气,只是静静地打量着面前这沉默不语的二人组,然而忽然就将视线落在了阿洛的身上。

阿洛本来不过是期待着看一出好戏罢了,哪里知道慕染的视线那么突然地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阿洛讪讪地一笑,又是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却是摊了摊手,故作无辜地开口,“慕染,你别瞪着我呀,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那般无辜的模样,若是不知晓实情的人瞧着阿洛如此,简直就是要相信了,然而慕染自然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她不过就这么纹丝不动地看着阿洛罢了,直看得阿洛头皮发麻,竟然连坐也坐不住了,最后实在是没有法子了,他只能扯了扯身旁楚河的衣袖,堵着嘴巴,不无委屈地开口,“我说,楚河,你们到底有什么打算,说出来大家一起高兴高兴嘛!你再不说话,你妹妹可要把我瞪死了!”

“慕染。”楚河听着阿洛这么一说,终于沉声开口,只是声音仍旧淡淡的,听不清究竟是什么感情,“如今领了你来恶人谷,自然是寻求你的帮忙。”

楚河说话的时候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那表情也就显得愈发的冷峻与无情。

慕染静静地听着,不想却是听说了许多关于当年她还在昆仑山上所发生的那些事情。

那还是楚河的第一场生意,当初白若馥同林薇在楚河的设计之下同时爱上了一名男子,只是前世林薇凭借她的手段还有楚河的刻意安排夺得了那位男子的芳心,白若馥性格柔弱,又是良善之辈,知晓她心爱的男人喜欢她的老师,便不欲争夺,只是卧在榻上黯然伤神,郁郁寡欢,原本就削瘦的性子愈发显得病怏怏。

她的父亲本就溺爱这个女儿,后来楚河又设计让那位男子被迫娶白若馥为妻,毕竟白若馥书香门第,总是要比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林薇要好上许多,原本是皆大欢喜的亲事,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却是噩梦的开始。

原来白若馥嫁给了那男子之后,没过多久,林薇便包庇而死,知道的人知道这是楚河的阴谋,一直以来,她不过就是楚河的棋子,如今没了用处,或者说已经到了林薇的用处,处置了她,楚河向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然而对于那位男子而言,林薇却是她的全部,他只当林薇是因着白若馥这个蛇蝎心肠的女子而死,从此对白若馥万般虐待,最后白若馥临死之前已然不成人样,心中既是凄凉又是仓皇,楚河却是在那时候出现,告诉了她若是重生一世,她的这辈子将会完全不同。

满心凄凉的白若馥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她点了点头,哪怕是付出了千百倍的代价,之后的光景里,她确实得到了男子的爱,然而与之对应的,因着她一次又一次的设计与阴谋,最终还是失去了上辈子的单纯善良。

这是他们三个人的灾难,却是楚河生意上巨大的成功。

楚河本该带着他得到的回到昆仑,不想却是因此被追杀了一世。

“为何?”这些事情是阿洛说得,楚河在一旁沉默不语,不过他的态度也大抵是承认了阿洛所言,慕染心中疑惑,再看向楚河,却得不出究竟。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屋室之中诡异的片刻并没有持续多久,便是这时候只听得白夜瞳沉沉的一声,“因为那个男子,是我。”

白夜瞳的意思再简单不过,当年他下山历练,失去了一身的本事,没想到却成了楚河设计的对象,当年白夜瞳先是爱上了林薇不错,后来他重生一事,说是倾心于白若馥,其实不然,他心中一直惦念着前世那个风韵犹存的清冷女子,不想最终还是在万般无奈之下同白若馥结为夫妻。

只是他们成亲没过多久,原本还想着相敬如宾就这么过日子的白夜瞳却还是发现了他的结发妻子竟然心存歹念,再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善良的小家碧玉的女子。

他大惊之下,再去寻林薇,却终于发现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叫做林薇的那样温婉明媚的女子。

确实,这世间少了一个林薇,却多了一个叫做莫依然的女子。

经受历练的不止白夜瞳一个,莫依然身为红衣教主的独女,自幼便承担着自己的使命,只是红衣教向来无情无欲,莫依然若是要成为下一任教主,自然要摒弃身上的所有的情感,他的父亲莫教主便删去了她所有的记忆,让她在人间走一遭。

不想,莫依然却是遇到了楚河,与此同时,也落入了楚河的设计之中。

她前世爱上了楚河,以为自己能够融化这个冷漠无情的女子,所以他让自己干什么,她便去干什么,却不想最终发现他自始至终,都不过是在利用自己罢了。

等到重生之后,失去了一切甚至上一世记忆的莫依然忘却了自己对楚河的感情,却不想爱上了上一世深深爱着自己的白夜瞳,然而当她这一世终于回头,想着投入白夜瞳的怀抱之时,却发现原来他竟然喜欢上了白若馥。

命运总是如此的残酷无情,这一回,莫依然终于放开了手,看破红尘,却不想她的父亲却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依然,回家吧。”

她恢复了所有的记忆,终于知晓原来这不过是一场考验,无欲无求的莫依然自然跟着她的父亲回到了红衣教中,重新坐上了圣女的位置。

只是莫依然不知晓,这一切的一切,表面上看起来是楚河的计谋,是他下山的历练,实则却也是楚河同她的父亲莫子宴之间的买卖,看起来,这笔生意,很是成功。

楚河带着昆仑上下的寄托回到了昆仑,名利双收。

各人各有各人的因果循环,而白夜瞳也在这一场浮浮沉沉之中看透一切,最终心如止水地回到了昆仑山。

看似一切都已然尘埃落定,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三年之后,困乱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巨大的灾难。

谁也不想红衣教的教主忽然起兵欲灭了昆仑山,短短的三年,红衣教的势力惊人地扩张,红衣教教众大举来犯,一时之间,昆仑如遭受灭顶之灾。

当时还在襁褓之中的慕染自然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夜瞳同楚河却是记得清清楚楚,沉稳的男子同眉清目秀的少年站在昆仑山之上,看着面前一袭耀眼的红衣,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妖艳的女子瞳孔染着灼热的赤色,正冷笑着看着他们。

“呵?白夜瞳?”女子嗤笑一声,那声音却是满怀恨意。

楚河皱着眉头,年少的他即便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包含深深的惊恐,他自然是认出了那红衣女子的身份,那时他第一次瞧见她,便是一袭红衣,坐在雪地里,衬得女子的皮肤如雪的白色,那时她正在抚琴,明媚温婉的模样。

他上前,问女子的名字。

女子却摇头蹙眉,她已然忘记了一切。

楚河便是在那时微微一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快,他说,“那就叫林薇吧,你跟着我,可好?”

被赐予了名字的少女犹如获得了新生,她看着楚河,几乎落下泪来,那时的她已然饥肠辘辘,食不果腹,楚河的到来,宛如救了一切。

也是楚河说,“林薇,我觉得你穿白色,很好看。”

他是记起自己是在雪地里瞧见她的,那时衣装素裹,天地之间,一片纯白。

她是想着他说的,兴高采烈地换上了一袭白衫,曾几何时,当她还是林薇的时候,她也曾天真地认为,那个眉清目秀却总是面无表情的少年,她可以温暖他。

然而,她最终却还是愚蠢地被那个人耍了一遭,而后来得白夜瞳,更是毁了他的一切。

莫依然觉得自己的心里从未有这般深的仇恨,回到红衣教的这三年,她面上平静,实则暗地里招兵买马,严苛训练,未的便是这一日,三年之日,她接任教主之位,不日便杀上昆仑,不将这地方夷为平地,她莫依然怎能甘心?!

“依然。”只是白夜瞳叹息一声,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再一次见到这个女子,更不知晓原来她竟然是红衣教信任掌教,然而她眼里深深的仇恨还是刺痛了自己,他唤着她的名字,竟是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声音之中的颤抖。

“呵。白夜瞳,你又何必惺惺作态,当年你如何害我,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然而他那般神情,落在了莫依然的眼里,却只剩下了令人作呕的虚伪,莫依然恨不得将他的眼睛剜下来,已报当年的深仇大恨。

若不是因为白夜瞳,她莫依然又怎么会失去抚琴的天赋?!

“你当真这么恨我?”白夜瞳闭上双眸,面上露出了愈发悲痛的神情。

而他这才说完,站在一旁的楚河却仍是面无表情地开口,“莫依然,当初设计你的人是我,你要报仇,寻我便是,又何必伤害昆仑山上的无辜。”

他的声音一如当年,没有丝毫的感情。

漫天的血色之中,莫依然忽然笑着,他的笑意残忍而凄凉,她便是这么淡淡地看着楚河,“楚河,你放心,我自然会好好折磨你,就像当年你琢磨我一样。你以为我是为了你们才如此兴师动众,呵呵,谁不知道昆仑山上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多少人虎视眈眈,与其被那些人夺了去,我红衣教,自然不会袖手。”

莫依然说话之间,一双狐媚的眼睛微微扬起,眼里除了仇恨,还有势在必得的架势,而她通红的眼睛里,白夜瞳的双眸之间充满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至于楚河,也不过是维持着一日既往的面无表情罢了。

“薇薇,你这又是何必?”白夜瞳似乎有所犹豫,而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终是声音沉沉地开口,话语之间满是沉痛的语气,无论是失去记忆之时,还是寻得记忆之后,他都不想同莫依然落得了如今这般剑拔弩张的局面,只是听见了林薇这个名字,莫依然眼里的火忽然更盛,冷漠的双眸盯着那个男人,莫依然几乎咬牙切齿地开口,“呵,白夜瞳,林薇早就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莫依然!”

若是白夜瞳不提起,或许当初的种种莫依然也不会如同此刻一般刻骨铭心,然而她的视线落在白夜瞳的面容之上,她瞧着这个向来沉稳的男子此时仍然能够波澜不惊地说起那些事情,记忆里里得伤痛纷至沓来。

那一刻,莫依然恨不得将白夜瞳千刀万剐。

她如今是红衣教掌教,无论是功力还是其他,早已经是登峰造极的地步,而她的目标,一直都是将昆仑山夷为平地。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然而,莫依然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一步,或许红衣教势力庞大,三年来,它不断笼络各方,早已经成了魔界之中最为令人忌惮的一股势力,若是红衣教勾勾手指,只怕人间也能被它毁于一旦,然而如今他们的目标,却是昆仑山。

昆仑屹立千万年而不倒,自然是有着它的本事,千万年来,对昆仑虎视眈眈的人又岂在少数,然而它千万年相安无事,即便如今昆仑的确不如当初那般兴盛,只是进京是红衣教,想要毁了它,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场阴谋自然是以失败告终,红衣教打败,而昆仑的代价,便是它元气大伤,红衣教的下场也不好,那其实是莫依然私自策划,只因着她的仇恨实在滔天,瞒着前任教主,也就是她的父亲,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视死如归的心态,就这么奔赴昆仑。

后来,红衣教惨白,莫依然也被关入了昆仑的长生洞之中,暗无天日,她被束缚住双手双脚,动弹不得,只是那一双赤色的双眸却仍旧在张扬着她滔天的怨气。

楚河在收拾着昆仑山上的残局之时,一抬眼,便是瞧见了他的师叔白夜瞳负手而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仍旧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看不出是什么模样,只是想了想,还是缓缓走了过去,走近了,才发现白夜瞳的模样很是不好,他的眼里似乎有着星星点点的哀伤,而面容,更是苍老了几分,看着已然到了不惑之年。

“师叔。”楚河沉声开口,虽然面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他却还是淡淡地开口,“当年之事,多有得罪。”

楚河回到昆仑之后,并不是没有见过白夜瞳,那时他瞧着白夜瞳伟岸的身姿,还有相似的面容,便觉得分外熟悉,只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此人。也是,那时白夜瞳下山历练,模样都被化去,也没有此时的仙风道骨,看着不过是区区凡人罢了,即使容貌同现在想死,无论是性格还是气场,那都是大相庭径的。

若不是昆仑出了那样的事情,楚河或许永远都不知晓当年被自己设计的那位男子,竟然就是自己的师叔白夜瞳。

白夜瞳是听见了楚河的话的,他沉思片刻,还是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楚河,这事本不怪你,你有你的任务,我有我的历练,我们不过是不凑巧,遇在一起罢了,既然你我都得意平安归来,自然,那劫难,也就结束了。”

白夜瞳这么说来,只是楚河却还是清清楚楚地瞧见了他眼里的风起云涌。

是真的结束了么?楚河说不清楚,而他心里怀着隐隐的不安,却仍然还是沉默罢了。那时他便隐隐觉得楚河似乎有所隐瞒,而他也不知晓,原来这真正的劫难,不过才刚刚开始。

果然十年后,昆仑再一次迎来了它的动荡。

传闻中,长生洞便是在那时毁于一旦,关押了数千年乃至上万年的妖魔在那时逃离,只因着一人,而那犯下大错之人,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楚河。

慕染对那件事也是印象深刻,那时她一心钻研医术,对其他事情充耳不闻,对这样的大事却还是知道了一些,她当时想着,出了这么大得事情,师傅师伯们自然要下山捉妖去了,那她留在山上,反而更加自由自在许多,也能无拘无束地来研究更多的药物。

然而,慕染心中所想固然美好,她却没有料到,这究竟不过是她心中美好的想法罢了,而她便是这么兴高采烈地想着的时候,更是没有料到,会在大殿之中看到那个一袭白衣跪着的男子,正是她的师叔白夜瞳。

印象之中,她的这位师叔,向来沉稳低调,慕染并未多少接触,而那时碰巧轮到她在大殿之中当值,悄悄地躲在一旁,却也听见了许多不该听到的故事。

“夜瞳,你怎的如此糊涂!”是掌门怒不可遏的声音,“那妖女向来诡计多端,你是不是忘了,十年前,她是如何害得昆仑,十年后,你是不是要重蹈覆辙才能甘心!”

慕染觉得自己眼花了,才会看到白夜瞳的身子此时正剧烈地颤抖着,然而她还是凝神屏息,等了许久,却是听不到白夜瞳的一句反驳。

“罢了罢了。”还是他想来和蔼的师傅在一旁劝道,“师弟无心之失,便让我同师兄下山,将那些妖孽收回罢了。”

慕染心中一暖,嘴角勾起了一抹欢快的笑容来,果然如她所料,师傅在的时候,从不让她靠近长生洞,而慕染却是知晓,这长生洞周围有许许多多的奇珍异宝,许多正是她苦求不得的药引,若是能够趁着师傅不在的时候前去,定然能收货许许多多。

一相到这里,慕染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而这一日,昆仑山上的弟子们果然下山大半,慕染乐得清闲,早已迫不及待地赶去了那长生洞。

慕染当然不会知晓,那长生洞之中,是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就像她没有想到,她才欢喜于在长生洞之中找到了许多珍贵异常的草药,一抬头,却是瞧见一红衣女子正坐在自己的面前,确切地说,那红衣女子此时已然奄奄一息,手腕脚腕却是已然被铁索捆住,他长长的红发披散下来,遮住了面容,然而这其中露出的赤蛇瞳仁却是异常耀眼。

慕染之前听说过,这长生洞之中管着许多邪门歪道,甚至许多非人非畜的东西,十分可怕,然而慕染此时一心想得却是,这样的女子,被关在暗无天日的长生洞之中,究竟又是有着怎样的秘密,慕染想着想着,却已然不由自主地缓缓走近,不想那红衣女子忽然抬起头来,露出了她妖艳而清秀的面容。

莫依然许久都没有见到什么人了,十年来,能来这长生洞之中望着自己的,也不过只有白夜瞳罢了,没想到,十年之后,竟然来了这么一个不怕死的丫头。

莫依然冷笑一声,看着楚慕染的眼神分明是不屑一顾。

慕染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我听师兄们说过,你便是莫依然,红衣教的掌教?”

莫依然显然没有想到原来这个丫头竟然认识自己,微微一愣,不过转瞬又是扬起了异常妖治的笑意,“怎么,知道了你还不跑?”

听着莫依然带着腾腾杀气的话,慕染却没有露出什么害怕的神情来,她反而噗的一声笑道,“姐姐,现在关在这里的是你唉,我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长生洞向来是压制不正之气的地方,姐姐你现在如此虚弱,就算解开了手铐脚铐,想来也不是我的对手吧。”

慕染说得有理,莫依然眼色一暗,想了想,并没有说话。

慕安却是继续不怕死地开口,“之前长生洞被白师叔毁了,我不知晓师叔想干什么,如今想来,难道师叔是为了你么?”

