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雅随和的我不是魔头 - xp1024.com
《儒雅随和的我不是魔头》


001,倪坤,我要你血债血偿!

长乐县城,天香楼中,一派热闹欢腾,正在进行一场寿宴。

前来贺寿的,皆是士绅豪强,堪称高朋满座。

而寿星公,却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此时正被一群大他一两轮的成年人围着敬酒。

像是不习惯这样的场面,接受众人敬贺之时,少年清秀的脸上,不觉显出几分宅男特有的腼腆。

正热闹时,一把饱含着仇恨、愤怒的低吼,在天香楼中轰然炸响。

“倪坤,我要你血债,血偿!”

声如春雷怒震,压下满楼喧嚣,在酒楼中轰轰滚动,直震得窗纸簌簌发抖。杯中酒、碗中汤,亦给震得泛起层层涟漪。

楼中诸人,只觉耳畔仿佛炸起了一声霹雳,耳膜嗡嗡作响,胸中气血翻腾,说不出的压抑难受。

一时间,整座酒楼,骤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一片寂静中,一位白衣青年,大步踏入天香楼。

众人一看那白衣青年,心中均自赞叹:好一位翩翩公子!

只见那白衣青年,八尺雄躯,笔挺如枪,剑眉星目,英俊非常,白发如雪,气质沧桑。单凭这卖相,就不知能引得多少闺秀芳心荡漾。

然而此人行走之际,看似步履轻盈,可每踏出一步,皆在地板上留下一个深达半寸、有若斧凿的脚印。其腾腾气势,更予人一种一往无前、莫可阻挡、所向无敌的感觉。提示着人们,他并不是一位虚有其表的小白脸,而是有着惊人艺业的武道宗师!

白衣青年步入酒楼,目光如电,逼视那被众人围住贺寿的寿星少年,一字字说道:“倪坤,你的死期,到了!”

楼中诸人,此时方才醒觉,这白衣青年,是来找寿星公麻烦的。

一时间,人人色变。

围在寿星少年面前,敬酒贺寿的诸士绅豪强,同时散开,让出空当,令寿星少年与白衣青年正面相对。

名为倪坤的寿星少年,看着那白衣青年,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无辜地说道:“你是?”

白衣青年紧握双拳,双眼泛红,悲愤而压抑地低喝:“我叫徐峰,是半月前,被你杀死的徐冲胞弟!今日特来取你人头,祭我亡兄!”

“徐冲?”倪坤偏了偏头,皱起眉头,作回忆状:“就是那个……自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徐冲徐无敌?”

“徐无敌?好大的口气!”

“狂妄!简直就是狂妄!”

“打遍天下无敌手?井底之蛙,坐井观天!自高自大,取死有道!”

听倪坤如此一说,楼中无论宾客还是仆役,无不心中哂笑。

不过,那白衣青年徐峰气息雄浑,如岳似海,深不可测,一步一脚印,一看就知极不好惹。此刻又正值满腔悲愤,恨火焚天,杀气腾腾。因此楼中诸人,虽各自哂笑,心中不屑,但也并未将心里的想法宣之于口,免得触怒了那要为兄报仇的徐峰,被殃及池鱼。

虽未曾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但楼中诸人,看着徐峰的眼神,亦变得相当微妙。

徐峰身为高手,对气机极其敏感,怎会察觉不了楼中气氛?

当即悲声道:“我兄长武功盖世,无双无对。自出道以来,大小三十余战,杀敌无数,未逢一败。徐无敌这个称号,谁敢不认,谁敢不服?”

他一指倪坤,恨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可能是我兄长敌手?定是使用卑鄙伎俩,暗害了我兄长!”

“其实……”

倪坤腼腆地一笑,语气地真诚说道:“虽然令兄嚣张狂妄,又多次以比武之名,滥杀无辜,杀人之后,还霸人妻女,夺人产业……但我倪坤素来宅心仁厚,儒雅随和,又与令兄无冤无仇,从无利益纠葛,怎会使‘卑鄙伎俩’暗害令兄?徐峰兄,你真的误会我了。”

徐峰戟指怒斥:“黄口孺子,少在此血口喷人!我兄长每次与人擂台比武之前,都签下了生死状!死在我兄长手下的武者,乃是死于公平比斗,死得壮烈,死得其所,岂能责我兄长滥杀无辜?

“而我兄长侠义心肠,每见战死武者妻子女儿孤苦无依,唯恐她们被人欺辱,这才挺身而出,代为打理产业,照顾亡者妻女,此乃江湖道义、侠义之举!又哪是夺人产业,霸人妻女?唯你这等卑鄙小儿,才会以此恶毒心肠,败我兄长清名!”

“……”

倪坤一脸错愕,惊叹:“原来霸人妻女、夺人产业之事,换个说法,竟能如此光明正大,乃至正气凛然!在下佩服,谨受教!”

说着,他还相当真诚地抱拳一揖。

“少说废话!”徐峰红着双眼,厉声斥喝:“你坏我兄长名声,更于清河县中,众目睽睽之下,施卑鄙伎俩,害死我兄长。此事,你既敢作,难道还不敢当么?”

“不,徐峰兄,你真的误会我了。”倪坤正色道:“我真的没有用‘卑鄙伎俩’暗算令兄。事实的真相其实是……”

他好像断水流大师兄一样温文尔雅地笑着:“徐冲那种垃圾,也配我倪坤暗算?本座是在清河县的擂台上,与令兄签下生死状,公平比武,于大庭广众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堂堂正正将令兄……打、死、的。”

倪坤话音一落,徐峰雄躯剧震。

而楼中诸人,却全都是一副天经地义,理当如此的表情。

徐峰难以置信地看着倪坤,看着那不过十六七岁,确切地说,今天才刚满十六岁,正在摆十六岁寿宴的少年。

他相貌清秀,眼神清澈,笑容腼腆。活像个养在深宅大院,生性内向,很少出门,没见过世面,怕见生人的世家小少爷。

他皮肤白皙,双手白净,手指修长,不染尘垢,没有死皮老茧,不像练武之人。

他身材中等,不显强壮,甚至有些单薄,看上去养尊处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他气息亦不强大,与常人无异。

看着如此模样的倪坤,徐峰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个没有一点强者气势的少年,能凭真正的实力,将自己的兄长活活打死。

“不可能!”

徐峰浑身颤抖,满头白发无风自动,双眼通红,死死盯着倪坤:

“绝对不可能!我兄长乃武道宗师,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卑鄙小儿,怎么可能在公平比武中打败他?你一定是在比武前下毒暗算,害我兄长一身武功大打折扣,这才杀害了我兄长!”

倪坤轻叹,淡然道:“徐峰兄你很有想法,这颠倒黑白、血口喷人的造诣,跟令兄简直不相上下,不愧是同胞兄弟。只是你未免太高看令兄了。武道宗师?呵,在我这个绝世天才眼里,所谓的武道宗师,也不过就是随手可以碾死的蝼蚁。”

“黄口小儿,狂妄如斯!”

徐峰气得浑身发抖,怒吼一声:“纳命来!”身形一闪,幻影般疾掠至倪坤面前,十指如莲花绽放,弹出道道指影。无形指劲破空,爆出砰砰炸响,仿如霹雳绽裂,雷霆滚动。

“惊雷指?使得不错,已经有了你兄长九成火候。”

面对徐峰全力施展的惊雷指法,倪坤神色从容,脚踏玄步,间不容发地避过道道指劲之余,还能言辞清晰、不疾不徐地点评两句。

而那一道道落空的无形指劲,轰击在他身后的酒楼墙壁上,直炸得墙壁石屑横飞,凿出道道深达寸许,拇指粗细的圆形孔洞。

隔空气劲尚有如此威力,若是被徐峰的手指点在身上,那后果不知该是何等地可畏可怖!

只是,威力再大,也要打中方能有用。打不中,一切免谈。

“徐峰兄,你兄长尚且被我打死,你……又能奈我何?”

平淡的说话声中,倪坤突然出手。

他双手十指如莲花怒绽,幻出重重指影。无形指劲破空飞袭,爆出霹雳炸响,赫然也是“惊雷指”!

倪坤居然使出了徐氏兄弟的独门绝学,惊雷指!

徐峰双瞳蓦然收缩,俊脸之上,满是难以置信的骇然。

更让徐峰惊悸的是,眼前这个刚满十六岁的腼腆少年,使出的惊雷指法,居然比他徐峰从小到大,苦练二十余载的惊雷指法更加精湛玄奥,威力更是大出不止一筹!

倪坤弹指起惊雷,霹雳炸响传遍整座天香楼。楼中诸人,无不被霹雳之声震得头晕目眩,胸闷欲呕,耳膜嗡鸣,再听不见半点杂音!

霹雳声中,倪坤的惊雷指劲势如破竹,轻松击溃徐峰的惊雷指,连点在徐峰胸膛之上。砰砰爆响不绝,徐峰雄躯剧震不已,有如风中芦苇。

瞬间连点一十三指,倪坤突然停手,负手而立,漠视徐峰。

徐峰声音嘶哑,喃喃说道:“你……怎么懂得……我家传……惊雷指法?”

倪坤道:“我是绝世天才啊。任何武学,一看就会,一练就精。惊雷指法,确是一流绝学,可惜在你们兄弟手中,实属明珠暗投。只有在我手上,才能发扬光大。”

“绝世……天才……么……”

徐峰长吁一口气,双手无力垂下。那笔挺如枪的腰背,也不觉佝偻下来。他胸膛中指之处,不见半点血痕,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破损。但他双眼之中,却已再无半点神彩,眼珠呈死灰色,赫然已气绝身亡!

倪坤拂袖转身,淡然道:“拖出去。今天我生日,赏他一张薄席。”

两名青衣家丁走上前来,拖住那死后仍然站着的徐峰,将之拖出天香楼,裹上一卷薄席,扔上一辆马车,驾车往城外乱葬岗去了。

天香楼中的寿宴,又继续进行。

倪坤再次恢复了那腼腆少年的模样,而楼中前来寿宴的宾客们,提也不提刚才的事情,自顾着谈笑风生,推杯换盏。好像刚才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个被倪坤轻松杀死的徐峰,也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这当然不是诸人讳莫如深。实是长乐县人,对此般情形早已司空见惯。

有人曾经统计过,自从四年前,倪坤倪大少一场大病痊愈,又于三年之前,突然爱上“主持公道”以来,最近三年之中,类似事件,平均三个月都要发生两起。

有时是某人孤身前来寻衅。

有时候是有人呼朋唤友纠集大群人马。

有时甚至是收买杀手,当街设伏。

然而无论哪种情形,那些胆敢捋倪坤虎须之人,最后的去处,无一不是城外的乱葬岗。

所以倪坤才能在长乐县中,有如此声望。区区一个十六岁生日,便引得诸多县中大豪、名士齐齐来贺。

类似事件,诸宾客既已司空见惯,徐峰之死,当然不值一提。

无论那徐峰生前有什么名声,有怎样精彩曲折的人生故事,又有着怎动人的爱恨情仇,现在的他,都只是又一具挂在倪坤手下,抛在乱葬岗中的尸体罢了。

千般精彩,万般情仇,身死之后,一切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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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我,穿越者,绝世天才

寿宴还在继续,宾客们觥筹交错,饮宴正欢。

但倪坤本人,已然离开宴厅,来到了天香楼一间密室之中。

天香楼乃是倪坤的产业。

开业不到一年,便以热情周到的服务、层出不穷的新鲜菜式,成为长乐县首屈一指的著名酒楼。

许多外地客商,途经长乐县时,都会慕名前来天香楼,品尝黯然销魂饭、麻辣小龙虾、秘制鸳鸯锅……等等新鲜菜式。

长乐县本地的士绅豪强更不必说。

单是为了讨好倪坤,但凡有宴席要摆,哪怕天香楼菜价偏贵,士绅豪强们也会选择于天香楼设宴。

其实豪强们也清楚,倪坤未必记得有谁来他的酒楼吃过饭。

可万一……他偏把没有来过他酒楼消费的豪强,都给记住了呢?

在长乐县这一亩三分地,县令的面子可以不给,但倪坤倪大少的面子,那是必须得给。

既是自家产业,天香楼中,当然会有独属倪坤的密室。

此刻,倪坤就在密室之中,翻看着来贺宾客们投他所好,特意送上的各种武功秘藉。

“霸天鹰爪功、修罗百斩刀、百步神拳、斩风剑、摩天捉云手……”

草草翻看一番,倪坤随手将厚厚一叠秘藉,抛在白玉案几上,失望自语:

“名字倒是起得霸气,可惜都是些二流武功……连‘惊雷指’那种层次的一流武学都没有,更别说修仙秘法了……”

倪坤真正期待的,乃是传说中的修仙秘法。

“也是我自己奢望了。长乐虽是大县,可区区县中土豪劣绅,哪有能力搞到修仙秘法?能找来一些二流武功,已经算是他们用心了。我啊,本来就不该对此抱有太多期待。”

自嘲地笑了一笑,倪坤再次拿起一本二流武功秘藉:“虽然只是些二流武功,但其中也不乏闪光之处。勉强值得揣摩一二,取其菁华,融入我的武道之中……”

他翻开这本“霸天鹰爪功”,双眼微眯,凝聚目力,双瞳之中,忽然微光一闪。

瞳中微光闪烁之际,掌中这本秘藉上的图画、文字,忽然纷纷活动起来,化作一个个半透明的小人,在他眼前演练武功、打坐运气。

不但招式奥妙尽收眼中,真气运行的路径,亦被他一览无遗。

很明显,倪坤是个穿越者。而这双眼睛,这就是他的穿越福利。

前世某天,他在自家阳台上,捡到了一颗拳头大小的球形晶体。正诧异这晶体是如何莫明出现在他家阳台上时,那球形晶体忽然爆炸,直接将他炸得粉身碎骨。

“死亡”后不知多久,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发现自己已然再世为人,成了此方世界,宋国治下,长乐县城的倪家少爷。

复生之后,倪坤发现,自己双眼如有神慧,任何文章典藉,一看就懂,且过目不忘。

看武功秘藉时,更是神奇。一旦凝聚目力,任何秘藉上的图画、文字,都会在他眼前化作半明的透明小人,一遍遍地演练招式、修习心法。

于是再艰深晦涩的武功秘藉,在他眼中都没有任何秘密。所有武功秘藉,他都是一看就懂,一学就会,一练就精。

甚至与人交手之时,只要他一凝聚目力,对方的动作便顷刻放缓,宛若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不但招式破绽被他一眼窥尽,连对方出招之时,内功真气的运行路径,都会被他尽收眼底,从招式到心法,一眼学会!

他的“惊雷指”,便是这般从徐冲身上学到的。

而倪坤被那神秘的球形晶体炸死穿越后,得到的穿越福利,还不止这双慧眼。

还有一部“无名功法”,在他双眼首次出现神异之时,自动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这部无名功法,与此界武道大相迳庭。

此界武道理念,乃是先修内功,再学招式。内功小有所成,打好根基之后,再练招式打法,谓之根基牢固,事半功倍。

而倪坤这部无名功法,根据总纲介绍,共分九重境界。必须每修成一重境界后,才能解锁下一重境界的功法。

所以倪坤刚开始得到的,只有第一重功法:易筋锻骨篇。

看到“易筋锻骨篇”这个名称时,倪坤还曾怀疑过,这无名功法,难道是九阴真经?

然而并不是。

第一重易筋锻骨篇,不但没有任何内功心法,连练法都很简单,只练一招拳法。

这一招拳法,共有九式套路。修炼之时,反复打这九式套路,辅之以虎骨、老参等多种名贵药材制成的药饮、药浴,耗时一年方始练成。

练成后,倪坤外表并无任何变化,仍是一个文质彬彬、清秀柔弱的小小少年。

但他内在已截然不同。

虽经脉之中,浑无一丝真气,但他一身筋骨坚韧若钢,随手一击便可开碑裂石。劲贯五指之时,更能握铁如泥,穿金洞玉!连一口牙齿,都能生嚼钢铁,如嚼甘蔗。

仅仅修成第一重功法,便如此犀利,令倪坤对这部无名功法兴趣大增,迫不及待地开始修炼第一重功法练成后,自动解锁的第二重功法:脏腑雷音篇。

脏腑雷音篇,乃是纯粹的坐姿呼吸法。

但这种坐姿呼吸法,又与此界武道的打坐练气截然不同。

此界武道,打坐练气,练的是内家真气。

而倪坤第二重功法“脏腑雷音”的坐姿呼吸法,乃是通过奇异的呼吸节奏,引发内脏共振,通过这种神奇的共振,强化五脏六腑。

同时也需更加名贵的药材辅佐。

需将各种价值不菲,乃至价值千金的珍贵药材,碾成药粉,制成“药香”。练功时点起药香,吸入药气,以药气辅助修炼。

第一重功法那每天都要大量用到的,以虎骨、老参为主材的药饮、药汤已经很烧钱了,第二重功法烧起钱来,比第一重功法更甚十倍。根本不是普通平民,乃至小富之家负担得起的。

还好倪坤这一世,家世还算富豪。

再加上他“主持公道”弄到的外快,以及开了天香楼以后的进帐、土豪劣绅们逢年过节的进奉,药材方面的要求,还算勉强能够满足。

然而这“无名功法”的第二重,修行的难度,比起第一重功法,艰深了何止十倍?

第一重功法从初次修炼至彻底修成,仅仅花了一年时间。

之后这三年,他一直在修炼第二重功法,可至今也只是小有所成。

第二重功法附带的一式拳法,更只是堪堪入门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五脏六腑,在这三年以来,从无松懈、持之以恒的“脏腑雷音”锤炼之下,亦变得超乎想象的强大。

心脏每分钟只跳十五下,便可满足他的日常生活。

深吸一口气,猛然吐出,可于三尺之内,洞穿铁甲。

肠胃连坚硬的牛骨、虎骨,都能轻松消化,甚至可以拿砒霜当糖水喝!

不但五脏六腑强大到不可思议,从未修行过内功心法的倪坤,还内气自生,由外而内地练出了一身精纯雄厚的内家真气。

可布气成罡,布下一尺护体气墙,刀枪不入,水火难侵。

可随手一指,点出隔空指劲,三丈之内,穿金裂石。

第二重功法仅只小成,第二招拳法堪堪入门,可倪坤的实力,已能轻松秒杀所谓的武林宗师。

徐冲、徐峰兄弟那种千夫莫敌的武道宗师,在他面前,不过是随手便可碾死的蝼蚁。

甚至连至今还未曾遭遇过,传说万夫莫当,连阵势森严、铁甲强弩的军阵都可来去自如的“大宗师”,倪坤感觉恐怕也就那样,未必能挡得住他三招两式。

但他仍不满足——这套无名功法,厉害归厉害,可貌似与修仙毫无干系。这都练到第二重了,居然还没有任何法术!

前世看修仙小说,哪怕是入门级的菜鸡,多少也能搓个火球、撇条风刃什么的,哪有像他这样,功法都练到第二重了,却还在练着拳法的?

远程攻击虽不缺乏,可就没有一个带光影特效的,全都是肉眼不可见的无形真气。

所以哪怕武力值再高,他心里也是有点犯嘀咕:万一这无名功法,只是一门高武级别的武功,只善斗战杀伐,却不能长生,那岂不是坑大了?

话说,作为死过一次,在一片混沌黑暗之中,无知无觉沉沦不知多久的穿越者,倪坤这一世,分外渴求长生。

所以,他迫切地渴求着修仙秘法。至少,要拿来与自己的无名功法对比一番,看看自己这门无名功法,是否有长生之效。

可却一直求之不得。

无奈之下,他只好博采众家之长,不断深厚自己的武道底蕴,强化自己已经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武力,为日后遍游天下,寻仙访道做准备。

此刻,倪坤以慧眼神目,飞快地浏览完士绅豪强们奉上的武功秘藉,略一沉吟,便已弃其糟粕,取其菁华,融入了本身武道之中。

放下秘藉,他又开始翻看豪强们送上的其它贺礼。

“咦?”

忽然,一股奇香清香,钻入他鼻中。

嗅到那股令他身心舒畅的奇异清香,倪坤不由轻咦一声,循着清香找到一只玉盒,一把拿起,掀开盒盖,一枚蜜色珍珠,顿时跃入眼帘。

“这似乎是……”倪坤颇有些惊讶:“百年蜃珠?好东西!”

蜃,乃是此界的一种贝类,遍布江河湖海,并不稀罕。

但传说之中,年齿达到百载的老蜃,会渐渐生出种种妖异,有施展幻术、迷惑人心的能力。且百载老蜃,还能孕出一粒蜃珠,对练武之人,有着易筋锻骨、洗髓换血、拓宽经脉、纯化内力的神效。

对于百年蜃珠,倪坤只在典藉中看到过,仅是认识而已,并不能肯定传说是否属实。

不过仅以他嗅到蜃珠清香后的感受看来,至少这百年蜃珠,对他的五脏内腑,是大有益处的。

“哪家豪强如此大方?居然将此物献予我。倒是有心了。正好用来修炼第二重功法!”

倪坤手拈着那枚不过弹珠大小的蜃珠,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珠子投入一尊鹤嘴香炉之中,点燃下层炭火,开始加热蜃珠。

片刻后,一缕缕散发着蜂蜜清香的蜜色雾气,自香炉鹤嘴之中冉冉飘出。

倪坤于炉前盘膝而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雾气吸入鼻中,随后喉头律动,鼓荡肺腑,胸腹之中,渐有雷霆之音响起,若盛夏时滚过天际的闷雷一般,在密室之中,滚滚回荡……

003,名门大派

半个时辰后。

香炉鹤嘴,已不再逸出雾气。震荡密室的滚滚雷鸣,也渐渐停歇下来。

倪坤缓缓收功,手按心口,默算一阵,满意地了点了点头。

“不错,心跳从之前每分钟十五次,降到了十二次。精力、体力反而更加饱满充沛……”

接下来,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嘶——

伴着他这口深吸气,密室之中,竟然掀起一阵疾风。风从四面八方而起,于呼呼风啸声中,投入倪坤口中。

吸气成风!

当吸入肺部的空气,被压缩至极限后,倪坤又张嘴一吐。

咄!

一束气流,箭一般自他口中飙射而出,直至四尺之外,击在一只黄铜花瓶之上,嗤地一声,将那黄铜花瓶,刺出一个小指粗细的圆形孔洞!

吐气成剑!

“之前可吐气三尺,击破铁甲;现在则可吐气四尺,击破铜瓶……百年蜃珠果有神效,至少省我半年苦功!”

倪坤满意一笑,正要再试试其它,密室门外,忽传来一把低沉苍老的男声:“少爷,少爷?”

“刘管家?”倪坤微微皱眉,“唤我何事?”

门外那低沉苍老的男声答道:“老爷叫你回家。”

“知道了。”

倪坤将几样名贵药材,放进一只铜铸大柜中锁好,这才出了密室,与候在门外,白发苍苍,但腰杆笔直、高大魁梧,丝毫不显老态的刘管家说话。

“父亲此时唤我回去,可有什么要事?”

“不知。”刘管家恭敬一揖:“老爷只是叫少爷回家见他。”

倪坤点点头,也没有多问,与刘管家离开天香楼,坐上自家马车,往出城的方向行去——倪家虽在县城中有宅子,不过倪大老爷不喜城中喧哗,因此常年住在城外庄园之中。

而倪坤自从开了天香楼,便长住天香楼中,倒是很少去城外庄园居住。

辘辘车轮声中,倪坤闭目端坐车内,不言不语,暗自揣摩着无名功法第二重,脏腑雷音篇自带的那招拳法,于脑海之中不断演练,增强对这一式拳法的理解。

说起来,无名功法自带的拳法,虽招式名有些可笑,但修炼的难度,着实令人咋舌。

如第一重功法自带的那一招拳法,名字居然叫做“黑虎掏心”。

可就是这么一招听起来很“龙套”的拳法,倪坤花了整整一年,才算是真正修成——要知道,他修炼别的武功,从来都是一看就会,一练就精。连别人的家传武功,只要在他面前使过一遍,他都能一眼学去,轻松练至大成,乃至推陈出新,打出花样。

可他那双“慧眼”带来的,堪称逆天的武道天赋,在无名功法的自带拳法面前,就没那么好使了。

第一重的“黑虎掏心”,一年方始练成。

第二重的“掌中雷霆”,更是拳不离手,苦练三年,方才堪堪入门。

修炼如此艰难,更令倪坤怀疑,他这无名功法,乃是某种“高武”乃至“超武”级别的武功,斗战杀伐或可所向无敌,但能修炼否长生,他还是持保留态度。

正潜心揣摩“掌中雷霆”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同时一把夹杂着凄厉哭嚎的喧哗声,传入倪坤耳中。

倪坤睁开双眼,语气不悦:“怎么回事?”

外面的马车车夫答道:“少爷,前面有多人聚众堵路。”

倪坤冷笑:“又有人来找本少爷麻烦吗?”

“那倒不是。好像是有个妇人,坐在地上大哭,旁边多人围观议论,堵塞了道路。少爷莫急,小的这便去驱散他们……”

倪坤淡淡道:“等等。”

说着,他掀开车窗帘,居高临下往外看去,只见前方果然有一浑身泥渍、满脸伤痕的年轻妇人,坐在地上哀哀痛哭。

许多路人,聚在那妇人周围,指点议论,唏嘘感慨,看上去都有几分同情之色。

看清外面形势后,倪坤略一沉吟,吩咐道:“刘管家,过去问问情况。”

“少爷稍等。”坐在车夫旁边的刘管家,身手矫健地跃下马车,走进人群之中。

倪坤则放下窗帘,继续闭目养神。

不久,刘管家回到车上,掀开门帘,走进车厢,对倪坤汇报:

“少爷,坐在路中哭泣的妇人,乃是一位姓秦的寡妇。她在丈夫去世后,白天种地,夜里纺纱,勤勤恳恳奉养公婆,养育幼子,颇有几分乡誉。

“只是今天,她那年仅四岁的独子,在家门外玩耍时忽然失踪。有邻里说,曾看见有一乞丐,从她家门前经过。算算时间,恰是在那乞丐过路后,她家独子即失踪不见。

“于是秦寡妇去城中乞丐聚集处寻找,没想到不但没有找到儿子,反被群丐暴打。秦寡妇又去县衙告官,但官府并不受理……寡妇没了指望,这才坐在路中痛哭,引得众人围观。”

倪坤眉头微皱,“确定是乞丐拐走了那寡妇的独子吗?”

刘管家道:“十有八九。”顿了顿,又道:“拐人的乞丐,可能是丐帮弟子。”

“嗯?”倪坤眉梢微扬:“丐帮?”

他出道三年,虽从未走远,只在长乐以及邻县清河行走,但丐帮的名号,他还是听过的。

他大概知道,丐帮乃是宋国武林,五大门派之一,单论人数的话,丐帮当属宋国第一大帮派。

不过……

“我们长乐县,不是没有丐帮分舵吗?”

刘管家道:“长乐县以前是‘神拳门’的地盘。神拳门曹老爷子,乃是成名数十载的大宗师,名震江湖,但对扩张势力并不热衷,只守着长乐县的一亩三分地,从不允许任何外来势力插手,把长乐经营地水泼不入。所以我长乐县,从前确是没有丐帮分舵的。

“可是五年前,曹老爷子外出访友时,莫明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曹老爷子的几个儿子又不成器,神拳门这五年来,日渐势微,丐帮于是趁虚而入,于上个月在长乐开了分舵。虽丐帮分舵开张不过一个月,在本县犯下的案子并不多,不过丐帮行事……”

刘管家摇了摇头,略述了一番丐帮行事。

什么强行乞讨、收商家保护费之类的,还能算是正常操作。可拐卖妇女儿童,乃至“采生折割”等残忍行径,听在倪坤耳中,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倪坤一时大奇:“丐帮好歹也是名门大派,不行侠仗义也就罢了,怎如此腌臜?”

刘管家苦笑:“少爷,这名门‘大’派,跟名门‘正’派,它就不是一回事。大派不一定是正派,正派也不一定是大派。丐帮虽大,却出了名的藏污纳垢。少爷您想,良家子弟,谁愿意去做乞丐?”

倪坤略一沉吟,感觉刘管家言之有理,名门“大”派,与名门“正”派,确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不能混为一谈。

当下问道:“丐帮如此行事,难道就没人管吗?”

刘管家道:“丐帮坏事做得多了,确有侠义之人气不过,出面管事。若那侠义之人实力高强,卓有名望,丐帮不好明着对付,便宣称那些恶事,只是帮中一小撮败类所为,有时甚至宣称对方是人贩子假扮的丐帮弟子,以此推卸责任。倘若行侠之人没什么名气,那就斥喝对方血口喷人,污蔑丐帮声誉,然后当场打死……”

倪坤冷哼:“区区一个丐帮,怎敢如此无法无天?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官府不管吗?”

刘管家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少爷,这三年以来,不算其他,仅是您在大庭广众之下,当街打死的人都有一二十了,官府管过您吗?律令王法,本就只是为无力小民而设。强而有力者——世家门阀、高官显宦、士绅豪强、强横武者……王法岂能加之?”

倪坤肃容道:“我必须强调一点:我打死的人,都是取死有道,乃至死有余辜,从未妄杀过一人。官府本来就不该管我,恰相反,官府还该给我发一面‘除暴安良’的匾额。”

刘管家干笑两声:“少爷说的是。”

倪坤又道:“神拳曹老爷子是不在了,可长乐县不是又有了我倪坤吗?丐帮敢来长乐开分舵,难道就没有听说过我倪坤的名号?”

刘管家满脸为难,讷讷道:“少爷的名号,丐帮肯定是听说过的。只是……他们大概,可能,并没有把您放在心上。毕竟,您太年轻,闯出名号的时间太短,而丐帮又是大派……”

倪坤脸色一沉:“我当然知道丐帮是大派。帮主是大宗师,还有两名大宗师级的长老,宗师高手十多人。先天高手百多人,对不对?但这并不是他们在长乐撒野的理由!”

刘管家小心翼翼地问:“少爷您打算?”

倪坤冷哼一声,弹了弹指甲,发出一声清脆的金铁铮鸣。

“知道丐帮分舵在哪儿吗?”

刘管家略一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知道。”

倪坤道:“带我去。”

刘管家想要劝说,可看看倪坤那杀气腾腾的冰冷眼神,只得将劝说的话咽回肚子里,返身出了车厢。

随后便听车夫抽了个响鞭,大喝:“倪家少爷过道,还不速速让路?”

听得车夫这一声喝,堵在前方的围观人群,顿时齐齐安静下来,退避至大道两旁边,对着马车躬身一揖,齐声道:“见过倪公子!”

“倪家大少?难道是……”

那坐在路中哭泣的秦寡妇,浑身一个激灵,猛扑至马车前,对着车厢颤声说道:“倪家大少,可是……玉面煞星、辣手判官、急公好义、厚德载物,抄家县令、灭门倪坤的倪坤倪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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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丐帮气焰

车厢内的倪坤,听了秦寡妇那番话,眼角不由微微一跳:“什么难七八糟的?”

其实……

“玉面煞星、辣手判官、急公好义”都是别人给他的称号。

唯独“厚德载物”是他自称。因为他表字“厚德”。

至于“抄家县令、灭门倪坤”这个称号,则是因他去年,灭了一个血债累累的绿林家族。

总之倪坤倪大少,在长乐、清河二县,名声可是响亮得紧。即使秦寡妇这等乡间农妇,也听说过他的赫赫威名。

所以此刻,秦寡妇挡在车前,泣不成声:“倪公子,求您给小妇人主持公道啊!”

一边求恳,还一边连连叩头。不但砰砰有声,甚至将额头磕破,淌出殷红鲜血。

刘管家把脸一沉,冷声道:“此事我们少爷管了。只要你儿子还在,就一定能帮你找回来。还挡在车前作甚?速速让开!”

秦寡妇闻言,悲喜交加,慌忙膝行至路旁,让开道路后,又对着马车连叩响头:“倪公子仁义无双!倪公子长命百岁!”

众路人亦一揖到地:“倪公子仁义无双!倪公子长命百岁!”

车内的倪坤,嘴角抽搐一下:“都咒我呢!长命百岁?本座才不要只活一百岁!”

直到马车离开,他都未再掀开窗帘,看那叩头叩得血波披面的秦寡妇一眼,显得十分高冷。但这并不妨碍,秦寡妇及一众路人,对他发自内心的崇敬。

“秦寡妇当真好运,居然撞上了倪公子出行。有倪公子出面,她家独子有救啦!”

“是啊,倪公子言出必践,说要管下此事,就一定会一管到底……”

“嘿,那伙乞丐有难了,也不知能活下几个人来。”

“只怕一个都活不了,倪公子除恶,向来不留余地。”

“这是好事!对恶人,就该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

城东,城隍庙前。

一群乞丐聚在城隍庙屋檐下,或坐或卧,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倪坤掀开车厢窗帘,隔着一条街,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乞丐。

只见那些乞丐,虽衣衫褴褛,头发脏污,可皮肤红润,脸颊饱满,好几个乞丐甚至肌肉发达、孔武有力,根本不像是缺衣少食、营养不良的模样。

倪坤双眼微眯,闪过一抹寒光,对刘管家和车夫说道:“我去去就来,你们等在这里,不要走动。”

说罢,出了车厢,跳下马车,大摇大摆走向城隍庙大门。

还未走到门前,一个坐在门槛上,脸上满是横肉,一副凶煞模样的乞丐,便大刺刺地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倪坤背负双手,淡淡道:“此地就是丐帮分舵?”

“嗯?小子,你也知道丐帮?”

那满脸横肉的乞丐嘿嘿一笑:“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莫不是听了些武林故事,便想拜入我丐帮的富家子弟?”

旁边一个躺在地上捉虱子的乞丐嗤笑道:“小子,我丐帮只收英雄好汉。你这样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富家子,还是别做江湖梦啦!”

又有一乞丐怪笑道:“就是。我丐帮乃是宋国五大派之首,岂是随便什么人,想加入就能加入的?不过,你小子若是诚心想要拜入本帮,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先拿一百两银子过来,老哥可以帮你疏通关系,让你拜入本帮!”

那满脸横肉的乞丐冷笑一声:“一百两银子怎够?三百两银子,老子做主,收你做丐帮弟子了!”

倪坤面无表情:“废话都说完了吗?”

“嗯?”满脸横肉的乞丐把脸一沉:“居然敢用这种口气,和我们丐帮中人说话?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旁边一乞丐阴恻恻道:“这小子生得一副好相貌,一身好皮肉……不若先将他绑了,让他家里出钱来赎。收了钱,咱也不放他,直接送去府城做兔爷!以他这身细皮嫩肉,定能……”

话未说完,倪坤已屈指一弹,指尖迸出一缕无形指风,噗地一声,将那乞丐额头洞穿,直贯后脑,带出一蓬飞溅的血浆。

倪坤突施辣手,其余乞丐一时尽皆愣住。

那满脸横肉的乞丐眼角抽搐两下,忽然一跃而起,咆哮:“居然敢……”

嘭!

倪坤一掌劈出,无形掌劲正中此丐胸膛。这乞丐顿时像是被狂奔的野牛撞中一般,整副胸膛塌陷下去,口中更是狂喷鲜血,身躯亦腾空飞起,倒撞入城隍庙大门内。

见倪坤连杀二人,门口那些或坐或卧的乞丐,顿时齐齐惊呼一声,连滚带爬地起身,向着城隍庙大门内涌去,七嘴八舌地大叫:“不好了,有人打上门来了!”

“牛二和老黄都被打死了!”

“张舵主,张舵主!有高手上门杀人来了!”

群丐惊惶失措,往内奔逃。

倪坤却是不紧不慢,背负双手,跟在群丐之后,缓缓踱入城隍庙大门。

进门后,就见宽敞的大厅内,站着二十多个孔武有力的乞丐,人人持长枪、钢刀,甚至还有几把长弓、劲弩。

还有一个身着宝蓝长衫,只在下摆上,打了几块不起眼补丁的中年男子,负手立于城隍神像下,脸色阴沉地看着倪坤。

一见倪坤,那中年男子便沉声喝道:“何方宵小,居然敢来丐帮分舵撒野?”

倪坤不答反问:“你就是丐帮长乐分舵的舵主?”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本座张岳,乃丐帮护法长老亲传第子,奉帮主之命,于长乐开香堂、立分舵!你又是何人?居然杀上丐帮分舵,杀害分舵弟子?”

“本座长乐倪坤。”倪坤淡淡道:“你们来长乐开香立舵做买卖,就没有打听一下,倪坤是谁?”

“长乐倪坤?”

中年男子张岳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抹忌惮之意,显然身在长乐,不可能没听过他的名号。

不过见倪坤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又自恃背靠丐帮,背景雄厚,张岳对倪坤的那点忌惮,其实有限得紧。仅仅一个名字,还不足以令他服软退缩。

“原来是倪公子当面!”

张岳抬手,直着腰背,行了个诚意有限的拱手礼,不卑不亢地说道:“倪公子在长乐、清河二县的威名,吾等当然听说过。只是分舵开张未久,未及登门拜见倪公子。失敬之处,还望倪公子看在丐帮的面子上,海涵一二。”

“丐帮的面子?”

倪坤轻哼一声,眼中满是轻蔑:“丐帮面子很大吗?本座凭什么要看丐帮的面子?废话少说,今天在场的丐帮中人,统统自斩一臂,自断一腿,自挖一眼。我便可饶你们一条狗命,让你们有机会做个真正的乞丐。否则……休怪本座辣手无情,赶尽杀绝!”

“你!”

张岳脸色一沉,眼神变得阴狠:“倪坤,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本座给你三分薄面,你却不知好歹,狂到天上!真当我堂堂丐帮,会怕你区区一个小县知名的微末武人吗?”

其余丐帮弟子亦是义愤填膺,纷纷叫嚣:“舵主,与这小子废话作甚?先杀他!再灭他全家!”

“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不若抓住他,弄残了送去讨饭!”

“哼,他这细皮嫩肉的模样,想也做不来乞讨之事。还是废了他手筋脚筋,卖进府城兔窖做相公!”

“舵主,动手吧,弟兄们等不及了!”

听着众丐帮弟子叫嚣,倪坤面不改色,只是眼神愈发冰寒。

而张岳却是阴森森一笑:“倪坤,你老老实实窝在天香楼开馆子就罢了,我丐帮武林豪门,家大业大,懒得理会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儿。可没有想到,我们不去找你,你却是主动惹上门来!这叫什么?这就叫自寻死路!”

厉啸声中,张岳忽然出手,五指箕张,凌空一抓,隐隐龙吟声中,一道无形气劲,自他爪中呼啸而出,若一条矫矫游龙,电射至倪坤身前,团团一绕,就把倪坤牢牢缚住!

这还不算完,缚住倪坤后,又有一道道阴狠毒辣的暗劲,自无形气劲上狂涌而出,钻头般狠钻倪坤浑身要穴,要破他穴窍,乱他真气!

“这便是我丐帮绝技,缚龙手!非帮主、长老亲传弟子不传!”

张岳保持着隔空抓摄的姿势,意态嚣狂,哈哈大笑:“任你三头六臂,艺业惊人,中了这缚龙手,也要动弹不得,束手就擒!众弟子,与我斩了这狂妄小儿的双手双脚!”

“是!”

众丐帮弟子齐声应和,带着嗜血的狂笑,一拥而上,就要刀剑齐下,斩去倪坤手脚。

直至此时,倪坤方才冷冷开口:“这招不错,略有看头。可惜,你功力太弱!”

话声中,他身躯微微一震,一道无形气浪,自他身上轰然爆发,一下就把钻入他穴窍的道道暗劲统统排开,同时亦将那缠缚他全身的无形气劲生生撑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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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我对庸脂俗粉没有兴趣

“怎么可能?”

缚龙气被震爆,真气反噬之下,张岳不禁手爪一麻,浑身一震,胸中好一阵气血翻腾,顿时不可思地瞪大了双眼:“这怎么可能?你才多大年纪?怎可能有如此雄厚的功力?”

“我的武功,岂是你这等废物能估到的?”

淡淡话声中,倪坤抬手一抓,一把抓住一口直斩他左臂的钢刀,五指微一发力,钢刀应声而碎。

随后他大袖一拂,扫在钢刀碎片上,数十块钢刀碎片顿时倒卷回去,暴雨般打在几个丐帮弟子身上,将他们打得浑身飙血,倒地气绝。

之后他又轻抬右脚,往前一踏。

这一踏有个名堂,唤做“一步惊蟾”。意喻一步踏出,敌人就会像受惊的蛤蟆般蹦跳起来——敌人当然不会无缘无故跳起,而是被贴地狂涌的真劲,硬生生震起!

轰隆!

随着倪坤一步踏出,整个城隍庙大殿,都轰然震颤起来。对面十多个丐帮弟子,更是一个个身不由己,火箭般冲飞而起,手舞足蹈着撞上殿顶。

砰砰撞击声中,那十多个丐帮弟子,有的撞正大梁,脑浆迸裂当场毙命;有的撞破殿顶瓦片,脖子悬空卡住,蹬弹腿脚苦苦挣命。

张岳见状,睚眦欲裂,戾啸一声,飞身纵跃,若苍鹰展翅,疾扑倪坤。同时双手呈爪,撕裂空气,幻出重重爪影,抓向倪坤上身十多处要穴。

“鹰爪功?正好,我今天也得了一门‘霸天鹰爪功’,且试试谁的更强!”

倪坤背负双手,淡淡说道,说话间身若飘絮,轻轻摇晃,每晃一晃,便避开张岳一爪。一番话说完,张岳一连十多爪,居然无一中的,统统落空。

然后倪坤出手了。

他五指弯曲,宛若鹰爪,一爪抓出。

爪出之时,罡风呼啸,若鹰击长空。更有嘹亮鹰啼,随倪坤这一爪平空响起,震彻大殿!

噗!

倪坤手爪宛若虚幻之影,划出一道难以捉摸的轨迹,轻易穿透张岳重重爪影,正中张岳脑门!五指宛若铁钩,深深嵌入张岳颅骨,一下就把他颅骨抓出了五个血窟窿!

“看来还是我更强。”倪坤淡淡说着,缓缓抽出手爪,五指之上,赫然滴血不沾。

“你……”泊泊鲜血,自张岳颅顶五个血窟窿中狂涌而出。

他踉跄后退两步,颤巍巍抬手,指着杨铮,难以置信地颤声说道:“你……竟敢……杀我?”

倪坤嗤笑:“废话。你都已经死了,还说什么我敢不敢的?”

张岳死死瞪着倪坤:“丐帮,不会,放过……”

话未说完,便已仰天倒地,气绝身亡。

“丐帮?土鸡瓦狗而已。”

倪坤大袖一拂,真劲狂潮般汹涌而出,将仍在挣命的几个丐帮弟子统统震杀,随后步入后殿,见人就杀,一掌一个,直将偌大一个城隍庙中,上百丐帮弟子轰杀干净,只留下一个年纪尚小的丐帮弟子,令他传话:

“告诉丐帮,长乐县是我倪坤的地盘。谁敢伸手,必死无疑!”

赶走那最后一个丐帮弟子,倪坤在城隍庙中逐屋搜番,看到金银珠宝、名贵药材,便毫不客气拿了,作为自己“主持公道”的报酬——他前世颇恨“好人没好报”的扭曲风气,这一世立志要“好人好报,从我做起”。

所以他每次主持公道、除暴安良时,都是一定要搜刮一番浮财的。

最重要的是,他修炼无名功法耗资颇巨。

尤其修炼到第二重后,每天都要消耗价值不菲的名贵药材。倘若没有浮财进账,修炼第二重功法三年,倪家再多的家产,怕也早被他败了个一干二净。

搜刮完了浮财,倪坤又找到一间地牢。进去一看,只见里面不但关着好几个稚龄小童,还有数个年轻少女,正在地牢之中缩成一团,簌簌发抖。

倪坤也不与他们多说,径直扯断门锁,转身出了城隍庙。

出来时,却见城隍庙对面,挤着好大一群人,正探头踮脚,朝庙里张望。其中一人,正是那秦寡妇。

倪坤拎着一个装满浮财的偌大包裹,大步走到马车前,只对刘管家说了一句:“此地丐帮分舵已经全灭。”便径直上车,坐进车厢。

刘管家则回身对着秦寡妇等人喝道:“恶丐已灭,你们可以进去寻找失踪的家人了!”

众人闻言,齐声欢呼。那秦寡妇更是喜极而泣,又对着马车跪下,连磕三个响头,这才在众人簇拥下,踉踉跄跄奔入城隍庙中。

倪坤则不再理会此间琐事,令马车启行,出城回庄。

回到倪家庄园,已是日暮时分。

倪坤先将战利品带回自己院子,着院中丫环收拾了,这才前往大堂,拜见这一世的父亲,倪氏家主,倪远山大老爷。

与父亲见礼后,倪坤笑问:“不知父亲着刘管家唤孩儿回来,有何要事?”

倪远山淡淡道:“没有要事,就不能唤你回家了吗?”

倪坤讪笑两声:“倒也不是,只是……”

倪远山挥手打断他的解释,道:“今日是你十六岁生辰,你却宁愿在县城摆酒,也不回家吃饭。为父若不唤你回家,你是否便不打算回来了?”

倪坤道:“当然不是。父亲不唤孩儿,孩儿晚间也要回来的。说起来,在城里自家酒楼摆酒,一是为了多收些贺礼,二是省些办酒的花费。您知道的,孩儿这几年练功,可是开支甚大。若不想办法开源节流,还真有些撑不下来。”

倪远山沉默一阵,忽问:“听刘管家说,你今天在天香楼,又打死人了?”

倪坤笑道:“一个叫徐峰的狂徒,要为他那恶行累累的兄长徐冲报仇,于是杀上门来。孩儿也是自卫反击,这才将他打死。”

倪远山又道:“听说回来的路上,你还顺手挑了丐帮分舵?”

倪坤沉声道:“丐帮拐卖人口、采生折割,种种恶行,简直令人发指。父亲为孩儿取表字厚德,当是希望孩儿能厚德载物。遇上这等邪魔外道,孩儿自是要大开杀戒,以彰吾德。”

“你啊……”

倪远山叹了口气:“你连丐帮都不放在眼里,长乐县这小池塘,看来已经容不下你了。”

倪坤不解:“父亲此言何意?”

倪远山道:“过了十六岁生辰,你也算是大人了,该考虑婚事了。你与你越家表舅的女儿定过亲,越家表舅前两日来了信,要你去天河府读几年书,等到加冠之后便与你越家表妹成亲……”

“什么?”倪坤眉头一皱,心中暗忖我可是要修仙求长生的男人,万一修仙有必须保持单身的硬性要求,那我娶老婆不是自绝前程吗?

再说,娶老婆哪有练功有趣?

当下他昂首挺胸,掷地有声:“父亲,孩儿眼界奇高,对一般的庸脂俗粉——没有兴趣!”

倪远山把眼一瞪:“胡说八道什么?你那位越家表妹国色天香,哪有你说得那般不堪?再说越家表舅守信诺,我倪家难道是失信之人?”

倪坤满脸不情愿:“孩儿就是不想这么早成亲……”

倪远山道:“又没有要你马上过去成亲,你还要先去天河府读几年书的。”

倪坤嘀咕:“我这身本事,读些诗书经义有什么用……”

倪远山却懒得再理他,摆了摆手:“你下去收拾行李,明天一早便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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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五大宗师

倪远山做出决断,倪坤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退婚吧?当天晚上,便将所有收藏的药材,统统制成药香,以备途中修炼所用。

又遣家丁去县城数家钱庄,连夜将大部分私房钱,兑成了方便携带的票据,只留了百两金叶子、二百两碎银子的现钱备用。

于是次日一早启程时,倪坤携带的行李,就只几套换洗衣物,以及一个装满了药香的檀木箱,一只装着金叶、碎银的褡裢袋。

他也不乘马车,嫌马车太慢。也没带家丁仆役,怕他们拖累行程。只背着一只装满行李、干粮的背篓,若一位孤身游学的士子一般,拜别父亲,望东而去,踏上了前往天河府的行程。

一路疾行,晓行暮宿,三日后,脚程奇快的倪坤,已出长乐,过清河,到了古阳县地界。

他途中与路人攀谈,知道县中有一座古阳山,古阳县便正是因此山得名。

古阳山雄奇险峻,林木苍莽,流泉飞瀑,风景极美,一年四季游客不绝。便连天河府城的豪门显贵,都常来古阳山游玩。

甚至有传言说,数百年前,曾有仙人于此驻足,结庐修炼数载。

仙人传说,令倪坤对古阳山兴致大增,决定去古阳山游玩一二,寻幽览胜一番。

当下偏离大道,往路人指点的古阳山方向行去。

正行时,忽听背后马蹄声疾。回头一看,就见几条劲装大汉,挟刀负剑,风尘仆仆,打马飞驰而来。

倪坤让到路边,目送那几条劲装大汉打马路过。刚要继续前行时,又见一腰悬长剑,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大袖飘飘,疾掠而来。

那中年男子轻功不错,脚一点地,便可掠出三五丈远。虽飞掠疾速,姿态却是从容不迫,飘逸潇洒。越过倪坤时,还冲他微微颔首,友好一笑。

这中年男子之后,倪坤又看到了三三两两的武林人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骑马飞驰,或施展轻功赶路。其去向,皆与倪坤一样,都是向着古阳山而行。

“什么情况?”

短短半个时辰,便见了数十武人赶往古阳山,倪坤不由心中大奇:“古阳论剑?武林大会?还是出了什么宝藏?”

好奇心一起,倪坤也不再耽搁,施展轻功,疾行而去。

不片刻,他便赶到了古阳山下。

山脚路口赫然立起了一道哨卡。几个黑衣武士,正精神抖擞,守在哨卡之前。

见倪坤疾行而来,那几个黑衣武士齐齐拱手一揖,朗声道:“请来客通名!”

倪坤闻言,知道这几个黑衣武士,怕是生出了误会,以为他与之前那些武林人士一样,是特意前来古阳山参加“活动”的。

然而倪坤其实并不知道,古阳山上正在举办什么活动。他只是恰好一时兴起,想来古阳山游玩,又恰好见到数十个武林人士陆续经过,心生好奇,这才疾行而来。

不过他也没有揭破,只淡淡道:“长乐倪坤。”

“长乐倪坤?”那几个黑衣武士微微一怔,为首的黑衣武士道:“可是……辣手判官、急公好义的倪坤倪公子?”

倪坤虽只在长乐、清河二县活动,但古阳县恰与清河县相邻。这为首的黑衣武士,正是古阳县本地人,对于倪坤的威名,自然有所耳闻。

不过对这黑衣武士的说法,倪坤并不满意,面无表情地纠正:“是厚德载物、儒雅随和的倪坤。”

“……”

为首的黑衣武士面现尴尬之色,再次拱手一揖:“原来真是长乐倪公子!久仰倪公子大名,今日得见,甚感荣幸!公子请!”说着让开路口,作延请之势。

待倪坤经过哨卡,踏上山路后,众黑衣武士齐声高喝:“长乐县辣手判官、急公好义,倪坤倪公子赴会!”

“……”倪坤嘴角微微抽搐一下,深感无语。

于此同时,山路上方,又响起一阵同样的呼喝:“长乐县辣手判官、急公好义,倪坤倪公子赴会……”

再往上,又是同样的呼喝。

就这样,数次接力之后,倪坤人还没到,古阳山主峰,传说仙人结庐修炼之处的“仙人顶”上,聚集于此的武林人士们,已然知道了他的到来。

“倪坤是谁?没听说过。”

“辣手判官?急公好义?这名号听着不错,似是侠义之辈。”

“嘁,江湖之中,沽名钓誉之辈多不胜数。谁知那倪坤是何许人物?”

“倪坤的名声,老夫倒是偶尔听闻过。不过,传言都过于浮夸,实在当不得真。”

此次在古阳山聚会的武林人士,来自大宋各地。

而倪坤虽威震长乐、名扬清河,但他向来不出长乐、清河二县,与武林人士亦没什么交游,传颂敬畏他名声的,多是平民百姓、士绅豪强,唯独缺了江湖朋友替他吹捧扬名。

所以出了长乐、清河,离了古阳这等邻近地域,整个大宋武林,还真没多少人听说过他。

仙人顶上这数百武林人士,听过倪坤名号的,只是极少数。而即便是这极少数人,也没怎么把他当一回事。

原因很简单,倪坤太年轻了。

在那些武林人士看来,区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天赋再好,武功又能高到哪里去?他那些名声,只怕多半是吹出来的。甚至他的战绩,恐怕也多半是有人“代打”——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习武有成之人,多有一种迷之自信,总觉得自己很强很厉害。对于别人的名声,则总是认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孰强孰弱,打过才知。

就像几天前的徐峰一样。

一开始,那徐峰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倪坤是正大光明打死了他兄长,一口咬定倪坤使了“卑鄙伎俩”暗算他兄长。直到自己也被倪坤打死,这才知道传言不虚,可惜为时已晚。

此时此刻,山顶上那些少数听说过倪坤的武人,对于倪坤的心态,就跟徐峰差不多。

并不知道自己正被人议论、轻视着的倪坤,悠然自若地沿着山路,直上主峰仙人顶。

到了仙人顶一看,只见一块偌大平地间,已聚了数百武林人士。男女老少皆有,服饰五花八门,兵器亦是什么都有,予人一种乌合之众的观感。

“真的在开武林大会么?还是要来一场古阳论剑?”

正这么想时,倪坤抬眼一扫,看到了一座竹木搭起的台子。台上悬着一条横幅,上书一行大字:散人联盟成立大典。

“……”

看清横幅上的大字,倪坤顿时无语。

“原来是江湖散人抱团取暖的聚会。亏我还一路疾赶过来。告辞!”

摇了摇头,心中好一阵无趣,就想返身下山。

他志在仙道,对武林本就没有什么兴趣。连所谓的名门大派,他都不感兴趣,更何况一群江湖散人搞出的聚会?

正待离开,忽听一把尖利的呼啸,自仙人顶下传来。

呼啸声中,一道烟花,直冲天际,爆裂开来,化为漫天血红星点。

又有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自仙人顶下不远处传来:“敌袭——”

呐喊未已,又响起几声惨叫。紧接着,下方山道上,跌跌撞撞跑来几个浑身是血的黑衣武士,边跑边喊:“敌袭!强敌来袭!”

眼看就要奔上仙人顶,一名高大魁梧的冷面男子,忽然鬼魅般出现在他们身后,大手一推,狂滔巨浪般的掌劲,狠狠轰在那几个黑衣武士身上,将他们轰得腾空飞起三丈之高,浑身爆出噼啪骨裂之声,尚未落地,便已气绝身亡!

看到这一幕,仙人顶上数百江湖散人,顿时齐齐色变。

有见识不错的散人,更是失声惊呼:“滔天掌法,狂滔劲!那是长河帮的高手!”

“什么?长河帮?五大门派之一的长河帮?”

“长河帮高手为何会来此地?有谁识得那位高手吗?”

“他,他就是长河帮副帮主、大宗师,赵洪滔!”

“什么?大宗师?”

“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会惊动长河帮的副帮主、大宗师,亲自来古阳山杀人?”

众人震惊失色,惶恐不安,议论纷纷。

而方才那一掌震死数人的冷面男子——大宗师赵洪滔,大步踏上仙人顶,驻足山道路口,负手而立,不发一语,冷眼看着仙人顶上诸人。

原本要走的倪坤,听说来者竟是一位“大宗师”,顿时停下脚步,混在人群之中,饶有兴趣地看起了热闹。

这时,一把声震长空的豪笑,自仙人顶下方传来。

随后就见一位身材高大、须发皆白、狮鼻阔口、衣衫破旧的威猛老者,大步而来,边走边道:“老赵,你走得也忒快了些。山上这些魔崽子,已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你又何必心急?”

看到那威猛老者时,有武林散人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又一位大宗师!那位老者,乃是丐帮护法长老,大宗师许崇山!”

“丐帮护法长老许崇山?”

倪坤神情微妙:“我几天前打死的那个丐帮张岳,貌似就是许崇山的弟子来着……不过瞧许崇山的架势,似乎并不是来找我寻仇的?”

许崇山尚未登上仙人顶,又有三条身影,出现在他身后的山道上。

分别是一位身着大红宫装,高挑婀娜,容颜娇美,但神情冷若冰霜的女子,以及一位负剑老者,一位白袍中年。

那宫装女子、负剑老者、白袍中年联袂现身后,仙人顶上,又响起阵阵惊呼之声:“红袖宫二宫主洛琼英!第三位大宗师了!”

“那负剑老者我认得,乃是苍山派大长老,大宗师穆人雄!”

“白袍男子我见过,是移星剑派第三剑主,大宗师杜剑飞!”

一位上了年纪的武林散人,神情惶惶、浑身发抖地颤声说道:“居然来了五位大宗师!究竟发生了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长河帮、丐帮、红袖宫、苍山派、移星剑派……宋国五大门派五位大宗师,为何会齐聚于此?”

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

仙人顶上的数百武林散人,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劳动五位大宗师联袂至此。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大宗师们,绝对来者不善!

众皆惶惶之时,五位大宗师已经一字排开,将山道路口彻底堵死。

这仙人顶,三面都是数百丈的绝壁深涧,陡峭如削,猿猴难攀,上下只一条山道。

此时那唯一的山道被堵死,顶上众人,还真是“插翅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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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少年英杰

五大宗师堵在路口之前,而山道之上,又走来五个少年男女。

那五位少年男女,个个丰神俊朗,气质不俗,且看上去年纪都不大,无一超过二十岁。他们虽年轻,但似乎名声不小,因为仙人顶上的武林散人们,居然大多认得他们。

“那个乞丐少年,是许崇山的关门弟子,‘摧星手’卓山!据说今年才十八岁,就已经是宗师高手。一手摧星掌法,摧人心肝,中者立毙!”

“那黄裙少女我认得,她是‘血衣仙子’李芷菁,红袖宫二宫主洛琼英最喜爱的亲传弟子。一手霹雳刀法,已得其师七分火候,也是一位了不得的武道天才、少年宗师!不过据说她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曾于一天之内,手刃百人,黄裙染成血红,遂得‘血衣仙子’绰号……”

“还有苍山派的钟昊然,十九岁的宗师剑客!移星剑派的祈东来,亦是十九岁的剑术宗师。这两位少年天才,单论剑术,可在大宋武林年轻辈中,排进前五!”

“长河帮的魏乾阳,赵洪滔亲传弟子,天赋异禀,天生神力,一身‘狂滔真劲’,雄浑无匹,如长河决堤,势不可当,所向披糜!”

“……”

倪坤混在人群之中,以一个围观群众的身份,津津有味地听着众人议论,浑没有半点惊惶之意,甚至还不时插上一两句:“那五位少年男女,看着年纪不大,怎有这许多人都认识他们?”

有人神情凝重,沉声说道:“也不看看他们是什么出身!这五位少年男女,个个都是武道天才,又师出名门,乃大宗师亲传,战绩亦是不俗,自然名声远扬,人尽皆知。”

倪坤弹了弹指甲,状似不在意地询问:“同是少年英杰,众位就没有听说过长乐倪坤?”

“……”周围几个人一脸无语地看着他,神情十分微妙。

倪坤面不改色,若无其事转移话题:“话说,五位大宗师携弟子至此,莫不是要来一场‘古阳论剑’,比武切磋,争竞天下第一?”

有人见他年少,又身着青衫,背着背篓,一副游学士子打扮,顿时瞪他一眼,不满道:

“你这小书生,说什么胡话?五大派各有三位大宗师,若是比武论剑,争天下第一,那也该是五大派一十五位大宗师齐至,岂会只来五位大宗师?”

“言之有理。”

倪坤不以为忤,欣然纳谏,随即又提出一个猜想:“传说这仙人顶,乃是古仙人结庐悟道之地。五大宗师带着他们的弟子到来,莫不是仙人顶上,有仙人遗宝出世,他们是前来取宝的?”

有人喝斥:“少年人异想天开!仙人结庐的传说,不知流传了多少年。就算真有仙人遗宝,也早被前人搜刮一空,哪轮得到今人来取?”

倪坤摊手:“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五位大宗师,带着天才弟子来古阳山仙人顶干嘛?难道还能是前来为‘散人联盟成立大典’观礼不成?”

“……”

众皆无语,神情惶惶,不安之情,溢于言表——丐帮护法长老许崇山现身时,曾说过一句:“山上这些魔崽子,已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飞”。

五大宗师现身前,打死了山道上迎宾的黑衣武者,现身后,又将唯一山道堵死……

其中深意,细思恐极。

众武林散人窃声议论时,那五位少年英杰已然越过堵住山道口的五位大宗师,踏足仙人顶,与众武林散人遥相对峙。

就在散人们各自惊疑时,一位身形挺拔,剑眉星目,雄姿英发的劲装青年,携两位美貌女子越众而出,冲着丐帮许崇山等五位大宗师拱手一揖,不卑不亢地说道:“在下应州方白羽,冒昧请教五位大宗师,驾临此地有何赐教?”

“这位应州方白羽是什么来头?”此时倪坤已经换了位置,又混进了一群生人当中,边看热闹边向身边人好奇询问:“他身后那两位女侠又是谁?”

“侠名远扬的‘应州三侠’你都没听说过?”

那人先是鄙视地看了倪坤一眼,继而才面带崇敬地说道:

“三年前,方白羽方少侠与宫灵犀、柳诗晴两位女侠义结金兰,携手闯荡江湖,出道第一年就灭了连山水泊三十六大寇,第二年又剿灭二十三伙燕山狼匪,今年年初更是与几位江湖侠士联手,剿灭了为祸沅江的七十二座连环水坞,侠名传遍大宋。你这小书生连应州三侠的名声都没听过,还来这儿凑什么热闹?”

倪坤也不着恼,只呵呵一笑,继续看着热闹。

此时那应州方白羽与他两位义妹宫灵犀、柳诗晴主动出头,与五大派的大宗师们交涉,顿时令仙人顶上正自惶恐的武林散人们一阵心安,交口称赞:

“不愧是应州三侠,果然肩担道义、古道热肠!”

“应州三侠武功高强,侠名昭彰。有他们出面问询,即便是五大派的大宗师们,应该也会稍微卖个面子吧?”

“不错。应州三侠出面,大宗师们当不会过于生硬……”

然而散人们太乐观了。

“应州三侠”的名声,在武林散人们当中或许很有排面,可在五大派的大宗师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丐帮许崇山等五位大宗师,根本就对方白羽不屑一顾,只彼此低声谈笑:

“许老儿,听说你这位关门弟子卓山的武功,在丐帮年轻一代中首屈一指。看样子,下一代的丐帮帮主,非他莫属了吧?”

“哈哈,老赵过誉了,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哪能跟你弟子魏乾阳比?听说他上个月居然单人搏杀了宁白眉——那可是个大宗师啊!”

“许老儿你谬赞了。宁白眉散人出身,武功传承一般,又老迈垂朽,一身武功没剩下几成,堪称最弱的大宗师。我徒乾阳不过是占了年轻力壮的便宜,苦战一个昼夜,方才将宁白眉活活拖死,当不得你称赞……”

五位大宗师们彼此互相夸赞着对方的弟子,对方白羽的问询充耳不闻,姿态十足高傲。

倒是红袖宫二宫主洛琼英的弟子,有着“血衣仙子”之称的黄裙少女李芷菁,在方白羽出面之后,上前对着方白羽盈盈一礼,娇声说道:

“小妹李芷菁,见过方少侠。久闻方少侠侠肝义胆,雄姿英发,乃是人中俊杰。今日一见,方知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呢。”

方白羽、宫灵犀、柳诗晴这三位金兰兄妹,本因五大宗师对他们不屑一顾而暗生闷气,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此时李芷菁好言夸赞方白羽,方白羽也只得按下闷气,对着李芷菁勉强一笑:

“李姑娘谬赞了。敢问李姑娘,尊师与许大宗师等联袂驾临仙人顶,究竟所为何事?若并非事涉机密,还盼李姑娘告知,也好教我等心安。”

“此事倒也不是什么机密,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李芷菁左手提着一口刀鞘乌黑的短刀,右手纤指轻拈着刀柄上的血红缨穗,嫣然浅笑:“我们只是收到消息,说是古阳山仙人顶有魔门聚会,这才匆匆赶来仙人顶,剿杀魔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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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麻烦你做个人吧

“古阳山仙人顶有魔门聚会?剿杀魔徒?”

众武林散人顿时大哗:“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们这是散人联盟成立大典啊!”

“是啊,哪来的魔门聚会?”

“魔门魔徒,素来行踪诡秘,身份成谜。可就算山上这数百散人中,混进了几个魔徒,那也不能算是魔门聚会吧?”

有心思深沉些的武人则暗暗叫苦:“难道……这散人联盟,本就是魔门魔徒暗中推动成立的?若真如此,那可如何是好?”

倪坤则好奇地问旁边的武人:“兄台,这魔门又是什么成色?”

“……”

旁边那人正自忧心忡忡,听了倪坤发问,根本没心情搭理他,只鄙视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小书生连魔门都没有听说过,还跑什么江湖,凑什么热闹?乖乖回家念书去吧!

而那方白羽先是闻言愕然,旋即皱眉道:

“李姑娘,仙人顶上的武林同道,都是些无门无派的江湖散人,平素也无劣迹,当不会与魔门有关。李姑娘,你们是不是收到假消息了?”

李芷菁微微摇头:“消息千真万确,绝无虚假。”

“莫不是此地数百江湖散人中,混进了几个魔门弟子?”方白羽的义妹宫灵犀说道。

方白羽冲李芷菁一拱手:“李姑娘,若真有魔门弟子混进了我们的散人大典,请李姑娘将他们的身份告知在下,在下愿亲手诛杀魔徒。”

“方少侠果然侠义。”

李芷菁先笑吟吟赞了一句,旋又纤眉微颦,一脸为难地摇了摇头:“可惜……魔门弟子行踪诡秘,身份成谜,我等也不知他们明面上的身份,究竟是这数百散人中的哪几位呢。”

方白羽浓眉紧锁:“不知确切身份么?那该怎么办?”

“很简单呀。”李芷菁嫣然一笑:“山上这些人,一个都不放过,不就行啦……”

说出“山上这些人”这五个字时,俏脸犹带娇笑的李芷菁纤指一勾刀柄缨穗,短刀闪电般跃出刀鞘,落入她纤掌之中。

当她说出“一个都不放过”这六个字时,她掌中短刀,已然化作了一道跳跃的霹雳,在方白羽眼前一闪而过。

呛啷!

刀光一闪即逝,短刀复归刀鞘。

方白羽面无表情,大瞪双眼,凝视李芷菁。

“抱歉啦方少侠,人家也不想这样的。”李芷菁眼中隐隐浮出雾气,语气哀婉地说道。

说话间,便听嗤地一声裂响,方白羽颈间忽绽出一道血线,一蓬血雾自那血线中喷薄而出,飞溅到李芷菁黄裙之上,将她那鲜艳黄裙染上斑斑血渍。

而方白羽挺拔的身躯,于这鲜血飞溅之际,微微摇晃两下,便一声不吭地仆倒在地。

方白羽,死!

仙人顶上,一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数百散人同时屏住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横尸在地的方白羽。

就连倪坤,也是一脸错愕:

“什么情况?瞧之前李芷菁与方白羽说话的样子,我还以为她一眼相中他了,随时可能谱写一段‘美女配名侠’的武林佳话呢,怎么突然之间就暴起杀人了?还有,那方白羽好歹也是个名气极大的少侠吧?怎么连一刀都接不住?”

没人回答他。

所有人都沉浸在李芷菁谈笑杀人,一刀秒杀方白羽的惊恐震怖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

方白羽的义妹宫灵犀忽然一声悲鸣,泪流满面地飞身而上,向着李芷菁攻出三拳七腿。

她身形娇小,手足纤细,可这挟满腔悲愤发出的攻击,每一拳每一脚,皆有摧碑裂石之力。拳风腿劲破空之际,发出鬼哭般的撕裂风啸。

而方白羽的另一位义妹柳诗晴则面色惨白,抽出一口软剑,迎风陡得笔直,身剑合一,朝李芷菁发出亡命一击。

那凄厉决绝的气势,仿如扑火的飞蛾,令人为之动容。

但,面对宫灵犀、柳诗晴这两位女侠的合击,李芷菁只是微微一笑,纤指一勾,短刀复又跃入掌中。随后便见霹雳般炫目的刀光倏然闪现。

嗤嗤!

两记几乎微不可闻的裂帛声后,宫灵犀、柳诗晴攻势立止,身形亦像是中了定身法一般蓦然顿住。

随后,她俩颈间亦绽出凄厉血痕,血雾飞溅之际,两位女侠亦如方白羽一般,无声仆倒在地……

仙人顶上,一片死寂。

所有武林散人,皆死死盯着应州三侠血泊中的尸身,面无人色,又隐含悲愤。

“好!”

忽然,一把爽朗的叫好声,打破了这死寂。

出声的,正是那负剑老者——苍山派大长老穆人雄。

他哈哈大笑着,对那宫装女子——红袖宫二宫主洛琼英说道:“那所谓的应州三侠自出道以来,堪称身经百战,闯下偌大名头,都是不好相与的高手,却被芷菁三刀斩杀。洛宫主,你这位弟子的‘霹雳刀’,已尽得真髓矣!”

洛琼英微微一笑,“穆长老谬赞了。”话虽如此,她眼中却还是闪过一抹欣然,看向弟子李芷菁时,美眸之中尽是满意。

而李芷菁则是俏脸微红,羞涩道:“菁儿的功夫还欠些火候,当不得穆长老如此盛赞呢。”

他们在这里旁若无人地互相吹捧,直将数百武林散人视若无物,令一干武林散人又是不甘,又是愤恨。

终于,有人忍不住悲愤大吼:“你们究竟要做什么?连侠名远播的应州三侠都不放过,难道真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吗?”

“赶尽杀绝又如何?”那冷面男子——长河帮副帮主,大宗师赵洪滔背负双手,冷声道:“不过数百无门无派的孤魂野鬼,便将你们杀个精光,又能如何?”

“亏你们还是五大派大宗师……”有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洪滔说道:“如此行事,与邪魔何异?”

赵洪滔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嘴角勾起,挤出一抹不屑笑意:“宋国武林,谁正谁邪,是侠是魔,皆由我五大派一言而决。还轮不到你们发话。”

“老赵,何必与这等将死之人恁多废话?”丐帮长老许崇山哈哈笑道:“这山上也没甚好看的,时辰也不早了,是时候让弟子们动手,解决这伙蝼蚁了。”

听他这言下之意,竟然是打算只让李芷菁等五位弟子动手,以五人斩杀数百人。

“狂妄啊!竟将我等视若蝼蚁!”

有人咬牙切齿,愤恨得双眼血红:“就算我等出身微末,比不上名门弟子,我就不信我们数百人,还打不过五个年轻小辈!众同道,五大派要将我等赶尽杀绝,我们难道要任由他们宰割?豁出性命,与他们拼了!”

“拼了!拼却一死,也要堆死那五个小辈,让许老贼等人承受丧徒之痛!”

“拼个鱼死网破!”

众武林散人正自群情激愤,就要一拥而上拼命时,一把清越响亮的少年之声,蓦地响彻全场,压下了满场躁动。

“等一等!大家先等一等!我有话说!”

倪坤一边说话,一边挤出人群,站到人群前方。

越出人群后,他先向着众散人做了个稍等的手势,然后转身面向许崇山等五位大宗师,一脸认真地说道:

“诸位仅仅因为可能有几个魔门弟子混进了散人大会,你们就要不分良莠,把这数百人尽皆斩绝……如此滥杀,有些过份了吧?”

倪天年少脸嫩,又没什么名气,许崇山等人自恃身份,压根儿不愿答理他。

只那长河帮副帮主赵洪滔的弟子魏乾阳不屑地撇他一眼,冷哼:“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小杂种滚一边去乖乖等死就好。”

倪坤向来厚德载物、儒雅随和,闻言也不动怒,只心平气和地理论:

“我是来与你们说理的,麻烦你说人话好吗?就算你从小失怙,没有爹娘教你道理,那你不是还有师父吗?你师父难道没教你好好做个人,就把你教成了一头狺狺狂吠的禽兽?”

“你!”魏乾阳眼角一跳,狞笑一声:“你这小子既然出头找死,那爷爷便成全你,从你杀起!”

话音一落,魏乾阳身形疾动,一步掠出七丈,轰然撞至倪坤面前,大手一挥,五指箕张,径朝倪坤头顶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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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得罪了我倪坤还想走?

魏乾阳乃大宗师赵洪滔亲传弟子,身高两米,磅大腰圆,天生神力,一身“狂滔真劲”尽得其师真传,曾有单人搏杀一位老朽孱弱大宗师的辉煌战绩。

以他武功,在场数百武林散人,几无一合之敌。

此时他动了真怒,即使倪坤看着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少年书生,他亦是全力出手,势要一招就将倪坤从头到脚拍成肉饼,以泄心头之恨。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中,魏乾阳蒲扇般的大手打爆空气,掌劲宛若狂滔巨浪,照倪坤当头轰下。

这一掌,直令倪坤后方,离他最近的十几个散人骇然色变。

即使魏乾阳这一掌并非对他们拍下,那狂猛无匹的气势,仍令他们有溃堤洪流当头拍下,随时可能粉身碎骨的震怖感,竟是情不自禁踉跄后退。

其中一个跟着长辈出来见世面的小姑娘,更是一跤跌坐在地,直接吓昏了过去。

其余散人们亦是面色惨淡、不忍卒睹地闭上双眼,脑补出了倪坤被这一掌拍扁的惨景。

而五大宗师那边,则是连声赞叹:

“好!一掌之下,如大河溃堤,浊浪滔天,势不可挡!乾阳贤侄好雄浑的掌力!”

“狂滔之下,必有潜涌。魏贤侄这一掌之中,竟能暗藏十三重潜劲,宛若大河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凶,一重更比一重猛!好一手‘叠浪劲’!”

“单看此招造诣,便知乾阳贤侄十年之内,必能踏足大宗师境界!”

散人们震惊恐惧,大宗师们交相称赞,李芷菁等小辈也啧啧赞叹不已,当事人倪坤却只是不屑一笑,双眼微眯,凝聚目力,瞳孔之中,忽有微光一闪。

微光闪烁之下,魏乾阳的动作在倪坤视野之中,变得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不仅招式细节被倪坤一览无遗,其招式之中暗藏的种种后手,乃至其体内的真气运行路径,也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便是倪坤的“慧眼神目”!

不仅能如掌上观纹一般洞悉敌人的一招一式、一举一动,若他愿意,甚至瞬间就能学会长河帮秘传的发劲法门“叠浪劲”!

“叠浪劲么?一掌之下,暗藏十三重后劲,重峦迭浪连绵不绝,这招还真是……花里胡哨。”

电光火石间,倪坤身形轻轻一纵,若一条穿狂滔、跃龙门的鲤鱼,轻巧避过魏乾阳狂涌而下的掌力,同时右手握拳,往魏乾阳头顶轻轻一捶。

轰!

魏乾阳掌力落空,打在地面之上,直将地面轰出一个磨盘大的深深掌印,爆起一圈土黄尘环,滚滚扩散开去,将后方距离稍近的散人们震倒一地。

而一拳捶在魏乾阳头顶的倪坤轻巧落地,反手扶了扶背上那装着行李的小背篓,淡淡说道:“不堪一击。”

“……”

散人们一片惊愕,却又不明所以。

谈笑正欢的大宗师们则齐齐噤声,李芷菁等人更是骇然色变。

仙人顶上,又一次变得鸦雀无声。

沉寂良久,方才有散人惊疑不定地说道:“魏乾阳……好像变矮了?”

散人们盯住保持着挥掌拍击姿势的魏乾阳,细瞧之下,发现身形魁伟的他,果然矮了整整一尺。

再细细一看,数百散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有人甚至忍不住指着魏乾阳失声惊呼:“魏乾阳脖子没了!”

魏乾阳脖子没了……

所以他才变矮了整整一尺——倪坤方才往他脑袋上轻描淡写的一捶,直接将魏乾阳脖子捶没了,令他整颗脑袋直接嵌进了颈窝里……

惊呼过后,又是一片沉寂。

数百散人用见鬼一般的眼神,直愣愣地瞧着倪坤。而五大宗师则难以置信,死死盯住倪坤。尤其是魏乾阳的师父赵洪滔,本就冷脸的他,此时脸色更是冷得仿佛寒冰雕成,而眼瞳之中,却喷出直欲将倪坤化成灰烬的怒火。

砰!

魏乾阳没了脖子的尸身,僵立许久之后,终于扑倒在地,发出一声大响。

而这声大响,也令仙人顶上再度喧哗起来。

“怎么回事?魏乾阳……居然就这么死了?”

“一招啊!居然只用一招,就把魏乾阳脖子打没了!”

“那个少年,究竟是谁?”

“长乐倪坤!方才他上山时,通报的姓名是辣手煞星、急公好义,长乐倪坤!”

……

“竟能一招击杀我的弟子!此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惊人艺业,必是魔门不世出的天才!说不定正是魔门当代圣子!”赵洪滔深吸一口气,凝视着倪坤,咬牙切齿地说道:“诸位同道,此子断不可留,否则将来必成大患!”

丐帮护法长老许崇山郑重点头:“不错。这魔崽子的武功,连老夫都看不出根底……若放任他成长下去,未来必会是盖世魔君,祸乱天下,荼毒武林!”

“今天必须杀了他。”苍山派大长老穆人雄亦是沉声说道:“这魔崽子功力深不可测,我等也无需与他讲什么江湖规矩,一起出手,斩杀此獠!”

“魔门魔徒,人人得而诛之。”移星剑派第三剑主杜剑飞缓缓抽出长剑,冷声道:“众同道,出手吧!”

红袖宫二宫主洛琼英则对着李芷菁等人说道:“芷菁,你们退下。”

李芷菁等弟子的武功,与魏乾阳只在伯仲之间。魏乾阳被倪坤一拳捶死,那李芷菁等四人便是联手,恐怕也难当倪坤三招两式。

因此洛琼英便喝令弟子们退下,将战场交给他们五位大宗师。

然而……

李芷菁等人欲退,倪坤却是冷哼一声:“得罪了我倪坤还想走?没那么容易!”

话音未落,他已身化疾风,闪电般掠向离他最近的李芷菁。

黄裙之上染满了“应州三侠”鲜血的李芷菁,见倪坤率先向她杀来,一时又惊又惧。

她明眸泛出雾气,俏脸哀婉,眼神凄迷,以楚楚可怜的乞求之姿看着倪坤。

这位“血衣仙子”虽谈笑杀人、辣手无情,但容貌着实不差,堪称人比花娇。此时作此凄怜姿态,纵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冷硬心肠亦难免化作绕指柔,再难对她生出杀意。

然而李芷菁能闯下偌大名头,靠的可不是天赋媚惑。

作出凄婉哀求姿态,软化倪坤杀意之时,她手指轻轻一勾短刀缨穗,那口不过一尺五寸长,刀身狭窄,刃口微微发红的短刀,便已跃入她纤掌之中。

随后便见刀光乍起。

此时此刻,在倪坤带来的生死悬于一发的大恐怖之下,李芷菁将全部的精气神注入这一刀之中,挥出了她有生以来,最完美、最强大的一刀。

刀光裂空,宛若雨夜之中,那划破漆黑夜幕的一道霹雳,倏忽而来,令人几乎无从反应。而狭窄秀气的刀身划破空气,赫然发出了震雷一般的轰鸣!

这是刀锋高速震颤发出的轰鸣,这一刀之下,便是百炼精钢、花岗顽石,亦会若朽木般被一斩而破。

只这一刀,李芷菁便已半只脚踏入大宗师境界,若能幸存下来,巩固消化这一刀的意境,不出五年,她必能跻身大宗师行列。

但,李芷菁将这毕生至强的一刀挥至半途时,忽然感觉手中一轻,那口已如她肢体一般的短刀居然不翼而飞!

随后她便听到一声冷哼:“刀都握不稳,你还练什么刀?”

冷哼声中,刀光一闪,宛若雨夜惊电,一闪即逝。

噗嗤!

轻微的绽裂声中,李芷菁雪白玉颈之上,绽出一道凄厉血痕,一蓬红雾,随之喷溅而出。

直至垂死之际,脑海之中,走马灯一般闪过这一生种种回忆时,她才终于回想起了之前那一幕——

她向着飞掠而来的倪坤挥刀,那少年却不闪不避,只是轻巧地探出手掌,往她握刀的手上轻轻一摘,便像是摘下一枚熟透的果子一般,将她灌注了全部的精气神,凝聚了毕生修为的短刀,轻松摘下……

那种轻松惬意的感觉,就好像是她自己……将刀送到了少年手上一般。

回忆到此为止。

血衣仙子李芷菁亦如被她斩杀的应州三侠一般,仆倒在血泊之中。

而倪坤挥出那一刀之后,都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便已杀向了剩下的卓山、祈东来、钟昊然这三位“少年英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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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一刀三斩

倪坤身形如风,出手似电,夺刀杀人一气呵成,快得令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别说卓山、祈东来、钟昊然这三位所谓“少年英杰”,就连许崇山、赵洪滔等五位大宗师,都直到李芷菁颈喷热血,尸身仆地时,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芷菁!”李芷菁的师父洛琼英悲呼一声,双眼变得通红,俏美面庞狰狞扭曲,咬牙厉啸:“魔崽子我要你的命!”

而早就将倪坤恨之入骨的赵洪滔则是二话不说,飞身扑上。

许崇山、穆人雄、杜剑飞这三位大宗师亦毫不犹豫,同时展开身法,欲救援各自弟子。

但五位大宗师本是堵在山道口上,意图堵死这唯一的下山通道,以将仙人顶上数百散人一网打尽,如此站位,离仙人顶就稍微远了数十丈。

虽这数十丈的距离,对于大宗师来说,也就是几个起落、三两个呼吸的功夫,但就这短短距离、刹那功夫,在倪坤面前,便已经是足以决定生死的天堑鸿沟!

五大宗师迈出第一步时,倪坤身形宛若电光幻影,倏忽闪现至卓山身前。

卓山乃是丐帮护法长老许崇山关门弟子,武学天赋极高,被许崇山寄予厚望,不加保留地悉心栽培。而卓山也不负其师所望,年纪轻轻便已将丐帮绝学“缚龙气”、“摧星手”练得炉火纯青,被誉为丐帮年轻一代第一天才,许为未来丐帮帮主的有力竞争人选。

他不但武道修为极高,十八岁年纪便已跻身宗师之列,且战斗经验丰富,心态极为沉稳,即使倪坤实力莫测,来势汹汹,生死悬于一发,卓山仍未有丝毫失态,仍试图绝地求生!

缚龙气!

卓山左手呈爪,一爪抓出,低沉龙吟声中,无形气劲宛若龙爪怒张,隔空抓向倪坤。同时他右手轻飘飘一掌拍出,打出摧星掌力,无声袭向倪坤心窍。

卓山倾尽全力,奋起一搏,祈东来、钟昊然这两位少年天才剑客亦没有趁机逃离。

倪坤的身法他们已经见识过。

他们深知,在倪坤那种快若闪电、诡若幻影的轻功身法面前,他们根本就没有逃跑的余地。

若奋起一搏,尚有一线生机,或能坚持到五位大宗师赶到,倘若转身就跑,怕就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在卓山出手的同时,移星剑派的祈东来亦长剑出鞘,一剑点出。剑出之时,雪亮剑光一分为二,二化为四,转眼之间,就化作千百点灼灼寒星,向着倪坤笼罩过去。

移星剑诀,千星式!

与此同时,苍山派钟昊然亦摘下背上那口剑脊奇厚,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铁棍的大剑,剑势一起,宛若奇峰突出,崛地而起,剑光一折,又似险峰崩塌,乱石穿云,竟将一口大剑,使出了山崩般的威势。

苍山剑诀,苍山十三峰!

面对这三位大宗师嫡传的天才少年,倾尽全力的联手合击,便是一般的大宗师,也要谨守门户,先避锋芒,一着不慎,甚至可能挂彩负伤。

可倪坤却只淡然点评一句:“中看不中用。”

说话间,他身形已被卓山、祈东来、钟昊然攻势彻底淹没。

然而还未等卓山三人面露欣喜,倪坤又如闲庭信步一般,自三人潮水般的攻势中走了出来。

卓山的缚龙气困不住倪坤,摧星掌力打在倪坤心窍之上,亦如泥牛入海;祈东来“千星式”刺出的千百点寒星剑芒,钟昊然“苍山剑诀”挥出的山崩剑势,亦是一点都沾不到倪坤身上,皆被他悠然避过。

倪坤早就修出了护体罡气,可布气成罡,布下一尺气墙,刀枪不入,水火难侵。以卓山的修为,他的缚龙气也好,摧星掌力也罢,根本就无从撼动倪坤的护体罡气。

而倪坤一双慧眼神目,可令敌人的一招一式,都在他视野之中变成“子弹时间”一般的慢动作。

于是祈东来那看似绵密如雨、毫无间隙的千百点剑芒、钟昊然那如乱石穿云的山崩剑势,在倪坤眼中亦处处都是漏洞,可从容不迫,一一闪避。

倪坤悠然步出三人攻势,于卓山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挥出了自李芷菁手上夺来的短刀。

刀光一闪,人头飞起。

只是一刀,倪坤只是挥出了一刀,卓山、祈东来、钟昊然三颗首级,便同时飞了起来!

一刀,三杀!

看到这一幕,散人们却并没有任何惊叹之意——之前已经震惊太多次,累了。

此时此刻,无论倪坤做出什么,散人们感觉自己都不会再惊叹了。

而痛失爱徒的许崇山、杜剑飞、穆人雄则是目眦欲裂,愤恨欲狂——天可怜见,他们已经全力施展轻功赶来,可却还是晚了,方赶至半途,卓山三人便已人头落地!

这下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五位大宗师各丧一徒,与倪坤的仇恨,已只能用血来洗。

“死!”

冲在最前的赵洪滔在距离倪坤尚有十丈时,便轰然拍出一掌。

虽是大宗师,赵洪滔的掌力,也不可能远及十丈——即使以倪坤如今的修为,也不过能将一道隔空指力打出三丈六尺而已。这还是因为指力更加凝聚,更能及远。若是掌力,倪坤也只能隔空打出三丈而已。

而赵洪滔隔着十丈就出掌,当然也没有奢望过能打到倪坤身上。

他这是在叠力!

只见赵洪滔一掌轰出,他前方的地面轰然开裂,若卷帘一般倒卷起三尺高的一道土浪。随后赵洪滔一边前冲,一边连环出掌,雄浑掌力刮地三尺,于轰轰爆鸣声中,将他所过之处的地面统统震碎,将地上三尺厚的土石统统席卷而起,汇入那一道土浪之中。

汇入大量土石的那道土浪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在赵洪滔掌力推动之下,赫然变成了一道高足一丈、宽有三丈的“浪头”,若真正的狂滔浊浪,向着倪坤滚滚冲来!

赵洪滔以土石为媒介,以“叠浪劲”作推动,于这一道土石浪头之中,汇入了足足二十七道掌力,一旦爆发开来,便是一堵城墙,亦要应声崩溃!

“这招倒真有点大宗师的意思。”倪坤淡然说道:“不过还是……弱啊!”

这不过一丈高的“浪头”,倪坤本可以轻松跃起避过。

当然许崇山等四位大宗师,也必不会容许他轻松跃起闪避,必会在他纵身腾空之时拦截——虽然倪坤并不觉得他们真能截得住自己。

可是……

为什么要躲?

这声势喧赫,连城墙都足以轰塌的土浪,在倪坤看来,也就只是那么回事罢了。

于是倪坤伫足原地,凝立不动,甚至还将左手负到了身后。

他扔下夺来的短刀,右手抬起,五指合拢,轻握成拳,对着那已轰然扑至的土浪,挥出了拳头。

在这一刻,在后方那数百散人眼中,身量中等、不显强壮,甚至略显单薄的少年背影,竟已变得如同山岳般巍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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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我还是太稳健了

三天前才年满十六的倪坤,身量还没有完全长成。

与那一丈高、三丈宽的土浪相比,他稍显单薄的身影,本该像是洪峰天灾面前的孩童,本该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然而当倪坤一拳挥出,他身上迸发出的气场,却让他在后方那数百散人眼中,似变成了一尊山岳般巍峨的巨人。

双脚立地生根,可镇大地。

脊背笔挺如枪,可撑天穹。

两肩如同铁铸,可担山岳。

那白净秀气的拳头,更仿佛天神挥出的巨锤,挟沛然无匹的巨力,以不可阻挡的气势,迎面轰向那喧嚣狂猛的土浪。

轰隆!

平地惊雷乍起。

那来势汹汹,貌似不可阻挡的土浪,竟在这令人双耳几近失聪的惊雷巨响声中,被倪坤一拳打爆!

土浪爆裂,泥沙土石四面迸射。

一拳打爆土浪的倪坤身形巍然不动,凝立如山。

以叠浪劲推动土浪滚滚而来的赵洪滔,反倒被震得浑身乱抖,口鼻溢血,踉跄后退!

而就在土石飞溅之际,一道刀光撕裂烟尘,若霹雳天降,斩向倪坤头顶。

正是洛琼英的霹雳刀。

大宗师的霹雳刀,比李芷菁的霹雳刀凌厉霸道了何止数倍?那雪亮刀光,就像是从天穹之上,打下了一道真正的霹雳,令人毫毛倒竖,如临天罚。

与此同时,又有一道剑光,仿佛凝聚了万千辉芒的流星,自烟尘中飞射而出,直取中宫,径刺倪坤心口。

正是移星剑派大宗师杜剑飞,身剑合一,施展移星剑诀,天外飞星。

流星剑光明明离地七尺,可当剑光飞掠而过时,地面遥感剑气,竟是无声开裂,绽出一道深达三尺的笔直裂隙。

丐帮许崇山侧翼突袭,双爪一挥,龙吟声起,缚龙气若两道无形狂龙,要将倪坤抓摄束缚。

苍山派穆人雄巨剑斜斩,剑势雄浑,势若山峦崩塌,轰然砸落。

四大宗师联手合击,势要将倪坤一举毙杀!

平心而论,四大宗师的武功,比他们的弟子,都强出了不止数倍。换作任意一个与他们同一境界的武道大宗师,在四大宗师合击之下,只怕连一个回合都走不过去。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面对的是倪坤。

“武道大宗师也不过如此。看来我此前还是太稳健了。早知如此,我早该周游天下,去寻仙访道了……”

直到亲眼见识了武道大宗师的实力,倪坤方才确定,他的实力,早已超越了世俗武道。所谓“武林”这个小小池塘,早已容不下他这条史前大鳄。

倪坤悠然叹息着,撮掌如刀,迎着疾坠而下的霹雳刀光反手一撩。

铮!

无形刀气喷薄而出,倪坤竟以手刀挥出了真刀一般的清越铮鸣,且他施展的,正是现学的“霹雳刀”。

无形刀气逆卷而上,势如破竹,只一击,便将洛琼英那如晴天霹雳的刀光斩得粉碎。斩碎刀光后,刀气余势未歇,铛地一声斩断洛琼英掌中短刀,又自她颈上一掠而过……

挥出这一刀后,倪坤看都不看洛琼英一眼,又并指为剑,指尖疾点,施展移星剑诀,千星式。

嗤嗤破空声中,千百道无形剑气自倪坤指尖激射而出,暴雨般迎向当面飞刺而来的杜剑飞,瞬间就将杜剑飞的“飞星剑式”一击而溃。溃其剑势后,无形剑气得势不饶人,若连绵暴雨般落在杜剑飞身上,将这位剑道大宗师刺得千疮百孔……

之后倪坤左手呈爪,一爪抓出,掌心之中龙吟乍起,一道“缚龙气”应声而出,轰然击溃许崇山两道缚龙气,顺势缠缚在许崇山身上。

以缚龙气缠住许崇山之后,倪坤五指猛地并拢,隔空一握。

轰!

许崇山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了一把,整个人都被彻底捏爆。

这时穆人雄的巨剑已经斩至倪坤身侧,眼看就要落到倪坤身上,却在距离倪坤身躯仅剩一尺时,忽然像是陷入了泥泞一般,剑势蓦然变得缓慢无比,宛若蜗牛爬行。

倪坤有护体罡气,能布下一尺气墙,纵是大宗师全力一击,也无法将之一击而破!

穆人雄巨剑陷入倪坤护体气墙之中,任他如何催谷真气,催动巨剑,亦只能极缓慢的,一寸一寸地向下斩落。

穆人雄见机不妙,就要当机立断抽剑撤离。但倪坤已然腾出手来,不等穆人雄将剑撤走,横臂当剑一剑斩出。

剑势一起,如奇峰险岭崛起于大地,剑势一折,若雄峰崩塌,疾坠而下。

苍山十三峰!

穆人雄已无暇后撤,只能竭尽所能抬起大剑架于身前,试图招架倪坤这一剑。

铛!

震耳欲袭的金铁交击声中,倪坤横臂当剑,肉掌劈在穆人雄精钢锻就的巨剑之上,却如同击破朽木一般,将那厚脊重剑轰成粉碎。破碎的钢片更倒卷而回,雨打芭蕉般溅射到穆人雄身上。

噗噗噗……

穆人雄被打成了血筛子。

只是四招。

四位威震宋国武林的大宗师,倪坤只用了四招,就将他们一一斩杀,且他施展的,还正是他们各自的绝学!

至此,联袂踏上仙人顶的五位大宗师,只剩下赵洪滔一人。

而赵洪滔此时已经彻底丧失了斗志,早在倪坤剑指斩杀杜剑飞时,就已转身逃窜,试图以最快的速度,逃下仙人顶。

可惜……

“我允许你走了么?”

刚刚逃到山道口,赵洪滔耳畔,就响起了倪坤的冷哼。

赵洪滔亡魂大冒,肝胆俱裂,连回头一搏的勇气都没有,催谷起毕生功力加速逃窜。

可还没等他逃出三丈,身后便涌来一道狂滔飓浪般的掌力。

轰!

赵洪滔如断线风筝般飞起,抛飞至数丈开外,尚未落地,便已气绝身亡!

五大宗师,全灭!

将最后一位大宗师轰杀后,倪坤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扶了扶背上的小背篓,回到仙人顶上,对着那数百个一脸麻木,累觉不惊的江湖散人说道:

“这简就是无妄之灾。我只是路过古阳山,一时兴起过来凑个热闹,怎么就摊上了这种事情?莫明其妙就被打成了魔门中人,莫明其妙就打了一架,莫明其妙就把许崇山他们给打死了……

他两手一摊,无奈道:“你们说这让我上哪儿说理去?”

数百散人鸦雀无声。

“不过话又说回来……”

倪坤视线扫过众散人,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们这些人当中,该不会真有魔门弟子吧?又或者,这所谓的散人联盟,本就是魔门暗中推动成立的?是不是正因如此,才惹怒了五大派,令许崇山等人在收到消息后,赶来古阳山仙人顶剿杀魔门呢?”

此言一出,众皆色变。

如果说丐帮等五大派行事跋扈,顺昌逆亡,形同邪魔,那魔门就是真正的邪魔——至少在传闻之中,魔门的诡异残忍,远在五大派之上。

倘若倪坤真的以为他们之中有魔门中人,又一时无法分辩……那他们还真害怕倪坤也像五大宗师一样,来一个不分良莠,尽皆斩绝。

他连五大宗师都能一口气杀个精光,斩杀仙人顶上数百散人,只怕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因此倪坤的猜测,令散人们一时胆战心惊。

不过还没等他们开口自辩,就听一把轻佻的男声唉声叹气地说道:“唉,这些狗屁大宗师还真是不中用啊……连这么点简单的小事都办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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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初见修仙者

“嗯?”

倪坤回首,循声望去,就见一位身着宝蓝长衫,身形颀长的白面青年,背负双手,循山道而来,施施然走到了山道口。

倪坤心中一动,不动声色说道:“听你的口气,五大宗师杀上仙人顶,是你安排的?”

“没错。”白面青年语气轻佻地说道:“许崇山这几个废物,确实是受了我的挑动,杀上了仙人顶。不仅如此……”

他诡异地一笑:“这所谓的散人联盟,也是我暗中推动成立的——我伪装身份,施术影响了好些个声名远播、卓有威望的散修,比如应州三侠那三个死鬼,利用他们替我四处奔走……说起来,在场诸位散修同道中,可有好几个人,都曾与我的伪装身份见过面哦。”

“……”

听他此言,仙人顶上数百散人齐齐色变。

脑子稍微转得快一点的,单听白面青年这几句话,就能猜到此人如此直言不讳,分明是有恃无恐,根本不怕这些因他之故,差点被五大宗师杀掉的数百散人群起围攻。

更可怕的是,倪坤已经展现出了轻易斩杀武道大宗师的绝强实力,此人却还是如此张扬肆意,分明就是连倪坤都没有放在眼里!

倪坤却是面不改色,问道:“你暗中推动成立散人联盟,又散布魔门聚会的假消息,挑动许崇山等人前来剿杀魔门……难道,你便是真正的魔门中人?”

“不要误会,我跟魔门并没有任何关系。”白面青年道:“我只是稍微借助了一下魔门的恶名而已。”

倪坤奇道:“既然你并非魔门中人,那你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白面青年轻佻一笑,“只是想借武者们远超常人的强悍精血,祭炼一件法器而已。”

“什么?祭炼法器?”

倪坤愕然,暗自警惕之余,心下又隐隐有些激动——难道,我所追寻的仙道,今天就能看到曙光?

众散人却是暗暗叫苦,甚至心生绝望。

这白面青年要以武者精血祭炼法器,分明就是传说中的修仙之人!

难怪他没将轻易斩杀了五大宗师的倪坤放在眼里,传说中的修仙者,本就不会将凡俗武者放在眼里!

这时,倪坤又问道:

“说起来,你既已暗中推动成立了散人联盟,那把这数百散人诓骗至此不就行了?为何还要散布魔门聚会的假消息,挑动五大宗师前来?”

白面青年叹道:

“因为这数百散人虽然勉强够用,但若是再加上几个武道大宗师的精血,我祭炼的法器便能更加完美,更加强大。可惜,许崇山他们着实太不中用,我本打算待他们将山顶众人剿杀一空后,再出手取他们性命,没想到那十个废物,竟被你轻易斩杀,害我不得不亲自出手……”

“明白了。”倪坤点点头,道:“你直言不讳说出真相,得来已是志在必得了。不过我倒好奇——你凭什么不把我倪坤放在眼里?”

大宗师都不是自己的一合之敌,倪坤对自己的实力已是十分自信。

并且他还不是盲目自信。

要知道,杀五大宗师时,他压根儿就没有施展过自己真正的绝学,用的全是现场学来的五大宗师的功夫。

而这白面青年,虽然也没将数百散人武者以及五位大宗师放在眼里,但倪坤相信,对方的修为绝对没有高到哪里去——他的慧眼神目,虽看不出白面青年修为,却能看出白面青年的体魄,并不比大宗师们更强。甚至比体魄最强的大宗师许崇山还要稍逊一筹。

就算修仙者不同于武者,并不单纯追求体魄强度,但修为越高,体魄越强总是至理。

再者,白面青年耗时耗力,施展阴谋诡计,聚拢数百凡俗武者祭炼法器,这路数一看就不是名门大派的风格——就算大派非正派,可若是大派弟子,祭炼一件法器,就算是邪门法器,又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有的是各种资源供他们挥霍。

所以倪坤断定,这白面青年,很可能是个野路子的散修。

当然,就算只是散修,对凡俗武者,也必然是有碾压级优势的。

可倪坤不一样对凡俗武者有着碾压级的优势?

就算对方有法术加成,那倪坤不也有“慧眼神目”,以及压箱底的真正绝招吗?

最重要的是,白面青年已经堵住了唯一的下山路口,而即使以倪坤如今的功力,也无法在数百丈高的悬崖峭壁上如履平地。

倪坤自穿越以来,虽然一直风格稳健,可此时此地既然无法转进如风,那他自然是要沉下心来,放手一搏——方才连李芷菁、卓山等人死到临头,都能稳住心态,倾尽全力绝地求生,更何况他倪坤?

即使白面青年是传说中的修仙者,倪坤也绝不会有半点软弱动摇。

不但不会软弱动摇,他甚至还要将自己斩杀五大宗师,横扫无敌的气势一撑到底。

所以才有了那一问:“你凭什么不把我倪坤放在眼里?”

“凭什么不把你放在眼里?问得好啊……”

白面青年轻拊手掌,轻佻一笑,悠然说道:

“一百五十年前,有秦国剑客萧凡,自创‘蚀日剑诀’,周游列国,剑试天下,一口炎阳剑下,从无三招之敌。自称剑圣,意气风发,狂态毕露,不意竟惹到某大派内门弟子家人。那内门弟子遂派出一不成器的外门弟子,持木剑,一剑斩落萧凡首级。

“一百年前,有楚国刀客林如意,无敌武林,一口‘斩风刀’下,不知多少亡魂。得意忘形之下,因一女子意外惹到了一位普通散修,被其隔空十丈,摘下首级。

“七十年前,又有宋国武者赵厉,拳脚兵刃无一不精,一手‘颠倒乾坤’,最擅借力打力,亦是当时天下无敌的武林高手,列国武林,无人能挡其三招两式。结果只因几句口角,被一位小派修士的贴身老仆,一张纸符烧成了灰烬。

“听了这三个故事,你是否明白……我,为什么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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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让你三招又何妨?

“明白了。”

倪坤面无表情,缓缓颔首:“原来凡俗武者,在修士手下,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白面青年背负双手,傲然一笑:“正是如此。凡俗武人,再如何纵横无敌,便是所谓的大宗师,所谓的无敌武者,在我等修士面前,亦只是一根手指便能碾死的蝼蚁而已。你这少年武功确实了得,纵是当年的蚀日剑圣萧凡、斩风刀神林如意、颠倒乾坤韩厉,恐怕也不过如此。只可惜,你遇上了我……”

说话间,他抬起右手,食中二指之间,夹着一张暗黄符纸。随后便见他手指一晃,符纸无火自燃,烧起金色火焰。

那金色火焰燃烧之际,白面青年身上,缓缓浮出一副半透明的金色铠甲,将他从头到脚,包裹在内。

那古朴威严的半透明金色甲胄加身,直将这白面青年衬托地威风凛凛,宛若一尊金甲神将。

这一手,令众散人尽皆面露绝望之色,颤声哀叹:

“仙法,真正的仙法……”

“完了,今日必死无疑……”

“仙法面前,我等……连拼死一搏的机会都没有啊!”

白面青年好生享受了一番众散人绝望的哀鸣,这才得意而轻佻地一笑,对倪坤说道:

“此乃金甲符,虽只是最低阶的符法,但此符加持之下,凡俗一切所谓神兵利器、拳脚指爪、武道罡气,皆不能破。你方才的护身罡气也是不错,能硬顶住大宗师全力一击,可你那一尺气墙,在这金甲符面前,好比荧火之于皓月,根本不值一提。而你方才那些摧枯拉朽的杀法,纵然斩大宗师如屠野狗,亦无法撼动我这金甲符分毫。”

说着,他抬起右手,冲倪坤轻轻勾了勾手指,眼神睥睨,不可一世:“别说我以大欺小。我让你三招都可以。来,出手吧。”

“让我三招么?”

倪坤神情凝重。

虽不忿对方看不起自己,虽自信有一战之力,但……

初次与修仙者交战,对于对方的实力并不明确的倪坤,并不会因那一丝不忿,而放弃这个机会。

做人,得稳健!

“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倪坤心中默念着,缓缓放下了背篓——此前斩五大宗师时,他都一直背着这个装着行李的小背篓。

但面对修仙者,就不能这么浪了,必须稳健一把!

放下背篓,倪坤深吸一口气,一步步向着白面青年走去。

每踏出一步,他便提升一分功力,不断积蓄、拔升着自己的功力。

与此同时,他双眼微眯,凝聚目力,试图窥出白面青年“金甲”上的破绽。

但很可惜,慧眼神目固然能一眼窥破一切世俗武功,甚至有“子弹时间”般的强横目力,却无法从“金甲”之上,看到任何破绽。

“这就是修仙者法术的威能吗?果然不凡……”

倪坤对此早有所料,此时并不失望,继续一边前行,一边提升功力。

随着他步步前行,一股猛虎巡山般的气场,自他身上弥漫开来,令得后方的散人们,仿佛看到了一头绝凶恶虎,正在积蓄气势,欲虎啸山林。

“那修士太托大了,竟敢让倪少侠三招,有机会!”

有年少的散人武者紧握双拳,咬紧牙关,满脸期待地看着倪坤,希望能看到奇迹出现。

“不可能的……修士的仙术,岂是凡俗武功所能击破?”

有老成的散人武者绝望地摇头哀叹着,可眼神深处,何尝没有一丝希冀?