她同楚河有着血缘关系,自然是同楚河一般,将来也是要做这样的生意的,只是如今慕染仍旧没有这般天赋,楚河无奈,只能讲他往年的笔记交予了慕染,慕染全当故事一样翻看,自然,这第一个故事,便是白夜瞳与红衣教圣女莫依然之间的事情。

慕染这才知晓了她师叔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在慕染口中听到了白夜瞳的名字,原本还安静的妖媚女子此时的眼神忽然变得锋利起来,她的声音也是如此的尖锐,几乎刺痛人的耳膜,“白夜瞳,呵呵,若是你再提起这个人的名字,我便将你千刀万剐,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么恶狠狠的语气,可不像是吓唬人的,慕染一个哆嗦,讪讪地看着眼前这个忽然之间就变得面目狰狞的女子,想了想,却还是叹息一声,“莫姑娘,你这又是何必?”

就算当初楚河设计在先,若不是莫依然心神不宁,生了歹念,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而白夜瞳本就是下山历练,性子也改变了许多,更不似下山前的仙风道骨,多了些红尘之气,他们这些人,看似坠入事先设好的局中,不够再想了想,也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更何况,之后莫依然更是带着红衣教教众,企图铲平昆仑,不也是她的怨气所在么,只不过事情最终没有得偿所愿罢了,莫依然终究是落得了如此地步。

“莫姑娘,你有没有想过,即便当年你大败,被关在这长生洞之中,只是红衣教势力庞大,又是魔界之首,其地位仅此于恶人谷了,你身为红衣教教主,深陷仙境,红衣教岂会袖手旁观?”慕染想了想,觉得她还是同莫依然说出实情才好,这才沉声说道,“然而你的确在这长生洞之中,一关就是十年,红衣教不闻不问,你就不奇怪么?”

她也算是一针见血,莫依然蓦地面色一沉,的确,起初的几年,莫依然自然是天天盼着教众会上线救自己,只是她等了许久,只等来了白夜瞳探视时的几声叹息,却丝毫不见其他的人,久而久之,莫依然的身子也因着这长生洞之中封印而愈发虚弱,她也早已经没有力气再思考其他的事情,这么一来,她也就不知晓,究竟这昆仑山下,红衣教中,自那日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今慕染既然提及,莫依然面色沉沉,锋利的视线便毫不留情地扎在了慕染的身上,终是听见慕染继续幽幽开口,“其实当年你带领重兵杀上昆仑,却是你兄长莫衍的计谋,他早已趁着你离开红衣教之际偷天换日,他也料到了你会困在昆仑山中,自那日之后,他早已谋权篡位,只说你死在昆仑山中,取而代之,莫姑娘,真正陷害你的人,正是你的血肉至亲,你的兄长,莫衍。”

什么?!莫依然不可置信地看着慕染,曾几何时,她日夜期盼着莫衍救他。

当日她父亲亲手将掌教之位传与自己,莫衍不是还一如既往地拿钦佩的眼神看着自己,“妹妹,我身子虚弱,不能当此大任,这红衣教掌教的位置,有劳你了。”

那个文文弱弱对自己说着这样的话的人,怎么会陷害自己?!

莫依然自然不敢相信这一切,然而眼前这个小丫头,又何必欺骗自己?!

一行清泪自她眼底滑落,莫依然自己也记不清,她究竟有多久没有流过泪了,似乎从她回到红衣教之后,就再也没有流过泪,心中只剩下了滔天的仇恨。

如今的莫依然,却连仇恨都忘记了,她只是不明白,不明白这世上的一切。

原来她爱的,都想她死啊!

这是何其的残忍,又是何其的悲哀。

慕染从长生洞回来之时,不想正遇上徐徐而来的苏钰,她身上还背着装满了草药的背篓,一抬头便是瞧见了眼前一袭玄衣的苏钰,她心中一沉,说实话,长生洞向来是昆仑山的禁地,普通弟子是万万不得踏入这长生洞一步的。

慕染也是趁着师傅他们此时都下山去了,这才偷偷摸摸地去长生洞中,不想才出来就被苏钰抓包,慕染心中自然有些心虚,四处环顾发现没有什么遮掩自己的地方,也不知道苏钰此时有没有瞧见自己,慕染想了想,便准备着转身就走。

反正自己背着这么大的一个背篓,苏钰应该认不出来了,慕染想着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不错,只是她才转过身子,却不想苏钰却是忽然叫住了自己,害得慕染心下一凉,更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她想着,这下死了死了,只是慕染心中慌乱,苏钰倒是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慕染讪讪地转过身子,一眼便是瞧见了速与我温润如玉的眉眼,她那时同苏钰还并不怎么熟识,只是尴尬地同他打了一声招呼,心里却是想着越过苏钰直接往昆仑山上走去。

不想她还没有走几步,擦肩而过的时候,苏钰却是忽然一把抓在了自己的手腕,慕染心中更是一惊,然而她挣脱不得,只能瞪着眼睛瞧着仍然是笑意吟吟的苏钰,慕染不由得说道,“苏钰,你干嘛?”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苏钰摇头,眉头微微蹙着,自然是瞧见了慕染背上所背着的东西,他眉眼微挑,叹了口气,还是说道,“慕染,你又偷偷摸摸去干什么了?”

“我哪里有偷偷摸摸?!”终归是心虚,慕染虽然勉强装着很是强硬的语气,只是脑袋还是缓缓低了下来,此时此刻也不敢瞧着苏钰的眼睛,说话的声音也是渐渐地低弱了下来,而苏钰瞧着慕染如此,眼里的神情自然也是愈发明朗了几分,他似乎是轻叹了一声,又是开口,“你可是去了长生洞?”

这条路只有通往长生洞一个方向,苏钰虽然不熟悉这昆仑的地形,然而他也同楚河来过几次,自然知晓慕染是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去了,而被苏钰一下子揭穿了的慕染是愈发地不满,嘟囔着嘴巴,“我也没干什么坏事,不就是采草药嘛!我真不明白师傅和掌门,长生洞明明有那么多的奇珍异宝,为什么不许我们去那里!那里有些草药,即便是昆仑山上都没有的,是治病救人的法宝,这么被埋没了,不是很可惜么?”

慕染说着说着愈发觉得委屈,只是苏钰却不是这样,他叹息着瞧着慕染明亮的眼睛,忽而轻轻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这才说道,“你有所不知,长生洞是关押那些邪门歪道之地,其中更是有许许多多的妖魔鬼怪,上古神兽,他们依靠了长生洞的灵性才能够勉强被压制,昆仑山延续千万年,也是依着这长生洞的缘故。那里的危险不言而喻,普通弟子自然不能入内。更何况如今长生洞被你师叔白夜瞳差点儿摧毁,不少魔教之类如今已然散入人间,昆仑山下早已乱作一团,长生洞如今还在修复之中,慕染,那里很危险,你以后还是不要去了。”

苏钰是皱着眉头说着这话的,说到后面,已然是忧心忡忡,好在他瞧着慕染完好无损地自那长生洞之中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话里却还是多了些许的担忧的意味。

慕染听着苏钰如此说来,似乎终于发觉自己是做错了,然而她脑海之中忽然又想起了莫依然那道血红的身影,心中不由得不寒而栗,慕染再抬起眼睛,瞧着苏钰的面容,却是见他面色平静,不似方才的口气,想了想还是没有将她遇见莫依然之事告诉了苏钰。

只是转而问道,“我哥哥跟着师傅和掌门下山去了,苏钰,你来的不是时候呢!”

苏钰却笑了笑,“昆仑掌门如今拖我料理昆仑山上的大小事务,所以,慕染,你以后还是乖乖听我的话,切勿再去那长生洞了。”

“什么?!”慕染又是睁大了眼睛,想着掌门什么时候同苏钰这个家伙那么熟的,只是她听着苏钰这么说来,心中自然不服气,即使长生洞是个危险的地方,可是她不是去过了一次么,也没有出什么事啊,更何况那里有着这么多的奇珍异宝,真是不去白不去,这么想着,慕染心中有心中的想法,面上倒是出乎意料地顺从苏钰的话,“好啦好啦,大不了我听你的便是了,不去就不去!只是苏钰,掌门虽然这么对你说了,但你毕竟不是昆仑的掌门,你可不要管着我啊!”

“好。”苏钰听着慕染似乎很嫌弃自己管着她似的,有些哭笑不得,就连自己话里的宠溺都没有发觉。

然而夜深人静,慕染还捧着书,刻苦钻研着,师傅不在,她心中疑惑连个能帮她解答的人都没有,看着背篓之中的草药,慕染才发觉有些自己也不认识,而翻阅了无数的书籍,甚至连书上都没有记载。

“长生洞就是长生洞,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慕染自言自语,蹙着眉头,写满了疑惑,不想正是此时苏钰却是忽然缓缓走了进来,瞧着三更时分还没有去睡的慕染,他面上带着微微的愠怒,“慕染,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么?”

“苏钰,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慕染本来还陷入了苦恼之中,见苏钰来了,忽然灵谷光一闪,她想着大家都说苏钰是百科全书,甚至有时候她见过自己的师傅也同苏钰请教一二的,这么想来,慕染干净指着那不知名的草药问道。

苏钰见慕染不弄个清楚一定不会去睡觉的架势,不由得有些无奈,走近,目光顺着慕染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是在那一瞬间忽然皱起了眉头,“这是你从长生洞之中得来的?”

瞧着苏钰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善,慕染一时之间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还是呆呆地点了点头,应该不是什么有du的东西呀,慕染不会连这个都分辨不出来,只是瞧着苏钰的脸色,确实很是不好。

“这些到底是什么呀?”慕染见苏钰迟迟都没有出声,还是鼓足了勇气,试探性地问道,却是见到苏钰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

许久,苏钰终于声音沉沉地开口,“慕染,这些东西,你碰不得。”他从来不开玩笑,而如今神情这般凝重,自然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苏钰瞧着慕染这般倔强执拗的模样,心里明白若是自己不解释清楚她自然不会罢休,沉思片刻,苏钰还是同慕染道出了实情,“这是长生洞之中的石薇花,本身并没有丝毫的du性,然而却是这长生洞只见被关押之物千万年积累的怨气养育而成,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够服食的东西,若是被误食,谁也不知晓究竟会发生怎么样的事情。”

什么?!

慕染确实被苏钰的话震惊到了,她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了长生洞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地方,慕染心中大骇,想着就要将这些东西处理了,却还是被苏钰止住,“这花草并不是凡物,便是你扔了它,它照样还是会无声无息地生长,最好的法子,还是将它们送回长生洞之中,那才是它们最好的归宿。”

慕染想了想,觉得苏钰说得很有道理。

她当算翌日就将它们送回去,苏钰不放心,自然是不许的,慕染却是说道,“长生洞那么大,自然只有我知道它们究竟是在哪个地方,哎呀苏钰,你就别担心了!”

慕染既然这么说,苏钰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是眉眼之间仍旧是挥之不去的担忧神色,“我同你一起去。”那话里虽是往常温润的语气,只是却让人不的反驳,慕染无奈,还是点头应允。

只是慕染同苏钰并没有想到,之前白夜瞳几乎毁了长生洞之中的封印,虽说后来掌门同几位长老及时赶到,将那里封住,然而长生洞毕竟太大了些,而有许许多多的漏网之鱼,也有几处几房的封印此时也正出现了裂缝,长生洞之中,乌烟瘴气,到处充满了凄厉的哀鸣,哀鸿遍野,十分地凄凉。

莫依然此时正经受着每天都必须经历的寒风刺骨与万箭穿心的折磨,然而这十年来,尽管她已经伤痕累累,却也早已经对沉痛麻木,此时面上并没有丝毫的情感。

与此同时,忽然有一团黑气正朝着她缓缓靠近,莫依然还未察觉,那黑气已然缓缓飘至了她的眼前,是混沌低沉的男声,“呵呵,这不是红衣教前任掌教么?如何落得了这般地步?”

莫依然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却只是瞧见面前一团挥之不去的黑气,此时正缓缓聚成人形,然而也不过是人形罢了,却无法看清这人的相貌,便是轮廓都难以捉摸,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挤出了话来,虽然虚弱,只是那话里仍然透着几丝凉气,令人不寒而栗,“滚。”

多少年来,在她耳边冷嘲热讽的人从来不少,莫依然早就习惯了。

只是那团黑气却仿佛丝毫不在意一般,仍旧是声音沉沉地说道,“莫教主,你大概不知道,你的那位老相好,为了救你出这长生洞,企图毁了你的封印,然而他毕竟功力浅薄,不但没有放了你出去,反而害得其他的牛鬼神蛇逃离了这长生洞之中,如今那些败类在人家肆意妄为,你却还要被关在这里受尽折磨,哈哈哈,真是可怜!”

莫依然听着那团黑气的话,心中忽然有所触动,然而不过片刻,她眼里的波澜又恢复了平静,冷笑一声,莫依然却是冷冷地说道,“黑影,你有这般功夫,何不自己也逃出这长生洞中,又何必同我在这里置气?”

“怎么?你以为我现在还不是自由身?”莫依然的话反而让黑影又是冷笑几声,“早在白夜瞳解开封印之时,我便早已从这长生洞之中逃脱出来,只是……”他忽而一声轻笑,不似方才那般沉重的声音,此时的声音之中,反而带着几丝邪魅,几丝情况……

“只是什么?”莫依然挑眉,却仍旧是不冷不热地问道,她自然知晓眼前的黑影不会无缘无故寻来自己,只是如今他他这般态度,更是不知晓是敌是友,莫依然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只是我舍不得你呀……”果然黑影说话之间已然靠近,萦绕在莫依然周身,莫依然的鼻尖却是涌入一阵清冽的香气,那黑影的声音之中也带着令人不由得沉迷的蛊惑的能力,“若是不救你出了这长生洞,没有你的人生,未免也太过于寂寞了一些。”

那黑影说话之间带着缱绻的不舍之意,只是停在了莫依然的耳里,却是不由得作呕,虽说她的面上仍旧是不冷不热的模样,一袭红衣恍惚嫁衣一般灼人,她轻笑一声,挑眉看着周围的黑影,“就凭你,你有什么法子?”

她自然是不相信这空有一身说话的本事的黑影,然而黑影听着莫依然话里的不屑,却仍旧是波澜不惊地说道,“我自然有我的本事,莫依然,难怪你十年都逃不出这长生洞,你可曾知晓,昨日那个丫头,在你这里采去的草药,便是这十年来关押你的封印,想来那封印也不是谁都能解,那丫头也并非常人,这才轻而易举地破了去,只是如今你身子尚且虚弱,这才没有感觉。”

“什么?”那黑影的话终于使得莫依然心中一颤,她心中自然大骇,听他的意思,难不成自己现在便能逃出这长生洞之中。

莫依然的心中没有丝毫地喜悦之情,有的只是强烈的不可置信罢了,她颤颤巍巍,挣扎着起身,这才终于发觉,原本动弹不得的身子此时却能够挣脱了手脚上的枷锁,她咬着牙,终于缓缓地站立了起来,而手铐脚铐也随之化为粉末,莫依然瞪大了眼睛,企图上前几步,去又发觉自己的身子此时还是虚弱不已,她再三挣扎,却还是因着无力而跌落下来,坐在了空旷而冰冷的地面上。

尽管如此,莫依然的心中还是充满了震惊。

“如何?这迎来自由的感受,应该很是不错吧?”那黑影说话之时忽的又聚拢起来,挑眉打量着面色苍白的莫依然,却是忽然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眯着眼邪邪地笑着。

“除了封印又如何?”莫依然忽然又是冷笑一声,“我在这长生洞之中那么多年,日日以积雪进食,身上没有丝毫地力气,就算我逃得了长生洞,又如何逃得出昆仑?”

莫依然不是傻子,知道自己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然而那黑影听着莫依然如此说来,却又是咋舌几声,“莫教主,你如此愚笨,怪不得当年不能攻上昆仑,反动成了这般凄惨的阶下囚,明日那丫头自然还会再来这长生洞之中,我可是瞧得清清楚楚,那丫头身上颇有灵性,若是吃了她,你这十余年的功力,不但会分毫不少地归还于你,反而平添了几百年的修为,你说呢?”