此时此刻,仙人顶上,数百散人武者的性命,又像此前一般,寄托在了倪坤身上。

而身孚众望的倪坤,仍在不断地提升功力、积蓄气势,以至于渐有阵阵狂风,自他身上弥散开来,四面呼啸而去,发出呜呜鬼哭之声。

云从龙,虎从风,倪坤此时要发动的,正是他那部无名功法第一重“易筋锻骨篇”自带的绝学——黑虎掏心!

虽然这个名字挺龙套的,听上去远远不如五大派的缚龙气、狂滔劲、霹雳刀等绝学有排面,但是,这一招,才是倪坤真正压箱底的功夫!

所谓的五大宗师,根本连逼出他这一招的资格都没有。

倪坤身边,狂风呼啸,鬼哭般的风啸声中,又隐有绝凶虎啸。

可即便倪坤散发出如此气场,那白面青年依然不为所动,笑意轻佻,眼神傲慢,背负双手,淡然说道:“没用的。任你如何挣扎,都不可能击破我这身金甲……”

说话时,倪坤已行至白面青年面前,右手捏成虎爪,朝着白面青年胸膛一爪掏出。

这一招直取中宫,看上去平平无奇、朴实无华,声势还不如之前他撮掌作刀、并指为剑,挥出的无形刀气、剑气喧赫。

只五指指尖之上,隐有微光闪烁。

但对倪坤不屑一顾的白面青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高傲点评:“这招,不行!”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轻响。

噗!

白面青年眼角微微抽搐着,紧盯着倪坤的手爪。

倪坤手爪之上,赫然抓着一颗兀自跳动的心脏……

白面青年艰涩地咽下一口唾沫,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胸口,却见胸口那半透明的金甲上,居然多出了一个空洞。空洞下方,自己的胸膛上,亦多出了一个血洞……

“这……”

白面青年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再次看向倪坤手中,那颗仍在微微颤动着的心脏,眼神渐渐变得难以置信、恐慌绝望。

随后,他颤巍巍抬手,指向倪坤:“你……这招……”

“……”倪坤也是无语,讪讪一笑:“黑虎掏心,承让。还有两招,我就不打了。”

噗!

想到正是自己托大,傲慢无比地让倪坤三招,方才死得不明不白,白面青年顿时气得两眼暴突,口喷鲜血,仰天就倒,刹那气绝。

看着白面青年死不瞑目的尸体,倪坤将心脏抛到他尸身上,运劲震落手上血渍,情不自禁挠了挠脑门:“我怎么这么强?”

唔,虽然对自己那无名功法附带的压箱底绝招很有信心,但倪坤还真的没有想到,这一招名字平平无奇、招式也平平无奇的“黑虎掏心”,居然能强到这种地步。

倪坤回想方才,他一爪掏上金甲之时,那种感觉,跟抓破了一层白纸没有丝毫区别,感觉白面青年那身金甲,还没有普通的钢铁坚硬。

“所以,究竟是我太强,还是这家伙不小心淘到了假符纸?但他好歹也是个修士,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吧?”

倪坤嘴上如此碎碎念着,心里却隐隐有种猜测:或许,自己这招看似平平无奇的“黑虎掏心”……对于金甲符这类法术,有着特殊的效果?

破法么?

可惜只白面青年这一个样本,倪坤暂时也无法验证自己的猜测。

而即使无名功法展现出了如此威力,却仍不能打消倪坤对修仙的兴趣。毕竟,前世看过的漫画里面,可多的是斗战杀伐毁天灭地,却不能长生不死的高武神功……

“若能长生当然最好,若无名功法不能长生,就还是只能寄望于修仙。到时候我左手修仙长生,右手斗战无敌,那才叫一个痛快……唔,江湖规矩,开尸体的时候到了!”

倪坤抛下杂思,搓着双手,两眼放光地蹲了下来——对于修仙,他可是期待好久了。在白面青年身上,能开出什么宝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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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事了拂衣去

倪坤在白面青年尸身上,只开出了三样物事。

一枚巴掌大小、黑不溜秋,沉甸甸的黑铁令牌,令牌正面篆刻着一个古体“禁”字,反面篆刻着似乎是几座重叠山峰的抽象线条。

一叠二指长、半指宽,上面用赤红颜料描绘着各种不同抽象符纹的暗黄符纸。

以及一面三角小旗。

看着手上这三样物事,倪坤一时有些无语:“这也太穷了吗?说好的储物袋呢?修仙功法呢?灵石呢?灵丹妙药呢?怎么什么都没有?”

好吧,倪坤之前就猜这白面青年是个野路子散修,身上穷一点无可厚非。而出门办事只带上战斗用的符纸,以及那面疑似半成品法器的三角小旗,其实也算合情合理、符合逻辑。

毕竟又不是搬家,谁会闲得没事,把修行功法之类的家当全带在身上呢?

不过没有储物袋就实在太过份了。

堂堂一个修士,居然连居家旅行、杀人夺宝必备的储物袋都没有……

着实寒碜!

“失策了啊……早知道留他一条性命,拷问一番他把功法和其它宝贝藏哪儿了。可话又说回来……我哪儿知道这家伙居然那么脆?看上去威风凛凛,连我都不得不慎重以待的‘金甲符’,居然跟纸糊似得一爪就破……说起来我还连这家伙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

倪坤摇头暗叹着,先收起这三样战利品,打算等到没人了再仔细研究。

他回头一看后方数百散人武者,只见他们个个一脸痴呆,如坠梦中,显然还没有从堂堂修士,竟如此轻易就被倪坤一招秒杀的事实中回过神来。

倪坤本想询问一下,是否有人知道白面青年的姓名、住址。

不过转念一想,白面青年说过他是伪装身份,暗中施术影响少数有威望的散人,利用他们奔走联络,引人入彀。

如此一来,就算有人见过白面青年的假身份,也肯定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家庭住址。

既如此,倪坤也就懒得多问了,径直背起背篓拂袖而去。

正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直到倪坤那着青衫、背背篓,宛若游学士子的背影消失在山道口,散人们方才如梦初醒,齐齐呼出一口长气,脸上流露出劫后余生的激动与庆幸。

一个散人武者筋疲力尽般跪倒在地,双手紧抓着地面,流泪满面地颤声说道:“活下来了……真的活下来了……”

有人仰着脑袋哈哈大笑:“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笑着笑着,他又俯首捂脸呜呜大哭:“呜……江湖好危险,我再也不闯荡江湖了,我娘子还在家里等我,我要回家……”

有人用力拍着自己耳光:“我不是在做梦吧?堂堂修士……会法术的修士,居然这么轻易就死了……”

有人一脸庆幸地唏嘘感慨:“多亏倪少侠挺身而出……不愧是‘辣手判官断正邪、急公好义济危难’的长乐倪坤倪少侠……”

刚说到这里,连影子都已消失的倪坤,声音忽然幽幽回荡在仙人顶上:“是厚德载物、儒雅随和的倪坤,不要再说错了……”

众散人武者齐齐噤声,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倪坤飘然离开仙人顶,却并未径直走下古阳山。

他在山阴处寻了一个宽敞的山洞,挥出掌风吹尽灰尘,席地坐下,取出那三样战利品开始研究。

他先拿起那巴掌大小的黑铁令牌,仔细观察一番正反两面的字体和花纹,甚至还开了慧眼神目细瞧,却并没有看出任何古怪。

想了想,他尝试往令牌中输入真气,发现这令牌虽对他的真气来之不拒,但无论他输入再多真气,这令牌都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倪坤停下徒劳的尝试,摸着下巴沉吟:“这令牌能大量吸纳真气,看样子并非凡铁铸就——凡铁可承受不了太多真气,就算是武林中所谓的神兵利器,我灌注这么多真气进去,也早就该爆开了……

“然而无论我输入再多真气,它都不曾发生任何变化,这就有点意思了……究竟是需要特定属性的真气,还是有其它的诀窍?比如,非得修仙者的灵气、法力之类的才能激活?

“唔,这令牌也许并不是法器,可能是信物之类的物事……”

缺乏线索,倪坤一时也无法可想,只能暂时略过。

放下令牌,倪坤又拿起那面三角小旗。

此旗旗杆长一尺三寸,手感细腻,触手冰凉,有如阴沉木,却比阴沉木沉重数倍。三角旗面漆黑深沉,不知用何材料织成,凝视之时似能吸慑视线,轻轻一晃,旗面招展之时,更令人有心旌动荡之感,予人一种“摄魂夺魄”的微妙感觉。

“这就是那家伙试图祭炼的法器吗?”

倪坤把玩一阵这件半成品法器,一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便尝试着注入真气。

不曾想刚将真气注入,那黑色旗面上便冒出滋滋脆响,腾起充满腐朽气味的白烟,看上去好像掉进了油锅一般。

倪坤见势不妙,刚要收回真气,便听嗤啦一声脆响,旗面直接绽裂爆碎,化作片片碎帛,散落一地。落地后,那一地黑色碎帛又迅速朽化成灰。

不仅旗面碎裂朽化,连旗杆都砰地一声,炸成了碎片。

“……”

倪坤屏住呼吸,无语地看着手中那一把碎木,沉默了好一阵,方才勉强一笑:

“没事,只是一件半成品法器而已,得来又全不费功夫……再说,这法器光是看着就如此邪门,想要祭炼成功,还得用至少数百武者血祭,我倪坤素来行侠仗义、厚德载物,哪会如此丧心病狂?碎了就碎了……我还有令牌呢。”

说着,他抛下满手碎木,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山洞之外,对着洞外一块两人高的大石好一顿拳打脚踢,直将那大石打成一地不过指甲大小的碎片,他方才收了神通,又一脸淡然地返回山洞之中。

他再次淡定地看了一眼满地碎木黑灰,自语道:

“看来不仅是我那招黑虎掏心,疑有‘破法’之能,我修炼无名功法练出的真气,也颇有‘破邪’之力,像此等邪祟法器,根本承受不住我的真气。唔,虽毁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半成品法器,但也意外试验出了我真气的能耐,倒也能算有失有得。”

又深呼吸一次,倪坤方才一脸淡然地席地坐下,拿起那叠符纸研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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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初学法术

这叠符纸一共十四张,底色暗黄,以殷红颜料绘制而成。

其中有的符纸上抽象符文笔划较少,只寥寥数笔,有的则笔划较多。而笔划较少的足有十二张,笔划多的则只有两张。

倪坤据此推测,符文笔划越多,则符纸品阶越高,法术威力越强——依据是除了各种符纸的数量,倪坤还在符文笔划较少的符纸中,看到了两张跟白面青年使用过的“金甲符”一模一样的符纸。

而白面青年说过,他所使用的金甲符,只是最低阶的符法而已。

“十二张最低阶的符纸,以及两张品阶稍高的符纸么?如此看来,那家伙的修为境界肯定也是垃圾……甚至说不定就是个入门不久的菜鸟。”

虽然那白面青年一万个看不起凡俗武者,但倪坤还是笃定,那白面青年绝对是最垃圾的低阶散修。只是仗着修仙者对凡俗武者的绝对优势,方敢那般狂妄傲慢。

“话说回来,除了两张金甲符外,其余的符纸都是些什么法术呢?”

倪坤将十四张符纸放在地上,一字排开,摸着下巴细瞧。

除了两张金甲符,另十张最低阶的符纸,只有两种符文,当是两种不同的符法。而那两张品阶稍高的符纸,符文一模一样,亦是同一种法术。

“我的慧眼神目,无法窥出已经发动的法术是否存在破绽,但……我这双眼,最大的作用其实是学习。所以,是否能从尚未发动的符纸上,直接学到法术呢?”

沉吟一阵,倪坤双眼微眯,瞳中微光一闪,凝视一张“金甲符”。

伴随着他瞳中微光连闪,观看武功秘藉时的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符纸上组成符文的道道线条,忽然变成了一条条殷红如血的蚯蚓,在符纸上蠕动起来,彼此纠结成团,化成一个半透明的小人,双手掐诀,念念有词……

倪坤心中波澜不惊,双手缓缓抬起,跟着他那双慧眼独有的视野之中,那半透明的小人一起,掐出几个法诀,念出几个古朴拗口的单字。

掐出第一个法诀,念出第一个单字时,倪坤体内真气便开始自行运转。

待到掐完最后一个法诀,念出最后一个单字,他体内运转的真气蓦地透体而出,在他体表凝结成一副金光闪闪、古朴威严的半透明甲胄。

金甲术,成!

“这就成功了?”

倪坤抬起双手,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双臂之上,那金色半透明的臂甲、手甲。

“我都还没有修炼过修仙功法,就只是用我自己的真气,这就能施展法术啦?虽然这金甲术,应该只是入门级的低阶法术,可这未免也太神奇了吧?”

倪坤目前也弄不清楚,究竟是自己那部“无名功法”修炼出的真气卓有神异,还是任何一个功力足够深厚的武林人士,都可以照葫芦画瓢修成这金甲术。不过以后想要验证倒也简单,找个功夫够高的武林人士,教对方一遍,看对方能否发动金甲术也就清楚了。

欣赏了一番这金甲术卖相颇佳的外观,倪坤又起右手食指,弹出一道剑气,打向自己左手。

铛!

这能轻易洞穿三寸铁板的无形剑气,打在金甲之上,竟只发出一记清脆悦耳的金铁交击声。剑气瞬间崩溃,金甲安然无恙。

倪坤又撮手作刀,挥出一记霹雳刀气,将这道能将三尺顽石一分为二的刀气斩在自己右臂上。

铛!

还是只有一记清脆悦耳的金铁交击声。

无形刀气如同鸡蛋碰石头一般瞬间溃灭,金甲依然安然无恙。

“所以……刚才那个小白脸真没有吹牛?”

倪坤颇为惊异:“即使是以我的功力,倘若只是施展这些凡俗武功,居然还真的没法儿击破这修仙界最低阶的金甲术?难怪他那么目中无人,倘若我没有那招压箱底的‘黑虎掏心’,单凭自己学到的那些凡俗武功,恐怕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思忖间,倪坤右手捏成虎爪,施展“黑虎掏心”,一爪抓在自己左臂金甲上。

噗!

一声轻响,宛若抓破了一层薄纸,左臂金甲上,轻易洞开了一个大窟窿。

“……”

倪坤眉锋一扬:“我这招黑虎掏心……竟然真的能破护身法术!”

他之前一度怀疑,那白面青年是不是淘到了假货,以至于施展的金甲术中看不中用。

但现在他自己施展出金甲术,又用自己的剑气、刀气试过金甲术的防御力,足以证明这金甲术确属凡俗武功不可击破的防御法术。

然而如此强大,堪称碾压一切凡俗武功的防御法术,在他的“黑虎掏心”之下,竟还是不堪一击……

“所以……基本上可以确定了,我那招黑虎掏心,的确有破法之能。只是暂时还不清楚其破法的上限,亦不清楚其适用范围——究竟是专破防御法术,还是连攻击类法术都能击破呢?”

无名功法修出的真气,可以直接用来施展法术——入门级的低阶法术也是法术——而其自带的招式,亦有破法之能,这个事实,令倪坤对自己那部“无名功法”信心倍增。

倘若不是仍然无法确定无名功法是否能长生,以及修炼无名功法所需的资源越来越恐怖,倪坤都用不着去寻仙访道,直接就回家再宅个几十年再出山了。

“然而还是必须得寻访仙道啊!且不说无名功法是否能长生不死,单是修炼的资源,在凡俗世界,就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一颗百年蜃珠,只能省他半年苦功。

而他修炼无名功法第二重“脏腑雷音篇”已经整整三年,即使加上百年蜃珠省下的半年苦功,他这一重的修为也才刚刚小成。距离大成圆满,还不知要再苦修几年。

百年蜃珠这样的天材地宝实属难得,可遇而不可求。

至于其它普通药材,即使花大价钱搜罗的年头够久的珍贵药材,对倪坤的修行增益也已经是微乎其微——这三天以来,他途中住宿修炼时已经发现,自己制作的那些药香,在他使用百年蜃珠,增加半年修为后,功效已经是相当微弱了。

然而他制作那些药香的材料,差不多已经是凡俗界最为顶级的药材。

第二重就已如此艰难,凡俗药材的助益就已经如此微弱,那日后无名功法解锁了第三重、第四重,又该如何修炼?

所以,凡俗界的修炼已然臻至极限,倪坤想要更进一步,无论是为了功法,还是为了资源,都必须寻找真正的修行界。

当然眼下修仙界还没有线索,唯一遇到的修士,又被倪坤过分慎重地给干掉了——又或者,应该算是对方自己浪死的?

毕竟如果白面青年不是那么浪,非要让倪坤三招,倪坤那招纯近战无法外放的“黑虎掏心”,只怕也很难打中他……

“唉,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想到断了线索的修仙界,倪坤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振作精神,打算把剩下的几种法术给学了。

于是接下来他再度开启慧眼神目,自符纸上学习法术。

剩下的法术共有三种。

其中与“金甲术”同阶的低阶法术有两种,比金甲术稍微高级一些的法术只有一种。慧眼神目之下,倪坤并没有花费多大功夫,便将金甲术之外,另三种估计都只是入门级别的法术学到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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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魔门圣子

学会了几门法术,倪坤更能明白白面青年那种对武者不屑一顾、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了。

没办法,修士的法术委实霸道。

最低阶的护身法术“金甲术”,就连倪坤的功力,都无法以凡俗武功击破。

另一门与金甲术同阶的“雪花刃”,可平空凝结出一片大如磨盘的冰晶雪花,轮锯般高速旋转,五丈之内飞行随意,速度比倪坤的身法还要稍快一线,威力则强大到连倪坤的护体罡气都无法硬挡。

而雪花刃可以持续整整一柱香的功夫,以此术的射程、威力、速度,只这么一个法术,怕就能杀光仙人顶上数百散人武者。

当然,即使白面青年对倪坤施展了雪花刃这个法术,却也未必能将倪坤怎样。因为倪坤试过,他用“黑虎掏心”,一样能毫发无伤地将雪花刃一拳打爆。

防御类型的金甲术、攻击类的雪花刃,皆能被“黑虎掏心”破掉,倪坤由此推断,自己那“无名功法”恐怕来头极大,等闲法术,根本就禁不起自己催动“黑虎掏心”的徒手一击。

试过雪花刃后,倪坤又稍微试演了一下烈风术、藤缚术这两门低阶法术,皆是各有妙用、威力巨大。

最后一门稍微高阶一点的火云术更是厉害,可召唤一团火云,笼罩十丈方圆。火云覆盖之下,几乎无物不焚,连钢铁都会被炼成铁汁。偏偏施术者可以在火云之中安然无恙、行动自如……

“这火云我的护身罡气顶不住,金甲术也顶不住……如果那小白脸施展出这个法术,我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倪坤的黑虎掏心可破金甲术、雪花刃这样的单体法术,但只有用发招的手掌去接触,方可破除法术。

而火云术则是范围法术,若陷入火云之中,便会从头到脚遭火云覆盖。

倪坤只一双手掌,根本不可能将自身通体上下,遮掩得密不透风。

所以如果那白面青年施展火云术,整个人站在火云里面,那倪坤就只能望火兴叹,无计可施了。

当然这个法术也有缺陷,施术之后,召唤出的火云虽能笼罩十丈方圆,却不能移动。敌人只需身处火云之外,就不会被火云焚烧。

“所以最适合施展火云术的地点,是密室、山洞等狭窄密闭的空间……唔,说起来,这些低阶法术还有一个缺陷,那就是非得掐诀念咒不可,无法做到念动即发——是我的熟练度还不够吗?又或者,是我的修为还没到?”

这几门低阶法术,如果不借用符纸的话,都需要掐诀念咒才能发动。用符纸倒是方便,倪坤拿一张“烈风符”试了,只需往符纸中注入一缕真气,便可瞬间激发。

“不知道别的武者是否也能用真气激发符纸,不过我估计大概率不行。毕竟我那无名功法,修炼的路子本就与别的武功截然不同,修炼出的真气性质也截然不同——我的真气都能用来施法了,哪会是普通的内家真气?”

验过战利品,学会并试炼了四门法术,天色已然黑了下来。

倪坤也没打算连夜赶路,就在山洞里宿了一夜。次日一大早,他便继续启程,赶往天河府。

他已下定决心,要去周游列国,寻访仙道。至于去天河府读书那还是算了。

当然,天河府还是要去一趟的。

他那位表舅的越家,在天河府家大业大,乃是一等一的世族豪门。

这样的府城豪门,不但没有看不起他们倪家这样的小县城“穷亲戚”,还信守承诺,要履行多年前的婚约,将嫡女嫁给他倪坤……

如此盛情,倪坤再怎么不愿成亲,也必须得往天河府走一趟,与表舅分说清楚,尽量别伤了亲戚家的心。

至于他击杀五大宗师之事,会不会给他家老爷子带来麻烦,倪坤对于这个毫不担心。

五大宗师都不是他一合之敌,堂堂会法术的修仙者亦被他一击秒杀,此事数百散人武者有目共睹。五大派但凡稍有些脑子,查知仙人顶上发生的事情后,都不会胆敢向他倪家寻仇,反要祈祷倪坤不要找他们五大派兴师问罪。

毕竟五大派可不是什么孤家寡人。

那都是有大群弟子、大把产业的坐地大户。惹怒了一个可以击杀修仙者的倪坤,他们便是壮士断腕,抛家舍业跑到外国,都未必能逃出倪坤的追杀。

事情跟倪坤想的一模一样。

当他于两日之后,风尘仆仆地抵达天河府时,五大派也得知了古阳山仙人顶上发生的事情——仙人顶上数百散人,人多嘴杂根本不可能保密。

就算那些散人武者感念倪坤救命之恩,愿意为他保密,可在五大派威逼乃至刑讯之下,怎么可能守口如瓶?

所以当天仙人顶事件的一应细节,很快就被五大派高层悉数知晓。

而五大派的反应也并未出乎倪坤预料,丐帮等五大派高层,如出一辙地对此事保持了沉默,不但没有报复的意思,甚至还同时开始秘密转移财产……

只是实际的报复不敢有,一些风言风语还是流传了出来。

话说,武林之中,最为神秘诡异、阴狠残忍,势力遍布列国的“魔门”,最近出了一位不世出的天才少年。

此子虽年纪轻轻,外表儒雅随和,但武艺惊人,心狠手辣,凶残嗜杀,杀人不问是非,只看心情,更不论男女老幼,但凡撞到他手上,就必死无疑,且死状奇惨,不忍表述。

此少年魔头姓倪名坤,疑似魔门当代圣子……

……

倪坤并不知道关于自己的流言,已开始在宋国悄然流传,且会在不久之后,传出送国,传播到周边列国。

此时此刻,倪坤正在天河府城之中,向着一栋豪宅走去。

这豪宅极为气派,朱红围墙长达二十丈,占了半条街。门口的车马场亦极为宽敞,差不多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高达三丈三尺的门楼下,伫立着两只黄铜铸就的狮子,黄铜狮子旁边,站着八位家丁,个个精气饱满,魁梧雄壮。

以倪坤观之,这八个家丁壮汉,武功虽然远比不上李芷菁等“少年英杰”,但也不会比应州三侠弱多少。

“不愧是府城顶尖的世族豪门,居然连守门的家丁都这么强……啧啧,如此家势,越家表舅家中供养的客卿护卫,该不会有宗师乃至大宗师吧?”

一边想着,倪坤一边径直走向越府大门。

那八个魁梧家丁见倪坤过来,当下便有一人上前询问:“不知客人尊姓?来我越府所为何事?”

这家丁虽然武艺高强,又是豪门家卫,却并没有任何跋扈之意。

即使倪坤年少脸嫩,又一袭青衫、一只背篓,看上去只是个不起眼少年书生模样,他仍然有礼有节,并无豪门打手狗眼看人低的劣习。

“看来表舅家的家法,颇为森严呐!”

倪坤心中嘀咕着,对这家丁颔首为礼,说道:“我是长乐倪坤,越府家主是我表舅,我受父亲差遣,前来拜见表舅。”

那家丁闻言,连忙施了一礼:“原来是倪家表少爷,小的失礼了。家主早有吩咐,表少爷到了,无需通传,可径直入府。表少爷,请!”

这家丁也不怕倪坤冒名。

在这天河府,谁敢冒充越家的亲戚,那真是嫌命长了。当下招呼同僚们一声,带着倪坤走进了越府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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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老婆修仙去了

越府主宅,典雅幽静又不失大气的家主书房中,倪坤见到了自己那位远房表舅兼未来岳父越文谦。

倪坤以子侄礼上前拜见,又奉上滋补药材、珍宝美玉等礼物。越文谦也不客气,示意婢女收下礼物,笑着说道:“好些年没见,当年的小顽童,如今已是一表人材,好,好啊!”

他上下打量倪坤,只见此子俊秀白净,儒雅斯文,气度沉稳,方才见面时的礼节也挑不出一丝错处,不由越看越觉满意,心下暗道:“坤儿当为吾女良配。”

心念间,越文谦又笑着问道:“你父亲可还好?”

倪坤微笑回答:“有劳舅父大人挂心,家父一切安好。”

闲聊了几句,越文谦终于说起了正题:“今日起,坤儿你便在府中住下,明日便前往天河书院读书吧。”

按照两家约定,倪坤要先在天河书院读上几年书,等到年满二十行了冠礼,再与越文谦嫡女越青依正式成亲。

然而倪坤已然下定决心,要去周游列国,寻仙访道,哪有心情留在天河府读书?

当下站起身来,冲着越文谦拱手一揖,说道:“舅父大人,敢问青依妹妹何在”

他想当着越文谦,和他那位远房表妹兼未婚妻子越青依的面,将事情分说清楚——大不了,承诺四年后再回天河府,完成婚约罢了。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问起越青依时,越文谦脸上竟是浮出一抹尴尬之色:“唔,这个……”

支唔两声,对上倪坤疑惑的眼神,越文谦不禁又干咳了两声,方才一脸不自然地说道:“坤儿啊,实不相瞒,你青依妹子她……她修仙去啦……”

“啊?”

倪坤瞪大双眼,满脸愕然,顾不得礼数,脱口问道:“这什么情况?”

越文谦叹了口气,无奈道:

“此事纯属意外。三天前,青依外出踏青游玩,于府城外偶遇一位女冠。那女冠见了青依,非说她是什么‘水灵之体’,是天生的修仙种子,且最适合女冠那一派的功法,非要接引青依去修仙。

“青依被缠得没办法,带那女冠回来见我。我本以为那女冠是个骗子,此来是为求财,本想给她些银两打发她出去,可万万没有想到……”

“那女冠竟裁纸为剑,隔空十丈将一尊客卿护卫们用来练武的生铁人靶斩成两截。又轻吹一口气,将后院那十亩池塘冻成坚冰,又化冰为舟,足踏冰舟腾空飞起,直至百丈高空……”

说到这里,越文谦眼中浮出一抹震撼之色,显是直到今天,仍对三天前看到的那一幕幕仙家术法记忆犹新:“难以置信,着实难以置信,那女冠居然不是骗子,而是真正的仙家修士!”

倪坤嘴角抽搐两下,木然道:“所以,青依妹妹就跟着那女冠走啦?”

“没有办法。”越文谦摇着头唏嘘道:“我越家虽是天河府一等一的世族豪门,却也绝不敢忤逆真正的仙家修士。再说,对方也是看中了青依的天才,要接引她去修仙,这是青依的福份,为人父母,自是盼着儿女能更好了。”

他看一眼倪坤,见倪坤面无表情,以为他正心中不满,便解释道:“其实我也曾请那位仙姑在府上多留几日,等你到了,让那位仙姑也帮你看看,是否有修仙的天份……可那位仙姑有事在身,一刻也不愿多等……

“不过坤儿你也不要担心,青依离家之前,我已经与接引她的那位仙姑约好,四年之后,一定会放她回来成亲的……”

然而倪坤并没有担心自己的婚事——他本就对结婚没有兴趣,本就打算去寻仙访道的。

他只是在郁闷——我来晚了,错过了机缘哪!

要是从家里启程后,便昼夜兼程全力赶路,说不定就能提前三天赶到天河府。那样的话,便能见到那位接引越青依的修仙者,说不定就有机会搭上顺风车……

可是到了今天,那就说什么都晚了。

“我倪坤的寻仙访道之途,怎就如此艰难曲折?好不容易在古阳山仙人顶撞到个修士,却一不留神把他给杀了,一下就断了线索;天河府城也出现了修士,还恰好相中了我的未婚妻,可我偏又晚来了三天,又错过了一次机缘……我这都什么破运气啊?”

倪大少心里哀叹着,神情不由愈发郁闷。

越文谦见状,以为他仍在为越青依离家修仙之事气恼,便又劝慰了两句,却不知倪坤并未因此生气,他只是羡慕越青依的机缘,外加郁闷自己糟糕的运气罢了。

郁闷一阵,倪坤收拾心情,振作精神,问道:“舅父大人,不知青依妹妹去了何处修行?”

他仍没有放弃,希望能问出些修仙界的线索。

越文谦道:“那女冠说要带青依去‘海月宗’修行。还说她们‘海月宗’,乃是修行界三宗四派之一,属于修行界最顶尖的宗派之一。”

倪坤眼睛一亮,追问道:“舅父大人可知,那海月宗位在何方?”

越文谦却是摇头:“这个,那女冠却未明说,只说其宗门所在,乃是在东海之外……”

东海之外?

倪坤虽自穿越以来,一直宅在县城修炼,但他为了日后寻访仙道,收集了大量地理书籍、前人游记、志怪传奇,对当世地理大致有所了解。

他知道,宋国地处内陆,距离东海足有万里之遥,中间还隔着陈国、齐国两个国家。而东海范围极广,几乎没人知道东海究竟有多大,亦没人知道,东海上究竟有多少岛屿。

因此仅凭一句“东海之外”,几乎无望寻到海月宗所在。

不过这总归是又有了线索,总比漫无目的地四处奔走寻找要有希望。

当下倪坤又对着越文谦揖道:“舅父大人,其实小侄自幼仰慕仙道,一直想要修仙。今闻青依妹妹福缘深厚,得了仙缘,着实艳羡不已,因此侄儿决定,前往东海寻仙!”

“什么?”

越文谦一惊,“你要往东海寻仙?这如何使得?东海远在万里之外,你一个少年书生,如何能跋涉万里前往东海?再者东海何其广大?就算你安全抵达东海之畔,又该去哪里寻找海月宗?

“坤儿啊,你莫要冲动,听舅父一劝,且安心在天河府读书,四年后青依归来与你成亲,不一样能带你去海月宗修行?又何必亲自跋涉万里,往风波莫测的东海冒险寻访?”

在越文谦看来,倪坤便是花上四年时间,都未必能在东海寻到海月宗。与其白费功夫,倒不如留在天河府读书,等越青依归来。

严格说来,越文谦的想法有些道理。只是他并不知道,倪坤并不像他表面一样,只是个秀气儒雅的少年书生。

倪坤他不但是武功无敌的武道至强,还是手撕了一个散修,掌握了几个法术的准修仙者。

以倪坤之能,远行万里并不艰辛,就算东海广阔,风波险恶,倪坤也自信有机会寻到线索。

总之,倪坤是绝不肯呆在天河府蹉跎光阴的。

“舅父大人,小侄心意已决,今日便会启程东行。至于侄儿的安全,舅父大人也不必担忧。以小侄的武功,放眼天下列国,世俗之间,还没有谁能伤得了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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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玄阳升仙令

倪坤执意要走,越文谦苦劝不住,本想祭出长辈亲戚兼未来岳父的威严强行“镇压”,可倪坤当场手掐法诀,施展出“金甲术”。

看着倪坤身上那副半透明的威严金甲,越文谦一时目瞪口呆:“坤儿你,你会法术?你,你也是修仙者?”

倪坤摇头:“侄儿并非真正的修仙者,只是机缘巧合,学到了几个入门级的小术而已,在真正的仙家修士面前,不值一提。不过侄儿虽只会寥寥几个低阶小术,但仗此法术,加上侄儿一身武功,自保已是绰绰有余,便是东海,当也能去得。”

至此,越文谦再也无话可说。

说服了越文谦,倪坤又借用文房四宝,给自家老爷子写了封信,交待了一番自己的去向,并请越家表舅代为转交。

之后倪坤便拜别越文谦,出了越府,离开天河府城,东行而去。

虽然没在表舅家吃一顿饭便告辞离去,但倪坤出城之后,倒并未匆匆赶路。

未婚妻越青依随便出门踏个青,便撞上仙缘的事情,给了倪坤一些触动,让他意识到,人生机缘着实飘渺难测,有的时候固然是要主动追寻,但有的时候还真是强求不得。

因此倪坤东行之旅并不急促。

一路虽然不是游山玩水般悠闲,却也只是保持着普通武者正常的赶路速度。偶尔遇上名山大川,还要流连寻访一番。途中也是晓行暮宿,也不曾落下修炼。

只是到了如今,他修炼的进度已然非常缓慢。纵有药香辅助,每天修炼的收益也是相当微弱。

照此进度,倪坤估摸着,恐怕最少还得费上七八年水磨功夫,方才有望将“无名功法”第二重“脏腑雷音”修至大成圆满。

修行如此缓慢,倪坤自是不满。

不过他也无可奈何,俗世间能提供的修炼资源,就只到这种程度,急也急不来。

如此这般,倪坤一路东行,历时半月,行至宋国与陈国交界处。

宋、陈两国以纵贯南北,绵延千余里的巫山山脉为天然国界。而关于巫山,倪坤也在收罗的典藉中,读到了一些发生在巫山的志怪传奇。

其中既有妖狐鬼怪害人的恐怖故事,亦有樵夫、猎人于巫山云深之处,偶遇仙人的离奇传说。

倪坤无从分辨那些故事、传说的真假。不过既已行至巫山,那他当然要去寻幽访胜一番,重点便是那些有过鬼怪故事、仙人传说的地域。

然而事实证明,传说故事多半纯属虚构,很不靠谱。

倪坤历经十日,由北至南沿巫山山脉奔走数百里,去了好几处在典藉之中,发生过传说故事的名峰险壑,却一无所获,只找到了几株勉强堪用的普通药材而已。

大失所望之下,倪坤放弃了这种纯粹撞运气的举动,准备离开巫山,前往陈国。

这天傍晚,倪坤沿一条山中小道,行至群山深处,见天色已晚,打算就在路边寻个山洞露宿。正寻时,忽在树林之中,看到了一角飞檐。过去一看,却是一座不知荒废了多少年的山庙。

“想不到这深山之中,居然还会有庙。也不晓得是谁立的庙,供的又是哪尊神。”

杳无人烟,深山破庙,在各种狐妖鬼怪的恐怖故事中,无疑是出场率极高的恐怖场景。

不过倪坤无所畏惧,大步踏进倾塌的庙门,略微散发出一丝气息,便将庙中的蛇虫鼠蚁尽数惊出,纷纷窜至庙外,散入山林之中。倪坤呵呵一笑,又挥出道道柔和掌风,卷走庙中蛛网、灰尘,不多时,就将破败的庙堂大致清扫干净。

整理好了环境,倪坤方才步入庙堂之内,踱步巡视一番,只见庙堂之内早无供桌、香案等物,那泥塑的神像也已碎成一堆泥块,看不出曾经的模样了。

倪坤也无意探究,在庙堂一角寻了处最平整干燥的地面,放下背篓,取出一张草席铺上,又取蜡烛点了,这才在草席上盘腿坐下。

他随便吃了顿干粮,稍事休息,便开始修炼。

刚修炼片刻,倪坤忽地突兀收功,抬眼望向山庙门外。

踏、踏、踏……

沉重的脚步声中,一条高大的身影,忽然步履踉跄地奔入庙门。

那是一条灰衣大汉,看上去三十多岁年纪,满脸虬髯,眼神凶狠凌厉,身上满是刀剑伤痕,衣衫破烂,血迹斑斑。更有一条犹在渗血的伤痕,自他眉心裂至唇角,看上去极为骇人。

这灰衣大汉奔进山庙,看到倪坤,先是陡然一惊,待看清这只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眼神闪烁,目露凶光,五指屈张两下,本想做些什么,却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只恶狠狠瞪了倪坤一眼,走到庙堂角落席地坐下,掏出两枚药丸扔进嘴里,嚼碎咽下,旁若无人打坐疗伤起来。

片刻后,灰衣大汉吐出一口淤血,气息渐渐平稳下来。

就在这时,山庙之外,忽然响起一阵断断续续的呜咽之声。

那呜咽之声似枭啼、若鬼泣,断断续续,飘渺不定,一时在山庙正门外响起,忽而又在山庙侧面响起。下一刹那,又转移到了山庙顶上。

这枭啼鬼泣般的呜咽之声似有一种摄心夺魄的魔力,能直指人心,勾起人心之中,最为深沉的恐惧。然而倪坤内心却是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但那灰衣大汉却是面色剧变,顾不得疗伤,猛地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地低吼:“装神弄鬼……滚出来!”

吼声中,他一拳轰出,拳劲炮弹般砸在庙堂一侧的墙壁上,直将墙壁砸出一个半人高的大洞。

大洞外,清冷的月光下,赫然站着一个白衣女子,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嘴唇青紫,双瞳漆黑,看上去仿佛鬼魅一般。

“鬼婆子!”灰衣大汉看着白衣女子,面色无比凝重。

鬼魅般的白衣女子咧嘴一笑,将身一纵,自墙洞穿进庙内,与林恶虎相向而立,以砂纸磨擦般的沙哑声线说道:“林恶虎,今日你插翅难逃了。”

“就凭你?”灰衣大汉冷哼一声:“就算我林恶虎受伤再重,跟你鬼婆子同归于尽还是能办到的。”

“哈哈,再加上我又如何?”

长笑声中,一位手提长剑的青衫中年自山庙大门踱步进来,轻描淡写地瞥了倪坤一眼,又将视线落到了灰衣大汉林恶虎身上。

“赵烈!”看到这青衫剑客,林恶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还有我!”又一声大笑,山庙屋顶轰然破开一个大洞,一个大红脸膛、身形矮壮的秃头老者,直落进庙堂之中。

“烈火老儿!”林恶虎咬牙说道,眼神之中,已然隐有几分绝望。

“小老儿也来了。”庙堂又一侧的墙壁轰然洞开,一手持铁杖,看上去慈眉善目的白发老者,破开烟尘,大步踏入。

“老毒蛇!”林恶虎脸色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眼中的绝望已然掩饰不住。

“林恶虎,今日我们四人联袂至此,你纵是困兽犹斗,也再难掀起一丝波澜。”青衫剑客赵烈悠然说道:“念在你一身修为得来不易,我等也不愿多造杀孽。只要你交出‘玄阳升仙令’,我们放你一条生路又何妨?”

“不错,交出玄阳升仙令,饶你不死!”红脸膛的秃头老者烈火老儿狞笑道。

看似慈眉善目的白发老者老毒蛇亦微笑道:“把玄阳升仙令交出来吧。”

白衣女子鬼婆子一言不发,只盯着林恶虎嘿嘿怪笑。

至于倪坤……

“玄阳升仙令?什么东西?顾名思义的话……好像是与仙道有关的东西啊!”

这是什么?

这就是机缘!时运到时,不用强求,人在庙中坐,自然就有机缘撞上来!

就在倪坤感慨之时,那林恶虎掏出一面似是黄金铸就的灿金令牌,咬牙道:“你们想要玄阳升仙令?好,找他拿吧!”

说着,大手一扬,将那令牌抛到了倪坤面前。

得,这下倪坤更加感慨,自己果然是机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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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以德服人我倪坤

祸水东引!

林恶虎自知在鬼婆子四人围攻下,非但保不住“玄阳升仙令”,连性命都难保全,竟当机立断,将令牌抛至倪坤面前,行祸水东引之策。

先前林恶虎甫一进庙,见到倪坤,就已经动了杀机,想要杀人灭口,干掉倪坤这个看到过他的目击者。

他最终忍耐下来,没有动手,目的就是以防万一,为万一出现眼下这种情形时,留一着后手。

就算最后没有用到,林恶虎也可以在启程之前,干掉倪坤灭口。

当然,现在的情况是,林恶虎“暂饶”倪坤性命的后手发挥作用了,给了林恶虎祸水东引的机会。

虽然这并不能保证鬼婆子四人一定会放过他,但至少多了一线生机。

倘若鬼婆子四人为这唯一一面“玄阳升仙令”内讧起来,互相残杀,那就最好不过。

铛啷。

灿金令牌落在倪坤膝盖前方,触手可及。

一时间,鬼婆子、赵烈、烈火老儿、老毒蛇四个人、八只眼,全都直勾勾地盯上了那枚令牌,眼神之中,尽是贪婪之色。

林恶虎见状,暗松一口气,不动声色后退两步,背部靠上了殿堂墙壁。

而倪坤则是懵然不觉一般,道一声:“嗬,好大一块金子!”探手拾起那面令牌。

“小书生,把令牌给我。”赵烈眯起双眼,盯着倪坤:“我给你一块更大的金子。”

“给我!”烈火老儿向倪坤摊出手,恶狠狠说道:“老夫不但给你十倍黄金,还可传授你绝世武功!”

“把令牌给我!”鬼婆子声线沙哑地说道:“只要把令牌给了我,无论你想要什么,老身都能满足你。黄金?武功?美女?应有尽有!”

“还是给我吧。”老毒蛇慈眉善目地笑着,语气却阴森无比:“若给老夫,自有你受用不尽的好处。若不给……剥皮抽筋、万蛇噬身的酷刑,便是为你而设。”

这四人你一言我一语,或利诱、或威胁,全都是一副对令牌志在必得的模样。

但由始至终,都没人出手抢夺,显然这四人也不是铁板一块,彼此之间互有忌惮,生怕自己一出手,便会招来其他人的雷霆痛击。

这时,林恶虎冷不丁插嘴道:“小书生,你可要想好了。这玄阳升仙令,乃是一桩天大的造化——你听说过玄阳宗吗?倘若没有,总该听过仙人传说吧?那玄阳宗,便是仙家宗派,且是仙道之中,最为顶尖的宗派之一!

“持此玄阳升仙令,便可参加玄阳宗的升仙大会,倘若根器不凡,便有望拜入玄阳宗,成为仙门弟子,修行仙法,长生不老,神通广大!小书生,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一面玄阳升仙令,世俗之中万金难易,任是何等的武功、财宝、美人,都远远及不上它的价值!”

林恶虎用心险恶,故意说出玄阳升仙令的宝贵之处,就是要挑起倪坤的贪婪之心,令他不会轻易屈从赵烈四人的威逼利诱,不主动将令牌交予其中任意一人。

如此一来,赵烈四人想要令牌,便得自己出手去抢。而一旦动手抢夺,那他们四个很可能便会展开一场厮杀,给他林恶虎绝地逃生,乃至翻盘夺回玄阳升仙令的机会!

事情不出林恶虎所料。

听了林恶虎这番话,倪坤果然流露出意动之色:“执此令牌,可以拜入仙门,修仙长生?”

“不错。”林恶虎心中冷笑。

“修仙长生,哪有那么容易?”老毒蛇森然说道:“小书生,林恶虎用心险恶,把你往火坑里推呐!你便是想将令牌据为己有,也得想想下场。”

赵烈亦冷声威胁:“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林恶虎正是因这令牌,落到这番下场,小书生你是想死无葬身之地吗?”

“那倒不是……”倪坤把玩着这面灿金令牌,若有所思地说道:“玄阳宗……说起来,我还知道一个叫做海月宗的门派……”

“海月宗与玄阳宗并列三宗四派,都是当世最顶级的仙门。不过海月宗只招收女弟子。”林恶虎面露奇异微笑:“你一个男子,便是知道海月宗,也无法拜入海月宗门下。倒是有了这玄阳升仙令,便有机会拜入玄阳宗门下。”

鬼婆子沙沙怪笑:“林恶虎,你这是催着小书生去死呢,用心何其狠毒!小书生,你莫要生出不该有的贪念,还是乖乖将令牌交予老身,老身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然而林恶虎固然用心险恶,可鬼婆子等人的利诱,显然也只是撒谎。

就算倪坤真把令牌交出来,最后无论是谁得到令牌,都要杀人灭口,免得走漏了消息,引来更多人觑觎。

倪坤挠了挠头皮,巴巴地瞧了瞧鬼婆子四人,说道:“可是……令牌只有一面,我把它给谁好呢?”

“我!”

鬼婆子四人齐齐上前一步,齐声开口。说完又相互对视一眼,眼神之中,不觉已满是对彼此的忌惮。

“可是……”

倪坤摸着下巴,喃喃道:“你们这几个,最年轻的看上去都超过四十岁了,最老的都已经快要入土啦……这玄阳升仙令,给你们还有用吗?玄阳宗肯收下你们吗?所以……”

他手腕一翻,将令牌滑入袖中,笑眯眯拍了拍双手:“反正令牌只这一块,你们四个人也不够分。所以令牌还是归我好了。我风华正茂嘛!”

“小书生好大的胆子!”烈火老儿勃然大怒:“你当真不怕死吗?”

“小书生有恃无恐,看来也不是普通人。”老毒蛇阴恻恻说道。

他们虽然利令智昏,但并没有失去最基本的判断力。

深山破庙,四野无人,小小一个少年书生,出现在此地本就有些古怪。

再加上小书生自他们现身起,虽然看上去有些懵懵懂懂,可面对他们这四个凶神恶煞,以及林恶虎这等险恶之辈,却始终没有任何惊忧惧怕的意思,足以证明小书生绝不像他表面那般人畜无害。

不过……

即使感觉倪坤恐怕不是一般的小书生,老毒蛇等人也并没有过份忌惮。

还是那句话,倪坤太年轻了。

就算他是不世出的天才,就算他打娘胎里就开始练武,又能有几分修为?了不起就只是一个少年宗师。

区区一个少年宗师而已,难道还能从他们这些老江湖、老恶人手下讨得了好去?

“小书生莫要估错了形势。”赵烈冷声道:“你或许有几分本领,但在我们面前,还是趁早收起你的小心思!否则便是自寻死路!”

“小书生听话,乖一点,把令牌交出来,老身给你受用不尽的好处。”鬼婆子亦哑声说道:“如若不然,你怕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想要令牌?”倪坤呵呵一笑:“好啊,自己来拿。”

“找死!”烈火老儿脾气最是暴躁,至此再也按捺不住,怒吼一声,撮掌为刀,一刀斩向倪坤。

轰!

气劲破空声中,一道炽烈如火的无形刀气,破空袭向倪坤。正是烈火老儿的成名绝学,火焰刀气。

无形刀气宛如燎原野火,声势猛恶,倪坤却只是轻轻一弹指,轻描淡写打出一道惊雷指力。

砰!

惊雷指力无比精准地将火焰刀气凌空拦截,碰撞之下,刀气瞬间溃散,惊雷指力却余势不歇,长驱直入,噗地一声点在烈火老儿眉心。

烈火老儿脑袋猛地往后一仰,二话不说仰天倒在地。

鬼婆子、赵烈、老毒蛇、林恶虎悚然一惊,齐齐望向烈火老儿。

只见仰倒在地的烈火老儿怒瞪双眼,一副怒发冲冠模样,可眉心却多出一个筷子粗细的血洞,竟是早已气绝身亡!

“……”

鬼婆子等人脸色剧变,再望向倪坤时,已是满面惊悚骇然。

倪坤轻轻一弹指甲,悠然道:“你们这些人,有的用心险恶、祸水东引,有的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倪坤固然儒雅随和宅心仁厚,素来讲究以德服人,却也不是没有脾气——得罪了我,一个都别想跑!”

话音一落,他手速飞快地掐诀念咒,施展“雪花刃”。

当一枚磨盘大小,有着六枚棱瓣的冰晶雪花,平空出现在庙堂之中,本就满面惊骇的鬼婆子等人,更是变得面无人色:“仙法!修仙者!”

去!

倪坤手指一点,冰晶雪花若轮锯般高速旋转着,闪电般杀向鬼婆子等人。

鬼婆子等人武功再高,也不敢与“仙法”对抗,一心只想逃亡。

可雪花刃这个入门级的低阶法术,五丈之内飞行自如,且飞行速度比倪坤的身法还要快上一线,鬼婆子等人又如何能够逃脱?

只听嚓嚓嚓三声脆响,鬼婆子、赵烈、老毒蛇三人还没有逃出一丈,便已相继授首,被雪花刃轻松斩落首级。

唯有林恶虎被暂时留了下来,雪花刃悬浮在他颈前,随时能斩下他的首级。

“说说吧。”倪坤笑眯眯地看着林恶虎:“玄阳宗招收弟子的升仙大会,在何地、于何时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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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令牌由来,三宗四派

倪坤:“说说吧。玄阳宗招收弟子的升仙大会,在何地、于何时举办?”

林恶虎艰涩地咽了口唾沫,惨笑道:“我若说了,你便会放过我?”

“当然不会。”倪坤微笑摇头:“你用心险恶,拖我下水,若我真的只是个普通书生,早就被你害死了。你既有害人之心,就该有被反杀的觉悟。”

林恶虎自知难逃一死,索性把心一横,咬牙道:“既然不会放过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唔……”倪坤手托着下巴,悠然道:“这个问题问得好……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说话间,他再次掐诀念咒,施展法术。

轰隆!

林恶虎脚下地面轰然绽裂,数条遍布棘刺的黑藤裂地而出,毒蛇般攀附到他身上,将他四肢、躯干、脖颈死死束缚。黑藤上那密密麻麻的漆黑棘刺锥入他皮肤之中,令他如遭万蚁噬身,又痛又痒。那痛痒甚至渗入皮肤肌肉,直透骨髓,令他痛苦不堪,生死两难。

正是倪坤仅会的四个法术中,又一个入门级的低阶法术,藤缚术。

此术催生的黑藤,不仅坚韧无比,连倪坤施展的普通武功都无法将之摧毁,且黑藤之上的毒刺,能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乃是一个集擒敌缚敌、刑讯拷问于一体的实用法术。

此术造成的痛苦,连菜鸟级的低阶修士都承受不住,更何况凡俗武者?

饶是林恶虎是个狠人,亦是不过几息功夫便生受不住,惨叫着求饶起来:“我说,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给我一个痛快!”

倪坤不闻不问,又催动黑藤折腾了林恶虎一阵,直将他折腾得精神焕散,方才暂停催动法术,淡淡道:“先将玄阳升仙令的来历告诉我。”

片刻后。

林恶虎一五一十,说明了“玄阳升仙令”的由来。

原来他能得到玄阳升仙令,纯属机缘巧合。

此人主业乃是江洋大盗,一月前,与同伙三人在陈国雷山之下,劫掠了一支商队,从商队中一名少年手上,抢到了这玄阳升仙令。

林恶虎与同伙拷问那少年,得知少年祖上乃是玄阳宗内门弟子,因一场战斗丧失修为,功力尽废,不得不返回世俗。

其祖离开山门还俗之前,关于修行功法的记忆,尽被玄阳宗抹去。

不过玄阳宗酬其为宗门力战身残的功劳,给了他一面玄阳升仙令,允诺将来可收他一位有根骨的后人进玄阳宗修行。

只是那修士运气不好,子孙皆无修行根骨,直至其逝后多年,到了其重孙辈,也就是那少年,方才激发了玄阳升仙令的反应。

少年根据曾祖遗书,知道玄阳升仙令在他手上发生异变,说明他有修行根骨,遂带着护卫、僮仆,伪装成商队,前往玄阳宗举办升仙大会的地点,要拜入仙门。

却不料运气不好,路遇林恶虎一班悍匪,不但玄阳升仙令被夺,命也丢了。

其后林恶虎起了贪念,欲独吞玄阳升仙令,悍然出手袭杀三个同伙。

那三个同伙虽然武功逊色于他,但暗地里早有防备,林恶虎偷袭失败,只能正面硬上,结果一场恶战下来,林恶虎负伤不轻,只斩杀了两个同伙,最后一个同伙重伤逃离。

林恶虎一路追杀,不料那同伙意外撞上了鬼婆子,为求保命,便将玄阳升仙令的秘密告诉了鬼婆子。

最后那同伙的性命自然没能保住,被鬼婆子灭了口。可林恶虎也被鬼婆子缠上。

林恶虎武功本与鬼婆子差不多,但他杀同伙时受了伤,难以招架状态完好的鬼婆子,遂且战且逃,一路又添不少新伤,却始终没能摆脱鬼婆子。不仅如此,逃亡途中,还惊动了好些武林人士,其中就包括赵烈、烈火老儿、老毒蛇。

奔逃数日,窜至这山庙之前,林恶虎伤势实在拖延不住,非得觅地疗伤不可,迫于无奈,他只能暂停逃亡,进庙疗伤,结果就撞到了倪坤……

说到这里,倪坤问道:“你方才说,倘若有修行根骨,那玄阳升仙令便会生出异变?究竟是何异变?”

林恶虎喃喃道:“若有修行根骨,将令牌捧在手中,令牌便会发光发热……”

倪坤闻言,不由暗自皱眉——他方才可是将令牌拿在手里,把玩了一阵的,然而那面灿金令牌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于是倪坤追问:“你亲眼见到过令牌异变?”

林恶虎道:“不错。拷问那少年时,我们令少年将令牌捧在手里,果然没过多久,那令牌便开始发光发热……”

倪坤又问:“那你呢?你和你的同伙,手持令牌,可有反应?”

林恶虎沉默一阵,苦笑:“没有。”

“呵……”

倪坤摇头嗤笑:“既无反应,证明你们并没有修行根骨,却还是为了这面玄阳升仙令同伙反目、自相残杀,最后更是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了进来。真是利令智昏!”

林恶虎不言,只眼神微妙地瞥了倪坤一眼,瞳孔深处,隐有一丝恶意的嘲讽——他亦想起,方才倪坤手持令牌时,令牌也并未有任何异变。

不过有件事林恶虎也想不明白:令牌没有变化,应该说明倪坤没有修行根骨。可他能施展法术,早就是修仙之人……

难道玄阳升仙令,只会检测尚未踏入修仙之门的凡俗之人,是否具有修行根骨?

已经入了门槛的修仙之人,则不会令玄阳升仙令有所反应?

林恶虎心中猜测时,又听倪坤问道:“说说你知道的,关于仙门宗派的情况。”

林恶虎道:“我所知亦是不多,皆是从那少年处拷问得来。只知凡俗之外,不计小门小派与散修,共有七家最为顶级的仙门,分别为玄阳宗、海月宗、天星宗、丹鼎派、龙门派、妙法派、震雷派,合称三宗四派……”

林恶虎知道的,也就只是一些大略。

比如三宗四派这七大宗派,一般有外门、内门、真传弟子之分。又比如海月宗专收女弟子,丹鼎派擅丹道,龙门派精剑术等等。

而这些都是从那可怜的少年处拷问得来,更多的林恶虎就不知道了。

倪坤又盘问一阵,并没有得出更多情报。问清了玄阳宗举办升仙大会的时间、地点后,便一指点出,给了林恶虎一个痛快。

将林恶虎等人的尸身清理出庙堂之外,倪坤回到草席上盘腿坐下,沉吟一阵,取出那面玄阳升仙令,捧在手里好一阵,令牌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他又尝试着往令牌中注入真气,结果这面灿金令牌,与他自白面青年尸身上搜来的黑铁令牌一样,都是对他的真气来者不拒,但也一样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我没有修仙根骨?”

倪坤颇有些哭笑不得:“开什么玩笑呢?这令牌不会是坏了吧?我倪坤天纵奇才,连法术都自学成材学会了四个,岂会没有修仙根骨?简直荒谬!”

摇了摇头,倪坤摸着下巴沉吟:

“海月宗远在东海之外,飘渺难寻,且又只收女弟子……既如此,倒不如拿着玄阳升仙令,前去玄阳宗的升仙大会碰碰运气。

“反正这块令牌是不记名的,无论是谁,只要持有令牌,便可参加升仙大会,倒不用担心被玄阳宗误会,是我害死了他们前代弟子的后裔……

“严格说起来,我还算是替玄阳宗那位倒霉弟子的后人报了杀身之仇呢。”

做出决定,倪坤不再做徒劳尝试,收起令牌,专注修炼起来。

修炼大半晚,小睡一个时辰,次日天刚蒙蒙亮,倪坤便收拾好行囊,背上背篓,踏出山庙,折向南面行去。

玄阳宗十年一度的升仙大会,将在今年九月初九,于南方楚国,重明山巅举办。

而今天只是七月初二,距九月初九尚有两月,倪坤还有大把时间赶路。

021,人间巨魔倪大少

南方楚国,乃是幅员万里的大国,与宋、陈两国皆有接壤。

倪坤自巫山山脉折向南行,半月之后,便已行至楚国境内。

之后往西南而去,前往位于楚国西南边界,与蛮荒接壤的重明山。

倪坤这一趟目的明确,时间充足,又行囊颇丰,因此也没像此前一般,到处往名山大川处寻访仙人传说,而是走官道,宿城镇,好生领略了一番楚国不同于宋国的人情风貌。

而这一路上,他并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升仙大会的消息。

无论是在繁华大城中的酒馆茶楼,还是在乡间驿所,都没有听到任何人谈论玄阳宗升仙大会。

对于这一点,倪坤倒也能够理解。

想要参加玄阳宗的升仙大会,就必须执有玄阳升仙令。

而执有玄阳升仙令的人,就算都有修行根骨,可尚未踏入修行门槛之前,也就是普通人而已,了不起会些武功。

因此一旦随意谈论此事,走漏了消息,引起有心人觑觎,那说不得,就会落得倪坤手上那面升仙令原主人一般的下场。

而极少数如林恶虎一般,意外得到了升仙令的人,更是保密都来不及,又哪会随意谈论、炫耀?那压根儿就是作死。

正因仙道之事,知者保密,不知者乱猜,所以倪坤在离开长乐县之前,才会再怎么搜罗典藉、消息,也只能得到一些不靠谱的传说。

倪坤在楚国没有听到升仙令的传闻,不过却听到了他自己的传说。

八月十七,倪坤行至楚国西南酉城,于酉城一豪华酒楼三楼吃饭时,听到隔壁一桌江湖侠士打扮的青年男女正自高谈阔论。

其中一个扎着高马尾,披着黑披风,披风上还绣了“一路平安”四个大字的少女,举碗豪饮一口酒,把嘴一抹,眉飞色舞说道:

“话说那魔门圣子倪坤,乃是魔门千年难得一出的绝世杀才。年纪轻轻便练成了魔门绝世神功‘巨魔屠神**’,一出手那叫一个天昏地暗、鬼哭神嚎……因这门魔门神功,倪坤还有一个外号,就叫‘人间巨魔’……”

神特么“巨魔屠神**”!

神特么“人间巨魔”!

倪坤噗地一声,将嘴里的茶水笑喷了出来。

黑披风少女侧首,睁大双眼瞪视着他,不满道:“你笑什么?”

倪坤:“呃,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听故事就好好听,别打岔!”

黑披风少女又瞪倪坤一眼,继续开讲:

“那倪坤杀人无算,嗜血成狂,仅在宋国古阳山仙人顶,便一战斩杀宋国五大派一千七百多名成名高手……之后他又一路烧杀掳掠,从天河府杀到大丰封,从大丰府杀到洛安府……他一边杀人一边狂笑,所过之处,鸡犬不留,血流成河,寸草不生,惨不忍睹……”

听到这里,倪坤不禁又啼笑皆非地说了一句:“照这么杀下去,那宋国还有活人吗?”

黑披风少女又不满地瞪他一眼,懒得再搭理他,径直对几个正听得入神同桌说道:“那么如此凶残的小魔头,长什么模样呢?说出来你们都不敢相信,传闻那倪坤居然是个看上去清秀腼腆、人畜无害的小书生……”

倪坤把凳子挪动几步,靠到那桌旁边,问道:“为什么不是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呢?”

“啧,所以说你这小书生没有见识。”

黑披风少女又豪饮一碗酒,把碗当惊堂木往桌上重重一顿,发出砰一声大响:“如今这江湖上,满脸横肉、五大三粗、凶相毕露的坏人,那都只是不入流的低等坏人。真正上了档次的大枭巨魔,哪个会把‘魔头’二字挂在脸上?

“正所谓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相。如今这江湖上,那要不是外表英俊潇洒、眼神忧郁,再染上几缕白头发,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老魔头……”

说这话时,远处靠窗那桌,一个清瘦潇洒,鬓角斑白,正拈着一只酒杯,怔怔望着窗外,眼神分外忧郁的白衣中年,忽然抬手掩嘴,一脸尴尬地轻咳了两声。

黑披风少女完全没有注意到,继续说着:“那如果不是生得百媚千娇、婀娜多姿,你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妖女……”

说这句话时,另一角落,一个背对着这边这桌,身着紫衣,背影看上去很是婀娜的女子,动作很不自然地理了理头发,取出一张面纱蒙住了脸……

黑披风少女抬手一拍桌子,继续眉飞色舞地说着:

“话说回来,那位魔门圣子倪坤当然不是老魔头,倒还用不着刻意染白头发。不过既然是知名魔少,那他肯定也不会是个身高八尺、腰围八尺的圆柱,在他流露出嗜血成狂的真面目前,他外表就是一个清秀儒雅的腼腆少年。这叫什么?这就叫反差!唔……”

黑披风少女说到这里,伸手一指倪坤:“呐,大家看,这位小书生的外表,就满符合魔门圣子倪坤的形象。”

她同桌几个听得正入神的青年男女侧首一望倪坤,顿时齐齐点头:“嗯,这小书生确实有类味儿了。”

有个女子见倪坤生得白皙清秀,对他颇有好感,遂又多说了一句:“小书生,听你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呐。”

倪坤点头:“嗯,我从北边来。”

那女子笑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倪坤微笑:“我叫倪坤。”

黑披风少女此时正喝酒润喉,听到“倪坤”二字,顿时噗地一声,把满嘴的酒都喷了出来。

同桌几个青年男女,包括那询问倪坤姓名的女子,亦都齐齐呆住。

窗边那清瘦潇洒、鬓角斑白的白衣中年,闻言亦回过头来,眼神微妙地看了倪坤一眼。

而那背对这桌、背影婀娜,用面纱蒙住了脸庞的紫衣女子,亦是悄然回首,瞥了倪坤一眼。

咳咳咳……

黑披风少女连声咳嗽着,脸蛋涨得通红。

好不容易停下咳嗽,她手忙脚乱地抹了抹嘴,站起身来,对倪坤正色说道:“小书生不要乱开玩笑,会吓死人的好不好?话说,你那是黎民的黎,仲昆的昆吧?”

倪坤摇了摇头,微笑:“端倪的倪,乾坤的坤。”

“……”

同桌几个青年男女眼神呆滞,浑身僵硬,手脚情不自禁开始颤抖。

黑披风少女身子一歪,险些栽倒,亏得及时伸手扶住桌子,方才勉强站稳,强笑两声:“哈哈,小书生开什么玩笑……”

“并没有开玩笑。”倪坤笑得温文尔雅,“我叫倪坤,来自北面的宋国。如你所见,还是个清秀腼腆、儒雅随和的少年书生。”

噗嗵!

黑披风少女膝盖一软,干脆利落地跪到了地上。

022,英雄饶命!

倪坤:“哟,怎么跪下啦?”

黑披风少女:“喝醉了,腿软。”

倪坤微笑:“那要我扶你起来吗?”

黑皮风少女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用,我就这么跪着挺舒服的。”

倪坤抬手,准备习惯性地摸一摸下巴——他最近开始长胡子了,总觉得下巴有些不习惯。再说少年人胡子稀疏,参差不齐实在难看,于是倪坤就长一根掐一根,务必保持自己清秀儒雅的良好形象。

不过他刚刚抬手,那黑披风少女就以为他要动手杀人,立马麻利地一个头磕在地上,大叫一声:“英雄饶命!小女子愿为奴为婢,当牛作马,只求饶我一条性命!”

与此同时,她那几个同桌也一边吓得发抖,一边用传音入密交流:

“咱们是不是也要跪下求饶?”

“应该,应该没我们什么事吧?刚才都是楚姑娘一个人在呱叽呱叽乱说……”

“可魔头行事岂能以常理度之?万一他连我们一并迁怒呢?”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命要紧,还是跪吧。我第一次出门行走江湖,可不想就因为听了段流言,就莫明其妙死了……”

“我也不想英年早逝,早就想跪了,可我浑身僵硬,动不了啊!”

“我也是,两条腿都麻了,不听使唤……”

正交流时,倪坤忽然摆了摆手:“没你们的事,你们可以走了。”

嗯,这几个同桌的传音入密,毫无疑问被倪坤收听到了。

听了倪坤此言,那几个同桌顿时如蒙大赦,不顾浑身僵硬、手软脚软,一边迭声道谢,一边跌跌撞撞地起身离桌,踉踉跄跄地往楼梯口跑去。

看着几个同伴二话不说转身就跑,黑披风少女满脸绝望:“没义气啊!说好的义结金兰同生共死,居然就这么抛下我逃走了……”

有个家伙吓得浑身一抖,连忙解释:“倪英雄别听她胡说,我们几个今天才刚刚认识,为了省钱才在一起拼桌吃饭,并没有什么金兰之约!”

正说时,忽听倪坤说道:“等等。”

那几个同桌顿时又浑身一僵,以为他信了黑披风少女的话,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有个女孩子嘴巴一撇,眼中泪光涟涟,都快要哭出声来了。

“我是厚德载物、儒雅随和的倪坤,魔门圣子也好、人间巨魔也罢,都跟我倪坤没有关系。记住,不要再传播这些不负责任的江湖流言,会死人的。听明白了吗?”

那几个同桌连连点头。

“明白了就走吧。”

那几个同桌顿时喜出望外,连滚带爬冲下了楼梯。

待那几个“不讲义气”的家伙跑掉后,倪坤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黑披风少女,语气温和地说道:“说说吧,你刚才那些段子是怎么回事?我倪坤怎么就成魔门圣子、人间巨魔了?”

黑披风少女哭丧着脸:“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听谁说的?”

“就,就是几个江湖闲汉……”

“那几个江湖闲汉是谁?”

“我不认识啊!”

“不认识?不认识你就随便听了些流言,就随口到处传播?”倪坤冷笑一声:“而且,他们传播的流言,原话应该不是你说的那样吧?”

“那,那我就只是稍微添油加醋了一点点……”

“比如?”说话时,倪坤稍微流露出一抹绝凶恶虎的气息,顿时将那黑披风少女骇得花容惨淡,不敢有丝毫隐瞒地飞快交待起来:

“比如,巨魔屠神**是我编的,人间巨魔的外号也是我编的,一边杀人一边狂笑,所过之处血流成河鸡犬不留寸草不生都是我编的……但我这也并不是出于恶意,只是考虑到故事要符合绝世魔……呃,英雄的气质,才稍微发挥了一下想象……”

“你这还真是放飞想象,满嘴火车啊!”倪坤都快气笑了,冷哼道:“那么,在宋国古阳山仙人顶,杀了一千七百多成名高手的事绩呢?”

“啊?”楚司南愕然,小心翼翼道:“这倒不是我瞎编,传言就是这么说的,那个……数量是不是少了?有人昧了您的战绩?”

“我又不是杀人狂,怎么可能杀那么多人?”倪坤气笑两声,问:“那么,这些流言最早是从哪里传来的?”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应该是从宋国传来的吧?”

当然是从宋国传来的。

此时已是八月十七,距离古阳山仙人顶一战,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以武林人士的行动力和传播能力,两个多月时间,已经足够宋国的江湖流言,传播到宋国的南方邻国,楚国的腹地了。

“这流言应该是宋国五大派制造的。不敢找我报复,就耍这等阴暗伎俩,败我的声名,毁我的人设!”

倪坤心里琢磨着:“这个仇且先记下。等有空了,一定要找他们理论理论!”

想到这里,倪坤又对那黑披风少女说道:“得罪了我倪坤的人,通常来讲,都不会有好下场……”

“英雄饶命!”

黑披风少女求生欲超强,不待他讲完,又一个头磕在地上,再泪流满面仰起螓首,楚楚可怜地瞧着倪坤:“求求你饶过我吧……只要饶我不死,为奴为婢也好、当牛作马也罢,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啊!”

“……”倪坤简直无语。

这少女看着挺漂亮的,之前虽然一边豪饮一边满嘴跑火车,但看上去倒也颇有几分英姿飙爽,没想到竟是毫无节操……

“罢了。”倪坤其实也没想过杀她——流言又不是她制造的,她虽然传播了一番,还添油加醋不少,不过再怎么说也罪不至死。倪坤素来心胸宽广、任侠仁厚,自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小的得罪,便一定要取她性命。

他毕竟并不是什么魔头啊!

“你今天虽然乱传流言得罪了本座,但本座胸襟广阔、雅量恢弘,便饶你死罪。”

黑披风少女顿时破涕为笑,笑出一口整齐漂亮的雪白贝齿,流露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倪坤还没说完,那黑披风少女便连连点头:“我懂,我懂!当牛作马、为奴为婢,只要英雄你一声吩咐,我什么都肯做!”

“……”面对这种毫无节操的厚脸皮,倪坤简直无话可说。

他走到桌边坐下,说道:“倒酒。”

黑披风少女顿时麻利地给他倒了一碗酒。

倪坤浅饮一口,问道:“姓名?年龄?藉贯?”

“楚司南,十八岁,楚国郢都人。”

“郢都人?来酉城干什么?”酉城距离与蛮荒接壤的重明山不过百里,已经算是楚国边疆地域。而郢都位于楚国东北,为楚国都城,距此地足有三四千里。

楚司南这家伙看上去完全就是初出江湖的菜鸟一只,武功一般又喜欢满嘴跑火车,得亏她能一路千里迢迢跑到酉城,还没被人打死……

“我来酉城,是为了增加阅历、行侠仗义……”

倪坤把碗往桌上一顿,又散发出一抹绝凶气息:“说实话!”

楚司南腿一软,差点又跪了,可怜巴巴说道:“我,我是去重明山……采,采药,对,就是采药。”

“重明山采药?”倪坤好笑道:“你是去参加升仙大会的吧?你有玄阳升仙令?”

楚司南作懵懂茫然状:“什么升仙大会?什么玄阳升仙令?公子人家听不懂呢。”

“少装蒜!”倪坤抬手一指她腰带上那个小锦囊:“那里面是什么?”

“……”楚司南伸手捂住锦囊,哭丧着脸说道:“只是,只是盘缠。呃,一块普通的方形金子而已……”

“是这样的金子吗?”倪坤拿出自己那块玄阳升仙令,铛啷一声扔到桌上,似笑非笑地瞧着楚司南。

楚司南眨眨眼,强颜欢笑:“哎呀真是好巧,没想到公子你也有同样的金子呢……”

“少装傻充楞。”倪坤道:“说说吧,你这种笨蛋,是怎么会有玄阳升仙令的?”

“运气,运气而已。”楚司南干笑道:“一个多月前,我在郢都街上闲逛,碰到一个快饿死的老乞丐,就好心请他吃了顿大餐……”

“然后他为了报答你,就给了你玄阳升仙令?”

“呃,他吃得太多太快,一不小心胀死了。我在给他收尸下葬时,得到了这块玄阳升仙令,以及一张记载了令牌由来的绢帛……”

“……”倪坤嘴角抽抽两下,无言以对。

023,同道中人

“吃饱了吗?”

“呃,吃饱了。”

“那就走吧。”

“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重明山了。”

倪坤将背篓扔给楚司南,背负双手,一身轻松地踱下楼梯。

楚司南背起背篓,又从桌子底下拖出一口木箱,跟着倪坤颠颠跑了下去。

两人刚走出酒楼,身后忽然传来一把低沉磁性的男声:“小兄弟,暂请留步。”

倪坤回头一看,就见后方一人跟了过来,正是方才酒楼之中,那位清瘦潇酒、眼神忧郁、两鬓斑白的白衣中年。

“阁下有何贵干?”倪坤微笑说道。

“说不定是来抢玄阳升仙令的。公子你方才将令牌扔到桌上,怕是被他认出来了。”楚司南凑近倪坤耳边,小声说道。

“二位不要误会。”楚司南声音虽小,但那白衣中年听了个分明,于是他将一物拿在手中,冲倪坤、楚司南轻轻一晃:“在下与二位实乃同道中人,叫住二位,只是想与二位结伴而行,也好路上多个照应。”

嗯,这白衣中年手上拿着的,赫然也是一面金灿灿的玄阳升仙令。

“既是同道,那便同行吧。”倪坤欣然点头。

他并不害怕白衣中年有甚鬼域心思。

以他的本事,就算白衣中年已经有了些修行底子,他也毫无畏惧。

这时,方才酒楼上,背对着倪坤等人的那位紫衣女子也走出酒楼,向着倪坤款款行来。

她轻纱蒙面,看不出相貌,只一对晶莹明媚的剪水秋瞳中,流露盈盈笑意,以甜美的声线说道:“都是同道,不知三位可否允许小妹也与三位同行一程?”

说着,她也将手一晃,修长白皙的手掌中,赫然也有一面玄阳升仙令。

“这还真是巧了。想不到一家酒楼当中,居然聚齐了四位同道。”倪坤拊掌而笑,“既如此,大家便同道而行,互相照应一程吧。”

这件事可以说是巧合,但其实也可以说是一种必然。

酉城距离重明山只有百余里,且是重明山附近唯一一座大城。持有玄阳升仙令,意图参加升仙大会的人们,于酉城落脚休憩一番,也算是合情合理。

当下四人便结伴而行,沿城中大道,望城外行去。

途中,倪坤笑问二人:“小弟倪坤,字厚德。这姑娘是楚司南,不知两位尊姓大名?”

白衣中年微笑道:“不敢当。小姓乔,乔炜,字孟炎。”

紫衣女子道:“小女子姓秋,秋景沅。”

楚司南瞧了乔孟炎一眼,说道:“乔大叔你多大年纪啦?怎还要去参加升仙大会呀?就算有玄阳升仙令在手,玄阳宗也不会收你的吧?”

“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倪坤瞪了楚司南一眼,又一脸歉意地对乔孟炎说道:“楚司南她小时候脑子受过伤,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胡乱说话,能活到今天也是个奇迹,望乔兄多多担待,体谅一二。”

乔孟炎大度地一摆手,笑道:“无妨,这不怪楚姑娘,是我自己的问题实不相瞒,老夫咳,乔某今年也不过十八岁而已,就是长得稍微老成了些。”

“”

楚司南瞠目结舌,眼中满是震惊,显是万万没有想到,天下居然还有比她脸皮更厚的人,竟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当众睁眼说瞎话

姓乔的你只是长得稍微老成些吗?你这模样,都已经是四十八往上走的年纪了,别以为我没听到你都自称“老夫”了,居然还敢自称十八?

真是白瞎了你那忧郁的眼神、斑白的鬓角!

“呵呵”

倪坤则是嘴角抽搐着干笑两声,一时也是无话可说乔兄,你自己骗自己,乃至骗我们都没有问题,男儿至死是少年嘛!

可问题是,你得骗得过玄阳宗招收弟子的修士呀!

秋景沅亦是抬手掩唇,眉梢眼角尽是笑意。

乔孟炎面不改色,背负双手,仰望天穹,悠然道:“我之所想要拜入仙门,最大的心愿,就是解决我的相貌问题十八岁的我,顶着这幅中年人的尊容,实在压力很大。实不相瞒,我从小订下的娃娃亲,就是因此而惨遭未婚妻退婚

“虽然我长得老了一点,但我相信,以仙门仙师们的神通,一定能明查秋毫,看出真相,还我清白。”

“呵呵,呵呵。”倪坤干笑两声,心说随便你,你高兴就好。

四人边走边聊,很快便出了城池,认准方向,朝重明山行去。

今日还只是八月十七,距离九月初九的升仙大会,还有二十来天,因此四人这一路也不着急,行程相当悠闲。

一路上,倪坤与乔孟炎、秋景沅谈天说地,发现这两人见识极广,对天下列国之事都有了解,说起一些武林掌故也是如数家珍毫无意外,这两位都是武林高手,身手不凡。不然两人也不可能孤身一人,携玄阳升仙令前往重明山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楚司南这种笨蛋。

说起江湖上关于倪坤的传言,乔孟炎嗤笑道:“最近江湖流言说,倪兄弟你是什么魔门圣子,千年难得一出的魔头,此事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武林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魔门。”

“嗯?”倪坤愕然:“武林之中,没有魔门?”

“不错,没有魔门!”乔孟炎斩钉截铁道。

秋景沅亦是微微颔首:“乔兄说得没错,武林之中,并无魔门。”

“那为什么会有魔门的传说?”楚司南忍不住开口:“不是说魔门诡秘阴狠,歹毒残忍,势力遍及天下列国的吗?”

乔孟炎摇头一笑:“楚姑娘,你想想,若魔门真有偌大势力,真是那般诡秘阴狠,那么那宋国丐帮等武林门派,又怎敢光明正大剿杀魔门?区区几个势力不出宋国的所谓大派,就不怕势力遍及列国的魔门,报复起来把他们满门剿灭吗?”

秋景沅接道:“还有,多年以来,江湖之中,但凡被打成魔门中人的高手,其武功、出身全都各不相同。倘若魔门真的存在,那为什么那些所谓的魔门中人,武功都各自不同,自有其传承呢?难道堂堂魔门,连一套成体系的武功传承都没有吗?”

“这倒也是哈!”楚司南点点头,又一脸疑惑地问:“可是,为什么会有魔门传说呢?”

“无非就是背锅专用而已。”乔孟炎淡然道:“根据我多年咳,据我家长辈多年来的研究调查,发现所谓的魔门,最初不过是一些别有用心之辈,人为创造出来的,用来栽赃陷害。楚姑娘,我且问你,倘若你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想要陷害一个本来名声还不错,但话语权远不及你的人,用什么方法,能最快让他身败名裂,并让他的江湖朋友们无话可说?”

楚司南若有所思道:“最好的办法么当然是污陷我要陷害的对象为魔门中人,因为我的话语权更高嘛”

很明显,她并不是真正的笨蛋,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喜欢胡乱口嗨而已。

“没错。”乔孟炎道:“所谓魔门,最初便因此而来。后来一些伪君子发现这个名头相当好用,便也有样学样利用起来,以魔门的名义给敌人扣帽子,栽赃陷害,以至于魔门的传言越来越广,在江湖上越来越广为人知”

秋景沅补充道:

“另外,江湖上确实有不少败类,做恶之后推给魔门,或者干脆打起魔门的幌子为恶。亦有一些江湖败类,虽本身没有打魔门幌子,却也因行事令人深恶痛绝,亦被扣上了魔门中人的帽子。久而久之,本来并不存在的魔门,便有了所谓行迹诡密、身份成谜、势力遍及七国的荒谬说法。”

“长见识了,真长见识了!”倪坤摇头叹道。

乔、秋二人的话,倪坤未曾全信,但也没有完全不信,因他二人说的着实在理若魔门真有那么强,古阳山仙人顶上,许崇山等人又岂敢那般嚣张不可一世?

许崇山等人必是清楚不会招致魔门报复,行事才敢那般狠绝。

如今想来,许崇山等人势要毁灭散人联盟,目的恐怕只是为了维护五大派在宋国的地位和利益道上的蛋糕就那么多,若又来一个散人联盟抢食,那五大派能分到的,岂不就少了吗?

而白面青年虽是散修,并非单纯的武林人士,说不定也知道魔门的一些“秘密”,所以才会以魔门的名义挑拨许崇山等人。

正所谓:江湖上没有魔门的人,却满是魔门的传说。

“正因乔某知道所谓魔门的底细,所以在听到关于倪兄弟你的流言时,才会嗤之以鼻。连魔门都只是一个伪造的概念,武林之中,又怎会有什么魔门圣子?”

乔孟炎作出结论,倪坤只觉甚合吾意,连连点头。

正大点其头时,前方树林中,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无知凡夫。凡俗武林,确实没有魔门存在,但你又怎知,仙道之中没有魔门?哼,好教你们几个凡夫俗子知道,仙道之中,不但有魔门,那魔门之中,也还有圣子、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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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武者气节,死不受辱!

“谁?”

倪坤四人停下脚步,警惕地循声望去,就见树林之中,缓缓走出了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身形颀长,双手抱剑,眼神傲然,披散的长发于微风之中缓缓飘扬,予人一种潇洒不羁的感觉。

可惜就是脸孔长得太长。

“诶,他长得好像一匹马哎!”

楚司南又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指着这位长发不羁,脸孔奇长的黑衣人大呼小叫。

“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倪坤狠狠瞪了楚司南一眼,开始怀疑自己带着这家伙同行是不是一个错误——就她这张破嘴,指不定哪天就会惹上扛不起的大锅——她居然还好意思在披风绣“一路平安”四个字!

呵斥了楚司南一句,倪坤微笑道:“这位兄台请了。我们这位同伴幼时不幸,脑中生瘤,虽侥幸活了下来,但留下了后患,时常无法自控,口不择言,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马兄您多多包涵……”

话刚出口,倪坤心中就暗叫不好——想我倪坤素来彬彬有礼,儒雅随和,怎会无缘无故开口得罪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都怪楚司南,被她带沟里去了!

果然,听了倪坤这番话,黑衣人不但没有表示“谅解”,反而眼角猛地一跳,脸色变得阴沉无比:“你们这是在羞辱我吗?本座并不姓马!”

这时,乔孟炎又上前拱手一揖,说道:“那不知马兄您尊姓大名,有何赐教?”

倪坤惊奇地看着乔孟炎,心说难道楚司南的“脑瘤”能传染?怎么连你也口不择言了?

“好,好得很!”黑衣人冷笑一声:“本来就没有打算放过你们,这下你们更是坚定了我必杀的决心!”

“什么?”楚司南愕然:“你一开始就决定要杀我们?”

“不错!”黑衣人残忍地笑着:“本来还打算给你们一个痛快的,但是现在……哼哼,必须将你们大卸八块,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可是为什么?”楚司南不解道:“我们素昧平生,无冤无仇,马兄你为何一定要杀我们?”

“都说了本座并不姓马!”黑衣人怒吼一声,又冷笑道:“至于为何要杀你们……你们是去重明山参加升仙大会的吧?”

“并不是。”楚司南一脸诚恳地说道:“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升仙大会,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玄阳升仙令。”

“……”

倪坤无语地翻了翻眼皮。乔孟炎也无声叹了口气。秋景沅手掌一拍额头,望天无语。

楚司南左右环顾一眼,弱弱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哈哈哈……”

黑衣人狂笑:“臭丫头,我现在相信你脑子有瘤了。不过你这么蠢,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废话少说,把你们的玄阳升仙令统统交出来,我或许可以考虑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

“你想抢我们的玄阳升仙令?”

楚司南毫无畏惧,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抬起大拇指,反手一指倪坤:“真是瞎了你的眼,知道这位是谁吗?”

黑衣人看都不看倪坤一眼,忽然拔剑,一刺。

嗤!

剑器破空声中,黑衣人剑尖之上,忽然飞出一道青色剑气,疾光电影般射至十丈开外,轰地一声,将一块两丈高的大石炸至粉碎。

发出这一剑后,黑衣人慢条斯理地回剑归鞘,满脸戏谑地问道:“哦?他是谁呢?”

“……”

楚司南膝盖一弯,两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得亏及时扶住倪坤肩膀,方才勉强站稳。

她咽了口唾沫,颤声说道:“十,十丈剑气……修仙者!”

凡俗武林,就算是大宗师级的高手,最多也只能打出三丈远的无形劲气。

而这黑衣人随手一剑,就可刺出一道肉眼可见、凝炼如匹练的青色剑气,远及十丈,碎石成粉……这根本就不是凡俗武功,只能是修士手段!

饶是有倪坤这位“绝世魔头”撑腰,楚司南也吓得够呛。

在她看来,就算倪坤在武林之中凶名卓著,也不可能是一位修士的对手。

“竟是一位修士!”乔孟炎、秋景沅见状,也齐作骇然变色状。

唯有倪坤还算淡定,心中暗自评估:“那道剑气飞出十丈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剑气爆裂,碎石为粉,看着可怕,其实是因为这姓马的控制力不足,只能将剑气发出十丈,一到距离极限,剑气就会不受控制自动爆开……”

他的慧眼神目,固然不足以窥出已经激发的法术破绽,但多少能看出一点端倪。

在他观察之下,感觉这黑衣人的修为,当是强过当初仙人顶上那位白面青年,但也并没有强出太多。

“所以,此人恐怕也只是个入门级的菜鸟修士。”

倪坤暗自评估一阵,嘴上则淡淡说道:“马兄好手段。不过马兄既然已经踏上了修行之道,为何还要抢夺我们的玄阳升仙令?就算马兄想拜入玄阳宗,一面玄阳升仙令也就够了,为何要抢夺我们所有人的令牌?”

“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黑衣人用猫戏老鼠一般的眼神看着倪坤等人:“好了,废话到此为止,都把玄阳升仙令交出来吧。谁交得最痛快,我就让谁死得最痛快……”

“怎么办啊倪坤,我才十八岁,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楚司南泪汪汪地看着倪坤。

“我才十六岁,你敢跟我比年轻?”倪坤没好气地瞪了楚司南一眼,又看向乔孟炎、秋景沅:“乔兄,秋姑娘,你们怎么说?”

虽这一路上,他以慧眼神目观察过这两位,除了看出他们身负颇为不凡的武功外,并未有别的发现。可他内心深处,总觉这两人不像他们表面这般简单,便想趁这机会看这二人会不会挺身而出,展现非凡手段。

然而……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乔孟炎背负双手,眼神忧郁,叹道:“只能自断心脉,求一个痛快了。可惜,我乔孟炎年仅十八,居然就这么死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压根儿没有信心与修士一战,与其不敌受辱,乃至饱受折磨,倒不如自我了断,死个痛快。

秋景沅亦眼神悲凉、声线哀婉地说道:“武功不敌神通,以我武功,在这凡俗之间,无论面对谁,都有信心放手一搏。可是修士当面……”

她摇了摇头:“恰如乔兄所言,自断心脉方是最好的选择。我秋景沅可以死,但绝不受辱!”

“诶你们怎么这么没有斗志啊?”楚司南急道:“多少拼一拼啊,我们还有大倪坤呐!”

话没说完,乔孟炎就脸色一白,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晃两下,颓然倒地。

秋景沅也两眼一翻,一声不吭,七窍流血,瘫倒在地。

“死,死啦?”楚司南大愕:“这么干脆就自杀啦?”

倪坤以慧眼神目观之,发现二人居然是真的气绝身亡!

“什么情况?”

倪坤莫明其妙:“难道是我想多了?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妥,真的只是两个武者?可是……就算只是武者,就算打不过修士,多少也该拼一拼吧?

“就为了不受辱,不被折磨,就这么干脆自尽?这就是宁死不受辱的武者气节?可是,我都还没有出手,你们要不要这么着急,二话不说就自杀?多少也该稍微苟一阵子,观望一下形势吧?”

正懵逼时,楚司南用手一拽倪坤,传音入密:“倪坤,我们是不是……该跪啦?”

嗯,楚司南热爱生命,求生欲超强,绝不愿就此死去,便想故伎重施,喊一声“英雄饶命”……

倪坤脸色复杂地看着乔孟炎、秋景沅的尸身:“没想到乔兄、秋姑娘秉性竟是如此刚烈,行事也是如此迫不及待……虽然我们相识不久,但既然有一段同行之谊……”

他抬首望向那黑衣人,道:“那便用你的首级,来祭奠乔兄、秋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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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手撕法器

“是什么给了你勇气,让你一个小小的凡俗武者,敢于在一位修仙者面前放肆?学你那两位同伴自断心脉,不是更好吗?”黑衣人森然一笑:“垂死挣扎,螳臂挡车,只会让你死得更惨……”

倪坤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大步前行。

第一步迈出时,一股绝凶恶虎般的气息,自他身上爆发开来。

凶煞气息爆发之际,又有无形之风自他身上呼啸而出,四面席卷。风声凄厉如鬼哭,又隐有凶虎咆哮。

给那凶煞气息一冲,楚司南顿时呼吸凝窒,头皮发麻,心跳都漏掉一拍,只觉倪坤仿佛化成了一头绝凶黑虎,正虎步天下,欲择人而噬。

饶是倪坤的气息并没有针对她,楚司南仍然踉跄后退两步,冷汗涔涔,险些坐倒在地:“这就是……绝世凶魔的气焰吗?”

当倪坤煞气爆发,大步前行,楚司南颤颤巍巍,心惊胆战之时,地上乔孟炎、秋景沅的尸体也像是因煞气冲击,微不可察地动弹了一下。

嗯,乔孟炎左眼还悄悄睁开了一线,秋景沅亦是如此。

离谱的是,这二人的气息,居然仍是与死尸无异……

“气势不错。”

看着倪坤大步而来,黑衣人不屑一笑:“能练出此等武道气场,你也算是难得的武道种子。不过,在修者面前,又有何意义?”

他呛啷一声拔剑出鞘:“我不喜欢你走路的姿势,太嚣张了,给我爬!”

话声中,他漫不经心一剑刺出,青色剑气如疾光电影,直刺倪坤左腿膝盖,要将他小腿斩下。

倪坤左手捏成虎爪,迎着青色剑气一爪抓出。

铛!

青色剑气与倪坤手爪碰撞,竟发出一记清脆悦耳的金铁交击声,爆出一蓬绚烂火花。

随后便见倪坤五指一合,一捏。

砰!

剑气星碎,化为点点青气,四面迸射开来,转眼消逝无踪。

“……”楚司南瞪大了双眼,失声惊呼:“手撕剑气!”

乔孟炎、秋景沅的“尸体”亦是突地睁大双眼,眼中满是惊愕。

黑衣人张大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不可能!”

同时又是一剑刺出,发出一道青色剑气。

倪坤脚步不停,一爪抓出,虎啸声中,将那道青色剑气捕入爪中,五指一捏,又将之生生捏爆!

“我去!这就是人间巨魔的真正实力吗?竟真能手撕修仙者斩出的有形剑气!”

楚司南身上有劲儿了,人也精神了,双手掐腰大喝一声:“姓马的你怕了没?我就问你怕了没?”

“我特么就不姓马!”

黑衣人咬牙切齿,双手握剑,高举过头顶,大喝一声,奋力将长剑斩下。

这一剑,再不是漫不经心的随手一刺,而是竭尽所能,灌注了全部修为的全力一击!

于是长剑斩落之时,有形青气自剑身之上狂喷而出,凝为一道有形有质,长达三丈的青色剑气,朝倪坤当头劈落。

三丈剑气尚在半空,地面就已感剑气而开裂,绽出一道深达丈许,裂口平滑的狭长裂痕!

看到这“惊天动地”的一剑,楚司南瞬间收声,只紧握双拳,又是紧张又是希冀地看着倪坤:“这一剑好强!倪坤他能挡下来吗?”

乔孟炎、秋景沅亦情不自禁站起身来,看着倪坤。

头顶三丈剑气斩落。

倪坤仍然大步前行。

当剑气落至头顶上方,倪坤忽然抬手,一抓。

虎啸声起。

摄心夺魄的绝凶虎啸声中,似有一头黑虎人立而起,向天挥爪。

铛!

声震里许的金铁金击声中,倪坤那白皙修长的手掌,竟然硬生生托住了那道似无坚不摧的三丈剑气,将那剑气抓在手中,令其悬于半空,纹丝不动!

“什么?”黑衣人双眼突出,额头冷汗如雨,眼中尽是骇然。

倪坤咧嘴一笑,亮出森森白牙,宛若凶虎张口,磨牙吮血。

同时他高举过顶,托着剑气的五指猛地一错,砰地一声,将那三丈剑气当空捏爆!

“……”黑衣人冷汗如雨,面无人色,就想转身逃跑。

但这时倪坤将身一纵,若虎跃山涧,只一刹便到了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见无法可逃,咬紧牙关,厉啸一声,右手持剑一剑直刺,左手取出符纸一抖。

符纸燃起金色焰光,黑衣人身上随之浮出一层半透明的金色甲胄。

正是熟悉的“金甲术”。

长剑当面刺来,倪坤不闪不避,迎着剑锋一爪抓出。

铛,剑尖刺上他掌心,却只将他掌心刺出一个小小的白点。随后倪坤手爪长驱直入,剑身则于铛铛脆响声中寸寸崩溃,很快就溃至剑柄。

断裂的剑刃四下迸飞,倪坤手爪一往无前,触及黑衣人身上那层灿金甲胄时,若洞穿薄纸般将之一爪击破。

黑虎掏心!

噗!

一声轻响后,黑衣人浑身僵直,绝望地看着倪坤手掌上,那颗兀自微微跳动的心脏:“你究竟……是……什么人?”

倪坤面沉如水,不言不语,抛下心脏,撮掌为刀,一刀横斩。

他说过,要取黑衣人首级,奠乔、秋二人。

嚓!

一声脆响,黑衣人身首分离。

倪坤一把抓住黑衣人首级,低叹一声:“乔兄,秋姑娘,你们可以瞑目了。”

说话间,他缓缓转身。

嗯?

倪坤呆了一呆,旋即眨了眨眼皮,定定地看着楚司南身后。

正因倪坤手撕修士的壮举,激动地浑身发抖的楚司南,见他呆望自己身后,不禁也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顿时吓得她花容失色:“哇,诈尸啦!”

唔,乔孟炎、秋景沅正站在她身后看着倪坤。

乔孟炎嘴角还有斑斑血渍,脸色仍如死人般苍白;秋景沅就更过份,还是和她“死”的那时候一样,一副七窍流血的模样……

“呵呵……”

秋景沅颇不好意思地一笑,取出手帕抹去血渍。

乔孟炎却是面不改色,一边擦去嘴角血渍,一边泰然自若地笑道:“倪兄弟果如江湖传言中一般威猛,竟连修士都能徒手格毙,为兄实在是佩服地五体投地……”

说话间,他死人般苍白的脸色,又奇迹般变得红润健康起来。

“你们……”楚司南抬手指着二人,“你们不是诈尸,你们是在装死!我去,装得那么逼真,我还以为你们真的死了!”

“见笑了。”乔孟炎微笑道:“家里祖传的‘僵死功’,能在短时间内,把自己变得跟僵死的尸体一模一样,用来装死最合适不过。”

秋景沅赧然一笑:“我用的是一种假死药……”

楚司南气怒交加,指着二人道:“你们,你们实在太过份了!你们就这么一‘死’了之,有想过我们这两个不会装死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吗?”

乔孟炎讪笑:“那我们不也是没有办法么?其实我们也是在赌运气,那万一对方要毁尸灭迹,我们还是难逃一死……”

“你们!”楚司南还待再说,倪坤却是挥手打断了她:“好了,不用再说了。乔兄、秋姑娘,咱们此后,还是各走各路吧。请!”

说着,将黑衣人的首级随手一抛,作了个“请走”的手势。

虽说方才倪坤也有试探他们的心思,可他们但凡有点节操,不那么着急装死,稍微多坚持一会儿,就算他们真不是那黑衣人的对手,倪坤也会及时出手,绝不至于让他们受伤。

然而这两位着实太干脆了一点。

就像楚司南说的那样,他们固然是一“死”了之,可倪坤和楚司南怎么办?

倘若倪坤只是个普通的武者,那他和楚司南岂不死定了?

他们还欺骗了倪坤的感情,让他一度心生自责——话说回来,这两个混蛋装死的水平还真高,居然能骗过倪坤的慧眼神目,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两人有古怪!

当然,乔孟炎、秋景沅与倪坤、楚司南也不过是萍水相逢,偶尔结伴同行,彼此并没有多深的交情,也没有义务与倪坤、楚司南同生共死。

大难临头,他们无奈之下,设法自保,倒也无可厚非。

不过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人情就不是这么算的。

出于萍水相逢,彼此之间并无深交的理由,倪坤可以不责备两人的“不讲义气”,但他同样也不想再与他们同行了。

乔孟炎、秋景沅见倪坤态度坚决,楚司南也一脸愤然,只能对着二人拱手一揖,道一声:“后会有期。”默然离去。

离开之后,待见不到倪坤、楚司南身影了,秋景沅传音乔孟炎:“他们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换我我也生气啊!”乔孟炎传音道:“你刚才确实太不讲义气了。”

秋景沅愕然:“明明是你先装死的!我不过有样学样。”

“但我作好了反击的准备。”乔孟炎道:“一旦倪小弟和楚姑娘真有危险,我自会及时出手,救下他们……”

“那我不也一样作好反击准备了?”秋景沅轻哼一声,又皱眉道:“只是没想到,倪小弟居然能手撕一个炼气二层的修士……还徒手击破了那修士的法器……虽只是一件不入流的低阶剑器,但这手段还真是令人惊讶……话说,我总觉倪小弟这种手段,好像在哪儿听说过……”

乔孟炎淡淡道:“当是密库典藉中记载的,魔门修罗道,修罗狂战体,将身体当作法器、法宝祭炼,有所成后,可徒手搏击飞剑法宝,威力无穷。”

“……”秋景沅眉梢一挑:“如此说来,倪小弟还真是所谓的‘魔门圣子’喽?”

“我再强调一遍,我们这方天地,没有什么魔门。魔头、妖女的名声很好听吗?”乔孟炎轻哼一声:“再说,典藉中记载的修罗道也没有什么圣子。修罗道主,号‘修罗王’,修罗王传人,乃‘修罗太子’。和魔门圣子有什么相干?”

“难道倪小弟得到了流传至此界的修罗道传承?”秋景沅皱眉道:“唉,我们此番可是将倪小弟惹怒了,他又不知道我们虽然在装死,但其实有手段保护好他们……”

“那也是无可奈何——之前是你说想看一看倪小弟手段的……”

“那你不也同意啦?就知道说我……”

两人在这里互怼,倪坤则开始收拾战利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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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武人就应该行侠仗义

“又是个穷光蛋。”

倪坤拿着一叠符纸,两枚金牌感慨。

“就是。”楚司南凑过来附和:“难怪要拦路抢劫,身上才这么点家当,穷得够可以的。话说回来……这些破符有什么用啊?刚刚那个法术看着威风,实际脆得跟纸一样。”

“是在我手下,脆得跟纸一样。”倪坤白了她一眼,“要是你,累死都打不破那金甲术。”

“公子文成武德,天下无敌!”

楚司南恭维了一句,又道:“不过这家伙打劫看来已经得手了。就算他自己本就有一块升仙令,他还抢到了另一块呢。唉,有人被他害了……”

倪坤抛了抛两枚金牌:“若不是撞上我,还不知道他要害死多少人。本座替天行道,又做了一件好事。”

“公子侠义无双!”楚司南轻拍一记,道:“对了公子,你说他抢劫升仙令做什么呀?参加升仙大会,也只需要一面金牌来着。”

“唔……”倪坤沉吟一阵,“只有一个可能了,他劫来的升仙令,是要拿去售卖的。”

楚司南眼睛一亮:“公子,那我们手上多了这两块升仙令,是不是也可以拿去卖掉?”

“可以是可以,然而我并不知道该卖给谁。普通金银财宝,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倪坤道:“那姓马的应该有销赃渠道,说不定可以换到修士需要的资源,可我们不知道渠道啊。”

楚司南遗憾地摇摇头:“那这两块令牌,岂不是要砸在手里啦?”

“唔,那倒也未必。”倪坤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距离升仙大会还有二十来天,我们说不定能在重明山下,找到机会把它卖出去……”

其实黑衣人那口剑,也是一件法器——虽然品阶极低,只能说刚刚搭着了法器的门槛,且在倪坤手下脆得跟竹子似的,但多少也是件法器。

可惜倪坤挟怒出手,直接把剑给崩碎了,导致他的战利品少了一件。

而黑衣人出门打劫,必然不会随身携带所有的家当。修行功法呀,灵丹妙药呀,以及倪坤最期待的储物袋呀,那是统统没有的。

话说回来,倪坤还真有点奇怪:出门打劫,不正应该带上储物袋,好随时盛放赃物么?

为什么自己碰上的两个菜鸟散修,都没有储物袋傍身呢?

难道说,储物袋属于比较高档的装备,一般散修没资格拥有?

稍微放飞了一下想象,倪坤吩咐楚司南把尸体扔到林子里,交由大自然来处理,随后便与楚司南继续上路,往重明山方向行去。

两人行路不疾不徐,傍晚时来到一座丘陵下。

此地距离重明山差不多还有六十里,已然属于山区地带,放眼望去,前方尽是连绵起伏的山岭。

天色既晚,两人也就没有连夜赶路,在丘陵下寻了处避风的平坦草地,准备就地扎营。

倪坤行李就一个小背篓,楚司南倒是带了一口大木箱。那大木箱里除了换洗衣物、干粮、盘缠之外,还有野营帐蓬、拆卸式烤架,乃至油盐酱醋等物,看上去准备相当充足。

扎营时,倪坤就坐在草席上,研究那叠纸符,看有没有新的法术可学。

楚司南则忙忙碌碌地扎帐蓬,搭篝火,装烤架,动作十分麻利,显然有着丰富的野营经验。

看着她忙忙碌碌,倪坤不禁欣然说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有些优点,居然这么能干活。”

楚司南得意道:“那是,我可能干啦!从小就帮我奶奶做家务的。洗衣做饭、缝补纳鞋、劈柴烧火……样样都会呢。”

倪坤道:“你还有奶奶的么?那你千里迢迢来参加升仙大会,你奶奶就不担心?”

楚司南神情一黯,轻声道:“我奶奶八年前就过世啦。”

“节哀。”倪坤安慰一句:“那你爹娘呢?”

“我没有爹娘的。”楚司南深吸一口气,又恢复那没心没肺的笑脸:“奶奶说,我是她捡来的。嗯,十八年前,她在河边浣纱,突然有一个木盆,从上游漂到她面前,里面有个小小的襁褓,包着个小婴儿,那就是我喽!”

“原来如此……”倪坤道:“那你奶奶过世时,你才十岁吧?你之后就一个人过活?”

“对呀,我一个人过活的。”

楚司南道:“我住在奶奶留给我的小屋子里,靠着街坊邻居帮衬,也没人欺负我。不过街坊们都不宽裕,虽然偶尔能接济我一顿,但吃饭总归还是要靠自己。

“多亏了我能干活,才能勉强不饿肚子呢。十三岁时,有一个路过的女侠见我聪明可爱,就在我家住了半年,传了我一些武功,那以后呀,我就过得更好啦,每天都能吃饱肚子啦。”

倪坤道:“所以你学会武功之后,上街卖艺去啦?”

“好不容易练了武功,怎么能去当街卖艺呢?那多糟践我一身功夫呀?”

楚司南正色道:“我辈正直武人,当然是要行侠仗义喽!我呢,就帮助街上的小商小贩们,打打来捣乱的地痞流氓呀,小偷小摸呀什么的。那些被我帮助的人们,出于感谢,给我一些钱,那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倪坤点头:“明白了,你收保护费。”

楚司南纠正:“是感谢费啦!”

说到这里,她忽然耳朵一动,纵身掠出,扑进不远处那一人多高的草丛里,不多时,便逮着两只肥头大耳的兔子出来了。

“公子你看,这两只兔子肥肥胖胖圆圆滚滚的真可爱!”她拎着兔子耳朵,喜孜孜说道。

“嗯,是挺可爱的。”倪坤道:“不过我们要去参加升仙大会,不好养宠物吧?”

“呃……”楚司南赧然一笑:“其实我的意思是,这两只可爱的肥兔子看上去没精打彩的,应该是中暑了……不如我们把它们烤了吧?”

“……”倪坤无语。

于是今天晚餐的主菜,就多了两只楚司南亲手料理的烤肥兔。

饱餐一顿,倪坤继续研究纸符。楚司南收拾好家什,又取出她的衣物整理。

倪坤一眼瞥过去,发现她居然带了好几件披风,颜色各不相同。

且每一件披风上,都绣有四个大字。倪坤就看到了:一帆风顺、以和为贵、妖鬼辟易等,最离谱的是,居然还有一件“倾国倾城”……

楚司南发现倪坤正在看她整理衣物,悄悄将那件绣着“倾国倾城”四字的大红披风压到箱子底下,面不改色地说道:

“一帆风顺呢,是坐船的时候穿的;以和为贵呢,是调解江湖纠纷的时候穿的;妖鬼辟易呢,是夜宿深山古庙时穿的……嗯,刺绣都是我自己做的,奶奶教我的手艺哦。”

“很不错。”倪坤点头赞许:“那倾国倾城呢?”

楚司南干笑:“哈哈,哈哈,哪有什么倾国倾城?公子你看错啦!”

得,这家伙居然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休整一晚,次日一早,二人继续赶路。

这一路倒是平安无事,天擦黑时,两人便已行至重明山主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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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修行之志,一往无前

重明山主峰下,有雾气缭绕。

那浓雾朝山峦两侧蔓延开去,一眼看不到边,似已将整座山峰环抱在内。又自山脚向上蔓延,将这座两千余丈高的主峰淹没小半。

浓雾之外,扎着许多帐蓬,还有不少人正在雾气之外徘徊。

“那是什么情况?”山脚不远处,一座小丘上,楚司南手搭凉蓬,踮脚眺望:“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雾?”