那黑影这般说来,莫依然纵然表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到底不似这般平静。

她毕竟身为红衣教教主,也自然想到了昨日那个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她身子虚弱,却还是发现了那个丫头身上有着不同寻常的气息,如今听黑影说来,莫依然才愈发确定,那个丫头非同常人,或许如同黑影所说,若是自己能够捉住她,不但能够逃出昆仑山,回到红衣教之中,还能对付她那个道貌岸然的兄长,重新坐上教主的位置。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慕染没有想过苏继竟然会这般做法,就像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一个平日里冷血无情之人,竟然能够为花染做到了这般地步。

然而便是为了苏钰,为了苏家,她也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苏继就这么毁了所有的一切,如今苏继手中紧紧握着那一株仙草,看着自己的双眸却不过是剩下了无情与冷漠,苏继此时的声音更是阴冷得可怕,便是如此,一字一句砸在了慕染的心头,只叫慕染在这一瞬间忽然生出了几分瑟瑟发抖之感,苏继说得是,“为了救花染,毁了这天下,我也在所不惜,你们哪一个若是拦着我,都不过是一个死字。”

苏继此时面目狰狞的模样落在众人的眼里,显得尤其可怕,只是他此时的力量又太过令人忌惮,便是阿洛都不敢轻举妄动,一双从未有过的冷眸此时便是如此面无表情地看着身旁好整以暇的白泽,阿洛只是冷声开口道,“呵,白泽,我倒是小瞧了你。”

白泽此时仍旧不为所动,只是他看着苏继如此,倒像是看着一见珍稀的宝贝一般,即使是听着阿洛同自己如此对峙,他的嘴角仍旧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兵不厌诈,阿洛,我以为你早就应该看懂我的本性。”

白泽对这一切早就已经预谋了许久,他需要强大的力量,是比自己千年前还要强大的力量,他才能够活下去,只是如今他的身子早就不是当初的模样,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叱咤八方的上古大神,所以他需要一个试验品,一个能够帮着自己来判断这股力量究竟能不能够为自己所用的试验品。

当初他同苏继之间的那笔交易,白泽本来是没有什么胜算的,只不过他不知晓苏家的家主竟然有这般能力,即使如今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些超出自己的意料,到底是如同白泽之前所想的一般,不过他到底是一个喜欢将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人,所以此时看着苏继如此,虽说面上满意,心下到底还是微微蹙着眉头的。

然而既然苏继如此木让可以让阿洛不顺心,白泽到底还是畅快的。

想来他也曾经被阿洛如此相逼过,只是风顺轮流转,白泽看着阿洛,愈发畅快地笑起来。

阿洛轻身一躲,一挥手,白泽被重击了一下捂着胸口半跪在了地上

他擦了下嘴角的血渍站起身来,冷笑了下说:“你以为强封了她的法力不用付出代价吗?”

“什么代价。”阿洛说的很平静,可手却紧握着,一条条青筋毕现

“其实,我封的不是她的法力,朱雀与你都封不了的法力,我怎么可能封的了。”

“朱雀先生他说你神魔一族,半神半魔的法术自来古怪,有我与他不可洞晓的法子。”

“他倒是真的看得起我。”白泽苦笑了下,说:“只是,你想过没有,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林石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叫朱雀。你觉得他又多在乎小仙的痛苦?”

阿洛一愣,突然意识到,按白泽当时看到的关于小仙未来的画面,朱雀不说杀了她以绝后患就已是动了恻隐之心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无论小仙会不会毁天灭地,他都无法忍受她如此的痛苦。

“我封了她的三垢。让她不能贪婪,不生嗔恨,不起邪行。如此一来,她便无法催动身体里的法力。只是……”

彤彤哼了一声说:“只是什么?”

“只是这种不是通过自己顿悟而强封的三垢,并不能轻易化解。所以每年九月就会万毒攻体,气血逆流一次。通过一个月**上的苦行,化解体内的三垢。这一个月内,只有每日五时才会清醒。”

“解开她的三垢。”阿洛语气坚定的不允许拒绝

“封印不是我一人所为,解开它也非我一人之力所能为。若是想解,你大可不顾性命的去找朱雀去打一场,你赢了的话,自然可以拿剑放在他脖子上逼他解。”。

好。阿洛转身。

“三垢已来,此时若解,她必死无疑。”白泽上前一步将他拦住

他紧咬着后牙,一字一句的说:“你是让我眼睁睁看着她如此痛苦?”。

“别无他法。”

一旁紧紧拉着小仙无力的手的未善说:“我听雀说过你们这一族有一种痛苦转移到别人身上的办法的。你能不能帮我把小仙身上的痛苦全数转移到我身上。”。

白泽一愣说:“雀是如何知道的。难道……”。

“是的,雀知道自己的痛苦全被转移到林石身上的事。所以,也求求你,帮帮我。”

“所以,雀才一心求死……”难怪,白泽这时才知道雀当初是因不忍看林石受苦才只求一死。也难怪林石会气到扯断自己的男女共生真身。可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你就别琢磨这个了,别说小仙不会答应,即使她答应,我现在根本也做不到了。”他又转头对阿洛说:“现在把小仙交给我,我用上古古法能减轻她些许痛苦。”

阿洛望着再一次伸手要抱过小仙的白泽,犹豫了下,还是把她交到了她手中。他望着她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心如滴血。突然他无法自持地拉起小仙的手,把一把刀放在她的手中。然后用她的手把匕首刺进了他的心口。

这时,早已察觉阿洛不对劲的林石惊呼一声用手抓住匕首的刀刃:“九先生,你!”

彤彤瞪了白泽一眼说:“你快把小仙带屋里去。这里不用你管。”。

白泽知道,若说恨,彤彤并不比朱雀少。

他带小仙离开后,林石的也将匕首从阿洛的胸口拔了出来。而他的手也因抓了刀刃而鲜血淋淋。可这时,阿洛的胸口却没有一滴血流出,只有风从破裂的衣服里吹进

“为什么?”阿洛木然的看着林石。

林石一愣,看着阿洛猩红的眼睛,手足无措地说:“你……怎么了?”。

霎那间,天地海水皆是变了颜色。那海浪汹涌,如同要将小岛吞噬

“不好,”花染说:“他若不能自控,怕你我都……我们还是快躲开吧。”

“不会的,九先生不会伤害我们的。”林石斩钉截铁的说

他说完,看着阿洛说:“你怎么了?”

阿洛如被一团黑雾环绕,他那压抑的让人恐慌的声音显的异常恐怖:“为什么我没有一点点痛的感觉,为什么……不是我……”

“小仙……”林石一句话还未说完,阿洛一只手伸过来就掐住了林石的脖子,将他提起。

“为什么……我以为此生……她很快乐……”。

“先生……”林石满脸通红,挣扎着想要呼吸,却挣脱不开他如玄铁般坚硬的双手。

一旁的彤彤拿出一把清魂粉洒了过去,却被迎面而来的海浪消蚀了干净。

“九先生,小仙醒了!”发现外面不对的白泽赶来,对着阿洛疾呼

那瞬间,阿洛有了一丝意识,他将手松开,强压着气息对林石说:“抱紧我,别让我动。”然后手上一划,用海水变出了把短笛掷给了彤彤:“吹安魂曲。”。

随之,那一丝意识消散,林石赶紧用尽全力抱紧阿洛。可阿洛比他力气大出太多,他的骨头在安魂曲里发出断裂的声响。

在林石失去知觉的那一刻,阿洛渐渐的随着安魂曲清醒了过来

夜里,在林石的房间里,阿洛给卧床的林石喂着药,屋里安静的过分

“你还好吧……”实在忍受不了安静气氛的林石开了口

阿洛低着头踌躇了一会儿,就在林石实在等不及又想找话说时,他开口说了声:“谢谢。”

“不要这样子啦,”林石轻浮的拍拍阿洛端碗的那只手,药都洒出来了一些:“要不是吸了你的法力,我连人形都化不出,这点事你还谢我。”

阿洛抬头,满脸愧疚的想说什么,林石赶紧不自在的岔开说:“你别说这些了,你真要带小仙去魔界找朱雀大叔啊,那她不是就什么都知道了。”。

“只能如此。我无法忍受她的痛苦,而我又无能为力。”。

“那……你现在要告诉她,关于你的事吗?”。

阿洛摇摇头说:“如果能多给她一天镜花水月让她快乐,我就一天不能告诉她。”他接着重重地叹了口气,望着窗外说:“也或许是我自私的贪图她爱我的时光,多一天,就是多了一天。”

九月啊,那日日的噬骨的痛。大花说从小时候就这样,可能是上天对我的考验。可白泽大叔却说或许是上辈子做了不好的事情吧。

隐隐约约中白泽叔叔从阿洛怀里接过了我。

我怎么这么没用。

我不想被阿九照顾,我想做可以和阿九一起在人世间开心玩耍的健康狐狸。

白泽大叔曾经教导我,人生啊,十之**不如意,你是只世上足够幸运的狐狸了。

可我不想当幸运的狐狸啊,我要当健康的狐狸啊

而且,之前并没有这么这么的痛。

从黑暗里慢慢苏醒,水珠的滴答声里,我听到彤彤的声音,她说:“她这样很痛苦。”

白泽大叔低沉着声音说:“她姐姐抱她去找我时,我给她卜了卦。”。

“你不是你们神魔一族里卜卦最差劲的吗?”。

“他们都死光了,我就是最好的了。”

我心里呐喊着那也不能算最好的吧,喉咙里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小仙这么多年都这样,你就忍心吗?”

“你若见了那么惨烈的景象,你也会这么做的。”。

“哼,你又不了解我,哪怕她毁了世界我也会拍手叫好的。”。

白泽大叔没有说话。

“彤彤姐姐,别因为雀的事迁怒于他,不怪他的。”是未善

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是他害死了雀!我怎么能不怪他。”。

“你比谁都清楚的,这不是白泽的错。”未善说,可是我感受到了他强忍着的压抑的悲伤。别难过,别难过,我小小的孩子,想抱紧他,减去他些许的痛苦。身体却沉的动不了分毫。

紧接着便是彤彤的哭声。那哭声一直在我耳边旋绕,让我昏昏沉沉摇摇欲坠的又陷进黑暗里。

雀啊,雀啊。好熟悉的名字,却怎么也记不起

“慕染!”便是慕染此时神色微怔的时候,不想这个时候忽然身旁有谁一声轻唤,当即便将自己的神识忽然拉了回来,她惊愕的神情看着眼前的阿洛,忽然说不出半句话来。

“阿洛,我方才……”

“你梦见雀了?”彤彤咬着唇,眼角的泪痣颤着

嗯,她点头。

“真好啊,真好呢。”她苦笑着,林石静静地望着她。看起来,他是想拥她进怀里吧,可为什么花花公子变得矜持了呢。奇怪的妖精。

哎,思考些问题,头就疼了起来。

阿九拥着她,说:“这九月来了,彤彤的黑玉也压不住你的梦魇了。”。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并没有这么难受。”

白泽饮了口酒说:“她们应该把不玄拿的离小仙远点。”。

为什么。她讨厌白泽讳莫如深的样子。原来他与彤彤一直相识,可为什么她一醒来他们又装作不熟悉得客气样子。

他一味的喝酒,不理会她。她回头问阿九:“为什么,她和这把剑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碰不得?你们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她?”

“小仙姐姐,你刚醒,别想那么多。”未善拉着她的手语气担忧的说

虽然头疼欲裂,可是她一定要知道为什么。如果不知一切是一种保护,她宁愿不被保护。

“如果你真想知道,”阿九笑着轻拍她的肩“她慢慢说给你听。”。

只是对上阿洛询问的神情,慕染脑海之中的那些画面仍旧挥之不去,沉思片刻,那些话语也终究没有自口中说出,慕染不过轻轻摇头,再便是笑了笑,“没什么,我就是有些头晕。”

慕染不知晓是不是因着苏继的缘故,才叫自己有了那些幻觉,分明不是自己的记忆纷至沓来,慕染更加不能明白,这些记忆之中,是如何有着阿洛,还有这些人的存在。

只是她此刻已经来不及想着这些,因着下一刻,苏继手中的黑玉高高地举起,露出了狰狞的神色来,“我的花染,她就要活过来了!”是慕染从未见过的扭曲的面容,以及,虔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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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抽掉了



第一章 生病

那时正值北风萧瑟之际,周遭银装素裹,雾茫茫的天际之下便只余下了一抹死寂。

青衣黑发的女子临窗而坐,屋上笨重的帘子竟也在寒风里颤颤悠悠地晃动着,偶有冰渣打在她的眼下,是锋利的冰冷。

楚慕染便是这时候听到了那一声声的呼喊的,夹杂着婴儿虚弱的啼哭声,在瑟瑟冷风里让人不由得起了一身的寒意。

她淡然的面容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是有客人来了。

坊间的传言,只将林家的地缝扫一扫,就够整个洛城的老百姓吃一年的。

却是林家老二林瑞的被休之妻,李贞娘。

贞娘的女儿是在申时时分发了烧的,半睡半醒之时只是哭哭啼啼的,小脸儿也涨得通红,一摸,竟然烫得惊人.

吓得贞娘赶紧叫了丫鬟过来,“霜儿,姐儿病了,快请大夫来!”

唤作霜儿的丫鬟着实吃了一惊,慌慌张张地便朝着门外跑去。

那脚还没有跨出府门外,却又缩了回来。

霜儿侧过身子,余光清清楚楚瞧见贞娘正小心翼翼地将姐儿搂在怀里,却是满脸的焦急。

她愣愣地看了这一幕许久,突然脚步一转,竟然直直地想着府上的另外一处跑了过去。

姐儿的小脸是越来越烫,贞娘愈发的心急如焚起来,将姐儿抱在怀中,来回踱步着。

许久,终于有脚步声愈发的近了,只是等来的不是大夫,而是林家的大奶奶刘氏。

那刘氏虽然年过半百,身上的衣着比起贞娘的粗布麻衣来,却是富贵异常。

只见她身着红棕色绣花罗衫,月白色与淡玫瑰红交杂的委地锦缎长裙,裙摆与袖口银丝滚边,袖口繁细有着淡黄色花纹,浅棕色纱衣披风披在肩上,裙面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紫鸯花,看上去富贵十足,看向贞娘的眼睛里也多了几丝不屑。

贞娘一见来的竟然是刘氏,心下便凉了半分,却只能跪下身子,抹着眼泪,“大奶奶,姐儿如今病了,您行行好,帮姐儿请个大夫瞧瞧吧!”

“这件事儿我可做不了主!”刘氏睨了贞娘一眼,看着她抱住自己脚踝,厌恶地说道,“贞娘,你也是知道的,如今这府上可是大不如前的,别看咱家的宅子那么大,那内里可都是空着呢,看病抓药,可少不了花钱的!”

贞娘知道刘氏话里的意思,立即转身从那匣子里掏出了一支银簪子来,递与刘氏。

就差跪下来恳求道,“奶奶,贞娘身上便也只剩下这只银簪子了,就当是贞娘孝敬您的,姐儿的性命,可都是全靠您了!”

“我也有我的难处,”刘氏见了那银簪子,眼底这才略略有了笑意,赶紧接过来放在手上掂量着。

眼里尽是满足,她只幽幽地说着,“哎呀,我在这宅子里哪有什么分量?赶紧把你那相公叫来才是!”

说罢看向呆立在门口的霜儿,立即大骂道,“你个蠢奴才,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叫瑞二爷来!”

“是!是!”霜儿俯身,也不敢看着屋里的两个人,急匆匆地便转身跑开了。

趁着这个空档,刘氏将银簪子插在了发间,对着铜镜细细欣赏起来。

不时更是挖苦道,“我说瑞儿也真是的,女儿生了这么重的病,也不露面,难道是想眼睁睁地看着姐儿病死了不成!”

“许是相公正忙着生意场上的事情罢!”贞娘搂紧了怀中的姐儿,怯生生地说道。

只是低着脑袋,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上的的表情。

因而刘氏并没有看见,此时正有一行清泪从贞娘的脸颊上滑落下来,将她原本苍白的脸庞衬托得更加一片惨白。

贞娘说碗了这话便不出声了,刘氏也不说话,只是环顾了房间一周。

只见放眼望去不过是简陋朴素的家具尔尔,就连床上的被褥都不止打了多少个补丁。

贞娘所在的房间只不过西厢最偏僻的一角而已,平日里刘氏是绝对不会涉足的,鲜少来这儿一遭,看着贞娘过得这一副惨淡模样,刘氏看着看着不由得嘴角上扬,脸上全然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那刘氏也烦了,正欲离去,林家瑞二爷终于在这时候优哉游哉地赶了过来,看见贞娘死死地搂着怀中的女儿,一下子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说道,“又是如何了?”