倪坤默默感受风势,“傍晚山风这么大,雾却不散,这雾明显不正常。”

这时,一队骑手忽从一座山谷中疾驰而出,直趋山脚。

那队骑手足有百人,人马皆披铠甲,刀枪弓弩俱全。

其中几位骑手,更是毫无掩饰地散发着强大武者的气场。

而一位神采飞扬的锦衣少年,便被骑手们簇拥着护卫在骑队中间。

百余骑手护着那少年,策骑飞奔至山脚浓雾前。

少年得意地瞧了一眼徘徊在雾气之外的人们,在那些人或羡慕、或嫉妒、或渴望、或贪婪的围观下,取出一面金灿灿的令牌。

令牌一亮出来,围观人群便是一阵骚动。

不过在那百余骑手虎视眈眈之下,倒是无人敢真正做出什么动作。

那少年似是炫耀一般把玩着令牌,好好欣赏了一番围观众的表情,这才施施然翻身下马,拎起一只包裹,高举令牌,独身一人,步入浓雾之中。

倪坤运起慧眼神目,仔细观望。

只见少年步入浓雾后,手中高举着的令牌,忽然绽放出阳光般的辉芒,形成一颗拳头大小的金色光球,驱散雾气,辟出一条仅容他一人通过的小道。

而待少年通行过后,他后方的雾气翻腾涌动,将他已走过的小道重新掩盖。

不久,少年孤单的身影,便彻底掩没在浓雾之中,再也瞧不见了。

这时,围观人群中,忽有数人疾掠而出,冲进浓雾之中,向着少年前行方向追去。

那百余骑手并未阻拦,只满眼嘲讽的看着那冲出的几人。

周围群众也或嘲笑、或讥刺、或摇头地看着那几人。

不久后,那几人又自雾中转了出来,一个个满脸失落。

围观众见状,齐齐发出嗟叹之声,有的惋惜遗憾,有的却是幸灾乐祸。

那百余骑兵也未找他们麻烦,径直前往山脚前平地处,开始扎营休息。

“看来这浓雾当是玄阳宗布下的大型阵法,乃是阻挠无关人等擅闯升仙大会的‘护城河’。”

倪坤摸着下巴,自语道:

“整座山峰都被浓雾阵法环绕,又蔓延至半山腰,根本没有空子可钻。必须手持玄阳升仙令,才能走过浓雾。且每一枚令牌,只能通过一人。没有令牌指引,就算强闯进去,最后也只会转回山脚……”

楚司南精神一振:“公子,那我们那两枚令牌,不是有销路啦?山下那么多人眼巴巴盼着上山呢。”

“销路当然有。”倪坤点点头,又摇摇头:“然而我并不认为,山下那些徘徊在雾气之外的人,能有合适的交易筹码。”

对倪坤乃至楚司南来说,金银财宝皆是无用,普通的名贵药材也是毫无用处。

除非是“百年蜃珠”这等俗世罕见的天材地宝,才算是配得上玄阳升仙令的价值——玄阳升仙令虽然宝贵,但本质也就只是参加升仙大会的准入许可而已。

对于倪坤来说,他身上那两枚多余的令牌,其实并无任何实用价值。甚至如果到了九月初九还没有出手,那两枚令牌就算是砸手上了。

所以倘若能用一枚令牌,换到一枚能让他节省半年苦功的百年蜃珠级宝物,他自是愿意用来交换的。当然若能换更多资源,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那等天材地宝,普通人又怎可能轻易得到?倪坤当初也是纯属机缘巧合,才在生日宴上意外收到了一颗生日贺礼。

“咱们那两枚令牌,恐怕只有修士才能拿得出合适的筹码交易。唔,还得是有些身家的修士。不过若是修士,却又未必愿意公平交易……”

虽然就像武林之中,也有不少真侠士一样,散修里面,肯定也不乏善良守序之辈,可至少倪坤碰上的两个散修,都是心狠手辣强取豪夺之人。

这就让他很难相信普通散修的人品了。

楚司南想了想,说道:“其实今年卖不出去也不打紧。玄阳宗的升仙大会十年一届,这次卖不出去,下次再卖也可以的。”

“呵,十年以后,本公子还会缺那点修炼资源吗?”倪坤信心满满,自信十年以后,对于如今的他来说非常不错的修炼资源,便都是过期产品,毫无作用了。

楚司南又出主意:“那留给后人如何?”

倪坤背负双手,斜睨楚司南一眼:“修者长生不死,神通自足。若后人有天份,自己就能栽培,升仙令有必要么?”

楚司南讪笑:“那万一没能修成长生不死呢?”

“没志气!”倪坤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既踏上了修行之路,就得有一往无前的决心、必有所成的信心。瞻前顾后,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长生不死,那你还修什么仙?”

楚司南肃然一揖:“公子教训的是,是我目光短浅了。”

“嗯,孺子可教。”倪坤点了点头:“今天才八月十八,离升仙大会还有二十来天,咱们先不着急,再观望观望,看有没有机会找到合适的买家。”

于是倪坤便与楚司南在这小山丘上扎营安顿下来,暂时观望形势。

他们倒也不是一直停留此地,每天还会绕到山峰左右两侧观望——重明山主峰周长一百多里,东南西北整整一周的山脚都被雾气包围,持有令牌者四面八方都可通行。

而几乎每一个方位,都有不少人徘徊在雾气之外,渴望能得到上山的机缘。

一连观望了十几天,倪坤都没有找到出手令牌的机会。

倒是看到了不少持令登山之人。

这些人来时多半都随身带着强横护卫,少数孤身一人者,也都是身负不俗武艺,甚至还有极少数身具修行基础的。

但即便是带有护卫,又或武艺高强者,上山时也多半小心翼翼,尽量避开人群,鲜有如当日那锦衣少年那般张扬者。

倪坤几乎远远围观了每一位持令者上山的过程。

他发现,持令者们手持升仙令,步入雾气之后,手中令牌绽放光芒时,形成的光球大小并不一致。

有的光球只有乒乓球那么点大,有的则大如拳头,甚至大如圆盘。光芒亮度亦随光球大小有所不同,越大的光球越是光辉璀璨。

倪坤推测,光球的大小、亮度,应当与持令者资质有关。修行资质越好的,令牌发出的光球便会越大越亮。

这段时间,他还看到了几个特殊案例——那几人也都手持玄阳升仙令,可他们步入雾气之后,令牌却并不发光。

令牌不发光,浓雾之中便不会形成道路。

于是那几个可怜的家伙,在雾中兜兜转转一阵,便又转回了山脚下。

他们不甘失败,屡屡尝试,可却始终不能上山,最后只能满脸落魄不甘地踏上归程……

这几个案例,让倪坤有点心塞。

因为他手持玄阳升仙令时,令牌也是不会发光的。

“所以,浓雾不仅是一道阻拦凡人擅闯的‘护城河’,也是玄阳宗设下的第一道考验么?若令牌不发光,则没有修行资质,便是手持令牌,亦不得通行?但我明明能学会法术啊,为何令牌就怎都不发光?”

九月初七,夜,小丘背风处,倪坤着楚司南手持令牌,想看看她的资质如何。

楚司南摆了个“举火烧天”的武功架势,高举玄阳升仙令。

片刻后,令牌开始发光。

只几息功夫,楚司南手中那枚令牌发出的光芒,便凝成了一个足有磨盘大小的金色光球,发出的辉光,几乎照亮了整座小丘。

“公子,如何?”楚司南笑盈盈说道,眉梢眼角颇有几分得意。

“唔……马马虎虎,过得去吧。”倪坤眼角一跳,面无表情说道。

“公子你呢?”楚司南眼巴巴瞧着倪坤,一脸期待地说道:“公子你这么厉害,都能手撕修仙者了,你的令牌,一定能发出一个水缸那么大的光球吧?”

“……”倪坤嘴角抽搐两下,淡淡道:“光太亮了,有点刺眼。你先把令牌收起来。”

“噢。”楚司南依言收起令牌。

倪坤指着旁边一块大概两三百斤重的石头:“看到那块石头没?用刚才举火烧天的架势,把石头举起来。”

楚司南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听话,摆着架势将石头高举过顶。

“嗯,保持这个架势,先站一晚上再说。我不叫停,就不能放下。”说罢,倪坤背负双手,施施然走开。

“……”楚司南一脸懵逼:我又做错了什么?

倪坤绕着山丘走了一圈,散发出一丝巡山饿虎般的绝凶气息,又一拳轰出,打爆了一堵两丈高的山崖,惊退了不少被方才的金光惊动,潜行过来窥视的人们。

正要回去监督楚司南举石头时,一道低沉悦耳的女声,自山丘下传来:

“这位小兄弟,可有多余的玄阳升仙令?我愿以修者宝物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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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诚实可靠小郎君

倪坤看向山丘下,只见一位长裙曳地、面罩重纱的女子,穿过林间小道,款款行来。

倪坤暗运目力观察,发现这女子的气息,与曾经遭遇的那两位散修颇为类似,当也是一位有修为在身的修士,心中不由暗自提起了几分戒备。

而那女子在倪坤审视的目光下,大大方方地行至他前方十丈处,随后主动停下脚步,摘下面纱,显出真面目以示诚意。

这女子面庞素净,虽不甚美,但气质干净纯粹,倒也令人颇有赏心悦目之感。

饶是倪坤因两次遭遇散修时的经历,对普通散修观感不佳,此时见了这女子的举动、气质,亦不禁对她提出的交易请求多了几分期待。

“我确有多余的玄阳升仙令。不过,你能用什么修者宝物交换?”倪坤问道。

女子道:“妾身有一枚血灵晶,一株灵珠草。如有可能,希望能与公子交换两枚升仙令。”

说着,她取出一只木盒,缓缓打开盒盖。

倪坤定睛一看,就见木盒之中,铺着一副半尺见方的斑斓虎皮。虎皮之上,陈放着一枚荔枝大小的血色晶体。

那血色晶体半透明,宛若一块血玉。透过其半透明的外壳,可以看到内部竟有一只栩栩如生的迷你猛虎虚影,正自作纵跃、扑击、咆哮状。

只看里面那只迷你猛虎虚影,就知这血色晶体并非凡物。于是倪坤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血灵晶?”

“正是。”女子微微颔首:“这一枚血灵晶,乃是一头猛虎妖兽,在一场恶战之中,力战而死之后,凝结而出的气血结晶。服之可淬炼肉身,强化筋骨。缺点是服食之时,会遭到妖兽煞气冲击,须能降服猛虎妖兽煞气,方能无害消化。”

说罢,她收起木盒,又取出一只羊脂白玉雕成的玉盒,打开盒盖,只见里面躺着一株青翠欲滴的碧绿小草。小草顶端,结着一枚蚕豆大小,形同珍珠,晶莹剔透,宛若翡翠雕成的小果。

“这是灵珠草。服之可淬炼血脉,强化脏腑,药力温和无害。”

顿了顿,她又诚恳说道:“妾身这两样的宝物,只能强化体魄,无法提升修为,对修士来说,实属可有可无。但我辈散修,着实艰难。这两样宝物,已是妾身最拿得出手的修士宝物了。”

身为修士,只要有心,无论金银财宝,还是俗世富贵,都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可对修士有用的宝物,普通散修也着实捉襟见肘。难得有点好东西,也都第一时间拿来提升自己修为了,基本不会有什么存货——倪坤斩杀的两个散修,可不都是穷光蛋么?

而恰如女子所说,那能淬炼肉身、强化筋骨的“血灵晶”,以及能淬炼血脉、强化脏腑的“灵珠草”,对于修士来说,也确属可有可无。

因修士炼气,本就能用灵气洗炼体魄。虽进度缓慢,但随着修为提升,修士体魄自然而然就能在日常修炼中,不断淬炼强化,渐渐变成超凡之躯。

而血灵晶、灵珠草都无法增加修士修为,只是能强化体魄而已。

对于修士来说,若能花点小代价得到,提前强化一番体魄,修士也乐得入手。可如果代价稍微高一点,那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毕竟,修士战斗基本不靠体魄,无论进攻还是防守,靠的都是法术、法宝。

所以,血灵晶、灵珠草这两件宝物,固然能称得上修士宝物,但都只是性价比不高,寥胜于无的天材地宝。

女子很想换到玄阳升仙令,但又只能拿出这两样宝物。

她当然也可以欺骗,毕竟倪坤看着年少,好像很好欺骗的样子。然而行伪诈之事,有违她的本心,因此她便诚恳地将弊端说了出来。至于倪坤换是不换,就看机缘了。

“你倒是诚意十足。”

听了女子一番话,倪坤心下感慨,果然就像武林之中,亦有侠士一样,散修里面,也确有善良守序之人。

既如此,那便将两枚玄阳升仙令,与她交易了吧——今日已是九月初七,后天就是九月初九。升仙大会召开在即,倪坤是既没有人脉渠道,也没能找到合适的交易对象。

与其将两枚升仙令砸在自己手里,倒不如与这位女子交易。

反正对于别的修士可有可无的血灵晶、灵珠草,对倪坤倒是恰好很有用处。他无名功法的第一重易筋锻骨篇、第二重脏腑雷音篇,不正是淬炼筋骨、强化脏腑?

当下倪坤说道:“可否将血灵晶、灵草珠暂交予我,让我仔细品鉴一番?”

虽看那女子顺眼,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交易之前,还得先将血灵晶、灵珠草品鉴一二,确定它们真的对自己有用。

听他此言,女子颇为惊喜,知道倪坤这是有意交易,便毫不犹豫,素手一推,将两只盒子平推十丈,不疾不徐地飞至倪坤面前。

就像倪坤觉得这女子纯粹干净,看着顺眼一样,女子也觉倪坤白净秀气、儒雅随和,一副诚实可靠小郎君的好模样,瞧他很是顺眼,因此心下对他颇为信任。

即使万一看走了眼,女子也不怕倪坤昧她宝物——她是不愿行伪诈之事,更不愿强取豪夺,但如果别人敢打她的主意,她却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倪坤当然不会昧她宝物。

接到两只盒子后,他先开启木盒,以慧眼神目仔细观察那枚血色晶体。

他这双“慧眼神目”,最强的能力是学习、推演,次强的能力,是战斗中看破敌人一举一动的“子弹时间”,第三强的能力,便是鉴定、辨别药性。

正因此,倪坤才能亲自辨析药材,亲手制作修炼的药汤、药浴、药香等。

而即使是天材地宝,也瞒不过他这双慧眼神目的辨析。是真是假,是否对自己有用,其中有多少毒副作用,他几乎都能一眼辨之。

慧眼神目观察一阵,倪坤又细嗅其气息,还用手指轻触了一番。之后又打开玉盒,用同样的方式,观察了一阵灵珠草。

鉴定完毕,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确是能淬炼体魄的天材地宝。很好,交易达成了。”

说罢,他大袖一甩,袖中飞出两枚灿金令牌,亦是不疾不徐,平平飞行至女子面前,落向她掌中。

女子接住令牌,稍一检视,确定是真货,顿时感激对倪坤盈盈一拜:

“多谢公子成全。此番交易,实属妾身占了大便宜。公子恩情,日后定有回报。妾身洛芸娘,请教公子尊姓大名,日后也好有所回报。”

倪坤笑道:“回报就免了,咱们这是公平交易,各取所需而已。唔,我叫倪坤,倪厚德。”

“倪坤?”名为洛芸娘的女子,似乎并没有听过“魔门圣子倪坤”的传说,记下他的名字,又拜了一拜,便告辞离去。

目送洛芸娘离去后,倪坤回到小丘上,见楚司南仍乖乖以“举火烧天”式,举着那块两三百斤的大石,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继续坚持!”

说罢,回到山崖下人工开辟的山洞里,取出那枚血灵晶,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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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上山!

血灵晶入口即化,瞬间便化作一股火辣辣的热流,涌向他筋骨之中。

同时一股凶煞之气直冲脑海,伴着凶猛虎啸冲击他的神智。

倪坤轻哼一声,运转“黑虎掏心”,脑海之中,顿时暴起一声更为凶暴狂猛的虎啸,一下就把那凶煞之气震至烟消云散。

轻松解决了妖兽猛虎残留的煞气,倪坤在山洞小厅里拉开架势,打起了无名功法第一重“易筋锻骨篇”的九式拳法套路,炼化那涌入他筋骨之中的火辣热流。

易筋锻骨篇他本已修炼成功。

但这血灵晶果然不凡,竟能让他的易筋锻骨篇修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筋骨体魄随着他连环打出九式拳法,开始在那火辣热浪的淬炼之下,逐渐提升强化。

“果然,‘易筋锻骨篇’其实并没有尽头,无论我解锁到第几重功法,只要有机会,都可以回头再练易筋锻骨篇,再度提升筋骨强度……”

等到倪坤反复打了十多趟九式拳法,彻底消化完血灵晶,他的筋骨体魄,赫然提升强化了三成之多,实力大有进步。

血灵晶功效卓著,倪坤满意点头,又再接再厉,取出灵珠草。

他先以掌力将灵珠草化为药气,鲸吞虹吸一般将药气吸入肺腑之中,继而运转“脏腑雷音篇”,于阵阵春雷鼓荡般的脏腑震动声中,消化灵珠草药力。

这灵珠草的药力,比当初那枚百年蜃珠更强三分。待至彻底消化药气后,倪坤脏腑雷音篇的修为大有进步,足足省下了大半年功夫。

此前他预估,若在凡俗之中得不到更好的资源,至少要花七八年功夫,才能将脏腑雷音篇大成。但现在炼化了这一株灵珠草,便是再无更好的资源,他也只需七年,便能将第二重功法大成。

不仅脏腑雷音篇的修为大有进步,这一重功法自带的杀招“掌中雷霆”的修为,亦随之水涨船高。

此前他苦练三年,日夜琢磨,“掌中雷霆”这一手杀招,也不过堪堪入门,且很难在实战之中施展出来。

战修士时,只能用出一招“黑虎掏心”。

而现在,倪坤感觉,时机合适的话,也有可能在实战之中,施展出威力比“黑虎掏心”更强的“掌中雷霆”了。

“当然得是对方浪得飞起,让我三招,给我时间蓄力,方有机会打出‘掌中雷霆’……

“不过以我此时的实力,即使不施展黑虎掏心、掌中雷霆,恐怕都能徒手捏爆马姓修士‘随手一剑’那种程度的剑气。甚至连金甲术,说不定都能随手破开……

“唔,不过要接住姓马的全力一剑那种程度的三丈大剑气,恐怕还是要使黑虎掏心。”

交易成功,没将两枚升仙令砸在手里,换取到的血灵晶、灵珠草又令自己实力大进,不枉这段时间的等待观望,倪坤一时龙心大悦,决定取消对楚司南的惩罚。

他走出山洞,来到楚司南面前,见她仍一丝不苟地举着大石,表情十分认真,便问她:“累了吗?”

“不累!”楚司南声音宏亮,中气十足。

她当然不会累了,两三百斤的石头而已,很重么?

倪坤说她武功一般,那是以他的标准。对倪坤来说,武道大宗师不一样是武功一般?反正都是被他一招秒的命。

而楚司南的真实武功,与当初古阳山仙人顶上,李芷菁等五位所谓“少年英杰”差不多,甚至比他们还更强一点点。

这等武艺,固然在倪坤面前不堪一击,在修士面前也是脆得跟纸一样,但在武林之中,其实已经相当厉害了。区区一块两三百斤的石头,举上一天一夜都不会累。

不过,虽然身体不累,可楚司南生性活泼好动,要她长时间保持这种定身一般的姿势,还真的是把她憋得够呛。

倪坤也没打算再折腾她,说道:“现在我心情好,把石头放下吧。”

“多谢公子!”楚司南赶紧把石头扔下,活动起手脚。

“明日已是九月初八了,今晚早点休息,我们明天一早上山。”

“明天一早上山?”楚司南一怔:“令牌不卖啦?”

倪坤淡淡道:“已经卖掉了。”

“卖掉啦?”楚司南两根食指对点着,摇摆着身子,一脸娇羞地问:“那个,收获有没有我的份?”

倪坤背负双手,面无表情,问她:“战那马姓修士时,你有什么功劳?”

其实那位可怜的黑衣人反复强调过,他并不姓马,然而由始至终都没人理他……

“我的功劳?”楚司南皱眉思索一阵,恬着脸道:“我为公子呐喊助威,还大声恐吓了姓马的两句,这算不算功劳?”

“你心里就没点数?”倪坤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功劳你是没有的,等以后你攒够苦劳了,本公子再给你赏。回去休息吧。”

“噢。”楚司南嘟着嘴,垂头丧气地回去休息了。

次日一早,倪坤二人收拾好行李,离开住了二十来天的小丘,来到浓雾缭绕的重明山主峰下。

倪坤停步浓雾之前,背负双手,眯眼观望。

楚司南背着小背篓,拎着大木箱,站在他身边。

观望一阵,倪坤对楚司南说道:“进去吧。”

“噢。”楚司南掏出升仙令,握在掌中,高举过顶,一步走进浓雾之中。

前行几步,见倪坤没有进来,不禁回头问他:“公子你不来吗?”

倪坤淡然道:“我还想再看一阵风景。”

楚司南若有所思:“明白了。公子是想在上山之前,最后再回味一阵世俗生活……之后便要彻底斩断红尘束缚,以一往无前之心,在仙道之上勇猛精进!公子好心境!”

“……”倪坤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废话真多,赶紧走吧。”

“好的。”楚司南嘿嘿一笑,大步前行。

随着她步步前行,她高举着的令牌上,开始绽放金光,凝成一颗磨盘大小的硕大光球,为她辟开道路,指引她一路前行。

一枚令牌只能带一个人通行,没有任何钻空子的办法,这是倪坤观察二十来天得出的结论。

并不是没人试图跟随持有令牌的人上山。

可即使寸步不离乃至贴身跟随在持令之人身后,深入雾气之后,还是会莫明其妙跟丢,最后无奈转回山脚。

所以倪坤也就没有尝试跟随楚司南上山——偶像包袱太重,在楚司南面前实在丢不起那人。

“我还真不信了,我倪坤天纵奇才,就算令牌不能发光,这雾难道还能把我赶回去不成?我不要面子的?”

当楚司南身影彻底隐没在雾气之中,倪坤取出升仙令,握在掌中,大步走了进去。

起初还好,令牌虽没有发光,但以倪坤的目力,还能勉强辨出方向。

可当他深入十数丈之后,雾气已经浓得伸手不见五指,饶是倪坤那双慧眼神目,也根本看不清前路。

不仅如此,随着他不断深入,脑中渐生眩晕之感,方向感亦开始迷失错乱。

即使想要依据山势,朝着坡度抬升的方向行走,也难以断定自己的走向,便一定是上坡。

“不行,不能再这么盲目走下去了。”

倪坤手中的令牌始终没有发光,雾中始终没有辟出道路。

蒙头乱闯之下,他脑海越发眩晕混沌,方向感亦越发丧失,连自己究竟是在往上走,还是朝下走都分辨不清了。

他暂时停下脚步,略一沉吟,运转“黑虎掏心”心法,脑海之中响起凶暴虎啸,眩晕混沌的脑海顿时为之一清。

随后他双手捏成虎爪,连环拍击撕抓,前方雾气被他手掌扫过,顿时消散少许。

“还不够!”

倪坤尝试一阵,皱眉自语:“黑虎掏心虽有破法之力,连阵法的力量都能破除少许,但只有被双掌实际接触的雾气,才会消散片刻,根本不足以辟出一条通道。”

两只手掌面积实在太小,就算倪坤以最快的速度连环出手,也清不掉多少雾气,无法辟出一条通道。

沉吟一阵,倪坤深吸一口气,胸腔之中,隐隐响起雷鸣之声。

以“脏腑雷音”蓄势一阵,倪坤右手五指陡然合拢,猛握成拳。

轰!

五指陡然握拳的那一刹,一道晴天霹雳般的雷霆轰鸣,自他拳中爆发而出。

震耳欲聋的雷霆轰鸣,挟一道堂皇浩大的气息,宛若冲击波一般四面八方扫荡开去,势若沸汤泼雪,转眼之间,就将倪坤身周三丈内的雾气荡涤一空!

以倪坤为中心,半径三丈以内,形成了一个没有一丝雾气的清静空间!

正是无名功法第二重“脏腑雷音篇”杀招——掌中雷霆!

在雾气翻腾回流前,倪坤火速前掠,往山势抬升的方向掠出三丈。

之后他再次深呼吸,鼓荡脏腑雷音蓄气,数息后再陡然握拳,爆出掌中雷霆,以正大堂皇的雷霆之音,又荡涤出半径三丈的无雾空间,辟出通道!

就这样,倪坤反复蓄气,不断施展半式掌中雷霆,以雷音开路,不断沿山势上行。虽然效率低了点,速度慢了点,但无论如何,他已找到了不受雾气困扰,向上攀登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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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不装了,我们是——大修士!

倪坤直到昨夜服食血灵晶、灵珠草,修为大进之后,方才勉强能将“掌中雷霆”成功施展出来,对于此招掌握得还远远不够纯熟,每一次施展,都需要蓄气数息。

此外,这一招消耗颇大,即使以倪坤的体能、真气,连续施展十来次后,亦要休息好一阵子,打坐回气,恢复体力,才能继续施展。

因此他登山的速度非常缓慢。

重明山主峰高达两千余丈,浓雾自山脚一直蔓延至山腰,笼罩范围逾千丈。

倪坤自初八清晨步入雾中,足足走了一天一夜,方于九月初九清晨,赶在太阳升起之前,攀上山腰,走出了雾气范围。

浓雾隔绝内外,不仅隔断视线、感知,连声音都能隔绝。倪坤这一路虽不断施展掌中雷霆,晴天霹雳断断续续炸了一天一夜,雾气之外的人们却也没听到半点动静。

因此当倪坤步出浓雾,来到山腰时,附近并没有任何围观群众。

只楚司南裹着“以和为贵”的绿披风,坐在她那只大木箱上,右手托着下巴睡得正香,嘴角还淌着条亮晶晶的口水……

倪坤走过去,拍了拍她沾满清晨露水的脑门:“醒醒,快醒醒。”

“啊?”楚司南努力张开眼皮,迷瞪着一双大眼睛,晕晕乎乎瞅了倪坤好一阵,方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她呲嗤一声吸了口口水,站起身来,欣喜道:“公子你可算出来啦!怎走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现在才出来?”

倪坤背负双手,四十五度角仰望山顶,以高人雅士的气派淡淡说道:“雾中行路,贪看风景,不知不觉,便误了时辰。”

楚司南茫然道:“那雾里……还有风景可看?”

“当然有。”倪坤斩钉截铁:“只不过一般人看不到。”

楚司南恍然:“也对。只有公子这种资质无双无对的超级天才,才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风景。”又一脸惭愧地道:“可惜,我的光球才磨盘那么一点点大,实在无法领略公子看到的风景……”

倪坤面皮微微抽动一下,淡淡道:“时辰不早,太阳将升,别在这里发呆了,赶快上山顶吧,升仙大会应该就快开始了。”

说罢大袖一拂,施展轻功,往山顶掠去。

楚司南连忙背上背篓,拎上木箱,紧跟了上去。

随着距离山顶越来越近,山林之中,开始出现一座座竹楼、木屋。

提前许久上山的人们,就居住在那些不知是否玄阳宗建造的竹楼木屋之中,在倪坤二人往山顶上行时,亦有不少人从竹楼木屋之中走出,赶往山顶。

此间氛围甚是融洽和谐。

凡是能通过山脚浓雾阵法考验,来到山上的人们,几乎都已可默认为玄阳宗弟子。既已份属同门,即使将来或有竞争,在升仙大会召开在即的现在,也没人会作任何无谓争端,免得犯了玄阳宗的忌讳,被取消资格,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因此倪坤、楚司南一路看到的场面便是其乐融融。

众人或三五成群,或二人结伴,边走边聊,眉飞色舞之际,脸上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倪兄弟、楚姑娘,你们可算是上山来啦!”

当倪坤、楚司南行至一条两崖夹峙的小路前方时,却见乔孟炎、秋景沅正笑吟吟地站在路口,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

“哼。”楚司南没好气冲他们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角,没有理会他们。

倪坤也只是背着双手,语气疏离地淡淡说道:“多日不见,二位安好。”

见他二人这般冷淡模样,乔孟炎叹了口气,然后将手一背,腰杆一挺,身上蓦然爆发出一股极强的气势,沉声说道:

“看来二位对我们仍有成见。也罢,不装了,我揭盅了!实不相瞒,我跟景沅,其实是炼气六层的大修士!”

“抱歉!”倪坤作了个暂停的手势,一脸古怪地问:“我刚才没听明白——你们是炼气六层的那什么来着?”

“大、修、士!”乔孟炎一字字说道。

说话时背负双手,仰望天穹,眼神忧郁,高手寂寞。

“……”

倪坤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心说炼气六层的大修士?还真是好大个儿的修士啊……呵呵,总之你们开心就好。

话又说回来,乔炜乔孟炎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对于他的话,倪坤是压根儿没信。

倒不是不信乔秋二人并非修士,乔孟炎身上爆发的,那可以轻松碾压武道大宗师的强横气势是作不了假的。

倪坤只是不信,乔孟炎与秋景沅的修为,仅有“炼气六层”而已——这两个混蛋坑得很,谁知道有没有隐藏实力?反正倪坤又看不出他们的真实境界。

这时,楚司南拉了拉倪坤的衣角,小声问:“公子,炼气六层很强么?”

倪坤道:“唔,应该比那个姓马的修士强一点吧?”

秋景沅正色道:

“可不只是强一点。对于炼气六层的我们来说,那个仅仅炼气二层的马姓修士,就只是一条小杂鱼而已。话说那天我们虽然装死,但其实已经暗中做好了保护你们的准备。有我们在,那个姓马的修士,本就伤不了你们分毫。只是没有想到倪兄弟居然那般厉害……”

楚司南不满道:“既然你们这么强,那天为什么要装死?”

乔孟炎解释道:“装死当然是为了打偷袭。”

楚司南惊奇道:“你们两个炼气六层,打一个炼气二层,还需要装死偷袭?”

乔孟炎凝视着楚司南,语重心长地说道:

“行走江湖,安全第一,为人处事,稳健为上。就算我们是炼气六层的大修士,就算敌人只是一个炼气二层的小杂鱼,我们也必须尽可能创造一切有利条件,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楚姑娘,将来你若对敌,希望你也能如此,稳健慎重,安全第一。”

楚司南摸着下巴,喃喃道:“虽然无耻了点……但感觉好有道理啊!学到了学到了……”

“这无耻老贼!”倪坤撇撇嘴:“简直毫无气节!亏我曾经还以为他们是宁死不受辱的硬骨头……”

轻哼一声,他大袖一拂,说道:“时辰不早,升仙大会召开在即,我们还是赶紧上山吧。”

这次他没有再拒人千里之外,默认乔孟炎与秋景沅与他同行。

不过倪坤心中并没有放松对二人的警惕。

这两个家伙,身为“炼气六层”的“大修士”,就算只是普通散修,又为何要对他与楚司南如此殷勤?浑无半点修者的傲气。

这绝对不正常!

唯一的问题,就是乔秋二人倘若别有用心的话,那么究竟是冲他来的,还是冲楚司南来的?

当然,倪坤虽然暗自警惕,却也并没有如临大敌。

首先,倪坤炼化血灵晶、灵珠草后实力大进,心里有底气。

其次,他们马上就要加入玄阳宗了。

即使乔、秋二人真的别有用心,即使他俩真的隐藏了实力,真实实力远不止炼气六层,在玄阳宗这天下最为顶尖的仙道大宗门之中,只怕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不过有个问题,倪坤稍微有些搞不懂。

于是在继续前往山顶的途中,他将这问题问了出来。

“乔兄、秋姑娘,你们都已经有炼气六层的修为了,已不是刚入门的散修。以你们这般修为境界投艺投师,玄阳宗还肯收你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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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升仙会开

“倪兄弟有所不知,玄阳宗等三宗四派的气魄,那可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派能比的。”

乔孟炎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折扇,唰地展开摇了两下,悠然说道:

“这修行境界,不计前期练武锻体的基础,正式踏入修行之门后,由第一境‘炼气境’起步,其后便是最为关键的根基,第二境‘道基境’……

“之后且不说它,单说这炼气境。炼气是正式修行的起步,已踏入修行之门,却又尚未真正奠定修行根基,还存在反悔、重来的可能。

“因此,炼气期的普通散修,只要身家清白,年纪又没有超过三十岁,如玄阳宗这等顶尖大派就会收下。

“毕竟散修不容易,既无资源,也缺功法,更无高人指点。能够在样样都缺的情况下,在三十岁以下,踏入修行之门,本就说明其资质非凡。这样的散修,玄阳宗等顶尖大派,概不会嫌弃。”

顿了顿,乔孟炎继续说道:

“玄阳宗这等顶尖大派的炼气功法,自是厉害非常。而普通散修,一般不可能拥有比玄阳宗等大派功法更强的传承。因此身具一定修为的炼气期修,都不必废功重修,直接就可以将本身修为,转化为玄阳宗炼气功法。

“虽然在转化过程中,修为会有一定的损耗,比如小境界会跌落个一两层,但基本不会有后患,亦不会造成根基不稳。

“然而‘炼气境’散修还可转修,‘道基境’散修就不成了——先不说普通散修,有没有臻至‘道基境’的可能——因道基境,乃是‘奠定、筑就修道根基’之意,修炼到道基境界,修行的根基就已经彻底定型。

“想要转修别的功法,那除非彻底散功,自废修为,否则没有转修的可能。然而彻底散功,会对修士造成极大的伤害,将损及修士本源。即使散功之后,还有重修其它功法的机会,也注定不可能有太大成就了。”

听了乔孟炎这番说明,倪坤恍然点头:“原来如此,难怪会有一些散修,也来参加升仙大会……”

楚司南则瞧了瞧乔孟炎斑白的两鬓,说道:“那乔大叔你也说了,玄阳宗虽并不拒绝炼气境散修,可也得是身家清白,年纪在三十岁以下才行。身家清白暂且不谈,你这年纪能行吗?”

“请叫我乔兄,谢谢。”

乔孟炎正色道:“我再强调一遍,我乔炜乔孟炎今年只得十八岁,只是长相稍微老成了一点而已。玄阳宗的大修士们明察秋毫,定不会错估我的年龄。”

楚司南吐吐舌头,笑嘻嘻道:“呵,乔兄你是‘今年只得十八岁,三个春秋算一年’吧?”

乔孟炎面不改色,只作没有听到。秋景沅素手掩唇,低头偷笑。

倪坤则诧异地看了楚司南一眼:“没想到你还会出口成章,了不起!”

楚司南得意道:“可不是?我也是略懂诗书的——当年我练成武功,赚到钱日子好过以后,还专门去私孰念了三年书呢。”

四人边走边聊,很快就来到了山顶。

山顶空地上,已聚集了不下两三百人,都是前来参加升仙大会的人,暂时还没有看到玄阳宗修士出现。

倪坤站在人群边缘观察一阵,说道:“怎没见到一个小孩?人群里年纪最小的,看起来都有十四五岁了。”

乔孟炎笑道:“小儿心智未成,不足以驾驭过于强大的力量,太早拥有强大的力量,很容易对其心智造成不好的影响。是以玄阳宗等大门派,几乎不会收录十二岁以下的小孩。”

秋景沅也道:“玄阳宗这等顶尖大派,即使在俗世中发现了超级天才,一般也只会留下标记,做好防护,等其长到十二岁以后才会前去接引。

“就算有小孩在十二岁以下就拜入宗门,比如宗门修士的子嗣,一开始也不会教修行,而是先读书练武打基础,十二岁以后才传授炼气功法。

“至于十二岁以后才开始修炼会不会太迟,这个倒勿需担心。能通过玄阳宗这等顶尖宗门考验,被收录门墙的,都是真正的天才。别说十二岁以后,便是三四十岁才开始修行,亦能有所成就。而太小修炼,反有拔苗助长的隐忧。”

倪坤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乔兄和秋姑娘知道的可真多。”

秋景沅干咳两声,背起双手,作泰然自若状:“一般一般,都只是些常识。我和乔兄毕竟是炼气六层的……唔,修士,知道这些常识实属寻常。”

正说时,一把悦耳的女声,带着些欣喜之意传来:“倪少侠,又见面啦!”

倪坤等循声望去,就见一位身段修长、长裙曳地、面庞素净的女子,携一对十二三岁,长得十分相似的小儿女,沿山道走上了山顶。

那女子正是前夜与倪坤交易了两枚升仙令的洛芸娘。

“洛姑娘。”倪坤冲她颔首致意,看了看她身边那一对看上去有些害羞的小儿女,问道:“这两位小朋友是?”

洛芸娘道:“这是我儿周绍,这是我女儿周琳。他俩是龙凤胎。”

楚司南闻言咋舌:“想不到这位姑娘看着年轻,居然就已经有一对这么大的龙凤胎了!”

秋景沅笑道:“洛姑娘有修为在身,驻容养颜乃是寻常事。楚姑娘你将来修行有成,也会是一般模样。”

乔孟炎则感慨:“一家三口居然都有修行资质,这在修行界也实属罕见呐!要知道,就算是道基境修士的子嗣,是否能有修行资质,也是纯看机缘的……”

这时,洛芸娘又问过了楚司南、乔孟炎、秋景沅的姓名,彼此通名见礼过后,洛芸娘招呼她一对儿女:“绍儿,琳儿,还不上前拜谢倪少侠?多亏了倪少侠,娘才能为你们找到两枚升仙令,带你们上山来呢。”

周绍、周琳这对小儿女虽然害羞,但也颇懂礼貌,连忙上前拜谢:“多谢倪少侠成全。日后我兄妹修行有成,必有回报。”

倪坤摆摆手:“无需多礼,那场交易只是各取所需,谈不上回报。”

又聊几句,太阳已高悬天际,这时,空地上的人群中,忽有人指天大叫道:“来了来了!”

众人齐齐一震,望天看去,就见南方天空之上,一艘小山般巍峨庞大的华丽楼船,正浮空而来。

楚司南手搭凉蓬,仰头眺望,见了那楼船,不禁激动大叫:“哇,那么大的船居然能在天上飞,这就是仙家手段吗?”

倪坤没有作声,只凝聚目力看去,就见那华丽庞大的楼船舰艏,迎风伫立着一位羽衣星冠的年轻修士。

那年轻修士看着不过二十多岁,剑眉星目,鼻梁英挺,神情严肃,予人不苟言笑的感觉。

倪坤也看不出对方有多强,只是当他凝视一阵,那年轻修士似有所觉,循着倪坤视线,与他远远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对视,倪坤只觉对方双瞳,似隐有金光绽放,令他有种直视正午烈阳的刺目感。

倪坤垂下眼睑,避开对方视线,暗叹:“如临火山,如视烈日,啧,修为深不可测啊。真正的大修士吗?”

空中楼船上。

那位不苟言笑的年轻修士,亦在倪坤避开对视时,收回了视线。

身后一位看着五六十岁的年老修士,见那年轻修士神情似略微有异,便问道:“师叔,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

“唔……”年轻修士迟疑一阵,缓缓摇头:“只是一个或许有修为在身,且修炼了一点瞳术的普通散修,并无不妥之处。”

说话间,楼船已飞至山顶上空。

于是那年老修士拱手一揖:“既然并无不妥,那是否可以开始了?”

年轻修士微一颔首:“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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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报名登记,年龄问题

楼船悬停在山顶上空百米处,投下一片几乎覆盖了整个山顶的巨大阴影。

聚集在山顶空地上的数百人,个个极力仰起脑袋,满眼震撼地看着那艘巨大楼船。

包括倪坤在内。

即使身为穿越者,自诩见识非凡,此时此刻,近距离观察之下,倪坤亦不由为这仙道的造物深深惊叹。

“这规格……与前世最大的航母相比,都一点也不显小啊!就是不知道战斗力如何……”

在数百人震撼的瞩目下,十多道身影,自楼船上翩然而下。

玄阳宗的修士出现了。

空地上的人群连忙避开,给这十多位玄阳宗修士腾出空间。

待这十余玄阳宗修士落地后,众人纷纷行揖礼,齐声道:“恭迎玄阳仙师!”

“免礼。”一位外表看来,似有五六十岁的老修士淡淡说道:“我辈修士,不尚繁文缛节,一切从简。话不多说,玄阳宗升仙大会,即刻开始。”

说罢他大袖一甩,袖口之中,飞出一只只不过拳头大小的微缩桌椅。

那些微缩桌椅迎风就涨,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十几副正常大小的桌椅,在空地上一字排开。每一张桌子上面,都摆好了笔墨纸砚。

随后老修及其余玄阳宗修士,各自坐上了一张椅子,将各自桌上的纸张铺开,执笔醮墨,摆出记录的架势。

老修士道:“尔等依各自所在方位,排好队列,次第上前,报上姓名、藉贯、修行经历。”

修士当面,山顶众人谁也不敢争执喧哗,安静又快速,还相当恭谦礼让地排出十几条队列,每张桌子前,都大约有三四十人排队。

之后众人便依照次序,一一上前报名登记。

倪坤与楚司南、乔孟炎、秋景沅,以及洛芸娘母女三人,排在了同一条队列里,位置比较靠前。

排在倪坤前面的,除楚司南、乔孟炎等人之外,只有两个人。

第一人很快就完成了姓名、藉贯、修炼经历等个人资料的登记,随后那位负责登记的年轻男修士,又让其手持玄阳升仙令,待令牌发光,形成光球后,观察了一阵光球的大小、亮度,便将令牌收到桌上,又在登记表上填了一笔。

倪坤眼力超强,视线一扫,就看到那位年轻男修在登记表上一栏,填了一个“优”字——然而其实刚才那人令牌上的光球,仅只乒乓球大小,亮度也不算很强。

“那么小的光球都能算优?”倪坤摸着下巴暗忖:“那楚司南磨盘大小,晃瞎人眼的光球又算什么?”

思忖时,倪坤又向着左右相邻的两行队列观望。

左边那一队第一个登记的,是曾经见过的那位有百余铁骑护送,锦衣华服、傲气冲天的少年。

不过他在负责给他们这一队登记的少女修士面前,倒是一点也不傲,有问必答,恭谦地很。

“姓名?”

“熊飞。”

“籍贯。”

“楚国郢都人。我是楚王第七子……”

那少女修士不耐道:“没人问你是谁的儿子。到了玄阳宗,莫说你只是楚王第七子,便是楚王本人,也要遵守门规,老实修行。年龄,修炼经验?”

名为“熊飞”的楚国七王子一缩脖子,唯唯道:“十七岁。练过七年武功。”

“持令牌吧。”

熊飞连忙将令牌握在手中,过了一小会儿,令牌上便凝结出一颗拳头大小的光球。

见此情形,那少女修士脸色稍好了一点,“不错。把令牌放桌上,去后面等着。”

熊飞连忙将令牌放到了桌上——通过考验,收录门墙后,玄阳宗自然是要收回升仙令的。

而少女修士则在熊飞的资料表上,郑重填下了“特优”二字。

“拳头大小的光球就是特优?更大的究竟算什么呢?”倪坤还真有点期待。

很快,他就看到了更大的光球。

他这一队,洛芸娘的儿子周绍手持玄阳升仙令,令牌上的光球足有足球那么大,亮得跟闪光弹似的。

“很好。”负责记录的年轻男修笑得像花儿一样,一脸欣赏地看着年仅十二岁半的周绍:“小师弟很有前途啊!”

说着,在周绍的资料表上,郑重写上一个“异”字。

倪坤见了,暗自好笑:“优、特优、异……接下来更大的是不是特异?那有没有变异呢?”

正想时,更大的光球出现了。正是周绍的双胞妹妹,仅比他小了一个时辰的周琳。

看着周琳那比周绍更大一圈的光球,那位年轻男修已经笑得睁不开眼了:“好好好,太好了!今年玄阳宗新晋弟子天才辈出,合该我玄阳宗大兴啊!”

这修士哈哈大笑,其他玄阳宗修士也纷纷暂停手头工作,惊叹着打量了周绍、周琳兄妹一阵,又笑着恭喜了这修士几句,方才继续工作。

而这年轻男修开怀大笑后,兴奋又郑重地在周琳资料表上,写下“特异”二字——就跟倪坤猜的一样。

“看来楚司南的评价,必须是‘变异’了。”倪坤乐呵呵地想着,暂时忘掉自己的令牌不会发光的心塞事。

洛芸娘的资质,比她两个儿女要差了一大截,仅被评定为“优”。不过她一点都不难过,反而笑得比谁都开心。

为人父母者,谁不期待儿女更有出息?儿女们的天份远超自己,洛芸娘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难过?

接下来轮到秋景沅,倪坤注意观察,发现她的资质,就一个中规中矩的“特优”级,跟那位楚国七王子熊飞差不多。

而对于她炼气六层的修为,负责记载的这位玄阳宗修士,也并没有任何另眼相待的意思。当然同样也没有嫌弃的意思。

在此期间,倪坤时不时观察其余队列的情况,发现如周绍、周琳这样的异等、特异等资质的,比较罕有。看到现在,只最边上有一队列中,出现了一位异等资质。其余人等,大多都是优、特优级。

不过瞧那十几位记录的修士,并没有失望之意,反而都相当满意的样子,显然优等、特优等资质,才是普遍存在,且足以令玄阳宗修士们满意。

而周绍、周琳兄妹的异等、特异等资质,则能让玄阳宗修士们惊喜。

这时,倪坤这一队,已经轮到了排在倪坤和楚司南前面的乔孟炎。

负责记录的修士头也不抬,径直问道:“姓名?藉贯?年龄?修炼经历?”

“乔炜,字孟炎。卫国人。十八岁。炼气六层。”

听到这低沉磁性的声音,那年轻男修不禁抬起头来瞥了乔孟炎一眼,一看之下,顿时满脸古怪:“等等,你多大年纪?”

“十八岁。”乔孟炎淡定地说道。

“十八?”年轻男修啼笑皆非:“这话你自己信吗?”

“晚辈确实只有十八。”乔孟炎看上去特别诚恳:“只是长相稍微显老,外加有一点点少白头而已。”

年轻男修当然不信,当下掐了个诀,将手往乔孟炎身上一指,乔孟炎面不改色,任他施为。

年轻男修指尖射出一道晶莹毫光,打在乔孟炎身上,旋又反馈回一道淡金毫光。他将淡金毫光抓在手里,瞥了一眼,古怪一笑:“二十八岁的炼气六层,就算长得老态了一点,也并没有什么丢人的,没必要假装十八。”

他施展的是一门测骨术,道基境界的修士方能施展,可以通过骨骼的状况,较为精准地测试出一个人的实际年龄。

当然,这个法术并非万能。倘若对方修为远高于他,那这法术便不会生效。

然而年轻男修并不相信乔孟炎的修为会远高于他——别看他外表年轻,看似不过二十六七,实际年龄都快五十了,修为已然是道基境初期,距离道基中期也已不算遥远。

乔孟炎这种家伙,难道还能是道基大圆满,甚至金丹修士不成?

当下大笔一挥,在资料表年龄一栏上填下“二十八”三字。

乔孟炎讪笑着拱手一揖:“仙师明察秋毫,晚辈佩服。”

后面的倪坤则是满脸古怪:“乔炜这家伙不是十八,而是二十八?可这也不对吧!究竟是我眼瞎了,还是那位修士太过相信自己的法术,闹了乌龙?”

不管怎么说,乔孟炎的测试算是通过了。令牌评测的资质,也是不过不失的“特优”等。

等乔孟炎上缴了令牌,去到后方等待,就轮到楚司南报名登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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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论外级超天才,令牌坏了

惯例的姓名藉贯等几个问题后,楚司南按照那位负责登记的男修要求,将升仙令握在手中,举过头顶。

接下来,磨盘大小、宛若一轮小太阳的金色光球,自楚司南高举着的令牌上冉冉升起。耀眼的金光,如同正午的骄阳一般,照亮了整个山顶,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金光遍洒四方。

山顶之上,先是陡然一静,接着便是一片哗然。

楚司南面前的那位年轻男修,倒抽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另一队列前,那位看上去五六十岁的老修士啪地一声,捏断了手中的毛笔,霍然起身,瞠目结舌。

其余玄阳宗修士,亦是情难自禁地惊叹出声。

就连呆在天空楼船之上,并未落到山顶的那位神情严肃、不苟言笑,予倪坤“如临火山、如视烈日”之感的英俊男子,都忽地飞出楼船,悬立半空,俯首看着下方,双瞳之中,金光灼灼。

乔孟炎与秋景沅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神之中,看到了一丝莫明的情绪。那情绪复杂无比,似有百感交集,难以言述。

倪坤则是早有预料,背着双手,眯起双眼,看着楚司南掌中托举着的金色光球,暗道:“就看这资质该怎么评了!”

结果楚司南的资质,压根儿就是“论外”。

连负责登记的修士,都不知道该怎么登记她的资质等级——现场十几位玄阳宗修士,只知道楚司南的资质冠绝全场,甚至碾压了宗门典藉中记载的,千年以来,所有的玄阳宗修士。

可这种超越了玄阳宗现行的一切评定标准,令人惊叹不已超级资质,究竟该怎么定等呢?

这时,那位不苟言笑的年轻修士,从天空之中降落场中,众修士连忙行礼:“晁师叔。”

“晁师叔”也不言语,只以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楚司南,看得她忐忑不安,膝盖发软,不得己频频回头,以求助的眼神去看倪坤。

倪坤微微颔首,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楚司南得他鼓励,咬牙撑住了膝盖,鼓起勇气,与那位不苟言笑的晁师叔对视。

晁师叔注意到了楚司南与倪坤的互动,朝倪坤看了一眼,认出其正是方才与自己远远对视的少年。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对倪坤微一点头,便收回视线,径对楚司南说道:“随我来。”

说罢大袖一挥,拂出一道清风,托着楚司南冲天而起,在她惊呼声中,带她飞上了楼船。

下方众人见了,纷纷发出惊羡艳慕的叹息。

过了好一阵,山顶上才恢复平静,玄阳宗修士们又开始了登记工作。

这一次,倪坤这一队,终于轮到他上前登记了。

“姓名、藉贯、年龄、修炼经历。”

负责登记的男修,还未完全从见证奇迹的震撼中恢复平静,问话时还带着一丝颤音。

“倪坤。宋国长乐县人。十六岁。懂武功,会几个基础法术。”

男修刚将这些资料登记上去,还没来得及让他持令牌展示资质,就听隔壁队列中,发出一声压低的惊呼:“倪坤?宋国长乐县人?难道是传说中的魔门圣子倪坤?”

此言一出,倪坤所在的队列后方、乃至左右队列,甚至已经通过测试,正在桌子后方等待的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低哗:

“什么?那少年就是屠戮宋国武林,掀起腥风血雨,杀害无数名侠的魔门圣子,玉面魔君倪坤?”

“我的天,居然是在宋国杀害了数万人倪坤!不过他的外号,不是叫血手人魔么?”

“什么血手人魔?分明是天魔倪坤!而且我听说他为了祭炼一件魔器,血祭了一整座城池,足有十几万无辜百姓丧生!有没有搞错,魔门圣子,天魔倪坤这种丧心病狂的绝世魔头,怎么混进了玄阳宗的升仙大会?”

“玄阳宗仙师们明察秋毫,定不会让倪坤这魔头蒙混过关……”

连楚司南都听说过关于倪坤的流言,那么此次参加升仙大会的众人中,自然有许多人也听说过他的流言。

有些人也如乔孟炎、秋景沅一般,对这流言不屑一顾——洛芸娘和她的两个儿女,就绝不相信这样的流言。周绍、周琳还与旁人争论,说倪大哥侠肝义胆,是个大大的好人,所谓魔头之类的流言,绝对是对他的恶意中伤。

然而虽有人不信,可同样也有不少人对这些流言信以为真,甚至如同楚司南一样,充分发挥想象,给倪坤取了各种凶威凛凛、煞气侧漏的绰号。

比如玉面魔君、血手人魔、天魔倪坤之类的。

这些外号,直听得倪坤眼角连跳,嘴角抽搐,好容易才压下了心头的火气,对面前那位神情古怪,上下打量着他的登记修士郑重说道:

“我倪坤素来儒雅随和、厚德载物,仁义宽厚之名,在家乡长乐县有口皆碑。种种美名,都是经得起实地查证的。至于那些恶名,那都是不负责任的江湖流言,与我毫无关系。”

那登记修士自不会轻信流言。

仙道之中,确实有“魔门”存在,那魔门之中,也确实有圣子、圣女。

但仙道中的“魔门”,行事极为诡秘,除了偶尔接引弟子之外,与凡俗几乎毫无接触,怎会轻易在凡俗之中暴露“魔门圣子”的身份?

话说,连登记修士这样的道基境界宗门骨干,都不知道当代魔门圣子是哪位,凡俗之人又怎么可能知道?

再说了,倘若真有什么魔头,在凡俗世界,做下血祭十几万人的惊天血案,玄阳宗等三宗四派,早就收到消息,派出大修士前去降妖除魔了。

不过虽然不信倪坤这么一个外表清秀儒雅,年仅十六岁的小少年,能做出什么天大案子,可如此多人都说倪坤是个凶残魔头,还有着“玉面魔君、血手人魔”这等外号,令这登记修士心里也有点犯嘀咕:

“难道是个嗜杀成性的小杀星?杀人太多,以至于被以讹传讹,传成了魔门圣子?”

倘若倪坤真是嗜杀成性的凶残小杀星……

只要能通过玄阳宗的测试,玄阳宗也不会拒绝啊!

虽玄阳宗是正道魁首,可就算是人渣恶棍,那也是能派上用场的——以玄阳宗的手段,什么恶棍调教不过来?

莫说一个嗜杀成性的小杀星,就算是真正的魔门修士,到了玄阳宗,也得乖乖受教!

当下登记修士也没再质疑倪坤,只叫他取出玄阳升仙令,要评定他的资质。

倪坤表情毫无波澜,取出玄阳升仙令,握在掌中,高举过顶。

登记修士仰头看着令牌。

被倪坤“凶名”震慑的人们,也都看着倪坤手中的令牌,想要见识一下,这位凶名卓著的玉面魔君、血手人魔、天魔倪坤,究竟会有怎样惊世骇俗的修行资质。

时间缓缓流淌。

令牌毫无动静。

安静的人群之中,渐渐响起窃窃私语之声。

“什么情况?血手人魔的令牌怎么没有动静?他不会没有修行资质吧?”

“怎么可能?他可是血祭十几万人的魔头,一身修为惊天动地,怎会没有资质?再说,如果没有资质,他怎么可能通过浓雾法阵,登上山顶?”

“就是,天魔倪坤绝对资质惊人,说不定不逊于此前那位楚姑娘——我看可能是玄阳宗的升仙令,跟他相性不合,不愿屈从于他吧。毕竟玄阳宗是正道魁首嘛……”

“也许是令牌坏了。”

……

登记修士看看倪坤头顶上,那枚毫无变化的令牌,又与倪坤大眼瞪小眼好一阵,方才试探地问道:“什么情况?”

“很明显。”倪坤淡定从容地将令牌轻轻放到桌子上,语气平静地说道:“这枚令牌,它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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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苍天妒我,金丹修士

“怎么可能?我玄阳宗的升仙令,怎么会无缘无故坏掉?”

登记修士拿起令牌检查,先扫一眼正面,并未发现任何破损之处,再将令牌翻过来一看,顿时目瞪口呆:“什么?真的坏掉了?”

没错,这令牌确实坏掉了——令牌背面,那浮雕着的烈阳图案中间,赫然印着一枚拇指指印,深达半寸,清晰如刻,几乎穿透了整个令牌。

左右有不少人正关注着这边,要看倪坤这位传说中的大魔头,该怎么通过测试。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令牌居然是真的坏了。

只不过……

“嘶,以我眼力观之,那指印光洁如新,大小也几乎与倪坤拇指一致……怎么感觉……像是他现捏出来的?”

“不可能的吧?这可是玄阳升仙令,仙家法器来着。我的令牌是一座小火山喷发时,直接从火山口飞出来的,泡在岩浆里都不见一丝破损,怎么可能有人徒手将之破坏?”

“别人不行,可那倪坤是什么人?他可是凶名远扬的魔门圣子,血手人魔,天魔倪坤!”

“此子竟恐怖如斯……唔,还好这里是玄阳宗升仙大会,有这么多仙宗前辈,还有方才那位仙宗大能在,不怕倪坤恼羞成怒凶性大发……”

一干人正小声议论时,倪坤忽然侧过头来,含笑看了他们一眼:“虽然以后大家都是同门,理应相亲相爱,但乱说话我一样是会生气的……”

“……”

明明他笑得温文尔雅,语气也是亲切柔和,可当他视线扫过,所有正议论着的人们,一个个只觉似有一头噬身啖魂的绝世凶虎,正咆哮着向他们迎面扑来,要将他们连皮带骨,连血肉带灵魂吞噬得一干二净。顿时骇得他们踉跄后退,一时冷汗淋漓,噤若寒蝉。

“不,不用怕,有有有……仙宗大能在此,纵是天魔倪坤,也不敢肆意胡来!”

有人强自打气,可说话时,声音抖得跟正在打摆子似的,听上去没有一丝底气,毫无说服力。

“呵呵,这位仁兄说得没错,我倪坤可是大善人来着,当然不会乱来……”

倪坤冲那人露齿一笑,笑容和蔼又亲切,虽然他一不小心释出了一丝“黑虎掏心”的煞气,可那人委实不知好歹,竟然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啧,胆子这么小,还修什么仙?回老家结婚去吧!”

倪坤鄙视地撇了撇嘴角,又压迫力十足地扫视一周,见再无人敢乱说话,他方才从容诚恳地对登记修士说:“前辈您看,这个令牌上面,有如此深的一个指印,显而易见它确实是坏掉了。”

“……”

登记修士看看令牌,再看看倪坤,喃喃道:

“其实我也觉得……这应该就是你刚才举着令牌时,用大拇指现场捏出来的……你不要以为煞气重吓晕了人,我就会怕了你……”

然而实际上,当倪坤方才一脸儒雅笑容地释出一丝煞气时,连这位登记修士,都心惊胆战了那么一刹那。

在那一刹,他甚至有种直觉,感觉在倪坤与他之间,只隔着一张桌子的极短距离下,倪坤很可能在瞬间就将他这个“道基初期”的修士扑杀!

“简直荒谬,我堂堂道基初期修士,怎会怕一个少年武者?又怎么会被一个少年武者扑杀?”回过神来,登记修士开始极力否定自己的直觉。

“前辈说笑了。”

倪坤也是特别诚恳地说道:“晚辈虽然一身好武功,但毕竟也只是凡俗武者,前辈这样的资深修士怎么会怕我?而我又怎么可能,徒手捏坏玄阳升仙令这等仙家法器?”

“倒也是……玄阳升仙令虽是功能特殊的特种法器,论坚韧程度,远不及炼气境修士的斗战法器,但也绝非凡俗武艺可以破坏。就连普通的炼气境散修,想要弄坏它也不大可能……再说,谁又舍得、谁又敢于,弄坏玄阳升仙令?可是,这指印又是怎么出现的?”

登记修士皱眉看着令牌,心中十分困惑,琢磨着究竟是谁那么大魄力、那么大胆子,居然舍得且敢于破坏玄阳升仙令。

倪坤提醒道:“前辈,既然令牌坏了,那晚辈的资质,不如随便填个‘论外’吧,晚辈并不在乎虚名,因此并不介意楚司南与我并列……”

登记修士不假思索:“那怎么行?那岂不是对你们不负责任?令牌坏了,就另换一面令牌检测呗,反正这儿有很多……”

刚说到这里,他陡然回过神来,惊诧地看着倪坤:

“不是……这不对啊!如果令牌早就坏了,你又是怎么闯过‘迷踪阵’上山来的?如果令牌之前没坏,你过阵上山之后才坏,那你这一面令牌,又是被谁破坏的?你不能因为我们这些修仙的,常年不与世俗接触,就当我们一定不通人情世故,就当我们一定是个傻子啊!”

“看来前辈已经发现了盲点。那么,或许是天妒英才?”

倪坤背负双手,四十五度角仰望苍穹,平淡又略带一丝忧郁地说道:“或许我天资太过卓越,以至于苍天妒我,遂于冥冥之中,以神鬼弄测的手段,弄坏了我的令牌。”

“……我信你才叫神鬼莫测!”登记修士嘴角微微抽搐两下:“你这小子……”

刚说到这里,他耳廓忽然动弹一下,作侧耳聆听状。

少顷,他诧异地看了倪坤一眼,沉吟一阵,说道:“你应该知道,前来参加升仙大会的预备弟子们,即使最低一档的资质等级,也都是‘优等’吧?”

倪坤不知他为何突然转移了话题,一时颇有不解:“前辈的意思是……”

“中土大地,九洲四海,有大小列国五十七,包括蛮荒化外之民,总人口超过六十亿。”

登记修士缓缓说道:

“人口众多又人杰地灵,自有天才层出不穷。而仙道修行资源有限,故此我玄阳宗等三宗四派,招收弟子,只取优等以上资质。但这并不是说,优等以下的资质,便无法修行了。

“其实在优等以下,还有好几档修行资质。而那几档修行资质,固然不足以被我等三宗四派列入门墙,但放在中小门派,亦能算是天才弟子,足以传承宗门……你令牌不发光,资质恐怕就是优等以下的那几档。”

倪坤断然道:“这不可能!我倪坤虽不好虚名,但论外就是论外……”

登记修士撇嘴打断他:“总之你既能通过迷踪阵,攀上山顶,那么无论你用的是什么法子,那就是你的机缘……仙道重天份,但也重机缘……”

说着,他大笔一挥,在倪坤的资质一栏上,填下一个“良”字:“算你小子与我玄阳宗有缘,你通过了。”

倪坤本以为,自己还得再展示一番手段,才有机会作为“特殊人才”通过测试,没想到如此轻易便过了关,一时也有些诧异。

虽有些不满自己的资质,只得一个“良等”评价,但他终究是儒雅随和大倪坤,因此并没有忘了对登记修士拱手一揖,道一声:“多谢前辈。”

“谢我就不必。再让你试下去,谁知道又会被什么‘神鬼莫测’的手段,弄坏掉几枚令牌?到时候你赔还是我赔?”

登记修士没好气地哼一声:“你要谢就谢……算了,不多说了,过去等着吧。”

倪坤点点头,刚待去后方等待时,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敢问前辈,之前那位带走我同伴的大能是?”

“你说带走楚师妹的那位?”

登记修士道:“那位是晁锋晁师叔,刑律堂首座,负责监督此次升仙大会。晁师叔为人虽严肃了点,但最是公正严明。楚师妹修行资质千年难遇,晁师叔带走她,当是为了更进一步确定她的资质,并予她一些提点。另外……”

他眼中浮出一抹敬仰:“在楚师妹之前,晁师叔乃是本宗第一天才,十四岁拜入宗门,五年炼气圆满,七年道基大成,又五年,成就金丹。晁师叔今年不过四十九岁,便已是金丹中期。”

“原来是金丹中期的大能!”

倪坤肃然起敬——虽然他并不清楚,金丹中期的修士,究竟能厉害到什么地步,但能给予他“如临火山、如视烈阳”之感的晁锋,想来并不是如今的他能够对抗的。

而对于真正的强者,即使以倪坤的性子,也会给予一定的尊敬。

“多谢前辈解惑。”

倪坤又彬彬有礼对登记修士施了一礼,便去后方人通过的人群中等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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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分配方案,玄天仙体

楚司南、倪坤相继造成的小插曲过后,升仙大会很快恢复了正常秩序。

一个时辰后,所有人登记完毕。虽又出现了几个“异等”资质的弟子,但再未出现足以惊动全场的意外。

当所有人登记完毕,那老修士收起家什,着众人分队聚集在空地上,又朝天上打了个信号。

悬于百米空中的楼船接到信号,船底打开一道门户,投下一束金光,笼罩住一队人。

那队人在金光笼罩之下,好像乘坐着无形电梯一般,缓缓浮空上升,很快便自那道门户进入船舱之中。

如此重复十几次,不过一刻钟,所有数百人便都被收入了那艘巨大的楼船之中。

乘坐“金光电梯”进入楼船之后,倪坤等人出现在一座宽敞的舱底大厅中。

先前负责登记的修士们,很快便领着倪坤等人离开舱底大厅,前往各个舱室休息。

倪坤刚随队进入一间可以容纳二十人休息的舱室,就听到了楚司南欣喜的声音:“倪坤!公子!你可来啦!”

原来楚司南早就到了这间舱室,见倪坤进来,立刻喜孜孜迎了上来。

倪坤冲她点点头,拉她到了舱室角落,低声问道:“刚才那位找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啊!”楚司南道:“就是询问了一番我的出身,又提点了我几句,教我不要自大膨胀,需戒骄戒躁,团结同门,吧啦吧啦这样子。”

倪坤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只是这样么?”

“唔,还有……”楚司南道:“他那双眼睛,能放出金光,盯着我打量了好一阵,还用一面镜子,冲我比划了一阵,闹得人家心里直发毛……”

就在倪坤询问楚司南时。

楼船上层,一间典雅朴素的舱室中。

那位不苟言笑、相貌英俊的刑律堂首座晁锋,正拿着一面古朴沉重的铜镜,瞳放金光,目不转睛地盯着镜面。

镜面之上一片模糊,似有云霞蒸腾,只偶尔闪过几道氤氲晶芒,也不知他究竟在看些什么。

不过瞧他神情,固然有着喜悦之意,可金光灼灼的眼瞳深处,又隐有一丝忧虑。

这时,那位年老修士走进舱中,说道:“师叔,所有预备弟子都已经接引上船,升仙令也已尽数回收。”

晁锋收起铜镜,微一点头,步出舱室,来到外面的走廊上,停于栏杆前,抬手朝着下方那浓雾环绕的山脚打出一道金光。

金光刚一没入浓雾,环抱重明山主峰的百里浓雾,便开始飞快涌动、消退、收缩,不消片刻,便尽数收拢于山脚某处,化为一团不过丈许的雾团。

再之后,那雾团晶光一闪,赫然化作了一位身段高挑的白衣丽人!

那白衣丽人云鬓高挽,明媚贵气,背上生有一双仿佛水晶雕琢,形似贝壳的奇异“翅膀”。

她素手掩唇,小小打了个呵欠,明眸之中,尽是大梦初醒的慵懒。又举臂伸了个仪态优美的懒腰后,她背上那双水晶贝壳般的“翅膀”,忽地扑扇了一下。

只这一下扑扇,白衣丽人便自山脚消失,下一瞬,已然出现楼船之上,亭亭立于晁锋面前。

晁锋拱手一礼:“素师姐,辛苦了。”

“没什么,只是睡了几个月懒觉而已。”白衣丽人嫣然一笑,道:“所有预备弟子,都已经接引上船了?”

晁锋道:“是,正准备回航。”

“所有预备弟子的令牌来历,我已尽知,等下便将那些令牌来路不正者的名单交予你。”白衣丽人道:“说起来,这一届的预备弟子,资质似乎远远超过了此前历届。我在睡梦之中,还看到了一位资质甚至远超过晁师弟你的少女,以及一位颇为古怪有趣的少年。”

晁锋眼神一凝,抬手虚引:“素师姐,我们进去说。”

……

舱室中。

白衣丽人盘坐榻上,小口吃着点心。

晁锋手捧着一卷薄薄的册子,册子上记录了一个个姓名,正是此次参加升仙大会的某些预备弟子的名字。

“孟晓秋,十九岁,梁国人,出身发丘世家,盗掘古墓得令牌。”

“张大富,二十五岁,齐国人,杀手。杀七人夺得令牌……”

“耿非,二十七岁,秦国人,绿林魁首之子,斥巨资雇刺客劫得令牌……”

“倪坤,十六岁,宋国人。杀五人夺得令牌【备注:属被迫反杀】……”

这册名单上所记载的,正是那些升仙令牌来路不正之人的名字。

每一个人令牌的由来,都记载得清清楚楚。

甚至那些杀人得令牌的,其究竟是主动恶意杀人,还是被迫反杀,都辨别得明明白白。

玄阳升仙令乃仙家法器,既能测试资质,亦有一定的记录之能。

持令者手持令牌,通过那浓雾形成的“迷踪阵”时,白衣丽人便可借其天赋秘术及阵法之力,读取令牌记录的信息,分辨出每个人手中令牌的由来。

“本次升仙大会,收录预备弟子三百七十二人,其中有一百一十三人令牌来路不正。”

白衣丽人道:“刨去少数并非出于恶意,只是巧合收购到贼赃的,再刨去少数虽偷摸盗窃、发丘卸岭,但并未恶意伤人得来的,总共有八十九人的令牌,沾染了不下一条人命。

“其中被迫反杀者只有三人。其余八十六人,皆是或亲自出手杀人夺宝、或买凶雇佣杀人劫掠得来。这八十六人,师弟要如何处置?”

晁锋面无表情,淡淡说道:

“时局所迫,每一位‘优等’以上资质的预备弟子,都不能轻易放弃。不过恶人须有恶人磨。那八十六个穷凶极恶之辈,自是按照宗门惯例,先统统送去道兵院修行改造,将来再去万妖窟镇守赎罪。至于其他人……照惯例,一率录入下院修行,先从外门弟子做起。”

白衣丽人道:“那几个异等、特异等的天才也不例外?”

“宗门规矩如此,谁也不能例外。”

晁锋身为戒律堂首座,为人不苟言笑,公正威严,当然一切依宗门规矩行事:“再是怎样出众的天才,都要先从基础做起。反正宗门弟子的炼气期功法都一样,下院的外门弟子们也是一样的修行,谁也不会缺了教导。真正的天才,自能脱颖而出。”

白衣丽人微微颔首,又笑问:“那么,那位资质甚至远超过你的女弟子呢?”

“她叫楚司南。她……”

说到这里,晁锋迟疑了好一阵,方才取出那面铜镜:“师姐你来看。”

他将铜镜朝舱室墙上一晃,镜面之上,打出一道晶光,于木壁之上,形成一道光幕。光幕之中,赫然呈现着楚司南的影像。

但奇怪的是,光幕中的楚司南,并非她原本的模样,而是浑身金光缭绕。眉心之中,更有一道如竖眼、似雷痕的紫色印记,散发着某种无形但极具威势的奇异气场。

“这是!”

白衣丽人霍地站起,睁大先前略显慵懒的双眼,紧盯着光幕中,楚司南眉心那道似竖眼又似雷痕的紫色印记,震撼道:“玄天仙体!”

“不错。”

晁锋神情凝重:“楚司南并非一般意义上的天资绝伦、千年难遇,而是……传说中的玄天仙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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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吉凶难测,外域魔门

“想不到,楚司南居然会是玄天仙体……”

白衣丽人神情凝重,明眸之中既有欣喜,亦有一抹深深的隐忧:

“玄天仙体,生而通灵,修行境界从无阻碍,可逢凶化吉、一路坦途,直指天仙……可我们中土天地,为何会出现玄天仙体?以我们这方天地的状况,就算是玄天仙体……”

她摇了摇头,脸上浮出一抹遗憾、一丝不甘。

“这就是师弟担忧的问题所在了。”

晁锋道:“自三千年前那场天地大劫之后,中土天地便每况愈下……六十年前,三宗四派各自的升仙大会,甚至都招收不到几个特优等的弟子。可这六十年来……”

“先是有赵师弟,四十岁方始入道修行,只用了三十二年,便已成就金丹。”白衣丽人凝重道:“接下来便是晁师弟你了,从炼气到金丹,只用了十七年……而海月、天星等其余两宗六派,在这六十年内,亦涌现出了一二与赵师弟,以及晁师弟你类似的天才。”

晁锋摇摇头,声线低沉地说道:

“类似我与赵师兄一样的天才,岂止一二人?这六十年来,其实出过不少。只是天地每况愈下,便是天才亦难以正常成长。六十年来,已有许多与我,与赵师兄一样的天才,或殒于战事,或殁于灾劫。

“而这一届升仙大会更是惊人。三百七十二名预备弟子,优等资质二百五十二人,特优等资质一百零八人,异等资质足有九人,特异亦等有一人,更有玄天仙体一名!这种状况,便是古藉所载,中土天地鼎盛之时,亦属罕见!”

白衣丽人喟叹:“不错。在今天之前,我们这中土天地,自有历史记载以来,仅仅出现过一位玄天仙体。另外……”

她眼神古怪地看着晁锋:“我听你方才的计算,好像只算了三百七十一个人?还有一个呢?”

“哦,那最后一个,只是‘良等’资质,先不讨论。”

晁锋摆了摆手,又神情一凝,缓缓说道:“素师姐,如史所载,中土天地鼎盛时期,亦只出过一位玄天仙体。那么到了如今,中土天地明明每况愈下,为何近年来反有天才层出不穷,今年更是出了一位玄天仙体?”

白衣丽人沉吟许久,方才悠悠一叹:“主吉,便是天地再兴,遂有大量天才应运而生。主凶,便是穷途末路,回光返照了……”

晁锋沉重点头:“正是如此!至于玄天仙体的出现,究竟主吉主凶,我们亦是难以揣测,只有将之回禀宗门,由掌门师兄和诸位长老一同参详。而玄天仙体楚司南的教导方法……亦要请掌门师兄定夺。”

白衣丽人缓缓颔首,叹息不语。

晁锋亦沉默下来,凝视墙面之上,楚司南那宛若谪凡天人一般的影像,久久没有言语。

沉寂许久,白衣丽人精神一振,“对了,最后那一位良等资质怎么说?”

“他叫倪坤,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凡俗武林之中,流传着许多关于他的传言,听上去倒是悚人听闻,但细思实属无稽之谈,当是恶意中伤。至于他的令牌,乃是反杀五人得来,资质不入优等,本不能登山,但他偏偏莫明通过迷踪阵上了山。”

晁锋道:“师弟还想请教师姐,那仅是‘良等’资质的倪坤,究竟是如何通过迷踪阵的?”

白衣丽人嫣然一笑:“这便是我先前说过的,那位颇有些古怪有趣的少年了。”

说着,她将手一划,掌中打出一道晶光,在墙上投影出一道光幕。

光幕之中,正是倪坤身处迷雾,蓄气数息,蓦然握拳爆出雷鸣,震散周围迷雾的情形。

晁锋看着光幕上,倪坤反复以“掌中雷霆”破开迷雾,一步步向山上攀登的情形,神情不觉又变得凝重起来:“拳术破法……这少年,竟身具破法之力!”

“不错。”白衣丽人螓首轻点,说道:“迷踪阵,虽只是我在梦中主持,法力分散,并不强大,但想要以蛮力清除少许迷雾,至少也得有‘道基境’初期的修为。

“而那少年明显没有这等境界,全靠特殊的法门破解。而他使用的,甚至不是法力,而是某种……我也辨认不出的力量。不仅如此……”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说道:

“他还悄悄用手指捏坏了玄阳升仙令,还一点都不窘迫地对负责检测登记的韩师侄说,令牌坏掉,缘自苍天妒他……他的资质实是‘论外’,并不介意与楚司南并列……呵,那小家伙着实有趣,因此师姐便作主,让韩师侄收录了他。”

“拳术破法,徒手捏坏玄阳升仙令……”晁锋生性严肃,不苟言笑,并未被白衣丽人的话逗乐,反皱眉沉默片刻,说道:“这种手段,倒是令师弟想起了宗门某部古藉中记载的外域魔门。”

白衣丽人笑道:“你是想说,外域魔门,修罗道?”

“正是。”晁锋道:“外域魔门修罗道,修罗狂战体,以身为器,将身躯炼得如同法器、法宝一般,有成之后,能徒手搏击法宝飞剑,等闲法术,亦可以肉身硬抗、破解。

“那倪坤……莫不是得到了外域修罗道,在我们这方天地暗中留下的传承?我记得典藉有载,天地大劫前,那位玄天仙体前辈,曾与某修罗道弟子有过一段极深的交往……”

白衣丽人素手一挥,道:“倪坤那少年,不会是外域修罗道传人。”

晁锋疑惑道:“师姐为何此笃定?”

白衣丽人微微一笑:“晁师弟,你在史书古藉方面,下的功夫还不够哦。让师姐来告诉你为什么吧。首先……”

她抬手往墙上的光幕一点,光幕中,正不断握拳爆发雷音的倪坤,影像角度忽地旋转,来了一个迎面大特写。

“首先,外域魔门修罗道修士,虽不同于通常意义上的魔头,并非纯粹的邪恶,但因功法影响,他们个个高傲自大,口吐芬芳,肆意张扬,好战成狂,恨不得把一个‘狂’字刻在脸上,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谦虚。

“然而你看倪坤这位小少年——注意看他表情——即使他正一脸严肃地施展雷音,震散迷雾,眉宇之间那种儒雅温文的书生气,仍然掩饰不住。第二……

“修罗道‘修罗狂战体’这门大神通,男人越练越丑,女子则越练越美。倪坤能以拳术破法术,倘若他修炼的是修罗狂战体,其修为定然已登堂入室,相貌早该改变。

“纵然暂时还不会变得头上长角、赤面獠牙,但也该满脸横肉、目露凶光。可你瞧他……模样多么地俊秀斯文,眼神多么的从容坚定,分明就是一个清秀可爱小郎君嘛!”

她竖起修长白皙的食指,左右摇了摇头,悠然道:“就凭这两点,我便可断定,倪坤这位小少年,绝非修罗道传承。”

晁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师姐曾遍阅宗门自古传承的典藉,对这些逸闻自是更为了解。可若依师姐所言,那倪坤并非修罗道传承,又为何能以拳术破法术?在我们这方天地,自古以来,可曾出现过类似的炼体神通?”

“这个我就不知道啦!”

白衣丽人摊手道:

“反正就师姐我读过的古代典藉中,我们这方天地,本身并无类似炼体功法。外域各界,或许还有如‘修罗狂战体’这等类似的炼体功法,但我也并没有在古藉中看到过,只知一个修罗狂战体……话说到这里,关于这倪坤的去向,师弟你打算如何分配?”

晁锋沉吟一阵:“师姐以为呢?”

白衣丽人笑道:“这是你的职责。虽然破格收录那倪坤,是我做出的决定,但师姐我可不会干涉你的分配方案哦!”

晁锋微一点头:“既如此,这倪坤……便先让他去道兵院修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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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都是大善人呐!

白衣丽人笑道:“你要将倪坤与那八十六个穷凶极恶的家伙一起分配?为何?你是否怀疑,他的传承纵非修罗道神通,亦有可能与外域相关?”

晁锋道:“是的。倪坤虽为中土宋国人士,出身清白——这个往他家乡一查便知。但既然连师姐你都未曾在宗门古藉当中,看到过类似记载,那么倪坤身负的传承,很可能与外域有所牵连。

“虽我中土天地,在大劫之前,就与外域各界有过不少往来,便是倪坤奇遇得了偶尔流落至此的外域传承,也未必就是坏事,可当今不同往昔,行事必须慎重。

“我玄阳门风,自古便是堂煌烈阳,光明正大,固然不会无故穷究弟子私密,亦不屑侵夺弟子私人传承,可为防万一,还是不能草率地将倪坤放入本宗下院。

“综合考虑,道兵院方是他最好的去处。若他能通过道兵院的考验,再录入下院也不迟。”

倪坤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跟八十六个恶棍一起,被分配进了“道兵院”。

此时此刻,他正与楚司南站在舱室一角,小声说着话。

“公子,你的光球有没有水缸那么大?资质是不是高到惊掉一地下巴?”

“这个不重要。”倪坤表面毫无波澜,语气一贯地淡定从容:“重要的是,我的资质,与你一般,都属于‘论外’。”

“什么?我居然与公子同属‘论外’?”楚司南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兴奋地挥了挥拳头:“这岂不是说明,我将来有一天,也能像公子你一样厉害,手撕修士?”

倪坤嘴角微一抽搐,但还是点点头,威严又不失和蔼地给予鼓励:“努力,你可以的。”

楚司南满脸憧憬:“嗯,我一定努力!”

楼船一路往南,不知不觉,已飞过数千里,深入到西南蛮荒,十万大山深处。

蛮荒十万大山,自古以来,在中土列国人士眼中,便是穷山恶水的极劣之地,是原始丛林、毒虫猛兽,乃至妖魔鬼怪的乐园。

对于中土之人来说,蛮荒十万大山,简直就不是人类能够生存的地方。唯独那些与猛兽、妖魔无异的南荒蛮族,方能在十万大山这种环境中苟活下来。

然而,就在这被中土人士鄙弃的穷山恶水之中,一座四面皆被险山危崖环绕的盆地之内,赫然驻立着一座城池。

那城池四四方方,城中道路横平竖直,自天空俯瞰下去,仿佛一道棋盘。

城池正中央,伫立着一座高塔,高塔顶部,悬挂着一面玄阳宗的“千山烈阳旗”,以及一面仿佛军中大纛般的血色旌旗。

玄阳宗楼船飞至城池上空,于一座宽敞的校场上方停止前行,缓缓朝下降落,距地面百米时方悬停于空中。

而那座校场上,已然有十余人静静等待。

那十余人,为首者,乃是一位身着黑色战甲,披血色披风,身形雄壮魁梧,面容威严冷酷,望之犹如军中猛将的中年男子。

而他身后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披挂甲胄,站姿如松,仿佛军中将领一般。

这十一人静静伫立校场之上,抬头望着空中楼船。

楼船上有人翩然降下,正是晁锋与那位白衣丽人。

二人落至校场,中年猛将身后十人齐齐抱拳一揖:“素师伯、晁师叔。”

那中年猛将亦抱拳行礼:“素师姐,晁师弟。”

白衣丽人微笑还礼:“赵师弟。”

晁锋亦是抱拳还礼:“赵师兄。”

这中年猛将,正是玄阳宗道兵院主,金丹修士赵牧阳。

“这次一共有八十七人,要交予赵师兄严加管教。”晁锋将一卷名册递给赵牧阳。

赵牧阳接过名册,问道:“可有需要‘特别关照’的?”

他所说的“特别关照”,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晁锋沉吟一二,说道:“有一位叫做倪坤的十六岁少年,虽在凡俗之中,有相当响亮的恶名,但那些恶名流言过于无稽,当属恶意中伤。

“不过那少年身负某种炼体功法,一时分辨不清其传承来历。我恐其传承,或与外域有所牵连,故将之分配到道兵院观察。

“对此子,师兄倒也不必太过另眼相待,毕竟他本人还是出身清白,因此麻烦师兄暗中观察一二,观其有无异动便是。”

“或与外域有所牵连?”赵牧阳神情稍显凝重,重重颔首:“师弟但请放心。为兄会盯住那小子。”

就在晁锋、白衣丽人与赵牧阳交接名册之时。

楼船之上。

倪坤所在的舱室。

一位玄阳修士出现在舱室门口,环视舱中众人一眼,淡淡道:“齐国张大富、秦国耿非、宋国倪坤,你们三个随我来。”

倪坤不明所以,但既然上了玄阳宗的船,就得服从玄阳宗的管束,当下也没有多说什么,与一个吨位惊人的年轻大胖子,以及一个满脸苦大仇深的黑脸青年一起,随那玄阳宗修士走了出去。

“倪坤被叫出去做什么?”楚司南好奇地问乔孟炎。

乔孟炎耸耸肩:“谁知道呢?说不定有好事?”

“有好事的吗?”楚司南满脸羡慕,“怎就不叫上我呢?”

然而倪坤可并没有觉得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因为那玄阳宗修士,一路带着他和那个大胖子、黑脸青年,朝着底舱行去时,又有不少人被他从各个舱室叫出来,汇入到队伍之中。

以倪坤强悍的眼力,自是一眼就能看出,不管这些被叫出来的人,表面上如何和善、温驯、恭顺,骨子里恐怕都是些无法无天,乃至穷凶极恶的家伙。

更何况还有一些人,要么獐头鼠目、面目可憎,要么满脸凶煞、眼神残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不对啊!”倪坤看看周围那些绝非善类的准修士们,一时颇有些莫明其妙:“我倪坤这么一个宽厚仁义、有口皆碑的大善人,怎么就跟这些家伙聚到一起了?”

就在倪坤心里直犯嘀咕时,旁边与他从同一舱室走出来的,那位吨位惊人的大胖子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些家伙,看着就不是善类哪!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我张大富乃是敦厚仁义、有口皆碑的大善人,怎就跟这些家伙混到一起了?”

听此人言语,与自己心声惊人相似,倪坤不禁诧异地看了这大胖子一眼,说道:“兄台是?”

“在下齐国张大富。”

有着三层大下巴,整体形象浑似圆球的眯眯眼大胖子,笑得跟尊弥勒佛似的,看上去和蔼善良又充满喜感:

“小兄弟便是宋国倪坤吧?我听过你的传言,都是些无稽之谈。像小兄弟这么儒雅斯文的俊秀儿郎,怎么可能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呢?”

“张兄好眼力!”倪坤肃然起敬,“虽说以貌取人并不可取,但有道是‘相由心生’,像张兄与我倪坤这般好相貌的人,无论如何都跟坏人沾不上边……”

旁边那个与他们自同一舱室走出来的,满脸苦大仇深的黑脸青年耿非,闻言嗤笑一声:“要照你们这么说,那斯文败类、衣冠禽兽、道貌岸然等词语就不会被造出来了。”

“兄弟,说话最好注意一点。”大胖子张大富笑嘻嘻看着黑脸青年耿非,眯眯眼中凶光一闪,语气却柔和好听:“乱说话会死人的。”

“我倪坤素来心胸宽广,一般不计较别人的少许失礼。”倪坤亦是笑得温文尔雅,好似断水流大师兄一般彬彬有礼:“但得罪了我的人,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被倪坤、张大富一左一右笑嘻嘻地盯着,耿非只觉似是被一头磨牙吮血的绝凶恶虎、一头獠牙如锯的肥胖鳄鱼盯上了一样,背脊陡地一寒,浑身毫毛都竖了起来,当即就吓得一个激灵,把脖子一缩,停下脚步,落到了后方人群中,再也不敢与他俩并行。

吓退了耿非,倪坤、张大富不禁相视一笑,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不教而诛谓之虐。张兄被人无礼冲撞,不但不恼,还好意提醒,果然是大善人!”

“哪里哪里,倪兄弟心胸宽广,儒雅随和,张某也是佩服之极……”

两人商业互捧了几句,越聊越是投锲。就这样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便随人群来到了底舱厅中。

接下来,底舱大厅地面,打开一道门户。门户上方,一座篆刻在天花板上的圆形法阵,投射出金色光束,笼罩住那道门户,并一直延伸到地面。

之后倪坤等人便照着玄阳宗修士吩咐,依次走入金光之中,如同此前上船时一样,在金光笼罩之中,好像乘坐电梯一般,被稳稳投放到地面之上。

落到地面,走出金光,倪坤左右张望,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校场上,左右两侧都是整齐的兵营,正前方则有一座点兵台。

一位身形伟岸的黑甲将军,负手屹立在点兵台上,十名身披甲胄的男女,在他身后一字排开。

“兵营?”倪坤有点儿惊讶:“怎把我们投放到兵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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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道兵院

不仅倪坤诧异,大胖子张大富以及其余人等,亦都惊诧不已,窃窃私语着议论起来。

“什么情况?这里好像是兵营啊!”

“我是来修仙的,不是来当兵的,怎把我们扔到兵营里来了?”

“这应该不是一般的兵营……不过话说回来,仙道宗门也要练兵的吗?”

众人正自议论时,那艘楼船已经将人员投送完毕,再次拔升高度,向着西南方向飞走。

“船飞走了!我数过了,放下来的只有十七人,还有两百多人没放下来……”

“这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我们放到兵营里?”

“我观周围尽是些穷凶极恶的豺狼虎豹,或许是要将这些人放到兵营里先打磨一番。不过这关奴家什么事?奴家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见血就晕的大小姐啊……”

“毒寡妇你少装纯,你手头上沾了多少人命,需要本座帮你一一列数吗?”

“陈老刀你特么想死是吧?拆穿老娘对你有什么好处?来来来,老娘帮你正正骨!”

随着楼船飞走,校场上,议论声、争执声越来越大,区区十七人,渐渐吵得跟菜市场一般,有些人甚至对峙起来,作剑拔弩张状,看似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就在这时,那负手屹立高台上的黑甲将军忽纵声喝道:“肃静!”

这一声大喝,仿佛一道落雷降至场中,在全场十七人耳轰然炸响。

饶是场中这些人,个个都有不俗的武功,甚至还有极少数身负炼气一二层修为的散修,在这声落雷般的暴喝之下,亦不由浑身剧震,心口一突,膝盖一软,情不自禁地瘫软倒地。

倪坤倒是没有被震倒。

黑甲将军那一声暴喝,落在他耳朵里,也就是嗓门比较大的一声吼而已。

他跟个没事人一样,负手站在人群中,耐心等待着事情进展。

不过看到周围的人,包括他非常欣赏的张大富,纷纷脸色煞白地瘫倒在地时,倪坤也想过,是不是随大流稳健一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楚司南、乔孟炎等熟人不在,偶像包袱什么的,其实也可以暂时放下。

但正当他想假装倒地时,他敏锐的目力注意到,那位黑甲大将的视线,有好几次若有意若无意地扫过了自己。

倪坤看不出这黑甲将军究竟是什么修为。

但观其屹立点兵台上,双脚立地生根,宛若与大地相连,坚定不可撼动的气场,倪坤直觉对方的修为,恐怕不在那位戒律堂首座,金丹修士晁锋之下。

倘若黑甲大将乃是金丹修士,那么已经稍微迟疑了一阵,并没有应声倒下的倪坤,就没有信心能用自己的演技,瞒过对方敏锐的观察力了。

“我倪坤太有气节,扮不来委曲求全。强行演的话必然过于浮夸,瞒不过金丹大能,反会被其疑我心中有鬼。既如此,不如坦率一点——反正我也是论外级资质,令牌不能发光都能走到山顶,必然已经在玄阳宗挂上了号,难免引来关注……”

一念至此,倪坤也不装了,继续背着双手,没事人一样站着,坦然面对黑甲大将似有意,似无意的审视。

“哼,这小子果然有些门道。”

黑甲大将双眼微眯,心中冷哼一声,倒也并没有刻意针对倪坤,待那十六位被他一喝震倒的人,歪歪扭扭、惊魂未定地起身之后,他虎目扫视全场,冷声道:

“此地乃是玄阳宗道兵院。本座赵牧阳,道兵院主。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赵将军。”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知道为什么,你们会被分配到道兵院来吗?”

他声音陡然拔高,冷酷威严的面孔上,浮出一抹凶煞冷笑:

“因为你们统统都是些人渣、恶棍、该死的混蛋!你们每个人手上,都沾染了不止一个无辜者的鲜血,你们每个人身上,都缠绕着不止一条冤魂!以我的脾气……你们本来统统都该死,该杀,该千刀万剐!”

他森然冷笑着,满口白牙闪烁着刀锋一般的冷芒,直骇得点兵台前,那十六个“人渣、恶棍、该死的混蛋”一个个脊背发寒,额冒冷汗,手脚发抖。

只有倪坤完全跟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还面露微笑,频频颔首,似乎很赞同赵牧阳的说法——他任侠好义之名,在长乐县有口皆碑。人渣、败类、该死的混蛋这些,跟他倪坤又有什么关系?

这就叫心怀坦荡,俯仰无愧天地!

当然,最关键的是,玄阳宗既然收下了他们,又把他们投放到这“道兵院”,那显然不是为了叫赵牧阳训斥他们一顿,然后统统宰了的。

这道兵院,显然是玄阳宗专门用来回炉重造那些社会渣滓的。

赵牧阳见十七人当中,唯倪坤一副坦荡无愧的模样,心里不禁暗自称奇:“这小子毫无一丝惧意,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当真问心无愧?有意思……”

还是没有刻意针对倪坤,赵牧阳接着对全场人说道:

“不过既然你们有幸持升仙令,拜入我玄阳宗门下,那么即使你们都是些一无是处的渣滓,我赵牧阳便是再厌恶你们,也会给你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都听好了!在我这里,不仅有门规,还有军法!你们不但要遵守玄阳宗门规,还得严守‘十七禁律五十四斩’,有违者,杀无赦!”

……

拜入仙道正派魁首玄阳宗的第一天,倪坤没能得到他盼了很久的修仙功法,而是跟一群需要回炉重造的渣滓一起,被分配到道兵院中,顶着南荒那能将鸡蛋烤熟的炎炎烈日,站在校场上背诵门规、军法。

……

“宗门第一规:俯仰无愧天地!不得背叛中土!违者形神俱灭!

“第二规:不得背叛师门,不得欺师灭祖!违者形神俱灭!

“第三规:不得同门相残……

“第四规:不得无故侵害盟友……

“第五规:不得滥杀无辜……”

倪坤背着双手,两脚分开,与肩等宽,站得如同标枪般笔挺,与周围同样站姿挺拔的同门们一起,大声背诵着玄阳宗门规。

嘴上背得大声,倪坤心里却有点犯嘀咕:玄阳宗的门规,大体还算符合他对“名门正派”的想象。只是那“宗门第一规”,感觉有点搞不懂。

什么叫“俯仰无愧天地,不得背叛中土”?

难道仙道修士,还有机会做世界叛徒不成?

“有古怪!”倪坤心里嘀咕:“修行界的水,恐怕深得很呐!”

背完了门规,又接着背军法:

“军法第一戒: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第二戒: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号令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第三戒:呼名不应,点时不到……”

玄阳宗门规相对来说比较宽松,虽然条条框框也不少,但基本都符合人类正面道德。只要不是故意要作恶,便不可能违犯门规。

倪坤一条条对比,感觉这些门规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因为他基本上不可能触犯。

“我可是个大善人……”

军法就堪称森严了,动不动就说要斩。那十七戒律五十四斩,条条桩桩听着就让人脖子发凉。

不过只要小心谨慎,保持警惕,不要过于自由散漫,其实也不会轻易触犯种种军法。

而如果“十七戒律五十四斩”真能严格执行到位,倪坤觉得,校场上那些桀骜不驯、面目可憎、穷凶极恶的豺狼虎豹,还真有可能被改造成功。

“道兵院主乃是金丹修士,他身后那十位将领打扮的男女,修为恐怕也都是道基境界。这么多强者镇压,就算那些家伙再怎么凶残恶毒,也翻不起一丝波澜,必须乖乖听话……军队是大融炉,顽铁也能炼成钢,一段时间下来,那些混蛋说不定真会被练成好兵……”

倪坤颇有些事不关己地做着点评,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039,下马威

道兵院主赵牧阳监督众人背诵了三遍门规、军法后,便离开了点兵台。

他身后那十名将领打扮的男女,也有九人随他离去,只留下一个笑嘻嘻,看着满和善的少年,站在点兵台上继续监督。

台下的十六个混蛋个个都是老江湖,很清楚“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更知道“笑面虎”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

因此即使赵牧阳走了,即使心里面再怎么不服不忿,众人也依然站得笔直,仍像之前一般中气十足地一遍遍反复背诵着。

一直背诵到太阳下山,那位笑嘻嘻的少年将军,仍未宣布解散,仍一动不动站在点兵台上,笑看着台下。

到了这个时候,校场上已经黑了下来。

有些站位比较靠后,前面有高个子挡着的人,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松懈了。

他们或是站姿开始变得散漫,或是声音变小,有的干脆就是只嘴巴在动,却不再发出声音,混在人群里滥竽充数。

然后这些人就倒霉了。

那位笑嘻嘻的少年将军,突然手指一弹,打出一道金光。

那金光飞至半途,分裂成十余道丝索般的长长光束,如绳子一般将十几个站姿松懈、滥竽充数的家伙,自人群当中准确地绑了出来。

“既然你们不肯好好站着,那便跪着背诵吧。”

少年将军笑嘻嘻地说着,语气相当温和,手上动作也是相当利索。

他食指连弹,一道道金光接连飞出,击中那十几个人。

那十几人顿时噗嗵一声,跪倒在地,背上像是负上了千钧重担,压得他们骨头都在咯吱作响。豆大的汗珠很快就从他们额头上冒了出来,顺着脸颊小溪般蜿蜒而下。

看到这十几人的遭遇,其余众人顿时精神一振,荣光焕发,不觉站得更加笔直,背诵得更加大声。

至于倪坤……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偷懒松懈的意思。

他站得比谁都笔挺,背诵得比谁都大声,然而他其实一直在修炼“脏腑雷音”。

修炼之中,倪坤发现,在这里修炼脏腑雷音的效果,远远超出了平时。即使没有药香辅助,他此刻修炼一个时辰,也能抵上平时一个半时辰修炼的效果。

倪坤不用猜也知道,之所以如此,当是因为此地有着比凡俗世界,更加充足浓郁的“灵气”。

既然不耽搁修炼,反有着比平时更高的修炼效率,那倪坤也就没有任何不满了。

他一边鼓荡“脏腑雷音”修炼五脏六腑,一边背诵门规军法。

雷音加持之下,他的声音大得像是加了扩音喇叭,引得那位少年将军频频关注于他,看起来对他还比较满意……

直至月上中天,那位少年将军才叫停。

“今天到此为止。”

少年将军大声说道:“我叫杨少鹏,是赵将军的亲传弟子,道兵院新兵主管。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的兵了,所以你们得叫我杨将军!接下来的一年,我会好好操练你们,直到你们变得稍微像个人!”

接下来,他开始唱名分队,将台下十七人,分作九个小队。其中有六个十人小队,三个九人小队。十人小队中,有一队全员都是女子。

分配好了队伍,杨少鹏又给每一队分配好营房,便宣布解散。

有人迟疑着举手发问:“那个,杨将军,我们今天一整天水米未进……”

杨少鹏呵呵一笑:“饿吗?”

那人谄笑道:“还好……”

“没饿死就继续撑着。”

杨少鹏光速变脸,板着脸说道:“照我看,你们这些混蛋,压根儿就不配吃饭!都给我滚回营房休息,明天卯时整,到校场集合。记住,没人会提醒你们时间,你们得自己准时起来集合!至于迟到的后果……军法戒律,便是为此而设!”

说罢,直接腾空而起,朝城池中央那座高塔飞去。

校场上众人面面相觑一阵,有人哀叹:“我是来修仙的,不是来当兵的,这下可好,真拿咱们当大头兵操练了……”

“就是。”有人哀声附和:“大太阳底下站着,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外加半个晚上,却连口热茶都不给咱们供应……佃奴都不过如此吧?”

“就算咱们都不是普通人,一天不吃不喝也熬得住,可明天还得继续训练……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同样如此?这是要把咱们活活练死吗?”

一时间,校场之上怨声载道,叫苦连天。

然而即使这些家伙都是些豺狼虎豹,即使他们再怎么叫苦、抱怨,也没有人敢煽火点火叫嚣造反,只是发了一通牢骚,众人便各自散去,回营房休息去了——凶残狠辣不代表傻。

能够一边穷凶极恶,还一边得到升仙令,并一路活到升仙大会的,那就没有一个是看不清形势的蠢货。

相反,这些老江湖们,个顶个的奸猾狡诈。形势比人强时,他们也都能毫无压力的伏低做小。

对今天的“训练”毫无感觉,反而修为有所精进的倪坤,事不关己地看了一会儿众人牢骚抱怨的笑话,见人群散了,便也随大流走向校场边上,自己那一小队人居住的营房。

大胖子张大富与他在同一小队,凑过来愁眉苦脸地问他:“倪兄弟,你觉得怎样?”

“还好吧。”倪坤微笑:“虽然跟我想象的修仙生活稍微有点不一样,便总体感觉还可以,一天下来,很有收获。”

“……”张大富翻了个白眼,一时无话可说。

这一天实在太累,明日又要天不亮就集合,小队九人回到营房后,谁也没心思说话攀交情,都在抓紧时间休息恢复。

倪坤也在营房中简陋的木板床上打坐了一晚,次日卯时整,天还未亮时,他便已精神抖擞地站到了校场上。同一小队无人缺席,都准时到场。其余小队亦是如此。

显然没人敢于挑战道兵院的军法。

今天的“修炼”,跟昨天一样,又是站了一整天的“军姿”,兼背诵门规、军法。

与昨天不同的是,今天大伙儿总算吃到了一日三餐,并且在傍晚的“修炼”结束后,在晚餐之前,领到了各自的装备。

发完装备,杨少鹏又宣布了一个令所有人精神大振、喜上眉梢的好消息:“一刻钟后,所有人穿好装备,来校场集合。我将传授你们炼气境功法。”

于是众人火速冲进食堂,三两口吃过晚餐,又回到营房中穿戴装备。

玄阳宗的道兵装备,乃是一副颇为威武的全身甲。

铠甲乃是深青色接近黑色的鳞甲,外层有一千百多枚甲叶。

甲叶与甲叶边缘之间彼此层叠,宛若鱼身鳞片,防御严密,毫无间隙。

观甲叶色泽、光芒,竟似以特殊钢材冷锻而成,异常坚固又不失韧性。

这样一副鳞甲,重量超过百斤,普通人根本无法穿戴。

不过道兵院的准修士们个个都身怀绝技,区区一百多斤的重甲,还不会令他们难以负担。

仙门宗派的道兵战甲,当然也不会是普通铠甲。

此甲每一枚甲叶上,都篆刻了一枚笔画简单的小小符文。整副铠甲,总计有一千百多符文。

穿戴上身后,所有符文自动绽放微光,使铠甲自行收束,调整大小,令所有人无论身材大小,都能将铠甲穿戴得十分贴身,丝毫不影响行动,外观也很是好看。

这样一副铠甲穿上身,就连胖成球的张大富,看上去都有了几分威武猛士的气势。

“这甲真不错。”张大富屈起食指,往自己臂甲上轻弹一下,发出铛一声脆响,飞溅起几点灿烂的火星:“防御惊人啊!”

倪坤看得分明,张大富那一指的劲力,足以将寸许厚的钢板洞穿。可落在铠甲甲叶上,却连一点印痕都无法留下,足以证明此甲该有多么坚固。

倪坤也用普通武功稍微试了一下,感觉这铠甲,比“金甲术”至少坚韧一倍。

不仅坚韧程度远超金甲术,这铠甲的防御力还能一直存在,不像金甲术需要主动施法,且持续时间有限。

“法器么?”

倪坤心忖:“不愧是仙道魁首,十七副法器级战甲,说拿出来就拿出来。就算这种法器不算高档货色,估计也就是炼气境界的修士装备,但也相当厉害了!”

穿戴好各自战甲,倪坤这一队九人离开营房,回到校场列队,等待杨少鹏传授功法。

040,我太难了

当八十七名披挂威武战甲的道兵,整整齐齐排列在校场上,看起来就很有几分气象了。

杨少鹏负手屹立点兵台上,看着台下这群有了点“人样”的披甲道兵,稍感满意地点了点头,扬声道:“现在开始传授炼气境第一层功法。我只说三遍,都给我仔细听着!”

众人连忙打起精神,凝神记忆。

就算是玄阳宗的炼气境功法,其实也并没有复杂到哪里去,仅仅第一层功法,篇幅更是十分有限。

而能被发配到道兵院来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个个都是人才,智力不俗。

以他们的头脑,就算只听一遍,也差不多能记个大概。三遍下来,便能一字不漏地将炼气境第一层功法尽数记忆。

倪坤更不必说,听一遍便可倒背如流。

杨少鹏重复念了三遍炼气境第一层功法,给台下众人留了片刻巩固记忆时间,便开始讲解起来。

这次他耐心好了一些,允许台下众道兵提问,并为有问题的人仔细解惑——这也是应有之意。

连凡俗武功修炼内功,都不能出一丝岔子,更何况仙道功法?

若有出错,走火入魔、身体残疾都只是轻微伤,严重的直接就粉身碎骨了。

所以训练道兵尽可以严苛,但传授功法就不能有丝毫马虎了。

讲解完毕,待所有人都再无疑惑,杨少鹏又取出一只锦囊,伸指往锦囊口一点,一枚枚四四方方、鸽蛋大小的洁白“玉石”,便自锦囊中飞了出来。

“储物袋!”

倪坤眼睛一亮,“总算是见着这修仙必备的装备了!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给我们也配上储物袋……”

稍微有些眼馋地看了两眼杨少鹏手里的储物袋,倪坤又将注意力放到那些自储物袋里飞出来的“玉石”上。

他运足目力看去,只见这些人工切割成标准方块形的玉石,颗颗洁白无瑕,内部还隐有微光闪烁,心里不禁暗道:“传说中的灵石吗?”

这时,那些自储物袋中飞出的灵石,又在杨少鹏抬指一点之下,向着台下飞来,每个人面前都飞过来了一颗灵石。

“这便是‘灵石’,可助你们尽快感应灵气,入门炼气境界。平时亦可借灵石修炼,提升修为。战时也可汲取灵石中的灵气,快速恢复灵力。”

杨少鹏说道:“训练期间,你们每人每月,都有一枚下品灵石的配额。除此之外,想要获取更多的灵石,需完成任务,立下功劳,方有机会按照功劳大小,获得数量不一的灵石。现在,你们将灵石握在手中,运转第一层功法,尝试感应灵气。”

众道兵连忙抓住各自面前的灵石,将那仅鸽蛋大小的小小灵石握于掌心,盘坐在地,闭目运转第一层炼气功法。

这些道兵,虽然都是些凶残狠辣的豺狼虎豹,但既然能持升仙令登上重明山巅,资质便都在“优等”以上。

其中最为优秀的,赫然还是一位“异等”资质。

以这一众道兵的资质,有灵石辅助感应灵气,修炼第一层炼气境功法几乎毫无困难。

不消片刻,那位异等资质的道兵,便已感应到灵气存在,并成功汲取一缕灵气入体,开始按照第一层功法运转淬炼。

轻松入门,那人面上不禁浮出一抹狂喜之色。

这时杨少鹏轻哼一声,淡淡道:“静心凝神,勿动杂念……”

声音在每个人耳畔响起,低沉威严,又带有一丝安抚人心的力量,令得道兵们更能静心凝神,思无杂念。而那异等资质的道兵,也自觉收束情绪,按捺狂喜,继续正常修炼。

又过片刻,一些“特优”资质的道兵,以及少数本就有炼气一二层修为的散修,也相继成功入门,以玄阳宗炼气第一层功法,吸纳一缕灵气入体,开始运转淬炼。

又过片刻,所有人都将炼气第一境功法成功入门,于丹田之中,凝炼出一丝灵力。

除了倪坤……

其实最开始,倪坤也成功做到了引气入体,自灵石之中,汲取来一缕灵气。

可当他尝试运转玄阳宗第一层炼气功法,将那一缕灵气,于丹田之中,凝炼为一丝灵力后,那一丝灵力竟消失了!

不,说“消失”并不准确。

准确地说,那一丝灵力,被他的真气给吞噬了!

“……”

倪坤嘴角微微抽搐一下,不信邪地继续运转功法,再度汲取灵气入体,凝炼出一丝灵力。

然而结果并未有任何不同,当那一丝灵力出现后,他丹田中的真气,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大鲨鱼,一口就把那一丝灵气吞得干干净净。

倪坤再三尝试,可结果并无区别,每次刚刚于丹田之中,凝炼出一丝灵力,就会立刻被真气吞掉,竟没有任何幸免的可能!

无法成功保存凝炼出的灵力,这下倪坤就有些坐蜡了。

没有灵力,就没办法继续运转玄阳宗的功法,壮大灵力,提升修为。

而想要保住一丝灵力,他丹田之中,就不能有真气。

可他的真气,乃是修炼无名功法时,由外而内自然生成,早已在他丹田之中根深蒂固。除非他自废修为,并且以后不再修炼无名功法,否则根本不可能让丹田之中没有真气。

“我去,难道要我自废修为,以后不再修炼无名功法?”

倪坤眉头紧锁:“这不行啊!无名功法伴随我穿越而来,是与我慧眼神目一般的穿越福利。虽然不确定能否长生,但战斗力超强,徒手破法、手撕修士不在话下,如何能够放弃?”

沉思好一阵,倪坤终是作出决断——无名功法不可能放弃,大不了,暂时不修炼玄阳宗功法便是。

“反正我的真气也能用来施法……而我拜入仙道宗门,除了想得到修仙功法之外,还为了能得到凡俗之中没有的修炼资源,以满足无名功法日益壮大的胃口。如今我两个目的,也算是达成了一半……

“至于长生……反正我还年轻,先继续修炼无名功法,若以后确定不能长生,那就在快到三十岁时,再想办法。”

下定了决心,倪坤深深吁出一口长气,以玄阳宗功法汲取灵气,再将灵气循“手太阴肺经”纳入肺腑,继而鼓荡“脏腑雷音”,以灵气淬粹五脏六腑。

一经修炼,他顿时发现,这般修炼效果极佳,以从灵石中汲取而来的灵气代替药香,居然令“脏腑雷音”的修炼速度,提升了一倍以上。

这个发现,令倪坤颇为满意,心说修仙功法对我也不是全无作用。至少,能作为辅助功法,快速提升无名功法的修为。当下便不理其它,专心修炼起无名功法来。

道兵们相继成功引气入体,凝炼出灵力,入门炼气境第一层,台上的杨少鹏看在眼里,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虽然都是些人渣恶棍,但资质的确不愧全员优等以上。狠狠操练他们一年,应该就能派上用场,前去镇守万妖窟了……”

正欣慰时,杨少鹏忽然发现人群之中,出现了一朵奇葩。

别人都在安安静静打坐炼气,那家伙却是胸膛一鼓一鼓,好像蛤蟆一般有节奏地鼓动。不仅如此,还有阵阵闷雷之声,自那家伙胸膛之中轰轰响起,震得他周围空气都在哗哗作响,形成阵阵旋风,四面呼啸开去。

好在这种程度的动静,还不足以干扰其他人的修炼。否则杨少鹏早就一巴掌将那家伙拍飞了。

不过就算不会对别人造成干扰,杨少鹏也不会允许那朵奇葩旁若无人地继续怒放。

他纵身跃下点兵台,飘飞至倪坤身边,淡淡道:“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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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论外级资质就是这么霸气!

听到杨少鹏低声质问,倪坤便缓缓收功,抬头一笑,“弟子在修炼啊。”

杨少鹏低头看着他:“你在修炼什么?”

“唔……一门炼体功夫。”

“炼体功夫么?”

杨少鹏也不追究倪坤这“炼体功夫”的由来——玄阳宗堂堂正道魁首,只要弟子不触犯门规,就不会对弟子的**穷究到底,更不屑侵夺弟子奇遇得来的私人传承。

话说,作为自三千年前,天地大劫之前就存在的古老宗门,玄阳宗又岂会缺了功法神通?

直指天仙大道的功法都有的。

至于炼气修法的仙道修士,对于炼体功法的看法么……

“炼体功夫笨拙得很。就算有一些突出超卓的功效,比如特别耐打啦,力量特大啦,生命超强啦,可整体局限也是颇大,前景终究有限。所以你还是专心修炼炼气功法吧。”

倪坤无奈道:“实不相瞒,弟子资质十分特殊,玄阳宗炼气功法虽好,可弟子一时不得其门,屡试无果,为免影响心态,只好先修炼一下自己的功夫,调整一番情绪。”

“是吗?”杨少鹏想了想,好奇问:“你说你资质特殊,有多特殊?”

倪坤郑重道:“很特殊。超脱了玄阳宗的评测标准,已然达到了‘论外’等级。”

杨少鹏更是好奇:“那究竟是哪一等呢?”

倪坤沉吟片刻,“似乎评的是‘良等’……然而我个人有不同意见。我觉得应该是由于我天纵奇才、过于特别,而玄阳升仙令见识浅薄,鉴别能力有限,所以才评测不准……”

“……”

杨少鹏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好不容易才憋住笑,用力点点头,抬手在倪坤肩膀上重重一拍:“唔,不错,你果然很特别,努力吧少年……嗯,只你一个人的时候再努力,其他人修炼的时候,就不要打扰他们了。总之,玄阳宗的未来,就要靠你了。”

说罢,转身飞回台上,背对着台下,低着头,肩膀好一阵乱抖,发出一阵无声狂笑。

倪坤看着杨少鹏那无声狂笑的背影,耸耸肩膀撇撇嘴:“我的资质,那破令牌根本测不出来。玄阳宗的未来,指不定还真得靠我呢。”

既然杨少鹏要求他没人时再努力,倪坤也就没有再继续修炼,盘坐地上,百无聊赖地仰望星辰点点的辽阔天穹,心里琢磨:“楚司南他们,这会儿在干嘛呢?”

……

玄阳本宗,下院,传功大厅。

一位手持拂尘,须发皓白,慈眉善目,身材瘦小的老者,与白衣丽人、晁锋,以及几位气势沉凝、老少不一的男女,站在大厅台上,看着下方二百多位闭目打坐的新晋外门弟子。

见这二百多弟子相继炼气入门,身上散发出一丝修士灵力特有的气息,瘦小老者不禁颔首微笑,欣然道:“这一届的新弟子们,资质真的极好啊!”

话音刚落,大厅之中,风云突变。

厅中打坐的两百多名新晋弟子,其中一人身上,忽然扩散出一股无形吸力,化作一个巨大的“吸力漩涡”,将四面八方的无形灵气,尽数吸扯过来!

大量灵气堆积压缩之下,无形灵气竟渐趋有形,化为淡白雾气,在那“吸力漩涡”中飞快旋转,形成一朵覆盖了小半大厅的漏斗状云雾。

“漏斗”状云雾下端,连接在那名新晋弟子身上,“漏斗”中的灵气云雾,宛如百川归海,源源不绝灌入那新晋弟子体内。漏斗上端,则飞快旋转,不断牵引吸扯周围的灵气。

很快,吸力漩涡牵引吸扯的范围,便超出了传功大厅,扩散到大厅之外,将下院所在山头上下,近半的灵气统统纳入漩涡之中,化为淡白灵雾,不断灌入那新晋弟子体内。

受此干扰,厅中其余新晋弟子,已经完全无法修炼。

即使他们手握灵石,也没办法再吸纳灵气入体。因为灵石中的灵气,一样会被那“吸力漩涡”极为霸道蛮横地牵引过去!

众弟子停下修炼,睁开双眼,目瞪口呆地看着造成这一幕的“罪魁祸首”。

毫无疑问,那人正是楚司南。

此时的她,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保持着盘膝打坐的姿势,顶着一朵已然覆盖了大半个传功大厅的漏斗状灵气云雾,全神贯注运转功法。

随着灵气云雾源源入体,楚司南身上的修士气息,亦节节拔升。

炼气入门。

炼气一层小成。

炼气一层中段。

炼气一层……大成!

仅仅半个时辰,楚司南炼气一层功法,便已修至大成,如果此时传她炼气二层功法,她直接就能踏破门槛,晋至炼气二层。

而暂时没有第二层的功法,也不影响她继续修炼。

她不断运转炼气一层功法,单纯堆积体内灵力的“数量”,短短片刻,其体内灵力的数量级,便已超出普通炼气一层大成修士一倍有余!

且还在不断提升,好似她丹田气海的容量,天生就没有极限一般!

可事实上,每一个修士,丹田气海最初的容量,都是有极限的。

必须不断提升修为境界,淬炼提升灵力的“质量”,方能一步步开辟扩大气海,提升丹田气海的容量。

“……”

慈眉善目的瘦小老者眨眨眼,又是欣喜,又是无奈地说道:

“看来我们此前的决定是错误的,对玄天仙体的厉害严重估测不足。让楚司南与其他新晋弟子一起修炼,不仅会严重影响他们的修行心态,还会将周围灵气吸纳一空,连灵石灵气都无法逃逸,令其他人压根不能修炼……

“算了,让她进‘真传塔’吧,只有在那里,她才不会干扰到别人。大师姐,教导楚司南之事,就拜托你了。”

那背上生有一对贝壳状晶莹翅膀的白衣丽人,闻言嫣然一笑:“放心吧师弟,我会好生教导她的。”

正式修炼的第一天,楚司南一步登天,进入唯有真传弟子才能进入的“真传塔”修行。

并且负责教导她的,还是玄阳宗“大师姐”,金丹后期大修士,素凝真。

而倪坤……

直到夜深人静,校场上空无一人,不会再影响到其他人后,他才独自在空旷的校场上,开始了修炼。

自灵石中汲取的灵气非常全能。

不仅能用来修炼“脏腑雷音篇”,还可以之再次提升“易筋锻骨篇”,不断推高倪坤“易筋锻骨篇”的极限,反复强化他的筋骨体魄。

唯一让倪坤觉得有点不爽的是,用玄阳宗炼气一层的功法,汲取灵气的速度稍微有点慢。

可如果用他自己的无名功法,则是压根儿没办法从灵石当中汲取灵气,只能通过“脏腑雷音篇”的呼吸法,吞吐空气中那点“微薄”的灵气。

好吧,玄阳宗道兵院所在,乃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灵气节点,灵气浓郁程度,比凡俗世界高了何止十倍?

就算只是一点“微薄”灵气,倪坤吞吐修炼起来,效率也比他在凡俗世界,以药香辅助要高了一倍有余。

但尝过了山珍海味,谁还愿意吃糠咽菜?

体验过了灵石灵气的浓郁精纯,游离在空气中的那点“微薄”灵气,就让倪坤有点难以接受了。

“空气中灵气微薄,灵石里的灵气虽浓郁精纯,但汲取速度又太慢……”

在校场修炼一阵,倪坤暂停下来,两指拈着那颗鸽蛋大小的雪白灵石,心下沉吟:“不知道灵石这玩意儿能不能吃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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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众所周知,灵石是拿来吃的

略一迟疑,倪坤将灵石一角放进嘴里,两排白牙发力一咬。

咔嚓!

脆响声中,四方形的小小灵石,被他咬下了黄豆大小的一角。

其实灵石的坚固程度,远远超过了凡俗界的百炼精钢,甚至比低阶法器还要坚固。

不过倪坤早就能够生嚼钢铁,在先后用了“百年蜃珠、血灵晶、灵珠草”强化体魄,提升修为之后,他那口好牙,更是去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别说灵石,等闲法器都能嚼碎。

咬下黄豆大小的一角灵石,倪坤先是吃糖果一般,咂巴了两下嘴。

然而并没有任何感觉。

于是他用槽牙将小块灵石磨碎,直接吞咽下去。

“味道有点像鸡蛋壳……怪难吃的。”

正品评灵石的滋味时,一股磅薄精纯的灵气,忽自他胃中爆发出来,飞快地扩散向他四肢百骸,狂涛骇浪般冲刷着他的经脉穴窍、五脏六腑。

却是他修炼“脏腑雷音”有成,日益强大的消化能力,消化了被他咽下的灵石粉末,引发了其中蕴含的灵气!

虽只是黄豆大小的细碎灵石,其中蕴含的精纯灵气,也足以令一位武道宗师瞬间爆体身亡。

但倪坤体魄何其强大?

这点灵气,并不足以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反而令他满意地大点其头:“虽然味道不够真香级别,但营养丰富啊!灵石的正确用法,果然是拿来吃掉……”

一边点评,他一边不慌不忙拉开架势,打起了“易筋锻骨篇”的九式拳法。

随着拳法一式式打出来,那些在他经脉穴窍、五脏六腑中狂飙冲刷的灵气,渐渐被他导引至筋骨、肌肉、皮膜之中,以易筋锻骨篇的独特法门,反复冲刷、强化起他的筋骨体魄。

连续打了三遍九式拳法,体内灵气仍未消化完毕,仍有大量灵气,盘踞在他五脏六腑之中。

倪坤便又盘膝打坐,修炼一阵“脏腑雷音”,方将灵气消化一空。

这一番修炼下来,他的“易筋锻骨篇”修为,再次拔升少许,黑虎掏心的威力,亦有微弱提升。而脏腑雷音篇的修为进度,更是大有进步,感觉至少抵得上平时十天修炼。

不过别的修士炼气,乃是将灵气凝炼转化为灵力,淬炼体魄只是附带为之。而倪坤却是反了过来。

他灵气只能用来炼体,炼体时自外而内,自发生成的“真气,反成了附带产品……

看看手中那缺了一角的灵石,对比一下方才吃掉的小块灵石的体积,略微估摸换算一番,倪坤得出结论:

“吃掉这一整块灵石,当可以省我一年功夫!按照之前计算,我本来还需七年时间,才能将脏腑雷音篇大成。即使道兵院灵气充足,远胜凡俗,估计也只能让我节省三成时间。可如果一直有灵石吃,那我可能只需七枚下品灵石……

“不对,这种计算方式是错误的——随着修为日益提升,对灵气的需求,应该也是不断膨胀增加。就好像小孩长大,饭量会越来越大一样。

“今天这一枚下品灵石,还可以省我一年功夫,但等我完全吃掉这枚灵石,提升修为之后,下一次恐怕就得吃两枚灵石,才能再省我一年功夫。第三次,恐怕就得吃四枚……

“当然,无论如何,只要有足够的灵石吃,我的修为就能快速提升!只可惜……”

只可惜,像这样的下品灵石,每人每月,只有一块标准配额。

想要额外获取灵石,就得完成任务,立下功劳。

“那么,要到哪里领任务、立功劳呢?”

倪坤思忖一阵,决定明天向杨少鹏询问。

至于现在,还是继续吃灵石修炼吧。

于是倪坤又咬下黄豆大小的一角灵石,嚼碎了咽下肚,消化成灵气后修炼起来。

就这样,到次日卯时集合之前,倪坤已经将整块鸽蛋大小的灵石,吃掉了三分之一。接下来只需两个晚上,他就能将剩下的灵石吃干抹净。

看着时辰快到,倪坤便停下修炼,把玩着那被他啃得面目全非的灵石,等待着同门队友们过来集合。

最先出现在校场上的是张大富。

他披挂着青黑色的道兵战甲,像一颗铁球一样滚了过来,精神抖擞地冲倪坤打着招呼:“早啊倪兄弟!你整晚都没回营房,莫非在校场修炼了一整夜?”

“是啊。”倪坤笑道:“看张兄你的样子,似乎修炼有所突破了?”

“谈不上突破,只是修行比较顺利罢了。”张大富弥勒一般的胖脸笑得很是谦虚,丝毫没有得意张狂的模样。

没办法,他资质只是“特优”,而道兵院里,有一位资质远超过他的“异等”资质。有那样的大天才在前领跑,其余人等,谁也没法儿膨胀。

谦虚一番,张大富又问倪坤:“倪兄弟你呢?你如此勤奋,修炼定有所得吧?”

倪坤淡然一笑:“略有所获而已……”

正说时,张大富忽然看到了他手中的灵石,不由大惊:“倪兄弟,你手上那个……是灵石吧?”

倪坤:“是灵石,怎么了?”

张大富:“你这灵石怎么变成这样子了?跟狗啃了似的……”

倪坤面无表情:“是我自己啃的。”

张大富一怔,旋即面容一肃,竖起胖乎乎的大拇指:“我说这灵石怎么啃得如此别致,每一个棱角、坑洼都极具艺术品味,横看如岭,侧看成峰,比起名师出品的桃核雕更胜一筹,却原来是倪兄弟你亲自啃的啊!了不起,愚兄佩服。”

倪坤谦和一笑:“张兄过奖了,只是随便啃了几口而已。”

张大富道:“不过倪兄弟,你为什么要啃灵石呢?”

倪坤正色道:“灵石美味可口,又涨修为啊!这不是仙道之中,众所周知的常识么?”

“……”张大富一脸困惑:“灵石……能吃的吗?”

“当然能吃。”

倪坤抛了抛手上那块残缺不堪的灵石,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然我干嘛啃它?不瞒张兄,吃一口灵石,节码能节省一个月苦功啊!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张大富本待不信,可倪坤当他面咔嚓一口,将手上那块本就残缺的灵石,咬下绿豆大小的一点碎片,嘎吧嘎吧嚼碎了,有滋有味地咽了下去:“真香!”

见倪坤吃灵石毫不费力,咽下去也没有任何意外,吃着好像还挺美味的,张大富不禁将信将疑地拿出自己那块灵石,迟疑着将一角放至嘴边,张开大嘴,用门牙狠狠一切。

咔嚓!

灵石丝毫未损,张大富门牙裂了。

噗!

胖球哥吐出一块碎牙,看看自己的灵石,又看看倪坤那块灵石,面无表情地说:“倪兄弟你是怎么咬碎灵石的?”

“我牙好。”倪坤淡定地说着,又诚恳道:“看来张兄你是没法子直接吃灵石了,只能按部就班,慢慢汲取其中灵气。可惜可惜。”

“……”张大富无言以对。

这时,众道兵已然陆续来到校场集合。至卯时整,所有人到齐后,杨少鹏也准点出现在点兵台上,开始监督道兵们修炼。

毫无疑问,今天的“修炼”,又是罚站、背门规、背军法。中间除早餐、午餐之外,没有任何休息时间。直到晚餐过后,才会结束这种枯躁的“修炼”。

而据杨少鹏说,这种修炼方式,要整整持续一个月。而就算一个月后,不必再全天罚站背门规军法,每天也要用一个时辰,反复进行这种“修炼”。

这种训练方式,来倪坤看来,其实是很有效也很有必要的——

除他之外,其余八十六个道兵,包括张大富,个个都是可以不经审理、直接斩首的混蛋。

想要把他们练出人样,就得用这种极端枯躁的方式,打磨他们的个性,抹杀他们的桀骜,培养他们的服从。

并且每天集体背诵门规、军法,长时间持续之下,真的可以潜移默化影响到他们,逐步改变他们凶残恶劣的性格。

倪坤虽然认为自己并不需要经受这种训练,但他反正也可以在训练过程中,吞吐空气中的“微薄”灵气自行修炼,既然不会耽误修炼时间,他也就没有什么不满了。

又一天枯躁的训练结束,时间到了傍晚。

杨少鹏宣布解散,命众人晚饭之后,回营房自行修炼炼气功法。说完刚要离开,就见倪坤举手发问:“杨将军,弟子想请教一下,有什么任务,可以让我得到额外奖励的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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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你是不是妖怪?

“你想要额外的灵石做什么?”

见是倪坤提问,杨少鹏反问:“每个月一枚下品灵石,还不够你用的么?”

他这还是稍微给倪坤留了点面子,没有当众指出,倪坤连炼气一层都还没入门——八十七名新晋道兵,也就倪坤一人没能炼气入门了。

毕竟倪坤并不是因为穷凶极恶,才被分配来道兵院的。虽他身负的传承有些来历不明,但他本人确实出身清白,身世并无不妥。

加上倪坤每天训练也最是认真,站姿最标准,声音最宏亮,虽然修炼起来奇葩了点,但杨少鹏瞧他还是挺顺眼的,不愿当着一群混蛋的面折他面子。

“杨将军,一枚灵石,确实有些不敷使用。”倪坤诚恳道:“所以弟子希望能额外多获取一些灵石。”

听他这么说时,他旁边的胖球哥张大富心里就琢磨开了:

“难道灵石真的是用来吃的?倪兄弟他因为牙好能吃得动灵石,所以他就可以快速增加修为,所以一枚灵石对他来说就有些不敷使用?可是……没听说别人也吃灵石啊!”

杨少鹏倒是还不知道倪坤开发出了灵石的新用法,说道:“倪坤留下。其他人解散!”

张大富连忙跟着小队其他同门离开,路上问一名队友:“老李,你听说过灵石能吃吗?”

“什么?”老李一脸古怪:“你脑子坏掉了?灵石比普通法器还要坚硬,你能嚼得动?囫囵吞下去吧,那就等于自杀啊!”

“没见识。”张大富摇摇头,又问另一位队友:“老钱,你听说过灵石能吃吗?”

“白痴。”老钱怪眼一翻,懒得跟他掰扯。

“老吴,你……”

“老张你是不是傻?人怎么能吃灵石呢?又不是什么怪物……”

“……”

张大富怔了半晌,忽然一拍脑门:

“对啊,人又不是怪物,怎么能吃灵石?看来这真不是我的问题,倪坤那家伙能吃得动灵石……因为他就是个怪物啊!连升仙令都被他给捏坏了……”

待其他人都离开了校场,杨少鹏便走下点兵台,来到倪坤面前:“我说倪坤你究竟在想些什么?炼气一层都没有入门,再多灵石,对你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

倪坤刚想解释,杨少鹏一摆手便打断他:“好了,你呀,以后还是专心炼气,不要再耽搁时间,修炼那什么炼体功夫了。听我的,炼体功夫没前途的,前期再怎么了得,难道还能比得上我玄阳宗的仙道正法?”

“但是我……”

“没有但是!”

杨少鹏又一次打断倪坤:

“倪坤,你虽然还青春年少,但时光最是无情。仙道漫漫,无有尽时,再多时光,也不够浪费。你若一味在炼体功夫上浪费光阴,一不留神,你就老啦。若年华老去,你再后悔……呃……”

杨少鹏话头戛然而止,瞪大双眼,盯着倪坤手里托着的那枚残缺不全的灵石:“你这灵石怎么了?被狗给啃了?”

“……”倪坤嘴角微微抽搐一下:“我自己啃的。”

“哦。”杨少鹏点点头,突然一怔,目光炯炯地盯着倪坤:“我听说你在升仙大会当天,徒手捏坏了一面升仙令……”

倪坤断然否认:“不是我,是天妒!”

“呵呵。”杨少鹏翻了翻眼皮,懒得跟他争论,直接问他:“现在你又连灵石都能啃得动……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妖怪?”

“杨将军,弟子身家清白……”

“嗨,妖怪转世做人,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呢,也不必自卑。”杨少鹏用力拍了拍倪坤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玄阳宗啊,并不歧视本土妖怪。只要不是嗜血滥杀的邪恶妖魔,来我们玄阳宗修行都可以啊!你见过素师伯没有?”

倪坤眨眨眼:“你说哪一位?”

杨少鹏摇摇头,遗憾道:“看来你是没有见过了。我悄悄告诉你……”

他压低声音,小声说道:“素师伯呢,就是一位金丹大妖……同时还是前代掌门真人的大弟子,当今掌门师伯的大师姐……”

倪坤诧异道:“杨将军,你这话要是传出去,就不怕你那位素师伯生气?”

杨少鹏不以为然地说道:

“怕什么,素师伯性子最好了,才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生气。再说了,素师伯根本就不避讳这事儿,她连她的大妖特征都不加掩饰,光明正大地展现出来,你以后若见到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倪坤这下真有点惊讶了:“想不到玄阳宗如此开明……”

杨少鹏满是自豪地说道:“那是,我玄阳宗身为中土仙道魁首,自然得有海纳百川的气度。所以,倪坤大可以坦诚一点,告诉我,你是不是妖怪转世?”

迎着杨少鹏那满是好奇、炯炯有神的双眼,倪坤无奈道:“然而我真不是。”

杨少鹏奇道:“啧,那你怎么就啃得动灵石?要用牙啃动一块下品灵石,至少也得有金丹修为才行啊。”

“我修炼了炼体功法啊。”倪坤露齿一笑,亮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也没什么特别的能耐,就是劲力特大,牙口特好。”

“所以……”杨少鹏脑筋稍微一转就明白了过来:“我明白了,你是生吃灵石,修炼你那炼体功夫?”

“正是如此。”

倪坤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算是看明白了,炼气修法的仙道修士,对于炼体功法压根儿不重视。

因为炼气修法的修士们,在吞吐灵气炼气之时,自然而然就能够淬炼体魄,随着修为提升,体魄亦能自然壮大,渐趋超凡。

且仙道修士手段丰富,花样繁多,可以做到没有任何短板。而与之相比,炼体功法的局限就太大了,手段单一,远程匮乏,特效捉急,机动力也弱了不止一筹。

所以在炼气修法的仙道修士看来,炼体功夫属于笨功夫,压根儿不值得重视。

玄阳宗门风既好,有正道魁首气魄,又不重视炼体功夫,那倪坤当然也就可以坦诚一点,不用想方设法掩饰自己拥有炼体功法——其实晁锋与素凝真早知道他有炼体功夫,只是晁锋更担心的是,倪坤是否与外域有所牵连,对他的功法反而不太重视。

没办法,玄阳宗有直指天仙的功法神通嘛。

而炼体功法,就算是外域修罗道的“修罗狂战体”那种大神通,其实局限也是很大的。至少严重影响外貌、性格就很让人头疼。

且越到后期,与炼气修士越加丰富繁多的手段相比,炼体功夫便愈发显得笨拙单一了。

倪坤能以拳破法又如何?

对于手段丰富的大修士来说,一样有的是办法针对——

你拳头能击破法术,那法宝飞剑呢?诅咒毒术呢?陷阱杀阵呢?以法术作媒介推动的间接攻击呢?比如,搬一座山头、抓一颗殒星来砸你?

总不可能你全身上下,连五脏六腑、血肉筋骨、元神魂魄都能破法,且能粉碎一切吧?

连晁锋这样的金丹修士,对倪坤的炼体功法,都并不太过重视,杨少鹏就更不用说了。

“倪坤,你那炼体功夫倒也有些异处,居然能生吃灵石……不过我跟你说过,炼体功法局限太大,莫看前期有些超乎寻常的卓越能力,可长远来看,真没什么远大前途的……”

倪坤心里也是没奈何:不是我不想炼气,是我炼不了啊!每凝炼一丝灵力,就会被我真气吞掉,都没办法继续运转功法,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见倪坤似乎不为所动,杨少鹏也就不再多劝:

“罢了,每个人的仙道之路,都是要自己来走,我再多劝也是无益。不过你可得想清楚了,一年之后,你们这批道兵,就得正式上阵了。若你修为跟不上,到时候遭了杀劫,可莫要后悔。”

“多谢杨将军提醒,弟子自有分寸。”

顿了顿,倪坤再次说起了之前的话题:“那么,我究竟要如何才能得到更多的灵石呢?”

“虽说新晋道兵们,还没到能做任务的时候,但以你的手段,倒也可以去做一些小任务了……”

杨少鹏沉吟一阵:“手捏升仙令,牙齿嚼灵石……如此强悍的体魄,倒也确实有一桩奖励灵石的任务,适合现在的你去做。”

倪坤眼睛一亮:“什么任务?”

杨少鹏道:“今天有一个南蛮落部向我们求援,说是部落附近,出现了一头怪物,屡次偷盗他们落部的牲口,最近还有部民失踪,怀疑也是与那怪物有关。道兵院决定派人去追查那怪物,现在既然你想做任务,我便去院里告知一声,派你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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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执行任务,炼体弊端

月黑风高,莽林如海。

倪坤披挂着道兵战甲,翻山越岭赶赴任务地点。

杨少鹏虽同意倪坤出去做任务,但要求他明天必须准时赶回道兵院参加训炼。所以倪坤只能连夜赶路,做完任务后还得再连夜赶回来。

好在求援的那个南蛮部落,距道兵院只有百余里,途中虽然尽是崎岖山路,但对倪坤来说这并不算什么。

他虽然还不能飞行,但轻功卓绝,脚尖只需轻轻一点地,就能掠出二十余丈。遇到盘旋山路,他都懒得循路而行,直接一头闯进林中,穿林海、攀高崖,一路横冲直撞。

南荒莽林,毒虫遍地,凶兽横行。

然而再凶的凶兽,也不敢在倪坤面前出现。

即使是智力低下的毒虫蛇蚁,也在离得老远时,便被他散发的气息惊走。

就这样,倪坤一刻不停狂飙突进,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行至那南蛮部落附近。

部落前的山道上,三个穿着无袖短衣、及膝短裤,佩阔刃短刀,肤色古铜近黑的赤足大汉,正举着火把等在那里。也不知他们是接到了道兵院的飞书传讯,还是自求援后,便一直在此等待。

远远见了一路飞掠而来的倪坤,认出他身上的道兵战甲,那三个赤足大汉皆是面露喜色,迎过去大礼参拜:“恭迎仙师!”

虽倪坤看着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小少年,但这个南蛮部落受玄阳宗庇护,其部落图腾,干脆就是玄阳宗的烈阳图徽。

他们平时还会为道兵院供应各类肉食、果蔬,与道兵院时常来往,因此很清楚修仙之人不可貌相——

有看着七老八十,须发皆白,好像打一个喷嚏就会中风倒地的老者,说不定挥手一道剑气,就能削平一座山头;有看着娇滴滴,似乎很好欺负的漂亮姑娘,说不定弹指一颗火球,就能炸碎一堵山崖。

所以倪坤再是年少脸嫩,只要他穿着那身道兵院的青黑战甲,这三个南蛮部民也丝毫不敢轻视怠慢他。

“勿需多礼。”倪坤淡淡说道:“我时间有限,没空耽搁,你们可探知那怪物所在?”

三个南蛮大汉站起身来,为首那位左脸纹着烈阳图腾的大汉说道:“回仙师,我们找到了一个奇怪的山洞,怀疑那里就是怪物巢穴。”

倪坤也不废话:“带我去。”

南蛮部民早知修仙之士不尚繁文缛节,行事干脆利落,当即打着火把,带倪坤前往目的地。

与此同时。

杨少鹏与道兵院主赵牧阳,高悬于千丈高空之上,远远俯瞰着下方的倪坤一行。

二人身上的黑色战甲,令他们完美融于漆黑夜幕之中,便是目力再敏锐,若非早知他们的行迹,也很难自地面发现他们。

“师父,那倪坤有弟子看着就可以了,您何必一定要亲自过来?”

“你晁师叔交待过,托为师盯着点倪坤。”

“可是师父,晁师叔是不是太过慎重了?那倪坤虽然炼体修为令人惊叹,但弟子观他炼气天赋很是一般,至今都没能炼气入门……再说他出身清白,个性也好,还十分尊重规矩……”

“焉知他是不是在伪装?”

杨少鹏笑了:“师父,倪坤他才多大年纪?还不到十七岁,能有多深的伪装功力?再说了,倪坤对他自己的资质有一种迷之自信,总认为他是稀世罕见的天纵奇才,对给予他的‘良等’评价十分不满……真正心中有鬼的人,低调还来不及,哪有像他那般自信的?”

赵牧阳沉默一阵,淡淡道:“事涉外域,马虎不得。且听其言,观其行吧。”

师徒两个说话时,下方的倪坤,已经随那三位南蛮大汉过岭越涧,来到了十多里开外的一个山洞前。

那山洞位于山脚低洼处,看着十分阴森幽暗。距离洞口还有数十丈时,便有一股阴寒气息扑面而来,令带路的三个南蛮大汉浑身一僵,只觉血液都似要冻结起来。

倪坤叫住三人:“你们退后,我过去看看。”

“仙师请务必小心。”

倪坤点点头,越过三位南蛮大汉,径直山洞走去。

越是靠近山洞,那阴寒气息越是深重,口鼻呼出的气息,渐渐变成白雾,仿佛来到了隆冬。

不仅如此,倪坤还感觉到了一股令人很不舒服的腐朽死气,伴着淡淡的血腥味,自洞口不住地散发出来。

当然,阴寒之气也好,腐朽死气也罢,对倪坤都无法造成任何影响。

他大步走到山洞前,瞳中微光闪烁,朝山洞内望去,只见洞口飘荡着缕缕薄纱般的黑雾,而越往里去,那黑雾便越是浓重,至最深处,简直就成了墨汁一般。

倪坤发现,那令人很不舒服的腐朽死气,便正是自黑雾中弥散出来。

他不仅看到了黑雾,还在山洞地面上,看到了大量猪羊牛马等牲口尸骨。甚至还有几副破碎不堪的人骨,散落在牲口尸骨当中。

“看来这就是造成南蛮部落人畜失踪的罪魁祸首了。不过山洞里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倪坤沉吟一阵,掐诀念咒,施展“火云术”。

火云术乃范围法术,可召唤一朵覆盖方圆十丈的火云。火云之中温度极高,融金烁铁不在话下。

此术一经施放,便不能移动,只会在固定位置,持续存在一段时间,因此更适合在山洞、房屋等狭小封闭的空间中施展。

倪坤虽然自信,但素来稳健慎重,才不会一头莽进山洞里面,去找那未知的“怪物”,自是要先施法术,试试看能不能直接消灭怪物,或是将怪物逼出山洞。

随着他掐诀念咒完毕,伸手朝洞内一指,山洞之中,顿有彤红火云平空漫出,自洞口一直蔓延至深处。

火云翻腾灼烧之下,那些散发着腐朽死气的黑雾,顿时像是被浇了生水的热油一般,狂躁沸腾起来,发出绵密不绝的噼啪爆响。

千丈夜空之中。

远远看着倪坤掐诀施法,杨少鹏诧异道:“火云术?倪坤不是只会炼体吗?他炼气一层都未曾入门,怎能施展这炼气三层才能施放的火云术?”

“谁告诉你,修炼炼体功法,就一定不能施法?”

赵牧阳淡淡道:“没事多看看宗门典藉,长长见识——炼体功法修炼到一定境界,一样可以修出神通法力,不仅能施法,还能驾驭法器、法宝。

“只是炼体功法一般都局限颇大。同样的法术,由专修炼体功法者施展出来,威力便会弱上不少。你看倪坤施展的火云术,威力就要比炼气三层的修士弱上一两成。”

赵牧阳乃金丹中期的大修士,自是一眼就能看出倪坤法术的强弱。杨少鹏只得道基中期,眼力远不及师父,得赵牧阳提醒,仔细观察之下,方才勉强看出端倪。

“法术威力,果然是比炼气三层修士弱了不少……我就说炼体没前途……”

正说时,他突然神情一动:“怪物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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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果然还是拳头给力

下方山洞中。

随着火云翻滚,黑雾沸腾,山洞深处,蓦地响起一声愤怒的咆哮。

那咆哮嘶哑铿锵,像是两块铁板摩擦碰撞,直令人心绪烦躁,头晕脑胀。

伴着这声咆哮,一道黑影无视那能融金铄铁的灼热火云,浑身包裹着一层翻腾不休、浓如墨汁的黑气,劈波斩浪般裂开火云,自洞中狂冲而出,一爪抓向倪坤。

怪物出现了!

那怪物手爪大如蒲扇,指掌干枯狰狞,宛若皮包骨头的风干人手。

其表皮漆黑有如生铁,又遍布一块块黄铜色泽的斑点。五根漆黑的指甲,根根长达半尺,仿佛五口黑色匕首,予人无坚不摧的观感。

不仅如此,当手爪裂空袭来,更有一股腥臭气息,扑向倪坤面门。饶是以倪坤的体魄,被那腥臭气息一冲,都有一刹那的恶心之感。

“剧毒?连我都觉恶心难闻,普通人吸入一丝,岂不是要当场暴毙,化为血水?”

倪坤皱眉,屏住呼吸,屏蔽那腥臭剧毒气息,同时戴着手甲的右手猛然握拳,迎着那狰狞手爪一拳轰出。

嘭!

一记普普通通的直拳,却打爆空气,炸出沉闷轰鸣,更掀起透明水波般的空气波纹,涟漪般四面扩散开去。

嘭!

倪坤拳头与怪物手爪轰然硬撼,又爆出一记闷雷爆响。

足以将普通人活活震死的爆响轰鸣声中,倪坤拳头上的手甲应声而碎。一块块破碎的青黑甲叶,于咻咻破空声中,雨点般四面八方迸射开去,直将左右石壁打得千疮百孔。

而那怪物的手爪,则是自其掌心与倪坤拳头碰撞处开始扭曲、变形,并一直朝着手肘飞快蔓延。而它的身体,亦是被震得连连后退,一直暴退回火云之中。

瞧着身处火云却安然无恙的怪物,再看看它那无力垂下,从手掌扭曲至手肘的胳膊,倪坤一边抹掉拳头上残破的手甲碎片,一边自语:“果然还是拳头给力。法术根本就没有用……”

正说时,那浑身包裹在黑气当中,身形面目皆模糊不清的怪物,又一次咆哮着冲了出来,用另一只完好的手爪,再度狠狠抓向倪坤面门。

倪坤脚下一动,闪开一个身位,避过怪物手爪的同时,右手一记豪猛的勾拳,狠狠轰中怪物脸颊。

嘭!

怪物的整颗脑袋,像是被挤扁的面团一般,在倪坤这一拳下彻底变形。身体亦是离地而起,打着旋儿斜斜抛飞出去,狠狠撞破崖壁,生生嵌挂在崖壁里面。

强劲的冲击力,甚至令它周围的崖壁咔咔迸裂开来,辐射出方圆十余丈的蛛网裂痕。

直到现在,怪物身上的黑气才缓缓消散,现出它的真面目。

嗯,真面目已经看不清了。

它整张脸都已扭曲变形,只能勉强看到,它嘴角有着两颗突出唇外的狰狞獠牙。

身形倒是清晰,乃是一个脊背佝偻,骨瘦如材,皮肤呈铁黑色,又遍布大大小小黄铜斑块的人形怪物。

“打完收工。”倪坤甩了甩手,说道。

天空中。

杨少鹏一脸震惊地指着下方:“师父,那,那是一头即将晋阶为铜甲尸的铁甲尸……炼气九层的修士,都未必能拿得下,倪坤他居然……”

赵牧阳淡淡道:“我看到了。”

杨少鹏还是无法淡定:“可是,可是……倪坤两拳打死了一头只差半步,就能晋阶为铜甲尸的僵尸啊!”

赵牧阳不满地看了弟子一眼:“镇定。那僵尸还没死。”

地面上。

倪坤刚想进山洞去搜索一番,忽然眉头一皱,看向那头嵌挂在崖壁里的“铁甲尸”。

他感觉那东西好像又动弹了一下。

哗啦。

十多块大大小小的碎石,自铁甲尸周围,那遍布蛛网裂痕的崖壁上剥落下来。

更有浓如墨汁的黑气,自山洞中飞快涌出,潮水般扑至铁甲尸身上,转眼就将它从头到脚,包裹在内。

“居然没死?”倪坤略觉诧异:“普通右勾拳还打不死它?”

这时,一声长长的吸气声,自包裹着铁甲尸的黑气中传来。

伴着这吸气声,那漆黑浓重宛若墨汁的黑气,飞快投入铁甲尸獠牙毕突的血盆大口中,眨眼便被它鲸吞虹吸,吞得一干二净!

而在它吞吸黑气的同时,它那被倪坤一拳轰扁的脑袋,充气一般膨胀复原。那条扭曲变形的胳膊,亦是飞快恢复如初。

它体表那些黄铜斑块,也在飞快地扩张蔓延、连成一片。转眼之间,它原本的铁黑皮肤,就从头到脚尽皆变成黄铜色泽,仿佛铜块铸成!

“不好,那僵尸就要成功晋阶了!”

早在黑气自洞中涌出,将那僵尸包裹的那一刹,杨少鹏就脸色一变,要飞身扑下。

“慢着。”赵牧阳却抬手阻止了他。

杨少鹏急道:“师父,那僵尸就要晋阶成铜甲尸了!倪坤远程手段欠缺,根本无法拉开距离与之周旋。十丈之内近身搏战的话,道基初期的修士,都不是铜甲尸的对手啊!”

“再看看,来得及。”赵牧阳淡定说道。

杨少鹏还待再说,却觉阵阵晦涩深沉的法力波动,自师父身上隐隐扩散出来,顿知师父已经做好了出手准备。一旦倪坤遇险,以师父金丹中期的修为,在他提前作好了准备的情况下,即使相距千丈,亦可在瞬间将倪坤救下。

杨少鹏这才稍微放心,但仍然很紧张地盯着下方,喃喃道:“那可是铜甲尸啊,倪坤不可能打得过的……”

这时,下方那已彻底完成晋阶的铜甲尸,蓦地咧开嘴角,发出一声沙哑的诡笑。

晋阶铜甲尸,不仅令它实力暴增,更令它开启了灵智,不再如普通野兽一般智力低下,而是变成了一头狡诈凶残的真正妖魔!

诡笑声中,它闭合的双眼微微张开一线,眼皮之下,绽出猩红厉芒。

吼!

它忽然张口长嚎,一股极度凶戾、极其强横的气息,自它身上爆发开来,冲霄而起,惊得周围山中宿鸟惊飞、走兽惶惶、虫鼠退避,惊得远在百丈开外的三位南蛮勇士两腿战战,瘫软在地!

然而……

“叫那么大声干什么?满山的鸟儿都被你惊醒了。”

从容淡定的少年声音入耳,铜甲尸陡然一惊,充满喜悦和残忍的长嚎声戛然而止。它猛地睁大双眼,却发现倪坤不知何时,已到了它面前。

它双爪连忙按住两边崖壁,刚想发力一撑,将自己嵌在崖壁中的身躯拔出时,倪坤已经右手平伸,五指一合,陡然握拳。

轰隆!

握拳的那一刹,一道堂皇正大的雷音,自他拳头之中爆发出来,震得铜甲尸浑身一僵,刚刚诞生灵智的脑海一片空白,按着石壁的双爪,一时竟无法发力!

“乖乖去死不好吗?非得逼我出杀招……”

不满的语气中,倪坤握拢的右拳,猛地向后拉开,像是拉满了一张强弓。

然后,拉满至极限的拳头,以比声音更快的速度,狠狠闷在僵滞住的铜甲尸面门上。

嘭!

铜甲尸坚硬的颅骨,就在这一拳之下,轰然粉碎。

铜甲尸,卒!

看着铜甲尸那至死都未能从崖壁上下来的无头尸体,倪坤拂去拳头上破碎的手甲残片,淡淡道:“废物。变个身都这么慢吞吞的,我又不你爹,以为我会惯着你啊?”

嗯,铜甲尸完成晋阶大概用了四五秒,又嚎叫了一两秒。

而倪坤就利用这段时间,完成了“掌中雷霆”的蓄力,一击轰杀了这头连道基初期的修士,都未必能应付得来的强大僵尸。

天空之中。

杨少鹏瞠目结舌,震惊道:“居然,居然徒手打碎了铜甲尸最坚硬的头骨!那,那可是坚韧堪比下品灵器的铜甲尸头啊!”

灵器,道基修士方可驾驭的法器。不入法宝之流,但远远强过炼气修士使用的法器。

赵牧阳亦是沉默好一阵,方才微一颔首:“诛邪镇魔之力。那少年,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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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万妖窟的侵蚀

以赵牧阳的眼力,自能看出,倪坤握拳时的雷音,有着磅薄浩大的诛邪镇魔之力,雷音一震,强大的铜甲尸在那一刹之间,就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只能僵滞挨打。

之后倪坤轰出的拳头,亦饱含诛邪镇魔之力,对邪魔有着极强的克制,如此方能将坚韧堪比下品灵器的铜甲尸头,一击粉碎!

赵牧阳原本因晁锋的嘱托,对倪坤还有些怀疑,为此还特意亲自前来观察。

但是现在,看到倪坤那堂皇正大的“诛邪镇魔”之力,态度立刻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竟用了“很好”二字评价倪坤。

要知道,就连他一手带大的亲传弟子杨少鹏,都极少得到他这般评价。

就在杨少鹏仍然震惊地无法自拔,赵牧阳对倪坤作出高度评价时,轰杀了铜甲尸的倪坤,回头检视了一番那三位南蛮大汉的身体状况,见他们只是略有虚弱,并无太大不妥,便着他们好生休息,自己则回到那山洞前,准备进去探索一番。

刚才怪物升级成功,乃是缘自山洞中突然涌出的黑气。所以那山洞里面,必然还有古怪。

而夜空之中,赵牧阳忽然问杨少鹏:“倪坤能生吃灵石修炼?”

杨少鹏一怔,终于回过神来,点头道:“是,简直就跟某些天生异种的妖怪一样。弟子曾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妖怪转世。”

赵牧阳道:“他不是妖。若是妖,他登重明山,过迷踪阵时,你素师伯早该看穿他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这个任务出现了晋阶成功的铜甲尸——就算只是铁甲尸,一枚下品灵石的任务奖励,也太低了,远不符合任务实情。奖励必须增加,便给倪坤一枚中品灵石吧。”

杨少鹏没有疑问,点头应是:“是,师父。”

山洞之中,火云术还在持续灼烧,已将地面和洞壁岩石烧得发红。

可山洞里那些充满腐朽死气的黑气,仍在火云之中沸反盈天,噼啪爆响,并未因铜甲尸的暴亡而消散。

倪坤步入山洞,深入火云之中。

火云术并不会伤害施法者,倪坤在高温火云中安然无恙。

不过洞中黑气就很不友好了。倪坤刚走进去,就有大量黑气,仿佛有生命一般朝他蜂拥扑来。

倪坤并不想与这些黑气有任何接触,直接抬手握拳,堂皇雷音自掌中迸发,雷音怒震之下,黑气顿时咝咝作响着,若沸汤泼雪般大片消融。

稍停几步,蓄气完毕,准备好下一发“掌中雷霆”后,倪坤又继续前行。深入数丈后,又有大片黑气狂涌而来。

轰隆!

倪坤如法炮制,握拳发雷,雷音一震,黑气溃散。

就这样走走停停,当火云术终于到了持续时间,消失一空时,倪坤也终于将前仆后继来了好几次的黑气荡涤一空,进到了山洞深处,来到一座瓮形洞窟中。

他瞳中微光闪烁,四下打量,只见地面之上,铺满骸骨皮毛。

几具较为完整的骸骨,甚至在他进来之时,颤巍巍地试图站立起来向他扑击。不过它们刚有动作,便哗啦一声溃散在地,显然离化成妖魔还远得很。

除那几具没成气候的骸骨怪物之处,倪坤并未找到其余异常。

只在洞窟一角的石壁上,看到了几条狭长的裂口。那能令普通人血液冻结的阴寒气息,以及那充满腐朽死气的黑气,似乎就是从那几道狭长裂口中散逸出来。

倪坤行至那几道狭长裂口前,运转慧眼神目观察,但见裂口之中一片漆黑,似乎深不见底,连通着某个诡异空间。

他正考虑着是否轰塌石壁,看那几条裂口究竟通往哪里时,一把低沉威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交给我。”

“赵将军?”倪坤讶然回头,就见赵牧阳与杨少鹏,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洞窟之中。

话说,倪坤其实早就察觉,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了——他的无名功法,虽没有给他带来特效华丽的法术神通,却赋予了他极敏锐的被动感知能力。

只要有人长时间注视他,或是对他产生强烈的敌意、杀意,他基本上都能感知到。

当然,像素凝真那样,梦中主持阵法,并不刻意观察,只借阵法之力,记录下过阵之人行为的“观察”,则并不会被倪坤感知。

可赵牧阳和杨少鹏这一路上,却是长时间盯着倪坤。因此即使二人远在千丈开外,也会触动他的被动感知。

只是赵牧阳毕竟是金丹修士,对倪坤又没有敌意、杀意。如此一来,他们师徒两个存心隐形匿迹的话,倪坤就算有观察力超凡的慧眼神目,也很难找到他二人的位置。

因此倪坤这一路虽感觉有人在跟踪、观察自己,但既然找不到人,那他也只能暗自做好防偷袭的准备。

只是他没想到来,是的竟然是赵牧阳与杨少鹏。

“是终于意识到了我的重要性,所以便一路跟随,为我做护法工具人?又或是,此次的怪物事件颇不寻常,他们为防万一,才跟了上来?还是说……他们怀疑我?可我明明没有感应到任何敌意……”

一时间,倪坤想了很多,心中有颇多不解。但他面上还是一派从容淡定,只按照玄阳宗的简单礼节,向二人拱手一礼:“赵将军,杨将军。”

道兵院军法森严,但在礼节方面,还是保持着玄阳宗一贯不尚繁文缛节的风气。便是炼气弟子,平时见了金丹大佬,也只需拱手一礼便可。

“你很不错。”赵牧阳冲倪坤微一颔首,大步走到石壁前,看着那几道裂痕:“不过这鬼东西,不是你能处理的。先退下吧。”

金丹大佬亲自出面,那几道裂痕肯定不简单。

倪坤又不是什么莽夫,相反他从来就非常稳健慎重,当然不会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从善如流地退到了杨少鹏身边,对冲着他直竖大拇指的杨少鹏问道:

“杨将军,这几道裂痕究竟通往何处?那些黑气又是什么来头?方才那头怪物,是否就是因此产生?”

杨少鹏看了赵牧阳一眼,见师父正一脸慎重地丈量着那几道裂痕,却并无阻止他回答的意思,便对倪坤说道:

“那几道裂隙,乃是受万妖窟侵蚀,产生的裂隙通道。其规格太小,并不足以真正连通万妖窟,但可以使万妖窟的气息泄露至此,污染土地、生灵,制造妖魔。

“被你打死的那头僵尸,原本应该只是一具普通的南蛮人尸体,但因尸身就在此洞窟之中,受万妖窟气息侵蚀,渐渐异变成了一头铁甲僵尸。

“它捕捉牲口、活人,吞噬血食之后,得血食滋养,在万妖窟气息侵蚀下飞快晋阶,遂成长为铜甲尸。若没有将它消灭,那个南蛮部落,一夜之间就将不复存在。”

杨少鹏这番解释,倪坤虽大多听明白了,却有一个关键的名词没有听懂。

“万妖窟?那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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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有宗门大比这个项目吗?

“万妖窟……”

杨少鹏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那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方。今天我不多说,你也勿需多问,以后自会知道——所有的道兵都会知道,因为这本就是你们训练内容中,非常重要、必不可少的一项。”

倪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只看着赵牧阳施为。

只见赵牧阳仔细“丈量”了一番那几道裂痕,又掐指推算一阵,便取出一只锦囊,伸手一指,锦囊之中,陆续飞出十三面小幡,插在那几道裂痕周围,依某种玄奥规律,布成旗阵。

之后赵牧阳神情凝重,双手飞快掐诀,口中低诵法咒。

金丹修士本可以念动法出,瞬间施法,无需掐诀念咒。

但此刻赵牧阳不但布下旗阵,还郑重其事掐诀诵咒,显然处置这几道“万妖窟裂隙通道”,着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难怪他说倪坤无法处理。

随着赵牧阳持续掐诀诵咒,阵阵晦涩深沉,如渊似海的法力波动,自他身上扩散开来。

即使只是无意间扩散的一丝气息,放在杨少鹏眼里,亦似深海狂涛扑面而来,令他情不自禁挪动脚步,稍稍后退了两步。

可退了之后一看倪坤,发现他完全跟个没事人似的,正目不转睛、津津有味看赵牧阳施法。

“倪坤这小子,究竟是感知迟钝呢?还是体魄太强,连金丹修士的气息都可以无视?”

杨少鹏一脸诧异。

然而倪坤的感知并不迟钝。

赵牧阳的强大气息,倪坤自然是感知到了。

可是对他来说,气息、气势、气场之类的东西,都是虚的。就算是金丹修士,也休想用只用气息便撼动他。

想要撼动他,除非气息能够化作实质,拥有真实不虚的,能够胜过倪坤,将他击退的“力量”。

而这种人,这种连“气息”,都能拥有真实不虚的力量的存在,至少倪坤现在还没有见到过。

这时,赵牧阳经过长时间的预备过后,终于准备完毕。

他掐出最后一个印诀,念出最后一声法咒,并指一点十三面小幡组成的法阵,喝一声:“起!”

磅薄法力化作金色光芒,自他指尖汹涌而出,源源注入旗阵之中。

金光灌注之下,十三面小幡轰然一震,连带整座洞窟,都微微震动了一下。

之后十三面小幡同时投射出一道道细如丝缕的金色光线,投射在那几道裂痕上,竟像是缝合伤口的针线一般,将石壁上那几道裂痕一一缝合。

足足用了半个时辰,那几道裂痕才终于被彻底“缝合”,于石壁之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而在这个半个时辰之中,赵牧阳一直在持续灌注法力。结束时他已然满头大汗,脸色发白,显然“缝合”这几道裂痕,即使以他金丹中期的修为,亦是消耗颇大。

呼出一口浊气,赵牧阳挥手收起那十三面变得黯淡陈旧,甚至多出许多破损痕迹的小幡,对杨少鹏、倪坤说道:“大功告成,回去吧。”

至此,这次任务算是圆满完成。

而回到道兵院以后,杨少鹏给倪坤结算奖励时,直接给了他一枚中品灵石。

“这是……”

看着手中这枚比下品灵石略大一号,通体莹白无瑕,内里仿佛有云雾蒸腾的灵石,倪坤诧异道:“这不是下品灵石吧?”

“这是中品灵石。”

杨少鹏含笑说道:“一枚中品灵石,不仅灵气总量,相当于十枚下品灵石,灵气质量也更高一筹。”

“也就是说,我这次任务的奖励,一下子翻了十倍?”

倪坤眉头一挑,也不追问为何要给这么多奖励,拱手致谢:“多谢杨将军。”

杨少鹏摆了摆手:“不必谢我,是我师父吩咐的。”

“赵将军吩咐的?”倪坤讶然:“赵将军为何要对弟子另眼相待?”

他心说难道是被我轰杀怪物的英姿折服,摇身一变成了我的粉丝?

“你想多了,哪有什么另眼相待?”

杨少鹏笑道:“你打死一头铜甲尸,本就该得这等奖励。道兵院既行军法,自当赏罚分明。若只按原本的奖励,反而并不合适。”

“原来如此。赵将军赏罚分明,弟子佩服。”倪坤好奇问道:“话说,这灵石究竟分几个档次?既有下品、中品之说,那中品灵石之上,应该还有上品灵石的吧?”

“正是。”

杨少鹏道:“灵石根据其灵气含量、质量,共分为五档——下品、中品、上品、极品,以及最为珍贵的‘绝品’。

“一枚上品灵石,灵气含量相当于十枚中品灵石,质量则比中品灵石更为精纯。而一枚极品灵石,又相当于十枚上品灵石,灵气质量更不必说,远超上品灵石。

“至于绝品灵石嘛……据说一块绝品灵石中的灵气,相当于一整条中型灵石矿脉。不过这种稀世奇珍,我都只是听说过。”

倪坤心道:“绝品既是稀世奇珍,恐怕可遇不可求,先不奢望。不过算起来一枚‘极品’灵石,仅灵气量就相当于一千枚下品灵石,灵气精纯程度,更是有如天壤之别……那我如果能够吃到‘极品零食’……”

当下目光炯炯地看着杨少鹏:“杨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吃上……不是,我能用上极品灵石?”

“你想得美哟!”杨少鹏翻了个白眼:“我都还没用过极品灵石!只是在筑就道基时,用过上品灵石而已。极品灵石?那起码得是我将来冲击金丹时,才能用得上的。我现在平时修炼,中品就够用了,上品都用不着,还极品呢。”

“呵呵,我也就是随口一问……”

倪坤干笑两声,换了个话题:“说起来,咱们道兵院也是玄阳一脉,都是方外修仙之人,为何要对院主及各位管事,以将军相称?”

杨少鹏沉默一阵,缓缓说道:

“道兵院在我师父前来主持之前,倒也不是这样。直到我师父来了之后,厉行军法,才有了‘将军’这个称呼。”

倪坤想了想,道:“赵将军入道之前,在俗世当过将军?”

“不错。”

杨少鹏淡淡道:“我师父本是俗世赵国边军大将。十五从军,三十为将,率军力拒北地蛮族十年,使蛮族十年不得寇边,保境安民,立功无数。”

倪坤这下更好奇了:“赵将军三十为将,领军十年,那他都超过四十岁了还没有修炼,又是怎么拜入玄阳宗,成为金丹大修士的?”

杨少鹏道:“师父四十岁那年,截获了一支某国中权贵手下,私贩大量盐铁至北疆蛮族的商队,并拒绝与那权贵私下了结此事,准备收集证据上报朝庭。哪知被那权贵先下手为强,于国主面前谗言陷害,反给师父安了个‘资敌叛国,满门抄斩’的罪名。

“那一年,师父满门都遭斩首,刽子手杀到师父时,师父麾下一位心腹将领,终于率领军中死士,突破外围禁军守备,杀至法场,将师父救了下来。但回头突围之时,又遭禁军衔尾追杀,死士们接连战死,最后只得师父和他那位心腹将领逃出赵都。”

说到这里,杨少鹏的语气变得黯然低落:

“后来,师父那位心腹将领受伤过重,死于逃亡途中。而禁军高手又追了过来……生死关头,恰逢上代掌门真人云游路过,顺手救下了师父。

“之后嘛,师父便随上代掌门真人,进玄阳宗修行了。临行之前呢,还接走了那位心腹将领的遗孤——也就是我。至于其他死士……”

他敬佩地叹了口气:“都是些了无牵挂的厮杀汉,在军中受过师父莫大恩惠,愿以一死报将军……

“师父他是个真正的修行天才。四十岁方始入道炼气,五十岁就炼气圆满,并一气呵成晋阶道基。之后他下山复仇,先杀那诬陷他的权贵及其爪牙,又于殿堂之上,当着满堂朝臣的面,斩杀了听信谗言的赵国国主,及当年几个推波助澜,落井下石的奸臣。”

“了却仇怨后,师父修炼进度更快,只用十五年,道基境界即修炼圆满,又七年,修成金丹。又二十五年,至金丹中期……”

听完了赵牧阳波澜曲折宛若小说主角的人生经历,倪坤心中着实钦佩不已,唏嘘感佩一阵,跟着又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盲点:

“杨将军,赵将军他四十岁才开始修炼,都已经过了最佳修炼年龄,可还是十年炼气圆满,十五年道基大成,七年即结成金丹,二十五年臻至金丹中期,这满打满算,居然只用了五十七年……”

杨少鹏点头:“是啊,所以说师父是真正的天才嘛!”

“那你怎会只是道基中期?”倪坤奇道:“你不是在五十七年前,就已经随赵将军一起拜入玄阳宗了么?果然修仙者都是怪物,你看着比我大不了几岁,没想到居然已经是个老人家了。当然你的心态还是很年轻的。不过你为什么只是道基中期?究竟为什么呢?”

“……”

杨少鹏面无表情地看了倪坤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咦,你这手甲彻底碎掉了啊!唔,做任务碎掉,当由宗门负责善后。明天便给你补发一副。”

“那倒不必。”

倪坤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摇头道:“这手甲脆得跟纸一样,根本承受不住我的拳劲。非但不能起到保护作用,反而是个累赘。就这样吧,反正我身上的战甲还是完好的。”

“脆得跟纸一样……”

杨少鹏嘴角抽搐两下,忽然有点不想跟倪坤说话了。

这时,倪坤掂了两下手中的中品灵石,忽然若有所思地问:“对了杨将军,咱们玄阳宗,有‘宗门大比’这个比赛项目吗?”

“什么宗门大比?”杨少鹏有点茫然。

“唔,就是……同境界的弟子捉对斗法比试,胜者晋级。然后十六强呀,八强呀一直到总决赛,最后给前三名奖励些灵石呀,灵丹妙药呀,功法呀,法宝呀之类的。”

倪坤一本正经,十分郑重:“杨将军呐,没有宗门大比的修炼生涯,是不完整的,是会有遗憾的。如果咱玄阳宗没有,得赶紧组织开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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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赌斗!倪坤是个好孩子

“宗门大比……倪坤你的这个想法……就是想再多挣点灵石吧?”

杨少鹏一脸古怪地看着倪坤。

倪坤也不掩饰,坦然承认:“将军明鉴,弟子就是这么想的。”

“那你觉得,倘若真开办你所谓的那种宗门大比,你应该参加哪个境界的斗法比试?”

倪坤沉吟一阵,跟做出了多大牺牲似的,毅然道:

“弟子虽然连炼气一层都没有入门,但我并不介意挑战一下高难度,参加炼气境界弟子比试也是可以的。”

杨少鹏没好气翻了个白眼:“你小子想得倒美。你连铜甲尸都能一拳打死,哪个炼气境弟子是你的对手?你还好意思说挑战高难度……”

这倪坤就不明白了:“铜甲尸很厉害么?”

杨少鹏道:“成长到巅峰的铁甲尸,炼气九层就难以应付了。晋阶成功的铜甲尸魔,更是至少得道基初期修士,手上还得有灵器,才有可能将之诛杀。还不能近身,一旦靠近铜甲尸十丈之内,败的很可能就是道基初期的修士了。”

倪坤错愕惊喜:“那我硬碰硬一拳就打死了铜甲尸魔,岂不是说……我已经能吊打道基修士了?”

这下杨少鹏就不乐意了:“来来来,咱俩比划比划,看你能不能吊打我!我也就只是区区一个道基中期而已……”

“呵呵,杨将军何必如此激动?弟子也就只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倪坤背负双手,笑得一脸矜持。

瞧着他那副“我不是打不过你,只是稍微给你留点面子”的矜持笑容,杨少鹏气得牙痒痒:“好小子,这样,咱们来一场‘私人大比’,你如果能打赢我,我就奖励你一枚下品灵石。”

“呵呵。”倪坤笑得云淡风轻:“军中禁止私斗,杨将军身为将领,可不要带头犯错。再说杨将军也太小看我了,区区一枚下品灵石,我倪坤……”

杨少鹏一咬牙:“一枚中品灵石!”

倪坤从容不迫、流畅自然地将先前的话头接了下去:“不过既然将军有令,弟子也只得恭敬不如从命。只是……禁止私斗的军法又该怎么说?”

杨少鹏道:“我是将军你是道兵弟子,将军指点道兵弟子,与道兵弟子切磋,只要点到为止,不造成杀伤,就不算私斗。”

倪坤微一颔首:“如此,弟子愿与将军赌斗。”

“好!”杨少鹏诡异一笑,忽然腾空而起,一瞬便至百丈高空。

他居高临下俯瞰倪坤,哈哈大笑:“来,吊打我啊!”

“……”

看着距离地面足有三百多米的杨少鹏,倪坤嘴角不禁微微抽搐一下,一时无言以对。

“是不是太高啦?哈哈哈,别说本将军欺负你,我再下来一点也可以啊!”

杨少鹏大笑着,稍微下降了十几丈,离地面还是有八十几丈。

“出手吧。”杨少鹏背负双手,悬空而立:“本将军也不以大欺小,便让你三招罢!”

“上一个让我三招的人,坟头草都有几尺高了!”

倪坤心中腹诽着,不过还是没有任何办法——八十几丈那么远,他现在又还不会飞,压根儿够不着啊!

无论是他仅会的那几个法术,还是普通武功,又或是黑虎掏心、掌中雷霆,都没有那么远的射程啊!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炼气修士不怎么重视炼体功法了。

倪坤能徒手打爆一头铜甲尸魔,以他的破坏力,十丈之内,瞬间扑杀一位道基初期甚或中期的修士,都是很有可能的。

可一旦对方飞到天上拉开距离,甚至不必像杨少鹏一样离得这么远,只悬于十几二十丈的空中,现在的倪坤就毫无办法了。

“杨少鹏之前倒是没有瞎扯,炼体功法的局限果然很大……不过我的无名功法,目前还只解锁到第二重,谁知道当我解锁到第三重时,会不会出现飞行能力、远程杀招?别人的炼体功法或许前景不行,但我倪坤的无名功法,一定大有前途!”

对于自己穿越带来的无名功法,倪坤虽有些怀疑其能否长生,但在战斗方面,他还是非常自信的。

只是暂时功法修炼解锁的程度还不够,所以才会出现眼下这种尴尬局面而已。

就在倪坤坐蜡时,杨少鹏欣赏够了他尴尬的表情,忽然抬手一指:“既然你不出手,那本将军就出手了!放心,不会伤到你的!”

说着,指尖迸出一粒小小火星,火星迎风就涨,转眼就变成了一颗拳头大的小火球,若烈焰流星一般从空中俯冲而下,呼啸着袭向倪坤。

小火球距倪坤尚有丈许时,一股灼热的气浪就已扑面而来,令倪坤只觉头发都快要被烧焦。

这颗火球看着不大,但威力不小,足以轻松轰杀一位炼气九层、身披道兵战甲的修士。

当然,杨少鹏不可能真的伤害倪坤。

他只是要隔空驾驭这颗火球,将火球悬停在倪坤面前一寸处,再绕着他脑袋飞行几圈,好好吓唬他一番,让他对道基修士多点尊重而已,以后别动不动就“吊打”。

然而,就在火球飞至倪坤面前三尺时,倪坤忽然抬手,闪电般击出一爪。

爪出之时,有风声凄厉,有凶虎咆哮。

黑虎掏心!

噗!

倪坤一爪抓住火球,五指一合,像捏爆一颗普通雪球似的,将那火球捏成了一团细碎的火星。

“将军这个小火球……是故意只用了炼气一层的实力?”

倪坤甩去手上几点火星,一脸困惑。

“……”

杨少鹏面无表情,悄然瞥一眼倪坤那连一点焦痕都没有指掌,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强行打了个哈哈:

“哈哈哈……正是!我怕意外伤到你,所以故意压制自己,只施展了炼气一层的实力!唔,法术威力太大,施放之后不太好控制,为免误伤,我就不用更强的法术了,还是用法器吧。放心,我只用普通法器。”

杨少鹏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口长剑,“这只是炼气境法器,不过你还是得小心,瞧好了!”

话音一落,长剑嗖地飞出,化为一道雪亮光华,刺向倪坤面门。

杨少鹏本待驾驭这口法器长剑,在倪坤脖子上绕一圈——反正他脖子上有颈甲保护,以杨少鹏的控制力,最多只会将颈甲破坏,不会真个伤到倪坤。

然而……

铛!

一声金铁交击的铮鸣,倪坤手爪一探,若云龙探爪,一把就将长剑攥在了手中。

那剑被他抓在手中,仿佛一条活蛇,拼命挣扎弹动,试图继续向前突进。

挣扎之时,剑刃不停切割倪坤手掌,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音,迸飞出点点灿烂的火星,可倪坤手掌只是多出道道白痕,略微破了点油皮而已。

“你是真的皮……”

倪坤淡淡道,五指猛然发力一错,咔嚓一声,剑身应声迸碎。

呛啷,两截断裂的剑身掉落在地。

倪坤摊开手,令剑身碎片自他掌心缓缓滑落,同时抬头看着杨少鹏:“将军,这剑太脆,也是最低阶的普通货色吧?坏了不用我赔吧?”

杨少鹏眼角连跳,转身就飞走:“今天的赌斗到此为止,我们算是平手!”

倪坤抬手作挽留状:“将军等等,灵石呢?赢了给一块中品灵石,平手也该给我五枚下品灵石吧?”

杨少鹏声音远远传来:

“老夫是在让你你明白吗?老夫还有好多大威力法术没有施展,灵器也没有亮出来,不然你以为你真能跟我平手啊?灵石?你且做梦,梦里什么都有!”

“为了耍赖,居然能顶着少年模样,按着实际年龄自称‘老夫’……”

倪坤肃然起敬:“佩服!是在下输了!”

……

城中高塔,一间装饰简朴近乎简陋的房间中。

赵牧阳站在一面铜镜前,正对着镜面说话。

“……那道万妖窟裂隙通道,已被为兄封印,同一区域附近,暂时当不会再出现类似裂隙。只是近年来,沟连万妖窟的裂隙通道,出现地越发频繁,今年还只过去九月有余,仅道兵院附近,方圆千里之内,就已经出现了五次类似事件,所幸发现及时,未曾酿成大祸……”

铜镜镜面上,赫然呈现着刑律堂首座晁锋的影像。

他听了赵牧阳的报答,沉默了好一阵,方才缓缓说道:“时局艰难,师兄辛苦了。”

赵牧阳摇摇头:“辛苦倒无妨。我昔年为将时,与军中手足在塞外卧冰尝雪,比这辛苦多了。我辈修士,得天地宠爱,取天地菁华奉养己身,本就欠天地因果。必要时,拿命来还都份属应当。我只担心……”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沉重地叹息一声,威武坚毅的面庞上,有着化不开的忧虑。

晁锋亦没有多说这话题,只问他:“那倪坤如何?”

“倪坤……”赵牧阳沉吟一阵:“他是个好孩子。”

晁锋眉头微微一动:“好孩子?”

“面对强敌,从容不迫,自信沉着,又不失霸气,很有上将风范。”

赵牧阳眼中,浮出一抹笑意,一丝缅怀:“我那孩儿,当初若能活下来……应该也会像倪坤一样……”

晁锋提醒道:“师兄,请勿感情用事。倪坤的传承……”

赵牧阳大手一摆:“不管他的传承是否与外域有所牵连,他施展的力量,都是货真价实的诛邪镇魔之力,堂皇正大,如烈阳高悬,正合我玄阳门风,亦正是我玄阳宗,乃至中土天地需要的力量。我看好那孩子,决定全力培养他。”

“这样么……”晁锋沉默一阵,缓缓道:“师兄带兵多年,阅人无数,法眼如炬,既师兄看好,那师弟也就不多说了。”

“师弟放心,为兄会教好他的。”

晁锋略一点头,未再多说,断开了通讯。

待镜面上晁锋的影像黯淡下去,赵牧阳大步走出室外,就见杨少鹏正等在门外。

“灵石给他了?”

“是的,师父。”

“他怎么说?”

“他说师父赏罚分明,他很佩服。”

“嘿!”赵牧阳一笑:“这话听着怎么有些别扭?本将军堂堂金丹修士,那小子难道就不该佩服我吗?”

杨少鹏也笑了笑,问道:“师父,倪坤已经可以算作即战力,是否能派他去万妖窟了?”

赵牧阳淡淡道:“不行。”

“为何?”杨少鹏不解:“倪坤他的炼体功法虽有局限,不能及远,但即使弟子面对他,若不全力出手,恐也拿他无可奈何。再者,他有诛邪镇魔之力,打杀铜甲尸的那一拳……”

赵牧阳抬手打断他:

“他那震雷一拳,尚需蓄力数息,不能随手而发,亦不能连发。我观他每发一拳,消耗也是不小。等什么时候,他能做到无需蓄力,随手出拳,且能连环击发……那才是他能去万妖窟的时候。”

杨少鹏点点头:“弟子明白了。”

赵牧阳又道:“还有,他不是想要更多的灵石吗?你便给他多安排一些任务。道基初期修士才能做的任务,也大可以安排给他。”

“是!”杨少鹏拱手应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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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未婚妻要来

十天后,难得的休沐日。

胖球哥张大富结束一宿打坐,只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经脉之中,灵力循环不休,俨然已经炼气一层大成,且随时可能晋至炼气二层。

这便是“优等”以上资质的强大之处。

有灵石辅助修炼,只需十天,便能炼气一层大成。

而接下来的炼气二层,不出意外,也最多只需二十多天便能大成。

那么,是不是很快就能炼气九层圆满,晋阶“道基”境界呢?

并不是。

别看炼气境前几层进度很快,可越往后,修炼难度越大。

一般来说,炼气前五层相对容易,修炼最快。优等、特优等资质的弟子,基本都可以在一年之内,修炼到炼气第五层。

但到了炼气五层之后,至炼气六层之时,修炼的难度就会骤然提升。

即使修行一帆风顺,中途从无任何波折,一位优等、特优等资质的弟子,总计也至少需要十五年,才能从炼气入门,一路修炼至炼气九层大成。

可实际的修炼过程中,又怎么可能从不出现任何波折?

所以,即使三宗四派这等只收录“优等”以上资质的顶尖大派,其炼气境弟子,也一般需要二十年左右,才能炼气九层大成。

之后还需花费不少功夫打磨圆满,夯实根基,才能尝试晋阶“道基”。

这“道基境”,乃是奠定修行根基的关键一步,亦是修仙第一道坎。即使优等资质的修士,成功机率也很随缘。

有的,炼气九层大成后,也许稍微打磨个一两年,就能成功晋阶道基。

有的,可能会在炼气圆满的境界,磋砣十几二十年,乃至三四十年,才能厚积薄发,奠定道基。

有的,则是可能终生都难以突破至道基,永久卡在炼气九层圆满的境界上——一旦在炼气圆满卡住五十年以上,就基本终生无望道基境界了。

尤其是三千年前的天地大劫之后,天地每况愈下,至如今,“优等”资质晋升道基的比例,仅有一成左右。就连“特优”等的资质,晋阶比例如今也只在一成半左右。

而在天地大劫前,这个比例还在三成左右。

且如今修士晋升大境界时,格外艰难凶险——

三千年前,晋阶失败,也不会遭遇太大危险,最多受点影响不大的内伤而已。

可到了如今,晋阶失败的话,损及本源,乃至直接身死的事故,都是屡见不鲜。

只有那些资质在“异等”以上的修士,只要没有遭受过损及本源的严重伤害,才可以保证一定能无惊无险地稳稳晋升道基境界。

张大富呢,就只是一位“特优”资质,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美滋滋地展望未来:

“修炼很顺利呀!如此轻松就炼气一层大成,说不定我也可以像道兵院主赵将军一样,十年炼气圆满,又一气呵成晋至道基!”

正做美梦时,张大富耳边忽传来一阵嚼豆般的咔嚓声。

他循声望去,就见倪坤坐在他对面的木板床上,拿着颗灵石吃得正香。

咕咚。

张大富喉头情不自禁滚动一下,看看自己手里那颗光泽已然黯淡不少,仅鸽蛋大小的下品灵石,再看看倪坤手里那颗已被他啃了好几口,可仍比自己的灵石略大一号,且更加光鲜明亮的灵石,不禁问道:

“倪兄弟,你这颗灵石,又大又亮,怎么感觉跟我们的灵石不太一样?”

“哦,我吃的是中品灵石。”

“中品灵石?哪来的?”

倪坤津津有味地咽下口中其实毫无滋味的灵石粉,一边鼓荡脏腑雷音,一边笑呵呵说道:“做任务赚来的。”

他现在正吃着的,已经是他得到的第二颗中品灵石了。

轰杀铜甲尸得到的那颗中品灵石,他只用了五天就消化完毕,修为暴涨一大截,已经可以做到一边鼓荡脏腑雷音修炼,一边与人说话聊天。且他脏腑雷音的动静,也可以控制自如,不会再动不动就雷音如鼓,风声激荡,干扰到旁人了。

现在吃的这第二枚中品灵石,则是他前天夜里奔袭百里,斩杀一条双头毒蟒所得的奖励。

那双头毒蟒倒也不算太强,体魄还不及那铜甲尸魔。不过其两颗脑袋,一颗可喷毒烟,能将岩石钢铁腐蚀得千疮百孔。一颗能喷极寒冻汽,有冻石成粉的威力。

可惜毒烟也好,冻汽也罢,都奈何不了倪坤。被他扛着毒烟、冻汽冲至身边,先一招黑虎掏心抓碎一颗蛇头,再一拳掌中雷霆轰碎另一颗蛇头。

提着五丈长的蛇尸回到道兵院,杨少鹏当即爽快地给了他一枚中品灵石。

看着倪坤吃得这么香,张大富眼中不禁满是羡慕:“倪兄弟你说的做任务,就是杨将军说过的,可以奖励灵石的任务?”

倪坤点点头:“不错。怎么,张兄有兴趣?”

张大富猛点头:“当然有兴趣了!做任务我手熟啊!”

“哦?”倪坤饶有兴趣地问:“张兄以前常做任务?”

“咳……”张大富干咳两声:“愚兄在世俗时,倒也偶尔接一些调解冲突的任务……”

倪坤笑问:“怎么个调解法?”

张大富皱眉道:“唔,倒也没有什么,就是当武林之中,发生冲突时,我接受其中一方的些许报酬,然后就设法使另一方,永久地失去再与任何人发生冲突的能力——

“毫无疑问,在我的努力作为下,许多不必要的冲突,得以迅速平息,为双方节省了大量精力,并且使得冲突不会再进一步扩大,导致两方刀枪见血、博命厮杀……

“倪兄弟你知道的,武林中人一旦开战,那造成的杀伤,可就难以估测了。往往还会波及无辜,连累无辜百姓受伤丧命……”

“原来如此。”倪坤秒懂:“张兄果然是大善人,迅速调解武林冲突,使得无辜百姓不至于遭池鱼之殃……这简直就是活人无数,功德无量啊!”

张大富一脸谦逊地摆摆手:“过奖过奖。愚兄也只是为武林和睦、百姓安全,略尽一番绵薄之力而已。”

顿了顿,他又一脸期待地看着倪坤:“倪兄弟,你看,我任务经验如此丰富,可以参加做任务么?”

“恐怕不行。”倪坤遗憾地摇了摇头:“张兄只在凡俗做过些调解冲突的任务,而我最近做的两桩任务,都是负责调解妖魔与人之间的冲突……”

“妖魔?”张大富愕然:“多强的妖魔?”

“唔……”

倪坤想了想,说道:“我杀的两头妖魔,其中一头,大概可以在六十息之内,杀光除我之外,所有的新晋道兵。另一头弱了些,不过杀戮效率可能反而更高,或许只需三十息,便能杀光张兄你,以及所有的道兵手足了。”

“……”

张大富压根儿不信,只用一种“我就静静地看着你吹嘘”的眼神看着倪坤——虽然倪坤确实是个怪物,连灵石都能生吃,但他再强,也不可能比所有新晋道兵加起来还要强吧?

这时,杨少鹏忽然走进了倪坤这一小队的营房中。

“倪坤,跟我来,有任务交给你。”

倪坤呵呵一笑,问杨少鹏:“杨将军,张大富想跟我一起去做任务赚灵石,可以让他去吗?”

“他?”杨少鹏摇摇头:“他不行。他才炼气一层,这次的任务目标,一弹指他就死了,他去干什么?把他这一身好膘送给妖魔吗?”

“你看。”倪坤遗憾地冲张大富一摊手:“对不住啊张兄,杨将军都这么说了,兄弟我实在爱莫能助啊。”

说罢,随杨少鹏离开营房,留下张大富在营房中一脸呆滞:

“一弹指,我就死了?倪坤却可以去?嘶……这么算的话……那岂不是说,倪坤一弹指,我就死了?有没有那么厉害啊他!明明炼气一层都没有入门,全靠炼体功夫的……难道,倪坤的强,真的是靠吃灵石?”

一时间,他又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要想办法吃一口灵石试试。

营房外。

杨少鹏一边带着倪坤朝城中高塔走去,一边对他交待着任务内容:“这一次,是与海月宗来人联合作战……”

“等一等,杨将军,你是说,海月宗来人?”倪坤诧异道:“海月宗不是远在东海之外吗?怎么跑南荒来了?”

话说,他未婚妻越青依,就是海月宗弟子,还因那什么天生“水灵之体”,享受到了海月宗大修士,亲自登门接引的高级待遇。

之前不知道海月宗只收女弟子时,倪坤还打算远赴东海寻仙呢。要不是机缘到了,得到了玄阳升仙令,他怕是要白白跋涉万里,又在茫茫东海浪费不知多少光阴。

“海月宗来人之事,涉及她们一位叛逃弟子,我不好乱说。总之你待会儿见了海月宗来人,一定得有礼有节,可别在海月宗的师妹们面前失了礼数。话说,这次来的两位海月宗师妹,其中一位还是你宋国天河府的同乡呢,据说,乃是海月宗今年新录弟子的第一天才……”

“什么?天河府同乡?”倪坤愕然:“她不会是姓越吧?”

“没错呀,是姓越。”杨少鹏好奇道:“你认识那位越师妹?”

“呃。”倪坤神情古怪:“如果真是天河府同乡又是姓越的话,她可能是我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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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真香是不可能真香的

“可以啊你小子……”

杨少鹏又是诧异,又是羡慕地说道:“年纪轻轻,居然就有未婚妻了,还是海月宗当代第一天才小师妹……”

“别提了。”倪坤兴致缺缺:“我对结婚,没有兴趣。只是我那未婚妻,与我是远房表亲,是我表舅的嫡女,从小就跟我订了娃娃亲,碍于亲戚情面推脱不得。说起来也是无奈,我连她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杨少鹏奇道:“她可是你未婚妻,你就没见过她?”

中土列国,民风习俗并不保守,并不禁止未婚男女私下见面。

倪坤作回忆状:“唔,记忆里,很小的时候好像见过一面。不过那时候都是小毛孩子,谁知道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子?约等于盲婚哑嫁,哪里会有幸福?”

杨少鹏鄙夷地看他一眼:“就知足吧你,有老婆总比没有的好……”

倪坤想了想,感觉也是:“倒也是,总比单身狗要好。”

“单,单身狗……单身的男人,怎么就跟狗扯上关系了?”

杨少鹏脚步略一停顿,眼角抽搐两下,加快速度大步前行。

他突然又不想再跟倪坤说话了。

可倪坤却是不想放过他,快步跟上他:“对了杨将军,我们玄阳宗不禁婚嫁么?”

“不禁。”杨少鹏冷冷说道,心说玄阳宗男女比例常年保持在九一开,就算不禁婚嫁,也有大把好男儿几十年找不到一个道侣。谁若胆敢当众恩爱,那是要遭众诅咒的!

倪坤又问:“结婚对修炼就没有影响?比如修炼某些功法,或者到达某个境界之前,必须保持单身?”

杨少鹏道:“没这种禁忌——至少我们玄阳宗没有。”

倪坤继续问:“那像我这种炼体的……”

“你有完没完?”杨少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炼体功法必须一直保持童子身,直到神功大成,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那我就放心了。”

杨少鹏本来是想打击一下倪坤的——他又不炼体,哪里知道炼体功法的禁忌?

他只是偶尔听说过,凡俗武林当中,似乎有什么“横练童子功”,大成之前必须保持童子身。那杨少鹏就顺手拿过来用了。

可没有想到,倪坤一点都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反而松了一口气,欣然道:“多谢杨将军解惑。有这个正大光明,事关我修炼前途的理由,家里应该不会再逼我成亲了。”

“……”

杨少鹏现在不只是不想跟倪坤说话,简直就是想打他一顿了。

然而倪坤并不理解杨少鹏的心情,继续说着:

“不过想想也是奇怪,我那位未婚妻,虽然六月中就被接引去了海月宗,但算算时间,她修行最多不过三个月吧?杨将军你说她是海月宗今年的第一天才弟子,那放这么一位才修炼三个月的天才远赴南荒……海月宗就不搭心她的安危?”

杨少鹏其实也是个话多的,明明决定不理倪坤了,可还是忍不住接过了话头:

“天才也是需要历练的。修行时若遇上瓶颈,更需要出门游历,寻找机缘。再说,哪一位天才弟子出门历练时,身上会没有师门长辈交予的保命宝贝?

“再说了,到了南荒,不是有我们保驾护航吗?你这小子,嘴上说不想结婚,我看你其实还是挺担心你那未婚妻的安危嘛!”

倪坤笑道:“她毕竟与我是远房表亲。除去姻亲关系,我们还有亲戚关系呢。关心自家亲戚,有什么好奇怪的?”

就在倪坤与杨少鹏前往城中高塔时。

高塔内,一座布置得好像军中帅帐的大厅中。

来自海月宗的道基境修士白舞霜,与一位娇小灵秀的黄衫少女,对着主座上的赵牧阳盈盈一拜:“弟子白舞霜,携小师妹越青依,拜见赵师叔。”

那位娇小灵秀的黄衫少女,果然正是倪坤的未婚妻越青依。

“无需多礼。”赵牧阳道:“我已接到薛宗主传讯,知你二人来意,已安排弟子为你们领路,你们稍候片刻便是。”

白舞霜与越青依再次一拜:“多谢赵师叔。”

赵牧阳道:“不必如此。三宗四派同气连枝,守望相助,本就是应有之义。”

说着,他略一打量越青依,威严肃穆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这位越师侄,便是薛宗主的关门弟子了?听说你是天生的‘水灵之体’,乃海月宗千年以来,第一修行天才,入门才三个月,便已是炼气五层的修为了?”

越青依不好意思地一笑:“弟子修为浅薄,让师叔见笑了。”

赵牧阳笑道:“三个月就臻至炼气五层,修为虽浅,但未来不可限量。我当年,可远远赶不上你,哪有资格笑话你?小丫头不错,很不错!”

玄阳宗的升仙大会,在十一天前的九月初九召开。

而越青依早在六月中,就已经被接引去了海月宗。

她天资绝伦,引得海月宗主亲自登门接引,而她也不负海月宗当代宗主的厚望,仅仅三个月,便已稳稳晋至炼气五层。

这等千年以来,前所未有的晋升速度,足以令举世修士,为之瞠目结舌。

不过玄阳宗的修士例外。

因玄阳宗出了一位更加霸道的“玄天仙体”楚司南。

入门仅仅十天,就已是炼气三层!这还是怕她根基不稳,着她刻意压制的结果。

正因自家宗门内,有楚司南那位玄天仙体,所以赵牧阳见着越青依这位海月宗千年以降,最为天资卓越的天才少女时,也并未有任何惊叹之意。只是有些赞赏与好奇罢了。

这时,大厅门口,响起杨少鹏的声音:“师父,弟子与倪坤求见。”

“进来吧。”赵牧阳说道。

“倪坤?”听到这个自今年年初起,便频繁出现在自己耳边的名字,越青依灵动明眸之中,闪过一抹好奇,不禁侧目看向大厅门口:“不会这么巧吧?也许是同名?”

刚这么想时,她便已看到了那位披挂着青黑色道兵战甲,随一位年轻的黑甲将军,大步走进厅来的少年。

那少年中等个头,白皙清秀,眼神清澈,气质儒雅温和,似乎还有点怕见生人的腼腆,看上去好像一位养在深宅大院,内向怕生的世家大少。

只看这一眼,越青依便已认出了他:“哎,好巧啊,居然真是他!”

倪坤不知道越青依长什么模样,越青依却是知道他的样子的。

当初倪坤老爹倪远山收到表舅书信,商议两个小儿女之间的婚事,倪远山就瞒着倪坤,将一幅他的画像,随信送去了天河府越家。

而那张画像,还是倪坤闲暇之时,自个儿用炭条素描的自画像,相似度高达九成九。

所以看过那张画像的越青依,一眼就认出了倪坤。

倪坤虽没有见过越青依,但见厅中两位女子,一位青衣女子看着似有二十七八,容貌端庄大气,一看就知年龄对不上。

另一位黄衫少女,看着才十五六岁,身量娇小,气质灵秀,还悄悄拿一双大眼睛瞧他。眼神与他一对时,她顿时羞涩一笑,飞快低下了浮出两个浅浅梨涡的小圆脸。

倪坤见状,顿时心中有数:“这小圆脸大眼睛的黄衫姑娘,应该就是我的未婚妻了!”

“真香”是不会真香的。

越青依虽灵秀可爱,小圆脸大眼睛生得很是俏丽,但倪坤志向,只在长生。

而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长生路迢迢,能与长生者相守相伴的,只能是同样的长生者。

“若我能长生,而青依妹子不能,则不能相守。若青依妹子能长生,而我失败,则亦不能相守。修仙者结道侣,还是要等到修行有成,真正推开了长生之门以后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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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海月叛徒,墮为人魔

厅中。

倪坤给了越青依一个礼貌而不失亲切的微笑,与杨少鹏行至赵牧阳主座前,拱手一礼:“弟子倪坤,拜见赵将军!”

“免礼。”赵牧阳大手一摆,指着白舞霜、越青依,对杨少鹏、倪坤说道:“这两位,便是海月宗同道。这位是白舞霜,这一位是越青依。她俩都是海月宗薛宗主的亲传弟子,你们可别怠慢了她们。白师侄,越师侄,他们便是你们此次行动的帮手,杨少鹏、倪坤。”

引见过后,双方见礼一番,便拜别赵牧阳,出了大厅。

下了高塔,杨少鹏取出一只模型般的小舟,往前一抛,那小舟迎风就涨,转眼就变成了一艘三丈长的木舟,离地三尺,悬于空中。

之后四人上了木舟,杨少鹏催动木舟腾空飞起,朝着西南方向飞去。

三丈木舟,稳稳飞行在离地千丈的高空之中。扑面而来的疾劲冷风,尽被一层薄薄的光幕隔绝在外,舟中四人,连一丝头发,都未曾被风扰动。

杨少鹏与白舞霜并立舟首,为白舞霜介绍着莽林如海、丛山如剑的南荒风光。

倪坤与越青依站在木舟中段,一开始并未说话,过了好一阵,越青依才小声叫了倪坤一声:“倪师兄。”

倪坤微笑回应:“越师妹。”

身在仙道宗门,自不能沿用世俗称呼,二人遂以师兄、师妹相称。

“想不到倪师兄竟拜入了玄阳宗。”

越青依手指绞着衣角,低头小声说道:“只是,师兄为何会被录入道兵院?小妹听说,玄阳宗道兵院收录的,尽是些穷凶极恶的豺狼虎豹呢。”

“唔这个嘛!”倪坤沉吟一阵,淡淡道:“自然是因为我也是一头磨牙吮血、择人而噬的绝世凶虎。”

瞧越青依似乎对自己并不反感,反而颇有兴趣的模样,居然还主动与他搭话,倪坤就决定牺牲一下自己一贯儒雅随和的形象,把自己说得凶恶一点。

这样子,大概可以让越青依知难而退吧?

话说,她对万恶的包办婚姻,难道就没有一点反抗意识的吗?完全服从家长安排,她就这么乖巧听话的么?

“师兄说笑了。”越青依认真道:“师兄看着可一点都不凶,倒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看着就让人很安心呢。”

“”倪坤眼角微微一跳,几个意思?

是在说我看着好欺负,还是说我看着没能力欺负别人?这丫头的话,怎么听起来有点打人呢?可瞧她模样,偏偏又是一副发自真心的认真,并且带点小欢喜的模样

难道,她就喜欢柔弱书生这一款?唔,那我就得莽一点。

倪坤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然而道兵院里,也有不少人像我一样,表面看着不但不凶,反而或和蔼可亲,或敦厚温柔,或慷慨豪爽,说话也好听,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曾经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凶神恶煞。但无论是谁,见了我,都乖都跟见了亲爹一样。”

“我不信。”越青依轻摇螓首:“小妹从小到大,也未曾见过师兄你说的那等人。”

“那是越家将你保护得太好。”倪坤笑了笑,说起正题:“不知师妹你们这次,为何要远赴南荒?”

三宗四派同气连枝,而白、越二人的任务,还需杨少鹏、倪坤配合,且倪坤与越青依关系非同一般,所以越青依没有丝毫犹豫,便坦白告之:“我与白师姐前来南荒,是为了处置一位宗门叛徒,清理门户。”

“处置叛徒,清理门户?”倪坤讶然:“海月宗乃与我玄阳宗并列的顶尖仙道宗门,身为海月弟子,也会身在福中不知福,背叛师门?”

越青依黯然道:“那位师姐也是身不由己。”

倪坤更是奇怪:“为何?”

越青依仍是坦然相告:“她是受了万妖窟气息侵蚀,不幸堕为人魔暴露之前,便自东海远遁至南荒隐藏。多亏一位玄阳宗的师兄,发现了她的踪迹”

玄阳宗的人,发现了海月宗的叛徒,出于同气连枝的盟友情谊,当然要告之海月宗,请海月宗派人来处置,而不是擅自替海月宗清理门户。

这才有了白舞霜与越青依的南荒之行。

“人魔?又是万妖窟?”倪坤又一次听到了万妖窟相关,不禁大为好奇:“万妖窟究竟是个什么所在?”

越青依刚待将自己掌握的,万妖窟相关的信息告知倪坤,前方便传来杨少鹏的声音:“到地方了。”

说话间,他操纵着木舟俯冲而下,降落至一道两山夹峙的山谷之中。

原来不知不觉间,木舟已飞遁数百里,抵达了此次任务的目的地。

已经抵达地头,倪坤也就不好再追问越青依,与她下了木舟,站在杨少鹏、白舞霜身后等待。

杨少鹏收起木舟,弹指打出一道晶光,投入前方密林之中。

很快,密林之中便响起枝叶摇晃的悉索之声,接着便见一道白影一个跟头,自林中蹿了出来。

看到那白影,倪坤顿时微微一怔,因为那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皮毛雪白的猿猴。

那白猿身高才一米五,比越青依还稍矮一点,看着也不似一般猿类那么强壮,但能予人一种极其彪悍强劲的感觉。

他如人一般直立而行,身上还穿着一套短打劲装,头上戴着竹冠,手里还拿着一根三尺长的竹竿。那竹竿青翠欲滴,灵光盎然,一看就不是凡物。

见到白猿,倒是杨少鹏当先行礼:“袁师兄。”

白猿亦拱手一礼,以稍显尖利的声音说道:“杨,杨师弟。”

倪坤见了这一幕,倒也不曾惊奇。

因为杨少鹏早对他说过,玄阳宗并不歧视妖怪,只要品行过硬,不是凶残嗜杀的恶妖,拜入玄阳宗修行都可以。像玄阳宗九大金丹当中的“大师姐”素凝真,便是一位大妖。

这白猿能够识礼节,说人话,且辈份似乎比杨少鹏还高,显然也是一位“道基境”的妖修,只是尚未结成金丹,是以还不能完全蜕去妖身,真正化为人形。

这时,杨少鹏开始为众人作介绍:

“这位是素师伯的记名弟子小猿王,你们称他袁师兄便是。袁师兄,这是道兵院新晋弟子倪坤。这两位,是海月宗的白舞霜白师妹、越青依越师妹。”

听了杨少鹏介绍,倪坤心说原来这位“小猿王”,居然是玄阳宗“大师姐”素凝真的记名弟子,果然辈份很高,难怪杨少鹏要先行礼叫师兄。

修者皆不尚繁文缛节,杨少鹏介绍过后,双方只是互相致礼问候一声,便直接说起了正事。

“自,自自自从发现那人魔的,的,的踪迹后,这些天,我我我一直暗中盯着她。”

小猿王说道:“她此刻,就就就藏身在距此不远的一处山洞中。不过得,得,得小心,她的气息每每每天都在提升。刚发现她时,她还仅有道,道,道道道基初期的气息,才区区数日,昨晚就已经晋至道道道基中期,并且还在继续提升,似乎没有极限一般。”

嗯,这位袁师兄或许是因还没有完全化形成真人,说话稍微有点小结巴。

不过大家都很有耐心,静静地听他把话说完。

杨少鹏笑道:“放心,白师妹是道基圆满,对付一头道基中期的人魔不是难事。”

小猿王沉声道:“总总总之,都都小心些,我,我我总觉得那人魔,也许并,并,并不简单。”

杨少鹏道:“有白师妹,又有袁师兄和我,嗯还有倪坤,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这,这少年?”小猿王瞧了倪坤一眼,眼中晶光一闪,奇道:“他,他他连炼气一层都,都,都没有入门,带他来做什么?这,这不是,害,害害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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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人魔凶猛

听得小猿王此言,白舞霜、越青依顿时齐齐看向倪坤。

以白舞霜的修为,其实是可以看出倪坤炼气境界的。

只是身为别派盟友,并非小猿王这样的玄阳前辈,她便不好施术观察倪坤修为,因此直到现在才知道,倪坤居然连炼气一层都没有入门。

“带这少年来做什么?到时候还得分心照顾他的安危……”

白舞霜心里嘀咕着,稍微有些不满。

越青依也是诧异:“倪师兄入门也有十来天了,怎连炼气一层都未入门?身体太柔弱,需要先调养一番再炼气吗?唔,师兄现在这么柔弱,到时候打起来我得多照顾他一下……”

不提二人心思,杨少鹏却是呵呵一笑,说道:“带倪坤来这里,自然是有道理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袁师兄,请带路吧。”

听杨少鹏这么说,小猿王也就不再多加置疑,道一声“随,随我来”,带着众人朝目的地赶去。

而倪坤,由始至终都泰然自若、面不改色,丝毫未因旁人的质疑而羞恼——

虽然他是“论外”资质,但确实与炼气无缘,本来就连炼气一层都没入门,这都是事实,被别人指出来,又有什么好羞恼的?

倪坤不但不羞恼,还作出了一个心胸宽广的决定:

“等下接敌时,为了越师妹的安全,我得第一个出手,一拳打死那所谓的‘人魔’……”

一行五人皆有修为在身,穿山过岭不在话下,很快就将抵达目的地。

快到目的地时,白舞霜取出一方锦帕祭起,那锦帕悬浮在众人上空,缓缓旋转着,洒下一道水帘般的光幕,罩在众人周围。

“此宝可遮掩我们的气息,不让对方提前惊觉。”白舞霜小声说道。

说话间,“人魔”藏身的山洞已然在望。

小猿王指着那山洞说道:“那,那山洞,只,只正面一个出,出口。堵住出口,它,它,它就逃,逃不掉。”

有白舞霜的那方锦帕遮掩气息,直到众人来到山洞前,那“人魔”都未曾察觉逃窜。

步入那幽暗森冷的洞口通道时,越青依小声对倪坤说道:“倪师兄,待会儿打起来,你便站我身后,我来保护你。”

“好啊!”倪坤面不改色,作从善如流状。

越青依见他面上毫无波澜,并没有被小瞧的气恼,不禁松了口气,又小声解释道:

“我并不是小看师兄。只是师兄你毕竟连炼气一层都没有入门,实在太过柔弱,而那人魔有道基中期的实力,又有种种诡异莫测的魔道术法,万一波及到师兄,说不定一下就把你打死了……”

“……”倪坤眼角又是一跳,心说这丫头的语言艺术,好像真的有点问题哈……

她这究竟是在关心我呢,还是在打击我呢?

然而观越青依神情,听她语气,又完全能感觉到,她确实是发自真心的关心与担忧……

“大概是越家将她保护得太好,让她养成了这种天真烂漫缺心眼的性格吧。”

倪坤心中暗道。

沿着阴暗森冷的曲折通道深入数十丈,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百余丈长,数十丈宽的大洞窟。

洞窟一侧的石壁前,大量野兽白骨堆积成一座高台,白骨高台顶上,铺陈着各种破破烂烂、血迹斑斑的兽皮。一条黑色身影,便蜷缩在兽皮之上,正自酣然沉睡。

倪坤双眼微眯,瞳中微光闪烁,仔细审视之下,看清了那黑影的模样。

那是一个额头生着一支扭曲黑角,半边脸庞至脖颈皆覆盖着一层细密黑鳞,双手膨大成一双黑色骨爪,脊背有着一排半尺长的锋利棘刺,臀后还拖着一条细长鞭尾的怪物。

从其身形来看,其曾经还真是一位女子。

“这就是‘人魔’?这外表,果然很有几分魔性!”

因着白舞霜那方锦帕的保护,至众人步入洞窟,那人魔都未曾发觉他们的到来。

直到众人徐徐逼近至白骨高台前二十丈处,那人魔才浑身一个激灵,陡然睁开双眼,猛一个翻身,若猫科动物般蹲踞在白骨高台顶上,一双蛇类一般的昏黄竖瞳,森然看了过来。

“是你?”

看到白舞霜,那人魔发出一声沙哑似枭啼的尖叫:“白舞霜,我都已经从东海逃到了南荒,你们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林师妹。”白舞霜上前一步,凝视那人魔,沉声说道:“不要自暴自弃,跟我回去,你还有救。”

“我还有救?哈哈哈……”

人魔“林师妹”怪笑着,昏黄竖瞳中,闪烁着冷酷无情的邪异光芒:“我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还能有什么救?啊,我说错了,我其实呀,早就已经得救了!”

白舞霜皱眉道:“林师妹,不要执迷不悟了,回头吧!”

“回什么头?我现在不知道有多好!”

林师姐狞声道:“白舞霜,我与你同期入门,也与你一样是特优资质,只因为你被薛依人收为亲传弟子,所以能一路顺风顺水筑就道基……

“而我呢?我哪一点不如你?凭什么我就不能做宗主弟子?凭什么我就要在炼气九层卡上五十多年,终生没有再晋阶道基的希望?”

白舞霜皱眉道:“林师妹,你当知道,中土天地每况愈下,便是特优资质,炼气晋升道基,也仅有一成半的机率……”

“统统都是借口!”林师妹不耐烦地打断她:“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你就是那成功的一成半之一,而我就不是?哼,我一样有天资,修行也一样勤勉,还一样在万妖窟镇守多年,诛杀邪魔,立下功劳,凭什么我就始终不得更进一步?

“哼,既然天地不公,厚此薄彼,那我为什么还要为这狗屁天地而战?”

白舞霜眯起双眼:“所以,这就是你入魔的理由?”

“这还不够吗?”林师妹桀桀怪笑:“你都不知道我现在的状态有多好!入了魔,五十多年的关卡一昔而破,实力每天都在增长,寿元暴增千载!入了魔,我才知道什么叫天大地大我最大!中土天地又如何?亿万众生又怎样?统统都是我等的食粮!”

“霸气!”倪坤暗赞:“这魔有类味了!”

白舞霜则是深吸一口气,冷冷道:“看来林师妹你已是决心一条道走到黑了。”

林师妹冷笑:“哼,你们才是一条道走到黑,我走的,才是真正的光辉大道,长生之途!”

“看来师妹你确实已经无可救药了……”

白舞霜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既如此,我也不再劝你。我只问你一句,一月前,那与你共同镇守万妖窟裂隙的十七位同门师妹,是不是你害死的?”

“咯咯咯……”林师妹狂笑:“你这不是废话么?”

“明白了。”白舞霜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悲痛,掌中清光一闪,已多出一口闪烁着冷月清辉的蛇形长剑:“既如此,今日,我便清理门户,为那十七位师妹报仇雪恨!”

“嗤,就凭你?”林师妹残忍冰寒的昏黄蛇瞳中,尽是不屑之意。

“加上我们如何?”杨少鹏、小猿王齐齐上前一步。

杨少鹏手中金光一闪,出现一杆丈二红枪。小猿王手中竹竿青翠欲滴,灵光灼灼。

林师妹紧盯着小猿王:“你……明明是妖怪,也要与我为敌?”

“我是妖。”小猿王这次没有结巴:“但不是魔。我也是,中土天地,亿万众生之一。”

“好,好得很……”

说话间,她突然抬起那膨大扭曲成黑色骨爪的左掌,遥遥对准众人:“其实,我早就在等你们来了!”

话音未落,她掌心突然绽开一条裂痕,裂痕之中,冒出一颗漆黑邪异的诡异眼珠。

那眼珠骨碌碌一转,蓦地盯住白舞霜、杨少鹏、小猿王。

只这一盯,白舞霜、杨少鹏、小猿王便像是中了定身法似的,竟是浑身僵直,动弹不得!

不仅如此,甚至连灵力都运转艰难,连各自灵器都无法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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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倪坤冲了过去!

白舞霜盯着人魔掌心中那只漆黑邪异的眼珠,失声道:“多目魔的眼珠!你……你身上怎会长出多目魔的眼珠?”

“好眼力,正是多目魔眼!”