听到了瑞二爷的声音,贞娘终于抬起了脑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相公,姐儿生了重病,麻烦您救救她!这是你的亲骨肉,您一定要救救她!”

“我当是什么事情!”瑞儿爷剔了剔牙,打发了个小厮过来,“去我那儿拿点铜子来,打发这娘儿两个也就罢了!”

“谢谢相公!”贞娘一边啜泣着一边不断地磕着头,只是那眼泪不知道究竟是喜还是悲。

很快,小厮就拿了钱来了。瑞儿爷朝着他使了个眼色,那小厮刚想扔下那几个铜子,瑞二爷此时打着哈欠也正要离开。

这时候却传来尖锐的一声响,“是谁许了给这个贱人银子的?”

来的人穿的一身雍容华贵,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如花容月貌出水芙蓉。那女子款款而来,樱唇含笑,摇曳生姿。

李嫣然见到那跪在地上的贞娘,也不惊讶,只是看着林瑞,云淡风轻地说道,“相公,是你吗?”

皮笑肉不笑。

林瑞打了个寒颤,先前的懒散一扫而光,赶紧扶着李嫣然。

眼里有些惊慌,声音发着颤儿,她说道,“娘子如今怀有身孕,可要当心着点,我不过看着她可怜罢了,你又何必动怒?”

“人家看着你们眉来眼去的,就是不高兴嘛!”李嫣然嘟着嘴,嗔怪道,“相公,你看这贞娘,半老徐娘,有什么好来的!还有她女儿,面黄肌瘦,不过就是咱们林家的拖油瓶罢了!”

“晚了在被子里捂一捂,出一身汗,还有什么大不了的,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也是她命该如此,又怪的了谁呢?”

“妹妹!”贞娘听那李嫣然如此一说,长满老茧的手指攥紧了衣角,只是哭得通红的眼睛盯着她,苦苦哀求道,“妹妹,看在我们姐妹一场,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谁跟你姐妹一场?”李嫣然恶狠狠地白了她一眼,“老太婆,你记住了,现在我才是正室!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早就被相公休了的弃妇罢了,救你,还妄图花我们林家宅子里的一分一毫,我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那时正值北风萧瑟之际,周遭银装素裹,雾茫茫的天际之下便只余下了一抹死寂。

青衣黑发的女子临窗而坐,屋上笨重的帘子竟也在寒风里颤颤悠悠地晃动着,偶有冰渣打在她的眼下,是锋利的冰冷。

楚慕染便是这时候听到了那一声声的呼喊的,夹杂着婴儿虚弱的啼哭声,在瑟瑟冷风里让人不由得起了一身的寒意。

她淡然的面容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是有客人来了。

坊间的传言,只将林家的地缝扫一扫,就够整个洛城的老百姓吃一年的。

却是林家老二林瑞的被休之妻,李贞娘。

贞娘的女儿是在申时时分发了烧的,半睡半醒之时只是哭哭啼啼的,小脸儿也涨得通红,一摸,竟然烫得惊人.

吓得贞娘赶紧叫了丫鬟过来,“霜儿,姐儿病了,快请大夫来!”

唤作霜儿的丫鬟着实吃了一惊,慌慌张张地便朝着门外跑去。

那脚还没有跨出府门外,却又缩了回来。

霜儿侧过身子,余光清清楚楚瞧见贞娘正小心翼翼地将姐儿搂在怀里,却是满脸的焦急。

她愣愣地看了这一幕许久,突然脚步一转,竟然直直地想着府上的另外一处跑了过去。

姐儿的小脸是越来越烫,贞娘愈发的心急如焚起来,将姐儿抱在怀中,来回踱步着。

许久,终于有脚步声愈发的近了,只是等来的不是大夫,而是林家的大奶奶刘氏。

那刘氏虽然年过半百,身上的衣着比起贞娘的粗布麻衣来,却是富贵异常。

只见她身着红棕色绣花罗衫,月白色与淡玫瑰红交杂的委地锦缎长裙,裙摆与袖口银丝滚边,袖口繁细有着淡黄色花纹,浅棕色纱衣披风披在肩上,裙面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紫鸯花,看上去富贵十足,看向贞娘的眼睛里也多了几丝不屑。

贞娘一见来的竟然是刘氏,心下便凉了半分,却只能跪下身子,抹着眼泪,“大奶奶,姐儿如今病了,您行行好,帮姐儿请个大夫瞧瞧吧!”

“这件事儿我可做不了主!”刘氏睨了贞娘一眼,看着她抱住自己脚踝,厌恶地说道,“贞娘,你也是知道的,如今这府上可是大不如前的,别看咱家的宅子那么大,那内里可都是空着呢,看病抓药,可少不了花钱的!”

贞娘知道刘氏话里的意思,立即转身从那匣子里掏出了一支银簪子来,递与刘氏。

就差跪下来恳求道,“奶奶,贞娘身上便也只剩下这只银簪子了,就当是贞娘孝敬您的,姐儿的性命,可都是全靠您了!”

“我也有我的难处,”刘氏见了那银簪子,眼底这才略略有了笑意,赶紧接过来放在手上掂量着。

眼里尽是满足,她只幽幽地说着,“哎呀,我在这宅子里哪有什么分量?赶紧把你那相公叫来才是!”

说罢看向呆立在门口的霜儿,立即大骂道,“你个蠢奴才,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叫瑞二爷来!”

“是!是!”霜儿俯身,也不敢看着屋里的两个人,急匆匆地便转身跑开了。

趁着这个空档,刘氏将银簪子插在了发间,对着铜镜细细欣赏起来。

不时更是挖苦道,“我说瑞儿也真是的,女儿生了这么重的病,也不露面,难道是想眼睁睁地看着姐儿病死了不成!”

“许是相公正忙着生意场上的事情罢!”贞娘搂紧了怀中的姐儿,怯生生地说道。

只是低着脑袋,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上的的表情。

因而刘氏并没有看见,此时正有一行清泪从贞娘的脸颊上滑落下来,将她原本苍白的脸庞衬托得更加一片惨白。

贞娘说碗了这话便不出声了,刘氏也不说话,只是环顾了房间一周。

只见放眼望去不过是简陋朴素的家具尔尔,就连床上的被褥都不止打了多少个补丁。

贞娘所在的房间只不过西厢最偏僻的一角而已,平日里刘氏是绝对不会涉足的,鲜少来这儿一遭,看着贞娘过得这一副惨淡模样,刘氏看着看着不由得嘴角上扬,脸上全然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那刘氏也烦了,正欲离去,林家瑞二爷终于在这时候优哉游哉地赶了过来,看见贞娘死死地搂着怀中的女儿,一下子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说道,“又是如何了?”

听到了瑞二爷的声音,贞娘终于抬起了脑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相公,姐儿生了重病,麻烦您救救她!这是你的亲骨肉,您一定要救救她!”

“我当是什么事情!”瑞儿爷剔了剔牙,打发了个小厮过来,“去我那儿拿点铜子来,打发这娘儿两个也就罢了!”

“谢谢相公!”贞娘一边啜泣着一边不断地磕着头,只是那眼泪不知道究竟是喜还是悲。

很快,小厮就拿了钱来了。瑞儿爷朝着他使了个眼色,那小厮刚想扔下那几个铜子,瑞二爷此时打着哈欠也正要离开。

这时候却传来尖锐的一声响,“是谁许了给这个贱人银子的?”

来的人穿的一身雍容华贵,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如花容月貌出水芙蓉。那女子款款而来,樱唇含笑,摇曳生姿。

李嫣然见到那跪在地上的贞娘,也不惊讶,只是看着林瑞,云淡风轻地说道,“相公,是你吗?”

皮笑肉不笑。

林瑞打了个寒颤,先前的懒散一扫而光,赶紧扶着李嫣然。

眼里有些惊慌,声音发着颤儿,她说道,“娘子如今怀有身孕,可要当心着点,我不过看着她可怜罢了,你又何必动怒?”

“人家看着你们眉来眼去的,就是不高兴嘛!”李嫣然嘟着嘴,嗔怪道,“相公,你看这贞娘,半老徐娘,有什么好来的!还有她女儿,面黄肌瘦,不过就是咱们林家的拖油瓶罢了!”

“晚了在被子里捂一捂,出一身汗,还有什么大不了的,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也是她命该如此,又怪的了谁呢?”

“妹妹!”贞娘听那李嫣然如此一说,长满老茧的手指攥紧了衣角,只是哭得通红的眼睛盯着她,苦苦哀求道,“妹妹,看在我们姐妹一场,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谁跟你姐妹一场?”李嫣然恶狠狠地白了她一眼,“老太婆,你记住了,现在我才是正室!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早就被相公休了的弃妇罢了,救你,还妄图花我们林家宅子里的一分一毫,我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第二章 残喘

“二爷!”贞娘的眼睛此刻早已布满了血丝,盯着李嫣然的目光早已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恨,她只恨为何老天如此不公,竟这般对自己的姐儿。

只是当她对上那样趾高气扬的一张脸的时候,心里却早已被不堪的怯弱所占据。

无奈之下,贞娘只能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姐儿,爬到了林瑞的脚下,苦苦哀求道,“二爷,你我可就这么一个女儿,二爷定要救救我们的姐儿啊!”

“什么?”李嫣然一听贞娘这话,气立刻不打一出来,抬起绣花鞋来只一脚就将她踹去了老远。

即便如此,嘴上却依旧愤愤不平地嚷着,“李贞娘,你还好意思提这是你和相公的女儿,这进门都三年了,连个儿子都生不出!又害得林家连年亏空,真是个扫把星,我告诉你,别‘我们’,‘我们’的,相公早就与你再无瓜葛,你还真是没脸没皮的东西,亏这般厚颜无耻的话也从你嘴里说得出,若是再被我听到了,小心我叫那些下人们扒了你的皮!”

贞娘那时只是想抓住林瑞的脚,看在夫妻情面上让他帮帮自己,哪只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昏天黑地的有什么砸在自己的额脸上,接着便是火辣辣的一阵疼痛,连带着自己飞出去好几步的距离。

好在紧紧地将怀中的襁褓护在胸前,滚了好几圈后贞娘紧张地看着手里的姐儿。

幸好!幸好!姐儿的脸依旧是火辣辣的红色,却只是如之前一般双眸紧闭,并没有受什么伤。

贞娘这才小心翼翼地庆幸着,李嫣然尖锐的话语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一字一句,如针扎一般,钻进贞娘的耳里,她这才憋了回去的眼泪又通通倒了出来,随着肩膀的微微颤抖,泪水混着脸上的伤口,是蜇人的疼痛。

李嫣然蹙着眉,看也不想看贞娘一眼,拉着林瑞变走,“你还看什么?不就是个老太婆,怎么,你还惦念着她不成?”

“自然不是。”林瑞望了贞娘一眼,只一瞬,又神色紧张地跟在了李嫣然的身后,轻轻柔柔扶着她的腰身,生怕她跌倒一般,“不过就是个摇尾乞怜的破落户罢了,我何必管着她呢!娘子,如今你有孕在身,可要当心着自个儿身子,切莫为了那种人生气!”

声音渐渐地远去,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贞娘是没再听清楚了。

那刘氏自李嫣然一出现便寻了个空当早就已经逃之夭夭。

如今她贞娘手足无措地抱着姐儿,只觉得天幕要阴沉沉塌了下来,眼前越来越黑暗,有什么堵在胸口,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贞娘愈想便愈发觉得绝望,竟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那霜儿本来只是怯生生地缩在门口,却见贞娘竟然抱着姐儿突然之间倒了下去,一瞬间便吓得花容失色,赶紧飞奔到贞娘的身边,蹲下身子哭着喊着。

贞娘却只是一动不动地倒在那儿,似乎是睡着了,只是泪水却还是不断地滑落了下来。

等到贞娘终于悠悠转醒,手里却空空如也,她一惊,漆黑一片的屋子此时死气沉沉,更叫贞娘慌张起来。“姐儿,姐儿。”

纵使声音沙哑,有气无力,贞娘却还是一声一声地唤着姐儿的名字。

霜儿终于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看着贞娘终于清醒了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姐,姐儿在这里,您莫慌。”

“快给我!快递与我!”贞娘此时是心急如焚,直到姐儿到了她怀里,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摇着襁褓里只有半岁有余的小婴儿,贞娘这才露出了微微的一丝笑意,“姐儿不怕,有娘在,娘会陪着你!”

霜儿这时点了蜡烛,看着消瘦得如纸片一般的贞娘,眼睛深深地凹陷了进去,头发随意地披散着,脸上的伤口微微地结痂,半边脸颊却脏兮兮得可怕,当真是不成人样了。

一想起贞娘初进林府之时,那可真是天壤之别!霜儿想着想着不禁哭了起来,跪在床下哭诉道,“小姐,都是霜儿的错!是霜儿该死,若是霜儿及早去请大夫来,夫人就不必受这样的苦了!”

“这不怪你!”贞娘只是笑道,只是那笑容却有着几分凄然,“只怪我命该如此,跟了这样的主子,是我苦了你了。”

“霜儿不苦!”霜儿使劲地摇了摇头,“霜儿就是为小姐当牛做马一世也愿意,能做小姐的丫鬟,是霜儿百年修得的福气才是!”

贞娘抬眼看着霜儿,只觉得一汪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许久她才说道,“我是睡了有多久?姐儿可曾醒来过?”

霜儿擦了一把眼泪,赶紧回道,“小姐睡了三个时辰了,姐儿也曾迷迷糊糊醒来过一次,又哭闹了许久,现在是又睡着了。”

贞娘听霜儿这样一讲,伸出枯瘦的手来,往姐儿的额头上探了探,依旧是火炉般的滚烫,惊得她赶紧缩回了自己的手,嘴里不断地念叨着,“我可怜的姐儿,我可怜的姐儿!”

霜儿见贞娘如此的心力交瘁,忽而想到了什么,凑近了她小声说道,“小姐,霜儿听说离咱们林家宅子只三里处有一家如玉医坊,那里的大夫,名唤如玉君子的,悬壶济世,若是穷苦人家前去的,不收人分毫,小姐,不如……”

“若是如此,我便早去了。”贞娘叹了口气,却是说道,“只是先前老太太下了命令,不许我踏出林家大宅一步,这是林家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如此这般,我又如何能出的去呢?”

“小姐,”霜儿看着贞娘如此的犹豫,不由得急了,“如今姐儿危在旦夕,咱们不得不赌一把了,就算那些林家人再这般拦着咱们又如何,哪里比得上姐儿的性命重要的,霜儿知道小姐是不想违背老太太的命令,只是如今这个时候,小姐总要为姐儿考虑考虑!”

贞娘听了霜儿的话,低下头看着陷入昏谁之中的姐儿,心一横,咬了咬牙,“是要出去,这是姐儿的命啊!只是霜儿,”她说着看着霜儿,“我们究竟要如何逃出去?”

“二爷!”贞娘的眼睛此刻早已布满了血丝,盯着李嫣然的目光早已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恨,她只恨为何老天如此不公,竟这般对自己的姐儿。

只是当她对上那样趾高气扬的一张脸的时候,心里却早已被不堪的怯弱所占据。

无奈之下,贞娘只能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姐儿,爬到了林瑞的脚下,苦苦哀求道,“二爷,你我可就这么一个女儿,二爷定要救救我们的姐儿啊!”

“什么?”李嫣然一听贞娘这话,气立刻不打一出来,抬起绣花鞋来只一脚就将她踹去了老远。

即便如此,嘴上却依旧愤愤不平地嚷着,“李贞娘,你还好意思提这是你和相公的女儿,这进门都三年了,连个儿子都生不出!又害得林家连年亏空,真是个扫把星,我告诉你,别‘我们’,‘我们’的,相公早就与你再无瓜葛,你还真是没脸没皮的东西,亏这般厚颜无耻的话也从你嘴里说得出,若是再被我听到了,小心我叫那些下人们扒了你的皮!”