林师妹怪笑着:“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杀那十七个好师妹吗?正是用她们献祭,我才得到了这只多目魔的眼珠啊!哈哈哈……白舞霜,你道基圆满又如何?不成金丹,在这多目魔眼注视之下,你就只能任我宰割!”

她笑得越发嚣狂,得意洋洋地蔑视小猿王一眼:

“其实我早就发现这只猴子的窥视了。之所以不逃,就是在等着你们自投罗网!只要再将你们这三头道基修士献祭,我便能再得一只多目魔眼!到时候,金丹修士我亦能一战!”

她说话时,白舞霜、杨少鹏、小猿王疯狂催动灵力,试图打破多目魔眼的定身禁锢。

他们的努力,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至少不再是被完全定住。

可效果亦是极其有限,他们全力爆发的结果,也就只是令他们催运灵器的动作,变成了放慢不知多少倍的慢动作……

“白费功夫。”林师妹尖声嘲笑:“不成金丹,难敌魔眼。你们呀,就乖乖等着被我献祭吧!”

见三位道基修士一个照面就着了道,越青依慌忙说道:“人魔凶猛!倪师兄快躲到我身后,我有师父赐予的宝符,我可以……”

话刚说到这里,她便感觉身边有一道劲风刮了过去。定睛一看,就看到了倪坤大步冲向人魔的背影。

“师兄别过去呀!你太弱了打不过她啊!”

越青依花容失色,惊声尖叫,手忙脚乱地取出一张绽放着清冷月辉,还隐隐回响着海涛声的符箓,就待激发。

“别,别,别,别,别……去!”小猿王急得大叫,可越急越是结巴,“别去”二字还没说出来,倪坤就已经冲上了白骨高台……

白舞霜也是两眼发红,热血上涌,心神激荡:“这少年连炼气一层都没入门,居然敢凭凡俗武功攻击人魔……是我小看他了!可是,他这样冲过去与自杀何异?”

杨少鹏:“倪坤打死它!”

那人魔林师妹不屑一笑:“哈哈哈……小家伙居然还敢反抗,真是不自量力!不过你既有慷慨赴死的勇气,那我便成全你,先吃你填饱肚子,再来开坛献祭!”

说话间,她左手继续以“多目魔眼”定住三位道基修士,只用一只右爪,轻描淡写地朝冲过来的倪坤一爪抓去。

然后……

在小猿王焦急的阻止声中,在白舞霜不忍卒睹的注视下,在杨少鹏充满期待的目光中,在越青依越是焦急惶恐越是难以激发宝符的窘迫无措中,在人魔轻蔑不屑的冷笑声中。

倪坤冲了过去!

倪坤握拳发雷!

倪坤一拳轰出!

人魔林师妹就死了。

……

洞窟之中,堂皇正大、诛邪镇魔的雷音,还在滚滚回荡。

倪坤屹立白骨高台之上,背对众人,保持着出拳轰击的姿势。

人魔林师妹的身体碎片,呈放射状糊满了白骨高台后方的石壁,只剩下两条腿、一只左爪和一条尾巴,散落在倪坤脚下微微抽搐着。

林师妹一死,她左手掌心中的裂痕自动闭合,那多目魔眼亦消失不见。白舞霜、小猿王、杨少鹏自是恢复了行动能力。

不过没有人有任何动作。

白舞霜、小猿王皆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呆呆看着倪坤背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越青依拿着那张始终没能激发的宝符,小嘴张成了o字,大眼瞪得溜圆,一副风中凌乱、难以置信的模样。

直到现在,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之前都看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倪坤旋风般冲到白骨高台之上,迎着人魔漫不经心抓出的手爪一拳轰出去,就一路摧枯拉朽,若敲碎一颗鸡蛋,将她的身体和脑袋统统轰成了碎片。

漫天的碎片还往后喷溅出去,糊满了石壁!

这一切,难道不是幻觉,难道都是真的?

白舞霜开始用力眨眼,小猿王也情不自禁抬手揉起眼睛。

结果任他们怎么眨眼皮、揉眼睛,看到的情形,还是那样子——倪坤保持着出拳的姿势背对他们,背影宛若撑天镇地的巨人一般伟岸。人魔的身体碎片糊在石壁上,仅剩下的双腿一手一尾巴,已经连最后的抽搐都停止了。

咕咚!

白舞霜、小猿王齐齐咽下一口唾沫,眼神之中,满是惊怖敬畏。

越青依缓缓抿上嘴巴,大眼睛之中,闪烁起崇敬激动的光芒。

唯独杨少鹏,对这结果有所预料,背着双手,笑得一脸矜持。

良久。

“今天的事情教育我们……”

倪坤慢条斯理地收回拳头,回过头来,背负双手,居高临下看着众人:

“对敌之时,安全第一,一定要稳健慎重,千万别多说废话,留给对方出手的机会。一定得第一时间就直冲过去,把对方稳稳打杀。实在有什么话不吐不快,也该等到打完了再说。”

“师兄说得好!”越青依两眼放光,小圆脸上满是崇拜地看着倪坤,“刚才白师姐就是说话太多,才给了人魔发动多目魔眼的机会……”

白舞霜嘴角微微抽搐一下,满头都是黑线……

越青依:“杨师兄和袁师兄出手也不够果断,要是一进来就祭起灵器发动攻击,哪会被那人魔一并控制?”

“……”杨少鹏、小猿王无语。

越青依:“那人魔也是得意忘形,没有把我和倪师兄放在眼里,未曾将我们一并控制,更兼得意洋洋废话太多,才给了倪师兄一击得手的机会……”

当然她也不是一味毒舌队友,还是有自我检讨的:

“我也有些不中用,初次面对如此狡诈凶狠的人魔,居然惊慌失措地连师父赐下的宝符都不能顺利激发……多亏有倪师兄,不然我们今天怕是要全灭。”

白舞霜实在忍不住,嘀咕道:“其实师父给小师妹你的这张宝符,若你遭遇生命危险,就能应激自发。若你要救人,想主动使用,也只需随手扔出去,便也能自动激发的……”

“啊?还能这样?”越青依一呆,懊恼道:“师父都没跟我说……”

又振作精神,继续说道:“总之,以后对敌,我绝不会像白师姐、杨师兄、袁师兄还有那人魔一样废话多多,一定要学倪师兄一般稳健慎重,二话不说见敌就打!”

“……”白舞霜翻了个白眼,决定回去的路上,都不要再跟小师妹多说一句话了。

“还有还有……”越青依又想起什么,还待再说。

倪坤觉着再让她说下去,怕是连同门带盟友都要得罪光,连忙打起圆场:“好了好了,今天这个教训,相信大家都记住了,话不多说,再仔细检查一下此地,看有没有遗漏吧。”

他一拳打死人魔的彪悍战绩,给白舞霜、小猿王造成了极大的震撼,一改先前对他的质疑态度,竟照着他的指挥,在洞窟中分头搜索起来。

“这里有座祭坛!”

很快,白舞霜就在洞窟的隐蔽角落,发现了一座由人骨搭建的诡异祭坛。祭坛后的石壁上,还有一条寸许长的扭曲裂隙,内里一片漆黑,似通往某个阴森邪异的空间。

“这人魔居然掌握了主动制造万妖窟裂隙的能力!幸好发现得早……”

看到那祭坛、裂隙,杨少鹏不禁皱起了眉头:“不过这裂隙我们处置不了。得回去禀报师父,请他出手封印。”

“不如我来试试?”倪坤道:“上次见赵将军封印裂隙,我略有心得,或许可以试着将之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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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临别赠言,炼体珍宝

上次在铜甲尸巢穴,倪坤曾发动慧眼神目,全程旁观了赵牧阳封闭万妖窟裂隙。

虽因境界及施法能力所限,他没能学会赵牧阳的封印手法,但对于该如何封闭万妖窟裂隙,他还是稍微有了些心得。

如今他通过吃灵石修为大涨,已自信有能力封闭掉这条不过寸许长的狭小裂隙。

因着他一拳轰杀人魔的战绩,白舞霜、小猿王皆未再质疑他。杨少鹏也是半信半疑地退到一边,看倪坤施为。

倪坤站在白骨祭坛前,发动慧眼神目,仔细审视了一番祭坛与裂痕,随后鼓荡脏腑雷音,足足蓄力数十息,方才慎重地抬起右手,手掌平伸,掌心朝天,五指叉开。

之后他五指猛地合拢,陡然握拳,掌心之中,爆出震耳欲聋的堂皇雷音。

雷音轰隆之下,饶是白舞霜等人并非邪魔,亦被震得头晕眼花,立足不稳。整个洞窟,亦在这反复回荡的雷音之下,轰然震颤,穹顶及四壁之上,洒落大量尘灰。

哈!

雷音震荡中,倪坤拉满弓一般拉开拳头,再吐气开声,一拳轰出,拳劲先将白骨祭坛震成齑粉,又余势不歇,狠狠轰击在那道石壁上的万妖窟裂隙上。

咔嚓!

就像是打碎了一块玻璃,石壁上的裂隙,猛一阵扭曲,于咔咔脆响声中飞快迸裂,消失无痕。

“搞定!”

倪坤呼出一口长气,额头微微见汗,感觉身体稍微有点疲惫,但眼神十分满意——封闭了一条万妖窟裂隙通道,帮赵牧阳省了不少功夫,这下子奖励应该能再翻一倍了吧?

“……”白舞霜、小猿王乃至杨少鹏,都已经震惊得无话可说。

他们此前都从未见过,以蛮力强行封闭万妖窟裂隙通道的方式。他们也从未想象过,万妖窟裂隙这种沟连不同天地的空间通道,居然会被拳头生生击破、封闭。

但闻所未闻的事情,就在他们眼前发生,由不得他们不信。

解决了最后的隐患,杨少鹏带上人魔林师妹那只有着“多目魔眼”的手爪,又弹指放出火球,将其余残肢焚成火烬,彻底清除一切人魔残留后,众人便出了山洞,打道回府。

小猿王就在南荒山中修行,出洞之后就与倪坤一行道别,自回其山中洞府。

倪坤等则乘坐杨少鹏的飞舟,返回道兵院。

回程途中,倪坤问杨少鹏:“杨将军,这次我能得多少奖励?”

杨少鹏道:“之前去找你做任务时,师父交待过,若你此次任务表现出色,立下大功,那奖励便由他亲自发放给你。嗯,今次人魔由你一手击杀,万妖窟裂隙通道亦由你一手封闭,以师父一贯的赏罚分明,奖励想来会非常丰厚。”

倪坤满意地点点头,“如此最好。对了杨将军,那万妖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连修士都会被其侵蚀入魔?”

杨少鹏沉默一阵,道:“这些问题,等回去了,你自去问我师父。无论你有什么疑问,这一次,他应该都会为你解答。”

回到道兵院,白舞霜、越青依并未久留,拜谢过赵牧阳,很快便告辞离去。

倪坤与杨少鹏出去给她二人送行。

临行前,越青依悄悄对倪坤说道:“倪家哥哥,其实……”

话只说半截,她便改了口:“倪家哥哥,保重哦,下次见面,我一定不会这么没用的。嗯,再有这样的战斗,我一定可以保护好你的。”

她先前想说的是,其实……三宗四派同气连枝,彼此都能向对方推荐弟子。一旦发现资质优异,却不适合本宗功法的好苗子,便会将之推荐给功法适合其资质的宗派。且这种推荐,并不受十年升仙大会限制,随时都可以举荐入门。

而越青依本已经求过她师父,而她师父也答应了,下次她师父送她回家探亲时,会替倪坤瞧一瞧根骨资质……

当然,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因倪坤已然拜入了玄阳宗。所以她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青依妹子想保护我?”倪坤温柔一笑,随和道:“妹子你怕不是活在梦里。”

“……”越青依嘟了嘟嘴,小声抱怨:“倪家哥哥你真不会说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焉知我不会神功大成,天下无敌?”

我不会说话?

我可是公认的儒雅随和,言辞得体,有你不会说话么?还神功大成,天下无敌……

倪坤心里呵呵呵,与越青依挥手告别,目送她乘上白舞霜驾驭的一叶扁舟,腾空离去。

送走了白舞霜、越青依,倪坤便与杨少鹏找赵牧阳交任务去了。

……

“这是你的任务奖励。”

道兵院,城中高塔,布置得宛若中军帅帐的大厅中,赵牧阳将一只小布袋交给倪坤。

倪坤打开一看,只见那小布袋里面,居然躺着五枚中品灵石。还没有等他高兴,赵牧阳又拿出一只古色古香的长条木匣递给他:

“这是因你带回一只‘多目魔眼’,并封闭万妖窟裂隙的功劳,由我私人给你的奖励。”

“还有私人奖励?”

倪坤更是高兴:“堂堂金丹大佬,私人奖励的东西定不会差……”

当下将装着中品灵石的小布袋挂到腰带上,先朝赵牧阳拱手道了声谢,再双手接过那只一尺半长的木匣。

打开一看,就见里面躺着三根一尺长,乍看好像三条小小金龙的长条状物事。

再仔细一瞧,发现那三根长条状物事,分明是三柱金色的香柱,有食指粗细,上面遍布层层叠叠的金色细鳞,顶端还有须有角,难怪乍看宛若小小金龙。

“此乃龙纹香。”赵牧阳淡淡道:“乃我二十五年前,外出游历,寻找结丹机缘时,于一处残破的前古渡劫境大修洞府中,得到的宝物。

“此宝乃是以幼龙涎、龙须粉为主材,佐以多种天材地宝制成。对于渡劫大修来说,只是日常所用的普通熏香,但对于炼体修士,乃是不可多得的锻体至宝。我将它奖励给你,希望你能再接再厉,诛邪斩魔。”

听得这三柱龙纹香,竟有如此大的来头,倪坤顿时精神一振,再次拱手一揖:“多谢将军厚赐!倪坤定不负将军厚望!”

赵牧阳摆摆手:“勿需多礼,这本就是你应得的奖励。”

顿了顿,他又道:“听少鹏说,你对万妖窟很是好奇?”

倪坤道:“弟子做了三次任务,其中两次都与万妖窟有所牵连,自然会对其十分好奇。”

“既如此……”赵牧阳拍了拍倪坤肩膀:“且随我来。”

倪坤珍而重之地收起盛放着三柱龙纹香的木匣,随赵牧阳步出大厅,来到外面的露台上。

赵牧阳负手站在露台边缘,仰望天穹。

此时已是夜晚,天穹之中,繁星点点,一片璀璨。

“倪坤,你知道那漫天繁星,都是些什么样的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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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诸世界,妖魔渊

漫天繁星是什么存在?

倪坤本待不假思索地回答:“眼睛能直接看到的,基本都是一颗颗大大小小的‘太阳’。”

不过转念一想,在这光怪陆离的仙幻世界,天知道那些星辰是什么。

说不定是一只只三足金乌呢?

因此他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前世常识,以一贯儒雅谦逊的态度求教:“弟子愚钝,不知星辰究竟,还请将军指点。”

“那些星辰啊,都是一个个‘世界’。”

果然,赵牧阳给出的答案,与倪坤所想很有些不同:

“那每一颗星辰,都是一个世界。有的极大,有的很小,有的鲜活,有的死寂。有的是冻结的冰球,有的是荒芜的岩球,有的干脆就是一颗炙烈而巨大的火球,就像我们头上那颗太阳一样……

“这其中,那些鲜活的世界,与我中土天地一样,有着高山大河、飞禽走兽、有情众生……而一些看似无法生存的死寂世界,甚至太阳一般的炽烈火球上,也可能存在某些不可思议的神奇生命。

“那些与我们这方天地类似,有着有情众生的世界,有的并无灵机,于是飞禽走兽、有情众生尽皆平凡,寿数有限,无人超凡。有的世界则灵机盎然,便有仙家修士、妖魔鬼怪……”

赵牧阳这番话,直让倪坤心中震撼,不禁脱口而出:

“居然有那么多有着生灵的世界!这便是……诸天万界么?”

前世,至少在倪坤穿越之前,地球之外,可是连一颗有智慧生命的星球都没找到的。但在这方宇宙,星空之中,居然有诸多“鲜活”的世界,着实令倪坤惊讶。

“没错,这便是诸天万界。”

赵牧阳淡淡道:“不过虽有诸天万界,可星空何等浩瀚?我们在地上看,夜空星辰似乎离得很近,可实际上,它们相距何止亿万里?便是真仙,想要纯以自身的力量横渡虚空,从一个星辰,抵达另一个星辰,亦要花费数千年,乃至上万年的光阴……”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诸天万界,彼此之间,受虚空阻隔,难以直接接触,需以大神通布下传送法阵,方可彼此沟连。然而,却有那么一个诡异的世界,可以直接接触到诸天万界任意一界……”

他看向倪坤,郑重说道:“那个诡异世界,在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叫法。我们中土天地,学着曾与中土有过接触的,几个外域天地的说法,称呼它为——妖魔渊。”

“妖魔渊?”倪坤皱眉道:“听着似乎不是什么好去处。”

“何止不是什么好去处?妖魔渊……根本就是绝望之域。”

赵牧阳神情肃穆,语气沉重:“三千年前,我中土天地,尚与几个外域天地有所接触时,便从外域得知了妖魔渊的一些情报。

“传说那妖魔渊,乃是秉宇宙戾气而生,是真实宇宙的暗影,代表着宇宙终将终结。正因它是宇宙的暗影,与真实宇宙‘重叠’,所以它几乎可以与任何一个诸天世界相连接……

“一旦某个世界变得虚弱,妖魔渊的‘魔气’,便会趁虚侵蚀进那方天地,形成一方诡异空间,作为妖魔渊侵蚀的‘桥头堡’……

“桥头堡形成之后,便会有无穷妖魔,通过那诡异空间,不断攻击那方世界,使其在无休止的妖魔攻击中,变得越发虚弱,最终彻底崩坏,失去抵抗能力。

“到那时,那方世界,便会被妖魔渊彻底吞噬,整个拖进妖魔渊中……”

听到这里,倪坤已是心中恍然:“我们这中土天地,已经被妖魔渊的魔气侵蚀,形成的桥头堡,便是那‘万妖窟’?”

“不错。”赵牧阳道:“三千年前,我们这方天地的前辈,在得知妖魔渊的情报时,仅仅当它是一个传说,并没有真正重视起来。因为那个时候,我们中土天地,正值鼎盛之时。

“虽我们中土天地并不算大,与某些万界知名的上位天地相比,只能算是僻处边荒的小小天地、穷乡僻壤。可中土虽小,当时也是灵机盎然,仙道蓬勃,一派欣欣向荣。

“那个时候,就算是在散修里面,金丹修士都能层出不穷,元婴修士亦从无断绝,连渡过天劫的真仙都有。

“仙道大宗门就更不必说。我们三宗四派的源头,昔年中土天地,仙道祖庭‘太虚宫’,甚至出过一位接近天仙的大能……

“那时的中土天地何其繁华?所有人都以为,中土天地,会随着那位半步天仙的前辈,正式登上天仙大道,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整个天地,亦会随之晋升……可万万没有想到,三千年前的盛世,竟会在一夕之间,毁于一场大劫!”

说到这里,赵牧阳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大劫之后,盛世不再。太虚宫彻底毁灭,那位半步天仙前辈殒落。就连天地本身亦遭受重创,不但被打断了晋升的过程,天地灵机亦开始日渐消退……

“天地变得虚弱,妖魔渊便趁虚而入。其魔气最初侵蚀的,便是已遭毁灭的太虚宫,用来豢养灵兽的灵兽园……

“太虚宫灵兽园,在大劫之中,变成了充满危险的死亡禁地,便是真仙亦不敢轻易踏入。正因此,没有人察觉到妖魔渊的侵蚀。直到一千年后,中土天地最后一位真仙,意外察觉到灵兽园气息不对,遂冒险进入探查……

“然后那位前辈便发现,灵兽园,竟已变成了妖魔的乐园。园中苟延残喘的灵兽,全都变成了可怕的妖魔。就连灵兽尸体,以及死在灵兽园中,豢养灵兽的太虚宫弟子们的尸体,亦都变成了恐怖的尸魔。

“更可怕的是,已经变成了‘万妖窟’的灵兽园,还在妖魔渊不断渗入的魔气支持下,不断蚕食吞噬中土天地,膨胀扩张。若任由其继续扩张下去,或许不出千年,整个中土世界,便都会被万妖窟吞没,最终拖着中土堕入妖魔渊!

“推算出这一切,那位真仙前辈拼尽全力,将万妖窟中最强的一批妖魔全部斩杀。又自毁所有的真仙法宝,在万妖窟中,九个魔气即将侵蚀进中土现世的大节点处,布下九座大阵,以此镇压魔气,延缓魔气侵蚀进现世,遏止万妖窟的吞噬扩张。

“完成布置后,那位前辈离开万妖窟,将此消息通传中土仙道,后又再次进入万妖窟,带着一批自愿追随他的前辈大修,集体舍身献祭,布下‘绝地天通大阵’,堵住了妖魔渊魔气侵蚀的最大一处节点……”

说到这里时,赵牧阳的声音仍然很是平静,似乎并不激动。

不过倪坤却发现,他背在背后的双手,不知不觉,已紧握成拳。指节更微微颤动着,发出清脆的关节爆响。

深深吸了一口气,赵牧阳抑下心中激荡的情绪,淡淡道:“那位前辈真仙及一干前辈大修,虽牺牲了他们所有的一切,但灾难,并没有就此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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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那个男人

不知不觉,倪坤已经在高塔露台上,听赵牧阳讲述了一个时辰。

他并没有说太多“诸天万界”相关的事情。也并没有讲述太多三千年前那场大劫相关。

他只告诉了倪坤,“万妖窟”的存在,对中土天地的影响。

三千年前的大劫之后,中土天地本就变得异常虚弱,灵机日益消退,本就有逐渐走向仙道末世的征兆。

在“妖魔渊”魔气侵蚀太虚宫灵兽园遗址,制造出“万妖窟”之后,天地灵机消退得更快。且后果不再只是“仙道末世”,而是真正的“天地末日”!

曾经散修之中,也能金丹层出不穷、元婴从无断绝,连真仙都偶尔能出一个的仙道盛世,很快便一去不复还。

自那位最后的真仙,在两千年前,与一批前辈大修,舍身布下“绝地天通大阵”,堵住妖魔渊魔气侵蚀的最大节点之后,两千年来,中土天地,便再也没有出过一位真仙。

一千年前,最后一位渡劫期的大修,殒落于第三次天劫。自那以后,大修渡劫时,即使只是第一次天劫,亦再也无人能够成功。

自五百年前起,元婴修士彻底绝迹中土。

时至今日,即使是玄阳宗等继承了太虚宫遗产的仙道大宗,最高境界,亦只得金丹圆满。

不是他们不能更进一步,晋阶元婴,而是只要晋阶元婴境界,必然会在成就元婴后不久,便莫明遭受天劫。

而一位刚刚成就元婴不久的修士,连“元婴出窍”都做不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渡过一次天劫。

所以,成就元婴,等于自杀。

所以,仙道之中,元婴绝迹。

即使金丹圆满的修士,亦只能死死压制住自己的境界,不敢有任何突破之举。

然而这并不是解决之道。

两千年前,那位最后的真仙,虽然舍身一搏,阻止了末劫在千年之内到来,但他的牺牲,亦只是延缓了末日降临。

纵然他与一干前辈大修,以绝地天通大阵,封印堵死了最大一处妖魔渊的魔气节点,可还是有许许多多小的妖魔渊节点,不断生成,并源源不绝地传送着妖魔渊的毁灭魔气,支持着万妖窟的吞噬天地、膨胀扩张。

在这场吞噬天地的战争中,万妖窟就是冲杀在前的急先锋,妖魔渊便是万妖窟的大本营。

即使有那位真仙自毁仙器,布下的九座大阵镇压,有着妖魔渊作后盾的万妖窟,其扩张的步伐,亦并没有完全终止,只是速度放缓了许多而已。

但水滴石穿,绳锯木断。

两千年来,万妖窟一点点吞噬了中土天地大片空间,其体量已经由千年前,与太虚宫“灵兽园”等大的小型空间,扩张为一方真正的“小天地”!

而中土天地的体量,则缩小了足足三成!

随着万妖窟的扩张,源自妖魔渊的魔气,更开始不断渗透侵蚀进现世天地,于中土现世,频繁制造出裂隙通道,渗透进魔气,制造出各种妖魔,甚至引诱修士堕落入魔。

又利用那些妖魔进行杀戮、污染、献祭,循环制造、扩张万妖窟裂隙通道。

因万妖窟与中土天地,并不是处于同一空间层面,而是呈现一种奇异的“空间重叠”状态,因此那些魔气侵蚀形成的裂隙通道,可以出现在中土天地任意一处,其中与那九处大节点重叠的现实世界附近,裂隙通道出现得最为频繁。

多亏三宗四派,以及许多中小宗门,联合镇守着那九处大节点,所以才能及时扑灭封印那些裂隙通道,清剿掉那些遭魔气侵蚀,异变而成的嗜血妖魔。

尽管如此,万妖窟的规模,还是日复一日,难以遏止地扩张着,中土天地则在这一过程中,进一步衰落崩坏。

造成的后果,便是修士境界越来越低,数量越来越少,寿命也开始大幅衰减。

三千年天地大劫前,金丹修士可以活到一千岁。若有各种灵丹妙药延限,活到一千八百岁亦不是难事。而今,再怎么设法延寿,极限寿命也只剩五百。

炼气修士,只能活一百八十岁,道基圆满,只能活三百二十岁。

这放在中土鼎盛之时,简直不可想象。

“我也不瞒你,我们这中土天地,恐怕已至最后关头。”

赵牧阳道:“正因此,才会有少年天才层出不穷。海月宗的越青依,天星宗的李晨风,妙法派的荀文若,震雷派的诸葛果,丹鼎派的海天阔,以及龙游派的敖星,皆是千年难遇的修行天才。这之上,更有我玄阳宗楚司南这位冠绝群英的玄天仙体。

“这么多千年难遇的天才,于今年集中涌现,倪坤你说,这代表什么?”

倪坤沉默一阵,缓缓道:“中土回光返照,天地垂死一搏。”

“是啊,回光返照,垂死一搏……”

赵牧阳叹息一声,又振作精神:“但少年天才们的出现,至少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倪坤没说什么,只郑重地点了点头——如此看来,应运而生,将要只手挽天倾的那个男人,就是我大倪坤了。

没看到楚司南那位号称“冠绝群英”的玄天仙体,都见了我就纳头便拜吗?

这是为什么?

因为“玄天仙体”生而通灵,她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大倪坤就是救世主啊!

……

好吧,倪坤心里还是稍微有点不爽的。尼玛连金丹都只能活五百年,且金丹之后的境界,再无人能够突破,那本座还怎么长生啊?

那些天才们,在这天地日益崩坏的糟糕形势下,就算能快速晋阶金丹,将来又敢于继续晋升吗?

恐怕就连玄天仙体,在刚刚晋升元婴时,也顶不住莫明其妙提前到来的天劫吧?

那样的话,那群所谓的天才,到头来也就只是一群破烂金丹……

好吧,未来的破烂金丹们指望不上,终究还是得靠我大倪坤……

胡思乱想了一阵,倪坤忽然问出一个憋了好一阵的问题:“赵将军,没有渡过天劫的修士,是不能离开中土天地的吧?”

赵牧阳道:“可以短暂外出,去外域游历。不过终究还是要回来渡劫。只是那场天地大劫过后,通往外域的传送法阵悉数崩溃,中土天地与外域的沟通,从此彻底断绝。”

倪坤点点头,说道:“可即便如此,那位已经渡过天劫,超脱天地的真仙前辈,如果想走的话,他也是可以想到办法离开的吧?”

赵牧阳道:“若真仙想走,即使虚空广阔,千年万年亦未必能横渡星空,抵达最近的一个世界,但以真仙的法力神通,以及以十万年计的寿元,大可以设定好方向,使自身陷入沉眠,于沉眠之中横渡虚空,前往外域世界。”

倪坤道:“那么,中土天地那位最后的真仙前辈,为何不索性离开?为何要放弃十万年计的长生,放弃更进一步的机会,用自己的性命来献祭?”

赵牧阳沉默一阵,道:“不知道。”

“不知道?”倪坤愕然:“将军不知道?”

赵牧阳道:“我今年不过九十七岁,如何能知两千年前,前辈真仙的想法?”

倪坤问:“那将军就没有猜测过,那位真仙前辈舍身时的想法吗?”

赵牧阳嘴唇紧抿,过了好一阵,才淡淡说道:“没有。”

“……”倪坤无语,正要说话,赵牧阳又道:“修仙为长生。但我以为,只要不是极端自私自利的人,那么他活着,便总会有些东西,更重于生死。

“修者受天地宠爱,取天地菁华奉养己身,得以神通广大,逍遥长生。在我看来,每一位修者,都欠天地因果。若不偿还,便是长生不死,亦心中难安。”

倪坤沉默一阵,拱手一揖:“我明白了。”

“今天话就说到这里。”赵牧阳摆摆手,“你回营休息去吧。”

“是,将军。”倪坤今天也听到了好多震撼消息,得回去好生消化一番。

就在他转身走出几步时,身后又传来赵牧阳的声音:“今天提前将这些说与你知,是因我觉得你有大将风范,即使知道这近乎绝望的未来,亦能有坦然承担的意志与勇气。

“你的反应还算镇定从容,没有令我失望。而这十天来,我已遣人去过宋国长乐,调查过你在长乐的所作所为和民间口碑……玉面煞星、辣手判官、急公好义、厚德载物、除恶务尽的灭门倪坤……很好!除恶,就是要斩尽杀绝!

“所以从明天开始,你不必再参与道兵训练了。本将军亲自训练你。”

倪坤愕然转身:“将军要收我为徒?”

“你炼气不能入门,我又不修炼体,教不了你修‘道’,最多只能教你学法修术,做不了你的师父。”

赵牧阳道:“我会教你如何应对各种修士手段,教你将来如何在万妖窟辨析妖魔,如何与妖魔作战……你要做好准备,我练兵,向来不手软。”

倪坤呵呵一笑,双手一拱,郑重道:“弟子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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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一封家书,半年苦修

“父亲大人在上,儿厚德拜禀:

“自去年六月,于长乐家中拜别父亲,至今已九月有余。儿已拜入仙道大宗玄阳门下修行,半载以来,颇得同门爱戴、师长看重,诸事顺遂,父亲大人勿忧。只不知父亲大人一切可还安好?儿甚是想念。

“孩儿在家时,长乐民风淳朴,众乡绅乐善好施,不知孩儿走后,家乡是否一如往昔?若有小丑跳梁,败坏长乐淳朴风气,烦请父亲大人一一录下姓名,将来孩儿返乡探亲时,自会教他们重新做人。

“去年六月中,孩儿曾往天河府拜见越家表舅,惜彼时青依妹子已被仙师接引,拜入仙道大宗海月宗修行,遗憾错过。幸去年九月中,青依妹子随同门师姐来我玄阳,终与孩儿相见。后又与孩儿同行除魔,半日相处,倒也愉快。

“只是婚姻之事,或与修行有碍。宗门前辈屡有语重心长之教诲:修炼大成之前,务须保持童子之身,切莫贪恋美色,自误前程。此事还望父亲大人明鉴……

“另,有三枚‘锻体培元丹’,乃是孩儿托请宗门前辈炼制,可强身健体,固本培元,令父亲大人长寿安康,无病痛衰弱之忧。此丹已请送信前辈随信带来……”

长乐县郊。

倪氏庄园。

倪坤的老父亲倪远山,捧着儿子的书信,好一阵吹胡子瞪眼:

“锻体培元丹?我要这个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让我再生一个儿子出来?老夫现在就想抱孙子!这不肖子,居然又找借口不想成亲!”

话虽如此,收到儿子的书信及三枚锻体培元丹,倪远山心中其实还是挺欣慰的——玄阳宗管理颇为人性化,每半年,都会有修士驾驭飞船前往中土列国,帮弟子传递家书。

倪坤这封家书,和随信捎来的丹药,便是这般交到倪远山手上的。

倪远山本想留那位送信的修士,在倪家歇上一晚,仔细询问一番倪坤的情况。只是那位修士还有不少书信要送,且都不在同一个国家,任务繁重,便礼貌推脱,拿到倪远山的回信便走了。

倪远山将儿子的书信仔细读了十几遍,方才小心收好,又收起那盛放着三枚丹丸的玉瓶,坐回椅子上,皱眉暗忖:

“得跟文谦老哥商议一番,寻个时机,把两个孩子同时叫回家中,安排他俩成亲。不然,坤儿和青依的婚事,得拖到什么时候?”

倪坤信中所谓的“修炼大成之前,务须保持童子之身”,倪远山压根儿就不信,坚定地认为这是不肖子找的借口。

至于长乐县的民风……

倪坤虽然已经离开长乐县九个多月了,可他在长乐县的凶威,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消减,反而更加煊赫。

原因很简单——

如今倪坤的花名,在“玉面煞星、辣手判官、急公好义、厚德载物、抄家县令、灭门倪坤”这一长串称号之后,又多了“玉面魔星、血手人魔、人间巨魔、血饮狂魔、天魔倪坤”等一大串令人胆寒的恐怖称号。

这导致倪坤人不在长乐,威名反而越发笼罩着长乐县的天空,令得长乐县更加民风淳朴,乡绅们更加乐善好施,都已经快要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

“我儿子究竟干了些什么?名声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这般名声,不会影响他在仙道宗门的前程吧?”

想起儿子的赫赫威名,倪远山不禁忧心忡忡,担心起儿子的前程来。

这时,刘管家走进书房,揖礼道:

“老爷,小张乡和小刘乡因争水起了冲突,两乡长者登门拜见老爷,求老爷主持公道。另,有自称‘大力金刚掌’陈永义,以及‘鬼影迷踪腿’李大勇的两位江湖人士,说是仰慕少爷威名,愿为少爷门下走狗,特投贴来拜,求老爷收留……”

“……”倪远山一拍脑门,叹息:“这都是不肖子招来的麻烦啊……”

老父亲的担忧烦恼,远在南荒玄阳宗道兵院的倪坤,当然不会知道。

自从半年前,赵牧阳决定亲自训练他以后,倪坤便搬离兵营,住到了城中高塔。于高塔二层,有了一间属于他的房间。其中卧室、书房、练功房、打坐静室等一应俱全。

此时此刻,倪坤便在静室中打坐。

静室角落,香案之上,一柱龙纹香已然燃烧到了最后一点。

一缕缕形似细小游龙,闪烁着淡淡清光的烟霞,自龙纹香上飘飞出来,于空气中灵动地上下飞舞,看似宛若活物。

倪坤一个深呼吸,便将那些细小游龙般的烟霞,尽数吸入口鼻之中,以脏腑雷音震荡炼化。

这是最后一柱龙纹香,且已只剩下最后一丁点。

有那三柱于炼体功法大有裨益的龙纹香相助,这半年来,倪坤的体魄,已经强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当初在长乐县时,他修炼“易筋锻骨篇”一年,解锁第二重功法“脏腑雷音篇”,那时他还以为,易筋锻骨篇已然大成。

后来吃了“血灵晶”,他发现易筋锻骨篇还能继续提升。

之后又吃灵石,易筋锻骨篇竟又能提升。

而在使用龙纹香修炼后,易筋锻骨篇依旧能够提升。

这让倪坤终于能够确定,他自以为的“大成”,根本就不存在。

他所谓的“大成”,只不过是一重功法修炼到了某个境地,堪堪达到及格线,满足了解锁下一重功法的“基本要求”而已。

但解锁了下一重功法,并不代表前一重功法就不能再继续提升。

相反,易筋锻骨篇也好,脏腑雷音篇也罢,只要资源跟得上,几乎都可以没有上限地不断提升。

于是这半年来,他以龙纹香为主,吃灵石为辅,反复锤炼易筋锻骨篇、脏腑雷音篇,时至今日,在最后一点龙纹香即将燃尽时,终于达到了目前条件下,所能达到的极限。

龙纹香终于燃尽。

最后一缕烟霞被倪坤吞吸炼化。

忽然,他浑身一震,全身筋骨好似被敲动的铜钟一般,发出悠长低沉的钟鸣。内腑之中,更有雷音浩大,反复震荡。

他“易筋锻骨、脏腑雷音”的修为,俨然又到了一个全新的境地!

不知过了多久,倪坤缓缓睁眼,瞳中晶光一闪,绽出寸许光辉——

就在筋骨钟鸣悠扬,脏腑雷音浩荡之时,他双眼之中,亦蔓延出一股清凉之意,慧眼神目悄然提升少许,又多了少许倪坤暂时尚不明了的新能力。

而随着慧眼神目的提升,无名功法第三重,亦终于解锁,呈现在他脑海之中。

半年苦练成长,倪坤终于看到了第三重无名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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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真气神效

无名功法第三重名为:洗髓伐脉篇。

其附带的杀招名为:刹那流星。

细品第三重功法,倪坤暗道:“先是易筋锻骨,继而雷音锤炼脏腑,再接下来便是洗髓伐脉……由宏至微,更加深入地锤炼强化体魄吗?”

“易筋锻骨、脏腑雷音”都只是笼统的说法,并不止强化了筋骨、内脏,肌肉皮膜等也一并得到了锤炼强化。

“洗髓伐脉”亦如此,只是笼统说法。其真实意义,是指更加入微的强化体魄。以倪坤的理解,就是最终要达成细胞层面的全面强化。

所以倪坤才说,这是“由宏至微”。

解锁了第三重“洗髓伐脉篇”,倪坤并没有急着开始修炼。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该去找赵将军试试手了……话说,我这无名功法,可以与炼气修士简单对应。易筋锻骨篇,对应炼气境;脏腑雷音篇,对应道基境;洗髓伐脉篇,当对应金丹境。

“不过这只是简单的境界对应,并不代表绝对的实力。实际上,我半年前的脏腑雷音篇,就能打爆道基实力的妖魔,可以徒手接下道基修士的法术,以及低阶的炼气境法器……

“那么到了现在,反复修炼易筋锻骨篇、脏腑雷音篇半年,令脏腑雷音在现有条件下‘大成’,成功解锁第三重功法,我的体魄,我的实力,又能去到什么地步?”

……

道兵院外,一座空旷的山谷中。

倪坤披挂着对他而言,纯属装饰的道兵战甲,负手立于乱石嶙峋的谷底。

赵牧阳则高屹于山谷一侧,数十丈高的崖壁之上,居高临下俯瞰着他。

这半年来,为训练倪坤应对修士的能力,赵牧阳几乎每天都要与他交手试招。

在最初的第一个月,倪坤被赵牧阳操练得很有些凄惨。

以赵牧阳金丹境中期的修为,即使是刻意将出手的威力,压制在炼气境,他发动的法术,亦能快到令倪坤无从拦截。

慧眼神目的“子弹时间”视野,倒是能看清法术飞行的轨迹,可眼睛看得明白,身体却反应不过来,跟不上金丹境修士的操作。

在那一个月,倪坤经常被赵牧阳用炼气境威力的法术,打得灰头土脸。

倒是没有受伤,因倪坤的体魄,俨然已经强悍到炼气境法术,不能伤他分毫的地步了。

不过即使被打得再狼狈,衣甲都变成破烂了,倪坤也始终从容不迫,镇定自如,不显丝毫失态。

用他的话来说,这就叫“强不强只是一时的事,帅不帅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并且他还在飞快地进步。

到第一个月末尾,倪坤反应终于跟了上来,赵牧阳以炼气境法术,已然再无法击中他一次,皆被他双手拦截击破。

于是第二个月时,赵牧阳开始将法术威力,提升到道基境初期,同时以炼气境法器攻击倪坤。

理论上,倪坤双手,还是可以轻松击破道基境初期的法术、摧毁炼气境低阶法器。

可赵牧阳施法威力升级,又使用了法器,操作便又快得令倪坤刚刚升级的反应跟不上了。

于是理所当然地,倪坤便又开始被打得灰头土脸,并且开始受伤。

然而他虽不能炼气,每每尝试炼出一缕灵力,都会被他真气无情吞噬,且他的真气,施法威力要比灵力施法弱了一两筹,可在疗伤方面,他的真气远比灵力更加强而有效。

无论受多重的伤,他都只需一个晚上,就能彻底复原,第二天又能神采奕奕地接受训练。

不仅如此,他的真气,还有一种堪称逆天的神效。

这个“逆天神效”,还是他在接受赵牧阳训练之后才发现的,因为从前,倪坤从未受过伤。

自开始修炼“无名功法”以来,从来没有谁——武者也好,修士也好,妖魔也罢——能伤到他。

所以直到第一次被赵牧阳打伤后,倪坤才发现了他真气的那种逆天神效。

他的真气,能在疗伤过后,赋予他一种“免疫力”!

同样的道基境初期法术,乃至是低阶法器攻击,第一次击中他时,还能让他重伤,第二次就只是中等程度的伤势,再度恢复后,到第三次中招,就只会受点轻伤,到第四次时,干脆就没伤害了。

不过尽管如此,倪坤还是不断受伤。

因为金丹修士所能施展的,道基初期威力的法术,实在是太多了。倪坤能通过数次受伤,免疫某一种法术的伤害,赵牧阳马上就能拿出另一种法术。

倪坤免疫掉低阶剑器的伤害,赵牧阳又祭起低阶弓箭法器,完了又换锤、锏等钝器,还有镜子、笛子、绳子等功效特殊的低阶法器。

总之,赵牧阳总有办法,让倪坤不断受伤。

不过这样一来,也让倪坤的“免疫记忆库”快速扩充。能够免疫的法术,以及法器攻击种类,越来越多。

训练虽苦,虽天天受伤,可既有好处,能真正得到成长,倪坤便从不叫苦,也从不叫累,更从来不曾失了风度。

这让赵牧阳对他愈发欣赏,拿他当亲传弟子一般严格要求、狠狠操练。

于是倪坤就更凄惨了……

这种状况,持续了整整两个月。

直到三个月前,倪坤的身体反应、出手速度再次升级,才终于能够从容应对赵牧阳道基初期威力的法术,以及炼气境法器的攻击。

然后越牧阳便再次将攻击威力升级。

法术威力,提升至道基境中期,法器亦升级到道基境修士才能驾驭的“灵器”。

于是倪坤又开始了痛苦又充实的,扩充“免库记忆库”的训练生活。

到一月前,倪坤又熬了过来,都不用靠着免疫力硬吃法术,随手就能挡住赵牧阳道基中期威力的法术,挡开其驾驭的下品灵器。

赵牧阳理所当然地继续升级。

他开始动用道基后期威力的法术,并祭出了中品灵器……

就这样,一直到昨天为止,倪坤都还在挨打受伤。

“所以,你觉得今天就有把握接住我的攻击了?”

赵牧阳问道。

倪坤微微一笑:“今日修炼,弟子大有收获,自觉修为大进,请将军赐教。”

“很好。”

赵牧阳也不多说,抬手一指,指尖飞出一道火线,火线迎风就涨,转眼之间,就变成一道滔天火浪,若洪浪一般铺天盖地冲向倪坤。

这个法术攻击速度并不算太快,但是范围极广,正是倪坤此前拙于应对的范围类法术——他也就只有一双手能够破法而已,就算出手速度再快,以他如今修为,又岂能在刹那之间,就将四面八方、头上脚下同时来袭的法术统统扑灭?

且他的免疫力,在今日之前,还不能免疫掉这个威力巨大的道基境后期法术。

不过今天的倪坤,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那予人焚天煮海之感的汹涌火浪,咆哮着当头扑下时。

倪坤瞳中晶光一闪,绽出寸许光辉,升级过的慧眼神目一瞥之下,瞬间作出判断:“这个法术没见过,不过可以吃!”

没有错,这就是倪坤慧眼神目提升后的新能力,可以瞬间判断出,一个法术或是一件宝物,乃至一件“食材”的威力,是否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而“脏腑雷音篇”去到新的境界,解锁第三重功法,更是令他的五脏六腑,强化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境地。

最重要的是,他的“无名真气”,原就能吞噬灵力,如今,更是可以吞掉没有超过他承受范围的法术!

嘶……

倪坤张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吸之下,他的肺部像是变成了无底洞,吸气不绝,形成一股巨大的吸摄之力,竟令那焚天火浪,在接近他十丈时,便开始在吸力牵引拉扯下,不断收束变窄,最后凝成窄窄的一束焰流,源源投入他口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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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亲儿子待遇

“……”

赵牧阳眼角微微一跳,威严肃穆的脸上,不禁浮出难以置信之色。

自认识倪坤之后,虽倪坤屡有令他惊讶之举,比如徒手破法,手碎法器,快速复原,免疫法术等等,可那一切,都比不上今天来的震撼。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道基后期威力的大范围法术,竟然倪坤一口气给吞吃了!

完了他还居然只是咳了几声,咳出几点火星后,又嘶嘶吸几口凉气,道一声:“好辣!有点呛!”

嗯,这个道基后期威力的法术,对今天的倪坤来说,也就只是辣并有点呛而已……

他吞下这个法术时,直接以真气包裹肺腑,再鼓荡脏腑雷音,几息功夫,就将之炼化成了火辣滚烫的灵气,并且还得出一个营养学结论:“吃火法,能补心!”

赵牧阳嘴角又抽搐两下,忽然双手一拢,作掬捧状,再微微朝前一倾,仿佛手里捧了一团沙粒,正要倾倒掉一般。

但他倾倒出的不是沙粒,而是火。

万千点火星自他手中飞出,迎风化为万千只拳头大小的火鸦,呱呱鼓躁着漫天飞散出去,将倪坤四面八方、头顶上空围得水泄不通。之后又在赵牧阳一指之下,所有火鸦同时向着倪坤发起了俯冲攻击,速度快若电光火石!

而倪坤则在刹那之间,作出判断:“这个法术已经超越了道期后期法术的威力,不能吃,会爆!也不能被打中,会受重伤!”

当下身形飞快旋转,以慧眼神目“子弹时间”视野,捕捉每一只火鸦的飞行轨迹,同时左手呈爪,右手握拳,同时施展黑虎掏心、掌中雷霆。

脏腑雷音去到新境界,无名第三重解锁,倪坤施展“掌中雷霆”终于能不作蓄力,且可毫无间隙地连环击发。

出手速度,亦提升了一个台阶。

虎啸雷鸣声中,他似变成了一尊百臂罗汉,身形旋转如风,双手化作漫天残影,瞬间击出密密麻麻的拳印爪影,将身周及头顶上空,遮掩得水泄不通。群鸦呼啸而下,撞在他拳爪之上,被他纷纷打爆。

一时间,轰鸣爆裂之声连绵不绝,狂暴的余波,将谷底乱石摧成齑粉,将两侧山崖震得颤抖不止,落下大块碎石。

最终,倪坤挡下了这一击,将成千上万只火鸦统统隔绝在外,没让一只火鸦击中他。

“不错。”赵牧阳满意点头,眼中尽是欣慰:“这个法术,威力已经接近金丹境。你能挡下,证明金丹以下,很难再有修士能以此类法术伤到你。”

倪坤道:“所以,我这就算出师了?”

“远远不够。”赵牧阳沉声道:“金丹以下的法术伤不到你,还有金丹级法术。还有阵法陷阱,还有诡异奇毒,还有定身、迟滞、削弱、衰老、诅杀等各种无形咒术。万妖窟的妖魔,更有各种诡奇莫测的妖魔术法……这些,你统统都要学着应付。”

“既然将军严格要求,那弟子当然也不会逃避。”倪坤一笑,又道:“只是,弟子修炼资源已然耗尽,不知将军能否再奖励一些。”

倪坤也就只是这么一说,并没有想过赵牧阳会有奖励。他真正的打算,是去做几个万妖窟裂隙相关的任务,赚一笔奖励。

哪知道赵牧阳竟然抛给他一只储物袋:“早给你准备着了。接着,袋子也归你了!”

话说,倪坤已经不知道盼了多少天,天可怜见,今天可算是把储物袋给盼来了!

他接过储物袋,迫不及待地输入真气——他的真气可以施法,可以快速疗伤,可以强化免疫,自然也能开启储物袋。

另外,他的真气对邪魔法器有极强的克制作用。至少这半年中他做任务时,缴获的几件低阶邪魔法器,全给他输入真气弄爆了……

此刻,倪坤刚往储物袋中输入一缕真气,立刻就感应到,小小的袋子里,有着一个水缸大小的空间。

那空间并无重力、空气,放在其中的物事,皆是悬浮在空间之中。

“储物袋必须修炼出‘神念’,方可自袋内取出物品。所以宗门只会给道基境修士配发储物袋,因炼气境修士,尚未修出神念。倪坤你虽不能炼气,但我观你感知极强,或可感知袋内空间,取出内中物事,所以给你这储物袋。你且试试看,能不能把东西取出来。”

理论上,“神念”是比“感知”更为强大全面的能力。因神念可主动操作,用来侦察索敌,驾驭法器等。而感知只能被动地察觉敌意、恶意、危险等等,几乎没有主动操作的余地。

但倪坤的能力,赵牧阳一直无法估透,摸不准他的感知,是否有主动操作能力。

倪坤拿着储物袋,凝聚感知,尝试着集中于袋内空间一件物事上,随后念头一动,那物事便自袋口飞了出来,落在他手上。

那是一枚拳头大小的蜜色珠子,触感柔和温润,绽放淡淡金芒,又有一股蜜香萦绕。

类似的珠子,倪坤曾经见过——

去年他十六岁生辰时,曾收到一枚“百年蜃珠”,形状、色泽、香味都与之相似,但大小仅只珍珠一般,哪像这颗珠子,居然有拳头大小!

“此乃千年蜃珠。”

赵牧见他果然从储物袋中取出了物事,不禁满意地点点头:“果然,你的感知能力,足以令你使用储物袋,如此最好。

“这枚千年蜃珠,乃是你素凝真师伯的珍藏。能易筋锻骨、洗髓换血、强化脏腑、凝炼穴窍……即使对炼气修士来说,此宝亦有纯化灵力的功效,算得上非常珍贵。

“但此宝功效,对炼体修士最佳,效力还要超过那三柱龙纹香——龙纹香毕竟不是专为炼体修士而炼,只是渡劫大修的日用熏香而已,自比不上这千年蜃珠。

“你当初能拜入玄阳宗,乃是你素师伯首肯。因此当我向她求取千年蜃珠时,她听说你不能炼气,但炼体极强,又有诛邪镇魔之力,故而毫不犹豫将这宝物给了我。

“倪坤,素师伯的恩情,你可要记得。”

倪坤郑重点头:“是,弟子定会记得素师伯的厚赐。”

同时心中亦是暗想:如果不是赵将军你亲自求取,素师伯只怕也不会轻易拿出这千年蜃珠……

赵牧阳又道:“储物袋中,还有下个月的十枚中品灵石,以及一对‘御风翅’。你可以拿出来看看。”

倪坤便收起那枚宝贵的千年蜃珠,又感应袋内空间,念头一动,取出一物。

那是一双小巧的金属羽翼,每一片翎毛,看着都像是青色的异种钢铁打造而成,闪烁着金属光泽,偏又轻盈无比,宛若真正的羽毛。

赵牧阳道:

“你小子体魄强悍,又能破法镇魔,可惜不能飞,遇上会飞的妖魔,你只能束手无策,甚至被动挨打。故此我托请执掌珍宝阁的曾天佑曾师兄,仿‘风雷双翅’,为你炼制了这一对‘御风翅’。”

境界在“道基境”以上的修士,其飞行之能,乃是一种境界到了的超凡能力,甚至可以看作“本能”,就跟鸟儿的飞行本能一样。

即使不驾驭法器,道基修士亦可靠境界带来的超凡能力自由飞行。只是速度、高度、灵活度皆远不及金丹修士,亦不及驾驭飞行法器。

而倪坤却是至今还无法抵消重力,升空飞行。

至于飞行法术,那是没有的。因为没有必要。

道基境就能飞了,嫌不够快不够灵活,还可以驾驭飞行法器。

强者自然就能飞,谁还会去开发飞行法术?

而炼气境修士修为浅薄,飞又飞不快,续航力还差劲,还无法驾驭能带人飞行的灵器级法器。强行飞上天,不高不快,机动力捉急,只会成为活靶子。

倒不如脚踏实地,加持提升速度、灵敏、弹跳力的辅助法术进行机动、战斗。

所以,至少中土的仙道之中,就只有“浮空术”这一类可以令炼气境修士短暂飘浮滑翔,以克服某些极端地形的法术。

可浮空术之类的法术,跟飞行完全就是两码事。就跟热气球、滑翔翼与战斗机的区别一般。

而今天,赵牧阳针对倪坤现在的短板,特意给他准备了一件他能驾驭的“下品灵器”。

“这御风翅你当可用真气催动,其品阶只能算是下品灵器,用来攻击杀敌威力一般,比不上下品灵器级的飞剑等攻杀法器,甚至或许还比不上你的拳头,但是可以带你飞。你既能以感知能力使用储物袋,那驾驭此灵器当不成问题。

“不过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有了此御凤翅,明天我便与你飞空而战,到时候本将军可不会手下留情!”

说罢,赵牧阳腾空而起,转眼就飞走了。

看着赵牧阳飞快地化为一个小点,消失得无影无踪,倪坤摇摇头,自语:“要不是我有爹,恐怕我还会以为,我就是赵将军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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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修炼生涯日益完整

虽然倪坤打趣说,怀疑自己是赵牧阳的“亲儿子”,然而他这个“亲儿子”,享受到的可不是娇宠溺爱,相反,他这半年来的日子,过得那是相当地惨烈。

这半年来,赵牧阳训练他时,严厉得近乎残酷,把他打成重伤都是家常便饭。

平时对他也没甚关心话语,便是打伤了他,也只是扔下疗伤丹药,着他自行疗伤,然后转身就走。训练之余,私下里几乎没有与倪坤有过任何交流往来。

然而,倪坤却知道,赵牧阳的严厉,恰是对他的重视。

因为就算是金丹修士,时间也很宝贵,多的是事情要做——修炼境界,修习法术,洗炼法宝,炼制丹药等等,每一样事情,都需要大把时间。

赵牧阳还有重任在身,经常要去封印万妖窟裂隙。还有杨少鹏等亲传弟子需要教导。

可即便如此,这半年来,赵牧阳还是每天抽出时间训练倪坤。

每次训练之时,还会给倪坤讲解每一个法术的特点,教他如何正确应对。倪坤就在此过程中,学会了赵牧阳使用过的,几乎所有的炼气境、道基境法术,极大扩充了法术列表。

当然,同一个法术,倪坤施展出来,总会弱上一两分,少了点意思。不过总算是令他加深了对法术的了解,懂得了应对手段,同时增加了他目前十分欠缺的远程打击。

赵牧阳精通火法——玄阳宗的修士,似乎大多都精通火法——对于火法之外的法术,虽也懂得不少,但只能算是熟练,不能算精通。而冰法、水法等术法,赵牧阳干脆就是生疏。

可为了让倪坤能够更加全面的应对各种法术,赵牧阳还现学了大量他并不擅长的法术。倪坤就曾不止一次地看到过赵牧阳掐诀念咒,然后施法失败的情况。

要知道,金丹修士,已经能念动施法,随手一指,就是一道大威力法术。

施法时掐诀念咒,那要么是这个法术威力太大,对金丹修士来说也属于“大招”,不能随意施放。要么就是太过生疏,无法念动施法。

而赵牧阳掐诀念咒还屡有失败施放的,就是那些他完全不熟的法术。

尽管如此,赵牧阳还是强行施展那些法术,就是为了让倪坤能够多辨析一些修士的法术,多懂得一些应对的手段。

赵牧阳也并不精通音律,可他居然学会了吹笛子,就为了能动用一件笛类法器,让倪坤学着应对音波法术。

对于倪坤的教导,赵牧阳属实尽心竭力。

而前有龙纹香,后有千年蜃珠、御风翅,灵石就更不必提——赵牧阳直接给了倪坤道基修士的待遇,每月配发十枚中品灵石。这等付出,就算是对待亲儿子,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正因这桩桩件件,彼此虽无师徒之名,可在倪坤心中,已经将赵牧阳看作了真正的师父,对这位身世坎坷的将军,心中充满敬重。

回想了一会儿半年来的经历,倪坤摇头一笑,挥去思绪,将真气源源注入手中的御风翅中。

随着真气注入,御风翅飞快变大,转眼就变成了一对与他等高的金属羽翼,附着到他肩胛上。

双翼并拢时,一对翼尖恰好垂至地面。当倪坤念头一动,双翼便唰地展开,轻轻一振,便带着他腾空而起,直冲云霄……

花了小半天功夫,将御风翅用得纯熟,好生体验了一把穿梭云空,自由飞行的感觉,倪坤便径直飞回道兵院,正式开始了无名功法第三重“洗髓伐脉篇”的修行。

在修炼前两重功法时,倪坤的真气,完全没有参与过修炼过程。

事实上,无名功法前两重,本来就没有修炼真气的心法。

倪坤的真气,只是在修炼易筋锻骨篇、脏腑雷音篇时,由外而内自发产生的,严格来说,只是易筋锻骨篇、脏腑雷音篇的“副产品”。

直至到了第三重“洗髓伐脉篇”,这原本只是副产品的真气,就突然要做修炼主力了。

洗髓伐脉篇,乃是以特殊的心法,催动那具备快速疗伤、强化免疫功能的特种真气,由浅至深地全面洗炼体魄,以达成最全面,最细微的体魄强化。

倪坤略作参详,便知这一境界的修行,难度极大。

因这一重功法,并非单独修炼的,它还与前两重产生了“联动”——

既然要以特种真气为主力,进行“洗髓伐脉”,那真气自然是要多多益善,越强越好。所以在修炼第三重的过程中,前两重的修炼也不能停下,必须反复修炼,产生更多的真气。

“洗髓伐脉篇,有三个阶段:骨如琉璃、血如赤金、气焰滔天……唔,第三个阶段的描述,感觉有点像大反派。

“不过还行,毕竟我的修行,到这一步终于也有明确的小境界了,不再只是笼统的小成、大成什么的。我的修炼生涯,也开始逐步完整起来了啊……”

骨如琉璃,并不是指把骨头练得像琉璃一样易碎,那不是越练越回去了么?

所谓“骨如琉璃”,乃是要以真气,将骨骼洗炼至如同“宝琉璃”一般熠熠生辉。初步练成时,骨骼坚韧程度,就起码能跟金丹修士才能驾驭的法宝差不多。

到时候就算金丹修士,想要打断他的骨头,都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这一境界,也同易筋锻骨、脏腑雷音一般,可以反复锤炼。

如此不断反复锤炼下去,到最后倪坤的骨头能有多硬,就全看到他走到哪一步了。

揣摩了一阵“洗髓伐脉篇”,倪坤暂未立刻开始修炼,而是转而参详起自带的杀招“刹那流星”。

刹那流星这一式杀招,不像前两招黑虎掏心、掌中雷霆,并没有任何拳谱心法。

它只是一幅“画面”。

当倪坤闭目参悟之时,那幅画面,便会呈现在他脑海当中——漆黑的夜幕之上,一颗流星,自天穹之中一掠而过,于夜幕中留下刹那光痕之后,消失无踪。

这画面充满了玄奥莫明的韵味,初看时完全让倪坤摸不着头脑。

所幸那流星并不只是出现一次,每隔片刻,它就会再次出现,在画面中,那漆黑的夜幕上一掠而过。

流星出现的时间虽然短暂,每次都只有一刹那时间观摩感悟,但好在倪坤悟性超卓,参悟几次流星划过的画面后,虽然还没摸清楚该怎么修炼,但至少大概悟出了“刹那流星”这一杀招的性质和特点。

“很好,这一招居然是远程攻击!我也终于有远程杀招了!”

虽说他跟着赵牧阳学会了许多法术,并不缺乏远程攻击,但赵牧阳也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了,他的法术,就是比正经的炼气修士弱。

同一个法术,比如道基初期才能施展的,由倪坤施展出来,无论射程还是威力,就是要比道基初期的修士弱个一两成。

所以倪坤的法术,只能用来清场虐菜。对付强敌,真的不大行。

然而现在好了,他倪坤也终于有了远程杀招!

刹那流星,便正是一招远攻拳法,小有所成,拳劲便可远及百丈——这个攻击距离,还会随着倪坤的修为境界提升,不断地增加。只要他修为境界够高,一拳震爆数十里也不是梦啊!

不过这一杀招,除了拳劲攻击距离够远之外,本身并没有如“黑虎掏心”的破法毁器、“掌中雷霆”的诛邪镇魔那样的特效。

但这并不代表,这一杀招就没用了。

恰相反,这一杀招非常给力,因为它可以加持黑虎掏心、掌中雷霆。

也就是说,当倪坤练成“刹那流星”之后,可以选择将黑虎掏心,或是掌中雷霆的杀伤力,加持在刹那流星之上,使刹那流星的远程拳劲,拥有黑虎掏心,或是掌中雷霆一般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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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楚司南你膨胀了

“很好!”

倪坤仔细揣摩一番刹那流星,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不过他很快就又皱起了眉头。

“刹那流星……必须得将‘洗髓伐脉篇’的‘骨如琉璃’这一阶段初步修成,才能开始修炼……啧,看来暂时还用不了这杀招。”

没有办法,倪坤无名功法自带的杀招,本就是要求颇高,异常难练。

他练的别的武功,甚至普通法术,基本上都是一学就会,一练就精。

可偏偏无名功法的杀招,练起来就甚是艰难。

黑虎掏心还好,毕竟只是入门第一招,一年就练成了。

掌中雷霆则是在世俗练了整整三年,方始堪堪入门。直到重明山下,服食了与洛芸娘交易的血灵晶、灵珠草之后,才能较为顺利地施展出来,且每次出拳,还必须蓄力数息。

拜入玄阳宗之后,他又是吃灵石,又是使用龙纹香这等炼体宝物,苦修整整半年,直到今天,将“脏腑雷音”修炼到目前条件下的极限,解锁了“洗髓伐脉篇”时,他的掌中雷霆才算是大功告成,可以无需蓄力,随手击发。

第二式杀招,就已经如此难以修炼,更何况第三式杀招?

有必须修成“骨如琉璃”的前置条件,其实也是理所当然。

而前置条件达成后,倪坤估计,将来修炼起来,恐怕还是会十分艰难。即使小有所成之后,恐怕也会像最开始的掌中雷霆一样,每发一拳,都要蓄力。

“无论如何,总归是有了盼头。再说,虽暂时不能修炼,但我也可时时观摩那流星画面,提前感悟这一杀招的奥妙……做好了理论储备,将来骨如琉璃修成,再来实际上手修炼刹那流星,当能事半功倍……”

既第三式杀招“刹那流星”暂时无法修炼,倪坤也便回过头来,开始正式修炼洗髓伐脉篇。

首先,他将那枚拳头大小的“千年蜃珠”取了出来,置入一只鹤嘴香炉中。

接着伸手一指,指尖射出一缕火线,没入香炉炭室,化为一颗小火球,悬在炭室中静静燃烧,缓缓释放能量。

火焰炙烤之下,位于炭室上层的千年蜃珠,很快便冒出丝丝缕缕、凝炼不散的蜜色烟霞,宛若条条轻纱一般,在静室中盘旋飞舞。

乍看上去,那条条蜜色烟霞,像极了“飞天”的飘带,予人一种美伦美奂,虚幻迷离的感觉。

倪坤见状,不禁连连点头:“不愧是千年蜃珠,这气象与当初那枚百年蜃珠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千年蜃珠比之百年蜃珠,绝不是简单的药效提升十倍那么简单。

所谓百年成怪,千年成妖。

百年之蜃,不过是小有异能的普通精怪,而能活到千年的蜃,则已可称作“大妖”,已完成了生命本质的升华,与百年之蜃,已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物种了。

因此千年蜃珠的效力,比起百年蜃珠,就好比金玉之于顽石,压根儿没有可比性。

蜜色烟霞飘舞之际,倪坤张嘴一吸,气吞天下,满室烟霞如百川归海,纷纷投向他口中,很快就被他清扫一空。

弹指掐灭香炉中的火球,倪坤鼓动肺腑,震荡雷音,开始炼化吸入的蜃珠菁华。

千年蜃珠不愧是对炼体有着神效的天材地宝。比起既能炼气,又能炼体,还能用来当作能源驱动阵法、机关、飞船、法器、炉鼎……等等,方方面面都很全能,但并不专精某一项的灵石灵气,效力要远远超出。

倪坤吞下的这一口蜃珠菁华,若单论灵力,也就跟一枚中品灵石差不多。但炼体强化的效果,则超出一枚中品灵石数倍不止。

而这一点菁华,对那枚拳头大小的蜃珠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饶是以倪坤如今可以三口一颗中品灵石,两个时辰就能全部炼化的强悍消化能力,炼化肺腑中那点蜃珠菁华,也花了他一整天的功夫。

炼化之后,他易筋锻骨篇、脏腑雷音篇修为都略有提升,自发而生的真气,则变得更加精纯厚重。

之后倪坤便以“洗髓伐脉篇”的心法,催动真气,将真气化为千丝万缕,在骨骼浅表层来回穿梭,如织网又似织布一般,一点点地洗炼起骨骼……

七天后。

难得的休沐日。

今天倪坤不用挨揍,早晨起来修炼了两个时辰,收起那枚用了七天,都几乎完全没有变小的千年蜃珠,换上便服,打算出去找小猿王讨点好果子和新鲜野味,改善一下口味。

刚走出高塔,一道低沉的声音,就在他侧后响起:

“倪坤,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此声入耳,倪坤立刻就感觉很是熟悉。

虽然说话者刻意将声线压低,故意装得低沉威严,但又怎可能瞒过倪坤?

倪坤侧首,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见一棵冠如华盖的大树下,立着三条身影。

中间那人,脸罩青铜面具,背负双手,双脚微分,与肩等宽,下巴微昂,眼神睥睨,站姿渊亭岳峙,极有气势——倪坤就感觉这站姿压根儿就是在模仿他。

那人着一袭黑色劲装,长发束成高马尾,背上还非常骚包地披了一领大红披风。

左边那人,侧对倪坤,双手负于背后,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穹。

虽其也脸罩面具,但那浆洗得一尘不染的白衣,那斑白的鬓角,以及那仿佛正自独钓寒江雪、那仿佛拔剑四顾心茫然、那仿佛举世无敌、寂寞如雪的忧郁气质,都深深出卖了他。

右边那人,亦侧对倪坤,亭亭而立。她一身紫裙,面罩重纱,长发垂至腰际,身姿美好,再怎么伪装,也掩饰不了她那种“岁月静好,我只想静静苟活”的优雅气质。

于是倪坤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楚司南你膨胀了啊!乔兄、秋姑娘,你们两个陪她胡闹什么?”

毫无疑问,这三个家伙,正是已然与倪坤阔别半年的楚司南,以及乔炜乔孟炎和秋景沅。

听得倪坤此言,寂寞如雪的乔孟炎深深叹了口气,摘下面具,一脸忧郁地看着倪坤:“我跟景沅也不想的,是楚司南她……”

刚说到这里,就听楚司南一声惊叫:“啊?我膨胀了?”

她飞快地摘下面具,双手慌里慌张地拍拍揪揪自己的脸,又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松了口气:“没呀,我没膨胀长胖呀,倪坤你是不是看错了?”

“还说没膨胀!”

倪坤哼一声,背负双手,斜睨楚司南:“以前叫我什么?现在叫我什么?”

楚司南一呆,旋即干笑着顾左右而言其它:“呵呵,那个,我以前不也叫过你倪坤吗?”

见倪坤嘴角一翘,浮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虽并没有像从前恐吓她一般,散发出绝世凶虎一般的气场,可楚司南不知怎地,两个膝盖还是隐约有点发软……

于是她果断认怂,双手食指对点着,低下头小声道:“公子我错了,人家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嘛。”

嗯,也不知倪坤究竟给她留下了怎样的心理阴影。

又或是“玄天仙体”生而通灵的秉赋,能令楚司南直觉地意识到倪坤的强大可怕,总之即使楚司南如今在玄阳宗堪称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见了倪坤竟还是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所以楚司南大概也可以称作“玄天仙体”之耻了——虽然中土界有史以来,连楚司南在内,一共也就只出现过两位玄天仙体。

楚司南认怂,倪坤反而儒雅随和地一笑:

“不用怕,我只是开个玩笑。如今都是玄阳同门,你叫我公子也不合适,还是叫我倪坤吧。司南、乔兄、秋姑娘,半年未见,可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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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司南你读书少,不会懂我的境界

倪坤一笑,霎时春回大地,万物解冻,令人如沐春风。

乔孟炎、秋景沅顿时还以老友相见的温暖笑意,点头道:“我们都好,都很好。”

而楚司南,亦在倪坤一笑时,感觉像是在阴雨连绵的雨季,看到了突破云层的久违阳光,令自己整个人都暖和起来,几乎要感动得热泪盈眶:

“公子……倪坤,半年没见到你,我真的好想你……我已经炼气九层圆满了,你呢?”

所以啊,什么感动都是假的,她逗是来炫耀的……

话说,楚司南拜入玄阳宗也才半年,居然就能炼气九层圆满,这等妖孽天赋,倒也没有辜负她的“玄天仙体”。

要知道,即使是“特优”资质,一切顺利的话,也至少需要十五年,才能九层圆满。

若是从前,听到别人跟自己比境界,那即使以倪坤的心胸宽广,也要把那人的名字好好记下来。

不过如今嘛,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本座是不能炼气,至今连炼气一层都没入门。但本座连金丹修士施放的,道基后期威力的法术都能一口闷掉啊!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炼气九层还不够我一只手打的啊!

于是他只是随和一笑:“我的境界,玄之又玄,司南你读书少,说了你也不会懂的。”

楚司南瞪大双眼:“我虽然只读过三年私塾,但我懂得可多了。倪坤你可别骗我。”

倪坤正色道:“骗你做甚?没看我都不住兵营,直接住进院主塔了吧?这说明什么?说明我的论外资质,已经引起道兵院主的高度重视了呀!道兵院主赵将军,堂堂金丹中期修士,亲自教导于我,这该是多么的看重?”

“那我还住进真传塔了。我师父还是玄阳宗大师姐,金丹后期的素凝真呢。”

楚司南嘟嘟嘴,不过对倪坤的强,她居然还是有种迷之信任,感觉自己就算炼气九层圆满,应该还是远不及倪坤。当下便问:“那我什么时候能追得上你?”

“什么时候追上我么……”

倪坤摸摸下巴,皱眉道:“这样,等你回去以后呢,先饱餐一顿,然后做做运动,再洗个澡,听会儿音乐,就上床睡觉。然后呢,你就开始做梦。在梦里,大概就可以赶上我了。”

“……”

楚司南颓然无语。

虽然狠狠打击了楚司南一番,但老友重逢还是让倪坤非常高兴的,当下邀请三人与自己同去小猿王处,找那位猿师兄改善生活。

三人亦是欣然同意——话说,他们此次从玄阳本宗前来道兵院,还真没有什么正事,就是来探望倪坤的。为此,还搭了一位来道兵院办事的金丹长老的顺风船。

不然玄阳本宗距此足有数千里之遥,中间又有莽莽林海、连绵群山阻隔,而炼气境修士又不能飞,也不能驾驭飞行法器,楚司南根本就不可能过得来——乔孟炎、秋景沅就有点令倪坤摸不准了。

他总觉得这二位有古怪。

他们身上的气息,倒是已经变成玄阳宗炼气功法的气息了,还都是炼气六层,显然他们改修玄阳宗功法很成功,原本炼气六层的境界,半年就转化成了玄阳宗功法。

但倪坤觉得,乔孟炎、秋景沅绝不像他们表现的那般简单。

只是,乔孟炎曾经说过,修士一旦晋阶道基境,奠定了修行根基,就不容后悔重来,不可能再改修别的功法。而这一点倪坤也曾问过杨少鹏、赵牧阳,都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现在乔孟炎、秋景沅都改修了玄阳功法,那难道他们以前真的只是炼气六层散修?

表面看来似乎应该如此,可倪坤总感觉不对。

不过……倪坤对敌意、恶意的感知分外敏锐,可他却从未从乔孟炎、秋景沅身上感知到任何针对他的敌意、恶意。

那他们对楚司南是否抱有敌意、恶意呢?

毕竟倪坤的感知再强,也不可能连针对别人的敌意、恶意也一并代为感知到。

然而,倘若乔秋二人真对楚司南有什么不轨之心,那么当初楚司南还只是小小武者时,他俩早就有大把机会下手了——

倪坤可是记得,当初他初遇楚司南时,楚司南坐在酒楼二楼正中一桌胡吹乱侃,乔孟炎、秋景沅则一个坐窗边,一个坐角落,如今回想,竟隐隐呈拱卫之势……

之前他们两个一左一右,站在楚司南身侧的姿势,也都是狗腿得跟左右护法似的。

这就让倪坤有点费解了:“难道这俩家伙有特别的看人天赋,早就看出楚司南天赋异禀,提前预定好大腿了?”

无论如何,既乔、秋二人对楚司南并无恶意,那倪坤也就难得糊涂,并不深究,与楚司南、乔孟炎、秋景沅说说笑笑出了道兵院,找小猿王蹭饭去了。

万妖猖獗,末劫将至。楚司南作为玄阳宗“镇派弟子”——她今天穿的这件大红披风,上面绣的就是这四个字。倪坤都奇怪,她都这么飘了,她师父怎就没有打死她?

总之楚司南因其天赋,享受了更多的好处,理应也该承担更多的责任,因此她也已经知道了世界的真相,修行起来很有动力。

不过今天是难得的休沐日,而楚司南又已经好久没有休息过了,又恰好有金丹长老来道兵院办事,于是他们三个就用素凝真的面子,以及楚司南“镇派弟子”的面子搭上了船。

欢乐时光总是短暂。只玩了半天,到黄昏时,那位金丹长老便要回返,楚司南三人也就只能与倪坤依依惜别。

“倪坤,下次见面,我一定会赶上你的!”临别前,楚司南对着倪坤挥舞着拳头,为自己加油打气。

“你且发梦,梦里都有。”倪坤挥着手,笑得分外儒雅谦和。

目送飞船飞走,倪坤又回到塔中,开始修炼。

无论是为了自己的长生之途,还是为了报答赵牧阳等玄阳前辈师长的看重,又或是为了自己的亲人、朋友,倪坤都不会有丝毫懈怠。

必须抓紧一切时间修行,让自己尽快成长强大起来!

时光悠悠,在一天天枯躁而充实的修行中,在每天受赵牧阳训练的辛苦中,半年时间倏忽而去。

又到一年九月初九。

倪坤拜入玄阳宗,录入道兵院已有整整一年。

这一天的清晨,他披挂上威武深沉的道兵战甲,戴好头盔、手甲,将装着他全副家当的储物袋贴身收好,大步走出他住了一年的高塔房间,来到外间露台上,展开御风双翼,向着新兵营飞去。

新兵营中,一艘小山般巨大的飞天楼船,已悬浮在校场上空。

八十六位已经修炼一年的道兵,已然披挂齐整,佩着各自的攻杀法器,列队等候在校场上。

今天,新晋道兵将前往万妖窟,开始履行两千年来,三宗四派每一位仙道修士,都要履行的职责。

镇守万妖,护佑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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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我只问:敌人在哪里?

无帆无桅的楼船,在灵石与法阵提供的动力支持下,于高空之中,平稳飞行。

赵牧阳顶盔贯甲,着一领血色披风,负手屹立于船首。倪坤、杨少鹏一左一右,站在赵牧阳身后,小声说着话。

“此次师父带队前往万妖窟,不仅新晋道兵全员前往,师父门下所有弟子,亦悉数随行。有几位师弟师妹,半月前就已经去了万妖窟。我们将一起在万妖窟镇守九年,道兵院将由宗门另一位金丹师伯前来接掌镇守,负责清理那一带的万妖窟裂隙。”

“道兵院地盘那么大,城中却常年空荡荡,就是因为道兵们只训练一年,便全都去了万妖窟镇守?且这一镇守,就是九年?”

“不错。玄阳宗十年一度升仙会,每次都会有一批凶煞之辈,被分配进道兵院。训练一年后,便送往万妖窟镇守。九年之后,只要不曾违背门规军法,此前在世俗犯下的罪孽,便可赎清,可转入本宗修行。而我师父与我们这些弟子,每次也都会随新晋道兵们一起前往镇守。当一届道兵赎罪离开,前往本宗,我们便回道兵院接收下一批道兵……”

“每十年都有九年在镇守万妖窟,赵将军这一脉还真是辛苦……”

“话不能这么说。玄阳宗每一脉都有重任,都不容易。我们这一脉,其实算轻松了。镇守万妖窟玄阳城的尉迟师伯才真叫辛苦,自我记事起,他就一直镇守在万妖窟,从没有出来轮换休养过……”

“为何不时常轮换?万妖窟那种环境,呆久了容易出问题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天地每况愈下,如今金丹修士都不多了。我玄阳宗堂堂第一仙道大宗,总共也只得九位金丹。每位金丹都有各自擅长的方面,当然要让他们在各自最擅长的位置,将能力发挥到最大。像我师父擅练兵、征战,所以要训练道兵,镇守万妖窟。而尉迟师伯天生异人,可无视万妖窟气息侵蚀,所以才能数十年如一日地镇守万妖窟……”

“那位尉迟师伯着实不容易……”倪坤感慨一番,又问:“那道兵们镇守九年之后,一般能有多少人回本宗修行?”

杨少鹏沉默一阵,道:“一成左右。”

“只一成左右?也就是说,足有九成道兵……会死在那里?”

“没错。怎么,替道兵们感到不值?”

“倒也不是……反正道兵院那些人,个个死不足惜。只是这伤亡,是不是高了些?”

“伤亡高么?”

杨少鹏摇头一笑,淡淡道:

“我随师父拜入宗门时,只有一岁。十二岁开始修行,十五岁第一次随师父前往万妖窟镇守——我们是本宗弟子,不是道兵。我记得与我们同行的那一批本宗弟子,仅在万妖窟呆了一年,就不幸遭遇妖魔攻城,即使有师长前辈竭力回护,战后活着回到宗门的,亦只剩下五成。”

他看着远方天空中浮动的云雾,和那一丛丛刺破云雾,突向天穹的南荒山峰,轻声问道:“你知道,这四十年来,有多少道兵,多少本宗弟子,多少道基修士,甚至多少金丹,死在万妖窟吗?”

倪坤皱眉问道:“多少?”

杨少鹏淡淡道:“四十年来,我玄阳宗道兵战死者,三百七十六人;本宗炼气弟子死者,一千五百九十二人;道基弟子死者,一百六十四人。金丹修士战死五人。

“其中,上代掌门真人,我的师祖,便殒落于二十多年前,一次妖魔攻城战中。我师父晋阶道基后,亲自教导出来的弟子们,亦有十多人陆续战死。”

“……”

倪坤沉默一阵,摇头慨叹:“真是惨烈啊!我倒也没有想到,四十年来,本宗炼气弟子战死数,竟比道兵多上那么多。”

“因为每次升仙会,收录的本宗弟子更多。像这一届,道兵院只录了八十七人,而本宗弟子则有二百八十五人。再加上此前历代积累下来的——毕竟天地虽日益崩坏,可炼气九层弟子,就算无法晋阶道基,也还是能活一百八十岁的嘛,所以宗门炼气弟子的数量可真不少。只是……”

杨少鹏怅然一叹:“很少有炼气弟子,能真正活到寿终罢了……”

倪坤有些不解地问:“既战事伤亡如此惨烈,那为什么不多等一等?就算晋升道基很艰难,也可以等到炼气弟子们晋至炼气九层圆满,再派他们去万妖窟镇守。那样的话,不仅战力会更强,存活率也能高上许多吧?”

“因为我们缺人,更缺时间。中土天地,固有六十亿凡人,可凡人,哪怕是其中的武道大宗师,在万妖窟也一天都呆不下去,很快就会被侵蚀污染,化作野兽一般毫无理智的低阶妖魔。所以俗世,只能为仙道提供弟子,补充力量。

“然而六十亿凡人当中,固然每一年都可以诞生许多天赋杰出的修行人才,可随着天地崩坏,仙道修行资源也在日益萎缩匮乏,各大宗门也无法敞开收录弟子,于是我们便只得将收录标准定得极高……这一来,又导致人手始终匮乏。”

杨少鹏语气平静,近乎残酷:

“且新晋修士若不去万妖窟实地磨砺,不曾有过在万妖窟活动、与妖魔们对战的经验,那他们一身修为,战时究竟能发挥出多少都很难说——这在过去,可是有过惨痛教训的。所以即使弟子们修为尚浅,也至少要将他们送去万妖窟磨砺一番。

“而且万妖窟的妖魔,也不会给我们时间培养修士。从前还稍好些,最近四十年来,万妖窟扩张地越发快速,妖魔越来越多,攻城频率越来越高……而一旦让它们破玄阳城等九座堡垒,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玄阳城、海月城、天星城等九座堡垒,乃是建立在两千年前,那位舍身的真仙前辈,以真仙法宝献祭构建的九座大阵之上。

那九座大阵,镇住了万妖窟的九处大节点,使万妖窟不能飞速扩张,延缓了中土天地被万妖窟吞噬的速度。

但这九座大阵,并非不能被破坏。

一旦有足够多的妖魔集结起来,冲击大阵,行血腥献祭,便可能将九座大阵摧毁。

因此两千年前,继承了太虚宫遗产的三宗四派,各自在一座大阵上,建立了一座堡垒。另两处节点,则由许多同样获得了些许太虚宫遗产的中小门派,共同建城守御。

这九座城堡,两千年来,不知抵御了多少次妖魔侵袭,不知斩杀了多少妖魔,更不知有多少前辈修士,战死城头。

一旦城破、阵破,则万妖窟飞速扩张,吞噬天地,则中土天地,将连一棵树、一根草、一只鸟,一条虫子都无法存活。

所有的生灵,都会成为妖魔的食粮,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会化为妖魔,堕入妖魔渊中,又在妖魔渊驱使下,去攻打另一个虚弱的世界,循环往复,永无休止,直至宇宙都彻底破灭。

哪个修士愿意去死?

哪个修士不想长生逍遥?

但天地崩坏在即,众生毁灭在即,他们根本无路可退。

甚至不彻底打退万妖窟,挽回天地崩坏的命运,修士连元婴境界都无法达成。真正的长生,亦只会是镜花水月,梦中泡影。

“城不容有失,人手又不足,妖魔又越发猖獗。所以我们明知不合适,却还是不得不将弟子们提前派去万妖窟——好在一年修炼,优等资质基本都能修炼至炼气五层,倒也勉强可战了。

“连年血战牺牲,现如今,我玄阳宗,只有九位金丹,只攒下九十七位道基。炼气弟子,连所有新晋弟子在内,总计一千八百二十二位。

“这数量,听着是不是很庞大?然而,便是玄阳本宗,也是长年空荡荡。因为大多数炼气弟子、道基修士,都在万妖窟镇守。每年都只能分批轮替部分,回来休养。金丹修士虽一般只有两位长年镇守万妖窟,但其余七位金丹修士,肩负的责任也一点都不少。

“他们要带着留守本宗的修士,为镇守万妖窟的修士,提供各种丹药、法器,还要负责整个南荒十万大山,扑之不绝的万妖窟裂隙,剿杀被万妖窟气息侵蚀污染的妖魔……

“不惟玄阳宗,其余两宗四派,乃至各中小门派,亦是如此。值此危局,仙道修士能得到的,并不是神通广大、长生逍遥。而是无尽的血战,以及沉重的责任,甚至是……流血牺牲。”

说到这里,杨少鹏看向倪坤,调侃道:“怎么样,听到这里,是不是有点后悔拜入玄阳宗了?”

“杨将军太小看我了。”

倪坤哂然一笑,淡淡道:“第一,自己选的路,就算腿断了,爬也要把它爬完。第二,我倪坤自出道以来,每逢有战,从来不问敌人有多少,我只问:敌人在哪里?”

“说得好。”

前面一直静静听着二人说话的赵牧阳,忽然沉声说道:

“我的兵,就该有这般豪勇志气!好了,快到本宗山门,你们也别聊了,少鹏,去把你师弟师妹和道兵们都叫出来。”

谈说一路,飞天楼船已至玄阳本宗。

接下来,就要接上此次前往万妖窟轮替值守的本宗修士,带他们一起去万妖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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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本宗出征

不计倪坤,赵牧阳在玄阳宗,曾经收录过二十三个亲传弟子。

其中有一十三位,已陆续战死在万妖窟中。如今门下只剩十位弟子。

有七位弟子,已经在半月之前,就先一步前往万妖窟打前站。此刻在船上的,除杨少鹏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位弟子。

男弟子叫燕九,三十年前被赵牧阳收为弟子,今年四十二岁,道基初期修为,身材魁梧如熊,高有两米挂零,长相狂放不羁,卓尔不群,是一条单凭相貌,就可以吓晕小孩子的好汉。

女弟子叫韩采薪,二十年前拜入赵牧阳门下,也是道基初期。乃是一条身高一米九,大脸盘、大粗腿,胳膊能跑马的女汉子。法器是一对下品灵器级的擂鼓瓮金锤,非常硬霸。

话说,赵牧阳十五岁从军,三十岁为将,继而又领兵十年。从少年到中年,整整二十五年的军旅生涯,在他灵魂深处,留下了无法抹灭的烙印。

即使拜入仙道宗门,他带弟子,依然喜欢选择那些一看就很威猛霸气的好汉。

所以赵牧阳门下,除了自幼被他一手带大,身为心腹将领遗孤,相当于赵牧阳养子的杨少鹏,以及倪坤这个“亲儿子”,其他弟子,无论男女老少,统统都是标准的军中猛士形象。

就硬是没有一个俊男靓女。

此时此刻。

八十六位道兵在飞船前甲板上排成方阵,个个站得一丝不苟,挺拔若松柏。燕九与韩采薪在方阵周围走来走去,不时吆喝两声:

“都打起精神来!别在本宗修士们面前丢了咱道兵院的脸!腰杆再直一点!眼睛瞪大一点!你,张大富,别看别人,说的就是你,叫你眼睛瞪大点没听到吗?”

张大富委屈得像个成吨重的孩子:“将军,弟子天生就这眯眯眼……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

很快,飞天楼船就抵达了玄阳宗本宗山门。

身为仙道第一大宗,玄阳宗的山门,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气派。

就是在一座高耸入云、古木参天、环境足够清新灵秀的大山上,修葺了一些规模虽然不小,但装饰十分简朴的殿堂、楼阁、院落。

没有彩云环绕,没有灵禽飞舞,没有流泉飞瀑。

更别提倪坤曾经想象过的“巨大浮空山”,以及修建在浮空山上,巍峨庄严、金碧辉煌,宛若天宫的庞大建筑群了。

总之,在玄阳宗本宗,一切可能造成资源浪费,无谓消耗灵气,只为衬出“仙家气象”的大型装饰设施,统统不存在。

楼船飞至本宗山门左侧,一处千丈高的峭壁前。

峭壁顶上,有一座突出峭壁之外的天然石台,面积约摸有方圆千丈,可以作为飞天楼船停泊的天然良港。

此刻,在那石台之上,此次将要随同出征的玄阳修士们,已如道兵一般,全员披挂上了青黑战甲,在平台上列队等候。

玄阳宗掌门罗奕也在场。

他是一位干枯瘦小、白须白发,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者。

伴在他右手边的白衣丽人,正是玄阳宗大师姐,金丹后期大修士素凝真。

而站在掌门罗奕左手边的,正是刑律堂首座晁锋。

楼船稳稳靠上石台边缘,赵牧阳带着杨少鹏、倪坤走下楼船,踏上石台,对着罗奕三人拱手见礼:“掌门师兄,大师姐,晁师弟。”

杨少鹏、倪坤自也随之拱手一揖:“拜见掌门师伯、素师伯、晁师叔。”

楼船甲板上,燕九、韩采薪领着八十六位列阵道兵,齐刷刷拱手揖礼:“拜见掌门真人,素首座,晁首座!”

道兵们还没有师承,便对三位金丹,以各自职务相称——素凝真擅幻术、阵法,更擅炼丹制药,还有一手疗伤神技,乃玄阳宗药堂首座。

万妖窟玄阳城中的各类丹药,皆由药堂提供,乃是非常重要的后勤部门。许多在战事中重伤濒死,药石无效的修士,亦是靠素凝真亲手施救,方才挽回性命。

玄阳宗不尚繁礼,拱手一揖便算拜过。

罗奕、素凝真、晁锋亦是给道兵们拱手还礼,没有半点架子——道兵们虽然没一个好人,但此去镇守万妖窟,九年之后,生还者恐怕十不存一,自是当得起他们一礼。

互相见过礼后,赵牧阳便上前与罗奕等人说话。

而倪坤悄悄打量素凝真,见她背生一对晶莹剔透,宛若水晶雕成的贝壳状翅膀,不由心中暗道:“这位楚司南的师父、玄阳宗的大师姐,果然是毫不掩饰她的大妖特征!”

这时,正与赵牧阳说话的素凝真,忽然看了他一眼,眸中隐有笑意。

倪坤倒也没有心虚,迎着素凝真的视线从容一笑,又对她拱了拱手,以感谢她赠送的那枚“千年蜃珠”。

素凝真露齿一笑,收回视线,继续与赵牧阳说着话:

“赵师弟,此次我那徒儿楚司南,也将随队前往万妖窟。虽她已经是道基初期修为,又有绝品灵器‘风雷双翅’护身,我还给了她几样保命的宝物、宝符,但还是请你多多照看她一些。”

此次一道出征万妖窟的本宗修士,除了前去轮替值守的四百名本宗老资格修士外,去年新收录的二百八十五名弟子,亦将随同前往。楚司南也不例外。

当然,仅仅修炼了一年的新晋弟子们,即使前往万妖窟,也都只会在较安全的区域活动,且并不会让他们参与执行过于危险的任务。

他们在万妖窟,也只需要呆上一年,一年后就能重返宗门,休整修炼。

所以新晋弟子们前往万妖窟,其实只是一种“实习”——宅在家里一味潜修是绝对不行的。

纸面修为再高,若不擅斗战,上了战场,一样要送菜。

就好比越青依,因为出身优越,从小被保护得太好,结果当初跟着师姐白舞霜出来清理门户,追杀那位人魔林师妹时,有炼气五层修为的越青依,居然紧张地连宝符都无法激发。

而在很久以前,玄阳宗等三宗四派,以及一些中小门派,刚开始在万妖窟建起九座城垒,守御那九座封印法阵时,就出现过苦修多年、终于神功大成的修士,初至万妖窟,就因为不熟悉环境,或追杀妖魔误闯死地,或被妖魔设计引入陷阱,或突然遭遇形态诡异的妖魔时过于紧张,结果还没有多少发挥,就一命呜呼的惨痛教训。

甚至修士彼此对战的经验,在万妖窟都派不上多大用场。

因为万妖窟的妖魔,实在太过诡异多变,少数特殊品种的妖魔,其诡异能力甚至能不断“更新”,与修士乃至正常的妖修,都完全不是一回事。

一个与其余修士对战,百战百胜的高手,到了万妖窟,稍微浪一点,就可能一个月都存活不下来。

正是汲取了那些惨痛的教训,三宗四派便渐渐形成了习惯。

他们尽可能地收集万妖窟各种禁忌,包括各种死地、禁地,以及妖魔的资料,提前教授给弟子,给弟子们打下坚实的理论基础——赵牧阳亲自训练倪坤的后半年,就传授给了倪坤无数关于万妖窟的知识。

而光有理论,没有实践也不行。

所以他们还会活捉一些常见的妖魔,给弟子们熟悉其特征并练手战斗。

等到弟子们略有小成了,便将弟子们派往万妖窟,于危险度较低的区域进行“实战演练”,以培养弟子们在万妖窟生存自保、规避死地禁地、以及实地与妖魔战斗的经验。

正因及时汲取教训,不断改进培养弟子的方式,中土仙道,才能在天地日益崩坏、强者日益调零的悲剧现实下,在源源不绝的妖魔不断冲击下,坚守两千年之久。

而这种实战磨砺,所有人都要参加。并不会出于保护天才弟子的目的,将天才弟子排除在外。

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

值此万众一心抗击万妖窟之际,若某个天才弟子不去万妖窟磨砺,独自留在安全的宗门内修行,那与其同时入门的弟子,纵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暗生不满。

这种不满,未必能对天才弟子本人造成什么威胁。

可心中不平衡的弟子,若积蓄太多负面情绪,便极易受万妖窟魔气侵蚀,堕为人魔。

为整体大局计,为大多数弟子负责计,再怎么天纵奇才的天才弟子,也不能搞特殊化。

所以玄阳宗此行万妖窟,“玄天仙体”楚司南也是必须要去的。

最多素凝真多给她一点保命的宝物,而素凝真给的宝物,别的弟子也无从嫉妒——楚司南一年就修炼到道基初期,她能用的灵器、宝符,炼气境修士就是用不了。

对于素凝真的嘱托,赵牧阳肃然回应:“楚司南是玄阳宗,甚至整个中土的希望,师弟定不负师姐所托。”

素凝真交待过后,掌门罗奕叹道:“其实楚司南也好,其他弟子也罢,都是未来的希望,一千年前,三宗四派的弟子们,一般都是到了炼气九层,才会前往万妖窟磨砺的……

“只是到了如今,形势愈发恶劣,我们已没有多少时间等待他们成长……只能在他们尚未真正成长起来前,便将他们派往万妖窟磨砺……”

感慨一阵,罗奕又对赵牧阳一揖:“赵师弟,新晋弟子们的安危,就托付给你了。为兄希望一年之后,你能将他们,尽可能多地带回来。”

赵牧阳沉声道:“师兄放心,师弟但有一口气在,便绝不教一位弟子平白折损!”

罗奕道:“师弟言重了!你也要保重!我们玄阳宗……不,是整个中土界,都不能允许一位金丹出丝毫差错。”

之后,在石台上列队等待的,包括二百八十五名新晋弟子在内的近九百本宗修士,便列队登上了飞天楼船,在罗奕等人的目送下,重新启航,往万妖窟入口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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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楚司南你又飘了

“倪坤,我已经道基初期了,你呢?”

楼船上。

楚司南裹着那领“一帆风顺”披风,得意洋洋来到倪坤面前。

一别半年,楚司南“玄天仙体”再创佳迹,俨然已是道基初期的修为。

事实上,倘若不是怕她进阶太快根基不稳,素凝真刻意不传她道基境界功法,让她在炼气境一再打磨,半年前就已炼气九层圆满的楚司南,早就应该一气呵成筑就道基了。

毕竟,天仙之前,玄天仙体可是不会存在任何关卡的。

修为够了,境界到了,就是能水到渠成,一蹴而就。

此刻,楚司南带着道基初期的修为,得意洋洋找上倪坤,炫耀之情溢于言表,甚至一度忘了被倪坤支配的恐惧。

嗯,她其实也就只是想炫耀一下,如果倪坤能震惊一二,惊叹两句,再夸赞她一番,那她就真的心满意足、心花怒放、死而无憾了。

只可惜,倪坤并不会惯她。

他没有理会楚司南,只是先跟挂件似地一左一右伴在楚司南身边的乔孟炎、秋景沅打了个招呼,接着又拿出一只敞口青铜杯,朝正在甲板上晃荡的燕九招了招手,指指自己的杯子:“燕师兄,麻烦给个小火球。”

燕九抬手一指,一颗小火球应指而出,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进倪坤杯中,却并不与酒杯四壁接触,只虚悬于酒杯之中。

“谢谢燕师兄。”倪坤礼貌致谢。

“不客气。”燕九豪爽一笑,又抱着膀子一边儿晃荡去了。

倪坤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拿出一枚中品灵石,用食指拇指轻轻一捻,灵石便碎成粉末,簌簌落进火球之中。

然后他晃晃酒杯,将灵石粉末与火球混合均匀,再洒上一小撮孜然,就一口闷了下去。之后他用拇指轻轻一抹嘴角沾着的几点火星,慢条斯理地对目瞪口呆的楚司南说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咕。

楚司南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缓缓低下脑袋,两根食指指尖对点着,语气特别诚恳,声音特别小意地说:

“我……人家就是修为稍微进步了一点点,但是感觉自己还是有很大的不足,所以特意来找公子你求教一下修行心得。嗯,就只是这样而已。”

“嗯,懂得自己有不足,就要虚心求教,这种心态还不错。”

倪坤抬手,拍拍楚司南肩膀,悠然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所以这做人呐,千万不能飘。一飘,就要挨刀。”

“公子金玉良言,字字珠玑!”

楚司南用力点头,狠下决心:“我一定要努力修行,将来定要成为公子手上那把最利的刀。到时候公子说斩谁,我楚司南二话不说,提刀就上!”

“孺子可教!”倪坤欣慰点头。

乔孟炎眼角连连抽搐,秋景沅一巴掌拍上额头,左右挂件心中齐齐哀叹:“这姑娘真是玄天仙体之耻啊!”

楚司南炫耀失败,刚刚有点飘的心态,也被倪坤无情地镇压下去,瞬间就变得乖巧无比,从她师父给她的,一只外观很漂亮,好似香囊一般的储物袋里,拿出各种糕点小吃,献宝似地递给倪坤。

“倪坤你看,这是桂花糕,这是红枣糕,这是莲子糕……这些糕点,跟俗世那些同名糕点可不一样哦,全是药堂里种植的灵药灵花,不但美味无比,还能补益气血,增加修为……”

“给我的?”

“当然是给你的。人家知道你今天要来,特意给你准备的,全是我亲自挑选材料,再亲手做出来的哦,你尝尝看。”

盛情难却,倪坤便接过一只莲子糕尝了一口,还真的入口即化,美味无比,且还真能补益气血,略微增加一丝丝修为。

“确实很美味。”倪坤笑着赞许一句,又细嚼慢咽品味。

楚司南十岁时,收养她的奶奶就去世了。

那时起她便独自生活,自己开伙,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当初两人结伴前往重明山时,楚司南各种野味烧烤,就让倪坤吃得非常满意。

却没有想到,她做的糕点更加美味。

得了倪坤赞许,楚司南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炫耀失败的沮丧一扫而空,心里又得意起来:“我楚司南,果然还是有连倪坤都不得不赞叹的手艺的!”

吃完那块莲子糕,倪坤将剩下的糕点收进储物袋,打算以后慢慢品尝。

看到他用了储物袋,楚司南心中恍然:

“难道他说我飘,他能用储物袋,至少也是道基初期的修为!不愧是与我并列的‘论外’级资质,我以为我一年筑就道基,已经是惊天动地,没想到倪坤也是如此!唔,他的境界玄之又玄,怕是比我更高……”

接下来,倪坤就带着楚司南、乔孟炎、秋景沅在船上四处游玩,聊一聊这半年来各自经历的趣事。

四个人并没有聊上多久。

因为很快,玄阳宗负责镇守的万妖窟入口就到了。

距离玄阳宗本宗,居然只有一千多里!

倪坤等人站在飞船前甲板上,沉默地看着万妖窟入口。

那是一座数百丈高,千余丈宽的巨大峭壁。

峭壁之上,有一条闪电状的扭曲裂口,高百余丈,阔三十余丈。裂口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芒从内里发出,甚至连裂口周围,都异常黯淡,似连光线都被裂口吸摄入内。

这道悬在峭壁上的裂口,单是远远看着,就令人触目惊心。只觉它仿佛是一张深渊巨口,随时可能轰然张大,将周围的一切统统吞噬。

“师父说,我们玄阳宗的山门,原本并不在南荒。”

楚司南的语气,难得的正经:“她说,自从两千年前,三宗四派,以及许多中小门派,订立盟约,约定联合筑城,守御那九座节点大阵之后,我玄阳宗才把宗门搬迁至南荒,且在距离南荒万妖窟入口最近的一座灵脉处,重立宗门。

“因为离得近,一旦万妖窟的玄阳城有警,宗门内的修士们便可以第一时间全员增援。因为离得近,一旦玄阳城彻底沦陷,宗门内的修士,至少可以在第一时间,就近建立起第二道防线,决死一搏……”

倪坤沉默一阵,缓缓道:“我也听赵将军说过,三宗四派,以及许多中小宗门,皆是如此。中土仙道,这是将天地存亡,扛到了自己身上。”

旁边的秋景沅忽而悠悠道:“修士得天地宠爱,天赋异禀,得以入道修行,又取天地菁华奉养己身,得以凌驾众生,逍遥自在,神通广大。得天地如此厚爱,本就该将天地的存亡扛在身上。总不能只吃肉,不做事吧?”

倪坤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他还以为这姑娘是一位只想安静苟活的生存流拥趸,没想到居然还会说出这番与赵牧阳曾经的感慨,高度类似的话来。

见倪坤眼神诧异,秋景沅抿唇一笑,不好意思地说道:

“其实这番话,我也是听人说的。据说,最早应该是道兵院主赵将军,在自己某位亲传弟子,于妖魔攻城的血战中彻底崩溃,临阵脱逃,并拒绝进入死士营赎罪后,赵将军亲自将他斩首时说的……”

倪坤心中感慨:“原来还是赵将军的话。”

楚司南却是身子一抖,有点小慌张地说:“什么?临阵脱逃要被斩首的吗?我以前在郢都,收了钱帮忙打架,打不过就跑,也没人砍我啊!师父也教过我,打不过就赶紧逃啊!”

倪坤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战阵之上,跟江湖斗殴是一回吗?打仗时临阵脱逃要被砍脑袋,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正说时,赵牧阳的声音响彻整艘楼船:“马上就要进入万妖窟入口,所有人返回船舱,关闭舱门……”

倪坤等人对视一眼,施展身法,飞快地返回各自舱中,关上了舱门。

等到楼船外部空无一人,前甲板上,一座黑色尖碑缓缓升起,碑尖绽放金光,扩展成一张巨大的球形光罩,遮掩住整艘楼船。

金色光罩保护下,飞天楼船缓缓驶入了峭壁之上,那条仿佛深渊巨口的黑暗裂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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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万妖窟中玄阳城

万妖窟与中土天地,并不处于同一空间层面,而是呈现一种诡异的“重叠”状态,就像是中土天地的“阴影”。

想要进入万妖窟,就必须通过特定的通道。

而这种通道,恰恰也是万妖窟吞噬天地的扩张渠道。

就像南荒这条百余丈高、三十多丈宽的裂口,倘若不是有那位真仙遗留在万妖窟内的大阵镇守,以这裂口的规模,源自“妖魔渊”的魔气一旦散逸出来,足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方圆万里彻底污染魔化,变成“万妖窟”一样的侵蚀桥头堡。

之后裂口规模会进一步扩大,散逸出更多魔气,污染魔化掉更多空间,最终将整个中土天地步步蚕食,全部变成“万妖窟”,并使之彻底堕入“妖魔渊”中。

这样的大型裂口,在中土天地,共有九处。

两千年前的那位真仙前辈,便献祭真仙法宝,遗留下九座大阵,镇压住了这九大节点,使魔气不会经由这九大节点,侵蚀进中土现世。

不过这九座大型裂口,虽有真仙留下的大阵封印镇压,其内部依然十分危险。

只有金丹修士,才可以在法宝护御下肉身飞渡。

金丹以下的修士,必须乘坐有着强大防御的飞行工具,才可以通过这九条裂口,进入万妖窟。

此刻。

玄阳宗那小山般巨大的飞天楼船,就在一层将它整体包裹的金色球形护罩保护下,缓缓行驶在那浑无一丝光亮,幽暗死寂宛若地狱的裂口通道之中。

因楼船和防御阵法的保护,船舱内的玄阳弟子们,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只略微有一点“失重”的感觉。

大家都安静地呆在各自舱室中,心情都有些忐忑。

有的闭目打坐,凝心静气。有的来回踱步,念念有辞。有的一遍遍擦拭着自己的战甲、法器,以此缓解紧张,平伏心绪。

倪坤倒是一点都不紧张。

自从解锁了无名功法第三重“洗髓伐脉篇”,在每月十枚中品灵石的资源配给下,在赵牧阳给他求来的“千年蜃珠”辅助下,半年时间,他的洗髓伐脉第一阶“骨如琉璃”,已然小有所成。

内视之下,骨骼如羊脂美玉一般洁白细腻,光滑无瑕,虽尚未达到如同宝琉璃一般熠熠生辉的境地,但他如今骨骼的强度,也已经坚韧到了可以硬抗“绝品灵器”攻击的地步。

而绝品灵器,又称“半法宝”,乃是有着进阶为法宝潜力的,最高一档的灵器。

要知道,即使刚刚晋阶金丹的金丹修士,使用的也就只是绝品灵器。还需要他们自己用“丹火”慢慢温养打磨,将之一点点提升成法宝。

像赵牧阳,他的两件主战法宝,就全是他自己将之从绝品灵器,温养提升成法宝的。

其实玄阳宗作为历史悠久,还继承了“太虚宫”部分遗产的古老宗门,曾经也一度富裕过。别说金丹法宝,连元婴法宝曾经都并不匮乏。

只是在两千年镇守万妖窟,历经数之不尽的血战后,大量的法宝已随着大量修士战殒而损坏、遗失。

时至今日,连玄阳宗都拿不出现成的金丹法宝了,最多只能拿出绝品灵器,让新晋金丹自己去温养打磨。

所以以倪坤现在这个骨头硬度,那真的是金丹以下,再也无人能伤到他的骨头。

而“骨如琉璃”小有所成,并不仅仅是强化了倪坤的骨头,其它方面的素质,亦得到了全面增强。

究竟有多强,倪坤自己都没有一个特别清晰的概念。

他只知道,如今即使是赵牧阳,如果不祭出他的主战法宝,不施展出金丹境的法术,亦是拿他无可奈何。

而即使赵牧阳祭出法宝,只要不全力出手,倪坤亦能勉强支应一二。

一些威力较小的,金丹初期的法术,倪坤亦敢用受点轻伤的代价硬接硬吃——随着他反复修炼易筋锻骨篇、脏腑雷音篇,他的真气愈发精纯浑厚,带给了他愈发强大的恢复力和法术免疫力。

既如此,他当然不会害怕受点轻伤。

反正伤个两三次,同一个法术就再也没法伤到他了。

正因有强大的实力打底,有赵牧阳这一年来,精心传授给他的万妖窟的各种知识,有“御风翅”提供的强大飞行机动力,倪坤对万妖窟之行,并无任何紧张之意。

在舱中等待时,他反而有了些奇怪的想法:

“说起来,万妖窟的妖魔,能不能吃呢?尸体转化的僵尸魔、骸骨魔之类,想想就恶心。人魔感觉也下不了嘴……不过一些活着的小动物、植物转化的妖魔,还有极少数来自妖魔渊的真魔……不知道味道如何……”

对于自己的消化能力,倪坤是非常有自信的。

他也不怕魔气侵蚀——他脏腑雷音,他的真气,可都是有着“破魔”能力的。

魔气算个啥?

只要不一口气吞得太多,超过承受极限,就可以用脏腑雷音配合真气将之炼化。

放飞想象了好一阵,赵牧阳的声音,又在所在的船舱中同时响起:“已抵达万妖窟,所有人准备下船。”

万妖窟到了?

倪坤精神一振,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战甲,大步走出了他的单人舱室。

道兵和本宗修士们列队前往底舱,将通过底舱的法阵投放下去。倪坤则来到了前甲板,要居高临下,一览“玄阳城”的全貌。

来到甲板上,一座巨大陈旧的黑色城池,映入倪坤眼帘。

城池依山而建,仙道的伟力,令城墙赫然高达百丈,宛若一条黑色巨龙首尾相连、团成一圈,将一堵陡峭的山崖圈在了城中。

这陡峭山崖上有一道裂口,正是万妖窟入口通道,飞船便正是由此飞进来,直接就飞进了城中。

站在甲板上抬头看天,只见天穹赤红如血染,墨云堆叠似山峦。予人一种极其压抑沉闷的不适感。

往下看地,城中地形崎岖,建筑零落,大而空旷。整座巨大的城池,看上去竟没有多少人活动。倒是在城墙上,看到了披挂战甲,正自四下走动巡逻的一队队修士。

倪坤早就知道,这偌大一座城池,常年只有一千二百余位修士驻守。

除驻守修士之外,就再没有任何一个闲人。

好在修士机动力够强,每个修士的守御范围也足够广阔,又有金丹修士坐镇城中,还有两千年来,一代代研发改进的阵法、机关等等守备设施,否则这么大一座城池,绝不是区区一千二百人能守得住的。

看过冷清的城池,倪坤将目光放远,越过城墙,看向城外。

只见城外的土地寸草不生,尽呈黑红之色,遍布着巨大的龟裂与坑洞。

这黑红破碎的焦土,一直绵延至视线尽头,不知经历了多少场战斗,浸染了多少的鲜血,甫一入眼,便予人大地已死的凄厉观感。

“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这天、这地,全都让人看着就觉抑郁……真佩服那位尉迟师伯,居然能几十年如一日地镇守在万妖窟……”

收回视线,倪坤深深吸了一口气,诧异道:“不过气息还算新鲜,魔气很稀薄啊!”

“整座城都建在两千年前,那位真仙前辈构建的镇魔大阵之上,魔气当然稀薄。”杨少鹏走了过来,笑道:“要不然,修士也没法在里面生存。城外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源自妖魔渊的魔气,侵蚀之力极强。就算是道基修士,全无任何防御地暴露在野外,也只需一个月,就会被魔气彻底污染,堕落为魔。

就算身处城中,有真仙阵法净化魔气,城中那点稀薄的魔气,也对修士有害。炼气境修士若全无防御,在城中也最多只能坚持三个月。

所以镇守万妖窟的修士,全都要披挂战甲——就是道兵们穿戴的那种青黑战甲。

此甲防御能力,常态下只比“金甲术”强个一倍。若主动注入大量灵力,则防御力又会成倍提升。

但防御攻击,还并不是此甲最重要的功能。

它最重要的功能,是助修士抵御魔气侵蚀。

只要战甲没有完全破损,还保有三分之一的完整度,那么即使炼气境修士,也能在战甲保护下,于野外活动十天左右。

若在城中,战甲则能保证修士们完全不会受到那点稀薄的魔气侵蚀。

不过每隔一段时间,都需将战甲送至玄阳城某个特定区域,借助真仙阵法的力量,洗去战甲中积累的魔气。

且每一副战甲,即使一直在城中活动,也都只有五年的极限使用寿命。

长期在城外活动的话,战甲更只能使用一到两年。

当倪坤与杨少鹏说话时,飞船已飞至城池南面,一座校场上空,开始投放修士。

而终于结束了一轮戍守,即将回本宗休养的四百修士,已在玄阳城镇守、金丹中期修士尉迟敬的带领下,于校场上列队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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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很不高兴,异种妖魔

玄阳城镇守尉迟敬,是一位身形修长挺拔的美男子。

他天生异禀,可无视魔气侵蚀,即使在城外亦不必披挂甲胄。

他穿着一身暗紫华服,一头长发垂至腰际,梳理地一丝不苟,宛若黑色绸缎般光滑整齐。末端用一枚紫金发箍束住。

他有着一双冷酷无情的灰色瞳孔,薄而凌厉的嘴唇紧抿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厉气场。

饶是气场如此拒人千里、冷硬无情,但他英俊得近乎妖异的外貌,还是引得不少新晋女弟子频频偷瞧于他,还看着看着,就莫明红了脸。

“尉迟师兄。”赵牧阳行至尉迟敬身前,拱手一礼。

杨少鹏、燕九、韩采薪、倪坤亦随之拜见:“拜见敬迟师伯。”

“嗯。”尉迟敬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嗯,也不还礼,只略一点头,道一句:“赵牧阳你也是老镇守,一切皆循旧例,你自己看着安排。”

说罢,居然转身就走,几步走出校场,又腾空飞起,转眼就飞回了城池中央的高塔中。

“这位尉迟师伯……怎么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倪坤小声问杨少鹏:“赵将军不会是得罪过他吧?”

“尉迟师伯他……”杨少鹏欲言又止,沉吟一阵,道:“你要是也像尉迟师伯一样,几十年如一日地镇守万妖窟,每天都对着这死气沉沉的天空大地,你迟早也会变得像他一样,成天不高兴。”

倪坤想想,认同地点点头:“倒也是。”

尉迟敬露一面就走了,不过赵牧阳及其门下弟子,也是长年镇守万妖窟,熟悉玄阳城中的一切。而他另外七个弟子,又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来玄阳城打前站了,此刻就等在校场上。

因此即使尉迟敬不作任何协助,赵牧阳和他门下的弟子们,也能将前来换防的修士,以及来“实习”磨砺的新晋弟子们安排妥当。

很快,换防的四百名修士便入驻了各自营房。

那二百八十五名新晋弟子,以及八十六名新晋道兵,则给安排到北城大营中安顿下来。接下来他们将再接受一个月的基础训练,包括继续学习万妖窟相关知识,以及做一些诸如城头值守、维护阵法、于城外十里内巡逻等简单任务。

倪坤吃过赵牧阳一年小灶,当然不用再参与接受那一个月的基础训练。

不过同样因为吃过小灶,他与杨少鹏、燕九等赵牧阳门下弟子一样,承担起了教导训练道兵、弟子们的任务。

抵达玄阳城的第二天。

上午。

北城大营,一座宽阔的大厅中。

八十六名新晋道兵、二百七十五名新晋弟子,盘坐在蒲团之上,看着前方台上。

倪坤站在台上,手里拎着一条锈迹斑斑,足有手腕粗的大铁链,笑看着下方,说道:“大家说说,我手里拿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不就是一条生锈的铁链吗?这有什么奇怪的?”台上众人满头雾水,不明所以。

有个弟子举手道:

“它乍看是一条普通的生锈铁链,但既然倪师兄如此郑重其事地问我们,那我觉得,它可能并不像表面看起来一般普通。唔,万妖窟最初乃是魔气侵蚀太虚宫灵兽园遗址而成,其扩张的过程中,又进一步吞噬了更多太虚宫遗址……所以,这是一件法宝残骸?”

众人听得此言,皆是恍然点头:“不错,恐怕真是一件法宝残骸!”

“也有可能是太虚宫用来拴巨型灵兽的链子……不过能拴住巨型灵兽,怎都可以算是不错的法宝了。”

“是啊,就算只是残骸,那打造它的材料,也当是难得的炼器珍宝……”

倪坤笑着听了一阵众人的议论,说道:

“好了,看来大家达成了共识,认为这是一件法宝残骸,即使没有了法宝的威能,也是不错的炼器材料。所以,看到这样子的铁链,你们是不是打算凑过去把它捡起来啊?”

在场众人没有一个笨蛋,听倪坤这么一说,立刻感觉有点不对,当即沉默了下来,巴巴地瞧着他,等他解答。

“很好,看来这里没有真正的笨蛋。”

倪坤点点头,说道:“如果你们要去把这链子捡起来,那恭喜你们,你们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下方一片惊诧,有个响亮的声音当即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为什么会死?我们是怎么死的?”

这是楚司南的声音。

她目光炯炯地看着倪坤,眼瞳中满满都是求生欲……呃,不该是求知欲吗?

倪坤也没卖关子,迎着楚司南求生欲满满以及众人求知欲满满的眼神,给出了正确答案:“因为这并不是一条铁链,它就是妖魔本体。”

“哈?一条生锈的铁链,居然是妖魔本体?”下方众人顿时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们此前,都学过一些万妖窟的相关知识。不过你们修行任务繁重,不但要修炼境界,还要练习法术,还要学会驾驭法器战斗,时间有限,因此你们学到的,只是一些最基本的常识。还有许多冷僻的知识,你们并没有学到。正因此,你们才需在此接受一个月的训练。”

倪坤将那铁链哗哗甩了两圈,淡淡说道:

“妖魔渊的魔气,不仅能将尸体、骸骨、动物、草木、修士侵蚀魔化成妖魔,机缘巧合之下,石头、钢铁也可能会被魔化,变成诡异而罕见妖魔。这条铁链便是如此。

“这一类的妖魔,虽外观与我们通常意义上的妖魔大相迳庭,但毫无疑问,它们也是真正的妖魔。它们也充满了杀戮与破坏的欲望,也渴食生灵的血肉。且它们也有机率变得强大而富有智慧。

“这种妖魔,虽然极其稀有,也许十年都难得一见,但它们比普通的妖魔更加危险,因为它们的样子太常见,很难让人将它们与妖魔联系起来。稍有大意,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不瞒你们,我手上这条铁链,其全盛之时,足足吞噬了十多位道兵与炼气修士,甚至本宗一位道基境修士,都被它杀害。

“所以你们得牢牢记住,在万妖窟,在野外,遇到任何看似寻常的人造物,都千万不要有丁点大意。哪怕它只是一本破书、一条麻绳、一副破烂的衣甲……”

倪坤这番话,并非危言悚听。

这一年来,赵牧阳教了他许多万妖窟妖魔相关知识。所以倪坤知道,万妖窟中的妖魔千奇百怪,什么古怪离奇的玩意儿都有。

他今天教给新晋弟子们的这一课,就是模仿当初赵牧阳给他上过的一课。就连这条铁链,都是赵牧阳当初给他上课时用过的道具。

讲了半个时辰的课,时间也就到中午了。

倪坤宣布上午的课程结束,众弟子齐齐起身,拱手一揖:“谢倪师兄教诲!”待倪坤拱手还礼后,众弟子便依序退出大厅,去大营食堂吃午饭去了。

楚司南倒是没去食堂,带着她的左右挂件乔孟炎、秋景沅走了过来:“倪坤,我请你吃好东西。”

倪坤笑道:“万妖窟可没有人能够吃的东西,你哪来的小灶可开?”

“当然是早有准备。”

楚司南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的储物袋:“我早知道万妖窟没好东西吃,临走时,往里面塞满了好吃的!”

楚司南盛情难却,倪坤也就没有推辞,与楚司南和她的两条挂件,一起去享用美食了。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第七天,倪坤接到巡逻任务,由他负责,带一支队伍出城,于城北十里内巡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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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第一战,尸横遍地!

北城墙,宽阔的城墙顶上。

一支由道兵和本宗弟子混编的十八人小队,在倪坤审视下,排成两行整齐的队伍,站得宛若松柏般笔直。

审视一阵,倪坤微一颔首:“此前学过的东西,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所有人大声回答。

“记住就好,不然随时没命。”倪坤淡淡说着:“出城前,最后再互相检查一遍战甲、装备。确保你们的同门,没有一丝纰漏。”

众人不敢怠慢,两两一组,互相仔细检查起各自的战甲装备。

城外不比城内,没有大阵守护,别说妖魔,单是魔气都能对炼气境修士造成巨大伤害。因此丝毫马虎不得。

新晋道兵和本宗弟子们,都还只修炼了一年。即使优等、特优等资质,如今也都只有炼气五层的修为。

而炼气境修士无法使用储物袋,更不可能将法器收纳体内——这是金丹修士的专利。

就连道基修士,也只能将法器缩小携带,或是放入储物袋中,却无法收进体内温养。

因此炼气境的修士,其法器都是如同世俗武人一般,直接佩在身上。

又因炼气境修士无法驾驭法器远程攻击,只能将法器拿在手里施展,那潇洒飘逸的“飞剑术”就更别想了,所以炼气境的道兵和修士们,主战法器就是长弓,配以加持了爆炸、冰冻、束缚等各种特效的符文法箭。

除此之外,那八名道兵,还各有一面臂盾,一柄长刀,四杆投矛。十名本宗弟子,除某个奇行种之外,也都佩了长剑、投矛。

至于那位奇行种……

唔,她姓楚,名司南。

战甲之外,她还披挂着一领黑色披风,上绣“安全第一”四个大字。

她身上没有佩戴任何法器,只在背上挂了一副翅膀。

其外观,与倪坤的御风翅一模一样,乃是一副金属羽翼。合拢之时,翼拐与她天灵平齐,翼尖则直垂至地面。

不过楚司南这对金属羽翼,一翼为青色,一翼为紫色,每一翼,都由一千二百九十六枚飞刀状翎羽组成,散发着犀利而绝强的气息,无论外观还是气息,都比倪坤的御风翅要强了不知多少。

没办法,倪坤的御风翅,只是某一件绝品灵器的仿制品,只得下品灵器级别。

而楚司南这双羽翼,赫然正是倪坤御风翅山寨的正品,绝品灵器级法器,风雷双翅!

这风雷双翅,不仅攻防全能,还有着极强的逃生能力,正是掌门罗奕特批给楚司南,交予她保命用的。

楚司南这待遇,旁人也羡慕不来——

强行压制境界的前提下,她还是只用了一年,就从炼气入门,晋至道基初期。由炼气至道基的那一道坎,那一道难住了九成炼气修士的关键门槛,对楚司南来说,压根儿就不存在。

玄天仙体如此霸道犀利,一骑绝尘,冠绝天下,已然令得其他人连嫉妒的心思都无法生起了。

再说,灵器级的法器,也只有道基境修士能够驾驭。

修为不到道基境,没有修出神念,就算给件灵器摆在面前,那也是驾驭不了的。

楚司南有攻防全能,可远可近的风雷双翅,又有储物袋携带其余法器,自然不必在身上披挂那么多战具。

不过她那件披风里面,贴满了密密麻麻的法符。倪坤完全可以想象,她将披风一甩,飞舞出漫天法符狂轰滥炸的豪奢场景。

一番检查,确定所有人都已装备妥当,并无纰漏之后,倪坤手一摆,“出城。”

说完转身就跃出了城墙,炮弹般直落百丈,轰地一声,将地面踩出一个周围满是龟裂的浅坑。

其他人可没倪坤这么强悍的体魄,一个个掐诀施展“浮空术”,羽毛一般轻盈地飘落下来。

楚司南则是潇洒地一摆披风,风雷双翅唰一声展开,帅气十足地盘旋而下。

所有人落地后,倪坤便带着队伍,照着设定好的路线,往北面巡行而去。

这一支队伍,集中了倪坤认识的所有奇葩。

楚司南自不必提,她的左右挂件乔孟炎、秋景沅,依然忠心耿耿随行在侧。

而那八位道兵,也恰是倪坤曾经呆过的那一支道兵小队。以张大富为代表的大善人们,这回也跟着倪坤来执行任务了。

因这只是一次简单任务,最远只需巡行至城北十里处,回头就能看到那百丈高的巨大城墙,所以众人的安全感很足,气氛也并不是太紧张。

当然大家也都没有太过松懈。

毕竟野外不比城内,城外的土地,遍布巨大的龟裂和深深的坑洞,谁知道那些裂痕、坑洞之中,会不会突然蹿出来一头妖魔?

且出城之后,魔气便陡然浓郁起来。离城墙越远,魔气便越是浓重。空气之中,到处都飘荡着一缕缕薄纱般的黑色魔气。

虽有战甲保护,也没人愿意与之接触。看到那些飘荡的魔气,便小心地绕行避开。至于弥漫每一寸空气之中,无处不在的无形魔气,就只能交由战甲抵御了。

巡行前半段,一切正常。

行至离城八里处,一道宽达半里,深百丈有余的巨大裂谷,横亘在众人面前。

众人本可以凭“浮空术”飘浮飞越过去。

但既是前来巡逻,就不能如此处置,必须下到裂谷底部仔细巡视,防止有妖魔潜伏。

这里离城很近,回头就能看到城墙,真仙阵法的力量亦可勉强辐射至此。而真仙阵法是遇强则强,越是强大的妖魔,越受真仙阵法克制。

因此在这个距离,即使有妖魔潜伏于裂谷之中,也不会特别强大。对于这支有着倪坤带队,还有楚司南这位拥有“绝品灵器”的道基修士的小队,等闲低阶妖魔还算不上危险。

当下众人在倪坤带领下,循一条前人开辟的小道,下到裂谷之中,在崎岖曲折的裂谷底部逐寸巡视起来。

裂谷左右横亘,长近十里,仔细巡行小半后,前方出现一道拐角。

倪坤走在前头,于拐角处往对面一看,立刻抬手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挥众人退后几十丈,小声道:“拐角那边有一头铁甲尸魔,浑身铜斑,实力接近道基。大家有什么想法?”

他当然可以冲过去一拳打死那头铁甲尸魔。

不过既然是带着新晋弟子们前来磨砺的,那就不能由他一个人把事情包办了,必须得让新晋弟子们实战磨砺一番。

听说那铁甲尸魔实力已然接近道基,众人都皱起眉头,思索起来。

这时,楚司南上前一步:

“只有一头尸魔的话,没必要浪费箭矢。我有一个好主意。尸魔嗜好活物血肉,对尸体兴趣不大。不如我们派一位好汉把尸魔引过来,其他人装死埋伏路边,伺机偷袭。”

好吧,其实以楚司南“风雷双翅”的威力,她也可以一个人冲过去把那铁甲尸魔斩成碎片。不过……安全第一嘛!

倪坤倒也没批评楚司南的怂——对新手来说,怂一点总比莽夫要好。他初次带队,也想将同门们一个不少的带回去,可不想因为某些人的鲁莽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因此他赞许地点点头:“楚司南这个主意不错,那么谁去引怪?”

楚司南回头,想看看哪位好汉有如此勇气。

结果一回头,就发现十八人的小队,已经死了一半……

乔孟炎、秋景沅理所当然七窍流血地死在了路边。

张大富仰面挂在一块石头上,本就很胖的身体进一步膨胀,大得跟巨人观似的。脸肿得面目全非,上面全是干涸发黑的血渍,皮肤上居然还出现了块块尸斑,看上去死了好些日子了。

其他几个道兵也各有各的死相,但不管哪种死相,反正看上去都死得很自然,都像是死了有段时间的尸体。

老油条们都死了,于是便只剩下几个纯洁的本宗弟子,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看着这瞬间就尸横遍地的场面,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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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怂中更有怂中手

“啧,都是些软骨头,没一个像人的!”

楚司南一脸嫌弃地说着,对倪坤拍拍胸口:“倪坤你放心,我不会这么没骨气,等下你们冲,我掩护,保证把你们的后路保护得妥妥的!”

说着她披风一撩,转身就走。那猎猎飘舞的披风,那慷慨豪迈的步伐,颇有几分“风萧萧易水寒”的气魄。

就是方向反了。

楚司南一直雄赳赳气昂昂地退出百丈开外,才找了块大石头,躲到后面猫了起来。

躲好后又探头探脑地朝倪坤那边比了个大拇指,传音众人:“后路安全!放心,有我在,你们尽可以将后背托付给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保证没有妖魔能从后面偷袭你们!”

“……”

几个还活着的本宗弟子,瞧瞧倪坤,又看看已经彻底躲好的楚司南,满头都是黑线。

“稳!我倪坤愿称你为最苟!”

倪坤嘴角微微抽搐,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然后他笑吟吟地看着那几位纯洁的本宗弟子,问道:“那么,谁愿意做那个引怪的好汉?”

那几个本宗弟子都很想后退一步。

可他们都是年轻热血的少年郎,都还要脸好面子,实在没办法像乔孟炎、秋景沅、张大富等老江湖一样没脸没皮,更学不来某玄天仙体那种“安全第一”,从不在乎世俗眼光的洒脱不羁,一时间都盼着别人能带头先往后退,自己再随波逐流。

可等了好一会儿,偏偏没有一个人主动后退,那为了不丢面子,几个少年就都只能硬着头皮,直挺挺站在倪坤面前,进退维谷。

“很好,看来大家都想做那个引怪的好汉。可是没有必要,好汉有一个就够了。这样,我随便指一个……”

在少年们紧张的目光中,倪坤抬手随便指了一个人:“熊飞,就是你了。其他人埋伏。”

除了被点名的熊飞之外,其他人齐齐松了一口气,二话不说展开身法,各自觅地埋伏起来。

倪坤拍拍熊飞的肩膀,笑道:“怎么样,有信心吗?”

熊飞哭丧着脸,嘴唇颤抖两下,狠狠一点头:“有!”

“很好。”倪坤满意点头:“开始吧。”

熊飞一咬牙一跺脚,拔出长剑就要冲过去,却被倪坤一把按住肩膀,镇得他动弹不得:“我说,教你们的东西,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熊飞茫然一阵,很快便醒悟过来,忙不迭地开始掐诀念咒,为自己加持金甲术、神行术、轻身术等防御、加速、灵敏类辅助法术。

这就是为什么,一定得让新弟子们前来实地磨砺了。

去年九月初九,拜入玄阳宗的三百七十二名弟子中,固然有倪坤这等辣手煞星,有八十六位道兵那样的老江湖,有乔孟炎、秋景沅这样的老油条,可更多的,还是连江湖经验都没多少的纯菜鸟。

就算在玄阳城中,有前辈修士活捉回来的低阶妖魔练手,可在安全能够得到保障的练习场上,弟子们与妖魔战斗时的心理状态,与在野外突发遭遇妖魔时相比,就完全不是一回事。

练习场上有恃无恐,自能尽情发挥自身实力。野外突然遭遇妖魔,稍微慌乱一点,一身本领就很难发挥出几成。

就好像这位身为楚国七王子的熊飞,资质特优,法术、剑术、弓箭射术都练得像模像样,练习场上对战低阶妖魔也可圈可点,可到了实战之时,心慌之下,居然就准备拿着剑直挺挺冲过去,连辅助法术都忘了加持……

这要是不在野外实战磨砺一番,上了战场,还真就只能送菜。

在倪坤注视下,熊飞逐渐镇定下来,陆续给自己加持上了几个辅助法术,这才提起长剑,小心翼翼地向着拐角处摸去。

倪坤在后方说道:“你剑气攻击的最远距离,不用我提醒吧?”

熊飞用力点点头,深呼吸,摸到了拐角边缘,探头往那边一看,默默估算了一番距离,十分猥琐地潜行过拐角,举起长剑,朝目标瞄准。

倪坤则纵身跃起十余丈,单手勾住一块突起的悬岩,整个人悬挂在裂谷一侧的峭壁上,同时传音众人:“所有人准备好。”

话音刚落,熊飞两指往剑身上一抹,一道青色剑气,便自剑尖激射而出。

嗷!

狂怒的咆哮声中,熊飞像只中箭的兔子般,连蹦带跳地蹿了回来,一阵风般卷过满地尸体,继续向着楚司南“埋伏”的地点冲去。

在他身后,一头铁甲尸一边放声咆哮,一边狂冲而来。速度比加持了神行术、轻身术的熊飞还要快上三分。

那铁甲尸一冲过拐角,就看到了满地尸体,鼻头耸动一下,没有嗅到鲜活的血肉气息,便看都不看那些尸体一眼,继续追赶熊飞。

然而就当它冲至群尸中央时,六道青色剑气,忽自两边峭壁上激射而下,直取它四肢关节。

铁甲尸尚未觉醒智慧,但其妖魔本能相当犀利,反应速度更是快得不可思议。那六道青色剑气已是快如电光火石,可铁甲尸居然几个扭动,便避过了五道剑气。最后一道避无可避,它便一爪抓出,狰狞膨大的手爪硬挡下剑气,只被削断了一小节指头而已。

不过,就在铁甲尸闪避、格挡那六道剑气时,地上的十具尸体,突然齐齐暴起!

清脆悠长的铮鸣声中,八口篆刻着破邪、诛魔符文的战刀,以及两口寒光闪闪的长剑,自十个方向同时击来,没有给铁甲尸留下丁点闪避挪移的空间!

嗤……

十记利器斩击声,几乎不分先后同时响起。

冷厉寒芒彼此交错,那铁甲尸凌空抛跌出去,尚未落地,身体就已四分五裂。

八位炼气五层的道兵,加上乔孟炎、秋景沅这两位炼气六层的“大修士”,合力一击之下,近战搏杀实力接近道基修士的一头巅峰铁甲尸,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轻易地被大卸八块。

倪坤见状,飞身落下,冲众人满意点头:“配合得不错。”

其余埋伏的六位本宗弟子,虽然没有多少建树,但他们的攻击,也算是成功吸引了铁甲尸的注意力,给了十条死尸偷袭的机会。就连熊飞,也有引怪的功劳。所以倪坤也不吝啬,都夸赞了两句。

至于楚司南……

“后路无恙,不辱使命!”楚司南意气风发地大步走回,披风一撩,慨然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尽管把后路交给我!”

“……”众人齐翻白眼。

倪坤则笑眯眯说道:“下次遇到妖魔,楚司南你一个人上。我们掩护你。”

“……”楚司南眨眨眼,“倪坤你忘啦?我天天请你吃好东西呢。”

“正因此,我才必须给你最好的训练。不能辜负了你那些好吃的东西啊!”

倪坤拿把刀塞进楚司南手里:“接下来呢,你就走在前面开路,碰到妖魔呢,就抄家伙冲上去狂砍……放心,我们一定能保护好你的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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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克服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打爆它

楚司南是知道的,倪坤一旦做出决定,就再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于是接下来,她也只得哭丧着脸,小心翼翼地在前开路了。

看着她那一步三回头的磨蹭模样,倪坤不禁摇头一叹:“第一次遇见她时,就知道她很怂,可没有想到居然能怂到这种地步。玄天仙体出现在她身上,真是瞎了老天爷的眼……”

“话也不能这么说。”乔孟炎一脸深沉地说道:“玄天仙体又不是不死不灭,一个不好也会受伤,也会死去。而死去的玄天仙体,就什么也不是。所以啊,在成长起来之前,怂一点也是很关键的。”

秋景沅一脸赞同,大点其头。

倪坤没好气地瞪他俩一眼:“我看楚司南她越来越怂,就是你们两个一手带出来的!”

乔孟炎、秋景沅齐齐摇头,矢口否认:“没有的事!她本性如此,绝不关我们的事。”

正说时,前方的楚司南,忽然一溜烟跑了回来:“倪坤,前面又有妖魔,很厉害的那种!”

很厉害的妖魔?

虽然很怀疑楚司南又怂了,毕竟玄阳城附近,有真仙大阵力量辐射,强大妖魔若不驱使成群妖魔作炮灰,只单独一个潜行过来,只会是送菜而已。不过倪坤首次带队,也不希望出事,只得宁可信其有,亲自上前观察。

结果他看到的,就只是一头在万妖窟中最为常见的,由白骨受魔气侵蚀而形成的“骸骨魔”而已……

“楚司南,你倒是说说,那么小的一头骸骨魔,究竟哪一点厉害了?”

倪坤指着前方百丈处,那大概是野狗骨骸形成的骸骨魔,质问楚司南。

楚司南低下头,两根手指头对点着,小声道:“我,我小时候被狗咬过,所以从小就怕狗……活狗都怕,更别说死狗了……”

“……”倪坤无语望天,摇了摇头,叹道:“怂成这样,真是白亏了你的玄天仙体。”

“我真的只是怕狗。”楚司南委屈道:“如果是别的妖魔,我保证第一个冲过去,把它们斩成碎片。”

“不行。”倪坤正色道:“身为玄天仙体,你绝不能有任何弱点。正因你怕狗,你反而应该鼓起勇气去面对它。不要怕,克服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亲手打爆它。”

说到这里,他双手按住楚司南肩膀,凝视着她的眼睛:“司南,你不是想赶上我吗?去,轰杀那副狗骨头,唯有如此,才代表你真正踏上了追赶我的道路。”

倪坤难得说出这等暖心话,直听得楚司南满脸感动,涨红着面庞用力点头:“倪坤,我一定努力,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罢,她毅然转身,向着那条野狗骸骨魔走去。

刚开始,她健步如飞,慷慨豪迈,大有一往无前、神挡杀神的气魄,看得乔孟炎、秋景沅满脸欣慰,倪坤亦不禁暗自期许。

然而才走了不到十丈,距离骸骨魔尚有九十丈时,她的步伐便越来越小,速度越来越慢,渐渐地连腿都抖了起来……

“唉……”倪坤深深叹了一口气。

乔孟炎勉强笑道:“稳健一点是好事……还有时间,还能成长。”

正说时,那骸骨魔发现了楚司南,蓦地张开它那獠牙森森的牙床,作咆哮状,同时四爪猛一踏地,离弦之箭般飞掠向楚司南。

楚司南惊叫一声,童年时被恶犬咬伤的惨痛阴影笼罩心头,直骇得脸色煞白,猛一回头,就想转身回跑。

可当她脸色苍白回过头时,看到的却是倪坤面无表情的脸庞,和满是失望的双眼。

对着倪坤的双眼,楚司南不知怎地,心底涌起一股勇气,生生遏止住了逃跑的冲动,尽全力地回过头去,面对那越冲越近的骸骨魔,猛地一甩披风。

“安全第一”的披风高高扬起,贴在披风里面的法符疾风暴雨般激射而出。

一张,两张,十张,二十张……

数十张法符一个齐射,化作数十颗小火球,向着那骸骨魔劈头盖脸攒射过去。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火球虽小,每一颗都只拳头大小,但爆炸的威力绝对不小。

当火球开始爆炸时,就见耀眼的火光不断闪烁,一团团足有房屋大小的硕大焰火,在裂谷底部此起彼伏,膨胀着腾起,掀起漫天硝烟,炸出暴雨般的碎石……

当爆炸终止,方圆数十丈的裂谷地面,已然遍布大大小小的坑洼,已经没有一块大过指甲的石头。就连两侧的峡壁,都被震得满是龟裂,不断地滚落碎石。

至于那骸骨魔……

在数十颗火球狂轰滥炸下,早已被挫骨扬灰,渣都没剩下。

“死,死了?”

楚司南看着一片狼藉的谷地,难以置信地自语:“我,我打死那副狗骨头啦?”

确定那条骸骨魔确实已然消失不见,楚司南蓦地转身,脸庞彤红,热泪盈眶地看着倪坤:“倪坤,我做到了,我打死它啦!”

“嗯,做得不错。”

倪坤温和一笑,以示鼓励——虽然对付一头骸骨魔,就洒出几十张法符,相当于用几十门重炮轰炸一条野狗,实在太过奢侈浪费,但楚司南能直面心中最大的恐惧,鼓起勇气与之一战,这结果还是不错的。

所以倪坤也就不介意给她点鼓励了。

完了他冲楚司南说道:“再接再厉,继续带头巡逻。”

“啊?”楚司南正高兴着呢,听他这一说,顿时一呆:“还,还要我走在前头啊?我,我不是刚打死一头妖魔了吗?”

“呵呵。”倪坤话不多说,只摆了摆手,“继续!”

“噢。”楚司南低下头,嘟着嘴巴,垂头丧气地继续在前巡行起来。

接下来,小队又遭遇了两次妖魔,都是万妖窟中,最常见的低阶骸骨魔、尸魔,并没有多大威胁。

而楚司南也在倪坤逼迫下,变得稍微给力了一点,一马当先地干掉了那两头妖魔,且并没有动用过于奢侈的手段,而是照着倪坤的要求,自己施展法术将之击杀。

将这十里长的裂谷从头到尾巡行一遍,清理掉了偶尔流窜过来的几头妖魔,瞧瞧时间也不早了,倪坤便宣布今天的巡逻到此为止。

接下来,队伍从另一头的小道爬出裂谷,又循另一条巡逻路线,向着玄阳城返回。

正行时,远远瞧见几个小点,自玄阳城头升起,朝北边飞来,很快就从众人头顶一掠而过。

倪坤瞧得分明,飞过来的,正是玄阳镇守尉迟敬,以及几个道基修士。

楚司南也看清了高空中的尉迟敬等人,凑过来问道:“尉迟师叔他们这是去干什么?”

她师父是玄阳宗“大师姐”,所以称呼尉迟敬为“师叔”。

“谁知道呢?”倪坤道:“也许是发现了什么大妖魔?不过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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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生人勿近尉迟敬

倪坤一行回到城墙附近时,北面,尉迟敬等人过去的方向,忽然隐约传来宛若连环滚雷的轰鸣之声,同时众人感觉脚下的地面,也随之微微颤抖了一阵。

众人停下脚步,回头张望,当然什么都没能看到。于是又接着往回走,到了城墙脚下,或施浮空术飘浮上百丈城墙,或以灵器飞上城头。

刚在城头站定,倪坤忽心有所感,回身望去,就见北面几个小点疾飞而来,运足目力一看,正是尉迟敬等人。

只见尉迟敬身边的几个道基修士,战甲皆有破损痕迹,其中一位道基修士的肩膀,还多出了一个前后通透的血洞。

尉迟敬身上倒是一尘不染,发型不乱。

不过他手上提着一朵足有丈许方圆的巨大“葵花”。那朵葵花的花盘里面,并没有长着瓜子,而是密密麻麻的倒勾状漆黑獠牙。花盘正中还有一只昏黄的怪眼。断裂的花柄处,还不断滴落黑紫色血液……

“尉迟师叔提着的那是妖魔吧?”楚司南目光炯炯地看着越飞越近的尉迟敬等人:“刚才的动静,就是尉迟师叔他们打杀那头妖魔时弄出来的?”

“嗯。”倪坤点点头:“那头葵花妖魔,应该是有金丹实力,所以尉迟师伯才会亲自出马……”

说话时,尉迟敬已提着葵花妖魔的残骸,带着那几位道基修士飞越城头,回到城中。

由始至终,他都板着那张英俊得近乎妖异的帅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硬气息,对于站在城头向他揖礼的倪坤等人,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楚司南吐吐舌头,小声道:“尉迟师叔好像每天都在生气。”

倪坤笑道:“几十年如一日镇守万妖窟,天天跟那些奇形怪状的妖魔打交道,怎么能不生气?不过生气归生气,总算没有对别人乱发脾气,只是板着脸自己生闷气而已。好了,今天的任务到此为止,队伍解散,大家各自回营休息。”

队伍解散,众人各自回营。

倪坤也自回营中,捏碎一颗中品灵石,蘸上蜂蜜随便吃了点,便开始了修炼。

话说,自从半年前开始修炼“洗髓伐脉篇”之后,由于同时反复修炼“易筋锻骨篇、脏腑雷音篇”,令得体内真气无论质还是量都快速增长,倪坤对于常规饮食的需求,开始急剧下降,连续十几天不吃不喝都没问题。

他的真气,俨然已经足以提供日常活动所需的能量。而洗髓伐脉篇的修行,令他对自己的身体控制愈发细致入微,完全可以锁住许多不必要的能量散逸。

因此他开始逐渐具备了一定的“辟谷”之能。

他吃灵石,也只是为了满足修炼需求而已。

而据倪坤所知,炼气修士到了“金丹境”,就可以彻底辟谷。

对于金丹修士,日常饮食只是一种享受,一种习惯而已。

倪坤认为,自己无名功法的第三重“洗髓伐脉篇”,可与炼气修士的“金丹”境界相对应。

“骨如琉璃”修成,当可对应金丹初期;“血如赤金”成就,当可对应金丹中期,“气焰滔天”则是对应金丹后期至圆满。

虽他的境界表现,跟炼气修士们有着诸多不同,这种简单的对比并不完全准确,不过他的第三重无名功法,还真给他带来了一些金丹修士才有的特征。

比如他“骨如琉璃”尚未真正修成,只是稍微有了些许成就,便已渐渐变得能够食气辟谷。

万妖窟中,魔气无处不在。

即使是建筑在真仙阵法上的玄阳城,也仅是魔气比野外稀薄许多而已,一样会对修士造成影响,还得靠战甲抵御稀薄魔气“水滴石穿、潜移默化”的侵蚀。

在这样的环境下,修士自是不可能吞吐天地灵气修炼。修炼所需的灵气,就只能依靠灵石供应。

倪坤按照道基修士的标准,每个月都有十枚中品灵石的供应。然而他还得反复修炼“易筋锻骨篇、脏腑雷音篇”,因此这点灵石,其实并不够他吃的。

好在他有“千年蜃珠”。

得到千年蜃珠已有半年。

半年的修炼消耗,那枚拳头大小的千年蜃珠,也不过缩小了三分之一而已。

就算随着修为不断提升,对千年蜃珠的消耗也会随之日益加大,倪坤估计,剩下的千年蜃珠,还是可以支持他修炼半年左右。

暂时来说,他的修炼资源是不缺的。

至于以后,就得多想想办法了。妖魔食材的开发,或许该提上日程了?

就在倪坤开始日常修炼时。

玄阳城镇守塔中。

比百丈城墙还要高出十丈的高塔顶层,是一间四面开窗,窗口都镶嵌着打磨平整、光滑剔透的透明水晶的华丽房间。

房间内每一寸地面上,都铺陈着名贵的手织地毯。内里的每一件陈设,也都极尽精美。

然而,这看上去精致豪奢的房间,内里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出于俗世巧匠之手。

在世俗或许件件价值万金,可对于修士,就不值什么了。

玄阳城镇守尉迟敬着一件宝蓝华服,一乍宽的腰带上镶金嵌玉,腰带正中更有一颗鸽蛋大小的无瑕碧玉,打扮得宛若俗世王孙公子。

他长发依然未曾结髻,若一匹黑色绸缎,自然地垂至腰际,末端以一枚嵌着紫色宝石的紫金发箍束住。

他站在窗前,手执一只喷壶,向来生人勿近的冷硬俊脸上,罕见地现出一丝柔和,双眼则专注地盯着窗前,那一只陶盆。

陶盆里,盛放着来自玄阳本宗的泥土,里面种着几株紫色山花。

山花无名,虽只生长在千丈以上的悬崖峭壁上,可这样的山花,在南荒那连绵无尽的十万大山中,其实也并不罕见。

这是赵牧阳此次前来万妖窟时,给他带来的礼物。

尉迟敬很喜欢这件礼物。

他眼神柔和而专注地欣赏了好一阵,这才执着喷壶,为山花浇水。那专注仔细、一丝不苟的模样,似乎对他来说,给这无名山花浇水,比修炼都要重要。

为陶盆里的山花浇好了水,他后退两步,继续欣赏着那几朵在清水滋养下,变得更加鲜活的花儿。

良久。

一道声音,自门外传来:“师父,赵师叔请见。”

尉迟敬脸上的柔和,霎时间消失无踪,又换上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冷硬。

“让他稍等。”冷淡的话声中,尉迟敬放下喷壶,整理了一番衣领、袖口,将宝蓝华服整理得一丝不苟,这才缓步离开了房间。

下一层的客厅中。

一身黑色重甲、一领血色披风,尽显百战悍将风范,与尉迟敬王孙公子形象形成鲜明对比的赵牧阳,正背负双手,仰头看着悬挂在墙上的大幅水墨山水。

正看时,刻意放重的脚步声传来,赵牧阳转身回头,对着缓步进来的尉迟敬拱手一礼:“师兄。”

“嗯。”尉迟敬仍是只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嗯,背着双手,缓步走到厅中主座坐下,拿起茶盏饮了一口,这才淡淡问道:“何事?”

尉迟敬这冷硬的态度,傲慢的作派,换了不了解他的人,哪怕换作心胸宽广的倪坤,心里恐怕都要大大地不爽,将尉迟敬视作不可亲近、不可接触的对象。

然而赵牧阳却没有丝毫不满,脸上仍满是尊敬之色,沉声道:

“今年万妖窟的魔气低谷期,还将持续三个月。师弟想着,在玄阳城中历练一月后,便趁着魔气低谷期,将新晋道兵和本宗弟子们,带去灵石矿脉历练一番……”

尉迟敬抬手打断他:“百年以来,历代弟子皆是如此。此事你依循旧例,自己作主便是,何需问我?还有其它事么?”

“没有了。”

“那便如此吧。”尉迟敬淡淡说着,也不送客,径直起身离开,回自己房间去了。

尉迟敬的一位弟子,在送赵牧阳离开时,小声说道:

“师叔勿怪,上个月,黄师兄外出巡视时,不幸被一只花魔附体操纵,潜回城后试图破坏城防战械,还杀伤了好几个道兵。

“师父亲自出手擒下黄师兄,但他入魔已深,救无可救,师父便只能……这一个月来,师父一直心情不好。直到看到师叔带来的山花,他才稍微开心了些。”

“勿需解释,我都明白。”赵牧阳微笑:“我也从未责怪过尉迟师兄。好了,你送到这里便可,回去修炼吧。”

出了镇守塔,赵牧阳又前往北城大营,将自己门下十位弟子,以及倪坤召了过来,将接下来的训练计划告知他们,要求他们在接下来的二十余天内,尽可能全面地训练新晋道兵和本宗弟子们,为前往灵石矿脉作好准备。

二十余日一晃即过。

这段日子,倪坤又给新晋道兵和本宗弟子们上了很多次课,毫无保留地将赵牧阳传授给自己的知识教授给了他们。

同时也执行了三次带队出城巡逻的任务,每次都全须全尾地将所有人带了回来。

等到一个月的基础训练结束,赵牧阳便带下门下众弟子,以及八十六位新晋道兵,二百八十五位本宗弟子,驾驭飞天楼船,离开玄阳城,前往灵石矿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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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灵石矿脉,死地禁地

正所谓“物极必反、阴极阳生”。

万妖窟原本毕竟是中土界的一部分,只是遭了魔气侵蚀吞噬,才逐渐被从中土界剥离下来,变成了妖魔之域。

既然原本属于中土,甚至有着“灵兽园”等太虚宫遗址,那万妖窟中,理所当然存在灵气。

虽多年以来,绝大部分灵气,都遭侵蚀污染,转化成了魔气,可在某些特殊地域,在无处不在的魔气压迫之下,残存的灵气反而汇聚起来,渐渐形成了“灵石矿脉”。

这种阴极阳生、物极必反形成的灵石矿脉,规模都不是很大,可品质远远超过了中土仙道现存的所有灵脉。

就像倪坤等此行即将前往的,玄阳宗掌控的那一条灵石矿脉,其中甚至曾经采出过两块“绝品灵石”。

如今宗门绝大部分的极品、上品灵石储备,亦是来源于那条规模不大的灵石矿脉。

“所以我就有些不明白了:妖魔并非无智无识的野兽,连区区一头铜甲尸,都能具备灵慧,更强大的妖魔,想来智慧更高。甚至还有修士遭魔气侵蚀而成的人魔……它们难道就不明白灵石矿脉的重要?不曾聚众攻打,试着毁掉灵石矿脉吗?”

楼船之上,倪坤对杨少鹏问出心中疑惑。

杨少鹏笑道:“谁说妖魔不曾攻打灵矿?很久以前,就曾经有过智慧妖魔,出于打击中土仙道战争潜力的目的,纠集妖魔大军,对灵矿发动袭击,可结果它们全都莫明其妙死了。越是智慧强大的妖魔,死得越快越惨。”

倪坤奇道:“这却是为何?难道那些灵矿,也曾被那位前辈真仙,布下了法阵?”

“那位真仙前辈,倒未曾在灵矿上布下法阵。”

杨少鹏道:“只是能在万妖窟这样的环境下,自然形成灵石矿脉,那些灵矿的所在地,必然隐藏某些玄机。

“曾有宗门前辈猜测,那些形成灵矿的区域,或许是三千年前大劫中的仙殒之地,又或者曾经殒落了什么强大的灵兽,破碎了什么强大的仙器。总之,凡灵矿所在之地,皆对‘妖魔渊’魔气催生的妖魔,存在着极大的威胁。

“妖魔也贪生。越有智慧,越是贪生。既然威胁如此明白,那它们当然不愿意再去强行攻打灵石矿脉。

“反正只要能攻破那九座真仙大阵,毁去大阵镇压,万妖窟就可极速膨胀。到时候灵矿即使继续存在,也不会影响万妖窟吞噬天地。而万妖窟中的妖魔,多到数不胜数,寿元又漫长悠久,它们当然耗得起,并不怕我们靠着灵石矿,多获得些许战争潜力。

“老实说,万妖窟里的灵石矿脉,比那九座真仙大阵还要安全。毕竟那九座真仙大阵,有妖魔常年攻打,常有血战发生。而灵石矿脉,已很久未曾遭受过大股妖魔围攻了。要不然,师父也不会带着新晋道兵和本宗弟子们前去修行历练。”

倪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不过,灵矿所在,专门针对魔气催生的妖魔,也就是说,并不会伤害素师伯、袁师兄这样的妖修?这种有选择的针对,倒让我觉得,似是被万妖窟吞噬的中土天地……垂死之际,对万妖窟、对妖魔渊作出的最后挣扎。”

杨少鹏一怔,半晌后缓缓点头:“你这个想法……倒也有些道理。”

“哎对了,今天尉迟师伯来送行的时候,我瞧他还是那副生人勿近,对谁都爱搭不理的模样……不过他又换了身华美的新衣裳。说起来,这一个月来,我每次见到他时,他穿的都是全新的华美衣裳,就没见过一件重样的……”闲着也是闲着,倪坤又聊起了尉迟敬。

“哈,尉迟师伯素来喜好华服美食,对各种日常用具也非常讲究。不过那都只是凡俗物事,不值当什么。每次有飞船来运送补给,都会给尉迟师伯带上许多从凡俗界采购的全新华服、各种美***美用具等……

“然而他最喜欢的,其实是各种花木盆栽,我师父每次来,都会给他带上几样……所以你别看尉迟师伯对师父爱搭不理,其实他跟师父交情很好的,只是他那个人……唔,怎么说呢,不大会跟人交流,也不大擅长表达……”

两人聊着尉迟敬的八卦时,飞天楼船正在距离地面仅百丈的空中,循着一条古怪的航线飞行。

明明前方并无高山拦路,可很多时候,飞船还是七扭八扭刻意绕行,仿佛空无一物的天空之中,存在着某些无形的“暗礁”。

这种状况,倪坤倒也清楚。

万妖窟最早乃是太虚宫遗迹,本就因那场三千年前的天地大劫,存在着许多危险重重的死地、禁地。

在被妖魔渊的魔气侵蚀,渐渐形成万妖窟之后,那些死地、禁地变得更加危险。就连其边缘地带,都变得诡异莫测。

比如有的地方,除了天穹似血、墨云堆叠、大地荒芜这等万妖窟固有的“自然风光”之外,看上去再无其余异状。

然而那些地方偏偏就有古怪。

有的地方,地磁紊乱,连金丹修士,都无法在其中飞行。

有的地方,地面能汲取活物精血,道基修士误入,都会在片刻之内,化为干尸。

有的地方,无论修士还是妖魔,一旦踏入,便会莫明其妙消失无踪,宛若平空蒸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失踪的。

还有的地方,便是金丹修士误入,亦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异成可怕的妖魔……

类似的死地、禁地在万妖窟中,数不胜数。

中土仙道的前辈修士们,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惨痛的教训,才对九座真仙大阵附近的死地、禁地有了稍微清晰的概念。

历经一代代的探索牺牲,一代代毫无保留的传承,时至今日,中土仙道已掌握了大量类似地域的信息,亦开辟出一条条相对安全的“航道”。

此时此刻,玄阳宗的飞天楼船,便正是沿着一条安全航道,驶向那座玄阳宗掌控的灵石矿脉。

而飞船在空中规避的,也正是一些或地磁紊乱的禁飞区域,或对修士有着可怕杀伤力的死亡禁区。

当然,在万妖窟,最危险的,永远是妖魔。

不过所有的死地、禁地,几乎都对人类与妖魔一视同仁,鲜少有只针对人类的禁区存在。在一些禁地边缘航行,反而相对安全,很少会撞上特别危险的妖魔,或是数量巨大的妖魔群体。

再者近期本就是万妖窟魔气低谷期,妖魔本就不活跃。兼之楼船本身亦有不俗的防御力,还有赵牧阳这位金丹中期的修士坐镇,此行的安全基本还是有保障的。

因要小心规避禁区,楼船不能飞行太快,所以整整花了一天的功夫,楼船才抵达那座与玄阳城之间的直线距离,仅只千余里的灵石矿脉。

玄阳宗掌控的这座灵石矿脉,位于一座山谷之中。

因这灵石矿脉的存在,方圆三十里之内,不仅是妖魔的绝对禁区,自然环境也与万妖窟其它地域截然不同。

虽山谷也是一片荒芜,寸草不生,并没有绿水青山,但土石的色泽还算正常,并不像其它地域一样,土地永远都是了无生机、枯萎干涸的红与黑。

因矿脉天克妖魔,安全无忧,玄阳宗在此建起的矿场,便只有一位道基后期、两位道基初期,以及五十位本宗炼气境修士负责看守。

那些炼气境修士,还兼职“矿工”,平时驾驭一种机关兽,在矿脉中开采灵石。

开采出来的灵石盛放在储物袋中,玄阳城镇守尉迟敬每个月会亲自过来一次,带走那些灵石,在玄阳城进行初步加工后,留下一部分供给驻防修士修炼,以及作城防储备,另一部分则送回本宗,供应本宗的各种消耗。

矿场人少,建筑也不多,当然无从满足三百多修士的住宿。不过有飞天楼船在此,众人倒也不必扎帐蓬野营,直接住在楼船上便是。

而赵牧阳带新晋道兵、本宗弟子前来矿场历练的目的,一是要让他们熟悉采矿工作,将来这些新晋道兵、本宗弟子常驻万妖窟之后,基本都会分批前来轮替值守,从最安全的矿工做起。

二是在这矿场三十里绝对安全区域之外,有许多低阶妖魔,还有着几处绝地,可以让弟子们在此历练一番。

百年以来,玄阳宗历代新晋道兵、弟子,都会经历一次矿场历练,效果相当不错。

因抵达矿场时时辰已晚,众人便未下船,就在楼船上住宿,准备次日再开始分队历练。

倪坤也回到自己的单人舱室,吃了一枚霜糖裹灵石,便拿出千年蜃珠,准备开始日常修炼。

还没开始修炼,楚司南便带着左右挂件,过来敲门找他了:“倪坤,开门……”

门一打开,她便让左右挂件把门,自个儿一步迈进来,拽着倪坤袖口,神秘兮兮、眉飞色舞地说道:“倪坤,咱们的大机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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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我就是有缘人!

“大机缘?”倪坤听得莫明其妙:“什么大机缘?”

“你不知道吗?”

楚司南压低声音,作贼一般说道:

“仙道前辈推测,万妖窟中,之所以能形成超高品质的灵石矿脉,很可能与三千年前那场大劫有关。凡是形成了灵石矿脉的区域,很可能曾是仙殒之地……倪坤你想,这难道不是咱们的大机缘吗?”

“唔……我大约明白你的意思了。”倪坤一听就懂,摸着下巴沉吟道:“你是想发丘卸岭?搬山摸金?”

“哎呀倪坤,这怎么能叫发丘卸岭、搬山摸金呢?”

楚司南正色道:“这里又没有正式的陵寝,咱能发谁的丘,卸谁的岭呀?咱们呀,只不过是试着开掘新矿,努力为宗门增收,顺便撞一撞机缘而已。

“那万一能捡到一两件真仙遗宝,咱们也能用它来斩妖除魔,镇守万妖,庇护中土。那总比让真仙遗宝,埋在地下吃灰要好吧?

“若中土前辈真仙在天有灵,见到自己的遗宝,能够为中土的存亡延续作出贡献,我想他们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这家伙,趁早别异想天开了。”

倪坤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若真有真仙遗宝埋葬地下,早年勘探发掘灵石矿脉的仙道前辈们,不早就找到遗宝将之启出了?哪还轮得到你?”

楚司南眉飞色舞、表情丰富:“倪坤,这你就不明白了,真仙法宝,可不比寻常宝物。它们都是‘仙器’,都是有灵性的。

“若不是有缘人,就算站在它们面前,它们也会‘神物自晦’,让你见面不相识。但如果是有缘人,它们就会兴高采烈迫不及待地投怀送抱。

“中土仙道前辈们,勘探矿脉采掘灵石时,确实可能将灵石矿脉都搜寻了一遍,可他们都不是有缘人呀,所以他们才找不到仙器呀!”

倪坤背负双手,斜睨楚司南:“听你这意思,你是不是觉得,你就是那个有缘人了?”

楚司南也背起双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淡淡道:“不错,我就是那个人!”

“……”倪坤嘴角抽搐一下:“楚司南,你又飘了。”

“我这可不是飘,我是有依据的。”楚司南振振有辞:“那人家是玄天仙体嘛,中土仙道有史以来,唯二的两个玄天仙体之一,那我楚司南不是有缘人,还有谁能是?”

楚司南这理由,真的很好很强大,让倪坤都有些无话可说——楚司南的运气,好像真的一直都很强,真有那么几分天命之子的味道。

好像也就倪坤,能够克制住她。

正无语时,楚司南又道:“再说了,除了我这个玄天仙体之外,还有倪坤你这位超强论外……你我双剑合璧,那不正是天下无敌么?”

“别!”倪坤竖起手掌:“我倪坤素来儒雅随和、彬彬有礼,乃是世所罕见的厚德君子,因此很介意与你双贱合璧。”

“那你要不要一起发财?”楚司南眼巴巴瞅着倪坤,发出会心一击:“我是玄天仙体,你是比我更厉害的超强论外……”

倪坤背负双手,仰望天花板,高手无敌,寂寞如雪:“既然你诚心诚意恳求我,那本座便大发慈悲,陪你一起……撞一撞机缘吧。”

其实倪坤也没把这事当真。

玄天仙体又怎么了?本座比玄天仙体更论外又如何?

仙家遗宝岂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哪来这等便宜事!

只是楚司南如此诚意,又时常请他吃好东西,倪坤便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便陪她胡闹一回吧。

“公子仁义!厚德载物!”

楚司南一本正经拱手一揖,又小声说道:“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首先,我们要拿到一台采矿机关兽……”

次日一早,赵牧阳给弟子们安排工作,因采矿机关兽数量有限,将只有部分弟子下矿学习采掘灵石。另一部分弟子,则由赵牧阳门下弟子带领,前往矿脉边缘寻找妖魔练手。

倪坤当然自告奋勇,请求带队前往矿脉边缘寻找妖魔。

前一个月,倪坤带队出城巡逻四次,诛杀十余低阶妖魔,每次都能将队伍全须全尾的带回来,已经展示了其优秀的带队能力,赵牧阳自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于是倪坤便带着包括楚司南在内的一支小队,往东北方向巡行而去。

楚司南既在,那她的两大挂乔孟炎、秋景沅理所当然也寸步不离她左右。再加上倪坤带熟了的张大富道兵小队,算上倪坤本人,整支队伍便有了十二个人。

以灵石矿脉为核心的三十里区域,乃是绝对的妖魔禁区。任何妖魔一旦踏入,很快就会莫明死去。越是强大智慧的妖魔,死得就越快。

所以在这一区域内,是找不到妖魔的。

想要找妖魔练手,须得前出三十里,行至矿区边缘地带。

不过楚司南志在寻宝,倪坤也难得的愿意陪她胡闹一回,因此队伍只前出二十余里便停了下来。

“距离矿区核心已有二十多里,当不会对矿脉造成破坏,就从这里开始吧。”倪坤对楚司南说道。

“好。”楚司南点点头,拿出储物袋,放出一只不过巴掌大小的多爪机关兽。

那多爪机关兽出来后迎风就长,很快就膨胀到一台小卡车那么大。

其形似蜘蛛又似螃蟹,开着座舱的躯干上,有着八条尖锐锋利的爪子,头部有一只钻头、一只大钳,尾部亦有一条酷似蝎尾的尾巴。这尾巴可用来平衡、固定机关兽身躯,亦可充作弹射吊索,必要时,还可化为钻头开路。

这便是玄阳宗用以开掘灵矿的机关兽。

其外壳以玄铁铸成,内部机括以轻便又坚逾精钢的灵木制作,篆刻着大量符文,可以用灵石作动力,若想节约灵石,亦可由修士输出灵力驱动。

操作时,修士只需坐在座舱中,输入灵力,与机关兽连接,便可像驾驭法器一般,用灵力驱使其运作。

此机关兽力量极大,破碎坚岩如碎豆腐,钢铁在它面前亦脆如朽木。因此这机关兽不但可以用来采矿,必要时还可用来与妖魔作战。

看着这台机关兽,倪坤也不禁为仙道文明的技术能力而感慨不已——谁说修仙者,就一定要飞剑、符法、阵法万年不变?

以修仙者的聪明头脑和超凡能力,只要他们愿意,就一定可以开发出各种奇巧机关。

只是大部分修仙者,除非是专精机关傀儡的修行流派,否则对于类似的机关器械,就并没有多少实际需求——

修炼境界、修习法术、温养炼制自用的法器、法宝,寻找必须的修炼资源,统统都要花时间。就算修者寿元悠久,可自己都有那么多正事要做,又哪来闲功夫研制对自身修行无用的外物?

可中土界仙道不同。

面临天地崩坏、万妖窟侵蚀的末日威胁,强者日益凋零,人手日渐短缺,中土界修士就不得不开动脑筋,竭尽所能地研发出可以节省人力,以及放大修士战力的各种机关器械。

这采矿机关兽便是一例。

玄阳城中,许多大型机关战械,亦是如此。

此刻,楚司南放出机关兽,纵身跃至座舱中,手掌握住一根灵木雕琢,篆有符文的木杆,徐徐输入灵力。

随着灵力注入,机关兽身上的符文逐一亮起,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中,那一动不动的机关兽霍地站起,在楚司南操纵下咔嚓咔嚓走来走去。

楚司南身为素凝真的弟子,在本宗时就已学着驾驭过类似的机关兽。此时只稍作熟悉,便能将机关兽驾驭得纯熟自如,俨如多年老司机。

之后她就随便找了个低洼地,操纵着机关兽开始掘地。

倪坤见状,不禁撇了撇嘴,心说这也太胡闹了,随便找个地方开挖,就能挖出真仙遗宝?如此敷衍,毫无诚意,就算她是老天爷亲闺女,怕是也看不过去。

片刻后,倪坤正待叫停楚司南,忽觉脚下地面轰然一震,楚司南那台已掘地三十余丈深的机关兽,蓦地沉陷下去,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隧道中。

“啊,救我……”

楚司南惊惶失措的声音传来,飞快变小,很快就微不可闻。

“……这坑货,果然遭报应了,可你不是能飞吗?”倪坤嘴角抽搐着沉默一阵,见楚司南压根儿就没有飞出来的意思,遂将手一摆:“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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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手足情深

都不用倪坤喊“救人”,早在楚司南连人带机关兽突然陷下去的那一刹,乔孟炎、秋景沅这俩挂件,便风一般冲至楚司南掘出的大坑前,跃进三十多丈深的坑底,探头观察着坑底之中,那莫明出现的漆黑隧道。

“隧道里面地磁紊乱,有禁空之力。”秋景沅神情凝重:“楚司南纵有绝品灵器,也飞不起来。”

“她就不知道爬吗?”这时倪坤也跳了下来,皱着眉头说道:“采矿机关兽可是能在陡直峭壁上如履平地的……”

运起慧眼神目看了一阵,发现这隧道入口,虽只比机关兽稍大一些,可内里越往下越宽敞,最宽处直径足有十余丈。垂直往下百丈后,隧道更开始朝左侧弯折,无法一眼看到底。

“楚司南这坑货,居然就一直滑下去了?她那台机关兽是摆设么?尾部不是还有弹射钩索吗?”

仔细感应一阵,并未感觉到隧道底下有魔气存在,倪坤便对大坑上面的张大富等道兵摆了摆手:“你们不用下来,留在外面警戒。老乔,秋姑娘,你们随我下去。”

之后也不犹豫,直接跃入漆黑隧道中。下落时,探手往隧道壁上一抓,五指深深切入坚实滑腻的岩壁之中,延缓下坠速度。

他这倒也不是莽。

首先,此地尚在灵石矿脉三十里绝对安全区中,就算隧道地磁紊乱,不能飞行,可也不会存在被魔气侵蚀变异的妖魔。其次,不是还有乔、秋这两大挂件么?

倪坤又不是笨蛋,时至今日,他虽还是看不出乔、秋二人的根底,可也早就不信他俩是什么炼气六层的“大修士”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楚司南那个笨蛋对玄阳宗,甚至对整个中土天地属实重要,倪坤今天既然带她出来了,就一定得把她安然无恙地带回去。

倪坤跃下后,乔孟炎、秋景沅对视一眼,也毫不犹豫紧跟着跃下,同时以长剑刺入隧道岩壁中,延缓下坠速度。

大坑外,张大富等八个道兵面面相觑。

“我说,楚司南驾着采矿机关兽在这儿挖洞,该不是想盗采灵石吧?”

“有这可能。”

“那我们要不要找赵将军告密?”

“老李我看错你了!你怎么能有这种念头?怎么能出卖同门呢?”张大富愤然道:“至少得先问一问楚司南,看她愿不愿意分润我们一点盗采的灵石,再作决定吧?”

“老张说得对。咱们道兵院的江湖兄弟,不能这么不讲义气。”其余道兵纷纷点头:“只要楚司南愿意迷途知返,分我们好处,我们就绝不能出卖她。”

老李惭愧无地:“我错了。大家都是玄阳弟子,手足情深,出卖同门,天理不容。还是等楚司南他们上来了,问她要点好处才是正理。她若不给,再写匿名信告密……”

“不错,这才是好兄弟!”张大富拍拍老李肩膀,一脸欣慰。

话说,道兵们本就个个都是又善良又讲义气的大善人,当然不会随便出卖同门。即使同门犯错,只要愿意“迷途知返”,那无论什么事,都是可以一起扛的……

隧道中,倪坤手抓岩壁,垂直下降百丈后,至隧道往左拐弯处,便直接落在开始呈七十度倾斜的隧道壁上,脚踩着无比滑溜的隧道岩壁,滑雪一般往下滑行。

乔孟炎、秋景沅有样学样,紧随倪坤。

隧道弯弯曲曲,左弯右拐,宛若螺旋,倪坤三人一路疾速下滑一千多丈,隧道坡度才开始变缓。又滑行百多丈后,隧道总算变成了平坡,前方亦出现洞口。

冲出洞口,倪坤三人眼前豁然开朗,竟是来到了一处地形崎岖的巨大地窟当中。

倪坤双眼绽出寸许晶光,正要寻找楚司南,便听楚司南声音传来:“倪坤,我在这里。”

倪坤三人循声看去,就见楚司南猫在一块一人多高的石头后面,探头朝他们招手。

“你干嘛要一直滑下来?明明可以……”倪坤过去,刚待责问,楚司南便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一句:“跟我来!”便猫着腰,作贼一般往某个方向潜行过去。

“我倒要看看你在搞什么鬼。”倪坤轻哼一声,与乔孟炎、秋景沅跟了上去。

楚司南带着三人走进一片石林中,在那满是数丈高石笋的石林中绕行一阵,接近石林边缘时,突然躲到一根石笋后,探头往对面望了一眼,又回头朝倪坤招招手,朝对面一指:“看那边!”

倪坤三人过去,探头往石笋对面一看,顿时齐齐一怔。

只见对面数百丈开外,赫然有一头小山那么大的巨龟,摊开四肢、耷拉着脑袋趴在地上。仔细一看,只见那巨龟竟长着一颗神似巨龙的头颅,唇角有长须,头顶还生着珊瑚状的鹿角。

毫无疑问,这是一头有着真龙血脉的巨兽。不过……它已经死了。

导致它死亡的,乃是一枝足有十丈长的巨箭。

那十丈巨箭通体呈青翠木色,尾翎干脆就是两片青翠欲滴的修长绿叶,就像是一根巨大的树枝,直接化作了这枝巨箭。

此箭自巨龟颅顶贯入,将它那颗神似巨龙的头颅,死死钉在了地上。

不过巨龟虽已死寂,且并未化作尸魔,但还是有一种仿佛亘古永存的强横气息,自它尸身上隐隐散发出来,形成一道无形的“界限”,威慑着意外闯入此地的存在。

“倪坤,我们发达啦!”

楚司南揪着倪坤的袖子,激动地满脸彤红:

“我就说灵矿地下有好东西吧?你们瞧,一次找到俩!看到那枝箭没有?那绝对是仙器!还有那头巨龟,死了不知多久,气息还是强得吓人,肯定是仙兽!就算只剩尸体了,那也有大用啊!嘿嘿嘿嘿……我就说我是有缘人,你还不信……”

倪坤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看了楚司南一眼:“你先把口水擦干净。”

“噢。”楚司南从善如流,呲溜一声吸了口口水,又用手抹了抹嘴角。

“接下来……”倪坤笑吟吟看向乔孟炎:“老乔,要不,你过去探一探?放心,那龟并没被魔化,就是具尸体……”

“义不容辞。”

乔孟炎微微一笑,背负双手,以一种无敌高手奔赴战场的气场,不疾不徐走出石林,向着数百丈外巨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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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仙器仙器,快到我手里来

倪坤、楚司南目不转睛,盯着乔孟炎前行的背影。

在这一刹,饶是倪坤,亦觉老乔的背影,分外伟岸。

突然,乔孟炎脚下一个踉跄,双手乱挥着朝前扑去,并语速飞快地作出解释说明:“哎呀不好我脚绊到石头了……”

噗嗵!

乔孟炎一头扑倒在地,当场晕了过去。

“我……”

楚司南嘴里爆出连串楚国郢都的市井俚语,因语速太快,又夹杂许多郢都方言,倪坤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但想来无外乎是在口吐芳芬,问候老乔。

话说,她十三四岁就开始穿着“以和为贵”的披风,调解街面上的商业纠纷,并收受小商小贩们的“感谢费”,这市井嘴炮能力定然是早已点满了的。

“……”

倪坤心里也是好一阵消音,但他终究是儒雅随和、言辞得体的厚德君子,并不像楚司南那么粗鲁,因此只是眼角微微抽搐一下,微笑着看向秋景沅:“老乔那个乐色,身为炼气六层的大修士,居然会平地绊石头摔晕过去……秋姑娘你信吗?”

“我不信。”秋景沅含笑摇首。

“那还请秋姑娘过去瞧瞧老乔的情况,顺便探一探巨龟如何?”

“好。”秋景沅并不废话,正了正头盔,又束紧手甲,便迈着坚毅的步伐,战靴铿锵地向着龟尸走去。

倪坤、楚司南目不转睛地盯着秋景沅的背影,眼看着她走到乔孟炎身边,重重踢了老乔两脚,见老乔昏迷着不为所动,便不屑一笑,道一声“老废物”,越过老乔继续前行。

又走几丈,突然,秋景沅浑身一震,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当胸打了一拳,整个人倒着腾空飞起,抛跌而回,嘴里还喷出了一口血箭。

嘭!

秋景沅重重落地,脑袋一歪,二话不说就晕了过去。

“我……”楚司南眉飞色舞,脸色愤然,一口气喷出好几百字,皆不便赘述。

“这演技!”倪坤眼角狠狠抽搐两下,冷哼一声:“果然,还是得我这个注定只手挽天倾的男人亲自出马……”

“公子神勇!”

楚司南轻拍一记,慨然道:“公子你只管放心上去,但凡我楚司南还有一口气在,必保证你后路安然无恙!”

倪坤都懒得跟这些贪生怕死的家伙多说一个字,摘下杨少鹏为了队列整齐,特意补发给他的手甲,空着两手大步走出石林,向着巨龟行去。

随着倪坤大步前行,渐渐靠近。

巨龟尸身上,那隐隐散发出来的,仿佛亘古长存的强横气息,开始影响倪坤的五感。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头比眼前的龟尸还要庞大数倍,宛若一座移动山岳的巨龟,正驾驭着一片足以淹没万里的狂滔骇浪,挟暴风骤雨、电光雷霆,向着他发出愤怒的咆哮。

“死都死了,还在装腔拿调?”

倪坤冷哼一声,脑海之中虎啸骤起,胸膛之内雷鸣滚滚。

虎啸雷鸣一起,那影响他五感的幻觉顿时轰然崩溃,刹那间烟销云散。

倪坤眼前一清,更无迟疑,大步前行。

他洗髓伐脉篇的第一阶段“骨如琉璃”尚未真正修成,境界或许算不得太高。至少按他的简单对比,以他现在的境界,还是比不上金丹初期修士的。

可即便如此,对他来说,只要不是有着真实不虚的破坏力,则任何气息、气势、气场,都不可能真正影响到他、威慑到他。

巨龟那死后兀自长存的强横气息,根本就拿他无可奈何。

不过让倪坤稍觉奇怪的是,那枝看着青翠欲滴,明显还活力满满的十丈巨箭,为什么就没有散发出什么吓人的气息呢?

“莫不是真如楚司南所说,仙器有灵,见我如此儒雅随和、少年英雄,便要视我为真命天子,打算投怀送抱了?”

倪坤心里暗自嘀咕着,一边继续前行,一边催动慧眼神目,瞳中绽出寸许晶光,仔细审视那巨龟。

随着距离接近,倪坤神目也瞧得更加分明,发现那巨龟赫然已变成了一具空壳,庞大的尸体里面,竟无一丝精血元气残留。

“只有钉着十丈巨箭的脑袋还看不透……莫非是巨箭吞噬了巨龟的精血元气?唔,尸身已是无用,那龟壳也没有一点神异气息存留。不过龟壳本身质地,就有够质朴厚重,即使已没有了生时的神异,应当也可以拿来炼制成盾类法宝……”

倪坤终于走到了巨龟尸身前,站在那被巨箭钉死的龙形头颅下方,仰头看着那足有两层楼那么高的龙形头颅。

“真大啊……虽然长相矬了点,但如果能有这么一头坐骑,龟背上面盖一座行宫,应该还是很威风的。可惜,中土界的龙种都已经灭绝了……”

正感慨时,身边忽然响起楚司南的声音:“哇,走近了才发现居然这么大……一颗脑袋就有两层楼那么高喂……”

本来应该替倪坤“把守后路”的楚司南,见倪坤安然无恙地走到了巨龟尸身前,终于鼓起勇气,来与倪坤“并肩作战”了。

“你是怎么过来的?”倪坤有些奇怪的问。

“走过来的呀。”

倪坤奇道:“你路上,就没遇上什么怪事?”

“能有什么怪事?”楚司南一脸茫然。

“你就没有看到什么幻觉?比如,比这头死龟还大的巨龟?”

“没有哇!”

“……”

倪坤心下诧异——这什么区别对待?我又没有把所有的气息荡涤一空,只是破掉了针对我的气息,周围还到处弥漫着巨龟的气息,为什么楚司南就能不受任何影响?

玄天仙体……就真有那么玄?

正诧异时,便听楚司南对那巨箭招了招手,说道:“仙器仙器,到我手里来……我是玄天仙体。”

“哈……”倪坤险些笑出声来,刚想来一句“笨蛋”,就见那巨箭青光一闪,飞快缩小,化为一枝青翠欲滴,末端有着两片修长绿叶的“树枝”,飞落到了楚司南手中。

倪坤:“……还真的就投怀送抱了。”

这会儿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楚司南过来时,没有受巨龟气息影响了,肯定是那化作青翠树枝的巨箭,暗中帮了楚司南一把。

幸好之前他没有把“笨蛋”说出口,也没有真正笑出声来,且努力绷住了脸,维持了云淡风轻、从容不迫的表情,否则岂不是要变成大型打脸现场?

“哇哈哈哈……果然仙器有灵!果然我就是类个有缘人!”

楚司南手捧树枝,把脸都贴了上去,蹭猫一般蹭着,美得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瞧着她那得意模样,倪坤背负双手,轻轻摇头,淡然一笑:“我辈修者,伟力归于自身,区区外物,何足挂齿……”

不知怎地,倪坤突然又想练拳了,想找点儿什么练一趟拳法。

就在他准备将就着揍巨龟脑袋一顿时,巨龟颅顶上,那被巨箭钉出来的大窟窿中,忽然涌出泊泊鲜血。一股邪异魔性的气息,自那鲜血中弥漫出来。

感知到那邪异魔性的气息,倪坤神情顿时微微一变——此气息虽邪异魔性,却并非万妖窟魔气,似乎并不受灵石矿脉的特异属性针对!

与此同时,后方晕倒的乔孟炎,双眼陡然睁开,瞳孔微缩之际,掌中浮出水波一般的粼粼波光。

而秋景沅亦是蓦然睁眼,嘴唇变成深紫色,眼角浮出眼影般的深紫印记,头盔下的青丝,更向着雪白转变。

就在这时,那泊泊涌出的鲜血之中,猛地站起一条血淋淋宛若鬼魅般的人影,它举起一双仿佛鲜血凝成的手臂,脑袋上裂开一个口子权作嘴巴,发出一阵嚣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三千年,三千年了,我被镇压了整整三千年,今天终于……”

话音未落,已有虎啸雷鸣同时响起。

“就揍你了!”

却是倪坤纵身跃上巨龟颅顶,朝着血影发起了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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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魔门圣子之争!

从血影的语气听来,它似乎是三千年前,中土界天地大劫时期的老怪物,如果跟它多聊几句,它没准儿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

然而倪坤并没有兴趣听那些前古秘辛。

他只知道,这血影气息目前并不算太强,但每一个刹那,都在飞速膨胀。一旦出于好奇,多听他说几句话,那结果绝对不甚美妙。

至于对方是敌是友……

血影一出来,便有赤裸裸的恶意,随其气息扩散开来,笼罩在倪坤身上。

那种感觉,就像是千年老饕,遇上了龙肝凤髓,根本就难以掩饰其饥渴难耐、迫不及待的吞噬欲望。

所以倪坤毫不犹豫,断然出手!

他左手捏成虎爪,施“黑虎掏心”,右手轰然握拳,打“掌中雷霆”。他双臂连环出击,像是化成了一尊百臂罗汉,于凶虎咆哮声中,于连环滚雷声中,将数以百计的劲爪狂拳,朝那血影狂风暴雨般轰了上去。

血影不闪不避,展开双臂作迎接殴打状,口中发出轻蔑狂傲的嘲笑:“居然用拳脚功夫打我?可怜的小虫子,没有用的,我曾经被修罗太子打了七拳都没有死,本圣子乃是不死之湿…恩……哇啊啊!不……”

惨厉的惨叫声中,血影在数以百计的狂拳劲爪殴打下,飞快地崩溃,消散,最后只余那不甘又凄厉的惨叫,久久回荡在地窟之中……

将血影彻底打灭后,倪坤并未罢手,又冲着鲜血涌出的巨龟颅顶,轰了至少一百多记拳爪,将巨龟已变成空壳的头颅,彻底轰成了灰烬。

直至确信血影再也不会复苏,他才抹了把额上冷汗,长嘘一口冷气,肃然道:

“这怪非常强,几百拳才死,幸好我素来稳健,二话不说就杀招暴打……不然再给它一点时间恢复,恐怕所有人都得死。”

他说话时,远在数百丈外的乔孟炎又昏了过去,掌中的粼粼波光亦消失不见。秋景沅也继续昏迷着,已大半化为雪白的头发,又飞快转化为青丝。

至于楚司南……

“呃,倪坤,刚才那怪物究竟想干什么?试图表演横练功夫结果不幸失败?”她抱着树枝满头雾水,完全没弄明白那血影怪物究竟想干嘛。

“谁知道呢?那怪物应该是被那‘树枝’镇压了三千年,脑子恐怕早就不正常了……”倪坤随口说着,正要去检视龟壳,忽然眼睛一凝:“咦,这是……”

却是血影溃灭之处,巨**颅灰烬之中,正躺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血色晶体。那晶体给倪坤的感觉,像极了他曾经服食过的“血灵晶”。

倪坤五指箕张,隔空一抓,将那血色晶体摄至手中,瞳中晶光绽放,运神目仔细审视。

只见这枚血色晶体,只鸽蛋大小,外壳纯净澄澈无一丝杂质,内里更是神奇,竟有一个闪烁着淡金色斑点的微型漩涡,若微缩的星河一般缓缓旋转着。

虽外观与内在,皆与倪坤曾经服食过的那枚“血灵晶”不同,但倪坤可以肯定,这也是一枚“血灵晶”——

血灵晶的成型条件,乃是气血足够强大的存在,于激烈的战斗中含恨而死,怨怒之下,一身气血菁华,便有一定机率,凝结成一枚血灵晶,服之有淬炼体魄、易筋锻骨的功效。

只是血灵晶都有隐患。

毕竟是强大存在含恨而死,其气血结晶之中,必定残留其死前的怨气。

像倪坤手上这枚血灵晶,看着貌似无害,不似倪坤曾经服食过的那枚血灵晶一样,一眼就能看出那其中的妖兽猛虎怨气,可倪坤清楚,这枚血灵晶,绝对不像其表面那般温和。

“毕竟那个血影怪物死得那么惨,被镇压了整整三千年,好不容易脱身而出,却连一个那啥都没能好好装完,装到一半就死了,必定是怨气冲天……里面定有一缕怨灵,猥琐着等待兴风作浪……”

倪坤神目审视之下,对这血灵晶温和无害的外表下,潜藏的凶险一清二楚。

不过……

“这血灵晶的效力,百倍于我曾经服食过的那枚血灵晶,只此一枚,就可帮我修成‘骨如琉璃’!”

以倪坤之前的修炼进度,他估测自己除了日常进食灵石外,还要将那枚“千年蜃珠”彻底用完,才能修成“骨如琉璃”。

消耗虽然巨大,境界虽然提升缓慢,但也物有所值——就连金丹修士,都不能像倪坤一样,拳爪破法,手撕法器,免疫法术,乃至吞吃法术,拳破微型空间裂隙。

倪坤能有这等强悍体魄,修行之时,自然也该有远远超出其他人的资源消耗。

而血灵晶有淬炼肉身、强化筋骨的锻体神效,其功效正好能促进“骨如琉璃”的修行。

这枚血灵晶来历不凡,蕴含着极其强大精纯的气血菁华,足以让倪坤节省下大量时间,以及大半枚千年蜃珠,尽快修成“骨如琉璃”。

“我有破邪虎啸,有镇魔雷音,脑子里还有一副‘刹那流星’图,就算这血灵晶中,潜伏着那血影怪物的一缕怨灵,也能镇压下去……”

以升级之后,鉴别能力大幅提升的慧眼神目审视一阵,推测评估一番血灵晶中暗藏的凶险,倪坤已经基本心中有数。

这时,楚司南忽然后知后觉地说道:“说起来,刚才那个脆得跟纸一样的血影怪物,死之前好像自称是什么‘本圣子’,还提到了什么‘修罗太子’……”

她目光炯炯地看着倪坤,“所以,这是魔门内讧吧?苟延残喘的前代圣子,与意气风发的当代圣子,争夺魔门正统?”

“……”

倪坤面无表情地看着楚司南,那随和的眼神,直看得楚司南心中发毛,渐渐低下脑袋,小声说道:“人家也就是随便发挥了一下想象而已……公子你心胸宽广,不会较真吧?”

“以我的器量,当然不会跟你较真。”倪坤温和一笑,朝楚司南摊出手:“来,把你这树枝给我尝一口。”

“啊?”

楚司南一呆,想起了倪坤平时烧烤灵石、灵石蘸蜜、灵石裹霜糖、灵石末做饺子馅儿等各种猎奇吃法,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拼命摇头:“不要啊公子,我这树枝可不好吃……”

倪坤温柔一笑:“好不好吃,不尝尝怎么知道呢?给我,就尝一口。”

楚司南脸皱成一团,都快急哭了:“可是,你咬一口,它就坏掉了……”

倪坤:“仙器怎会轻易坏掉?”

楚司南:“可是,它已经很虚弱了呀……”

“嗯?”倪坤眉头一动,问道:“你能跟这仙器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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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外域魔门

“能啊!”

楚司南见倪坤不提吃仙器的事了,顿时连连点头:

“它飞到我手里的时候,就已经认我为主了,我自然能与之交流。只是它虽有灵,可太过虚弱,以致灵智模糊,只能告诉我一些最基本的信息,比如,它镇压了那个‘圣子’三千年,已经在与那‘圣子’的对抗中,虚弱到了极点……”

“居然连传统的‘滴血认主’程序都没有,直接就认主了!这破烂仙器,真不矜持,既没尊严也没有气节,难怪跟我相性不符,不曾认我为主……”

倪坤心中暗想着,面上则云淡风轻,毫无异状,淡淡道:“它还告诉你什么了?那个血影怪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它究竟是巨龟元神所化,还是什么其它妖魔?”

“没有。”楚司南摇头:“它就告诉我,它镇压对头三千年,现在非常虚弱,需要一段很长时间的沉眠恢复……”

“沉眠恢复?也就是说,它没法儿用了?”

“倒也不是没法儿用,只是目前只能根据我的境界,发挥出相应的威力。我现在是道基境界,它最多就只能发挥出绝品灵器级的威力。需得我修成金丹,它才能发挥出金丹法宝级的威力……”

听楚司南这么一说,倪坤失望地摇了摇头——他可不会兴灾乐祸。虽然很是不爽这仙器如此没有气节,但他也是希望仙器能在楚司南手上,发挥出惊天动地的威力。

这样子,至少对玄阳宗,对整个中土界抵抗万妖窟的大局,有着很大的帮助。

可惜,这仙器太虚了……

“努力修行吧。”倪坤轻拍楚司南肩膀:“不要辜负这仙器。”

“嗯,我一定努力!”楚司南难得得到倪坤鼓励,高兴地连连点头。

“之前那血影怪物自称‘圣子’么?还提到了‘修罗太子’?”这时,乔孟炎、秋景沅若无其事地凑了过来。

老乔:“据我所知,咱们中土界,即使在三千年前,也没有哪家宗门,有‘圣子’这个职务啊!”

倪坤嘴角微翘:“老乔你对历史很有研究?”

“略懂,略懂。”

乔孟炎呵呵一笑,面不改色:

“我们乔家乃是自三千年前,延续至今的古老家族,保留了许多珍贵的历史文献——倪坤你想啊,我在资源接近枯竭的俗世,都能在十八岁就修成炼气六层的大修士,可见我们乔家底蕴该是多么深厚了。当然,这与我个人超凡绝伦的修行天赋也是分不开的……”

“哦,原来如此。”倪坤也不追问,同样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说道:“可是我记得,去年我们结伴同行,前往重明山时,曾路遇一位拦路抢劫的马姓修士。他信誓旦旦地说,仙道之中也有魔门,魔门之中,也有圣子、圣女。”

“那姓马的区区一个炼气二层散修,他懂什么仙道魔门?信口开河而已。”乔孟炎一脸不屑。

“那老乔你的意思是,咱们中土界没有魔门,曾经的各大宗门,也并没有圣子、圣女……那血影怪所谓的‘圣子’又是个什么意思?”

“唔……”

乔孟炎眉头微皱,思索一阵,沉吟道:

“这个恐怕要涉及到外域了……据我家中古藉文献记载,咱们中土界,在三千年前大劫之前,与外域的几个世界有过往来。这其中,倒也有个别外域大宗,有圣子、圣女之类的职务。而这类职务,一般都是其宗门未来的宗主候选……”

楚司南瞪大双眼,期待问道:“那个别大宗,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乔孟炎沉吟一阵,道:“唔……乃是外域魔门,血神教,血神圣子。”

“魔门……圣子?”楚司南浑身一个激灵,小心翼翼地看向倪坤:

“倪坤,你们魔门圣子之间的正统争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绝不会对外吐露一个字,你可千万别杀我们灭口呀……”

“……”

倪坤懒得理会脑洞大开的楚司南,径直询问乔孟炎:

“老乔,那外域魔门的血神教圣子,被镇在了此地三千年……莫非三千年前,我中土界的天地大劫,便是那外域魔门血神教掀起的?”

“不好说。”

乔孟炎摇摇头,说道:“不过我中土界在诸天万界,虽属边乡僻壤,远远比不上那些知名的上位天地,可三千年前,也有一位半步天仙,还有不少人仙、地仙。单一个血神圣子,怎可能掀起令我中土仙道崩溃、天地败坏的大劫?”

倪坤眉头一扬:“老乔你的意思是,那位被仙器镇压了整整三千年,还能苟延残喘的血神圣子,修为并不如何强大?”

“强不强是相对的。三千年都没被仙器炼死,反而让仙器在与它的争斗中变得虚弱,那血神圣子比我们强上很多,那是可以肯定的。”

乔孟炎道:“不过据我家古藉所载,血神教的神通,本就是特别擅长苟活。那怪物不是自夸‘不死之身’吗?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它全盛之时,相对于我们,自是强得没有边。但相对于三千年前仙道未衰的中土界,它还并不足以兴风作浪。”

“什么不死之身?”

楚司南见倪坤并没有“灭口”的意思,连忙展开补救工作:

“在倪坤随手乱打的王八拳……不对,天魔戮神……也不对,在倪坤的‘天神下凡镇杀一切邪魔神拳’之前,那血影怪物脆得简直就跟草纸一样。就这可怜兮兮的生命力,还好意思自夸不死?真是牛皮都给它吹爆了。”

秋景沅忍不住说道:“那应该是因为它被仙器炼了三千年,正处于极度虚弱状态,又不幸碰上了倪坤这个能徒手破法、手撕法器的怪……呃,神仙吧?”

“秋姑娘说得没错。”

倪坤儒雅一笑,谦逊道:“我之所以能打死这个能苟三千年,强得没有边,真实境界最少也是真仙的血神圣子,全因为他被仙器镇压得太过虚弱,我呢,也就只是补刀收割而已。击杀这么一个苟活三千年、强得没有边的丝血真仙,倒也真的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公子真乃谦谦君子,居功不自傲!”楚司南肃然挑起大拇指。

“……”乔孟炎、秋景沅相顾无语。

倪坤又道:“话说回来,这血神圣子就算不是掀起天地大劫的主力,也必定在我中土界那场大劫之中,做了许多坏事……老乔,关于那场大劫,你家中的典藉,就没有记载更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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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真正的魔功

“没有。”

面对倪坤的询问,乔孟炎干脆地一摇头:

“家中典藉,并未记载大劫的缘由——连三宗四派这等继承了太虚宫遗产的仙道顶级宗门,对三千年前的大劫缘由都不甚了然,更何况我家?我家再怎么源远流长,当年毕竟也只是一个爱好记录历史的普通散修世家而已……”

“啧,那倒是可惜了。”倪坤摇摇头,又问:“不过关于外域魔门,老乔你应该还是了解的吧?”

“这个……我家收藏的古藉当中,关于外域魔门的信息,其实也并不是很多。”

乔孟炎道:“只知道外域魔门共有七支,至于具体是哪七支……我也就只知道有一个血神教,以及一个……修罗道。血影怪提到的‘修罗太子’,就是修罗道‘修罗王’的继承人。”

说出“修罗道”时,乔孟炎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说到“修罗太子”时,他和秋景沅还都似有意,似无意地看着倪坤,像是想在他脸上捕捉什么微表情。

然而倪坤压根儿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略一沉吟:

“血神教、修罗道么?啧,外域仙道,还真是花里胡哨,随便一个魔门,就能分出七大分支……又是圣子,又是修罗太子的,花名一个比一个花俏。不过这也不关我们的事了。

“就算血神教与我中土界大劫有所牵连,我也算是打死了那个能苟活三千年、强得没有边、至少也有真仙境界的血神圣子……算是为中土前辈们出了一口恶气。”

“……”乔孟炎、秋景沅又是无语了好一阵,之后老乔才点头道:

“这倒没错,三千年前大劫之后,中土与外域一切交流渠道,都已彻底断绝,外域如何,与我们也实在没有多大关系了。我们要做的,只能是抓紧一切机会,不断壮大自己,以抗击万妖窟,为中土,也为我们自己,争得一份生机。”

几个人感慨唏嘘一阵,又对着那巨龟龟壳点评起来。

老乔:“这巨龟有真龙血脉,生前恐怕是真仙一级的仙兽。其精血元气,可能是被那血神圣子吞噬一空,占了躯壳……那血神圣子能在仙器镇压下,苟活三千年之久,当也是因为它掠食了龙龟精血元气,有大量储备之故。”

倪坤:“血神教的魔道神通竟如此诡异,能吞噬生灵精血元气,占据其躯壳么?”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只是从古藉记载中读到过一段,说是血神教最擅长掠夺其他生灵的精血元气,以补益自身,乃是真正的吃人流魔功……”

“难怪之前那血影怪物一出来,就想吃掉我和楚司南……话说回来,那血影怪物会不会就是那龙龟,修炼了血神教神通?所以才挨了这爆头一箭,被钉在地下三千年?”

“唔,倒也有这个可能。不过无论真相如何,巨龟身躯都已成空壳,毫无用处了。其龟壳也已失了龙兽的神异,只剩下本身材质还算可观,当能炼成一面不错的盾牌。”

“老乔你能炼吗?”

“我哪儿成?毕竟我也就只是一个炼气六层的普通大修士而已。”

“秋姑娘?”

“老乔都不行,人家当然也不行啦!”

“那先收起来吧。这龟壳太大,我储物袋太小装不小,司南,你的储物袋,能将它收起来么?”

楚司南摇头:“我储物袋也装不下。”

于是四人便对着那小山包一般巨大的龟壳犯起了难。

片刻后,倪坤道:“此事涉及仙器,以及外域魔门血神圣子,必须得通知赵将军。这龟壳,咱们是既带不走,也炼不了,还是交给赵将军来处置吧。”

以赵牧阳待倪坤“亲儿子”一般的待遇,若他能将龟壳炼成法宝,必然也会交予倪坤使用——毕竟是倪坤打杀了“能苟三千年、强得没有边、境界至少是真仙”的血神圣子,龟壳当然要算倪坤的战利品。

而倪坤的法术免疫,目前还只能针对大量的修士法术。对妖魔法术,还是没法儿免疫的。毕竟赵牧阳并不会妖魔法术,不可能施展妖魔法术,帮倪坤获得妖魔法术免疫力。只能教他一些这方面的知识而已。

所以若能有一面不错的盾类法宝,以倪坤的战斗风格,与大量妖魔作战时,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对倪坤的决定,楚司南、乔孟炎、秋景沅都没有意见,一致赞同。

之后四人两两一组,在这巨大地窟中四下搜寻起来,看是否还有其它宝物遗留。

然而好事有一有二却并没有三。

四人搜寻良久,也并未在这偌大地窟之中,找到其它宝物。不仅如此,连一块灵石,乃至一块能炼器的金属矿都没能找到。

乔孟炎推测道:“此地距离灵矿核心不远,本来是理应可以生成灵石的。只是仙器与血神圣子在此对抗了三千年之久,二者恐怕早已将地窟之中,所有灵气汲取一空,因此影响了此地灵石矿的形成。”

“当是如此。”秋景沅赞同点头。

这两位“大修士”都如此说了,那事实应该就是如此。当下四人不再拖延,回到隧道口,准备离开此地。

隧道地磁仍然紊乱不堪,无法飞行,也不知是仙器与血神圣子的残余影响,还是此地地理环境本就如此。

不过这也难不倒倪坤等人,楚司南取出采矿机关兽,驾驭着能在陡直峭壁上如履平地的机关兽,扒着隧道陡坡往上攀爬。

倪坤、乔孟炎、秋景沅也不必自己攀爬,直接坐到了机关兽宽敞的背壳上。

有机关兽助力,四人很快就攀出这一千多丈长的隧道,回到了地面上。

张大富等义气兄弟见他们上来,连忙围过去嘘寒问暖:“楚师姐,采到了灵石么?我们在上面把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分我们一些吧,不然就告密!”

嗯,兄弟们对待同门,就是如此坦率真诚不虚伪……

楚司南从机关兽上跃下,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少来,下面压根儿没有灵石,仙器倒有一件,你们想不想要?”

“楚师姐你这就不厚道了,怎么可能有仙器?我们只是想要灵石而已,别拿我们当傻子糊弄啊……”

正说时,倪坤突然朝天上一弹指,打出一道金光,化为一轮硕大的骄阳,光照数十里。

这个法术看起来很有气势,其实压根儿只是一个传讯法术,毫无实际威力。

“倪兄弟你干什么?”张大富惊道:“分赃之事可以慢慢商议,兄弟们也都是讲义气的,稍微分润一些便能满足,绝不会贪得无厌,何必这么着急发讯自首呢?”

“呵呵。”倪坤呵呵一笑,懒得跟这群家伙罗嗦,等着赵牧阳到来。

很快,一道金光,自灵矿方向飞掠而来,几息之间,便来到倪坤等人所在,落地显出赵牧阳身影:“怎么回事?为何发出紧急传讯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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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善解人意好兄弟

“事情是这样的……”

倪坤言简意赅地说起了前事。

赵牧阳到底是大将出身,又镇守万妖窟多年,见过的大场面着实太多,便是听说楚司南一句话召得仙器认主,他亦是面不改色。

直到听倪坤说起那自称“圣子”的血影怪物时,他方才微微皱了皱眉:“你确定它自称‘本圣子’?确定它是由一泊鲜血化成人形?”

倪坤郑重道:“弟子确定。楚司南、乔孟炎、秋景沅亦曾耳闻目睹。”

赵牧阳缓缓点头,并未就此作出评论,只淡淡道:“继续说。”

于是倪坤便又说了起来:“弟子见那血影怪邪异魔性,气焰嚣张,更有择人而噬的浓烈恶意,便二话不说,先下手为强,将其乱拳打死……”

直到这时,赵牧阳眼中才浮出一抹浓浓的讶色:“等等,你方才说,是你一通乱拳打死了那血影怪物?不是楚司南的仙器将它灭杀的?”

“仙器与那血影怪物互相消耗三千年,已经非常虚弱,派不上大用场了。”倪坤解释道:“所以弟子只得亲自出手,将其打杀。”

“……”

赵牧阳用力抿着嘴唇,沉默良久,才淡淡说道:

“做得不错。听你描述其出现时的形态,那血影怪物,当是外域魔门血神教圣子,恐怕最低也是真仙修为。纵被仙器镇压三千年,消磨至最弱状态,其本质依然远远强于你们。若你当时稍有犹豫,给它几息功夫恢复,你们便都难逃一死。对这等妖魔,就是要当机立断,不要好奇,不听废话,直接打杀。倪坤你做得很好!继续说。”

倪坤便又将后面的事情说了一番,最后道:“地窟里那具龙龟龟壳着实太大,我们无法将之带出,所以才发信号联络将军。”

赵牧阳微一点头,“如此,你们便在此地等候,不要四处走动,我下去看看。”

说罢纵身跃下隧道,下地窟探查去了。

赵牧阳走后。

张大富等人这才相信,楚司南的确没有在隧道下面盗采到灵石,但是得了一件仙器。而倪坤,更是打杀了一头至少是真仙境界的残血妖魔!

“倪兄弟,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张大富眼巴巴瞅着倪坤:“真仙都能打死……大家同时入门,为什么你就这么强?”

其余道兵也目光炯炯地看着倪坤,期待他揭示为何如此强大的答案。

倪坤谦逊一笑:“兄弟们过誉了。我打死的,只不过一头被仙器消磨到最弱状态的妖魔,虽然它能苟活三千年、曾经强得没有边,境界最少也是真仙,但终究是残了……我能打死它,大多还是靠运气和果断。至于我为什么这么强……”

他取出一颗中品灵石,扔进嘴里,嘎蹦一声将之咬崩,又几大口嚼成粉末,美滋滋地咽了下去:“这便是我强大的秘诀了。”

咕。

众道兵齐齐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恐怕一生都难以企及倪坤所能达到的高度了。

楚司南的仙器,也引发了大伙儿的关注。

只是那仙器如今实在不起眼,看上去只是一根三尺长的翠绿树枝,上面有两片青翠欲滴、修长如翎羽的绿叶而已,怎么都看不出“仙器”的气势。

单看外观的话,这仙器还远远没有楚司南背上那对“风雷双翅”有气场。

“楚师姐,耍一耍仙器,让兄弟们开开眼呗!”众道兵撺掇楚司南秀一下仙器操作。

“仙器有灵,怎能随意驱使?”楚司南本打算先拿捏一下,烘托一下气氛的。然而听她这么一说,道兵们却纷纷大点其头:

“这话倒是没错,仙器有灵,不可折辱,随便拿来演示,确实太不尊重。”

“难怪楚师姐能得到仙器青睐。这不单因为她是玄天仙体,更因为她是真的懂仙器!”

“此仙器如今正值虚弱状态,也发挥不出真正的威能,强自驱使,怕是既折辱了仙器,又伤了仙器元气……我们的请求,倒是无理了。”

这些道兵虽然个个都是大善人,但恰恰正是他们这样的人,最是尊重力量——不然为什么大家同一天拜入玄阳宗,楚司南年纪比他们小,他们还一个个叫她“楚师姐”?

楚司南本就是天下无双的玄天仙体,一年臻至道基初期,又得仙器青睐,简直就是老天爷的亲闺女。既然她说不好随意驱使仙器,道兵们当然要纷纷表示理解,并为她找出各种理由,绝不会强求于她。

然而道兵们如此善解人意,楚司南心情就非常微妙了:

“什么情况?怎都不按常理行事?你们只需再稍微求我一下,我也就勉为其难答应了啊!喂喂,你们再求我啊!”

可惜,这话她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用微妙的眼神示意。

然而又由于放不下“玄天仙体、镇派弟子”的形象包袱,眼神示意也不好太过直白,表现得过于微妙,导致道兵们再怎么深谙各种江湖套路,也实在没法儿领会她的心声。

于是楚司南就只能抱着树枝,垂头丧气地独自郁闷了。

地面上众人闲聊片刻,赵牧阳便自隧道出来了。

“那龙龟甲已失神异灵性,只本身材质还算坚韧,可以炼成一面盾牌。不过它太过庞大,我现下也带不出来,需先花三五天时间,将其炼制一二,方能勉强带出。”

他对倪坤说道:

“我炼器手段有限,但没有时间将其送回宗门,请专人炼制,所以我打算将之初步祭炼,先交予你使用。等一年驻守期满,回宗门时,再请专精炼器的曾天佑师兄帮忙炼制。”

倪坤道:“全凭赵将军作主。”

“好,接下来几天,我会先收取那龙龟甲。一个月后,你再找我取盾牌。”

赵牧阳道:“今天倪坤虽斩杀一头妖魔,但其余道兵尚未有战果,趁时辰还早,尔等继续巡逻,晚上回营时,须每人带回一样妖魔材料……还有,保护好楚司南,不过不准她再胡乱打洞,更不准盗掘灵石!”

赵牧阳的声音尚回荡在众人耳边,人已再度跃回地下洞窟,炼那龙龟壳去了。

倪坤看向楚司南:“赵将军的命令,你都听到了。”

“嘿嘿,得到这件仙器,我已心满意足。”楚司南连连点头:“今天不会再挖洞了。明天再说吧!”

倪坤嗤笑一声:“还明天再说,你以为天天都能撞着这样的大机缘啊!走了,去找妖魔练手。”

当下带着队伍,前往矿区边缘,寻找妖魔去了。

矿区三十里乃绝对安全区,三十里开外,妖魔却是为数不少。倪坤一行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了一群“木魔”。

这些木魔,乃是被万妖窟吞噬的中土界草木植物,受魔气侵蚀而成,数量极多,但实力大多不强,只是能力稍有些诡异。

不过倪坤受赵牧阳亲自教导一年,早已熟知各类木魔特性,在他指导下,那一群最强不过炼气八层实力的木魔,很快便被楚司南及道兵们斩杀一空。

万妖窟的妖魔,其身躯绝大多数部位,对修士毫无用处,反有着剧毒,能污染侵蚀修士。

不过也有极少部分,可以在净化魔气之后,作为炼器乃至炼丹入药的材料,或是用以制作功效特殊的符咒。

这等材料需小心辨识,仔细提取。而倪坤神目正好有极强的鉴别能力,在他指导下,那群木魔身上少许有用的材料,很快便被众人剥离采集。

到这时,今天的训练任务,就可以算是完成了。

瞧瞧时辰还是很早,倪坤并未就此收队,继续带队在矿区边缘搜寻妖魔。又斩杀了几头常见的尸魔、骸骨魔之后,这才带队返回矿区。

找负责交接任务的一位师兄上交了战利品,换回一些下品灵石奖励,按功劳分配给队员们后,倪坤便迫不及待地上了楼船,回到自己的单人舱室之中,打算炼化血灵晶,提升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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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不死不灭,三千年前……

单人舱室中。

倪坤盘坐矮榻上,瞳中绽出寸长晶光,又一次慎重审视那枚血灵晶。

足足审视了小半个时辰,他才两指拈起血灵晶,放入口中。

血灵晶看着坚韧,却是入口即化,瞬息之间,就化作烈焰一般灼热洪流,自口腔弥散开来,向着他四肢百骸发起了疯狂冲击。

那种灼热燃烧的感觉,似乎要将倪坤全身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乃至每一颗细胞都融化掉。

与此同时,一道怨气自口中直冲而上,于他脑海之中,化作一条浑身血淋淋、五官模糊不清,只嘴巴部位有着一条裂口的血影。

那血影张开双臂,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以为我已经死了吗?以为就凭你一只小虫子,就能轻松杀掉我了吗?太年轻了!修罗太子打我七拳我都不死,中土界的玄天仙体神箭镇我三千年我也不灭,本圣子乃是不死不眯…耶呀……呜哇哇!不……”

嗯,疑似“外域魔门血神教圣子”的血影人形怪,毫无意外地延续了之前的扑街命运。

刚刚装到一半,便有虎啸声、雷霆声,在倪坤脑海中轰然响起。

那虎啸声化作一头黑色猛虎,身周黑风呼啸,扑到血影怪物身上,疯狂撕咬。

而雷霆之声,则化作一道巨大的霹雳,自天而降,轰打在血影怪脑门之上。一道霹雳刚刚落下,旋即又有一道霹雳在血影怪头顶上方生成,绵绵不绝,连环轰打。

在最上方,还悬挂着一副玄奥莫测的“刹那流星”图。

图画中,漆黑夜幕之上,不时划过一颗璀璨流星。每当流星划过的那一刹,便有一束光芒,自莫明之处轰击而来,狠狠砸在血影身上,与黑虎、霹雳围剿血影。

那血影着实有些能耐。

明明只是一缕残余的怨气,却还是在黑虎、霹雳、流星的围剿下坚持了不短的时间。

不过这并不能挽回它的命运。

最终,它还是在阵阵凄厉不甘的惨叫声中,彻底崩溃消散。

而随着血影溃散,一些零散的画面,自血影溃散的身躯中爆发出来,于倪坤脑海中飞快闪现。

当那些零散画面飞快闪现之时,倪坤意识一恍,只觉自己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那是不知多高的天空。

有人姿态懒散地坐在九条巨龙拉着的华丽辇车上,手托下颔,俯瞰地面之上,那星罗棋布的山川大地。

倪坤感觉自己就站在那人下方不远处,却看不清那人的模样,连他的服饰,都看得模模糊糊。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脚踏着一朵宛若实地的白云,再环顾四周,发现身周全是披挂金甲的兵将。

每一员金甲兵将的气息,都强得不可思议。如此之多的气息汇聚在一起,直冲霄汉,令天穹都为之颤抖。

突然,地上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之上,腾起星星点点的光芒。

那是上千个修士,驾驭着法宝腾空而起,以一往无前之势,呐喊着向上冲来。

他们的气息,亦是强横无比,每一个,都比赵牧阳要强上不知多少。

而面对那上千修士的冲击,九龙辇车之上的那人,只发出一声冰冷的轻哼:“不甘引颈就戮,尤效奋臂螳螂……真是好胆。”

说话间,他指甲轻轻一弹,一道晶光应指而出,疾坠而下。

晶光疾坠之际,不断膨胀变大,转眼之间,就化成一颗大如巨岳的晶莹流星,将那上千个比赵牧阳还要强大不知多少的修士,尽数吞没……

画面倏地一转。

倪坤发现,“自己”正在半空之中,和那些金甲兵将一起,结成战阵,与数以万计的修士搏杀。

天空之中,宝光如雨,法术如瀑,呐喊厮杀之声不绝于耳,惨叫哀嚎之声惊天动地。

红色的血、金色的血、银色的血、紫色的血……

闪烁着各式光芒的鲜血,洒满了整个天空,每一滴血液之中,都蕴含着令人胆颤的力量。更有无数残肢,在天空中狂乱飞舞,即使脱离了身体,亦是在疯狂地施法、搏战,直到被剁成碎片、焚成灰烬……

就连空间,都在这血战之中,颤抖着绽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宛若一面行将破碎的玻璃镜!