贞娘那时只是想抓住林瑞的脚,看在夫妻情面上让他帮帮自己,哪只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昏天黑地的有什么砸在自己的额脸上,接着便是火辣辣的一阵疼痛,连带着自己飞出去好几步的距离。

好在紧紧地将怀中的襁褓护在胸前,滚了好几圈后贞娘紧张地看着手里的姐儿。

幸好!幸好!姐儿的脸依旧是火辣辣的红色,却只是如之前一般双眸紧闭,并没有受什么伤。

贞娘这才小心翼翼地庆幸着,李嫣然尖锐的话语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一字一句,如针扎一般,钻进贞娘的耳里,她这才憋了回去的眼泪又通通倒了出来,随着肩膀的微微颤抖,泪水混着脸上的伤口,是蜇人的疼痛。

李嫣然蹙着眉,看也不想看贞娘一眼,拉着林瑞变走,“你还看什么?不就是个老太婆,怎么,你还惦念着她不成?”

“自然不是。”林瑞望了贞娘一眼,只一瞬,又神色紧张地跟在了李嫣然的身后,轻轻柔柔扶着她的腰身,生怕她跌倒一般,“不过就是个摇尾乞怜的破落户罢了,我何必管着她呢!娘子,如今你有孕在身,可要当心着自个儿身子,切莫为了那种人生气!”

声音渐渐地远去,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贞娘是没再听清楚了。

那刘氏自李嫣然一出现便寻了个空当早就已经逃之夭夭。

如今她贞娘手足无措地抱着姐儿,只觉得天幕要阴沉沉塌了下来,眼前越来越黑暗,有什么堵在胸口,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贞娘愈想便愈发觉得绝望,竟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那霜儿本来只是怯生生地缩在门口,却见贞娘竟然抱着姐儿突然之间倒了下去,一瞬间便吓得花容失色,赶紧飞奔到贞娘的身边,蹲下身子哭着喊着。

贞娘却只是一动不动地倒在那儿,似乎是睡着了,只是泪水却还是不断地滑落了下来。

等到贞娘终于悠悠转醒,手里却空空如也,她一惊,漆黑一片的屋子此时死气沉沉,更叫贞娘慌张起来。“姐儿,姐儿。”

纵使声音沙哑,有气无力,贞娘却还是一声一声地唤着姐儿的名字。

霜儿终于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看着贞娘终于清醒了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姐,姐儿在这里,您莫慌。”

“快给我!快递与我!”贞娘此时是心急如焚,直到姐儿到了她怀里,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摇着襁褓里只有半岁有余的小婴儿,贞娘这才露出了微微的一丝笑意,“姐儿不怕,有娘在,娘会陪着你!”

霜儿这时点了蜡烛,看着消瘦得如纸片一般的贞娘,眼睛深深地凹陷了进去,头发随意地披散着,脸上的伤口微微地结痂,半边脸颊却脏兮兮得可怕,当真是不成人样了。

一想起贞娘初进林府之时,那可真是天壤之别!霜儿想着想着不禁哭了起来,跪在床下哭诉道,“小姐,都是霜儿的错!是霜儿该死,若是霜儿及早去请大夫来,夫人就不必受这样的苦了!”

“这不怪你!”贞娘只是笑道,只是那笑容却有着几分凄然,“只怪我命该如此,跟了这样的主子,是我苦了你了。”

“霜儿不苦!”霜儿使劲地摇了摇头,“霜儿就是为小姐当牛做马一世也愿意,能做小姐的丫鬟,是霜儿百年修得的福气才是!”

贞娘抬眼看着霜儿,只觉得一汪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许久她才说道,“我是睡了有多久?姐儿可曾醒来过?”

霜儿擦了一把眼泪,赶紧回道,“小姐睡了三个时辰了,姐儿也曾迷迷糊糊醒来过一次,又哭闹了许久,现在是又睡着了。”

贞娘听霜儿这样一讲,伸出枯瘦的手来,往姐儿的额头上探了探,依旧是火炉般的滚烫,惊得她赶紧缩回了自己的手,嘴里不断地念叨着,“我可怜的姐儿,我可怜的姐儿!”

霜儿见贞娘如此的心力交瘁,忽而想到了什么,凑近了她小声说道,“小姐,霜儿听说离咱们林家宅子只三里处有一家如玉医坊,那里的大夫,名唤如玉君子的,悬壶济世,若是穷苦人家前去的,不收人分毫,小姐,不如……”

“若是如此,我便早去了。”贞娘叹了口气,却是说道,“只是先前老太太下了命令,不许我踏出林家大宅一步,这是林家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如此这般,我又如何能出的去呢?”

“小姐,”霜儿看着贞娘如此的犹豫,不由得急了,“如今姐儿危在旦夕,咱们不得不赌一把了,就算那些林家人再这般拦着咱们又如何,哪里比得上姐儿的性命重要的,霜儿知道小姐是不想违背老太太的命令,只是如今这个时候,小姐总要为姐儿考虑考虑!”

贞娘听了霜儿的话,低下头看着陷入昏谁之中的姐儿,心一横,咬了咬牙,“是要出去,这是姐儿的命啊!只是霜儿,”她说着看着霜儿,“我们究竟要如何逃出去?”

第三章 治病

“啊!”偌大的林府里,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守夜的几位下人猛然一惊,急匆匆地循声跑去,却见一位脸朝花束、身形苗条的少女正瘫坐在草丛中,脸颊已被吓得一片惨白,惊恐地瞪着赶来的几个人。

“是霜儿啊!”其中一个认出了此人正是那位西厢弃妇的丫鬟,不耐烦地说道,“你又是如何了,这大半夜的这样鬼叫,倒惊扰了那些主子们,少不得赏你一顿好打!”

“几位大哥,你们行行好!”霜儿双手合十,向他们求饶,见这些人神色渐渐放松下来,这才轻轻地呻吟一声,扶着自己的脚踝说道,“霜儿不是有意的,只是方才没有看清楚路,崴了一脚罢了,求求你们放过霜儿罢!”

“也罢!也罢!”几个人早就已经是睡眼惺忪了,见只不过是这么一个小丫头惹了事,懒得计较,纷纷打了哈欠便径自离去了,“这死丫头,还真不叫人省心!”

“还不是跟她主子学的,”另一个人的语气里满是讥讽,“听说西厢的那位昨日不知闹出了什么事情来着!”

霜儿看着几个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听着他们絮絮叨叨的话语,这才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满是泥泞的一双手,苦笑道,“小姐,是霜儿对不起你在先,如今这也算是霜儿为您赔罪了!”

而在林府之外,打更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那小厮说着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这么冷的天,还有谁在外边晃荡着的,本大爷也要回家去喽!”

正说着,一片死寂的街道忽然响起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吓得他打了一个寒颤,双脚哆哆嗦嗦的竟是连一步都迈不出去了。

“没……没有那么邪门吧!”那小厮吓得直发抖,身子一歪,钻进了一旁的草垛里,也不敢看着外边,只是蹲坐在里边抱紧了自己的身子,屋子发抖着。

贞娘紧紧地搂着怀里的姐儿,在漫长的街道里跌跌撞撞地跑着,方才也是她太过着急了,才让那冷风钻进了自个儿怀中,姐儿本就昏昏沉沉地睡着,叫那寒风一吹,打了个寒战,立即惊醒了过来,哇的一声便是嚎啕大哭起来。贞娘一阵心疼,也再顾不得其它,只脱了身上的藏青色大袄包住了姐儿,自己却缩着身子在寒风的咆哮里跑着。

“医坊,如玉医坊。”贞娘小声念叨着,嘴唇已经冻得青紫,这才看见了街角挂着一盏明晃晃的宫灯,“如玉医坊”四个大字赫然在目,贞娘松了一口气,只是此时姐儿的哭声却愈发的厉害,那呼吸却是弱了下去,贞娘看着小脸涨得愈发红了的姐儿,心头一颤,也顾不得其他,一边敲着门,一百年用沙哑的声音乞求着,“救……救命啊!”

楚慕染就是在这个时候见到贞娘的,她一推开门,凛冽的寒风不带一丝情感直冲着她呼啸而来,疯狂地打在她的脸上,屋外廊上的宫灯映得她的脸一片惨白,慕染的目光却停在了抱着襁褓倒在门口的女人的身上。

“救救我的孩子!”那一刻,贞娘终于露出了半是凄然半是喜悦的笑容,抬高了手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将姐儿举着递给了楚慕染,“大夫,拜托了!”说罢,再一次晕了过去。

楚慕染结果贞娘手中的姐儿,看着那孩子红彤彤的脸蛋儿,一摸,竟是滚烫的热意;她又睨了一眼倒地不起的贞娘,忽而生出一摸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你醒了!”等到贞娘在朦朦胧胧之间终于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只见那女子柳腰莲脸,皓齿明眸,唇不点而赤,眉不画而翠,身着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牡丹飞蝶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只是肤如凝脂,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竟叫贞娘怯怯地低下了脑袋,颇生自行惭愧之意。那女子见贞娘如此,只是继续淡淡地说道,“夫人的女儿,烧已经退下来,夫人大可放心!”声音淡淡的,听不出究竟是何感情。

一提到姐儿,贞娘这才从迷迷蒙蒙中回到现实里来,挣扎着下了床,也顾不得自己本就虚弱的身子,对着楚慕染连连磕头,“多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贞娘无以为报!”

“谢我倒不必。”楚慕染的声音依旧飘渺,似乎是来自九天玄外一般,“夫人可否助我到内室去?”

贞娘一愣,这才发现眼前的女子自始至终只坐在一把木制的轮椅上,只是她不敢问太多,只能赶紧照着楚慕染的话做了,等到了内室,她这才发现那屏障之后竟然是一架制作精细的摇篮儿,由上好的藤蔓编织而成,顶端更是挂着五彩缤纷的流苏,竟叫贞娘看傻了眼去,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摇篮前边,姐儿此刻正瞪着大大的杏仁圆眼,双手攥着几根流苏的末端把玩着,脸上的肌肤也不似之前病态的通红,一缕缕粉红自白皙的肌肤里透了出来,竟是比之前生病十分还要健康了许多。贞娘朱唇颤抖着,突然捂住了嘴,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宝宝,宝宝!”她的手轻轻地划过姐儿的脸颊,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那哭声却是再也止不住了。

姐儿不知道她的娘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伸出了有些肉呼呼的小手,想要抓住她娘亲的手一般,“呵呵。”她看着贞娘,终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楚慕染静静地靠在门栏上,看着如此温馨的一幕,只是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许久她才缓缓说道,“这里是几贴药,配了方子,只不过慕染有一事要提醒夫人。”

贞娘疑惑地转过脑袋,略张着嘴巴,不解地看着楚慕染。

楚慕染这才说道,“这孩子的风寒来的蹊跷,似乎是吃了不少的酒。”

“啊!”偌大的林府里,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守夜的几位下人猛然一惊,急匆匆地循声跑去,却见一位脸朝花束、身形苗条的少女正瘫坐在草丛中,脸颊已被吓得一片惨白,惊恐地瞪着赶来的几个人。

“是霜儿啊!”其中一个认出了此人正是那位西厢弃妇的丫鬟,不耐烦地说道,“你又是如何了,这大半夜的这样鬼叫,倒惊扰了那些主子们,少不得赏你一顿好打!”

“几位大哥,你们行行好!”霜儿双手合十,向他们求饶,见这些人神色渐渐放松下来,这才轻轻地呻吟一声,扶着自己的脚踝说道,“霜儿不是有意的,只是方才没有看清楚路,崴了一脚罢了,求求你们放过霜儿罢!”

“也罢!也罢!”几个人早就已经是睡眼惺忪了,见只不过是这么一个小丫头惹了事,懒得计较,纷纷打了哈欠便径自离去了,“这死丫头,还真不叫人省心!”

“还不是跟她主子学的,”另一个人的语气里满是讥讽,“听说西厢的那位昨日不知闹出了什么事情来着!”

霜儿看着几个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听着他们絮絮叨叨的话语,这才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满是泥泞的一双手,苦笑道,“小姐,是霜儿对不起你在先,如今这也算是霜儿为您赔罪了!”

而在林府之外,打更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那小厮说着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这么冷的天,还有谁在外边晃荡着的,本大爷也要回家去喽!”

正说着,一片死寂的街道忽然响起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吓得他打了一个寒颤,双脚哆哆嗦嗦的竟是连一步都迈不出去了。

“没……没有那么邪门吧!”那小厮吓得直发抖,身子一歪,钻进了一旁的草垛里,也不敢看着外边,只是蹲坐在里边抱紧了自己的身子,屋子发抖着。

贞娘紧紧地搂着怀里的姐儿,在漫长的街道里跌跌撞撞地跑着,方才也是她太过着急了,才让那冷风钻进了自个儿怀中,姐儿本就昏昏沉沉地睡着,叫那寒风一吹,打了个寒战,立即惊醒了过来,哇的一声便是嚎啕大哭起来。贞娘一阵心疼,也再顾不得其它,只脱了身上的藏青色大袄包住了姐儿,自己却缩着身子在寒风的咆哮里跑着。

“医坊,如玉医坊。”贞娘小声念叨着,嘴唇已经冻得青紫,这才看见了街角挂着一盏明晃晃的宫灯,“如玉医坊”四个大字赫然在目,贞娘松了一口气,只是此时姐儿的哭声却愈发的厉害,那呼吸却是弱了下去,贞娘看着小脸涨得愈发红了的姐儿,心头一颤,也顾不得其他,一边敲着门,一百年用沙哑的声音乞求着,“救……救命啊!”

楚慕染就是在这个时候见到贞娘的,她一推开门,凛冽的寒风不带一丝情感直冲着她呼啸而来,疯狂地打在她的脸上,屋外廊上的宫灯映得她的脸一片惨白,慕染的目光却停在了抱着襁褓倒在门口的女人的身上。

“救救我的孩子!”那一刻,贞娘终于露出了半是凄然半是喜悦的笑容,抬高了手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将姐儿举着递给了楚慕染,“大夫,拜托了!”说罢,再一次晕了过去。

楚慕染结果贞娘手中的姐儿,看着那孩子红彤彤的脸蛋儿,一摸,竟是滚烫的热意;她又睨了一眼倒地不起的贞娘,忽而生出一摸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你醒了!”等到贞娘在朦朦胧胧之间终于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只见那女子柳腰莲脸,皓齿明眸,唇不点而赤,眉不画而翠,身着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牡丹飞蝶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只是肤如凝脂,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竟叫贞娘怯怯地低下了脑袋,颇生自行惭愧之意。那女子见贞娘如此,只是继续淡淡地说道,“夫人的女儿,烧已经退下来,夫人大可放心!”声音淡淡的,听不出究竟是何感情。

一提到姐儿,贞娘这才从迷迷蒙蒙中回到现实里来,挣扎着下了床,也顾不得自己本就虚弱的身子,对着楚慕染连连磕头,“多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贞娘无以为报!”

“谢我倒不必。”楚慕染的声音依旧飘渺,似乎是来自九天玄外一般,“夫人可否助我到内室去?”

贞娘一愣,这才发现眼前的女子自始至终只坐在一把木制的轮椅上,只是她不敢问太多,只能赶紧照着楚慕染的话做了,等到了内室,她这才发现那屏障之后竟然是一架制作精细的摇篮儿,由上好的藤蔓编织而成,顶端更是挂着五彩缤纷的流苏,竟叫贞娘看傻了眼去,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摇篮前边,姐儿此刻正瞪着大大的杏仁圆眼,双手攥着几根流苏的末端把玩着,脸上的肌肤也不似之前病态的通红,一缕缕粉红自白皙的肌肤里透了出来,竟是比之前生病十分还要健康了许多。贞娘朱唇颤抖着,突然捂住了嘴,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宝宝,宝宝!”她的手轻轻地划过姐儿的脸颊,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那哭声却是再也止不住了。

姐儿不知道她的娘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伸出了有些肉呼呼的小手,想要抓住她娘亲的手一般,“呵呵。”她看着贞娘,终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楚慕染静静地靠在门栏上,看着如此温馨的一幕,只是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许久她才缓缓说道,“这里是几贴药,配了方子,只不过慕染有一事要提醒夫人。”

贞娘疑惑地转过脑袋,略张着嘴巴,不解地看着楚慕染。

楚慕染这才说道,“这孩子的风寒来的蹊跷,似乎是吃了不少的酒。”

第四章 后悔

贞娘听了楚慕染的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姐儿一向是由我带的,我与她寸步不离,从来未给她吃了酒的,大夫是不是……”

“你不信我到也罢了。”楚慕染只是淡淡一笑,也不作解释。

“贞娘不是这个意思。”贞娘心里一慌,赶紧解释道,“只是……只是……”

“只是你不愿姐儿受到伤害,却总有人想要害她罢了。”楚慕染说着只是眼睛一开一合,身下的轮椅便向着贞娘悠悠驶去,“那李嫣然如此咄咄逼人,就算她能够轻易放过了你,你觉得她会放过姐儿吗?”

楚慕染话音刚落,贞娘覆在姐儿半边脸颊上的指尖微微颤动着,“大夫是如何……”

“我姓楚,叫我慕染罢。”楚慕染垂下眸子,看着复又陷入酣睡中的姐儿,这才看着贞娘的眼睛说道,“林家家大业大,有什么事情早就闹得全城皆知,我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只是贞娘,如今你落得这部田地,你后悔吗?后悔嫁进林家?你本来便是有更加幸福的生活的。不是吗?”

“后悔呢。”贞娘凄然一笑,眼角湿润,不禁粲然泪下,“只是如今我已经进了林家,事已至此,我又能怎么办呢?这可能就是我的命吧。”

“是吗?”楚慕染见贞娘如此,嘴角终于绽开了一个复杂的笑容来,“若是你有机会,改了你的往昔,抹去你生命里的那些不堪,你觉得如何呢?”

“怎么可能?”贞娘不可思议地看着含笑的楚慕染,只当她是讲了个笑话,复又说道,“就算能够,那有如何?”说罢她低头看着熟睡的姐儿,“如今我有了姐儿,早已心满意足了,就算之前受过的苦也罢了,只要姐儿安好,我便别无他求了。”

“贞娘,你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

楚慕染说着将自己一双纤纤玉手覆在了贞娘略略粗糙的双手上,引她穿过内室,来到了自己的卧房中,只见房中摆放着一面做工精细的铜镜,虽说是铜镜,却与平常的镜子大不相同,竟然能够清晰地找出贞娘的脸来。贞娘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自己的模样了,只是抚摸着脸颊光滑的皮肤,看着自己白里透红的一张脸,贞娘有些愕然,她分明记得李嫣然的脚踹在自己脸上时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为何……为何……

“李嫣然以她一手媚术勾引了你的相公,”楚慕染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却无形之中有着不容置疑的信服力,“她的狐媚之术就是再厉害,久了也就腻了,论相貌,贞娘,你并不比她差。”

“这真的是我的模样吗?”贞娘喃喃自语着,在她的印象里,自己没进林府几年,就已经尽显老态,面黄肌瘦了,后来李嫣然进了府上,自己便愈发显得老态龙钟了,只是如今看着镜中的模样,竟然比自己出嫁时还要美上几分,仪容韶秀,有着说不出的清丽脱俗,风髻露鬓,峨眉淡扫,莹白细腻的皮肤,宛如牙雕玉镯,这样的倾城容貌,这真的是自己吗?贞娘实在是不可置信。

“一日夫妻百日恩,贞娘,在瑞二爷的心里,他毕竟是有你的。”楚慕染的声音在诱惑着自己,“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助你抹去你的往昔,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从头来过。”

“真的可以回到原点吗?”贞娘似乎是在看着镜中的自己,又像是瞧着楚慕染,更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两眼无神,呢喃着。忽然,她猛然抬头,盯着楚慕染,只愣愣地瞧着,“世上当真有这般离奇的事情吗?”

“离奇与否,你心里不是一清二楚吗?”

贞娘看着笑得暧昧的楚慕染,思索了片刻,却始终还是摇了摇头,只是笑容又有些苍白,“贞娘知道以慕染姑娘的才能,定能助贞娘脱离苦海,只是如今贞娘的生活惨淡了点,至少还有姐儿,还有霜儿在家中等我,贞娘已经心满意足,再无他求!”

“我本就不欲强求。”楚慕染说着将打包好的药材递到贞娘的手里,又送她出了门,只是已久淡然地笑道,“既然如此,夫人喜欢就好,慕染也不做强求!”

“谢谢慕染姑娘!”贞娘见楚慕染不但帮了自己这么多,更是不收分毫,感激不尽地就差跪了下来,热泪盈眶地点头说道,“姑娘的大恩大德,贞娘没齿难忘!”

“这倒不必,若是夫人在林家待累了,我这儿,倒是随时欢迎夫人的!”

“多谢姑娘的好意!”贞娘只笑道,“只怕那时可是要打扰姑娘了。”说罢在楚慕染的目送中抱着姐儿,急匆匆地便离去了。

“不会。”楚慕染朱唇轻启,低声说道,又叹了口气,这才摇着轮椅回了屋子。

此时天已朦朦胧胧微微亮了起来,东方划过一道彩霞,远处可以隐隐听见清脆的鸡鸣声,楚慕染这才略略觉得自己有些乏了,放下了帘子正准备小憩一会儿,推着轮子的手忽然就这么停了下来。

“来都来了,又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语调平淡,没有起伏。

她这才说完了话,从屏障后走出了一个身材伟岸的男子来,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鼻若悬胆,唇若涂脂,只见那男子轻裘宝带,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微微俯视着坐在轮椅上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的楚慕染。

“林家老二被休之妻李贞娘?”男子挑了挑眉毛,“我倒是看不出,她有多大用处,只不过是个胆小怯弱的女人罢了。”

“若什么都被你看穿了,可还有趣?”话语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那男子也不生气,只是依旧笑着,“那样的女子,你怎么就能确定,她还会再来找你?”

“你怎么就知道,她不会来?”楚慕染终于睨了男子一眼,便再也不顾他,只是朝着内室去了。

第五章 挨打

那时的天色总是很阴霾的,厚厚的云层堆积在空中,随时一幅马上就要垮压下来的感觉。有雨落了下来,芭蕉声响,织成了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秋的世界,轻纱覆面的贞娘急匆匆跑到了林家门口,看着东边分明灿烂的朝霞,如此怪异的景象,她只是惊异了片刻,便低下了脑袋,只是一双泛黄的白色绣花鞋在刚踏入门槛的那一刻停顿了下来。

林家的主母林母拄着降龙木拐杖,雕刻着的繁芜复杂的图案无声地警示着它的威严,像是林母爬满皱纹的脸上黯淡的表情,贞娘搂紧了怀里的姐儿,终是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在她跪下的那一刻,余光瞥见的是李嫣然得意的笑容以及自己的前夫林瑞趋炎附势的小人脸,而紧接着,低着的脑袋,垂下的眸子,眼里便只剩下了置身事外、依旧熟睡着的姐儿,贞娘这才略略有些欣慰,只是看着姐儿,她便是什么都不怕了。

“贞娘,好你个贞娘!”林母面色沉重地将手中的拐杖猛地一掷,沉闷压抑的声响让在场的众人皆是心头一颤,李嫣然更是摒了脸上的笑意,规规矩矩的站好。林母那张阴沉着的脸依旧像是林家顶上如腐尸一般堆积的乌云一样沉重,“当初我分明跟你挑明白了,若是你想继续呆在林家,就决不能出这林府半步,如今你如此大胆,当真是把我说的当耳边风吗?”

“老祖宗!”霜儿看着在众人面前跪下来的贞娘,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是姐儿病得重了,又没人给姐儿请大夫瞧着,小姐这才斗胆违背了老祖宗的意思,这一切都是霜儿怂恿贞娘的,老祖宗若是要责罚,只请责罚霜儿罢!”

“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谁知李嫣然看着霜儿如此,立即蹙起眉来,恶语相向,“如今老祖宗问你主子话呢,你插个什么嘴,如此不分尊卑,活该先罚了你去!”

霜儿本想再为贞娘辩解几句,却叫李嫣然这样一骂,早已七魂丢了三魂半,是什么也说不出了,只是低声啜泣着。

贞娘这才略略抬头看着身旁的霜儿,只磕头说道,“是贞娘的错,贞娘甘愿受罚。”

“人走,姐儿留下!”林母的声音不近人情。

“老祖宗!”贞娘挺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显然没有料到林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声音颤抖,依旧柔柔弱弱的,“这是贞娘的骨肉!”

“也是薛家的骨肉,薛家的人,我是绝对不会准你带出去的!”林母又敲了一下拐杖,似是一锤定音一般,说罢便转过了身子,正欲离去,几个丫鬟便在这个时候心领神会,走上前去就要夺过贞娘手里的孩子。

贞娘不知道哪里的力气,却是紧紧地护住了姐儿,只是已久不敢发出什么声音来,只是默默地拼死抵抗着。

李嫣然挺着个肚子,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想着没了贞娘,自己便可以慢慢对付她怀里的这个小杂种,嘴角又是勾起了一抹恶毒的笑意来,只是看着贞娘抵死都不放手,她遂冷哼一声,话语里带着几丝的不屑,“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你这班抵抗又是为何?姐儿在咱们林家,好歹也是个小姐,若是跟着你,岂不知道还要受多少的苦头吃的!”

“我的孩子!”贞娘却听不进去她的话,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姐儿显然是被这一番争抢惊醒到了,竟哇哇大哭起来,哭声震天,害得李嫣然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是愈发地厌恶起这二人来。

“老祖宗!”贞娘对着已经走了几步远的林母哭喊着,“贞娘知错了!”

林母不听,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贞娘不该不停老祖宗的话!”

林母依旧向前走着。

“请老祖宗留下贞娘!”

林母的脚步一顿。

“贞娘愿为奴为婢!”

“好!”林母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瑞儿,你去拿过姐儿来。”

贞娘见林母终于松了口,这才垂下了身子,李嫣然倒是不服气了,暗暗扯着林瑞的袖子不让他过去,一双柳叶眉透着毫不掩饰的怒意,那眼神更是要冒出火来。一边是妻子,一边是老祖宗,林瑞显得有些为难,握了握李嫣然的手看,想要安抚着她。

李嫣然却一把打掉了林瑞的手,依旧拦着他,他倒要看看,这个林瑞,究竟听谁的!

“还愣着!”林母的声音离得老远了,却依然具有穿透力。

吓得林瑞一个心惊胆战,慌忙奔到了贞娘身前,贞娘抬头,见是林瑞,只能依依不舍地将姐儿递了过去,刚想叮嘱一番,李嫣然却不耐烦地嚷嚷着,“看够了没,走了!”

“是!是!”林瑞一把抱过姐儿,看都不看贞娘一眼,便跟在李嫣然的身后离开了。

贞娘看着二人的背影,只觉得一锅滚烫的水淋在了自己的心头,于是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再一次支离破碎了。霜儿见贞娘单薄的身影,一阵微风拂过,薄如蝉翼的面纱轻轻地浮动着,扬起了贞娘那姣好的面容,霜儿揉了揉眼睛,只是下一瞬,那面纱又落了下来,霜儿想着定是自己眼花了,这才急急地跑上前,扶起了贞娘。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干活去!”一声厉喝传来,贞娘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沦落成了一个丫鬟,刚想接过喊话的手里的扫帚,只是一根藤条却毫不留情地打在了自己的身上,贞娘吃痛地捂住了自己皮开肉绽的后背。

“老祖宗说了,先打了你三十下,再放你干活去,没死是你命大,若是你死了,便拖去乱葬岗胡乱埋了!”

贞娘一惊,凌厉的鞭子却一道道打了下来。

是日夜深,双霞漫天,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难以化开,贞娘歪在草垛里休憩片刻,只是遍体鳞伤的身体早就疲惫不堪,只有那剧烈的疼痛感支撑着越来越模糊的意识,贞娘捂着嘴巴,压抑着咳嗽的声音,只是收回手的时候,却分明看见了手心里刺眼的血红。

楚慕染的声音近在耳畔,“我可以改变你的往昔……”

然而,贞娘只是微微地笑着,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小姐!小姐!”只剩下霜儿混着哭腔的声音无比真实,“小姐,霜儿要离开你了,只是你待霜儿这么好,这件事一定要和你说的,二爷与二奶奶,正思忖着要害死姐儿,小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姐儿!”齿缝里终于挤出了虚弱的声音来,待到贞娘挣扎着想要触碰着霜儿的手,摸到的,却只不过是一片虚无。

那时的天色总是很阴霾的,厚厚的云层堆积在空中,随时一幅马上就要垮压下来的感觉。有雨落了下来,芭蕉声响,织成了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秋的世界,轻纱覆面的贞娘急匆匆跑到了林家门口,看着东边分明灿烂的朝霞,如此怪异的景象,她只是惊异了片刻,便低下了脑袋,只是一双泛黄的白色绣花鞋在刚踏入门槛的那一刻停顿了下来。

林家的主母林母拄着降龙木拐杖,雕刻着的繁芜复杂的图案无声地警示着它的威严,像是林母爬满皱纹的脸上黯淡的表情,贞娘搂紧了怀里的姐儿,终是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在她跪下的那一刻,余光瞥见的是李嫣然得意的笑容以及自己的前夫林瑞趋炎附势的小人脸,而紧接着,低着的脑袋,垂下的眸子,眼里便只剩下了置身事外、依旧熟睡着的姐儿,贞娘这才略略有些欣慰,只是看着姐儿,她便是什么都不怕了。

“贞娘,好你个贞娘!”林母面色沉重地将手中的拐杖猛地一掷,沉闷压抑的声响让在场的众人皆是心头一颤,李嫣然更是摒了脸上的笑意,规规矩矩的站好。林母那张阴沉着的脸依旧像是林家顶上如腐尸一般堆积的乌云一样沉重,“当初我分明跟你挑明白了,若是你想继续呆在林家,就决不能出这林府半步,如今你如此大胆,当真是把我说的当耳边风吗?”

“老祖宗!”霜儿看着在众人面前跪下来的贞娘,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是姐儿病得重了,又没人给姐儿请大夫瞧着,小姐这才斗胆违背了老祖宗的意思,这一切都是霜儿怂恿贞娘的,老祖宗若是要责罚,只请责罚霜儿罢!”

“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谁知李嫣然看着霜儿如此,立即蹙起眉来,恶语相向,“如今老祖宗问你主子话呢,你插个什么嘴,如此不分尊卑,活该先罚了你去!”

霜儿本想再为贞娘辩解几句,却叫李嫣然这样一骂,早已七魂丢了三魂半,是什么也说不出了,只是低声啜泣着。

贞娘这才略略抬头看着身旁的霜儿,只磕头说道,“是贞娘的错,贞娘甘愿受罚。”

“人走,姐儿留下!”林母的声音不近人情。

“老祖宗!”贞娘挺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显然没有料到林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声音颤抖,依旧柔柔弱弱的,“这是贞娘的骨肉!”

“也是薛家的骨肉,薛家的人,我是绝对不会准你带出去的!”林母又敲了一下拐杖,似是一锤定音一般,说罢便转过了身子,正欲离去,几个丫鬟便在这个时候心领神会,走上前去就要夺过贞娘手里的孩子。

贞娘不知道哪里的力气,却是紧紧地护住了姐儿,只是已久不敢发出什么声音来,只是默默地拼死抵抗着。

李嫣然挺着个肚子,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想着没了贞娘,自己便可以慢慢对付她怀里的这个小杂种,嘴角又是勾起了一抹恶毒的笑意来,只是看着贞娘抵死都不放手,她遂冷哼一声,话语里带着几丝的不屑,“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你这班抵抗又是为何?姐儿在咱们林家,好歹也是个小姐,若是跟着你,岂不知道还要受多少的苦头吃的!”

“我的孩子!”贞娘却听不进去她的话,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姐儿显然是被这一番争抢惊醒到了,竟哇哇大哭起来,哭声震天,害得李嫣然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是愈发地厌恶起这二人来。

“老祖宗!”贞娘对着已经走了几步远的林母哭喊着,“贞娘知错了!”

林母不听,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贞娘不该不停老祖宗的话!”

林母依旧向前走着。

“请老祖宗留下贞娘!”

林母的脚步一顿。

“贞娘愿为奴为婢!”

“好!”林母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瑞儿,你去拿过姐儿来。”

贞娘见林母终于松了口,这才垂下了身子,李嫣然倒是不服气了,暗暗扯着林瑞的袖子不让他过去,一双柳叶眉透着毫不掩饰的怒意,那眼神更是要冒出火来。一边是妻子,一边是老祖宗,林瑞显得有些为难,握了握李嫣然的手看,想要安抚着她。

李嫣然却一把打掉了林瑞的手,依旧拦着他,他倒要看看,这个林瑞,究竟听谁的!