倪坤抬头,望向天空,却见那云朵之上,那身周天女环绕,乘坐九龙辇车的人影,仍保持着那慵懒的坐姿,手托下颔,心不在焉地看着战场。

倪坤仍然没能看清他的模样,只勉强看清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似蕴含了一个世界,强大、威严、冰冷、无情的眼睛。

画面又是倏忽一转。

一位风华绝代的青衣女子,卓立云霄,手持一张木弓,弓上搭着一根青绿树枝。

树枝末端,有着两片修长如翎羽的青翠叶片……

嘣!

弓弦声响,一声惨叫,自倪坤口中发出……不,不是他在惨叫,是他附着这视野的主人,在凄厉地惨叫着,身不由己地向着地面坠落下去……

直至这一刻,他才看清了“自己”的形象。

自己竟然是一头龙龟。

但又不是龙龟。

“自己”虽用着龙龟的视野,但“本尊”蛰伏在龙**颅之中。而此时此刻,“自己”的“本尊”,已与龙龟的头颅,被那根树枝化成的巨箭,一并贯穿!

画面至此结束。

倪坤倏地回过神来,略一怔忡,便明白了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的,定是三千年前,中土界天地大劫的部分真相。

那乘坐九龙辇车,始终未曾看清其面貌、衣着的身影,就是造成中土崩坏的罪魁祸首!

可惜,画面有限,倪坤并未能看到,那罪魁祸首是否伏诛。

“中土天地大劫,原来真的是人祸……只是那个血神教圣子,居然不是主使,仅是喽罗而已……那罪魁祸首,究竟是什么来头?他是否已经死了?”

倪坤心中默道:

“想来应该是死了的,不然血影怪这喽罗不会被镇压三千年,中土界也不可能幸存下来……是被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神箭射杀了吗?

“她,应该就是三千年前,中土界那位玄天仙体、半步天仙吧?啧,瞧人家那气质,才看看楚司南……果然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三千年前的往事,其实对现在的中土,并没有多大意义。

知道了天地大劫的真相又如何?

知道了罪魁祸首的身份又怎样?

还不是要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先解决天地崩坏、万妖窟扩张、妖魔渊吞噬的末日之劫?

所以倪坤很快就摇摇头,将那些画面中的信息抛诸脑后,不再作无谓猜想,专注炼化起已经快要暴走的血灵晶灵气。

抹灭了怨气,清除了隐患,血灵晶已只剩纯净灵气,倪坤可以放心炼化。

虽这血灵晶的灵气极其磅薄灼热,宛若烈焰岩浆,令他几有身体被撑爆、融化的错觉,但其实还是在他承受范围之内——倘若那血影怪是在其全盛时期含恨被杀,凝结出一枚血灵晶,那绝对能把倪坤轻松撑爆。

然而血影怪被树枝仙器镇压消磨三千年,纵然吞噬了龙龟精血元气苟延残喘,亦只是能勉强维持最后一丝残血,实力早已严重衰弱,境界都跌落了不知几层。

在此最为虚弱的状态下被倪坤击杀,血影怪凝结出的血灵晶,能量虽然还是极其庞大,却也不可能真正危害到倪坤了。

倪坤神情肃穆,拉开架势,在舱室之中打起第一重无名功法九式拳架。

同时脏腑之中雷音滚滚,赫然是在同时修炼易筋锻骨篇、脏腑雷音篇。

这还是他在解锁第三重无名功法后,才能做到的事情。

易筋锻骨、脏腑雷音双管齐下,血灵晶灵气飞快被炼化,一部分用于强化筋骨皮膜、五脏六腑,另一部分则化作无名功法的特种真气,令他真气越发雄浑精纯。

足足用了大半个晚上,从傍晚一直到午夜子时末,倪坤才终于将血灵晶消化干净。体魄得到大幅强化,真气亦是水涨船高,赫然在他丹田气海之中,化作了一个仿佛星河般的真气漩涡,闪烁出星辰般的光芒。

之后倪坤坐回榻上,催动“洗髓伐脉篇”心法,以那散发着星辰光芒,愈发具有“实质感”的真气,洗炼骨骼、骨髓。

至天明之时,倪坤浑身微微一震,全身每一块骨头,都绽放出宝琉璃一般的莹莹宝光,由内而外,将他身体映照成半透明状。

洗髓伐脉篇,第一阶,骨如琉璃,修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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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反派形象,我乃三葬

无名功法有一神奇特性,其每一重、每一阶,都没有真正的极限,都可以反复修炼,无限提升,无限强化。

所以即使修至“骨如琉璃”,亦只代表倪坤现阶段的骨骼强度,堪与金丹修士的斗战法宝相比。同时代表倪坤终于可以开始修炼他揣摩了半年的“刹那流星”。

而在以后,他还是可以不断反复修炼“骨如琉璃”,将他的骨骼强度,无止境地提升。

同时“骨如琉璃”的成就,令他的造血骨髓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为下一阶段“血如赤金”的修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片刻后,倪坤骨骼宝光收敛,被宝光照成半透明的身形随之恢复正常。

他睁开双眼,抬起双手,凝视着十根手指。

铮!

利剑出鞘一般的铮鸣声中,他十颗指甲,竟如猫科动物一般弹出,颗颗都长达半尺,闪烁着法宝一般的晶莹宝光。

“指甲可以当近战法宝了……以后手撕修士、妖魔、法器更犀利了。”

他把双手举起来,看着那十枚半尺长,宛若根根短匕的指甲:“就是形象看着有点像大反派……”

正派人物,哪个指甲会有这么长?

只有那些披头散发,或者画着深色眼影的大反派,才会长出这么长的指甲到处乱抓。

“我倪坤素来儒雅随和,这种指甲还是少用。反正手指头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念头一动,十颗指甲又唰地缩了回去,这爪子伸缩自如的感觉,还有真点像老虎。

“说起来,按照我设定的境界类比标准,骨如琉璃修成,应该相当于金丹初期境界……而实际战斗力,恐怕还不止。那么我现在,是不是能与金丹修士一战了?手撕金丹?”

然而这恐怕有点难。

倪坤体魄固然极强,杀伤力亦是巨大,自信实际战斗力,绝对超过金丹初期,可他缺陷也很明显。

在修成“刹那流星”之前,他的杀招无法及远。会的法术虽多,可无论射程还是威力,都要逊色于同境界的炼气修士。

且他并不能靠自己的力量灵活飞行,只能驾驭“御风翅”飞行。

御风翅乃是赵牧阳特意请宗门专精炼器的金丹长老曾天佑,替倪坤炼制的飞行法器,有下品灵器品阶。倪坤驾驭此宝,速度、灵活皆不逊于道基修士,但与金丹修士相比,就远远不如了。

之前在道兵院,倪坤得到御风翅后,赵牧阳曾训练过他的空战能力,与他在空中对战。倪坤无论是速度还是灵活,都被赵牧阳吊打,其间的差距,简直就像是战斗机与滑翔翼。

如今倪坤虽修成骨如琉璃,实力暴增,但并未因此获得飞行能力,还是只能靠御风翅飞行。

所以,除非金丹修士在地面上,靠近他十丈之内,否则他想手撕金丹,还是很有困难的。

对比了一番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倪坤不得不承认:

修成‘刹那流星’之前,地面之上,十丈之内,金丹初期修士,或许只是自己一盘菜,金丹中期恐怕也可一战。但超过十丈,自己就要被风筝。而在空中的话,恐怕距离超过三四丈,自己就拿金丹没有办法了。

虽然他有极强大的体魄,有可以硬抗金丹法宝的骨骼强度,有能快速疗伤、免疫法术的特种真气,可总的来说,即使只是与金丹初期修士相比,他也并没有什么绝对压倒性的优势,最多只能保证自己立于不败。

毕竟,除非遭遇“禁空区”,否则没有哪个金丹修士,会在对敌之时落到地面之上——他们都爱飞在空中,卡着施法、御器的极限距离虐菜。

“所以……我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飞起来?第三重功法修成,解锁下一重功法之时?”

不过,虽然仍没有获得飞行能力,倪坤却得到了另一种比较给力的能力。

洗髓伐脉篇,乃是由宏至微的强化,强调对身体掌控入微。

而第一阶虽主修“骨如琉璃”,但在此过程中,其实已经开始逐步强化入微、掌控入微。

待至“骨如琉璃”初步修成,倪坤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亦跃升一个台阶。

他甚至可以通过调整自己的骨骼、肌肉、皮肤,达成变化身形相貌的目的。

虽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变化,气息也不会改变,但至少可以在骨骼、肌肉层面,达成“变形”。

倪坤起身,站到铜镜前,控制自己的骨骼、肌肉作出调整。

咔咔声响声,倪坤身形拔高、变瘦,头发亦纷纷掉落,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高个、瘦削的大光头。

他又将掌控力集中到自己皮肤层面,肤色亦开始缓缓变化,渐渐变成死人般的苍白,并且浮现出一个个邪异扭曲的黑色符文。

完成变化后,倪坤看着镜子里那个僵尸般的瘦高光头佬,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弹出半尺长的指甲,将指甲变成血色,森然一笑,唇角突出两枚僵尸一样的吸血獠牙,冷声道:

“本魔名‘三葬’,葬天、葬地、葬苍生。最嗜饮血,好手撕活物。值此良辰吉日,特来为阁下送葬!”

有了这变化能力,倪坤已经可以伪装成妖魔。

当然,目前还只能变化外形,他的气息还无法改变。平时还可收敛气息伪装,扮僵尸勉强可行,但一旦全力出手,气息就会暴露。

但若能修成下两个阶段:血如赤金、气焰滔天,那可就说不准了。

自娱自乐一阵,倪坤恢复原形,头发也重新长了出来。

整理一番发型,倪坤出了舱室,去寻负责分配任务的师兄,打算今天又带队去矿区边缘巡逻,找妖魔试试身手。

江湖规矩,神功有成,必须试招。

然而倪坤满心想着找妖魔试手,可万妖窟中的灵石矿脉天克妖魔,越是强大的妖魔越受克制,导致强大妖魔对灵石矿脉毫无兴趣。

矿区边缘妖魔数量虽不少,比玄阳城外的妖魔数量多出许多,但又全是一些智力低下,只有嗜血嗜杀本能的低阶妖魔,实力最强也只相当于炼气九层,连一头道基实力的妖魔都没有,只适合让新晋道兵和本宗弟子们实战练手,根本不配倪坤亲自出手。

于是试招的想法落空。

倪坤只能是带着一支道兵及本宗弟子混编的小队,在矿区边缘巡视一天,看着弟子们斩杀了十几头低阶妖魔。

之后他取了一颗从一头树魔身上剥下来的,漆黑心脏形状的妖魔材料,便带着队伍返回矿区。

领取并分配好奖励,解散了队伍后,他回到楼船上自己的单人舱室,拿着那颗漆黑如炭的“树魔之心”,用清水洗净了,吃苹果一般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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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食魔者,遇埋伏

万妖窟中的“木魔”,乃是一个大类。

中土天地,已被万妖窟吞噬了足足三成体量,自有难以计数的生灵落入万妖窟中,其中植物的数量无疑是最多的。

落入万妖窟的生灵,人与动物大半会被吃掉或死去,死者的尸体、骸骨,会被魔气侵蚀污染为各种尸魔、骸骨魔。

而植物虽没有多少妖魔吃它们,但它们会在落入万妖窟的第一时间死掉九成,死去的植物不会异变,只是彻底腐朽。

侥幸存活下来的动物和植物,下场也并不好,统统都被转化成了活物妖魔。

植物类妖魔,便统称“木魔”,细分种类,有树魔、藤魔、草魔、花魔等多种类别。

木魔之属,大多生命力顽强,实力则相对一般,有灵智者更少,多受本能支配,嗜食活物血肉。当然,受魔气侵蚀的妖魔多有诡异,木魔这个大类虽较为平庸,但偶尔也会出现一些强大狡诈的智慧魔物。

倪坤就听说,玄阳城镇守尉迟敬的一位道基境亲传弟子,就是被一只花魔附体控制,潜入玄阳城中,试图从内部破坏城防。虽只杀伤了几个道兵,便被尉迟敬擒下,但那亲传弟子已彻底魔化,无可救药,尉迟敬不得不亲自出手,斩杀了自己弟子。

不过木魔虽数量繁多,灭之不尽,某些特殊的个体,亦对人类修士威胁极大,但纵观万妖窟各类妖魔,对人类修士最有用的,倒也还是木魔之属。

从各种木魔身上,能提取到许多有用的材料。炼器、炼丹、制药、制符等都用得上。

就像倪坤现在啃着吃的这枚树魔之心,就可以用来炼制效果极佳的金疮灵丹。

据说用金丹境实力的树魔之心,炼制出的金疮灵丹,甚至可以做到断肢重生。

不过以之炼丹入药的前提,是先把魔气净化掉。

没有谁敢像倪坤这样,随便洗一下就开吃。

“味道不错。”

倪坤还一边吃,一边点评树魔之心的口感、味道:“口感有点像花生,味道嘛……啧,居然意外地也还不错……香喷喷跟油炸花生差不多……”

树魔之心还真不难吃,吃着还真的挺香。

倪坤估摸着,之所以口感味道会这么好,恐怕还是出于“迷惑、引诱”的目的。

试问口感苦涩、难以下咽的东西,有谁会吃?

就因为口感香脆诱人,才有可能迷惑住活物,诱其克制不住口腹之欲,将之吞食下去,结果就理所当然地被魔气侵蚀,转化为妖魔……

“妖魔的花样儿还真多,可惜这有毒的美味,反倒方便了我……要是特别难吃,我还真下不了口……”

倪坤美滋滋地吃着,同时鼓动脏腑雷音,将魔气统统炼成虚无,只剩下对肉身有益的精纯元气,散入四肢百骸,一点点滋润着他的体魄。

这枚树魔之心,只是从一头炼气七层的树魔身上剥下来的,对肉身的强化作用并不算太强。以倪坤现今的修为,吃掉这样一颗树魔之心,只相当于吃下了一块中品灵石。

尽管如此,这也是一个极好的开始。

因为随着他“骨如琉璃”修成,修炼所需的资源,又进一步增加。单凭每个月配发的十枚中品灵石,以及带队做任务的奖励,已经远远不够他消耗了。

哪怕他还有大半枚千年蜃珠,恐怕也不够他修成“血如赤金”。

而现在,确定自己能够吞食消化妖魔身上的材料,尤其确定树魔之心对强化身体有益,那他就能有更多的渠道获取资源。

反正万妖窟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妖魔。

“从明天开始,要加大对妖魔的打击力度了。说起来也是走运,我玄阳宗灵矿附近,数量最多的低阶妖魔,恰好便是木属妖魔……”

于是从次日开始,倪坤便推掉了下矿区采灵石的任务,只做带队出巡的任务。

运气好时,一天能猎取四五颗树魔之心,运气不佳时,也能猎得一两颗树魔之心。

加上做任务奖励的灵石,以及树魔之外,从其余木属妖魔身上获取的有用食材,倪坤的修炼资源,总算能够堪堪满足。

就是某次不敲门就闯进倪坤房间,结果意外撞到他生吃妖魔材料的楚司南,被吓得够呛:“倪坤你可别想不开呀!”

倪坤一边磕瓜子般磕着一把竹魔产出的竹米,一边笑眯眯说:“我怎么就想不开了?”

“可你在吃妖魔……”

倪坤纠正:“准确地说,是竹魔身上产出的竹米,本来就是一种食材。我吃这种东西,有什么问题么?”

“诶?对呀,不就是吃点竹米么?”

楚司南也是一怔,“就算是妖魔身上产出的,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巡逻时斩杀了木属妖魔,也都会剥下类似的材料带回来……哎呀倪坤你早说嘛,吓死我啦,还以为你想不开要入魔呢……”

“这笨蛋。”倪坤摇头,瞥一眼楚司南当宝剑一般挂在腰带上的仙器树枝,叹道:“你这仙器,真是明珠暗投、有眼无珠、不识真龙……”

这样的好日子,足足持续了一月有余。

在这段时间,倪坤“洗髓伐脉篇”第二阶“血如赤金”的修行,已然初步踏入门槛。

第三式杀招“刹那流星”,因有着之前半年日夜揣摩、领悟的理论基础,也已经修炼入门,只是暂时还无法在实战中施展出来。

按照目前的修炼进度,倪坤推算,至少还需半年时间,才能将“刹那流星”修炼至可以在实战之中,蓄力出手的程度。

这效率,已比他在俗世修炼“掌中雷霆”时高了许多倍——他修炼“掌中雷霆”时,可是在俗世修炼了整整三年,直至在重明山下,与洛芸娘交易得到血灵晶、灵珠草,以之强化体魄、提升修为之后,方可以蓄力打出“掌中雷霆”。

现在只需修炼几个月,便可能在实战中蓄力打出“刹那流星”,已经是极高的修炼效率了。

在此期间,倪坤还拿到了赵牧阳帮他炼制的“龙龟盾”。

经赵牧阳以金丹手段炼制一月,原本小山般巨大的龙龟壳,已然变得只有臂盾大小,可手掌握持,亦可套于小臂上。其大小可变化,最大可变成一面十丈方圆的巨盾。

不过变成最大的话,回收就很麻烦了,得花费一柱香的功夫掐诀念咒,才能将之缩小成臂盾。

这让倪坤原本设想的,以神力把臂盾扔出去,令其变巨清场,再反复回收、掷出的战法,变得不切实际。战场之上,哪会有一柱香的闲功夫让他念咒收盾?

据赵牧阳说,此盾品阶难以界定,因其除变化大小之外,再无任何特殊能力。可其坚固程度,又远超一般的金丹法宝。至少,赵牧阳的金丹法宝,都伤不了龙龟盾分毫。

对此,倪坤其实还是挺满意的。

因为他并不需要花里胡哨的能力。

他需要考虑的,只是如何接近敌人而已。

这龙龟盾足够坚固,金丹法宝亦不能伤,那么在大规模的妖魔战场之上,他就可以举盾冲锋,在此盾的保护下,毫发无伤地冲至目标面前。

就算面对金丹境的对手,他也可以顶盾冲锋,设法拉近距离。

称手的法宝到手,采集积蓄的妖魔食材也有不少,好日子也终于到了头——万妖窟魔气低谷期即将过去,妖魔们将开始新一轮的活跃。

届时连玄阳城外,都会是遍地妖魔。

妖魔们还会尝试攻城,也许只是几千头妖魔的小规模攻击,但也有可能汇聚数以万计的妖魔,进行大规模攻城。

所以赵牧阳要带着已在矿区磨砺一个多月,已具备了一定实战能力、应变能力的弟子们回去,参与到玄阳城的驻防之中。

这天一早,飞天楼船自矿区飞离,往玄阳城返航。

归途之初,还算顺利。

但行程近半时,意外出现了。

血色天穹之中,那层层堆叠,宛若漆黑山峦一般的墨云之中,蓦地降下十余颗流焰流星,拖着长长的浓烟烈焰,朝着飞天楼船轰然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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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金丹人魔

儒雅随和的我不是魔头正文卷083,金丹人魔那十几颗烈焰流星,初从墨云之中坠下时,还只拳头大小。

但随着它们疾坠而下,随着它们距飞天楼船越来越近,它们的体积亦不断膨胀,短短数息,那十几颗烈焰流星,皆变得大如屋舍。

即使楼船体积庞大,宛若小山,若被这十几颗烈焰流星砸中,也势必四分五裂,当空解体。

这时,一条奇形长枪,忽自楼船上飙射而出。

那奇形长枪通体骨白,枪杆凹凸不平,看着就像是由一条脊椎骨铸成。枪头亦形同獠牙,枪缨更似某种生物的胡须。

此奇形长枪甫一飞出,便有阵阵龙吟响起。

龙吟声中,奇形长枪枪身膨胀,不断变大,转眼就变成一杆三丈长的大枪。

同时枪身之上白光绽放,光影交错间,竟显化出一条半透明的白鳞蛟龙虚影,以枪杆为脊,以枪头为牙,以枪缨为须,活灵活现,宛若真实。

此奇形长枪,正是赵牧阳的金丹境法宝,以蛟龙脊、蛟龙牙、蛟龙须合炼而成的“蛟龙灭”!

高亢铁血的龙吟声中,“蛟龙灭”冲霄而起,逆袭而上,只一击,便将当头一颗流星轰成碎片。之后它在空中连连穿梭,灵动无比地来回刺击,每一击,都能将一颗流星击溃。

楼船前甲板上,赵牧阳背负双手,仰望天空,以神念驾驭蛟龙灭,逐一击溃烈焰流星。

有残余的流星碎片,燃烧着自天而降,但楼船早已升起金色护罩,将楼船整体笼罩在内。流星碎片砸在金色护罩上,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掀起。

烈焰流星猝然来袭,赵牧阳虽及时拦截,但他浓眉紧锁,看起来并未有丝毫放松。

“不把藏身云中的妖魔揪出来,这场袭击便不算完!”

待至蛟龙灭将十几颗烈焰流星统统击溃,赵牧阳突然抬手一指,蛟龙灭昂然长吟,向着流星来处,那宛若漆黑山峦的墨云层中袭去。

就在蛟龙灭行将突入云层时,赵牧阳突然脸色一变:“声东击西!”

不及召回蛟龙灭,他身形骤化金光,倏忽间飞离前甲板,向着船底飞去。

然而他反应虽快,但妖魔早有预谋。

就在他刚刚飞遁至船底时,一头浑身覆满黑鳞,额生扭曲犄角,基本还能看出人形的妖魔,双手撑着金色护罩外层,仰头冲着他诡异一笑,然后轰然爆炸!

那仿佛火山爆发一般的巨大威力,令赵牧阳这身经百战的大将,都不禁骇然色变:“金丹人魔!堂堂金丹境界的人魔,为何草率自爆?”

虽心中极度不解,但时间已不容赵牧阳有丝毫迟疑。

楼船的金色护罩,连金丹中期修士的攻击,都可以挡住十几次。可那金丹境人魔舍身自爆之下,威力之大,至少数倍于金丹中期修士的正常一击。

这等威力,以点破面之下,楼船护罩如何能挡?

赵牧阳以最快的速度,解下背上血色披风,甩手一抖,那披风飞快变大,转眼之间,就变成一幅血色巨幕,将整艘楼船底部包裹在内。

与此同时,金丹人魔自爆的威力,已似火山爆发时,自火山口喷出的岩浆一般,狠狠轰击在金色护罩上。

金色护罩只支撑了两个刹那,便在火山爆发般的狂暴冲击下轰然迸碎,化为漫天金雨扬扬洒落。

狂暴冲击余势不竭,又狠狠冲击在楼船底部,饶是有赵牧阳血色披风保护,楼船亦是往上重重一跳,船底发出一连绵密刺耳的木材碎裂声,继而猛地往下一沉,一头扎向地面。

赵牧阳以血色披风化成的血色巨幕包裹船底,自己则飞到船艏下方,双手以擎天之势,向上狠狠一撑。

“起!”

叱咤声中,赵牧阳双掌金光怒绽,法力汹涌而出,化为两只金光巨手,奋力托住船底。

轰!

楼船又是一震,赵牧阳亦是浑身一震,腰杆猛地一弯。

“起!”

又一声爆喝,赵牧阳腰脊猛然挺直,咬牙托住楼船,终于止住其飞快下坠之势,托着楼船稳稳落向地面。

同时“蛟龙灭”盘旋飞舞在楼船上方,提防着可能来自天空的袭击。

所幸天空之中,并未再有攻击袭来,令赵牧阳可以托着楼船安然落地。

楼船着地后,赵牧阳呼出一口浊气,略作调息,收回血色披风,飞回楼船甲板,只见杨少鹏、燕九、韩采薪等门下弟子,以及倪坤皆已来到了甲板之上,个个披挂整齐,擎出法器,作好了战斗准备。

“师父,船上主法阵及两座备用法阵皆已破灭,楼船已无法飞行。防御阵法亦已破损,短时间内无法修复!”一位负责操控楼船阵法的弟子急急禀报。

“是我大意了。”赵牧阳浓眉紧锁,沉声说道:“没有想到,竟会有金丹人魔,先使诈声东击西,继而舍身自爆,冲击楼船……”

“什么,金丹人魔自爆?”杨少鹏等弟子都是一惊,面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倪坤都诧异地一扬眉,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情。

万妖窟中妖魔,虽形态各异、来源不一,但总的来说,只有两种。

一种,是来自妖魔渊的“真魔”。一年前,倪坤就曾与真魔打过一次交道——虽然只是真魔“多目魔”的一只眼睛。

另一种,便是被妖魔渊魔气侵蚀而成的“本土妖魔”。

三千年前,那位真仙前辈,及一干前辈大修,深入万妖窟,将当时万妖窟中,所有强大妖魔击杀一空,并布下九座真仙大阵,镇压住了万妖窟魔气节点。

这不仅极大延缓了万妖窟的扩张速度,还使得万妖窟中的本土妖魔,成长上限严重受限,极难出现过于强大的妖魔。基本上金丹实力就是极限,元婴实力的“本土妖魔”,两千年来都没有出现过多少。

而真仙前辈及大修们最后又舍身献祭,封印住了妖魔渊连接万妖窟的最大魔气节点,使得妖魔渊中的“真魔”,亦极难降临至万妖窟。越是强大的真魔,便越是难以降临。

两千年来,中土仙道前辈镇守万妖窟,固然损失惨重,强者凋零,可每一位强大前辈修士的殒落,亦往往能兑掉大量强大妖魔。

这使得万妖窟中,金丹实力以上、元婴实力以下的妖魔,数量相对人类修士,固然多得惊人,但相对海量的低阶妖魔,其比例则始终不高。

若非如此,以中土天地日益崩坏、修士境界越来越低,修行资源日渐匮乏的恶劣状况,根本不可能撑住两千年之久,早被妖魔攻破九座真仙大阵,令万妖窟飞速扩张,吞噬天地了。

金丹实力以上的妖魔比例不高,又有智慧,天然就是统领级别的大妖魔。

而人类修士堕落而成的“人魔”,比起其余妖魔,又格外狡诈贪生,被迫至绝境后,向人类修士磕头求饶的前例都有,怎可能轻易放弃远比人类金丹悠长数倍的寿命,像死士一样,二话不说就舍身自爆?

正因此,赵牧阳才会中计上当。

否则若是那金丹人魔只是正常袭击,以赵牧阳之能,纵然要保护楼船,难以将其击杀,亦可将之轻松击退,断不至于让其摧毁楼船法力护罩,震毁楼船飞行法阵。

此刻,楼船不但一主二副三座飞行法阵尽毁,本身结构亦遭重创,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修复。

“想要修复船体及法阵,至少需要三天。”

赵牧阳神念一扫,便已知道楼船的破损状况,神情凝重地说道:

“本宗新晋弟子往来灵矿历练,每十年才有一次,时间都挑在魔气低谷期。每次往返航线也皆不相同,皆是由带队金丹随机选择。离开灵矿之后,还会佯动一阵,直至确定没有智慧妖魔监视,才会定下回程航线。且回程路上,岔道不少,可随时改变航向……

“再者,就算有什么诡异妖魔,可以瞒过我的神念,一路潜行,尾随监视,它又如何及时传递消息?万妖窟中,环境复杂,地磁紊乱,多有绝地、禁地,超过百里,便连金丹都不能远程传讯……

“如此隐密,诸多限制,自开始灵矿历练,百年以来,之前的九代弟子,皆未被妖魔成功伏击过,此次为何会被妖魔找准航线,提前埋伏?”

他这番话,并非是要向谁质询,只是在整理心中疑惑,试图找到线索。

杨少鹏迟疑道:“师父,或许,只是偶然撞上了?”

“绝不会是偶然撞上。”

赵牧阳凝重摇头:“我与那金丹人魔照过一面,它的笑容……非常诡异,既像是在嘲笑我,又像是阴谋得逞的自得……再说,金丹人魔,便是设计阴谋,又岂会甘做死士?

“此事诡异,必有蹊跷!楼船损坏,我们已失去防护,绝不能在野外逗留三天之久!传我令,所有人下船,我们以最快速度,步行返回玄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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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再起波澜

楼船上的法阵已经破损,船体亦损伤颇重,赵牧阳亦无力将之带走,索性就将船扔在此地。

船丢在这里,以后还有机会回收。弟子若是出了事,死了人,那可就没得挽回了。

与一艘楼船相比,当然是弟子们更加重要。

新晋道兵与本宗弟子们很快下了船,三百多人列好行军阵势,各自加持上神行术、轻身术等辅助行动的法术后,赵牧阳一声令下,整支队伍便以比轻骑冲锋更快倍余的速度,向着玄阳城方向疾驰而去。

赵牧阳飞在队伍上空,离地百丈,警惕空中袭击。

杨少鹏等门下弟子,或在前领路,或于队伍左右、后方警戒。

来之前就已做好功课,记熟了每一条往返路径,记下了途中每一个死地、禁地的倪坤,则与韩采薪一起,前出十里哨探。

起初数十里,还算一切正常,但当倪坤与韩采薪行至一座怪石嶙峋的矮山下时,天空之中,忽然传来阵阵雷霆轰鸣。

倪坤与韩采薪对视一眼,展开御风翅,腾空而起,飞至半空,瞳中绽出寸长晶光,往轰鸣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数十里开外,块块堆叠的黑云之下,一艘形制与玄阳宗飞天楼船有七八成相似的飞船,正朝这边飞驰而来。

那飞船笼罩着一道天青色的球形护罩,将整个船体保护在内。

天青护罩之外,几头背生白骨蝠翼、蝠首人身、拖着长长鞭尾的妖魔,鹰鹫一般围着飞船上下翻飞,不时抛出一颗颗墨绿光球,向着飞船砸去。

飞船甲板上,则站着一位青袍中年,十指幻影般飞速弹动,发出一道道法术。或闪电、或寒流、或旋风、或焰龙,看上去十分之花俏。

各种花里胡哨的法术,不停拦截那些蝠首妖魔发出的墨绿光球,每与光球碰撞,便爆出一记震雷般的轰鸣。余波冲击在天青护罩上,令那护罩不断震颤,泛出道道水波般的涟漪。

“那是妙法派的船。”

这时,韩采薪飞到了倪坤身边,“妙法派的船怎么到这里来了?”

倪坤心中一动:“有古怪么?”

韩采薪道:“我们三宗四派,都在万妖窟中,掌控了一座离各自城池最近的灵石矿。其中妙法派的灵石矿,与我们玄阳宗的灵矿最近。

“不过我们两派,往返各自灵矿的航线并不重叠,最近的一条路,都有着两百多里的距离。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与妙法派最近的一条航线,更是相距五百多里……妙法派的船,怎会飞到我们这边来?”

“这样么……”倪坤皱眉,沉吟道:“韩师姐,先别给赵将军传讯,咱们再看看……”

正说时,那几头蝠首妖魔突然聚在一起,齐齐张嘴,朝着妙法派的飞船发出一记无声咆哮。

倪坤神目看得分明,那几头蝠首妖魔无声咆哮时,它们前方的空气都激烈地波动起来,呈现出道道水波般的波纹。

几道波纹叠加在一起,光线都被严重扭曲,看上去好像连空间都在发生褶皱。

那仿佛空间褶皱一般的波纹,闪电般蔓延向妙法派飞船。

飞船甲板上那青袍中年不敢有丝毫怠慢,十指弹动间飞快地施展法术,数十道丝丝缕缕的电光,自他指尖迸射出来,汇聚在一起,化作一道十丈长的雷电长龙,迎着那蔓延过来的“空间褶皱”一头撞去。

轰隆!

震撼数十里的轰鸣声中,雷电长龙顷刻崩溃,那“空间褶皱”虽被削弱大半,但仍有余力,继续往前蔓延,轰一下撞在妙法派飞船的天青色护罩上。

“那音波威力只能说还可以,倒是有些诡异特性……共振么?”

倪坤心中暗道:“不过那妙法派修士也太弱了,法术施展起来那叫一个花里胡哨,威力却更是一般……金丹初期的修士吗?”

以他如今的眼力,神目一扫,就看出了那几头蝠首魔联合施法的威力,其实也就只金丹初期全力一击的样子,只是似有一种类似“共振”的诡异特性,连法术都可以崩坏。

而那青袍中年的修为,以倪坤观之,当在金丹初期。

不过其施展的法术,与赵牧阳刻意压制实力,施展出的金丹初期法术相比,威力弱了许多。虽花样繁多,特效华丽,却远不及赵牧阳凌厉犀利。

倪坤心忖:

“据说妙法派精通各类术法、阵法、符法、器法、丹法……什么法门都有,什么法门都会,无论哪种体质天赋,都可以在妙法派找到适合的功法修行……只是,会的东西太多,一阵花里胡哨,反而有些博杂不精了……”

正点评时,妙法派飞船的天青色护罩,在“空间褶皱”余威轰击之下,像是被投下了大石的水面一般,剧烈波动起来,几个刹那后,终于坚持不住,砰地一声,炸成漫天光屑。

所幸此时“空间褶皱”威力已尽,虽击破护罩,但并未对飞船本体造成损伤。

不过那几头蝠首妖魔齐齐一个深呼吸,又同时发出无声咆哮。

无声咆哮互相叠加,再次汇聚成一道“空间褶皱”般的激荡波纹,向着已失去了护罩的飞船袭去。

妙法派楼船上。

“空间褶皱”飞快袭来,青袍中年神情凝重,十指不断弹动施法,发出道道电光。同时他张口一吐,飞出一道剑光。

剑光一出,他之前发出的电光,便像是遇到了磁石的铁屑,百鸟投林一般汇聚到剑光之上,令剑光化作一道通体电光缭绕的十丈剑光,迎着“空间褶皱”刺杀过去。

轰!

巨响声中,十丈剑光顶住“空间褶皱”,僵持一阵,“空间褶皱”轰然崩溃,那十丈剑光亦震颤着崩溃瓦解,化为一口一尺长,两头都是剑尖的无柄小剑,哀鸣着倒飞回去。

而那青袍中年面色陡然变得惨淡,口鼻都溢出血丝,显然是法宝受创,反噬之下,受了内伤。

但妖魔的攻击仍然没有结束。

那几头蝠首妖魔,赫然又是齐齐一个深呼吸,作出了行将咆哮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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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疑点重重

见那几头蝠首妖魔居然还能再发大招,本就受伤的青袍中年,脸色变得更加惨淡,但还是咬牙切齿,准备施法。

关键时刻,天空之中,龙吟乍起。一杆奇形骨枪,破空而至,杀向那几头蝠首妖魔。

赵牧阳赶到了。

之前妙法派飞船与那几头妖魔且战且走,一番交手之下,已横越数十里,距离玄阳宗的队伍已不足十里。

双方交战的声势又大,即使倪坤、韩采薪心有疑惑,怀疑妙法派楼船的出现有些古怪,并未第一时间传讯回去,可赵牧阳身为金丹修士,神念一展,即可覆盖方圆十多里,早就察觉了妙法派楼船的到来。

三宗四派同气连枝,守望相助,乃是两千年延续下来的传统。

撞见妙法派盟友遇袭,赵牧阳自不可能坐视,断然出手相助。

赵牧阳修为远远强于那青袍中年,甫一出手,蛟龙灭只是一击,便将一头蝠首妖魔身躯贯穿。枪身一震之下,那蝠首妖魔身体轰然崩溃,化为灰烬扬扬洒下。

剩下的蝠首妖魔顿时齐齐一惊,再不敢恋战,一哄而散,转眼就逃得无影无踪。

赵牧阳收回蛟龙灭,迎着妙法派飞船飞去,对船上青袍中年说道:“孙前辈,你怎地驾船来了这边?”

那青袍中年苦笑:

“惭愧!不知为何,竟莫明中了埋伏,险被迫入一处死地,慌不择路且战且走,不知不觉便偏离了航线。也幸亏偏到了这边,遇上了赵将军,否则今天这条性命怕是要交待了……

“我倒是死不足惜,但船若坠毁,本派新晋弟子们,就要被困死在灵矿之中了……”

赵牧阳与青袍中年说话时,倪坤也展开御风翅,飞到妙法派船上,若无其事地站到赵牧阳身后,以一副腼腆又好奇的表情,聆听二人说话。

韩采薪之前已经告诉过他,这青袍中年,乃是妙法派的金丹长老孙玉成,年纪很大,据说已将近四百岁,乃是妙法派现存金丹中,年纪最长,辈份最高的一位长老,但修为嘛……

至今也只金丹初期。远远比不上赵牧阳、晁锋这两位只修行几十年,就臻至金丹中期的玄阳宗天才,亦比不上妙法派的几位后起金丹。

虽孙玉成是老资格金丹,在其将近四百年的人生中,定然也曾在万妖窟抗击过妖魔,但倪坤总觉他有些不对,总觉得妙法派的船来得太巧——

赵牧阳也中了埋伏,他都没能把船保住,修为比赵牧阳弱了一个小境界,实际战力更弱了不止一筹的孙玉成,凭什么能在中了埋伏之后,坚持到现在?

那几头蝠首妖魔,为何早不发大招,晚不发大招,偏要等到妙法派的船,靠近玄阳宗的队伍时,才联手发动大招?

种种疑惑,令倪坤有理由怀疑孙玉成。

故此他若无其事来到赵牧阳身后,拉近与孙玉成的距离。

倪坤都觉孙玉成可疑,更何况曾统领大军,身经百战的赵牧阳?

曾为边军大将,就算不熟悉朝堂诡谲,但战场上的种种诡诈谋略,赵牧阳当然谙熟于心。

不过他并没有将疑惑表现出来,面不改色询问:“孙前辈居然也遭遇了埋伏?”

“不错。”

孙玉成神情变得凝重:

“我正驾船前往本派灵矿,接应在灵矿历练的新弟子们返回妙法城,没想到居然被妖魔找准了我的航线,提前设下了埋伏。

“它们试图将我迫进一处绝地,幸我有一张早年奇遇所得的‘太虚雷狱符’,方才打破包围逃了出来。但妖魔并未罢休,一路追击至此……好在遇上了赵将军。”

孙玉成说话时,倪坤作好奇聆听状,暗中却运转神目,观察孙玉成表情,感知其气息。

然而孙玉成脸上只有凝重,眼中只有庆幸,语气里也满是后怕与侥幸,其气息更浑无一丝敌意、恶意。

倪坤心中疑惑:

“难道这孙长老,真的也是和我们一样,被妖魔找准航线,中了埋伏?只是我们这边,有金丹人魔舍身自爆,方才破坏了我们的飞船。而妙法派这边,没有金丹妖魔作此牺牲,才令他侥幸带着飞船突围而出?”

金丹妖魔在万妖窟中,乃是统领级别的存在,实力强大又有智慧。

理论上,的确不可能有那么多金丹妖魔,像死士一样舍身决死。

像方才围攻妙法派飞船的几头蝠首魔,实力虽都强过道基巅峰,但比金丹初期又逊色一筹,勉强可称“半步金丹”。

只是它们联手施展的大招威力颇可观,又有诡异的“共振”特性,加上孙玉成本身实力又有点水,这才能打破妙法派飞船护罩,令孙玉成陷入险境。

不过理论说得过去,可倪坤还是不能释疑,继续暗自观察着孙玉成。

而赵牧阳亦未放下警惕,继续问道:“孙长老的航线,竟也被妖魔找准了?”

孙玉成诧异道:“赵将军,听你的语气,难道你们也……”

赵牧阳道:“实不相瞒,我们也遭遇妖魔伏击,也是被找准了航线。”

孙玉成眉头紧皱,“这着实不可思议……我等宗派,百年以来,都有灵矿历练之时。往返途中,虽也屡有遭遇妖魔,但那都只是寻常的途中偶遇,还从未遭遇过预谋的埋伏……我先前原以为,我只是运气不好,才泄了行踪,可没有想到,赵将军你们居然也中了埋设!”

赵牧阳沉声道:“而且埋伏我们的,虽只有一头妖魔,但那却是一头金丹人魔。其更是以声东击西之计,在吸引我的注意后,第一时间舍身自爆,破坏了本宗楼船。令我们不得不弃船步行。”

“什么?金丹人魔舍身自爆?”

孙玉成浑身一震,眼中浮出一抹不可思议之色:

“这如何可能?低阶妖魔智力低下,嗜血嗜杀,固然悍不畏死,可金丹人魔,乃是贪生怕死的修士,受妖魔蛊惑堕落成魔……

“他们成魔之后,既奸诈残忍,又尤为怕死,怎可能做出舍身自爆这等行径?那岂不是违背了他们贪生怕死,贪求力量的堕落初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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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盟友碎颜拳!

金丹人魔,并非皆由金丹修士堕落成魔。

实际上,自两千年前,中土仙道开始镇守万妖窟以来,堕落入魔的金丹修士屈指可数,且都很快便被各派联合出手,不惜代价斩杀。

所以万妖窟中的金丹人魔,一般都是道基境修士,在堕落入魔之后,受魔气催谷,成长起来,拥有了金丹境的实力。

当然,这般成长起来的金丹人魔,并没有真正修炼出金丹境界,空有力量,而无境界,其实际战力比起真正的金丹,无疑是会弱上许多的。

且他们力量源于妖魔渊魔气,并不完全归属他们自己。亦会受魔气驱使,做出许多不理智的事情。

但再怎么不理智,它们也不会彻底违背其贪生怕死的本能,做出舍身赴死的壮举。

真有这等慷慨赴死的壮烈之志,又岂会堕落入魔?

所以孙玉成才会说,金丹人魔舍身自爆,乃是违背了它们堕落的初衷,属实不可思议。

当然,无论赵牧阳还是孙玉成都知道,此事其实还有另一种解释:

受魔气侵蚀而成的妖魔,天然就会受到来自妖魔渊“真魔”的位阶压制。

在真魔面前,普通妖魔可以说生死不由自主。

一旦被妖魔渊真魔强行驱使,金丹人魔再不甘不愿,也只能赴死!

不过真魔问题,先不作考虑——在确定属实有真魔出现前,最好不要胡乱猜测,乱下定论,否则只会制造恐慌、搅乱人心。

所以赵牧阳只道:“我也觉不可思议,但事实便是如此。那金丹人魔十分果断,毫不犹豫,舍身一击,摧毁了我们的船。”

“此事定然有诈!”孙玉成眉头紧皱,脸色难看:“你我两派航线,都被妖魔找准,提前设下埋伏,更有金丹人魔,违背常理作舍身一击……此举非同寻常,不可等闲视之!”

赵牧阳道:“依孙前辈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孙玉成沉吟一阵,断然道:

“你们的船既已坠毁,那便让玄阳弟子乘坐我妙法派飞船,我先将玄阳弟子们送回玄阳城。你我联手,回程当能更有安全保障。送玄阳弟子回城后,便请赵将军陪我前往本派灵矿,助我接应那里的历练弟子。如此安排,赵将军以为如何?”

倘若孙玉成要求玄阳弟子们上船后,先去妙法派的灵矿,接应妙法派弟子,再送他们回玄阳城,那赵牧阳决计不会答应——他同倪坤一样,并未对孙玉成彻底释疑。

但现在孙玉成的安排,是先送玄阳弟子返回玄阳城,再让赵牧阳陪他前去妙法派灵矿接应妙法派弟子,这个安排,就让赵牧阳颇为心动了。

此地距离玄阳城,直线距离已然不远,不到六百里。

不过途中有诸多死地、禁地,需要大范围绕行,实际路程超过了两千里。

即使加持各种辅助法术后,炼气境弟子们能以比奔马更快倍余的速度,一气不歇地长程跋涉,想要回到玄阳城,亦至少需要整整一天一夜。

而在万妖窟的野外,在行程路线已经暴露,遭遇了妖魔伏击的情况下,这一天一夜的时间,足以发生诸多意外。

沉吟之中,赵牧阳神念一扫妙法派楼船,发现船上只有几个驾驭楼船的道基境修士,并无其它不妥,心中便已有所意动。

正要应下时,站在他身后旁听半晌的倪坤突然说道:

“孙前辈,弟子有件古怪宝物不识得,赵将军也不认得。听闻孙长老乃妙法派年龄最长、辈份最高的长辈,见多识广、阅历如海,弟子便想冒昧请教孙长老,是否识得这件宝物。”

孙玉成一怔,看了倪坤一眼,问赵牧阳:“这少年是?”

“他叫倪坤,是我道兵院弟子。”赵牧阳微微一笑,“此子有些莽撞顽皮,冒昧之处,请孙前辈见谅。”

他知道倪坤不会无缘无故这般作态,因此非但未曾责备倪坤贸然开口插话,言下之意还有几分请孙玉成答应倪坤请求的味道。

“既是赵将军麾下道兵,倪坤你有何宝物不认得,只管拿来我看。”孙玉成和蔼道:“孙某人虚长几岁,或许认得。”

倪坤上前一步,摊开右手,将掌心亮给孙玉成:“孙前辈请看……”

孙玉成拿眼一扫,却见倪坤掌中空空如也,不禁一怔:“你那古怪宝物,是隐形之物?”

“呵呵。”倪坤一笑,五指蓦然合拢,陡握成拳。

轰隆!

一道堂皇正大的镇魔雷音,于他五指握拳之时,自他掌心之中滚滚而出,四面轰传开去。

雷音入耳,孙玉成浑身一僵,双眼一片茫然,耳窍、鼻窍之中,竟溢出滚滚黑气!

“果然有诈!此人是魔!”

倪坤暴喝一声,踏前一步,右拳猛地拉开,如拉满一张劲弓,朝孙玉成脸上狂轰过去!

吃我盟友碎颜拳!

其实从开始到现在,倪坤都未曾从孙玉成言辞、语气、表情乃至气息当中,察觉出任何不妥。

他甚至都感觉不到孙玉成的敌意。

但他还是出手试探了。

因为感觉不到敌意,其实还有另一种解释——孙玉成对他倪坤,的确并无任何敌意。因为堂堂一位金丹修士,哪怕只是金丹初期,哪怕实力有点水皮,也不可能将一位道兵弟子放在眼里。

既然视倪坤如无物,又怎可能对他有敌意?

就算孙玉成真有敌意,那敌意,也只会针对赵牧阳。

所以任倪坤无名功法的“敌意感知”如何强大,亦无法从孙玉成气息之中,察觉到一丝针对他自己的敌意。

倪坤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出手试探。

就算试探错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只是个小辈弟子,若孙玉成没有不妥,他“掌中雷霆”爆发的雷音,对孙玉成根本不会造成任何实质伤害,顶多只能算一个恶作剧。

就算有戏弄盟友长辈之嫌,但孙玉成终究不是倪坤的直系长辈。赵牧阳最多碍于盟友面子,罚倪坤面壁几个月而已。

为求万无一失,为释心中疑惑,为同门手足的安全,区区几个月面壁的惩罚,倪坤压根儿不在乎。

所以他出手了。

雷音一震,孙玉成原形毕露!

而此时倪坤与孙玉成的距离,只有几步之遥。

以倪坤如今修为,只要脚踏实地,十丈之内,正常的金丹初期,他都可能一举扑杀,更何况孙玉成这被他雷音震慑的“人魔”?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霆怒震声中,倪坤铁拳如劲弓拉满,狠狠轰在被雷音震慑得身躯僵直、头脑一片空白的孙玉成脸上。

嘭!

一声爆响,孙玉成面庞扭曲、褶皱、龟裂,最后轰然破碎。

漫天碎片,咻咻尖啸着,如同出膛的霰弹,呈喷溅状向着后方散射出去,直飞出数十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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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叛!

倪坤一击得手,但反而面露疑惑:“手感不对!”

赵牧阳亦是脸色微变:“是木偶!”

嗵!

木桩倒地一般的声响中,孙玉成无头“尸身”直挺挺地仰倒在地,飞快变化成一只没了脑袋的人形木偶。

看着那人形木偶致密如玉的乌紫色躯干,看着上面密密麻麻、诡异扭曲的血色符文,赵牧阳眼角猛一抽搐,沉声说道:

“金丹境的树魔躯干?还真舍得下本钱,居然用金丹境的树魔躯干,炼制出了一具替身傀儡!观木偶上的符文,似是来自妖魔渊的‘真魔’手段!”

先前便有猜测,金丹人魔之事,恐与妖魔渊真魔有关,眼下又看到了一桩疑似出自真魔手笔的替身傀儡,赵牧阳心中,不禁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阴霾。

“好眼力!不愧是玄阳宗千年以来,仅次于晁锋的第二天才。”

阴森冷厉的声音,自空中传来。

倪坤、赵牧阳抬头一看,就见千丈高空之上,层叠黑云之中,现出孙玉成模糊的身影。

他整个身躯,都隐没在黑云之中,只探出一张铁青的脸庞,恨恨地瞪着倪坤:“小小道兵,竟然窥破了我的谋算!说,你是如何看破我的?”

倪坤微微一笑,道:“你猜?”

“该死!区区一只蝼蚁,也敢戏弄于我!”孙玉成脸色越发铁青,面孔狰狞扭曲,厉声道:“你且得意,片刻之后,定教你死得惨不堪言!”

赵牧阳突然抖手打出一道讯号,地面上,正朝着这边奔驰而来的玄阳弟子们,立刻改变阵列,在杨少鹏等弟子指挥下,将行军阵列变阵为战斗阵型。

同时他凝视孙玉成,沉声问道:“孙长老,你虽素来不擅斗战,多年以来常驻妙法派宗门,但总归也曾有过镇守万妖窟的经历,也曾击杀过不少妖魔。

“以你境界,便是最擅附体操纵修士的金丹境花魔,亦无法控制住你……所以,你是甘心背叛,自愿入魔?可是为什么?你为何要背叛?”

孙玉成冷笑:“因为我看不到希望。虽我一生,没有在万妖窟战过几次,但那几次的斗战经历,足以让我明白,中土,是没有希望的。”

“看不到希望?中土没有希望?”

赵牧阳咬牙道:“你们妙法派的荀文若,还有海月宗的越青依、天星宗的李晨风、震雷派的诸葛果、丹鼎派的海天阔、龙游派的敖星,都是比我,比晁锋更强的天才!

“我玄阳宗,更出了一位玄天仙体楚司南,哪里没有希望?正相反,现如今,恰是中土最有希望的时代!孙前辈,回头吧,不要一错再错了!”

为鼓舞士气,为提升中土仙道抵抗万妖窟的信心,三宗四派,乃至各中小门派,一旦发掘出超级天才,从来不会隐瞒盟友,都会在第一时间互相通报。

就连楚司南这位玄天仙体的存在,玄阳宗经过慎重考虑后,亦通报给了各派盟友。

目的,就是让大家看到,中土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相反,中土已迎来了最有希望的时代!

“超级天才?玄天仙体?那又如何?”

孙玉成嘶声笑道:“以中土现今的状况,天才们还有成长起来的可能吗?你玄阳宗的掌门罗奕,金丹圆满都有多少年了?可他敢作突破吗?他敢晋升元婴吗?他不敢!

“你所谓的那些超级天才,你玄阳宗的那位玄天仙体,哪怕只修炼十年,就能金丹圆满,可他们又敢晋升元婴吗?他们……还是不敢!

“天地崩坏至此,连天劫都变得莫明其妙,这么多年连一个元婴修士都没有出现,你现在跟我说最有希望?笑死人了!哈哈哈哈……

“你们知不知道,妖魔渊曾经吞噬过多少个世界?你们又知不知道,那些世界,也曾爆发过最后的挣扎,降生出一批所谓的超级天才,所谓的救世之星?可是结果如何?无一幸存,全部灭亡!你们以为中土就会有例外?哈,哈哈哈……真是痴人发梦!”

孙玉成狂笑一阵,又冷声道:

“我已快四百岁了,至今未能修至金丹中期,寿元所剩无几。你这种只用五十七年,便能从炼气入门,一路突飞猛进至金丹中期,风华正茂的大天才,根本不会明白,我这种平庸之辈,死期将近的惶恐痛苦。”

“所以,你之前说看不到希望什么的,都只是借口吧。”倪坤冷不丁说道:“你都快四百岁了,却没有在万妖窟战斗过多少次,寥寥几次上战场,就被吓破了胆子,于是以不擅斗战为借口,多年龟缩宗门之内?呵,说得那么好听,归根结底,不就是贪生怕死么?”

“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你这种才十几岁的小东西懂个屁?”

孙玉成蔑视倪坤一眼:“等你垂垂老朽,难以突破,寿元无几,死期将近时,再来跟我说你不怕死……哦,不好意思,你这可怜小东西,连明天都活不到了!”

“呵。无耻老贼。”

倪坤哂笑一声,懒得与之争论——被吓破了胆子,贪生怕死的叛徒,总能振振有辞。合着那些在山河破碎、家国危亡之际,挺身而出,保家卫国,壮烈牺牲的英雄们,都是傻瓜来着?

再说了,本座不懂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你个连死都没有死过的废物,敢跟我这个粉身碎骨死过一次的重生之人论这个?本座都不屑得理你。

我倪坤年少无知不怕死?

错!

本座其实最怕死了。

所以,我才会那么谨慎,将所有想要我命的家伙,统统打爆啊!

倘若万妖窟想要我的命,想妨碍我长生……呵,呵呵。

赵牧阳则道:“孙前辈,就算入魔能令你寿元大增,可一旦成魔,你还是你吗?妖魔渊的魔气,将彻底扭曲你的意志、思想,令你变成替妖魔渊征战不休的傀儡!那种不由自主的长生,真的有意义吗?”

孙玉成冷然道:“那总归也是活着,总比死了强!”

“那中土天地呢?一旦妖魔渊得逞,一旦让万妖窟吞噬天地,中土亿万众生,连一棵树、一颗草、一只鸟、一条虫都活不下来啊!”

孙玉成微微一笑:

“中土天地,亿万众生,关我屁事?只要我能活着,其它东西,管它们去死!

“当然,你们也可以不用死。向我等投诚,放弃一切抵抗,接受魔气灌体,你们,也能与我们一样,长生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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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插翅难逃!

“看来孙前辈已经下定决心,与魔为伍了……”

赵牧阳低头轻叹,又昂首怒目,愤然暴喝:“但傀儡一样的长生,我赵牧阳,不屑!”

孙玉成冷冷道:“那你就只有死了。不仅你要死,你门下亲传弟子,你玄阳宗三百多新晋道兵、弟子,你所谓的未来希望,玄天仙体,统统都要死。”

话音一落,赵牧阳、倪坤所在的妙法派楼船轰然一震,所有舱门同时开启,无数奇形怪状的妖魔,仿佛潮水一般,自每一个舱门疯狂涌出!

各类尸魔、各种骸骨魔、形形色色的木魔、各种活物遭污染侵蚀而成的妖魔……那几头先前围攻过孙玉成的蝠首妖魔,赫然也在其中!

明明之前赵牧阳以神念搜索过,船上只有几个驾船的道基修士,但这一刻,却有难以计数的妖魔蜂拥而出!

为首的几头大妖魔,赫然还有着金丹实力!

赵牧阳脸色剧变:

“船上竟已备好了传送法阵!能在万妖窟中远程传送,这等手段,等闲妖魔绝对做不到!多亏倪坤拆穿孙玉成,否则若我被他说动,将弟子们带上此船……那我万死难赎此罪!”

既妖魔早有准备,那么赵牧阳便是对妙法派楼船动手,也难以将之摧毁,破坏舱内传送阵法——玄阳宗的那艘船,乃是一头金丹人魔自爆,才勉强将之破坏。真要修复,其实也只需三天功夫。然而赵牧阳不可能让三百多弟子,在野外逗留三天,方才被迫弃船步行。

妙法派的船,坚固程度本就不逊玄阳宗飞船。此刻妖魔涌出,带头的更是数头金丹实力的妖魔,赵牧阳除非拼着跌落境界,自毁法宝,才有可能摧毁此船。

但即使能摧毁此船,并结果掉那几头金丹妖魔,可他若境界跌落、法宝毁掉,那失了他的威慑,游走在外的孙玉成,就算仍会畏于倪坤的拳威,亦可以仰仗其飞遁之能,将三百多玄阳弟子慢慢磨死!

更何况孙玉成等既策划如此周密,那除了眼前这些妖魔之外,一定还有更多的妖魔伺伏在侧。一旦赵牧阳实力不济,后果将不堪设想!

因此赵牧阳只能一把攥住倪坤,带他腾空飞起,闪电般飞离妙法派飞船,向着已结成战斗阵形的玄阳弟子们飞去。

临行之际,他反手一点,放出一道汹涌火浪,向着已涌上飞船甲板的大群妖魔冲刷过去。

但为首的几头金丹妖魔各施手段,或吐出黑水,或吹出黑风,或召出漫天冤魂,前仆后继投入火浪之中,转眼之间,就将火浪扑灭。

赵牧阳未继续试探,径直携倪坤飞回玄阳弟子阵中。

“哼。”孙玉成并未出手阻拦,只隐身黑云之中,目送赵牧阳、倪坤返回本宗阵势,冷冷道:“天罗地网已经布下,尔等,插翅难逃!”

返回玄阳弟子阵中后,赵牧阳神念四面一扫,暂未发现其余地方有妖魔埋伏。

可即便如此,自天空之中,那艘妙法派飞船上涌出的妖魔,也已经超过千数,并且还在不断增加。

“师父,不突围吗?”杨少鹏急急问道:“趁现在妖魔还不多,四面又没有其余妖魔埋伏,突围的话还来得及!”

“不能草率突围!”

赵牧阳面色凝重,沉声说道:

“别忘了我们是怎么落到这一步的!妖魔既已洞悉我们的航线,不惜献祭一头金丹人魔摧毁我们的船,之后又有孙玉成行苦肉连环计,其必然还有更多的连环毒计!

“此刻四周看似没有埋伏,但焉知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是否还有大批妖魔潜伏,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不明敌情,慌不择路,草率突围,只会是自寻死路!”

说话时,从妙法派楼船上涌现的妖魔,已在那几头金丹妖魔带领下,飞快降落地面,四散开来,将玄阳弟子战阵四面包围。

赵牧阳像是没有看到四周的包围,只将神念极限延展开来,漫空搜索,同时沉声自语:

“关键在于,我们的航线,究竟是如何暴露的?不可能是孙玉成做的,他虽入魔,但自我们进入万妖窟以来,他并未与我们有过任何接触,不可能知道我随机选择的返航时间、航线……

“控制一头金丹人魔舍身赴死、孙玉成的替死傀儡、楼船上的传送阵法,以及值此魔气低谷期,聚起如此众多的妖魔,布置能在万妖窟运作的远程传送……这种种手段,等闲妖魔根本施展不出来!所以孙玉成背后,必有来自妖魔渊的‘真魔’作祟!”

事到如今,所有疑点都已指向“真魔”!

正因此,赵牧阳才不能草率地带队突围。

既妖魔可以洞悉玄阳宗的航线,那就一定可以随时掌握队伍的动向。就算突围,妖魔亦可以随时提前包抄、埋伏。

如此一来,草率突围,便很有可能一头撞进更大的陷阱,将所有的玄阳弟子葬送!

杨少鹏迟疑道:“可是,在此坐等也不是办法啊……那样的话,妖魔会越聚越多,到时候想要突围,只怕也……”

赵牧阳嘴唇紧抿,没有说话,只是一手握着奇形骨枪“蛟龙灭”,一手解下背上血色披风,迎风一抖,化为一面血色大旗。

他左手擎旗,右手握枪,悬立玄阳弟子战阵上空,仰望着天空之上,隐身墨云之中,绝不靠近千丈之内的孙玉成,沉声道:“你们究竟是怎么找准了我们的航线,设下埋伏的?”

孙玉成阴森一笑,道:“这个秘密,你若降伏,自会知道。”

赵牧阳牙关紧咬,知道无法问出航线暴露的秘密。可不解决这个隐患,队伍突围而出之后,行程仍会暴露在妖魔眼皮底下,根本不可能从容退回玄阳城。

既如此,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赵牧阳按兵不动,视周围越来越多的妖魔如无物,面无表情,静静等待。

“赵牧阳,你既不降,又不跑,究竟想做什么?”

孙玉成阴笑道:“莫不是奢望着奇迹出现,奢望着你们玄阳宗的金丹前来救援?别作梦了。莫说在这万妖窟中,金丹亦不能传讯百里,就算你有什么能在万妖窟千里传讯的异宝,也不可能将求援讯息传回玄阳城……”

他面上笑得痛快,心里却在嘀咕。

赵牧阳拜入玄阳宗之前,就已是在俗世从军多年的边军大将。

拜入玄阳宗后,又多年镇守玄阳城,率军与妖魔血战。

以赵牧阳的战阵经验,怎可能不做任何反应,摆出一副“坐以待毙”的模样,坐视妖魔越来越多,包围圈越来越厚?

这其中必定有诈!

孙玉成以己度人,认定赵牧阳有什么诡诈之策。

不过……

“有诈又如何?只要赵牧阳不肯舍弃这三百多玄阳弟子,独自遁逃,那他就必死无疑!非但他要死,这所有的玄阳弟子,也一个都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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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铁血战旗,沙场点兵!

“赵将军为什么还不突围?妖魔越来越多了啊!”

玄阳弟子阵中,楚司南手握树枝仙器,背上挂着风雷双翅,高马尾以一条灵光灼灼的发箍束成,腰带上挂着一枚灵光逼人的玉佩,胸甲、裙甲上还贴满了各种灵符,几乎把所有的家当都祭了出来。

但她还是紧张地声音发颤,握着树枝的手掌,指节都在隐隐发白。

不过比起从前总算有很大进步,她并没有瑟瑟发抖。

“不要怕。”乔孟炎难得的严肃正经:“有我和景沅在,你绝不会有事的。”

“就因为你们两个在,我才会害怕啊!”

楚司南声音都有了点哭腔:

“你们都很会装死,有机会蒙混过去,可我还没学会装死呀!到时候你们都不需要跑得比别人快,只需要死得比别人真,妖魔怕就不会追杀你们了……”

见多了乔孟炎、秋景沅以及道兵们神乎其神的装死本领,楚司南羡慕之下,决心抛下“镇派弟子”的偶像包袱,向乔孟炎、秋景沅、张大富等装死高手学习装死。

以她的天赋,本来无论学什么法术,那也是跟倪坤一样,一学就会,一练就精。

可偏偏在装死方面,她居然并没有任何天赋。练了个把月,都没能将装功夫练得像乔孟炎、秋景沅、张大富等道兵那般传神,完全不符合她那强大的求生本能。

自己装死又不会,对乔孟炎、秋景沅又实在不可能有甚信心,楚司南只能咬着嘴唇,望向站在队伍最前方的倪坤:“关键时刻,还是得看大倪坤!”

其实倪坤比她还小两岁,今年也还只十七……

队伍最前列,倪坤背挂御风翅,手持龙龟套,看看对面百丈开外,那乌泱泱一大片奇形怪状、狰狞恐怖的妖魔,再抬头看看天空,见赵牧阳还是一手擎旗,一手持枪,闭目养神,心里也是诧异:

“赵将军究竟在等什么?妖魔数量都破万了……难道,他表面上是在坐以待毙,暗地里则在悄悄蓄力憋大招?”

正猜测赵牧阳的想法时,就见赵牧阳猛地睁开双眼,看了一眼那已不再涌出妖魔的妙法派飞船,低声自语:

“没有新的妖魔出现了。不计孙玉成,已有十一头金丹妖魔现身。另有总计一百一十二头道基实力的妖魔,以及……一万七千余炼气境实力的低阶妖魔。可惜,幕后黑手并未现身……”

正说时,黑云之中的孙玉成,又阴声说道:“赵牧阳,包围已成,尔等插翅难飞,还不速速投降?就算成魔,也总比死在这里好吧?”

赵牧阳置若罔闻,看都不看孙玉成一眼,忽然擎起血色大旗,用力一挥。

一道血色光环,自大旗上扩散开去,落到地面之上,覆盖方圆千丈。

轰隆!

地面轰然震颤,绽开条条裂痕,迸出炽烈岩浆。

昂扬的战马嘶吼声中,一匹匹熔岩铸成的骏马,嘶吼着跃出岩浆。

它们四蹄踏火,披挂黑色玄武岩铸成的马铠,内里涌动着沸腾的岩浆,眼睛若两颗燃烧的火球,口鼻喷出浓烟与火星。

在马背之上,还驮着玄武岩与熔岩组成身躯,手持燃烧刀枪的雄健甲士!

这样的熔岩骑兵,足有千骑!

其中有三十骑战马格外雄壮,玄武岩战甲格外厚实的熔岩骑兵,气息之强,竟有道基实力!

铁血战旗,沙场点兵!

赵牧阳有两件金丹法宝,一件是奇形骨枪“蛟龙灭”,另一件,便正是这“铁血战旗”!

“燕九,擎旗!”赵牧阳一声厉喝,将铁血战旗往下一掷。

其门下十弟子中,最为魁梧雄壮的燕九大喝一声,双手齐出,稳稳擎住落下的大旗。

赵牧阳沉声道:“倪坤带队,燕九擎旗,杨少鹏、韩采薪你们与倪坤组成突围锋矢,以这千余熔岩铁骑护卫两翼,率所有弟子突围!记住,熔岩铁骑只能存在半个时辰!”

“什么?”杨少鹏一惊:“那师父你呢?”

“是我将弟子们带出来历练的,落到这一步,亦是我中计失误,不能让弟子们为我的失误付出代价。”

赵牧阳淡淡说道:“现在一万七千多妖魔汇聚于此,有我在此拖住它们,你们突围之后,归途之中,能设伏拦截你们的妖魔数量,必然锐减。有倪坤带队,你们当能返回玄阳城!”

这,就是赵牧阳坐视妙法派楼船,源源传送来妖魔的目的!

他深知,队伍动向,已被孙玉成幕后的黑手洞悉,就算他拼着跌落境界、自毁法宝的代价,第一时间毁去楼船,打断传送,带队突围,亦难以摆脱监控。

突围途中,那些尚未传送过来的妖魔,仍可以凭借洞悉队伍路线的优势,处处设伏,不停围攻。

而在突围逃亡之时,人心惶惶之下,妖魔再来左右包抄,埋伏截击,那跌落了境界、失去了法宝的他,根本不可能护住队伍。

与其落得处处被动,倒不如坐视妖魔尽皆汇聚至此。

如此一来,他只需要拖住汇聚在此的所有妖魔,那其余方向,能够用来设伏截击的妖魔,无论数量还是质量,必会锐减许多。

如此,队伍方有突围而出,退回玄阳城的希望!

见赵牧阳竟欲以一己之力,拖住拥有十一头金丹妖魔,一头金丹人魔孙玉成,上百道基妖魔,一万七千炼气境妖魔的妖魔军团,倪坤心中不禁豪气顿生,御风翅一展,纵身飞至赵牧阳面前,郑重道:“弟子愿与将军并肩作战!”

“我等愿与将军并肩作战!”地面之上,三百多玄阳弟子们亦是齐声说道。

他们才三百多人,妖魔则有一万多,已将他们四面八方,围得水泄不通。一眼望去,视野之内,全是密密麻麻、奇形怪状、攒动如潮的狰狞妖魔。

这等阵势,不少弟子即使经历了一番历练,亦被吓得双腿发软。

但当赵牧阳祭出“铁血战旗”,召唤出千骑熔岩铁骑,在熔岩铁骑强大的气息鼓舞下,在“铁血战旗”消除恐惧、提升斗志、加持各种增益效果的“铁血光环”加持下,弟子们又胆气陡增,斗志昂扬,心中怯懦、畏惧一扫而空,只想与赵牧阳并肩而战,与妖魔战个痛快!

然而,赵牧阳不答应!

“绝对不行。”赵牧阳大手一把按住倪坤肩膀,手劲之大,直将肩甲捏得咔咔作响。

他死死盯住倪坤双眼,沉声说道:

“妖魔势大,足有十一头金丹实力的妖魔,还有孙玉成那自甘堕落的人魔……我必须放开手脚全力出手才能拖住它们!

“一旦我全力出手,必无暇顾及你们。甚至我与金丹妖魔对战的余波,都会波及误伤到你们!再加上一万七千妖魔四面围攻,到那时除了你,其他人都要死!楚司南也活不了!

“现在的你们,还没有资格与我并肩作战!留下来只是累赘,只会拖累我!你们若成功脱身,则我想战就战,想走就走,就凭它们,还奈何不了我赵牧阳!

“倪坤,你必须带队突围!只有你!只有你能做突围的箭头!只有你能力敌金丹妖魔,只有你,能将弟子们活着带回玄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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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突围!

“……”

面对赵牧阳寄托着信任与希冀的眼神,倪坤抿了抿嘴,沉默一阵,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赵牧阳重重一揖:“弟子领命,将军保重!”

说罢更不迟疑,返身飞回队列前方。

其实他觉得自己有能力与赵牧阳并肩作战。虽行飞行乏力了点,单靠法器辅助,追不上机动灵活的金丹妖魔,但至少可以帮着吸引火力。

但赵牧阳说得也没有错。

不要说那十一头金丹妖魔,单是那一万七千的妖魔大军,四面八方一拥而上,倪坤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遮拦得住。

他或许会没事,但妖魔专去围杀其余同门呢?

一万七千实力从炼气一层至炼气九层,智力低下却悍不畏死的低阶妖魔,对三百多普遍只有炼气五层的新晋弟子。

这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战斗,倪坤根本就护不过来。

他若一心战个痛快,代价或许就是所有同门,全员殒命!

因此,他只能领命,带队突围。

“你们记住。”倪坤归队后,赵牧阳传音所有弟子:“为一国之将,当为一国之城墙。为玄阳大将,当为中土之城墙。”

“将军教诲,弟子谨记于心!”

倪坤、杨少鹏等赵牧阳弟子,三百多位道兵及本宗弟子,齐齐对着赵牧阳一揖到地。

“走吧!”赵牧阳挥了挥手。

倪坤深吸一口气,挥臂往前一劈,舌绽春雷,声震四方:“众同门,跟紧我!”

话音落,他迈开大步,如一束破空的雷霆,冲向对面之敌。

杨少鹏、韩采薪等九位赵氏门徒,紧随倪坤,步行冲锋。就连楚司南,居然都鼓起勇气,来到了杨少鹏等人中间,与他们一起,充作倪坤身后的箭头。

后方,三百多弟子齐齐弯弓搭箭,疾射三轮爆炎箭矢,之后擎起臂盾、战刀、标枪,紧随倪坤之后,步行冲锋。

燕九手擎铁血战旗,位于队列正中,以“铁血光环”为全员加持速度、力量、体质、战意,同时以此旗操控千余熔岩铁骑。

熔岩铁骑分为两队,一左一右,以雁行之阵,护翼队伍两翼。

队列中,秋景沅看了一眼天上的赵牧阳,脚步迟疑,欲腾空飞起。

乔孟炎却一把抓住她胳膊,神情凝重传音说道:

“不行!我们出手机会十分有限,而此地妖魔数量太多。即使我们将有限的出手机会用在这里,也并不能助赵将军剿掉这一万多妖魔,反会令我们短时间内无法再次出手!

“要知道,幕后黑手,疑妖魔渊真魔,可准确掌握航线,可驱使金丹人魔自爆,可布下远程传送!倘若归途之中,它还设下了其它埋伏怎么办?若它亲自出手又怎么办?

“倪坤虽强,但他强在单打独斗,且擅攻不擅守,若有大量妖魔四面八方一拥而上,不去理他专杀别人,他只一双拳头,根本遮拦不住!楚司南……绝对不容有失!我们必须留下有限的出手机会,威慑真魔,保证归途安全,保护好楚司南!”

秋景沅深深看了一眼天空之中,那仿佛以一己之力,擎起了整个天空的男人,无声一叹,不再迟疑,随队冲锋。

千余枝爆炎箭矢相继落地的连环爆破声中,炽烈的焰团与乌黑的烟柱此起彼伏,交错闪烁。

震耳的嘶吼与哀嚎声中,低阶妖魔成片成片地被炸成粉碎,残肢断骸漫天飞舞。

冲在最前的倪坤,架着龙龟盾顶住扑面而来的妖魔法术,一头撞进己方爆炎箭矢炸出的烈焰火海当中。

随后他左手一挥,龙龟盾嘭地砸在一头尸魔头上,将其脑袋轰成粉碎。右手五指箕张,又一爪抓进一头尸魔脑门之中,五指一紧,扣住其颅骨,将其身体当作大锤抡起,挥舞之间,将周围的低阶妖魔成片砸碎……

杨少鹏的丈二红枪飞在空中,宛如一道红色闪电,来回穿梭,所过之处,妖魔纷纷倒伏。

韩采薪一对擂鼓瓮金锤化作水缸大小,在空中连环夯砸,此起彼落,妖魔触之即碎。

其余赵氏门徒,亦毫不留力的祭出灵器,各施手段,斩杀前方及左右妖魔。

马蹄声震耳欲聋,千骑熔岩铁骑沉默如石,燃烧的刀枪宛若一面面迎风招展的烈焰旌旗,护翼着玄阳弟子,踏入妖魔阵中,将妖魔成片碾碎,亦在低阶妖魔悍不畏死的亡命反击下,接二连三地落马、破碎、爆炸……

但每一骑熔岩铁骑阵亡时,都会爆成一团炽烈的熔岩火球,拉着两三头妖魔同归于尽。

而熔岩铁骑的奋战与牺牲,换来了玄阳弟子的安全。没有一头妖魔,能突破熔岩铁骑的两翼防线,杀入玄阳弟子阵中!

群力之下,突围队伍势如破竹,越冲越快!

包围圈两翼及后方的妖魔,并不会轻易放玄阳弟子们突围,在他们刚刚展开突围时,就要一拥而上,包抄追击。

然而赵牧阳出手了。

“想追?问过我没有?”

响彻天穹的爆喝声中,奇形骨枪“蛟龙灭”腾空而起,在空中闪电穿梭,分光化影,幻化出五条白鳞蛟龙虚影,将那十一头金丹妖魔尽皆圈入攻击之中。

同时赵牧阳袖口之中,飞出一面面尺长旗幡,四面八方散落下去,插于地面,结成阵法。

阵法一起,便有金光冲霄,有火云落下,金光火云升腾交错,形成一座边长数里的三角大阵,将足足一万四千多头妖魔围困在内。

“你也留下!”

赵牧阳又抬手一指,指尖激射出一道火线,嘭地炸成千万点火星,化作漫天火鸦,呼啸着冲向黑云之中的孙玉成。

这就是人类修士的实力。

妖魔数量庞大,剿之不尽,但它们的个体实力,远远弱于同阶的人类修士。

普通妖魔,别说法器法宝了,连法术都不够丰富,来来去去就只有几手本能术法。

品种特殊的妖魔纵然诡异,但数量稀少罕见,若找到应对之法,有所防备,亦不是同阶的人类修士敌手。

中土仙道之所以能抵抗两千年之久,就因为每一位人类修士,一旦毫无顾虑地全力出手,至少也能以一己之力,对付几倍数量的同阶之敌。

而一旦多人结阵而战,便是在无城防辅助的野外,亦能顶住十倍同阶之敌!

赵牧阳这等尤其擅长斗战的天才,更是能以一己之力,拖住这上万的妖魔大军!

真正能对人类修士造成巨大威胁的,只有人类修士堕落入魔的人魔,或是修炼有成的仙道妖修入魔,以及来自妖魔渊的“真魔”。

无论智慧、手段,人魔与妖修入魔,都可以与同阶的人类修士相媲美。

而妖魔渊的“真魔”,比同阶的人类修士更加强大可怕!

所幸当年那位真仙前辈,与一干前辈大修舍身献祭,绝地天通,堵住了妖魔渊最大的魔气节点,使得妖魔渊‘真魔’极难真身降临万妖窟。纵有一二‘真魔’偶尔降临,实力也并不特别强大,中土仙道倒还应付得来。

而这一次,疑有妖魔渊“真魔”作幕后黑手,赵牧阳不敢有丝毫保留,一出手就竭尽全力,将十一头金丹妖魔,以及孙玉成这金丹人魔,统统圈入攻势之中,更布下阵法,困住妖魔大军,为玄阳弟子们创造突围之机。

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一万四千余妖魔被阻,一时无法突破那座金光火云交错升腾的三角阵法。

阻挡在倪坤等人前方的妖魔,虽也有近三千的数量,但多是低阶妖魔,没有一头金丹实力的妖魔,并不足以抵挡有倪坤等人作箭头,有熔岩铁骑作护翼的突围队伍。

那三百多玄阳弟子,有熔岩铁骑护翼左右,保障安全,他们可以一边冲锋,一边全力放箭、投矛、施法,支援前锋的倪坤等人。

一时间,挡在队伍前方的妖魔,不断地被炸成粉碎,被轰成残渣,阵势土崩瓦解,被倪坤等人节节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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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突破与拦截!

眼看突围队伍就要彻底击穿前方阻路的妖魔阵势,突然,半空之中,几头蝠首人身的妖魔,扑扇着白骨蝠翼,汇聚在一起,同时张口,发出无声咆哮。

咆哮叠加,汇成一道形似“空间褶皱”的波纹,自天而降,闪电般刷向突围队伍。

倪坤早已见识过蝠首妖魔们联手施放的这一大招,在他神目洞察之下,此招根底早被他洞悉。

他知道,这一招虽连飞船的防御护罩都可一击而破,但真实威力,其实只相当于金丹初期修士全力一击。

之所以能一击击破飞船护罩,全因此招能引发一种可作用于法术,以及飞船护罩这类纯能量体上的奇异“共振”。

既知此招根底,倪坤自然不惧,迎着那蔓延而下的“空间褶皱”腾空而起,一记“掌中雷霆”狂轰而出。

震耳欲聋、堂皇正大的雷霆震响中,水波般的“空间褶皱”应声溃灭,倪坤拳头却只破了几块油皮,连血痕都不见一丝。

同时他大喝一声:“楚司南!”

楚司南如有灵犀,风雷双翅一展,紫青双翼蜿蜒盘绕在她身上,飞刀般的翎羽片片竖起,将她变得好像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猥。

同时她身形飞速旋转,青风绕于身周,紫电蔓延于翎羽,青风紫电联合加速之下,她身躯冲霄而起,宛若电磁炮弹一般弹射而出,只一瞬便自那几头蝠首魔之间一穿而过。

其中一头蝠首魔整个身躯都被彻底粉碎,另一头蝠首魔亦遭波及,半边身体平空消失。

穿过那几头蝠首魔阵形后,楚司南于半空紧急制停,一个倒翻,俯冲而下,风雷双翼再度展开,同时往下一拍,双翼上那一片片飞刀般的翎羽激射而出,下起一阵飞刀暴雨,将剩下的几头蝠首魔千刀万剐,斩成碎片!

斩杀那几头蝠首魔后,翎羽飞刀又自行返回风雷双翼。

“杀得好!”

倪坤大喝一声,又纵身一跃,跃至一头两丈高的熊头尸魔头顶,五指抓出,按住其庞大的熊脸,将它一把按倒在地,同时五指一错,嘭地一声,将此魔脸庞抓成粉碎。

一番冲击,以倪坤为锋矢的突围队伍,终于将正面妖魔阵线彻底击穿。

回头看一眼正以一己之力,阻截上万妖魔,以及所有金丹妖魔的赵牧阳,倪坤未作迟疑,带队向着玄阳城方向奔去。

身后,一百熔岩铁骑勒马回冲,挡住未被困入阵法,正自尾随追来的千余妖魔……

……

马蹄轰鸣,声如雷霆。

熔岩铁骑还剩四百余骑,持续时间已过去一半。

突围队伍已奔出数十里,前方出现三座大山,两条岔道。

倪坤早将地图拓入脑海,往返玄阳城与灵石矿的每一条路,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这两条岔道,都可以通往玄阳城。但其中一条,要经过一处生人勿近的绝地,必须绕道两百里。另一条,则是从一处禁空区穿过,无需绕行,路程更短。

理论上,选择禁空区无疑更加安全。因禁空区中,妖魔亦无法飞行。就算有金丹妖魔突破了赵牧阳拦截,亦不能仗着飞遁优势追击突围队伍。

更重要的是,在不能飞行的禁空区中,倪坤根本不怕金丹!

不过,不知通过何种手段,洞悉了玄阳宗航线的妖魔,会让突围队伍如此顺利吗?

倪坤只略一沉吟,便问楚司南:“楚司南,那两条路,你觉得选哪条更安全?”

楚司南一惊:“这我怎么知道?”

倪坤凝视楚司南:“那就随便选一条!”

倪坤逼视之下,楚司南咬牙跺脚,随手一指:“我我我,我觉得两条路都不靠谱,都好危险……不过硬要我选,那我选这条!”

她选择的,正是那条需绕过绝地,要多走两百余里的道路。

“那就这条!”倪坤毫不犹豫,带队走上了楚司南选择的岔道。

玄天仙体受天地钟爱,有无敌强运,做选择题绝对有超高胜算。

所以倪坤相信楚司南的选择。

这条岔道,前半段处于两山夹峙的山谷之中。两侧山势极高,有好几百丈,山上怪石嶙峋,危崖耸立,行于谷地之中,抬头看向两侧,总会有一种两侧山崖随时可能轰然倒塌,将所有人生生活埋的错觉。

为防有妖魔伏于两侧,制造山崩阻路甚至直接活埋队伍,杨少鹏、韩采薪等赵氏门徒腾空飞起,前出数里,哨探两侧山崖。

倪坤行于谷底,在前开路,同时扬声高喝:“各队队长,检查各自队伍,看是否有弟子失踪!”

很快检查结果便汇报上来。不计倪坤、楚司南,总计三百七十人的道兵以及本宗弟子,有三百六十八人尚在队中,无一伤亡。

仅有两人失踪。

那两人,正是乔孟炎、秋景沅。

“老乔和景沅姐掉队了?”楚司南惊道:“所有人都没事,怎就他们两个失踪?难道他们死了?”

“未必是死了。”倪坤没空去寻思两人去向,只道:“那两个家伙尤其能苟,谁死他们都不会死,不用理会他们。”

说罢,又提高音量,大声道:“所有人听令,加快速度,尽速通过此地!快快快!”

在倪坤催促下,队伍又一次提速。

有各种加速、轻身法术加持,有“铁血战旗”加持力量、速度、体质、战意,所有人奔行的速度,比起千里宝马全力冲刺,都要快上两倍有余,在峡谷凹凸不平的崎岖谷地之上,亦能奔行如飞。

就在队伍全力飞驰之时。

山谷尽头,谷地主干道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条狭道。

这两条峡道弯弯曲曲,绵延十余里。

而在这两条峡道尽头,有两座低洼盆地,各有数里方圆。

此刻,这两座低洼盆地之中,赫然各自聚集了大群妖魔。

虽然数量不多,两边都只千余,但质量相对较高。

两边为首的妖魔,赫然都有金丹实力。其余骨干,更各自有着上百头道基实力的妖魔!

以这两边潜伏的妖魔质量,倘若在玄阳宗突围队伍自谷地经过时,突然自两侧狭道杀出,左右夹击,那么就算倪坤和杨少鹏等人再怎么能打,就算还有四百余熔岩铁骑护翼,受山谷狭窄崎岖的地形限制,玄阳弟子们绝对会伤亡惨重。

此刻。

左侧洼地之中,一条有天赋遁地之能,形同一条乌黑蟒蛇的藤魔,突然裂地而出,游到那为首的狮首人身的金丹妖魔面前,摆动身上的分枝藤条,发出嘶嘶异响。

“已经来了?居然侥幸选中了我们这边,那些人类还真是好运……不过我们也不是软柿子,既然撞到了我们嘴巴边上,我们怎都要咬下他们一块肉来!”

这金丹妖魔说了几句,抬起利爪,向前一挥:“冲冲冲,抓住人类,吃个痛快!”

妖魔们顿时沸腾起来,自洼地冲出,涌向狭道。

就在冲得最快的妖魔,行将涌进狭道之时,突然,有千丝万缕的雪白丝线从天而降,于狭道**织成一张雪白大网,将路口上下封堵得严严实实。

冲在最前的几十头妖魔收势不住,齐齐撞在网上,居然顺利穿过了雪白大网。

只不过,它们撞到网上时,还是完整的妖魔。

但穿过大网之后,每一头妖魔,都变成了无数碎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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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此路不通!烈日巡天!

“此路不通。”

左侧狭道,雪白丝线交织成网,堵死道口,妖魔触之及碎。

又有冰冷的话声当空传来,语气凛冽,宛若凛风呼啸。

狮首人身的金丹妖魔闻声抬头,往空中看去,就见狭道上空,正飘浮着一条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头顶,无数长达数丈的雪白长发肆意飞舞,宛若妖魔的触手,又好像是……

一口口细长飞剑!

没有错,那模糊身影肆意飞舞的雪白长发,每一根,都散发着满是杀戮毁灭之意的森冷剑气!

“人类大修?”

金丹妖魔智慧不低,看着那白发飞舞的模糊身影,心中阵阵忌惮,但它终究不是人魔,没有控制住本能的冲动,利爪一挥:“小的们给我上,活撕了那头人类!”

吼!

咆哮声中,十数头道基实力的妖魔冲天而起,向着那模糊身影冲去。狮首人身的金丹妖魔拖在阵中,胸膛快速充气,高高鼓起,准备发动天赋狮吼。

“找死。”

模糊身影冷哼一声,本就长达数丈的白发,再次飞快延长,挟杀戮毁灭的森冷剑气,向着飞来的妖魔们铺天盖地攒刺过去……

于此同时。

右侧洼地中潜伏的妖魔,亦展开了行动,一窝蜂冲向狭道。

但尚未接近狭道,一道波光粼粼,仿佛虚幻河流一般的光华,自狭道中无声涌出,迎着妖魔冲刷过去。

河流般的光华冲刷之下,妖魔们纷纷扑倒在地,无声地衰朽老化,腐烂成泥。

只一击,便有数十头低阶妖魔,化为了地上的烂泥。

后方妖魔齐齐止步,那为首的人首蛇身的金丹妖魔,更是惊疑不定地看着狭道口。

噗、噗、噗……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中,一条高瘦模糊的身影,行至狭道口,侧身而立,负手望天,语气淡漠:“此路不通。”

人首蛇身的金丹妖魔迟疑一阵,口中吐出黑紫蛇信,嘶嘶啸道:“装腔作势!小的们,给我撕碎他!”

嗷!

妖魔咆哮声冲天而起,又有两三百妖魔,没头没脑发起了冲锋。

“居然有这么多妖魔,真是难办啊……”

那身影语带抱怨地说着:“我跟我媳妇儿每一次出手,都要提心吊胆,会有天劫的你们知道么?你们逼我们出手,就是逼我们去死啊!”

说话时,天空之中,隐隐传来一记闷雷声,将那身影骇了一跳。

但他出手还是没有犹豫,手掌一挥间,又一道粼粼波光汹涌而出,河流一般冲刷过去,只是一击,那两三百妖魔,又步此前妖魔后尘,统统无声扑倒在地,腐朽成泥!

……

倪坤带队疾奔至谷地末段,见左右两侧皆有一条狭道,虽未发现任何异常,但他也不敢大意,令杨少鹏、韩采薪等把守两边狭道道口,号令队伍快速通道。

然而直至最后一人通过,那两侧狭道中,也没有一头妖魔杀出。

……

“赵牧阳,你以为拖住我们,你那些弟子就能跑掉么?”

被赵牧阳随手一道法术,便打得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扑灭了那漫天火鸦的孙玉成,恼羞成怒地说道:

“返回玄阳城的每一条路上,都有妖魔埋伏!有两处要隘,甚至还各自备好了一座传送阵!无论你的弟子们选择哪一条路,都逃不出我们的掌控!你把我们拖在这里有用吗?他们跑得再快,也快不过传送!”

说话间,他身形一闪,掠至妙法派楼船上,催动楼船,飞至那三角阵法上空,拿出一只黑色木铃,嗒嗒摇响。

木铃一响,地面上,那被困阵中的妖魔大军,立刻停下不安躁动,于楼船下方列队等待。

很快,楼船船底,便投下一束天青光芒,将列队等待的妖魔,一队队摄入船舱之中。

“赵牧阳你看到了吗?我都不需要驾船去追,直接用船上法阵,便可将这妖魔大军,传送至你弟子们逃亡的路径前埋伏!哈哈哈哈……如此局面,你再是能战,又能怎样?”

倘若没有弟子拖累,以赵牧阳的本领,的确是想战就战,想走就走。

若他不顾一切只想逃走,以他战力以及飞遁之能,只要那“幕后黑手”不亲自下场,就凭在场的十一头金丹妖魔,加上孙玉成这个金丹人魔,加上那一万四五千的低阶妖魔,也留不下他。

毕竟,绝大多数炼气境实力的低阶妖魔,除非是天生的飞行魔物,否则便也如同人类炼气境修士一样,无法飞行。

既不能飞行,那么低阶妖魔数量再如何庞大,也无法参与围攻金丹修士——除非能把金丹修士逼入地磁紊乱,无法飞行的“禁飞区”。

然而,这里的这些妖魔,虽奈何不了赵牧阳,可赵牧阳同样也奈何不了对方。

有那十一头金丹妖魔在,有孙玉成在,加上妙法派楼船本身固有的防御力,赵牧阳根本不可能以正常手段,快速摧毁妙派楼船,破坏船上的传送阵法,阻止孙玉成将妖魔大军送走。

而一旦妖魔大军被传送离开,凭借对突围队伍的路线掌控,于险隘要道布下埋伏……

看着正被源源摄入船中的妖魔,看着那试图冲出他的攻势,上船传送离开的几头金丹妖魔,赵牧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既然故意引你们聚集于此,我又岂会轻易放你们离开?只可惜,没能把那真魔引出来……不过,那真魔既然用计埋伏、聚众围攻,而不是亲自出手,横扫全场,我便赌他有所顾忌,赌他不能轻易出手,赌我弟子可以回归玄阳城!”

又回望一眼队伍突围离去的方向:“倪坤,不要让我失望啊……”

话音一落,赵牧阳瞠目怒喝:“炎阳耀世,烈日巡天!”

轰!

爆喝声中,金色烈焰,自赵牧阳七窍之中喷涌而出,顷刻覆遍他全身。

熊熊金焰中,赵牧阳战甲化灰,皮肉剥落,骨骼焦碎!

他……竟于金焰之中,化为灰烬。

但有一轮烈日,自灰烬中冉冉升起……

金丹,并非实体物质的存在。

它是修士“精、气、神”融炼升华后,一种无漏无缺、圆融无瑕的状态,是修士沟通天地的核心枢纽,是修士法力的源泉,是修士生命本质的一次跃升,是向着更高层次升华的神圣“火种”。

比金丹更高层次的“元婴”,便是自这“火种”中孕育而出。

修士死,则火种灭、金丹溃。

而无论死活,都没有人能从金丹修士体内,找到一枚物质层面的“金丹”。

但是此刻。

当赵牧阳燃烧肉身,他的金丹,便自灰烬之中冉冉升起,赫然化为一轮如有实质的烈日骄阳,普遍百里,光耀四方!

阳光普照之下,妙法派楼船下方,那正列队等待上船的低阶妖魔,顿时像是落进了油锅,浑身冒出腾腾黑气,惨叫哀嚎着满地打滚,又轰地一声爆燃起来!

转眼之间,就有数以千计的低阶妖魔,烧成了熊熊火炬!

“什么?”这变故,直令孙玉成两手发抖,满脸惊惧:“疯子!就为了那群现在还屁都不是小辈,竟然施展‘烈日殉天法’……疯了,真的疯了,赵牧阳你就不怕死吗?”

赵牧阳平静低沉的声音,自炎阳中传来:“他们才是未来。而我,只是过去……孙玉成,你这种自私冷血的小人,永远不会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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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疯子与叛徒

烈日巡天。

其实是“烈日殉天”。

三宗四派,每一派,都有类似的舍身法,拿命献祭,令实力短暂暴增。

两千年来,不知多少仙道前辈,用这类法门,与妖魔同归于尽。

妙法派当然也有同样的法门。

妙法派当然也有前辈修士,曾在妖魔战场上,燃烧一切,舍身献祭,换得妖魔大片覆灭。

然而孙玉成这等败类,自是无法理解前辈们的壮烈绝决。

在他还算漫长的三百多年的修行生涯中,每每读及妙法派典藉记载的壮烈往事时,每每呆在安全的宗门腹地,听说万妖窟前线,今年又有某宗某派,某位金丹,甚至妙法派的某位金丹、道基,在战场上舍身一搏,与强敌同归于尽时,他都只觉匪夷所思、不可理喻,当那些舍身赴死的前辈、同辈、后辈都是疯子。

而今天,孙玉成终于亲眼见到了一个“疯子”。

那是玄阳宗千年以来,修行天赋第二好的天才人物。是四十岁入道,仅五十七年便臻至金丹中期,只要不死,绝对可以晋至金丹后期、金丹圆满,绝对可以活满五百年的赵牧阳。

赵牧阳的天赋、寿命,都足以令孙玉成嫉妒得发狂。

然而他今年才九十七岁,怎就决然放弃了几百年的寿元,作此舍命一搏?

就为了那些现在还屁都不是的玄阳弟子?

这等“疯狂”,孙玉成……无法理解!

“什么未来,什么过去?自己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疯子!赵牧阳这个疯子,他肯定是在俗世当兵时就疯掉了!简直神经兮兮,不可理喻!”

孙玉成双手发抖,目睚欲裂,咬牙切齿,暴跳如雷。

而那烈日骄阳,就在孙玉成的咒骂声中,高悬于血色天穹,洒下漫天璀璨光芒。

低阶妖魔在阳光之中成片倒下,燃成火炬,焚成灰烬。连道基实力的妖魔,都痛苦不堪地惨叫着逃离。

只有金丹妖魔,尚能抵御那烈日之光,愤怒嚎叫着向着烈日投去种种魔道术法。

这时,奇形骨枪“蛟龙灭”昂然长吟,一跃而起,融入烈日之中。

随后,便见一条百丈长、浑身白骨嶙峋,骨刺林立,骨刃遍体的异形白骨长龙,自烈日之中翱翔而出,那轮烈日则化为一枚“龙珠”,嵌在了骨龙额头。

熊熊金焰自“龙珠”中爆发出来,燃遍骨龙全身,似替骨龙披挂上了一副金焰战甲。

其气息之强横,赫然已至金丹大圆满,直令孙玉成咒骂之声戛然而止,头皮发麻,浑身冰凉!

昂!

声震百里的龙吟声中,百丈骨龙一头撞向妙法楼船,途中骨爪一挥,嗤啦一声,便将一头金头妖魔撕成两片。爪上金焰蔓延之下,那妖魔两片身躯轰地一声,瞬间焚尽成灰。

“护船!”

孙玉成声嘶力竭,扭曲着脸孔嚎叫。

妙法楼船护罩全力开动,天青色护罩将整艘船体笼罩在内,剩下的十头金丹妖魔,以及道基实力的妖魔,纷纷飞回船上,躲在护罩之中,向着那狂扑而来的百丈骨龙,发出了各自最强的法术。

但骨龙视那漫天飞舞的魔道术法如无物,任那无数术法狂风暴雨般落在身上,以金焰护甲硬顶着术法狂轰滥炸,轰然撞到了楼船之上!

一击之下,天青护罩一阵剧烈激荡,旋即崩溃成漫天光雨……

……

当赵牧阳施展“烈日殉天法”时。

倪坤正带着队伍,自那生人勿近的绝地边缘谨慎绕行。

突然,他似乎心有感,脚步略一停顿,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

“怎么了?”楚司南问道。

“没什么。”倪坤语气从容不迫,表情波澜不惊,淡然道:“趁妖魔还没有追上来,抓紧赶路吧。”

又提高音量,大声道:“所有人加把劲,争取在一个时辰之内绕过此地!快快快!”

而前出数里哨探的杨少鹏,亦是心中陡然一悸,蓦地回首望向来处,不知不觉,热泪盈眶。

“师父……”

……

同一时间。

一片积成小山的妖魔尸身上,白发数丈的模糊身影,正一动不动坐在尸山顶上,头上覆着一柄白骨拼成的“华盖”。

白骨华盖上空,浓重黑云重重压下,云中隐有雷声震动,又有丝丝电芒闪烁。

雷声每一次响起,那白发数丈的模糊身影,便会轻轻震颤一下。而那白骨华盖,则会微一旋转,将某种自天而降的异样气息,导入下方尸堆之中。

忽然,那模糊身影张开眼,望了一眼某个方向,满是惆怅地惋惜一叹:“炎阳耀世,烈日殉天……可惜……”

许是心绪异动,泄露了一丝气息,上空黑云之中,那滚动的雷霆声陡然变大,丝丝电芒渐欲凝成电流。

白发数丈的模糊身影微微一震,连忙闭上双眼,一动不动,气息凝固如石雕。只头上的白骨华盖,缓缓旋转着,将某种异样气息,导入下方尸堆之中……

……

又一片干枯腐朽宛若风化千年的尸堆之中。

一条形容枯槁,七窍流血,像是死了很久的“尸体”,一动不动卧于遍地妖魔尸体当中。

其上方天空,墨云之中,同样有雷声震动、电光闪烁。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始终没能找到目标,雷声、电芒终渐渐停息、消失。

又过片刻。

那形容枯槁、七窍流血的尸体,终于微微一动,眼帘悄悄张开了一线。

“这鬼老天……老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么吓唬我?”正低声说话时,天空之中,又响起一阵雷鸣,骇得这“尸体”赶紧死回去,气息全无,仿佛干尸一般。

不过很快,雷鸣便告消失。

尸体张开眼,吐出一口气,喃喃道:“我吧,我的错,这是万妖窟的‘天’,不是中土的‘天’……”

叹息声中,他缓缓坐起,看一眼某个方向,怅然一叹:“炎阳耀世,烈日殉天。中土……又倒下了一座可靠的城墙……”

……

烈日骄阳,亦有燃尽之时。

当那颗嵌在骨龙眉心中的“烈日龙珠”黯然熄灭,百丈骨龙顿时悲鸣一声,身形溃散,转眼化为漫天骨灰,白雪一般扬扬洒落。

在赵牧阳的决死一击中,法宝“蛟龙灭”也被一并献祭了。

而骨龙溃灭之时,地面之上,已再无一头妖魔,只余满地的灰烬与奇形怪状的焦炭。

天空之中,也再看不到一头妖魔。金丹妖魔也好、道基妖魔也罢,无一存活。

妙法派的楼船,亦只剩下一堆辨不出本来面目的残骸,坠毁在焦枯的地面之上,熊烧着火焰、喷发着浓烟。

不知过了多久。

孙玉成灰头土脸地自一堆燃烧的船板中钻出,扑掉身上的余焰,揪下大把焦枯的头发,浑身颤抖地看着漫天散落的雪白骨灰。

“真是疯子……”

他嘴唇颤抖着,又是庆幸,又是痛恨地说道:

“真是气死我也!那个叫倪坤的小小道兵,毁了我一件替身傀儡,赵牧阳那个疯子,又毁掉了我剩下的两件替死傀儡……尊主好不容易赏我的三件保命至宝,居然一次耗了个精光!气死我也!”

正要指天痛骂赵牧阳一番,前方一堆正冒着浓浓黑烟的船板上,那冲天而上的滚滚黑烟突然一阵扭动,浮现出一条身披黑袍,头戴兜帽,面目不清的半透明虚影。

见到这黑袍虚影,孙玉成蓦地一惊,噗嗵跪倒在地,额头触地,颤声说道:

“拜见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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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幕后黑手,连环毒计

自浓烟之中浮现的黑袍虚影,扭头环顾四周一番,啧啧叹道:

“人族金丹舍生一搏,还真是非同一般。居然以一敌万,全灭了这支好不容易传送过来军团……十一头金丹妖魔啊!居然就死得一干二净了……对了,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赵牧阳。”

孙玉成头也不敢抬,额头紧抵着地面,语气紧张又谄媚地说道:

“他叫赵牧阳,本是世俗大将,天生的好战疯子。他还是千年以来,玄阳宗第二天才,金丹中期的修士。全赖尊主神通,看破其航线,布下天衣无缝的连环之计,属下方能侥幸将他伏杀。”

“赵牧阳么?呵,这个名字倒也威风。”

黑袍虚影轻飘飘说道:“此战虽有损失,不过万妖窟遍地妖魔,死再多也不心疼。聚拢妖魔不难,难的是将足够多的妖魔集体传送过来,这趟可是耗费颇大……不过既然弄死了玄阳宗千年以来的第二天才,那这事儿你办得还算是不错的。”

孙玉成闻言,竟是喜极而泣:

“属下办事不利,让三百多玄阳弟子突围而走,此地军团又全军覆灭,楼船损毁,无法继续追击堵截……单凭此前埋伏的少许妖魔,恐已拦截不住玄阳弟子逃生。

“属下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尊主不但不责罚,反而予以褒奖,尊主宽宏,属下……感激涕零!愿为尊主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你事情办得不错,夸你两句,本就是你该得的。”

黑袍虚影不以为然地说道:“至于玄阳宗那些小的……我发现了两个有趣的家伙,虽然他们有很大缺陷,但以我现在的状态,要对付他们,还是稍有些棘手,所以便没有亲自出手。小家伙们跑了便跑了吧,反正等我出山,他们也都难逃一死。”

“可是……”孙玉成咬牙道:“可是那里面,还有一位玄天仙体……”

“玄天仙体?唔,是中土界特有的特殊修行体质么?”

“正是!传说玄天仙体生而通灵,修炼途中没有任何关卡,可一路畅通无阻,直指天仙大道……”

黑袍虚影却仍是不以为然,嗤笑道:

“呵,那又如何?中土界哪里还有时间,等那位玄天仙体成长起来?再说这中土界啊,不过是一方穷乡僻壤、下位天地。这等世界孕育出的特殊体质,又能有多大能耐?

“昔年我赴同族长辈宴席时,连出自更高位天地的‘圣灵之体’、‘荒古神体’都吃过,区区一个玄天仙体……呵,或能做成一道餐前开胃小菜?”

“尊主神通广大,属下拜服!”

孙玉成闻言,也不敢再继续进谏,拍了一记马屁后,小心翼翼说道:

“尊主,属下已害死了赵牧阳,极大削弱了玄阳宗……不知什么时候,能送属下离开中土,转生外域?如此……属下便能潜伏彼域,待日后尊主降临,吞噬天地时,为尊主做个急先锋、马前卒……”

转生、夺舍之事,若只靠自己的力量,最少也得有元婴境界、“元婴出窍”这一阶段的修为,才有可能办到。

但如果有通天彻地的大神通者帮忙,则道基、金丹也可能成功转生。

孙玉成虽堕落,但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还是想移民到别的世界,继续做人,享受人类修士的美好生活。

毕竟,若真堕入了妖魔渊,像他这样的人魔,就只会成为受真魔驱使,攻打别的世界的炮灰,征战不止,至死方休。

虽说依赖“真魔”的力量转生,便永远也不可能摆脱妖魔渊的控制,可至少,在妖魔渊开始蚕食他“移民转生”的那方外域天地之前,他还是可以好好享受生活的。

“急什么?”