“还愣着!”林母的声音离得老远了,却依然具有穿透力。

吓得林瑞一个心惊胆战,慌忙奔到了贞娘身前,贞娘抬头,见是林瑞,只能依依不舍地将姐儿递了过去,刚想叮嘱一番,李嫣然却不耐烦地嚷嚷着,“看够了没,走了!”

“是!是!”林瑞一把抱过姐儿,看都不看贞娘一眼,便跟在李嫣然的身后离开了。

贞娘看着二人的背影,只觉得一锅滚烫的水淋在了自己的心头,于是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再一次支离破碎了。霜儿见贞娘单薄的身影,一阵微风拂过,薄如蝉翼的面纱轻轻地浮动着,扬起了贞娘那姣好的面容,霜儿揉了揉眼睛,只是下一瞬,那面纱又落了下来,霜儿想着定是自己眼花了,这才急急地跑上前,扶起了贞娘。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干活去!”一声厉喝传来,贞娘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沦落成了一个丫鬟,刚想接过喊话的手里的扫帚,只是一根藤条却毫不留情地打在了自己的身上,贞娘吃痛地捂住了自己皮开肉绽的后背。

“老祖宗说了,先打了你三十下,再放你干活去,没死是你命大,若是你死了,便拖去乱葬岗胡乱埋了!”

贞娘一惊,凌厉的鞭子却一道道打了下来。

是日夜深,双霞漫天,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难以化开,贞娘歪在草垛里休憩片刻,只是遍体鳞伤的身体早就疲惫不堪,只有那剧烈的疼痛感支撑着越来越模糊的意识,贞娘捂着嘴巴,压抑着咳嗽的声音,只是收回手的时候,却分明看见了手心里刺眼的血红。

楚慕染的声音近在耳畔,“我可以改变你的往昔……”

然而,贞娘只是微微地笑着,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小姐!小姐!”只剩下霜儿混着哭腔的声音无比真实,“小姐,霜儿要离开你了,只是你待霜儿这么好,这件事一定要和你说的,二爷与二奶奶,正思忖着要害死姐儿,小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姐儿!”齿缝里终于挤出了虚弱的声音来,待到贞娘挣扎着想要触碰着霜儿的手,摸到的,却只不过是一片虚无。

第六章 逃离

门外是急促而强烈的敲门声,一声,一声,在一片死寂的大街上显得尤为突兀,不时从哪里传来了尖锐的咒骂声,敲门的声音断了片刻,尔后又奏响了它的悲鸣。

楚慕染开门的时候,看见贞娘浑身沐血,奄奄一息地倒在了门口。

她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在看到楚慕染的那一刹那,终于昏沉沉晕了过去,只剩下怀里的姐儿在她娘温暖的怀抱里,嚎啕大哭。

楚慕染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来帮忙吗?”

男子终于从屏风后优哉游哉地走了出来,将贞娘横抱起,放在了医坊的床榻上,楚慕染安抚着怀里的孩子,却看着贞娘紧闭着双眸,一袭淡蓝色粗布麻衣染上了夺目的血红,缓缓化成了诡异的蓝紫色。

“挨了这么重的打,竟然还能从林府赶到这儿?”男子挑了挑眉。

“只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楚慕染先将姐儿放在了摇篮里,又为贞娘施了针,且小心翼翼地将白色的粉末轻轻地撒在了贞娘的伤口上,又为她垫高了枕头,这才进了另一边的内室抓了些药材,却是不理会男子了。

苏钰觉得无趣,遂打着哈欠又回了楚慕染额卧房之中,又打了个哈欠,便睡死在床上了。

等到天色蒙蒙大亮,贞娘却还没有醒来,楚慕染逗着姐儿玩儿,姐儿自打一落地就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贞娘的奶水并不多,也没个奶娘,她自小便生得与常人不同,毛发稀疏,瘦瘦小小,为此,林瑞便愈发的嫌弃自己的这个女儿了,只是有一点倒像是寻常的小孩一般,便是姐儿的一双小手却是肉嘟嘟的,煞是可爱,楚慕染吹了吹汤匙里的米糊,只是手刚伸过去,却被姐儿的小手握住了手指。

“嘻嘻,嘻嘻。”姐儿咧着嘴笑着。

楚慕染的脸上只是淡淡的笑,眼神却有些异样。

“大夫,大夫!”屋外是哭天喊地的声音,楚慕染脸色微微一变,这才自个儿推着轮椅慢悠悠地出了去,受伤的是个年逾古稀的老者,一头的白发,半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是口角歪斜,不时又涎水从嘴角落了下来,扭曲的五官却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的痛苦。

“大夫,”陪他来的是个身体发肤的妇人,身宽体胖,着一身简单的花衣,一见楚慕染,那眼泪就吧嗒吧嗒流淌了下来,“大夫,您可要救救我爹!”

楚慕染只是盈盈一笑,唤了那妇人将老者抬到了床榻上,两根纤纤玉指捏在老者的手腕上,半晌才收回了手,又拿了少许艾绒来,以艾绒为引,香烟袅袅,又将艾绒递与了妇人,令她着熏体表穴,自己铺排了一排银针,精准地扎在了老者头颅上的几个穴位。

不消多时,老者的身子竟然轻轻地一颤动,嘴角的涎水更是止住了。

老者渐渐有了知觉,吃力地抬起手来,指着妇人。妇人一见,激动地唤了一声“爹”,老者吃力地点了点头,妇人这才边哭便笑着,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形数惊恐,筋脉不通,病生于不仁,治之以按摩醪药。”楚慕染只是淡淡地说道,“老人家的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治好的,关键在于久治,若人能养慎,不令邪风干忤经络。适中经络,未流传脏腑,即医治之。四肢才觉重滞,即导引、吐纳、针灸、膏摩,勿令九窍闭塞,倒也还能痊愈,我且去开些方子来,两位请稍坐片刻。”

“谢大夫!谢大夫!”妇人连连俯身感谢。

待楚慕染终于缓缓拿了方子出来,只听得那妇人絮絮叨叨地骂着,“都怪那好死不死的林家,若不是他们家的人如此嚣张,爹爹您又怎么会落得这步田地?!”

楚慕染眼睛微微眯起,只是脸上含着笑,递了方子和几帖药给了妇人,“前几日见了老人家,身子倒还是硬朗,虽说这是隐疾,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发作,不知是碰到了什么事情?”

楚慕染这样不经意之间一提及,倒是戳中的妇人的心事,她便想起林家那群为非作歹的人来,不由得喋喋不休地吐着苦水,“姑娘医术高明,深居简出,自然不知道这洛阳城,可是要变天了!还不是那林家,仗着自己家的老爷官居高位,为非作歹,听闻昨夜家中不知道哪个奴婢偷跑了出来,全城到闹得沸沸扬扬不说,还挨家挨户搜罗了过去,要我说,不就是个奴婢,有什么好折腾的,这不,偏巧遇上我爹这般脾气执拗的,硬是拦着门口不让他们进去的,叫他们一顿好打,便成了这幅模样,真是造孽哦!”说着兀自掩面而泣。

“林子大了,自然什么鸟都有,”楚慕染送了二位出去,“爬得越高,自然摔的越重,还请夫人与老爷子不要放在心上,安心养病方才是法子!”

“姑娘说的是!”妇人边叹着气边说道,“我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又孤身一人,今儿个要不是我碰巧路过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如今我也是不放心将他独自一人留在这儿了,正准备着接了他去我夫家去,他都这么一大把年纪,可不能再遭什么罪了!”说完便搀着老者缓缓离去了。

楚慕染望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顿了良久才回了屋子里去,一进了内室,却看见贞娘已经醒了过来,挣扎着就要起身。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躺着歇息吧。”楚慕染淡淡地道,“姐儿正睡着,你不必担心她!”

“霜儿呢!霜儿……”贞娘瞅了瞅,却见四下无人,是一脸的焦急,“是她将姐儿抱了出来,带我来这儿的!”

楚慕染却只是摇了摇头,“我只见了你与姐儿,并未见其他的人。”

“霜儿……”贞娘两眼无神地盯着头顶的帐子,想着霜儿定是遭了什么不测,心里愈发慌得厉害。

“姑娘此次前来,可是……”

楚慕染笑得异样。

贞娘咬着牙,终于坐了起来,楚慕染这回也不拦着她,只是贞娘却说道,“是贞娘冒昧了,只是如今贞娘无处可去,只请姑娘收留,贞娘愿为姑娘做牛做马,只求贞娘与姐儿能有容身之处!”

门外是急促而强烈的敲门声,一声,一声,在一片死寂的大街上显得尤为突兀,不时从哪里传来了尖锐的咒骂声,敲门的声音断了片刻,尔后又奏响了它的悲鸣。

楚慕染开门的时候,看见贞娘浑身沐血,奄奄一息地倒在了门口。

她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在看到楚慕染的那一刹那,终于昏沉沉晕了过去,只剩下怀里的姐儿在她娘温暖的怀抱里,嚎啕大哭。

楚慕染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来帮忙吗?”

男子终于从屏风后优哉游哉地走了出来,将贞娘横抱起,放在了医坊的床榻上,楚慕染安抚着怀里的孩子,却看着贞娘紧闭着双眸,一袭淡蓝色粗布麻衣染上了夺目的血红,缓缓化成了诡异的蓝紫色。

“挨了这么重的打,竟然还能从林府赶到这儿?”男子挑了挑眉。

“只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楚慕染先将姐儿放在了摇篮里,又为贞娘施了针,且小心翼翼地将白色的粉末轻轻地撒在了贞娘的伤口上,又为她垫高了枕头,这才进了另一边的内室抓了些药材,却是不理会男子了。

苏钰觉得无趣,遂打着哈欠又回了楚慕染额卧房之中,又打了个哈欠,便睡死在床上了。

等到天色蒙蒙大亮,贞娘却还没有醒来,楚慕染逗着姐儿玩儿,姐儿自打一落地就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贞娘的奶水并不多,也没个奶娘,她自小便生得与常人不同,毛发稀疏,瘦瘦小小,为此,林瑞便愈发的嫌弃自己的这个女儿了,只是有一点倒像是寻常的小孩一般,便是姐儿的一双小手却是肉嘟嘟的,煞是可爱,楚慕染吹了吹汤匙里的米糊,只是手刚伸过去,却被姐儿的小手握住了手指。

“嘻嘻,嘻嘻。”姐儿咧着嘴笑着。

楚慕染的脸上只是淡淡的笑,眼神却有些异样。

“大夫,大夫!”屋外是哭天喊地的声音,楚慕染脸色微微一变,这才自个儿推着轮椅慢悠悠地出了去,受伤的是个年逾古稀的老者,一头的白发,半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是口角歪斜,不时又涎水从嘴角落了下来,扭曲的五官却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的痛苦。

“大夫,”陪他来的是个身体发肤的妇人,身宽体胖,着一身简单的花衣,一见楚慕染,那眼泪就吧嗒吧嗒流淌了下来,“大夫,您可要救救我爹!”

楚慕染只是盈盈一笑,唤了那妇人将老者抬到了床榻上,两根纤纤玉指捏在老者的手腕上,半晌才收回了手,又拿了少许艾绒来,以艾绒为引,香烟袅袅,又将艾绒递与了妇人,令她着熏体表穴,自己铺排了一排银针,精准地扎在了老者头颅上的几个穴位。

不消多时,老者的身子竟然轻轻地一颤动,嘴角的涎水更是止住了。

老者渐渐有了知觉,吃力地抬起手来,指着妇人。妇人一见,激动地唤了一声“爹”,老者吃力地点了点头,妇人这才边哭便笑着,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形数惊恐,筋脉不通,病生于不仁,治之以按摩醪药。”楚慕染只是淡淡地说道,“老人家的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治好的,关键在于久治,若人能养慎,不令邪风干忤经络。适中经络,未流传脏腑,即医治之。四肢才觉重滞,即导引、吐纳、针灸、膏摩,勿令九窍闭塞,倒也还能痊愈,我且去开些方子来,两位请稍坐片刻。”

“谢大夫!谢大夫!”妇人连连俯身感谢。

待楚慕染终于缓缓拿了方子出来,只听得那妇人絮絮叨叨地骂着,“都怪那好死不死的林家,若不是他们家的人如此嚣张,爹爹您又怎么会落得这步田地?!”

楚慕染眼睛微微眯起,只是脸上含着笑,递了方子和几帖药给了妇人,“前几日见了老人家,身子倒还是硬朗,虽说这是隐疾,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发作,不知是碰到了什么事情?”

楚慕染这样不经意之间一提及,倒是戳中的妇人的心事,她便想起林家那群为非作歹的人来,不由得喋喋不休地吐着苦水,“姑娘医术高明,深居简出,自然不知道这洛阳城,可是要变天了!还不是那林家,仗着自己家的老爷官居高位,为非作歹,听闻昨夜家中不知道哪个奴婢偷跑了出来,全城到闹得沸沸扬扬不说,还挨家挨户搜罗了过去,要我说,不就是个奴婢,有什么好折腾的,这不,偏巧遇上我爹这般脾气执拗的,硬是拦着门口不让他们进去的,叫他们一顿好打,便成了这幅模样,真是造孽哦!”说着兀自掩面而泣。

“林子大了,自然什么鸟都有,”楚慕染送了二位出去,“爬得越高,自然摔的越重,还请夫人与老爷子不要放在心上,安心养病方才是法子!”

“姑娘说的是!”妇人边叹着气边说道,“我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又孤身一人,今儿个要不是我碰巧路过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如今我也是不放心将他独自一人留在这儿了,正准备着接了他去我夫家去,他都这么一大把年纪,可不能再遭什么罪了!”说完便搀着老者缓缓离去了。

楚慕染望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顿了良久才回了屋子里去,一进了内室,却看见贞娘已经醒了过来,挣扎着就要起身。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躺着歇息吧。”楚慕染淡淡地道,“姐儿正睡着,你不必担心她!”

“霜儿呢!霜儿……”贞娘瞅了瞅,却见四下无人,是一脸的焦急,“是她将姐儿抱了出来,带我来这儿的!”

楚慕染却只是摇了摇头,“我只见了你与姐儿,并未见其他的人。”

“霜儿……”贞娘两眼无神地盯着头顶的帐子,想着霜儿定是遭了什么不测,心里愈发慌得厉害。

“姑娘此次前来,可是……”

楚慕染笑得异样。

贞娘咬着牙,终于坐了起来,楚慕染这回也不拦着她,只是贞娘却说道,“是贞娘冒昧了,只是如今贞娘无处可去,只请姑娘收留,贞娘愿为姑娘做牛做马,只求贞娘与姐儿能有容身之处!”

第七章 收留

“如此甚好,”楚慕染只淡淡地浅笑道,“我也正缺了个伴儿,有贞娘伴着,这医坊,也不至于落寞了。”

“谢姑娘。”贞娘愈发的感激。

楚慕染却轻轻地拉了贞娘躺下,“如今身上这么重的伤,还是安心歇着吧,我不需你陪着,姐儿也需她娘亲伴她左右。”

贞娘听了楚慕染的话,这才乖乖地躺了下来,心里一直惦记着姐儿,愈发警惕着自己的身子,在楚慕染的照料之下,没几日便能够下床了。

这一日医坊的清晨是被一声啼哭打破的,楚慕染和衣而起,一对夫妇抱着不足月的婴儿过了来,脸上尽是焦急的神色,“大夫,孩子烧的厉害,劳您看看吧!”

姑娘睨了眼小脸通红的孩子,只是说道,“两位还是回去吧!”

那个大夫会说这样的话!这对夫妇一下子就急了,那丈夫更是破口大骂,”你个庸医,我早知道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尽是不可信,若不是听人说你医术高明,我会来这儿?不过是个江湖骗子罢了。”骂骂咧咧着拉着妻子就要离去。

妇人却只是哭哭啼啼着,却不愿离开,只说道,“如今咱们家哪里还有什么钱的,城外倒是有个郎中,价钱也便宜,只是离这儿百八十里,就是送了那儿,也不知道俺们家囡囡能不能熬过去的,如今咱们能负担的,便是只剩下这一家了。”

那丈夫一听,猛地一跺脚,叹了一口气,只能把迈到外边的右脚又收了回来,却是怒气冲冲地警告着楚慕染,“我告诉你,若是救不会我们家囡囡的性命,就拿你个庸医的命来陪!”

如此警告,楚慕染倒也是不在意,脸上并没有一丝恐惧的神情,眼神也是淡淡的,只说,“这孩子只不过是惊吓了罢了,带回去用热水擦擦身子,隔两个时辰一次,烧自然是会退的,只不过见二位如此,还是少赌为妙,赌赢了也就罢了,这输了自然是免不得一顿争吵的,吓着了孩子,事情本就是因着二位而起,二位如此心急火燎又有什么用呢?”

“神医,当真是神医!”这对夫妇见楚慕染只不过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了出来,一瞬间便惊得目瞪口呆,连连鞠躬道谢,这才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姑娘是如何得知的?”方才贞娘只站在内室,隔着屏风倒是也窥见了外边的情景,只因自己身性怯弱在慕染遭了那位丈夫如此恐吓时依旧不敢上前,却在听到慕染那般处变不惊的一番话后着实愕然,等到那对夫妇一走,便迫不及待地步出了内室问道。

“叫我慕染罢,贞娘。”楚慕染倒是不觉得自己此举是有多少惊人,见贞娘如此好奇,这才说道,“方才我见那位夫妇眼神涣散,眼眶发黑,便知他们是一宿没睡,那丈夫手心里紧紧握着几枚铜子,只不过铜眼却被一根长线连着,可见本来是一挂铜钱,却只剩了这邈邈数个,可见这二位定是在赌坊呆了一宿,输的只剩下了这几个铜子。”

贞娘点了点头,却对那孩子受惊之事依旧不解。

“方才你可注意?那位夫人额角有些淤青,显然是与人争执所至,男子脸上有几道刮痕,那蔻丹的颜色与妻子指甲上的如出一辙,想必二人必定是大打出手了,那孩子虽然哭得厉害,脸色之红也多是自己发力所至,烧的却不及姐儿那时严重,想必定是受到了惊吓所至,是药三分毒,孩子毕竟不足月,多吃药总归是没有好处的,这才只叫了他们那热水擦身子,到不失为良方。”

楚慕染说得透彻,却让贞娘肃然起敬,想着眼前的姑娘虽然年纪轻轻,却懂得如此之多,只不过身子却也有不足之症,只是看着那一双纹丝不动的双腿,不由得在心底叹息一声。

“旦夕祸福,世间常有。”楚慕染只是笑,“有时候,这未必是一件坏事。贞娘,今日天朗气清,不如带着姐儿出去逛逛,这孩子,蒙在屋子里,怕是要憋坏了。”

叫楚慕染这样一说,贞娘没有意识到她之前说的话,只是面色有些犹豫,“如今林家的人正在处处寻我,只怕……”

“如今的你,早已改头换面,那晚你出了医坊的门,从那一刻起,你已然不复当初的相貌。”

贞娘轻轻抬起了自己的手,吹弹可破的肌肤,光滑细腻的触感,确实不可同日而语,只是……这样的自己,真的能够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街上,若是林家的人看见了自己,他们……贞娘依旧迟疑着。

楚慕染见贞娘如此,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只是兀自扶着轮椅到了寻常问诊的桌子前坐下,有身染恶疾的人进来,楚慕染两指覆在脉上,望闻问切,待她终于抬头,却见屋子里早已没了贞娘的身影,嘴角终于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到了饭间,贞娘终于回了来,许是许久未出门的缘故,脸上愈发的明朗起来,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不时地更是满面笑意地逗着怀里的姐儿。

楚慕染摆了饭,见贞娘如此高兴,只是笑道,“总归是要多晒晒太阳的!”说着便将筷子递与了贞娘。

贞娘却是脸一红,“这本是应该我来准备的,只是一高兴,倒叫我忘了……”

“无妨,如今你我既然同处一室,那就是一家子人了。”又掏出了几两银子来,“贞娘,你在这儿帮了我不少的忙,这些权当是我的谢礼了。”

“不可,不可!”贞娘慌忙推辞道,“慕染,你留我在这儿吃住,如此大恩大德,贞娘已经是无以为报,我又怎么好意思再收你的银子,更何况你常常为人义诊,每日收入单薄,我哪里能收的!”

“我自己吃住,心里自然清楚。只不过你那日匆匆赶来,身上的衣物并不多,何况也该给姐儿换身新衣了,若是你实在不愿意,这些银两便当是我借你的,你在这儿帮我做做饭,抓抓药,权当是抵偿好了。”

楚慕染都如此说了,贞娘不得已,终是将银子接了过来,眼里尽是感激之情,“今生能遇到慕染你这样的好人,着实是贞娘的福气!”说罢又想起了什么,“如今我倒是脱离了那苦海,就是不知道霜儿如何了,今日我似乎见到了她了,只是她一见我匆匆就跑,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贞娘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楚慕染夹了一筷子的青菜在自己的碗里,似乎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却有些异样。

“如此甚好,”楚慕染只淡淡地浅笑道,“我也正缺了个伴儿,有贞娘伴着,这医坊,也不至于落寞了。”

“谢姑娘。”贞娘愈发的感激。

楚慕染却轻轻地拉了贞娘躺下,“如今身上这么重的伤,还是安心歇着吧,我不需你陪着,姐儿也需她娘亲伴她左右。”

贞娘听了楚慕染的话,这才乖乖地躺了下来,心里一直惦记着姐儿,愈发警惕着自己的身子,在楚慕染的照料之下,没几日便能够下床了。

这一日医坊的清晨是被一声啼哭打破的,楚慕染和衣而起,一对夫妇抱着不足月的婴儿过了来,脸上尽是焦急的神色,“大夫,孩子烧的厉害,劳您看看吧!”

姑娘睨了眼小脸通红的孩子,只是说道,“两位还是回去吧!”

那个大夫会说这样的话!这对夫妇一下子就急了,那丈夫更是破口大骂,”你个庸医,我早知道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尽是不可信,若不是听人说你医术高明,我会来这儿?不过是个江湖骗子罢了。”骂骂咧咧着拉着妻子就要离去。

妇人却只是哭哭啼啼着,却不愿离开,只说道,“如今咱们家哪里还有什么钱的,城外倒是有个郎中,价钱也便宜,只是离这儿百八十里,就是送了那儿,也不知道俺们家囡囡能不能熬过去的,如今咱们能负担的,便是只剩下这一家了。”

那丈夫一听,猛地一跺脚,叹了一口气,只能把迈到外边的右脚又收了回来,却是怒气冲冲地警告着楚慕染,“我告诉你,若是救不会我们家囡囡的性命,就拿你个庸医的命来陪!”

如此警告,楚慕染倒也是不在意,脸上并没有一丝恐惧的神情,眼神也是淡淡的,只说,“这孩子只不过是惊吓了罢了,带回去用热水擦擦身子,隔两个时辰一次,烧自然是会退的,只不过见二位如此,还是少赌为妙,赌赢了也就罢了,这输了自然是免不得一顿争吵的,吓着了孩子,事情本就是因着二位而起,二位如此心急火燎又有什么用呢?”

“神医,当真是神医!”这对夫妇见楚慕染只不过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了出来,一瞬间便惊得目瞪口呆,连连鞠躬道谢,这才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姑娘是如何得知的?”方才贞娘只站在内室,隔着屏风倒是也窥见了外边的情景,只因自己身性怯弱在慕染遭了那位丈夫如此恐吓时依旧不敢上前,却在听到慕染那般处变不惊的一番话后着实愕然,等到那对夫妇一走,便迫不及待地步出了内室问道。

“叫我慕染罢,贞娘。”楚慕染倒是不觉得自己此举是有多少惊人,见贞娘如此好奇,这才说道,“方才我见那位夫妇眼神涣散,眼眶发黑,便知他们是一宿没睡,那丈夫手心里紧紧握着几枚铜子,只不过铜眼却被一根长线连着,可见本来是一挂铜钱,却只剩了这邈邈数个,可见这二位定是在赌坊呆了一宿,输的只剩下了这几个铜子。”

贞娘点了点头,却对那孩子受惊之事依旧不解。

“方才你可注意?那位夫人额角有些淤青,显然是与人争执所至,男子脸上有几道刮痕,那蔻丹的颜色与妻子指甲上的如出一辙,想必二人必定是大打出手了,那孩子虽然哭得厉害,脸色之红也多是自己发力所至,烧的却不及姐儿那时严重,想必定是受到了惊吓所至,是药三分毒,孩子毕竟不足月,多吃药总归是没有好处的,这才只叫了他们那热水擦身子,到不失为良方。”

楚慕染说得透彻,却让贞娘肃然起敬,想着眼前的姑娘虽然年纪轻轻,却懂得如此之多,只不过身子却也有不足之症,只是看着那一双纹丝不动的双腿,不由得在心底叹息一声。

“旦夕祸福,世间常有。”楚慕染只是笑,“有时候,这未必是一件坏事。贞娘,今日天朗气清,不如带着姐儿出去逛逛,这孩子,蒙在屋子里,怕是要憋坏了。”

叫楚慕染这样一说,贞娘没有意识到她之前说的话,只是面色有些犹豫,“如今林家的人正在处处寻我,只怕……”

“如今的你,早已改头换面,那晚你出了医坊的门,从那一刻起,你已然不复当初的相貌。”

贞娘轻轻抬起了自己的手,吹弹可破的肌肤,光滑细腻的触感,确实不可同日而语,只是……这样的自己,真的能够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街上,若是林家的人看见了自己,他们……贞娘依旧迟疑着。

楚慕染见贞娘如此,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只是兀自扶着轮椅到了寻常问诊的桌子前坐下,有身染恶疾的人进来,楚慕染两指覆在脉上,望闻问切,待她终于抬头,却见屋子里早已没了贞娘的身影,嘴角终于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到了饭间,贞娘终于回了来,许是许久未出门的缘故,脸上愈发的明朗起来,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不时地更是满面笑意地逗着怀里的姐儿。

楚慕染摆了饭,见贞娘如此高兴,只是笑道,“总归是要多晒晒太阳的!”说着便将筷子递与了贞娘。

贞娘却是脸一红,“这本是应该我来准备的,只是一高兴,倒叫我忘了……”

“无妨,如今你我既然同处一室,那就是一家子人了。”又掏出了几两银子来,“贞娘,你在这儿帮了我不少的忙,这些权当是我的谢礼了。”

“不可,不可!”贞娘慌忙推辞道,“慕染,你留我在这儿吃住,如此大恩大德,贞娘已经是无以为报,我又怎么好意思再收你的银子,更何况你常常为人义诊,每日收入单薄,我哪里能收的!”

“我自己吃住,心里自然清楚。只不过你那日匆匆赶来,身上的衣物并不多,何况也该给姐儿换身新衣了,若是你实在不愿意,这些银两便当是我借你的,你在这儿帮我做做饭,抓抓药,权当是抵偿好了。”

楚慕染都如此说了,贞娘不得已,终是将银子接了过来,眼里尽是感激之情,“今生能遇到慕染你这样的好人,着实是贞娘的福气!”说罢又想起了什么,“如今我倒是脱离了那苦海,就是不知道霜儿如何了,今日我似乎见到了她了,只是她一见我匆匆就跑,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贞娘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楚慕染夹了一筷子的青菜在自己的碗里,似乎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却有些异样。

第八章 抄家

夜幕低垂,没有星星的寒夜显得诡异而可怕,周遭只听见萧肃的冷风声,就是那打更的,也失去了踪影,只有冷风无情地拍打着窗户的声音,在这个静默的黑夜里显得尤为的可怕,只是在昏暗的街角,却隐隐传来低声的对话。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楚慕染的声音淡淡的,无形之中却带着凛冽的杀气,“这个时候,你该是出了城的罢。”

“姑娘!”霜儿却跪了下来,苦苦哀求道,“姑娘让我喂姐儿吃酒,霜儿听了姑娘的话;姑娘吩咐霜儿莫给姐儿请大夫,霜儿也乖乖照做了;如今小姐既然已在医坊住下了,只求姑娘能许霜儿继续留在洛城。”

“呵,”嘴角是一抹浅浅的讽刺的笑意,“我早该知道你这样的人,贪得无厌,本不会乖乖听我的话。”

“姑娘赎罪,霜儿并非不听姑娘的话,当初姑娘救了霜儿的母亲,霜儿感激在心,又给了霜儿大把的银子,霜儿更是愿为姑娘赴汤蹈火,只是如今老母病重,姑娘是知道的啊!若是霜儿带她出了城,只怕她受不了那颠簸!”

“说的倒是好听!”楚慕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惨白的一张脸在漆黑的夜色里看不出究竟是何表情,只扔给了霜儿一袋银两,“你大可放心,如今你母亲的病已经稳住了,就算是路途遥远,她也是挨得住的,只不过若是继续留在洛城,我却不知道她还能活到几时!”

霜儿一惊,猛然抬头。

“既会救人,你是觉得我不会杀人吗?”她说完也不顾霜儿究竟是何反应,便款款离去了,白色的背影逐渐融化在了夜色之中,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慕染,你这儿虽说是医坊,只是这书,倒是多的很。”贞娘拿着碎布擦拭着,待看到了内室陈列的一排排的书时,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惊叹一声,“若我说哪一天你不想做这医坊的生意了,开个书坊倒也不错。”

“也不是什么名人编纂的,”楚慕染眼角微微一动,“只不过是些人物传记罢了,大多不过寻常百姓,说的多是些家常便饭的小事,他们闲着无聊,便自己书写成册,寄存在我这儿而已。”

贞娘头一次听说了这等新奇的事情,不由得好奇起来,目光从上至下,无意之间发现最底下竟然是一卷卷的竹简子,“如今还有这样的人么?”她说着拾起了一册来,小心翼翼地摊开,却见上面只不过是繁芜复杂的字体,竟看得自己眼花缭乱,却什么也没有看进去。

她揉了揉额角,终是将竹简放了回去,自言自语道,“这样怪异的字体,为何自己从未见过?”

楚慕染见贞娘如此,只是淡淡一笑,便离开了内室,到了堂内去了。

这几日,医坊的生意似乎热闹了许多,病人们接踵而至,楚慕染的脸色,便是愈发的苍白了。将方子递给了贞娘,慕染不自觉轻轻咳嗽了几声,贞娘一脸的担忧,待到偶尔的空隙时分,不禁劝道,“慕染,你还是歇息歇息吧,这般下去,你的身子会吃不消的。”

“无妨。”楚慕染只是淡淡地笑。

贞娘见楚慕染如此,只能叹了口气,想着她如此辛苦,自己也应去街上买只鸡来,给慕染补一补身子的,不然以她一日不过只睡数个时辰,又常常被夜半而来的病人所惊扰,迟早是要将身子给累垮了的,这样想着,寻了个空挡,贞娘便步出了小小的医坊。

只是贞娘前脚刚走,苏钰却在这个时候进了来,只是眉头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么重的药味儿?这几日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人?”

“只是这天气变化得厉害,害了风寒的人多了罢了。”楚慕染倒是不怎么在意。

苏钰睨了楚慕染一眼,见她面色有些憔悴,眉头只皱得更深了,“你的身体……”

“我自有分寸,”楚慕染却不堪他,只是拾笔在宣纸上轻轻地勾画了什么,模样专注,丝毫不理苏钰脸上的复杂神色。

苏钰却有些惊讶,“那个贞娘,她答应了?”

楚慕染却不说话,沉默了许久,忽而冒出了一句来,“晚上就留在这儿吃饭吧。”

苏钰挑眉,却兀自走到了内室坐了下来,只捧了一本书看着。

过了许久,贞娘终于回了来,只不过脚步有些沉重,面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到她跨过门槛的时候,更是险些跌倒,亏得苏钰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了。

“这是苏钰,我的一位好友。”楚慕染介绍道,又对着苏钰说,“我早些同你提过的,贞娘。”

贞娘这才知道是自己唐突了,盈盈俯身,只不过表情依旧若有所思。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没什么。”贞娘的神色依旧有些僵硬,却慌忙地掩饰着,连连摆手,楚慕心下了然,并不多问,只是笑道,“不知去集市买了什么来?我同苏钰倒是饿得紧。”

“饭菜马上就好。”贞娘终于反应了过来,连连道歉,慌乱地跑进了厨房中去了。

楚慕染与苏钰面面相觑,只是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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