黑袍虚影淡淡道:“你还有两件事要做。第一,利用那个姓赵的之死,挑拨玄阳宗与妙法派的关系。第二,设法破坏妙法城的防御,为我接下来的计划作好准备……

“完成了这两桩任务,我便送你离开这垂死的中土界,并求族中长辈施法,帮你转生外域,重新做人,不再受中土束缚,还将予你更好的修行天赋。”

孙玉成先是一喜,继而一惊,急声道:

“可是尊主,属下所作所为,玄阳宗那三百多弟子全都一清二楚。现下他们已经逃走,若让他们逃回玄阳城,那属下还如何能够返回妙法派,挑拨两派关系,破坏妙法城防?除非将他们赶尽杀绝……”

黑袍虚影摇头道:“不不不,既然那帮小家伙已经侥幸逃了出去,那便不必再刻意追杀了。倒可以利用他们,来行挑拨离间之策。”

孙玉成不解道:“属下愚钝,恳请尊主指点迷津。”

黑袍虚影道:“很简单。那些小家伙逃回去之后,一定会指控你。而他们的指控,其实是可以利用的。当然,这需要你先做一些准备。

“你现在还没有完全转化成人魔,所以灵矿暂时还不会针对你。你可先前往妙法派灵矿,将灵矿中历练的妙法派弟子带回妙法城。他们若问你,为何船没了,你就说,那赵牧阳入魔,试图截杀于你,你虽用‘太虚雷狱符’侥幸击杀了赵牧阳,但船已被赵牧阳临死前的搏命一击粉碎……

“你便带着妙法派弟子步行返回妙法城,途中会有一头金丹妖魔来袭击你们。你可大显神通,将之击杀。如此一来,你成功带回了妙法派弟子,又当众击杀一头金丹妖魔,还小小地受了些伤……那么当玄阳弟子指控于你时,你带回去的妙法派弟子必然要替你说话。

“你看,玄阳弟子会指控你入魔,杀害赵牧阳。你也可以反指他们是在诬陷,反指控是赵牧阳入魔,半途袭杀于你,毁你妙法派飞船。

“有那些赖你接应,方才安全返回的妙法派们弟子们帮腔,你们两派便会是各执一词、争执不下——你堂堂一个老资格金丹,说话的份量,难道还不及那些入门不久的玄阳弟子么?

“你们两方互相指控,各有人证。玄阳、妙法两派,便会因你们各执一词、争执不下而互相怀疑,乃至彼此信任崩坏,甚至大打出手……这挑拨离间,不就成了么?”

听到这里,孙玉成心悦诚服,五体投地,额头用力一叩:“尊主英明!属下愚钝,若无尊主指点迷津,还真想不到这一层。

“只是,尊主赐予属下的三件替死傀儡,皆毁于此战之中。全赖尊主护佑,属下才侥幸未死,但属下现在已没有了保命之物……

“而属下虽因尚未彻底转化,现在还可以进入妙法城中,只要不主动爆发魔气,便不会触动真仙阵法,但玄阳宗有一道兵倪坤,其掌心可发镇魔雷音,能主动迫出属下魔气,之前在妙法飞船上,属下便是被那倪坤,以镇魔雷音窥破真身……若他再来一次,该当如何?”

“这个简单。”

黑袍虚影道:“我便予你一件异宝,此宝可将你魔气彻底遮掩,便是元婴修士,亦无法突破此宝遮掩,看破你的真面目。那所谓的镇魔雷音,想来也破不开此宝遮掩。

“虽此宝只能使用两次,帮你抵挡两次窥视试探,但你妙法派也是顶尖大派,你身为妙法派辈分最高的金丹长老,不可能任由那小儿反复试探。两次足矣!”

孙玉成大喜:“多谢尊主赐宝!有此异宝,属下便可反指那倪坤血口喷人。若倪坤及玄阳宗仍咄咄逼人,属下便有信心,令妙法派、玄阳宗当场内讧冲突,两派盟约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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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金丹树魔

虽那黑袍虚影未再派出妖魔追杀,但此前已经设下的埋伏,也并没有就此撤回。

于是当倪坤带着队伍,绕过那处绝地,再奔行数百里后,便又遭遇了一队妖魔。

这一次,妖魔直接堵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这一次,也已经没有了熔岩铁骑帮他们作战——铁血战旗召唤出的熔岩铁骑,只能存在半个时辰。跑到现在,半个时辰早已过去,燕九高擎着的铁血战旗,已只能以血色光环,帮弟子们加持增益。

大地之上,有一道长达数百里,宽近数里,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

大裂谷横亘倪坤等人前方,因裂谷之中地磁紊乱,无法自其上空飞行越过,所以想要通过此裂谷,要么再次绕道数百里,要么从一道架于裂谷之上的天然石梁上走过去。

然而此刻,石梁之前,已有妖魔守株待兔。

那是一群树魔。

为首者,乃是一棵十丈高的“枯树”。

它树皮黝黑,布满裂纹,枝叉焦枯,没有一片树叶,看上去像是被火烧焦了一般。

在它那直径接近一丈的树干上部,有一张扭曲的人脸轮廓,口鼻都模糊不清,只一双巨大的血色眼睛格外鲜明。

这是一头金丹树魔,有金丹初期的实力。

而在它左右,林立着一片大大小小的“枯树”,足有三百多棵,看上去就像一片遭了火灾的树林。

“十五头道基实力,余者皆是炼气境实力,最弱的炼气三层,强者接近炼气九层……”

千丈之外,倪坤神目一扫,便已辨出那片横亘于石梁之前的“树林”之中,所有树魔的实力。

“那棵最大的呢?”楚司南紧张问道:“看上去好厉害的样子。”

倪坤面无表情:“它是金丹初期实力的树魔。”

“金,金丹树魔……”

楚司南浑身一震,紧张道:“倪坤我们绕道吧!虽然要多绕几百里路,但金丹树魔拦路,我们总不能硬闯过去吧?”

万妖窟中的妖魔,与正经的妖修并不是一回事。

正经的妖修,哪怕本体是一棵树,修炼到金丹期,也早就可以褪去树身,化形为人了——那可是生命本质的变化,是变成了真正的人,跟白娘子一样,结婚生子都可以的。

可万妖窟的妖魔,皆是妖魔渊魔气催谷而成,几乎都是空有力量,没有境界,鲜少能像妖修一样化形——除非其原本就是妖修入魔。

所以树魔就算有金丹初期实力,其外形却还是一棵枯树,连“树人”形态都没有。

而树魔、竹魔又是万妖窟中,所有妖魔里移动速度最慢的。与其同属“木魔”的藤魔、草魔、花魔等,都比它们移动更快。

即使金丹树魔,也只是勉强能飞,可其飞行速度,还不及炼气五层的修士全力奔跑。

因此树魔的战斗方式,一般都是扎根一地,扼守险要、守株待兔。

攻城之时,倒可以慢吞吞移动到城前,参与阵地作战,可追杀的话,就力不从心了。

所以楚司南才提议绕道。

这时,金丹树魔轰轰发声:“我只要一百头人类。给我献上一百头人类作祭品,剩下的,就可以过去。”

声音宏亮浑厚,语气却透着令人胆颤的血腥残忍。

而它这番话,亦不过是想戏弄这群在它看来,脆弱不堪的小虫子。

倘若他们为了争一条生路,当真互相残杀,给它凑足一百祭品,那它一定会得意洋洋地嘲笑他们一番,然后无情地将剩下的人全部撕碎、吃掉。

不过,树魔到底是植物成魔,便是有了金丹级的实力,智慧比起人类魔物、禽兽类魔物,乃至虫类、尸骸类魔物,都要低了许多。

这番令它颇为自得的粗浅算计,根本没人理会。

倪坤完全充耳不闻,自顾自与楚司南等人说着话:

“再绕几百里,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返回玄阳城?在野外耽搁得越久,变数越多。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耽搁。”

说话间,他已大步走出,向着那片树魔丛林走去。

“杨师兄、韩师姐,你们带着弟子们攻击其余树魔。至于那头金丹树魔……交给我了!”

轰隆!

雷霆震爆声中,倪坤身如闪电,向着金丹树魔飞掠过去。

杨少鹏等人顾不上担心倪坤能否匹敌金丹树魔,第一时间指挥玄阳弟子们齐射法箭,投掷标枪。当箭雨、标枪向着树魔丛林覆盖而去时,杨少鹏等道基修士,各自祭起灵器,发动了攻击。

楚司南亦祭起树枝仙器,化为一枝绿色羽箭,拖着长长的青色光尾,宛若一颗美丽的流星,杀向了树魔丛林。

“不自量力!”

金丹树魔狂笑着,焦枯的枝丫于咔咔声响中不断延长,飞快化为一枝枝锐利的木枪,向着倪坤攒刺过去。每一根木枪的威力,都接近道基初期修士的全力一击,而这样的木枪,足有数百上千!

木枪出击之时,金丹树魔前方的地面,亦是轰然绽裂,一条条黑蟒般的树根裂地而出,挟轰轰破空之声,向着倪坤狂抽过去。每一条树根轰击的巨力,亦足以轻松轰碎一堵山崖!

一时间,木枪、树根上下合击,遮天盖地,挡住了倪坤前方每一寸空间。

“我会将你连皮带肉,统统吞下去,一根骨头都不会留下!”

金丹树魔狂笑嚣叫。

然后,就见倪坤五指叉开,又猛地一握。

轰隆!

倪坤掌中,神雷怒震!

镇魔雷音震荡之下,前方那密密麻麻、宛若密网的千百根木枪、树根,顿时像中了定身法一般僵滞住。接着便被倪坤一拳贯穿,轰出一个硕大的窟窿。

倪坤自那窟窿中一穿而过,电射至被雷音震慑得短暂失神的金丹树魔身前,右手猛地后拉,像是拉开一张强弓。

“我最喜欢你这种站桩输出的妖魔了……简直就是天赐的美食!”

冷漠的话声中,倪坤拳峰轰爆空气,炸出滚滚雷霆,震出空气涟漪,狠狠轰击在金丹树魔躯干之上。

嘭!

震耳欲聋的轰击声中,金丹树魔浑身一震,中拳之处竟如水面一般,荡起层层波纹。

那肉眼可见的波纹飞快蔓延,很快便蔓遍树魔全身。所过之处,金丹树魔坚韧不逊绝品灵器的躯干,开始扭曲、褶皱、崩裂,转眼之间,其十丈高的庞大身躯,便轰然崩溃,化为一堆朽木!

“不堪一击!”

倪坤冷冷说着,五指隔空一抓,摄来一颗磨盘大小、晶莹剔透,宛若黑宝石一般的“树魔之心”,无视其能将一位道基修士,瞬间侵蚀成魔的强大魔气,将之收入储物袋中。

然后他纵身一跃,杀入树魔丛林之中,与师兄弟们一起,将那些站桩输出的靶子大杀特杀……

倘若没有倪坤,单那一头金丹初期实力的树魔,便足以令其他人无计可施,只能被迫绕道。

但一旦绕道,谁知道另两侧,是否有更凶险的埋伏陷阱?

好在有倪坤。

他或许还无法对付飞遁自如、机动灵活的金丹修士、妖魔,但树魔、竹魔之类差不多只能站桩输出的妖魔,在他面前,就只是一碟菜。

金丹树魔一死,其余树魔更挡不住倪坤与师兄弟们联手大杀,很快便被清剿一空。

草草收拾了一番“树魔之心”等战利品,倪坤一挥手:“行军队列,全速,快快快!”

队伍又一次开始了全速奔行。

接下来的路途,倒是出乎意料地安稳。

每遇岔道,倪坤便让楚司南指路。而楚司南选择的道路,还真的没有多少危险,只偶尔碰上一些游荡的妖魔,却再未遭遇有组织的妖魔军团,或是强大妖魔。

就这样一气不歇地一路狂奔,在一个白天外加一整个夜晚的奔行过后,到第二天清晨时,玄阳城那百丈高的巨大城墙,终于出现在倪坤等人视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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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入魔?

看看玄阳城的城墙,再回首望一眼赵牧阳以一敌万的战场方向,倪坤面容平静,默默自语:“将军,弟子不负使命。”

心中自语之时,他神目一扫身后的人群,赵氏弟子一人不缺,除他自己之外,三百七十一位道兵及本宗弟子亦一个不少……

嗯?一个不少?

倪坤眉头一扬,视线再次扫过队伍,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两个本已“失踪”的人。

乔孟炎、秋景沅。

这二人竟不知何时,回到了队伍当中,正自一脸劫后余生的样子,长吁短叹。

“……”

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倪坤并没有多说什么,带着队伍,向着玄阳城走去。

身后队伍中,传来楚司南诧异的声音:“老乔、景沅姐,你们两个不是失踪了么?”

“咳……并没有。我们之前,其实一直都在队伍里,只是施展了某种极度降低存在感,令人不由自主就会忽略我们的法术,所以点数时你们没有发现我们……”

“……我说,你们到底还会多少这种猥琐的保命法术?”

“呃,很多。”

“能不能教我?”

“教你倒是可以。可司南你太有气节,恐怕没有学习猥琐保命流法术的那种天赋……你看你装死的法术,怎都练不好……”

“虽然我楚司南气节过硬,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我的修炼天赋天下第一,试问这谁不知道?总之先教我试试看吧……”

听着楚司南与乔孟炎、秋景沅的对话,倪坤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说恐怕也就只有楚司南那个笨蛋,才会相信老乔的忽悠了。

至于乔孟炎和秋景沅之前究竟去了哪里……

倪坤相信,这一路之上,只遭遇一头金丹树魔堵路,其中缘由,恐怕除了赵牧阳拖住妖魔大军、楚司南强运指路之外,还与老乔、秋景沅的“失踪”脱不开干系。

至于他俩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倪坤也无意深究了。

因他现在很生气。

非常生气。

他想杀人。

他想对那个叫做孙玉成的家伙,来一招黑虎掏心,瞧瞧他的心……

究竟变成了什么颜色。

……

玄阳城,北大营。

一座三层小楼中。

尉迟敬坐于主位,英俊得近乎妖异的脸庞,满是生人勿近的冰冷。一双灰色瞳孔,投射出刀锋般森冷的视线,一一扫过站在他面前的杨少鹏、燕九、韩采薪、倪坤等赵氏门下。

杨少鹏等十名弟子,或双眼通红,或眼含热泪,或脸色惨淡,或紧咬嘴唇垂首握拳。

每个人身上,都洋溢肉眼可见的悲愤之意。

倪坤也是面沉如水,眉头紧锁,心中盘算着某个计划。

沉默良久。

尉迟敬抬手一抓,将燕九擎在手中的铁血战旗,隔空摄入自己掌中,手掌轻抚旗杆,神念往旗中一扫,冷冷道:“赵牧阳的神念烙印已经消失了。”

法宝中的神念烙印消散,有两种可能。

一是法宝主人,主动抹去了法宝中的神念烙印,以馈赠他人。其二,就是法宝主人身死魂消,神念烙印自行溃散。

而此事无需尉迟敬提醒,回来的路上,燕九等人早已发现这一事实。

所以他们才会悲愤之意,满溢全身。

尉迟敬左手擎着旗杆,右手按在膝头,一动不动地坐着,那本就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渐渐变得愈发浓重。

可他气息虽越发冰冷,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座极度压抑着的,行将爆发的火山。

突然,尉迟敬又抬手一抓,一把将杨少鹏摄至自己面前,薅住他衣领,压迫着他半跪在自己面前,紧盯着他的眼睛,冷声道:

“赵牧阳在俗世就是大将,带兵一世,未逢一败,怎会误中陷阱?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父他……”杨少鹏两眼通红,眼泪止不住淌下,颤声道:“他是被妙法派的孙玉成害了……”

听完杨少鹏哽咽着说出中伏经过,尉迟敬身上那强自压抑的狂暴气息,终于轰然爆发,怒海狂涛般横扫开去,竟化作一道实质存在的黑色气浪,将厅中一切设施全部粉碎。

狂暴如涛的黑色气浪横扫之下,燕九等赵氏弟子纷纷踉跄后退,尉迟敬正当面的杨少鹏,更是浑身一震,吐出一口鲜血,抛跌出数丈开外。

嘭!

又是一声爆响,尉迟敬束发的紫金发箍炸成粉碎,那打理得一丝不苟,宛若丝缎一般的及腰长发蓦地飘起,凌空狂舞。

狂舞之际,每一根发丝,竟都变成了深紫色泽,于空中荡出道道惑人心神,令人神智昏沉的紫色光痕。

更有诡异扭曲的深紫纹路,自他额头浮现,沿左边脸颊向下蔓延,一直没入他脖颈之中,将他左边脸颊渲染得更加妖异。

他额头正中,甚至突起了一枚扭曲的螺旋小角,闪烁着森冷的金属光泽。而他两枚犬齿,则变成了两颗尖锐的獠牙,凸出唇外。双手手背之上,亦覆上了层层叠叠的深紫鳞片!

随着尉迟敬外貌出现这诡异离奇的变化,一股比万妖窟中,无处不在的魔气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黑暗魔气,自他身上喷薄而出!

这般变化,令倪坤脸色剧变:“入魔?”

尉迟敬数十年镇守玄阳城,不离万妖窟一步,身体已被魔气悄然侵蚀?情绪失控之下,终于被魔气彻底侵蚀污染了?

但就在倪坤胸膛雷音鼓荡,双手五指伸张,就要握拳发雷之时,燕九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声道:“住手!这是尉迟师伯的真身!”

没等倪坤想明白燕九话里的意思,尉迟敬已手擎铁血战旗,火箭般腾空而起,直接撞破上面两层楼房,瞬间跃至半空,就要往妙法城方向飞去。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自玄阳城中,那位于峭壁之上的万妖窟入口处激射而出,倏地飞掠至尉迟敬身前,堵住他的去路:“尉迟师兄你要做什么?”

金光收敛,现出玄阳宗刑律堂首座晁锋的身形。

玄阳本宗,立有金丹修士魂灯。一旦有金丹殒落,即使相隔万里,宗门亦能立刻察觉。

所以即使玄阳城还未将赵牧阳殒落的消息,主动传送回宗门,玄阳本宗亦已知晓此事。

晁锋第一个肉身飞渡万妖窟入口,赶到玄阳城,一来就发现尉迟敬居然现出了真身,浑身杀气更是宛若实质,当即不假思索挡住了尉迟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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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真魔之子

“我去杀人。”尉迟敬冷冷说道。紫发与大旗在风中激烈飘舞,发出海涛一般的哗哗声。

晁锋沉声道:“你要杀谁?”

尉迟敬冷冷道:“妙法派孙玉成!就是他设计伏击,害死了赵牧阳!”

晁锋一惊:“此事当真?”

“三百多弟子亲眼目睹,此事千真万确!”尉迟敬不耐道:“还不让开?”

晁锋咬牙道:“孙玉成乃妙法派年龄最长、辈份最高的金丹长老,身份非同一般,为两派盟约计,需一五一十调查清楚,师兄切不可擅自杀去妙法城杀人!”

尉迟敬本就冰冷的面庞,变得更加冷漠:“你……敢阻我?”

晁锋神情严肃:“师兄,此事万万不能冲动……”

“滚!”尉迟敬一声咆哮,声波化作实质,轰在晁锋身上,竟将他震得飞退百丈!

但刚刚震退晁锋,尚未及动身,又有几道金光,自万妖窟入口接二连三飞掠而出,倏忽间挡在了他的身前。

掌门罗奕、大师姐素凝真,赫然就在其中。

素凝真凝视尉迟敬双眼,缓缓道:“尉迟师弟,不要冲动。”

尉迟敬怒极反笑:“不要冲动?赵牧阳被孙玉成害死,大师姐你教我如何能够不冲动?”

素凝真道:“此事内情,需先一一征询诸弟子,调查清楚原委。若真与妙法派脱不了干系,我等自会去妙法派问罪,替赵师弟讨回公道!”

……

一地狼藉的小楼中。

倪坤看看天空之上,正自被掌门罗奕等人围住劝说的尉迟敬,询问燕九:“尉迟师伯他……魔气怎比我目前见识过的所有妖魔都要深沉强大?”

“因为尉迟师伯的生母,乃是一位来自妖魔渊的‘真魔’。”

燕九抽了抽鼻子,抹了抹泛红的眼眶,嗡声嗡气地说道:

“而他的父亲,是本宗一位金丹师叔祖,战死于八十多年前……正因尉迟师伯乃真魔之子,半人半魔,天赋异禀,所以能无视万妖窟魔气,数十年如一日镇守玄阳城……

“尉迟师伯修为只是金丹中期,但在这万妖窟中,等闲金丹后期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还不受真仙大阵限制,天克妖魔的灵石矿脉也不会针对他……

“不过尉迟师伯也因此丧失了号令妖魔的能力。妖魔渊的‘真魔’,可凭真魔位阶,天然压制那些受魔气污染侵蚀而成的普通妖魔,就算令它们去死,它们也不得不死。

“但尉迟师伯没有这个能力,只是在对付妖魔之时,更有优势,可以令普通妖魔在他面前,无法完全发挥出其应有的实力……”

“本宗金丹,竟与妖魔渊‘真魔’结合……”倪坤神情古怪:“身为半人半魔,居然能受如此信重,几十年坐镇玄阳城,连真仙大阵、灵石矿脉都不会针对他……这简直匪夷所思。”

“是挺不可思议的。这其中肯定有许多曲折,许多故事,但我们这些晚辈都不甚了然。或许师父知道吧……”

说起师父,燕九眼眶又红了,他抬头看了看天,低声道:

“尉迟师伯镇守万妖窟数十年,而师父最近四十年来,也是每十年便来镇守九年。两人多年来并肩作战,交情其实很不一般……

“师父说过,尉迟师伯之所以显得生人勿近,是因为他脾气不好,每天都在生气,不得不用这种方式克制自己……另外师伯他心里,对自己真魔之子的身份,也有点自卑,还极度厌恶万妖窟的妖魔气息……”

赵牧阳与尉迟敬交情极好的说法,当初前往灵石矿脉的路上,倪坤也曾听杨少鹏说过。

不过他着实没有想到,看上去总是冷漠无情,生人勿近,对赵牧阳总是爱搭不理的尉迟敬,在得知赵牧阳死因后,居然会愤怒如斯,魔气暴走,直接现出“半人半魔”的真身,还要去妙法城杀孙玉成。

尉迟敬……果然脾气不好。

可是,孙玉成都已经暴露了,三百玄阳弟子亲眼目睹,他还敢回妙法城么?

想到这里,倪坤再看了看上空,只见尉迟敬正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与素凝真等人争论,但留守本宗的七位金丹,这一次足足来了六位,齐齐劝阻于他,显然尉迟敬直闯妙法城,击杀孙玉成的意图,已经不可能实现。

收回视线,环顾四周,只见杨少鹏神情萎靡地盘坐于地,调息打坐,显然方才直面尉迟敬的魔气爆发,令他受创不轻。

而其余几位师兄师姐,包括燕九,也都在仰头关注着天空的形势,并无人注意到自己。

于是倪坤悄然退出大厅,找到在外等候的楚司南,将她拉至角落,低声道:“把你的风雷双翅借我一用。”

楚司南奇道:“你要风雷双翅做什么?”

虽在疑惑,但她还是不自觉地取出巴掌大小的“风雷双翅”,递给倪坤。

“我自然有用。”

倪坤接过风雷双翅,问道:“这风雷双翅你已炼化,里面有你的神念烙印,我能直接使用吗?”

楚司南道:“你先注入一缕真气,我给你使用权限。”

倪坤依言注入真气,楚司南调动神念烙印,烙印下倪坤真气特征,赋予了他仅次于她的使用权限。

“谢了。”倪坤收起风雷双翅,举步就走。

“哎等等。”楚司南拉住他袖口,小声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倪坤沉默一阵,淡淡道:“做我该做的事情。”

楚司南咬了咬嘴唇,取出一张宝光湛湛的符箓塞到他手里:“这是师父给我的宝符,封印了她一道法术,威力相当于她全力一击。”

倪坤诧异道:“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楚司南嘟了嘟嘴,没好气地说道:“我哪天不大方啦?天天请你吃好东西呢。”

顿了顿,她又道:“当然,如果能不用的话,这宝符最好还是不要用,回来还给我。若有利息,那就更好了……”

“……”倪坤无语,拍了拍楚司南肩膀,转身离去。

出了北大营,倪坤径直去往城南,找了处空旷无人的所在,取出风雷双翅,念头一动,巴掌大的金属羽翼飞快变大,附着到他背胛上。

将真气注入羽翼,意念动间,一青一紫的风雷双翅唰地展开,轻轻一振,便带他直冲天际。

在空中练习一个时辰,凭借强大的学习能力,将风雷双翅驾驭纯熟,倪坤自语:

“不愧是有成长为法宝潜力的‘绝品灵器’,比我那对下品灵器级的山寨品御风翅快了一倍有余……灵活性也是远远超出,应该是够用了……”

说罢他拍动双翼,直冲千丈高空,于脑海之中复盘了一阵经赵牧阳亲自训练后,早已谙熟于心的万妖窟地图,朝着西边疾掠过去。

而妙法城,正在玄阳城以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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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兄友弟恭

风雷双翅自带“风雷遁法”,道基修士催动之下,可瞬息之间,一掠数里。

只是此遁法对灵力消耗颇大,以道基修士的灵力储备,根本无法持续施展“风雷遁法”。

且这种爆发式飞遁,亦会给道基修士造成极沉重的身体负担,甚至令道基修士内伤。

即使楚司南,灵力质高量大,数倍于同阶修士,体魄日常受此灵力洗炼,亦远远强于同阶道基修士,可她驾驭风雷双翅时,也最多只能连续催动四五次风雷遁法而已。

而倪坤则远强于道基修士。

以他的标准,他无名功法第三重第一阶的“骨如琉璃”境界,应该对应“金丹初期”。体魄强度,更是堪比金丹法宝,莫说金丹初期,便是金丹后期修士,都不能跟他比体魄强度。

而他的真气,用来施法虽远远弱于同阶炼气修士,但以之驾驭“御风翅、风雷双翅”这等贴身使用的灵器,还是可堪一用的。

且他这半年来,反复修炼易筋锻骨篇、脏腑雷音篇,在赵牧阳大力栽培下,从不曾短了灵石,更有千年蜃珠辅助修行,后来更是炼化了“血神教圣子”那枚血灵晶。

如此修成“骨如琉璃”后,他的真气变得更加强大精纯,还在丹田气海之中,形成了“星河漩涡”一般的真气漩涡。

他现今的真气,无论质还是量,恐怕都已不逊色金丹初期的修士法力,甚至犹有过之。

体魄强悍堪比金丹法宝,自可无视爆发式飞遁带来的身体负担。真气又雄浑似海,不怕消耗。所以他大可以反复催动风雷双翅,施展“风雷遁法”。且每一次催动,遁出的距离,都要远远超过道基修士。

只见倪坤背上的风雷双翅,释出丝丝青风紫电,遍绕他全身。随着双翼一个扑扇,倏忽之间,便已瞬息掠至十数里开外。

一次遁法结束,身形刚刚闪现,倪坤一气不歇,再次一扇,便又掠出十数里。

就这样,只用了几息功夫,他便已遁出百里开外,再辨认一番方向,就要往妙法城方向飞去。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下方竟有一条熟悉的身影,正自贴地疾飞。其方向,居然与他一致。

“燕师兄?他想做什么?”

倪坤愕然。

之前他悄悄从城北大营溜出来时,燕九还跟其他师兄师姐们一起,看着尉迟敬与罗奕、素凝真等人争论。

没想到就在他借来风雷双翅,到城南择地练习的这一个时辰功夫,燕九居然就已经溜出了城,且已经离城百里,走在了倪坤前头。

若非倪坤风雷双翅飞遁神速,他恐怕还真赶不上燕九。

想了想,倪坤双翼一收,朝着下方贴地疾飞的燕九俯冲过去,口中说道:“燕师兄,好巧啊,想不到能在这里碰到你”

听到倪坤的声音,燕九骇了一跳,连忙停止飞行,落到地上,背负双手,装出一副正在四处看风景的样子,冲落到他面前的倪坤点了点头,露齿一笑:“倪师弟。”

老实说,就燕九这狂放不羁、卓尔不群,能止小儿夜啼的长相,笑起来就跟熊罴要吃人似的,着实有些惨不忍睹。

还是严肃脸更适合他。

倪坤忍住吐槽,笑眯眯问道:“师兄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燕九叹了口气,怅然望天:“心中苦闷,难以排解,便出来散散心。”

“散心用得着走这么远吗?”倪坤微笑提醒:“这里离玄阳城有上百里了。”

“为兄心神不属,浑浑噩噩,不知不觉,便走了这么远。”

燕九面不改色地回答一句,又眯起眼,瞧着倪坤背后的风雷双翅:“倪师弟,你又是为什么到了此地?还有,你背上这对羽翼,好像不是你的御风翅,而是楚司南的风雷双翅吧?”

“呵呵。小弟也是心里烦闷,出来看看风景的。”

倪坤面色从容,语气平静:“我的御风翅坏了,还没有修好。楚司南听说我要出来散心,怕我遇上妖魔,特地将风雷双翅借我。如此一来,就算遇上妖魔,我也能安然脱身。”

“原来如此。”燕九作恍然状:“那倪师弟接下来还打算四处看看么?”

倪坤点头:“正是。师兄是打道回城,还是接着看看风景?”

燕九道:“我也打算再看看。倪师弟接下来去哪边?”

“我往南走。燕师兄你呢?”

“我便往北去吧。”

“”

面面相觑着沉默一阵,倪坤微笑道:“师兄怎还不动身?”

燕九淡然道:“你是师弟,你先走,我且目送你一程,免得有妖魔背后袭击你。”

“呵,师兄太高估你自己了。小弟连金丹妖魔都能一拳轰杀,哪需要师兄保护?”倪坤语气随和:“还是师兄先走吧,师弟目送你一程。”

“长幼有序。就算师弟你本领高过为兄,为兄也是要护着你的。你先走吧。”

“学无长幼,达者为先。你虽是师兄,但本领不及我,凭什么护我?还是我护你,你先走。”

燕九皱眉:“你先。”

倪坤微笑:“你先。”

燕九不悦道:“师父不在了,师弟你这便要目无兄长了吗?你”

“废什么话?叫你走你就走!”

倪坤突然发作,一步突至燕九面前,五指叉开,一把按向燕九脸庞。

燕九一惊,护身法术应激而发,一层金色护盾瞬间笼罩全身。

但这道基境界的护身法术,在倪坤伴着风啸虎吼的手爪面前,脆得如同白纸,被他手爪轻松穿透。

接着倪坤的手掌便按上了燕九脸庞,五指牢牢扣住他的脸,将他一把按倒在地,掌心真气一震,把他后脑勺往地上重重一磕。

嘭!

燕九两眼一翻,干脆利落昏了过去。

“连我一招都接不住,还想保护我?还想潜去妙法城搞事情?找死也不是你这么找的。”

倪坤拍拍手,拎起燕九腰带,将他提了起来,展开风雷双翅,又往玄阳城方向返回。抵达城外二十里后,将燕九放到地上,打出一团传讯金光。

见城墙上有几条人影飘飞下来,朝这边飞掠而来,倪坤双翼一展,风雷遁法发动,瞬息消失无踪,掠出十数里开外。

就在倪坤刚刚遁走之后。

两条模糊不清的身影,忽然平空浮现。

看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燕九,再看看倪坤遁离的方向,那两条模糊身影彼此对视一眼,其一道:“他恐怕要去搞个大事情,我去跟着他,免得他出事。”

“小心些。别招雷劈。”

“我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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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独行万里,兵行险着

妙法城在玄阳城以西,直线距离就超过了三千里。

加上诸多死地、禁地、绝地间隔,两城之间的实际距离,已经超过了一万二千里。

途中还有不少禁飞区,不能飞遁,只能步行。

因此倪坤纵有风雷双翅,也只能飞一阵,走一阵。

但他即使徒步奔走,速度亦只比金丹初期的修士飞遁之速稍逊。

而如今仍处于魔气低谷期,野外自然分布的妖魔,数量并不算太多。即使落地奔走,也不会频繁遭遇大股妖魔或是强大妖魔,途中战斗次数不多。即使不得不战,那些零散的低阶妖魔,也只会被倪坤碾压过去,连一个刹那都阻挡不了。

因此这一万三千多里的路程,倪坤从中午出发,到当晚子夜便已走完,抵达了妙法城外。

说是子夜,但这时辰,其实是按中土界的时辰计算的。

万妖窟中,永远没有昼夜之分。

天空永远是血染一般的赤色,永远都堆叠着山峦一般的重重墨云。光线永远黯淡,宛若外界残阳如血时的黄昏,又像是暴雨将至前的压抑阴暗。

倪坤站在一座怪石参差的小山上,眯起双眼,眺望数十里外的妙法城。

妙法城建在平地上。城墙亦是高达百丈,宛若一头卧在地上,首尾相衔的黑色巨龙。

城池守护的万妖窟入口通道,则在城池正中,一座深达百丈的地下大坑里。

打量了妙法城一阵,倪坤略一沉吟,径直向着城池行去。

潜入是不可能潜入的。

虽他不是妖魔,不受妙法城真仙法阵克制,但玄阳城、妙法城等九座镇守万妖窟通道的城池,都布有密密麻麻的预警阵法,即使想从高空之中飞进去,亦会触动阵法。

除非是自家宗门弟子,否则潜行入内几乎没有可能——倪坤、燕九能从玄阳城溜出来,就因为他们是玄阳弟子,第一次进入玄阳城时,气息已被城中预警阵法记录下来,又熟悉城中地形,故此他们才能不惊动阵法偷溜出来。

而想要进入别派城池,即便是铁杆盟友,也需向守卫通报,验明正身,方可自正规通道进入。

快步走到一座有修士驻守的城楼下,倪坤传音城上:“几位师兄,我是玄阳宗道兵院弟子,受玄阳城镇守尉迟敬师伯差遣,有要事前来通报!”

“玄阳宗道兵院弟子?”

城墙上,一位道基修士诧异道:“竟孤身一人,独行万里,自玄阳城来到妙法城?这道兵院弟子很强啊!”

出于盟友间的礼仪,这道基修士也不好施术窥视倪坤修为,便对城下传音:“这位师弟,请通报姓名,递上信物!”

“我叫倪坤!这是我的身份玉牌!”

倪坤抬手一掷,一团金光,包裹着一枚小小玉牌,飞上城头。

那道基修士抬手摄来玉牌,神念一扫,点头道:

“确是玄阳弟子。咦,去年九月初九,才执升仙令拜入玄阳宗,录入道兵院?这……只修行了一年另两个月,就可以在万妖窟野外,独身穿越一万三千多里了?”

旁边一位修士笑道:“当是玄阳宗的天才,身上有长辈赐予的宝物。师兄你瞧他背上那对羽翼,是不是玄阳宗的风雷双翅?”

那道基修士定睛细看一阵,点头道:

“青翼有风,紫翼带电,还有那种程度的灵光……的确是玄阳宗的绝品灵器‘风雷双翅’。一年另两个月就能驾驭绝品灵器,道基初期修为么?这可不是一般的天才,比我们妙法派的荀文若还强一些啊!可我记得……玄阳宗第一天才,不是玄天仙体楚司南么?”

又一修士道:“或许其修行天赋,本就与我派荀文若相差仿佛,且在拜入玄阳宗之前,就已经身负一定修为,转化成玄阳功法后省了些时间……总之,既他身份玉牌无误,又有风雷双翅傍身,那么其身份当是无疑。玄阳宗的风雷双翅,总不会落到外人手上吧?”

那道基修士沉吟一阵,点点头:

“也是,风雷双翅这等绝品灵器,确不会轻易落到外人手上。城中有真仙大阵镇压,又有朱师叔坐镇,也不怕哪个妖魔胆大包天伪装玄阳弟子……”

当下手掐印诀,打出一道青光,落在城楼之上。城楼立刻投下一束青光,将倪坤笼罩在内,接引他缓缓飘浮起来,升至百丈高的城头上。

升上城头,落地站稳,倪坤即微笑着对几位妙法修士抱拳一揖:“多谢诸位师兄。”

他外表清秀,看着还有点腼腆,像是个人畜无害、儒雅斯文的小书生。一旦有意做足礼仪功夫,很容易便令人心生好感。

因此城上的妙法修士们也都笑着还了一礼。

那为首的道基修士行礼后,笑说道:“师弟太过多礼了。敢问师弟,究竟发生了何等要事,玄阳城尉迟镇守竟只派你一人,独行万里前来传讯?”

“乃是一件有关妖魔异动的大事,需得面见妙法城朱镇守通禀。”倪坤笑容一敛,肃容道:“此外,有一事想请教师兄,不知贵派的孙玉成孙长老,是否已然返回妙法城?”

“孙长老尚未回来。”

那道基修士说道:“不过一刻钟前,已有人回城通报,说是孙长老已带着在灵矿历练的弟子们,到了一百五十里外。想来再过小半个时辰,就该到了。师弟为何有此一问?”

“倒也没什么,只要我要通报之事,与孙长老稍有些关系,故而有此一问。”

倪坤嘴角微翘,流露出一抹古怪而愉悦的笑意:“不过小弟便不等孙长老回来了,还是先去面见朱镇守吧。不知可否烦请一位师兄,替小弟领路?”

“我来吧。”一位炼气修士站了出来,笑道:“张师兄得带队坐镇,便由我来带倪师弟去见朱师叔吧。”

“如此,多谢师兄。”

倪坤道了声谢,又彬彬有礼地揖别张师兄等几位妙法修士,随那位炼气境修士下了城墙,往城中行去。

途中,倪坤问道:“对了,还未请教师兄姓名。不知师兄贵姓?”

“免贵姓李。”那炼气境修士道:“李安国。”

倪坤笑赞:“安国定邦,李师兄这名字寓义真好。”

李安国笑道:“为兄出身秦国武林世家,爹娘却不希望我做个江湖人,盼我能练好武艺,学好兵法,将来能从军为将,为国立功。没想到却是侥幸拜入妙法门下,成了仙道修士。

“不过如今镇守万妖窟,守卫妙法城,比起安定俗世一国,意义倒是更加重大,倒也没有辜负爹娘的期望,没辜负我这名字……”

听其语气,对于能够镇守万妖窟,李安国乃是发自内心地感到自豪,浑无一丝怨气。

倪坤赞道:“师兄当真豪迈。”

又压低声音,轻叹:“只可惜并非所有的中土修士,都像李师兄你一样,为能镇守万妖窟,庇佑中土天地而深感自豪……”

李安国没有听清他后面的话,问道:“倪师弟你说什么?”

“哦,我方才是在说……”倪坤轻笑着,往李安国那边靠了一步:“对不住李师兄了。”

话音落,不等李安国反应过来,倪坤手掌倏地探出,轻飘飘往李安国后脑上一按。掌中真气一吐,便将李安国震晕过去。

妙法城亦与玄阳城一样,因要将万妖窟入口以及真仙法阵圈在城中,不得不将城池修筑得非常巨大。

可驻守城中的人手,又只有寥寥一千余人。

于是这偌大城池当中,便显得异常空旷。建筑零散寥落,人烟更是稀少,到处都是大片的无人区域。

此时倪坤与李安国所在,便是一处空寂无人的营地。将李安国震晕后,倪坤将他拖进一间积满尘灰,看上去很久没人入驻的营房,剥下了他的盔甲、战械。

之后倪坤意念一动,身上发出骨骼移动的咔咔声,身量开始拔高,肌肉亦随之膨胀。

他面庞的骨骼、肌肉也同样或移动,或变化。

不消片刻,他的身形、五官,就变得与李安国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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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潜伏神技

变化了身形样貌,倪坤又对照着躺在地上的李安国,调整了一番肤色、肤痣、发型等细节。

确定外表方面已与其毫无区别,倪坤将自己的战甲收起,穿戴上李安国的战甲,束好头盔,佩好战械,对照着先前神目观察之下,拓印于脑海之中的李安国步幅、摆臂动作等细节,来回走了两趟。

确定外表伪装已达极致,倪坤对着昏迷的李安国抱拳一揖:

“抱歉啊李师兄,小弟也是情非得已。不过那孙玉成明明已经在我玄阳宗三百多人面前暴露了身份,却还敢大摇大摆返回妙法城,其必有毒计奸谋,说不定会严重危害到妙法派、妙法城。

“小弟迫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等了结了孙玉成那老狗,再来向师兄请罪。”

说罢,便将李安国塞进了床底。

修成“骨如琉璃”之后,倪坤对自身的控制力更加精细入微,可调整骨骼、肌肉、皮肤,在外观方面进行很大程度的“变化”。

除非是体型差距过大,比如身高超过两米一或者低于一米三,否则他便可以变化得一模一样。

虽这变化,目前还只是外表,并未涉及本质,气息亦无变化,但他对自身控制入微,可锁死气息,令气息彻底消失,宛若顽石,只要不全力出手,便不会暴露。

当然,气息锁死,无一丝外泄,本身就是破绽。

倘若有哪个道基修士,用神念扫他一下,就会发现这点古怪——没事儿你干嘛把气息藏这么死?跟块石头似的你防谁呢?

不过身在妙法城中,彼此都是熟悉的同门,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一起值守巡逻,哪个道基修士又会闲得没事,成天用神念扫来扫去,窥探同门师兄弟?

再者变化之术,也绝不是什么大路能力。

尤其倪坤这种凭借炼体神通,直接从骨骼、肌肉、皮肤乃至毛发层面进行变化,而非以“幻术”惑人耳目,这可绝不是什么常见的能力。

金丹修士、金丹妖魔都做不到,最多只能施以“幻术”,从感官层面进行感知欺骗罢了。

而妙法城等九座城池,都是建立在真仙大阵之上,对妖魔有着极大的限制,妖魔幻术类伪装是不可能生效的。

即使某些极其稀有的,能够以天赋能力,变化身形相貌的妖魔,其天赋变化之术,也会被真仙阵法的力量直接破除,现出本来面目。

所以两千年来,还从来没有妖魔能够通过变化之术,潜入九座城池——玄阳宗的尉迟敬不在此列。

他的真魔之相虽是真身,但他的人类外表,同样也是真身。

且真仙大阵具有一定的识别之能,尉迟敬镇守玄阳城数十年,不知做出过怎样的贡献,又或是他自出生起,便已通过了真仙大阵的考验,总之即使现出真魔之相,他亦并不受真仙法阵限制。甚至连天克妖魔的灵矿,都不会特别针对他。

妖魔本身几无可能潜行入城,倒是被妖魔附体操纵的修士,偶尔能潜入城中。

但只要魔气外泄,也是立刻便会暴露,很难在城中兴风作浪。

所以倪坤变成李安国之后,只要小心一点,把细节模仿到位,便不必担心会被人无故怀疑。

又在这营地耽搁一阵,倪坤出了营房,循来时道路,往城墙返回。

回到城头,那位道基修士“张师兄”及其他几位炼气境修士,果然未起疑心,只随意看了他一眼,问他:“已将倪师弟送去朱师叔那里了?”

倪坤模仿着李安国的语气、声音,笑道:“我一直将倪师弟送至镇守府前,待倪师弟通传入府后才回来。他此刻当已见到了朱师叔。”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张师兄”并没再多说什么,点点头,继续带队在城头上巡视起来。

又过片刻,远方地平线上,跃出一队人影,以行军队形,飞快向着城墙这边奔来。

那张师兄凝目眺望一阵,说道:“是孙长老带着历练弟子们回来了。几位师弟,准备迎接。”

几位修士连忙各自整理着装,拿出最精神的样子。

倪坤也装模作样整理了一番盔甲、战械,同时不动声色,暗运神目朝那边望了一眼,果然见到了走在人群最前方的孙玉成。

孙玉成穿着一身青色战甲,脸色稍显苍白,看上去气色不是太好,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但他后方的历练弟子队伍,个个士气高昂,健步如飞。其中一名带队的道基修士,还举着一杆投矛,上面戳着一颗僵尸脑袋。

观那僵尸头颅,见其肤色苍白如纸,却隐隐闪烁着银白色的金属光泽,面庞上还有着天然生成的扭曲符纹,乃是一颗有着金丹实力的“银甲尸”首级。

“这老贼带着一颗银甲尸首级,大摇大摆回来,必有巨大阴谋!得设法探究一二!”

于是当孙玉成带队登上城头,张师兄领着倪坤等上前拜见时,尽管彼此已近在咫尺,孙玉成已然处于倪坤绝对杀伤范围之内,他也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扑杀。

一则城上还有张师兄等人,以及三百出头的妙法派历练弟子。一个不好,便可能误伤无辜——倪坤虽素来手辣,但他也是个讲究人,从不滥杀无辜。

加上张师兄等人先前对他的热情友好,以及李安国那因“镇守万妖、庇护中土”而发自内心的自豪,亦令倪坤无法因孙玉成自甘堕落的个人行为,迁怒其余无辜的妙法派弟子。

其二则是因为设伏之事,以孙玉成这点修为,明显办不到。

无论是掐准玄阳宗的航线,还是那保住了孙玉成性命的“替死傀儡”,又或是能在万妖窟这种地方远程传送的阵法,以及在魔气低谷期聚集一万多妖魔,且其中足有十一头金丹妖魔的这种大手笔,都不是孙玉成能办到的。

尤其是驱使狡诈贪生的金丹人魔自爆,这样的事情,只有来自妖魔渊的“真魔”,凭借天然的位阶压制才能办到!

所以赵牧阳才会猜测,孙玉成背后,有来自妖魔渊的“真魔”作祟。

而孙玉成固然是导致赵牧阳战死的叛徒,是倪坤必杀之而后快的仇敌,但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倪坤也绝不会放过。

以上两点原因,令倪坤没有第一时间对孙玉成动手。

他想等待时机,看有没有机会,探出孙玉成的阴谋,并将他幕后的黑手挖出来。

“拜见孙长老。”

张师兄等人向着孙玉成齐齐一揖。

倪坤亦未表露丝毫异样,面不改色地随众揖礼。

孙玉成摆摆手,满脸不耐地说道:“不必多礼。我有要事通报朱镇守。文若、昭源、志成……你们随我一起去见朱镇守。其他人回营暂歇,但不要解散,稍后可能还要召你们询问。”

他一口气点出八个名字,待这些人出列后,便带着一行人匆匆下城。

“我送孙长老一程!”倪坤见状,也一脸殷勤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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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颠倒黑白!三葬出击!

孙玉成心中有事,随意瞥了倪坤一眼,既未以神念窥查他气息,亦没有出言拒绝,任由他跟在众人身后。

见孙长老都未反对,那张师兄便也没有多说什么,目送众人离去后,安排人手带着历练弟子们回营暂歇。

孙玉成点出的八人,其中有三人为炼气境新弟子,另五人皆是在矿场带队保护历练弟子的道基修士。那三位炼气境新弟子还不能飞行,因此孙玉成也便耐住性子,没有直飞镇守府,带着众人步行前往。

倪坤跟在队伍后方,看着前面一位虽快步而行,但不失风度,神情亦平和从容,予人一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之感的俊美少年,心中暗道:

“此人气质风度,不在我之下。文若……莫不是妙法派去年招收的第一天才荀文若?”

暗运神目一瞧,发现那“文若”俨然是炼气九层修为,当即肯定了心中猜测:

“炼气九层的新弟子,也只可能是那位与海月宗越青依、天星派李晨风等天才齐名的荀文若了!”

即便是特优资质,修行又一切顺利,要从炼气入门臻至九层,亦最少需要十五年。实际情况则是基本都需要二十年。

异等资质、特异等资质,也差不多要用十三四年。只是异等、特异等资质晋升道基时,几乎不会有任何关隘,打磨圆满后,皆能一气呵成,筑就道基。

而越青依、荀文若等人的资质,更在特异等之上。虽远不及“玄天仙体”那般霸道,但亦能在一年左右,晋至炼气九层。再打磨个一两年,差不多都能顺风顺水筑就道基。

这等天赋,已然远远超越了玄阳宗千年以来,第一天才晁锋、第二天才赵牧阳。

正因这等千年罕见的天才集中涌现,甚至还出了一位冠绝群英的“玄天仙体”,中土仙道的高层们才会怀疑,中土恐已至最后关头,遂于垂死之际,开始了最后的自救。

猜出那气质风度不逊于己的俊美少年,正是妙法派当代第一天才荀文若,倪坤便快走两步,赶至荀文若身边,小声问道:

“荀师弟,我观孙长老气色不太好,回城后却不顾休息,如此匆忙地带你们去见朱镇守……你们回来的路上,是否发生了什么意外?”

“师兄好。”

荀文若先冲倪坤颔首致意,之后以温润柔和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说道:

“路上确实发生了意外。据孙长老说,玄阳宗道兵院主,赵牧阳赵长老不幸入魔,于孙长老驾船前往灵矿,接应我们的途中,设伏截杀,摧毁了飞船……”

听到这里,倪坤心中无名火起,但他素来极擅控制情绪,并未流露丝毫怒意,只顺势装出一副震惊诧异的模样:

“什么?玄阳宗赵长老入魔?这,金丹修士入魔,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啊!”

“不错。”荀文若亦脸色沉重,缓缓点头:“如今我中土仙道,三宗四派,以及所有中小门派,金丹修士加起来都不到七十位……而每一位金丹,都是抵御万妖窟侵蚀的栋梁,战殒一位,都是难以承受的巨大损失……更别说入魔了。

“金丹入魔,便是我消魔涨。不但实力对比发生变化,中土仙道的重要情报,亦会泄露许多。所以孙长老才会这般急迫,不顾身上有伤,带我们前去向朱镇守禀报此事。”

他与倪坤的对话,前方看似步履匆匆、情绪急迫的孙玉成,全都听在了耳中。

但孙玉成并未阻止荀文若透露此事。

因他壮着胆子返回妙法城的第一目的,就是设计挑拨,离间破坏妙法、玄阳两派的两千年盟约。

若能让两派各执一词、争执内讧、大打出手,那更是最好不过。

正因此,他巴不得赵牧阳“入魔”之事哄传开来,不仅要在妙法城内传开,若能在短时间内,传播至海月宗等其余宗派,把水彻底搅浑,那就最为理想了。

可惜,万妖窟中通讯不便,即使是金丹修士,远程传讯亦无法超过百里,暂时还没有办法将“赵牧阳入魔”这一消息,第一时间传播到其它宗派。

这时,倪坤又作出一副关心语气,询问:“孙长老怎会受伤的?”

荀文若道:“先是被玄阳宗赵长老半途截杀,孙长老被迫祭出他早年奇遇所得的‘太虚雷狱符’,以楼船毁灭的代价,将赵长老反杀,但孙长老自己也遭雷狱波及,受了轻伤。

“之后孙长老不及休养,便继续前往灵矿,接应我们这些历练弟子,护着我们步行回城。途中不巧又遭遇了一头金丹实力的银甲尸魔。孙长老力战之下,斩杀了那银甲尸魔,但伤势变得更重了……”

刚说到这里,前面的孙玉成应景地咳嗽两声,声音听起来当真很是虚弱。

而倪坤此时听取了这些情报,差不多已猜出了孙玉成的阴谋——他这是要反诬赵牧阳入魔,并以诸多妙法派弟子为人证,对抗玄阳弟子们对他的指控,以此达成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的浑水局面!

“无耻老贼,竟敢颠倒黑白。”

倪坤双眼微眯,悄然瞥了一眼孙玉成背影,心中暗道:“必须赏你一招黑虎掏心……”

一番急赶之下,孙玉成带着众人,来到了妙法城镇守府前。

在前往镇守府的一路上,倪坤其实有很多次机会,对孙玉成下手。

但他想要的,并不是单纯地击杀孙玉成。

孙玉成现在还没有真正转化为“人魔”,还保留着人类修士的外形乃至人类金丹的修为。

倘若倪坤暴起突袭,将孙玉成一击必杀,那么死无对证之下,这无耻老贼,反可能成为妙法派的“英雄”。

赵牧阳反要遭受诬蔑。

倪坤亦会成为袭杀盟友宗派金丹长老的罪人。

毕竟,孙玉成以妙法派年龄最长、辈份最高的金丹长老身份,指控赵牧阳入魔,又有那么多被他蒙蔽的妙法弟子帮腔,其话语分量,绝对要高于倪坤等一干玄阳宗小辈弟子。

所以倘若孙玉成就这么死了,那么究竟是谁入魔、谁背叛,反而可能成为一笔烂账,导致玄阳宗、妙法派各执一词、争执不下,埋下两派不和,乃至盟约破裂的种子。

“必须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出堕落入魔的真面目。”

倪坤心中盘算:“不过孙玉成明知我的雷音,可以迫他暴露真面目,还敢大摇大摆回来,根本不怕与我当面对质,说明他必有恃仗……是他的幕后黑手,又给了他类似‘替死傀儡’一样的宝物么?这样的话,得想个别的办法……”

心忖之际,孙玉成已带着荀文若等人,走进了镇守府中。

倪坤也一脸自然地跟了进去,并没有遭受阻拦。

妙法城镇守府,与玄阳城镇守塔一样,乃是一座比城墙更高的塔形建筑。

这里是城防中枢,是所有城防阵法的总控中心。

坐镇此地的金丹修士,甚至可以主动激活部分真仙大阵的力量。

这就使得妖魔几乎不存在正面强袭镇守府的可能。

然而,倘若有掌握了足够机密,又拥有足够地位、权限的叛徒从内部进行破坏,那后果可就难料了。

镇守府一层大厅。

孙玉成背着双手,来回踱步。

荀文若等八位妙法弟子,靠在墙边,垂手肃立。

倪坤却并未进来,在孙玉成等人进厅之时,故意落后一步,留在了大厅外面。

待厅门关闭,倪坤若无其事地去到廊道拐角,见左右无人,麻利地卸下战甲战械,扔到角落,又自储物袋中取出一件黑袍换上,随后身上便响起骨骼移动的咔咔声……

妙法城镇守,金丹中期修士朱振武,得值守弟子通报后,连忙来到厅中,对着孙玉成深深一揖:“孙师叔。”

朱振武浓眉阔脸,相貌堂堂,予人不怒自威之感。年龄亦只一百六十几岁,本是孙玉成晚辈师侄,修为反而后来居上,超过了孙玉成一个小境界。

对于朱振武,孙玉成素有嫉妒之心,只是他心计深沉,从未表现出来过。

即使到了此刻,孙玉成亦表现得与平时一样,仿佛一位豁达长辈,并无任何倨傲地拱手还礼:“朱师侄不必多礼。我来找你,实有要事。”

“不知师叔有何要事?”朱振武疑惑地说着,看一眼孙玉成气色,讶然道:“孙师叔受伤了?”

“我的伤不碍事。”孙玉成摆了摆手,神情凝重地说道:“还是说正事吧。朱师侄,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不虚,若有半字虚假,便教我肝脑涂地,不得好死!”

“师叔言重了!”朱振武见孙玉成言语如此之重,连毒誓都发了出来,不敢怠慢,肃然道:“是何要事,还请师叔道来……”

“师侄可知,玄阳宗道兵院主赵牧阳,他居然入魔了!还企图截杀于我……”孙玉成刚说到这里,厅门忽然轰地一声,爆成粉碎。

木屑纷飞间,一个身披黑袍,高高瘦瘦的光头佬,闪电般掠入厅中,阴森森说道:“孙玉成,还我兄弟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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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别杀我,是自己人!【1/8】

说出“孙玉成”三字时,那高瘦身影已鬼魅般瞬间欺至孙玉成身前,双手黑风缭绕,弹出十根半尺长的血色指甲,若十口短匕一般插向孙玉成胸口。

等到一句话说完,他已连攻数十爪,将孙玉成迫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炼气修士虽然并不注重武功,但名门正派的炼气修士们,在最初奠基之时,基本都会练些武功。一些天赋极好的,单论武功,不仅不会逊于俗世武林的武道宗师,反而远远超过。

只是修士到了道基境界,能够自如飞行,御器远攻以后,便几乎不会再有近身搏战的机会。渐渐地,道基修士们便会放下近身搏战的功夫,专注于卡距离施法、御器等等。

孙玉成本来就是个软骨头。

他早年被一场妖魔攻城的血战吓破了胆,借口擅制符炼丹不擅斗战,做后勤更能发挥作用,从此龟缩宗门,再不肯参与战斗。只偶尔在最安全的时候,来妙法城值守年余。

活到现在,他都快四百岁了,却连像样的战斗都没有经历过几次,战斗经验还不如许多常年镇守万妖窟的道基境弟子。

年轻时修炼的武功,更是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而在这镇守府厅中,空间又极为有限,根本不容他飞遁脱身。

且那高瘦光头的攻势快得不可思议,爪法又精奇玄妙,凌厉无匹,宛若在交织一副绵密不绝的大网,要将他像撞入蛛网的小虫一般,困死其中。

在如此犀利的爪法狂攻之下,孙玉成想稍微拉开一点距离施法都办不到,只能凭着金丹修士强悍的神念,勉强从高瘦光头的攻势之中寻找些微破绽,又以金丹修士天赋本能一般的超快反应狼狈闪避。

不过,金丹就是金丹,再弱的金丹,亦有超凡之能。

已被孙玉成遗忘了三百多年的武功,在高瘦光头逼迫之下迅速复苏,加上金丹修士的超凡反应,孙玉成的闪躲身法渐渐愈发飘逸迅捷。

可高瘦光头的攻击节奏,亦随之变得越来越快。

几十爪之后,任是孙玉成武功几乎全部找回,却还是被迫得险象环生,身上战甲在那血色双爪下,宛若布帛一般被轻松撕裂。甚至连几个被动激发的金丹初期级护身法术,宛是脆如薄纸,一抓就碎!

“你究竟是什么人?”

狼狈躲闪之际,孙玉成神念震荡,呐喊质问。

“哼,你回来的路上,才杀了一位银甲尸魔,这么快就忘了吗?你忘了他,我可不会忘记,他叫唐大宗,是与我魔三葬八拜之交的结义兄弟!今日,我便要剖你心肝,祭我兄弟!”

“葬天葬地葬苍生”的魔三葬,显然正是再一次变化了身形外貌的倪坤!

“……”

孙玉成眼中闪过一抹惊愕,头脑一阵混乱,完全搞不懂这是个什么意思,甚至脑洞大开了一把:“尊主派来的死士?连环苦肉计?”

这一刹的迟疑,令他身法稍慢了一瞬,被倪坤一爪抓在肩上,五根半尺长的血色指甲嗤拉一声,将他肩甲抓得粉碎,还在他肩上开出五条血淋淋的裂口。

炼气修士虽不专修肉身,但日常吞吐灵气,被动洗炼之下,到了金丹境界,体魄也已经算是非常强悍了。至少炼气境修士的法器,几乎不可能伤到金丹修士。

然而这种程度的体魄,在倪坤法宝级别的指甲下,只会如那战甲,如那几个应激而发的护身法术一般,脆薄如纸,一抓就破。

见了血,孙玉成心中更是恐惧,心说就算是苦肉计也太过份了,当即不顾长辈体面地大叫:“朱师侄救我!”

朱振武又何尝不想救孙玉成?

只是那位肤色苍白如死人,满脸都是扭曲邪异的黑色符文,唇边还突出两颗尖利獠牙,一看就是高位尸魔的“魔三葬”,不仅攻势快得不可思议,其身形亦宛如鬼魅,每一个刹那都在近乎闪烁一般改变方位,且几乎与孙玉成的身形完全重叠。

这令朱振武不仅肉眼难以捕捉其身形,连神念都难以锁定其气息。

如此一来,朱振武无论想要施法还是御器,都无法保证不会误伤到孙玉成。

毕竟,修士法术、法宝只是一般不会伤到自己,却并没有“同门豁免”这一说。

朱振武一时无法出手相助,只能先掠至荀文若等人身前,挡住这几个弟子,免得他们被金丹级的战斗余波殃及。

同时他神念一动,以镇守权限,催动镇守府阵法,激发了一丝真仙大阵的力量,试图借用真仙大阵的力量,直接镇压“魔三葬”。

然而令他震惊的是,真仙大阵力量是被激发出来了,可魔三葬居然若无其事,不受丝毫影响。反是孙玉成不知怎地,身形又莫明其妙迟滞了一刹,腰上中了一爪,又被抓出五条血口。

这咄咄怪事令朱振武满心惊疑,却无暇细思其中蹊跷,只能大声提醒:“孙师叔,祭法宝!”

因战斗经验缺乏,又因受伤见血而惊慌失措,几乎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掉的孙玉成,这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是啊,我没空施法,但可以祭法宝啊!

金丹法宝,念动而发,比抬手一指的瞬间施法更快!

当下孙玉成把嘴一张,口中飞出一道凌厉剑光,劈面刺向倪坤眉心。

金丹法宝的攻速,快若电光火石。

在倪坤身形几乎与孙玉成重叠,彼此近得几乎在跳贴面舞的极近距离下,即使他有“子弹时间”视野,能看清飞剑来袭的轨迹,亦根本不会有任何反应闪避的空间。

于是剑光一闪,正中倪坤眉心!

但还未等孙玉成流露喜色,倪坤便嘿地一笑,一爪抓住已破开他眉心皮肉,正死命往额骨里钻的飞剑,血色指甲狠狠一错,便将飞剑捏成粉碎!

骨如琉璃!

浑身骨骼坚韧不逊金丹法宝!

这等神骨,岂是区区一口金丹初期、成色普通,又没有经历过几次实战检验的飞剑可以破开的?

以丹火祭炼、心神相连的法宝被摧毁,孙玉成当即呕出一口鲜血,脸色变得苍白,身体一阵虚弱,几乎无法移动!

虽这虚弱并不会持续太久,以金丹修为,很快就能强撑着缓过一口气,但眉心皮开肉绽,露出一点黑色额骨的倪坤,根本不会给孙玉成回气的机会,狞笑一声,利爪疾插孙玉成胸膛:“死吧!”

死到临头,无力逃窜的孙玉成,终于压不住贪生怕死的本性,声嘶力竭地大叫:“住手,别杀我,是自己人啊!我是人魔,是多目尊者手下大将啊!”

噗!

孙玉成喊话声中,倪坤手爪已破开孙玉成胸膛,粉碎其肋骨,攥住了他的心脏,但并未发力将之抓出,反流露一抹疑惑之色:

“你说什么?你是自己人?还是多目尊者手下大将?可我看你,一点都不像人魔!”

这个时候,倪坤身形已然停下,已不似先前一般,近乎闪烁地飞速挪移。

朱振武趁此机会,终于锁定了倪坤气息,就要祭出法宝发动攻击。

但,孙玉成的喊话,以及锁定倪坤气息后,却发现他的气息并非妖魔,令朱振武生生停住了蓄势待发的攻势,瞳孔骤然一缩,面上满是震惊疑惑。

荀文若等八名道基、炼气弟子,也个个面露茫然、不解之色。

而孙玉成无暇理会朱振武等人的反应,甚至无暇去辨别倪坤这位“高位尸魔”魔三葬的气息,只在强大的求生欲驱使下,语速飞快地对攥着他心脏,掌控他生死的倪坤说道:

“我的确是真正的人魔!只是还没有彻底转化,还保留着人类的身体与修为,又用多目尊者赐予的异宝压制了魔气,所以才看着不像人魔。但我这么做,是有重要任务的!

“你知不知道,玄阳宗的赵牧阳,便是被我带队围杀?之后杀那尸魔……杀你结义兄弟唐大宗,则是多目尊者安排的一出苦肉计!

“此计乃是为了让我获取更大的功劳,并赢得历练弟子们的信任与支持。如此当玄阳宗弟子们指控我,而我反诬赵牧阳入魔时,妙法派历练弟子们才会更加卖力地为我说话……

“现在我已经被你逼得暴露了身份,所以我们必须联合起来,将功补过!我有镇守府的部分权限,可以催动一些阵法,干扰朱振武对镇守府的掌控!

“我们必须在我的真实身份,被城中所有人知道之前,先联手击杀朱振武和这里其他的目击者,再把朱振武等人之死全推到你身上,我则诈称重伤赶走了你……

“如此,多目尊者的计划才能继续进行下去。否则,若尊者筹谋的大事败在你的手上,你纵然死一百次,也赎不清这罪过!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杀朱振武啊!”

听到这里,朱振武浓眉紧锁,面庞之上,已满是愤怒。

他也警惕着倪坤会被孙玉成说动,与之“化敌为友”,朝自己动手,本待激发法宝,先下手为强,但念及倪坤气息,以及方才真仙大阵并不镇压他的怪事,便咬牙按捺了下来。

而倪坤则并没有依言动手,反一脸疑惑地说道:“可我之前在门外时,明明听到你说,是赵牧阳入魔,还在半途截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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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倪坤报仇,从早到晚【2/8】

孙玉成急道:“我那是骗他们的!我那番话,并不需要玄阳宗相信,只需要妙法弟子们和朱振武相信就可以了!如此一来,双方便会各执一词,争执不下,其余盟友宗派也将难辨真相,无法说合,而我则能在其中挑拨离间,令两派互相怀疑,盟约破裂,乃于内讧厮杀……”

倪坤道:“所以,赵牧阳入魔之事,都是假的?他不是我们自己人?”

孙玉成见他还不动手,急得都快哭了,咬牙吼道:

“当然是假的!他怎么会是我们自己人?他死之前,以‘烈日殉天法’拼死一搏,足足杀了我们十一位金丹实力的魔友,还杀了一万七千多妖魔大军!这种死硬的人族修士,怎么可能是我们自己人!你不要废话了,赶快动手杀人啊!”

倪坤冷笑:“哼,我怎知道你这番话是真是假?我且问你,多目尊者身在何方?他的真身,是妖魔渊哪一种真魔?他有什么神通?只要你说对了,我便信你!”

说话间,五指轻轻一动,提醒孙玉成,他的心脏,还在自己掌控之中。

孙玉成心脏刺痛之下,不敢有丝毫犹豫,竹筒倒豆子般飞快说道:

“多目尊者藏身‘死雾海’巨鲸岛上,他强行通过‘绝地天通’大阵,受了些伤势,不得不在死雾海养伤!

“不过尊者的真身,乃是‘多目魔’一族的元婴强者,且天生有一只即使在多目一族当中,也极其珍贵罕有的‘观纹魔眼’,令尊者即使身在死雾海,亦能将直线距离万里之内,一切不受真仙阵法、灵石矿脉、以及绝地死地影响的区域,如掌上观纹一般尽收眼底。

“正因此,我们才找准了赵牧阳的航线,成功伏杀于他!尊者位置、来历、神通,我说的可对?”

受“绝地天通”大阵封印限制,元婴以上的真魔,鲜少能真身降临万妖窟。

但这也并非绝对。

若元婴以上的真魔,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亦有机会强行通过封印,降临万妖窟中。

当然,越是强大的真魔,强行通过“绝地天通”大阵封印时,付出的代价便越大。而代价大到一定程度,对真魔来说,便有灰飞烟灭的危险。

所以,这两千年来,万妖窟中虽屡有真魔降临,但实力最强者,也基本没有超过元婴境,尚在中土仙道的承受范围之内。

且妖魔渊真魔,诞生于位阶更高的“妖魔渊”,并不受中土天地限制。即使有着“元婴以上,渡劫以下”的境界,亦不会招来天劫。

此刻,听了孙玉成一番述说,朱振武等人震惊、愤怒、担忧之余,眼中又渐渐有了些古怪疑惑之色,尤其看向倪坤这位“魔三葬”时,那古怪疑惑之色便更浓了。

“唔……多目尊者相关情报,你说的,便算你全对。”

倪坤唇角挑起,浮出一抹古怪之中,带着极度愉悦的笑意:“不过进来之前,我似乎还听你对朱镇守说,若有半字虚假,便教你肝脑涂地,不得好死?”

孙玉成急得发抖:“你怎如此夹缠不清?不发如此毒誓,如何取信朱振武?你还等什么?快快动手啊!”

“好。”倪坤微一点头,愉悦地笑着,五指一收,一抓,便将孙玉成的心掏了出来:“咦,竟还没有变黑?这不对吧!”

“你!”孙玉成瞪大双眼,抬起右手,颤抖着指向倪坤。

金丹修士生命力极强,即使心脏离身,亦能存活片刻。若修炼了“烈日殉天”之类的舍身法,甚至还可以垂死一搏,献祭金丹,来一个与敌偕亡,鱼死网破。

不过孙玉成此时已被死亡的恐惧笼罩,压根就想不起自己其实还有一次与敌偕亡的机会——又或许,贪生怕死的他,根本就没有练过妙法派与敌偕亡的舍身法?

面对孙玉成难以置信的惊恐眼神,倪坤却是一拍脑门:“哎呀,掏错了,你赌咒发誓时,说的是‘肝脑涂地’,我掏你的心有什么用?”

随手扔下那颗居然还没有变黑的黑心,倪坤一脸愉悦地笑着,一边欣赏着孙玉成惊惧绝望的模样,一边刻意用慢动作,将手爪缓缓抓向他脑壳……

亲手干掉了孙玉成,让其饱尝了一番他最为害怕的,死亡降临的恐惧,实现其“肝脑涂地”的誓言后,倪坤宛若卸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呼出一口长气,看着孙玉成死不瞑目、满脸恐惧的尸体,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这才转过身,对着朱振武等人拱手一揖:

“弟子倪坤,乃玄阳宗,道兵院,赵院主之关门弟子。为报师仇,不得不隐瞒身份,擅闯此地,冒犯之处,请朱镇守恕罪。”

说话时,倪坤解除变化,现出真身。

看到他本来面目,朱振武、荀文若等人皆是齐齐一怔,显是万万没有想到,那手撕金丹、凶残狠厉的“魔三葬”,真身竟会是一位清秀儒雅、文质彬彬的少年郎。

这之间的反差,简直就像是一头磨牙吮血的饿虎,突然揭开虎皮,蹦出来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看着倪坤那人畜无害、温文儒雅的模样,才想想他之前迫孙玉成当众自曝身份,诈出妖魔渊“真魔”情报的机智,朱振武眼中不禁浮出一抹欣赏之色,上前搀起倪坤,叹道:

“你何须请罪?我等又有何面目责怪于你?害死你师父的是孙玉成,他虽入魔,可毕竟曾是我妙法派的金丹长老……说来,还是我妙法派对不住你师父……”

摇了摇头,他继续说道:

“再者,你揭破孙玉成阴谋,破了他的挑拨离间之策,更使得孙玉成不可能潜伏妙法城中,伺机破坏城防,还探出了妖魔渊真魔的情报,免去了一场大劫。细论起来,你对我妙法派,乃至整个中土仙道,都是有功、有恩,又何来冒犯之说?”

“镇守宽宏大量,弟子佩服。”倪坤道:“弟子有一请求,盼朱镇守应允。”

朱振武道:“你有何请求,尽管说来。”

倪坤肃然道:“弟子想带孙玉成首级,前往我师殒落之地,拜祭于他。”

朱振武看一眼孙玉成尸身,略一沉吟,慨然点头:“此魔为你亲手诛杀,首级你尽管拿去。”

“多谢朱镇守!”

倪坤道谢一声,摘下孙玉成首级,拿麻布裹了,放进储物袋中,又顺手从孙玉成尸身上拿了件物事,面不改色收进袖中,之后便向朱振武拱手请辞。

朱振武道:“你自玄阳城而来,一路奔波万里,又与孙玉成战了一场……何不先歇息一晚,明日再走?”

倪坤认真道:“弟子急于拜祭恩师,一刻也等不得了!”

朱振武见识过他诛杀孙玉成时展现的本事,其近战搏杀之能,朱振武此时回想,都觉阵阵心悸,自忖若在极近距离下,被倪坤迫入贴身搏杀的境地,他自己的表现,恐怕也不会比孙玉成好上多少。

而倪坤那能硬扛金丹法宝,甚至手碎金丹法宝的“硬骨头”,更是让朱振武惊叹不已。

既倪坤有这等本领,朱振武便不担心他在野外的安全。

又见他祭师心切,感佩他尊师之情,当下也不再劝说,点头道:“如此,你便去吧,路上小心。”

朱振武身为妙法城镇守,肩负重任,不能擅离。

出了孙玉成入魔之事后,他还要在第一时间,在妙法城内排查一番,看是否有受孙玉成蛊惑的弟子潜伏城中,以排除一切隐患。

若非如此,朱振武还真有心陪倪坤走这一遭。

“弟子告辞。”倪坤又是一揖,转身离去。

目送倪坤离开后,朱振武又看一眼孙玉成尸身,眼中既有厌恶,又有黯然,叹道:“孙玉成入魔,赵牧阳殒落……短短时间,相继损失两位金丹,中土形势……愈发艰难了。”

黯然一阵,他又振作精神,沉声说道:

“妖魔渊真魔降临之事,必须第一时间通传各派。那多目魔既有元婴境界,又有那什么‘观纹魔眼’,可洞悉万里如掌上观纹,那么在将之诛灭之前,各派都得收缩回城,不能再有大队弟子在野外逗留了。”

刚要安排人手前往各城通报多目魔之事,便听荀文若沉吟道:“朱师叔,依弟子之见,倪坤他恐怕并非是去祭拜他师父。”

朱振武浓眉一皱:“什么意思?”

荀文若缓缓道:“弟子感觉,他可能是想去死雾海,找那个多目魔报仇……”

“这如何可能?”朱振武奇道:“倪坤实力虽强,但我观他乃炼体修士,之所以能击杀孙玉成,一是因为此地环境限制,孙玉成无从拉开距离,由始至终都没能发挥出金丹修士的优势。二是因为孙玉成本身就极不擅长斗战……

“而那多目魔乃是元婴真魔,就算其有伤在身,实力也绝不可小视。若其伤势已复,恢复全盛,那即便有十几二十位极擅斗战的金丹修士联手布阵,也休想在野外胜过它。最多只能凭借真仙大阵之力,将其阻于城外,或设法将之诱入城中,借真仙大阵围杀……”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怔:

“不对!倪坤能变化形体相貌,可伪装成妖魔,伺机混入妖魔之中。他又胆大包天,还真可能独闯死雾海,找那多目魔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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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敌未斩尽不收手【3/8】

朱振武醒悟过来,急忙身形一晃,闪电般掠出大厅,出了镇守府,想要去阻止倪坤。

在朱振武看来,就算倪坤能变化形貌,可他气息却不能改变,身上一丝魔气都没有,一旦露出破绽,身陷死雾海,那便是必死无疑!

刚出府,就见一位未着战甲的弟子,一脸紧张地跑来,见了他就叫:“朱师伯,出大事了!有个妖魔假扮成玄阳道兵倪坤,打晕了弟子,剥下弟子战甲器械,潜伏进城了!”

很明显,这人正是李安国。

“倪坤不是妖魔假扮的。他打晕你是有原因的。”朱振武没有与他多作解释,反问他:“你有没有见到倪坤?”

“倪坤不是妖魔?那他为何打晕我?”李安国一怔,又连忙答道:“弟子刚刚醒来,便赶过来禀报此事,倒是未曾再见到倪师弟。”

朱振武闻言,一言不发,腾空而起,身化流光,直飞城头。

上城后,逮着一队巡守弟子便问:“有没有见到一位玄阳弟子倪坤?”

“弟子等未曾见到。”

朱振武也不废话,又到下一处城楼,问值守弟子:“有没有见到一位玄阳弟子倪坤?”

如是再三,终于在东城墙一座城楼处,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回禀师叔,先前确有一位玄阳弟子倪坤,从此处出城。”

朱振武急问:“他什么时候出城的?往哪个方向去了?”

“他大概在三十息前出城,一路往东去了。”

“往东?”

东面正是玄阳城方向,而死雾海则在妙法城以北。难道倪坤并没有前往死雾海,而是回玄阳城了?

“不对,倪坤说过,他要带孙玉成的首级去拜祭他师父。既如此,便不该径直回玄阳城。好小子,想玩声东击西?我倒要看看,三十息的时间,够你跑出多远!”

朱振武念头一动,腾空而起,根本不往东面找,径直往北面飞掠而去。一边飞掠,一边将神念扩散开来,覆盖方圆十余里,飞快搜索。

以他金丹中期的强大神念,只需随意一扫,方圆十余里内,一草一木、一只蚂蚁都逃不开他的搜索,更别提偌大一个倪坤了。

可一直往北追索了两百多里,他都未曾找到倪坤身影。

“怎会如此?”

两百多里一无所获,朱振武无奈停下,悬停空中,诧异道:“难道我跟文若都猜错了?倪坤真是往东回城了?”

踌躇一阵,朱振武带着满心疑惑,飞回妙法城头,正要返回镇守府,开始排查隐患,就见东边有几道金光疾掠而来。

定睛一瞧,正是以玄阳掌门罗奕为首的几位玄阳派金丹!

其中倒没有玄阳镇守尉迟敬——罗奕等人固然是来问罪的,但首先要查明事实真相再作定论。而以尉迟敬的脾气,恐怕他根本没有耐心调查事件原委。为免真相未明时便大打出手,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罗奕与素凝真便强令尉迟敬留镇玄阳城中,没将他带来。

“上门问罪来了。”

看到罗奕等人,朱振武心中一阵惭愧。

虽孙玉成入魔是他个人的事情,但无论如何,孙玉成都曾是妙法派年龄最长、辈份最高的长老。其害死赵牧阳之事,妙法派无论如何,都得给玄阳宗一个交待。

当下朱振武也不回府,去到东面城头,等着玄阳宗诸人。

不等罗奕等人飞临城头,朱振武远远地便对他们一揖到地,摆出了请罪架势。

罗奕、素凝真、晁锋等几位玄阳金丹降至城头,见朱振武长揖不起,彼此对视一眼,罗奕上前问道:“朱镇守,此是何意?”

“罗掌门何必明知故问?”

朱振武苦笑一声,起身道:“孙玉成之事我已知晓,此事是我妙法派对不起玄阳宗,我会通报敝派掌门,给诸位一个交待。另外,不知诸位来时,可曾遇见贵派弟子倪坤?”

“倪坤?”素凝真愕然道:“朱镇守是如何知道他的?”

朱振武奇道:“倪坤前来妙法城,杀孙玉成为师报仇之事,诸位难道不知道?”

“什么?”

几位玄阳金丹齐齐一怔,面面相觑。

朱振武见状,连忙将倪坤所为概述一遍,不等罗奕、素凝真等玄阳金丹消化这消息,便又说道:

“倪坤说是要带着孙玉成的首级,前去祭拜他师父,可我们怀疑,他恐怕是要去死雾海,找那多目魔报仇。于是我便出城往北追索两百余里,却并未找到他……难道诸位来时,也未遇见倪坤?”

“……”

诸位玄阳金丹一脸震惊加不可思议,显然还沉浸在朱振武讲述的,倪坤变化身形,潜入妙法镇守府,手撕孙玉成这金丹修士带来的震撼之中。

直到朱振武再问一遍,罗奕、素凝真等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素凝真沉声道:“我等未曾在路上遇见倪坤……他恐怕真的去死雾海报仇了!”

她最是明白赵牧阳在倪坤身上付出的心血。

当初正是赵牧阳亲自上门替倪坤求恳,她才拿出了珍藏多年的那枚千年蜃珠——蜃珠并非妖丹。虽“妖丹”与修士“金丹”,也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可蜃珠跟妖丹也是截然不同。

蜃珠本质上就是“珍珠”一类的事物,只是因产珠者的特殊,才会出现种种神效。

而素凝真的那枚“千年蜃珠”,乃是她多年之前,游历南海时,于一座海仙遗府中奇遇所得,产自一只有着一丝真龙血脉的龙脉异蜃,对于她这位蜃属大妖有着大用。

将来她寿元将近时,能以那千年蜃珠核心,炼就一尊特殊的‘身外化身’,让化身继承她的意志,再活一世。

虽化身即便继承了她的意志,也并不能完全算是她自己,但总归是一种另类的“重生”。

此蜃珠如此重要,若非赵牧阳亲自登门求恳,若非她本身也颇为看重倪坤,视他为玄阳宗未来的砥柱级人物,她还真舍不得将那枚千年蜃珠拿出来。

赵牧阳悉心栽培倪坤一年,付出不知多少心血,倪坤除非是个极端冷酷自私之人,否则怎可能无动于衷?

而素凝真自认还有几分看人的本领,早就看出,倪坤绝非那种无情无义之辈。

事实也证明了她的眼光,亦证明了赵牧阳的心血并没有白白付出——倪坤完成赵牧阳交托的,带玄阳弟子突围回城的重任后,竟又孤身一人,独行万里,潜入妙法城,当着朱振武等众人的面,迫出孙玉成真面目,揭破他阴谋,并将之剖腹剜心,令其“肝脑涂地”!

倪坤既能做到这一步,那么,朱振武猜测的,他前往死雾海寻多目魔报仇,亦是极有可能之事!

“倪坤那孩子看着儒雅清秀,文质彬彬,没想到秉性竟如此果决刚毅,几与尉迟师弟相当……”罗奕眉头紧皱:“不行,他若独自去闯死雾海,九成九会一去不回,我们须得将他找回来!”

当下几位金丹略一商讨,便分散开来,向着妙法城以北拉网搜索。朱振武也再次加入到搜索队伍中。

然而这一次,几位金丹一直搜索出千里之外,却还是没能找到倪坤。

因多目魔有“观纹魔眼”,可洞悉万里,其视野只受真仙大阵、灵石矿脉,以及一些绝地、死地限制。故此金丹们也不能远离城池,长时间逗留野外。否则很可能被那多目魔发现行踪,设伏围杀。

众位金丹自是不畏死战,可却不能置城池于不顾。

倘若他们在野外被多目魔抓住杀死,一次折损数位金丹,那城防可就完蛋了。

于是众人追索无果后,也只得无奈回城,商议如何处置赵牧阳、孙玉成之事,并将多目魔的情报通报各派。

直到金丹们返回妙法城以后。

距离妙法城不过三百多里,一条深达百余丈的裂谷谷底,一块石头忽然裂开,从中钻出一个高高瘦瘦、肤色死白,满脸扭曲符文的光头佬。

金丹修士神念搜索确实厉害。铺展开来,可覆盖方圆十余里,反复搜索之下,就连地下数丈深的蚂蚁,都逃不过他们的搜索。

然而倪坤可锁死身上气息,令气息变得如死尸、似顽石。他蜷起身子,藏在石头里面一动不动,金丹修士神念扫过时,也只会将他当成石头的一部分,难以发现他的存在。

抬头看了看天空,倪坤自语一句:“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

说罢风雷双翅一展,腾上半空,青风紫电缭绕之际,身化流光,往北遁去。

倪坤报仇,从早到晚。敌未斩尽,誓不收手!

倪坤飞遁离去后。

他先前藏身之处,平空浮出一条似真似幻,模糊不清的身影,仰望着他飞走的方向,摇头叹息:

“少年人真是太冲动了!平时看着挺冷静的,今天怎就莽成这个样子了?闯了妙法城不算,还想去闯死雾海……你就不能怂一点吗?怂人才能驶得万年船呐……唉。”

叹息声中,这身影一阵扭曲,若平空蒸发一般,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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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大发横财,太虚印记【4/8】

倪坤一口气遁出千余里,来到一处禁空区域前,落至地面,收起双翼,步行跋涉。

对于死雾海乃至巨鲸岛,被赵牧阳亲自教导了一年,脑子里塞满了各种万妖窟乃至妖魔渊资料的倪坤,自然早有了解,知道其具体位置。

从妙法城出发的话,死雾海与妙法城直线距离,足足超过万里。加上各种死地、绝地阻隔,实际距离还要翻上数倍。

在这数万里的路途中,不乏大片无法飞遁,只能步行的禁空区,还有一些很难绕过,必须潜行或者强突过去的妖魔领地。

而为防备“观纹魔眼”,从现在开始,也最好不要用风雷双翅飞遁,只以双脚飞奔,免得露出破绽。

所以即使以倪坤之能,这也将是一趟并不容易的旅途。

“好在我能无视魔气侵蚀,又可变成妖魔模样蒙混过关,不然穿着战甲到处跑,妖魔再傻也知道我是仙道修士了……”

修成“骨如琉璃”之后,他已经能彻底无视魔气侵蚀——都可以直接生吃树魔之心、竹魔竹米等妖魔身上的材料、果实了,区区空气中的散逸魔气,又能拿他怎样?

而他变化的“高阶尸魔魔三葬”,虽只形似,气息并不是妖魔,但他可以凭精细入微的身体掌控力,彻底锁死自己的气息,把气息伪装得跟冰冷的尸体一模一样。

只要不全力开战,他就可以一直闭锁住自己的气息,连呼吸都不用——以他如今的雄浑真气,闭气一年都不会憋死。

就算他没有魔气,但一头尸魔,气息跟尸体一样,也勉强合理说得过去,足以糊弄一些智慧不算太高的妖魔。

盘算一阵自己的优势,倪坤又顺手摸出了一只精致的储物袋,打算边赶路边盘点一下战利品。

这是孙玉成的储物袋。

倪坤摘下孙玉成首级时,顺手把这储物袋也摘了下来,若无其事地收入袖中——这本来就是他的战利品,他当然要理直气壮地收下了。

朱振武当时肯定看到了倪坤的动作。

但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什么别的想法,他就假装没有看到,既未阻止,也未揭破。

此时赶路无事,倪坤便取出此储物袋,打算看看金丹修士的身家。

孙玉成已死,他储物袋上的神念烙印,自然早已溃散。倪坤只是注入真气,念头一动,便感应到了袋子内部,那足有一屋大小的瓮形空间。

“嗬,不愧是金丹修士的储物袋,空间够大呀!”

倪坤感慨一句,继续感应袋内事物:“我去,居然有这么多好东西!这老贼难道是把全部家当都带在身上啦?”

他猜得没错。

孙玉成既然已经做了叛徒,自然是要把全部家当都带在身上,好方便随时跑路。

而孙玉成已经活了快四百岁,却没有打过几场像样的战斗,从未有过多少战斗消耗。如此一来,即使中土仙道资源日益匮乏,三百多年下来,他亦积攒下了一笔极丰厚的身家。

储物袋中,切割得整整齐齐的中品灵石,赫然足有一千三百多枚!

除中品灵石之外,还有一百枚未做任何切割打磨,保留着其原本形态,小个的仅拇指肚大小,大个的则超过鸡蛋大小的华丽灵石。

其外壳洁白如雪,晶莹如玉,内里则闪烁着隐隐金光。

正是倪坤只偶尔看到过,却从未品尝过的“上品灵石”!

在这一百枚上品灵石之外,更有两枚鸭蛋大小,同样未经打磨,呈鹅卵石形状的灵石。其外壳更加洁白细腻、晶莹剔透,内里则闪烁着一种高贵优雅的浓郁青光!

这两枚闪烁青光的灵石,正是倪坤见都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过,并为之向往许久的“极品零食”!

“岂有此理!一千多块中品灵石也就罢了,孙玉成这老贼,居然还有一百上品灵石,两枚极品灵石!他该不会是趁着去灵石矿接应妙法派历练弟子的机会,贪污了妙法派的公库吧?”

虽然孙玉成活得够久,辈份够高,平日能得到的资源也足够丰富,虽然他也不怎么战斗,没什么特别大的意外消耗,可他毕竟还是要修炼的,要炼丹制符的,这些都会消耗灵石。

在中土资源日益匮乏的当下,孙玉成能攒下如此之多的灵石,绝对是不正常的。

反正据倪坤所知,赵牧阳在灵石方面的积蓄,都少得可怜,除去日常消耗,他一般只会随身携带十块上品灵石,作为补充战斗消耗的补给品。

“所以孙玉成这么富,肯定有问题。”

倪坤心忖:“不过不关我的事,既是战利品,既然朱镇守也没有当场阻止我开尸体,那便合该我发此横财,所有的东西就统统归我了!

“唔,仅仅是一千三百多中品灵石,就够我敞开肚皮、换着花样儿吃上一整年了,其余的上品、极品灵石,吃到后年都未必能吃完……”

清点一番灵石,倪坤继续感应袋内空间,又发现了十多只玉瓶。

他取出玉瓶,打开来一一甄别鉴定,发现所有玉瓶都盛放着丹药,有增加修为的,有补益气血的,有快速补充法力的,有疗伤保命的,林林总总,花样儿繁多。

不过这些丹药,大多对倪坤没啥用处,只两瓶补益气血的丹药勉强堪用。

“孙玉成那老贼寿元将尽,身体衰败,需要开始补益气血,温养体魄了……呵,终究是便宜了我。”

收回丹药,倪坤继续凝神感应,袋内还静静漂浮着二十多个木盒、铅盒、玉盒。

他将盒子一一取出,打开鉴定,发现里面装的都是各种天材地宝。

其中有几味天材地宝,对倪坤亦有大用,或可强化筋骨,或可补益内脏,或可活跃气血,都可助他提升修为。

满意地点点头,他将天材地宝收了回去,继续检点。

袋子里面,还有许多法符,其中足有数十张封印着金丹初期法术的宝符。

但即使金丹修士亲手制作的宝符,其封印的法术威力,也必然会比金丹修士亲自施法降低一筹。

再想想孙玉成那本就糟糕法术威力,倪坤觉着,这几十张宝符的威力,怕也就跟他倪坤施法的威力差不多。

“不过用起来倒是方便。一口气洒出去的话,场面也会相当壮观,清场效果应该不错,去杀多目魔时可能用得着。”

一念至此,倪坤将宝符尽数取出,学楚司南的风格,将所有的宝符,都贴在了自己的黑袍内侧。到时候一撩黑袍,一口气飞出几十张宝符,也是相当有土豪范儿的打法。

“咦,这张符是……”

清点过宝符和普通法符,倪坤又在储物袋角落里,发现了一张与众不同的符箓。

此符不像宝符一般灵光湛然,符纸为黑色,看上去好像一张焦枯的薄树皮。上面以寥寥数笔,画着几道异常传神的银色树杈状闪电符文,单看那符文,便予人一种漫天雷电暴击而下,化为一片雷电丛林,将人团团围困的危险感。

“这难道就是孙玉成曾经说过的……太虚雷狱符?”

倪坤念头一动,将此符取了出来,托在手上,运神目一看,眼前立刻便是雷光大作,几乎将他闪得不能视物,耳畔亦是雷音轰鸣,震得他几乎失聪。

他连忙闭上双眼,关闭神目功能,雷光、雷音这才消失。之后再睁开眼,以正常视野去看,便没有发生刚才的异状。

“只是想窥探一二,便遭此反噬,这符……很强!恐怕至少也是一位元婴老怪炼制!太虚雷狱符……难道是出自三千年前,中土仙道祖庭的太虚宫修士之手?很好,有了此符,此行所谋之事,便更有把握了!”

思忖间,他将此符翻过来观其背面,一看之下,顿时愕然:“这……符箓背面的图案,怎如此眼熟?”

这张太虚雷狱符背面,隐约有着似乎是几座重叠山峰一般的抽象线条。而这个图案,倪坤见过!

他拿起自己的储物袋,念头一动,便自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枚令牌。

此令黑黝黝,沉甸甸,似黑铁铸成。正面篆刻着一个古体“禁”字,反面篆刻着似乎是几座重叠山峰的抽象线条。

其反面图案,几乎与太虚雷狱符背面的图案一模一样!

“所以,我这枚令牌……乃是太虚宫的古物?”

倪坤颇有些诧异。

他这枚黑铁令牌,还是一年多以前,在前往天河府的路上,路过古阳山,因为好奇看热闹,意外卷入一场阴谋之时,自阴谋的策划者,一位白脸散修身上得来的战利品。

那白脸散修姓甚名谁,倪坤至今不知。只知那人傲慢无比,不堪一击,偏又穷困潦倒。身上除了这面黑铁令牌,便再没有一件像样的战利品。

此令牌入手已一年有余。倪坤也曾多次试着检测过此令牌。但无论是神目观察,还是真气探测,皆没有任何反应。

甚至在他修成骨如琉璃,有了足以捏碎金丹初期法宝的指力后,曾试着以指头硬捏令牌,这令牌都纹丝不动。

一直未曾探出令牌底细,倪坤也只好将之随身带着,偶尔想起来,便拿出来看看。

没想到今天,居然发现这令牌与太虚宫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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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灵器的口感,死雾海【5/8】

“虽说太虚宫毁灭后,其遗物星散四方,中土天地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会有太虚宫的遗物,但那白脸散修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一件太虚宫相关的令牌?这真的是……

“话说回来,或许事情的真相是,那白脸散修乃是为王前驱的命格,他得这令牌,乃是中土天地借他之手,为我准备的?唔,我果然是那个注定要只手挽天倾的男人……”

思量一阵,倪坤又自语:

“不过,这令牌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别不是像玄阳升仙令一样,只是太虚宫用来测试、收录弟子的升仙令牌吧?”

感觉这令牌应该不会那般草率,倪坤想了想,更加重视地将之收回了储物袋中:“凭此令牌,日后或许能有大机缘……”

至此,战利品已经清点完毕。

对了,孙玉成储物袋里,还有一件剑类下品灵器。除此之外,再无其余法器。

也不知是因他不擅斗战,所以没有太多法器,还是因为在与赵牧阳战斗时,其余的法器都被毁掉了,总之倪坤最后只从储物袋里,找到了一口下品灵器级飞剑。

这剑又轻又薄,倪坤拿着挥舞了两下,感觉很不趁手。

用真气灌注剑身,以意念驾驭着飞剑刺击,感觉也不像别的道基修士隔空御器时那般灵动,不爽之下,倪坤将剑递到嘴边,咔嚓一口咬下剑尖,卷进嘴里大嚼起来。

“口感不错……跟嚼甘蔗似的……感觉不太好消化啊!”

倪坤最后只跟吃甘蔗一般,只汲取了其中的灵气,以及某些能强化筋骨的特殊能量,之后便将彻底无用的残渣吐了出来。

接下来,他边走边吃,没多久,便将这口下品灵器飞剑嚼完了。

“噗!”

吐出最后一口残渣,倪坤咂咂嘴,自语:

“吃完这口剑,感觉骨头又硬了一点点……可惜,孙玉成那口法宝飞剑的碎片被我扔掉了。早知道吃法宝能让骨头变得更硬,那些碎片就不该扔掉。可惜可惜……”

六天后。

风尘仆仆的倪坤,登上一座小山,俯视着下方那一望无际的黑雾。

死雾海到了。

那死雾海,乃是中土仙道在多年以前,就已经有所接触、了解的一处绝地。

此绝地原本乃是中土部分海洋。在被万妖窟吞噬后,于魔气侵蚀之下,海水尽数化成了黑色“死雾”。

此雾有剧毒,便是金丹后期修士,即使披挂齐整,加持上各种护身法术,亦只能在死雾之中活动半天。时限一过,便会被剧毒侵蚀,浑身溃烂而死,死后化为尸魔——

曾经就有一位海月宗的金丹后期前辈女修,在探索死雾海时,因被强大妖魔缠住,没能及时自死雾海中脱身,不幸发生了这等悲剧。

但死雾海中的死雾,对妖魔并无致命影响。

妖魔身处死雾海中,虽视野、感知都会受到削弱,但其本身并不会被死雾剧毒伤害。

倪坤神目开启,观察那翻腾的黑色雾海,心中暗忖:

“死雾剧毒,对我也应该影响不大。毕竟金丹后期修士的体魄,也不过就是能硬顶炼气境低阶法器攻击。而我,骨头可硬扛金丹初期法宝,皮肉也不惧‘绝品’以下的灵器攻击。体魄之强,不知比金丹后期修士超出多少。

“以我如今体魄,就算在剧毒死雾中长住,应该都没有问题。当然,等下还是得先小心验证一下……”

反正以倪坤神目观之,并没有感受到死雾剧毒对自己有多大威胁。

不过死雾海里真正危险的,还是妖魔。

死雾海中的妖魔,大多是曾经的海洋生物,在死后化成的尸魔、骸骨魔,以及侥幸未死的海洋生物,活着化成的更强的妖魔。

海中生灵多不胜数,因而死雾海中的妖魔,数量也是难以计数。

好在倪坤有“魔三葬”马甲,又能锁死气息,伪装僵尸。兼之死雾能削弱妖魔感知、视野,倪坤只要小心一些,当不至于引来海量妖魔围攻。

话说回来,死雾海中那些海洋生物化成的妖魔,无论死的还是活的,都不喜欢陆上环境,鲜少离开死雾海域。除非受到真魔驱使,否则它们并不会主动去攻击真仙大阵。

但倘若那藏身死雾海养伤的多目魔,想要搞个大事情,那么等到魔气低谷期过去,涨潮期到来,他便可以驱使数以万计、乃至十万、数十万的海洋妖魔,攻打某座城池。

“死雾海巨鲸岛……那多目魔还真会挑地方。死雾海的环境,便于他藏身养伤。庞大的妖魔数量,又是可供他尽情点兵的天然兵营……

“若不能将他及时铲除,等到他养好了伤,借魔气涨潮期,驱使海量妖魔离开死雾海,那等待三宗四派,以及其余中小门派的,恐怕将是一场伤亡惨重的血战!”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中土若败,则倪坤亦不可能独善其身。

投降化魔,做一个看似寿元悠久、为所欲为,实则要受真魔驱使,甚至在真魔的天然位阶压制下,连生死都不由自主的傀儡,倪坤更是不屑为之。

所以无论是为报仇,还是为消除隐患,倪坤都要设法将那多目魔干掉。

“那多目魔虽有元婴境界,但我赌他伤势沉重,实力未复!只要能潜伏至他十丈以内,我就有把握将之击杀。

“再者,我还有楚司南借我的金丹后期宝符,有孙玉成的几十张金丹初期宝符,更有一张连我窥视时都要遭受反噬的‘太虚雷狱符’,不信干不掉那多目魔!”

倪坤在得知多目魔情报后,立刻马不停蹄,跋涉数万里前来死雾海,绝不是一时冲动的莽夫行为。

他是笃定自己有机会。

而之所以有这等信心,就因为那多目魔,并没有亲自出手对付赵牧阳。

其连环毒计固然狠辣,但这同样暴露了多目魔的虚实。

倪坤认为,那多目魔在强行穿越“绝地天通”大阵时,受到的伤势一定相当沉重,以至于他身为元婴真魔,却无力亲自出手对付一位金丹中期。

倘若他有这能力,为何不亲自出手,在野外无损拿下赵牧阳,顺便将所有玄阳弟子一网打尽?

省下那一万七千低阶妖魔、十一头金头妖魔、一头金丹人魔,用作攻打玄阳城等城池的炮灰,岂不是更好么?

这一来孙玉成也不会暴露,可以安心潜伏在妙法城中做内应,岂不比在身份暴露后,不得不行险实施那成败未知的“离间计”更加稳妥?

那多目魔既没有如此行事,必是因其力有未逮,又不想放过一位野外“落单”的金丹,方才不得已付出巨大代价!

“多目魔……说起来,一年前,我就已经跟多目魔打过交道了。就是不知道,一年前我打死的那位林师妹,她手上的多目魔眼,是不是这头多目魔给予的……”

多目魔的资料,倪坤自然也是了然于心,甚至还看过一幅多目魔的真身画像。

他知道,即使在妖魔渊中,多目魔一族,亦属于相当强大的一种真魔。

他们的真身,形似蜈蚣,却无头无尾。其节肢,乃是三百对酷似人手的怪异胳膊。每一只手掌中心,都生有一只魔眼。总计有六百只魔眼。

这六百只魔眼,绝大部分,都只拥有普通的法术能力。但亦有一些稀有魔眼,具备许多特殊的能力。

比如倪坤一年多前,消灭的那位林师妹手中的魔眼,便有“定身”之能。

他将之带回道兵院,作为战利品交给了赵牧阳。

后来赵牧阳告诉了他研究结论,那只魔眼的定身能力,乃是作用于魂魄。可直接穿透肉身,将修士魂魄定住,令修士无法控制身体。

定身魔眼,只是特殊魔眼中的一种。

还有许多种特殊魔眼,倪坤也都有过了解。比如迟滞、虚弱、中毒、血沸、乱法等等。

而这一次,倪坤要对付的多目魔,其特殊魔眼乃是“观纹魔眼”,可洞悉万里如掌上观纹,其视野只受真仙法阵、灵石矿脉,以及一些死地、禁地限制。

正因要防着那“观纹魔眼”,倪坤才在离开妙法城后,立刻改形易貌,化身“魔三葬”。

当然,倪坤知道,那头多目魔的特殊魔眼,绝对不止一种“观纹魔眼”。

其说不定还有“定身”魔眼——林师妹的定身魔眼,说不定就出自这头多目魔——以及另外两三种特殊魔眼。

因为根据他这一年来,在赵牧阳教导下掌握的资料,一头元婴境的多目魔,一般都拥有四到五种特殊魔眼。随着多目魔境界提升,其特殊魔眼的种类将越来越多,威力亦是越来越大。

说起来,倪坤曾经还疑惑过,为何玄阳宗能掌握那么多,那么详细的真魔资料?

毕竟受“绝地天通”大阵封印影响,能降临万妖窟的真魔并不算太多。

据典藉记载,两千年以来,也就只发生过二十余起真魔降临事件,且其中大多是金丹境的真魔,品种也都是不算稀有的,较为弱小的真魔种族。

直到知晓尉迟敬的身份后,倪坤方才明白过来,玄阳宗之所以能掌握那么多真魔资料,必是与尉迟敬的真魔生母有关。

“从尉迟师伯的长相看来,尉迟师伯的父亲,必定是一位魅力惊人的奇男子,以至于连妖魔渊真魔都为之倾心,为之不惜背叛妖魔渊,乃至背叛自己的真魔天性,投入中土仙道阵营……这两位长辈的爱情故事,怕是够写一部曲折离奇的长篇了。”

感慨一阵,倪坤顶着高瘦死白、獠牙毕突的尸魔形象,下了小山,大步走向黑色雾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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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我是品种特殊的变异尸魔【6/8】

雾海岸边暂时没有看到妖魔。

倪坤走到黑色沙滩上,停步于翻腾的黑雾前,隔空一抓,摄来一团黑雾,令黑雾与手掌皮肤直接接触。

片刻后。

“毫无异样感觉,看来我判断无误,我的体魄强度,超过金丹后期修士不知多少倍,单是皮肤接触,死雾剧毒完全奈何不了我。”

沉吟片刻,倪坤手指一点,勾起一缕黑雾,小心吸入鼻窍。

“咳!有点呛,还稍微有点灼烧感……但也仅止于此了,不过像是吸入了爆炒辣椒时的油烟而已。”

死雾剧毒极其猛烈,足以通过皮肤接触,于半天之内,令一位金丹后期修士暴毙。

若是吞吸入腹,则金丹后期修士连半个时辰都撑不过去。

然而倪坤修炼的,乃是专精体魄的炼体神通。以法术能力相对弱势,远程攻击、范围攻击严重落后,以及至今不能自己飞行为代价,换来了无比强大的体魄。

他本来就一直在反复修炼“脏腑雷音篇”,五脏六腑本就在日复一日不断强化。在灵矿服食那枚超高品质的血灵晶之后,他五脏六腑的强度,更是直接跃升了一个台阶。

以他现在五脏六腑的强度,便是大口吞吸死雾剧毒,也最多不过像是吸入了爆炒辣椒时的油烟,会被呛得连声咳嗽而已。

当然,为了掩饰自己迥异于妖魔的气息,他还是要彻底屏蔽呼吸,伪装成一具冰冷的僵尸。

验证过对死雾的承受能力,倪坤不再迟疑,回忆一阵巨鲸岛的位置,又看看天空,确定了方向,便大步踏入雾海,很快便没入海水般翻腾涌动的黑雾之内。

片刻后。

倪坤入海的海岸边上,空气一阵扭曲,平空浮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

身影望着那翻腾不休的黑雾,无奈自语:“居然真敢下海……死雾海中,可是不能飞行的。一旦深入海中,万一有事,想要腾空出海都办不到……这可真是要了亲命……”

叹息声中,身影又一阵扭曲模糊,宛若蒸发一般,消失无踪。

雾海之中,一片漆黑。

在这里,便是妖魔的视野、感知,都会遭到极大削弱。

仙道修士更是会变得跟睁眼瞎一样,神念亦只能勉强扩散出两三丈,只能依赖不受死雾影响的听觉,提前察觉敌情。

倪坤虽然尚不具备能主动索敌的神念,但他有慧眼神目,即使在死雾之中,亦能一眼望到数百丈外。

他还有超强的听觉,灵敏的皮肤感应,以及极敏锐的远距离被动感知。在这生人勿入的死雾海中,他反是如鱼得水,总能提前避开到处游荡的海洋妖魔。

而死雾海中不能飞行的地理限制,反而对倪坤有利。否则他也不可能就这么一头莽进来——若能飞行,他即使借来了风雷双翅,只要被三四头金丹妖魔飞起来围攻,他还是要疲于应对。

以他伪装,其实足以糊弄智慧不足的妖魔。

不过为免节外生枝,他还是尽可能地避开了沿途妖魔。

对于海洋生物化成的妖魔来说,死雾就像海水一样,它们可以在浓雾之中自在畅游。

而海洋妖魔的数量难以计数,随随便便就能遇上大群游曳的妖魔。

不过大群妖魔一般都是不入品阶的超低等妖魔。

倪坤刚刚入海不久,就见到了一群鱼魔。

虽数量庞大,足有上万条,且个个长得狰狞恐怖,但全都是些连炼气一层实力都没有的超劣妖魔。

若想消灭它们,即使以倪坤那相对势弱的法术能力,也能抬手就灭掉一大片。

不过这么做并无意义。这样的低劣妖魔,在死雾海中无穷无尽,根本就杀之不绝。

所以倪坤懒得与之纠缠,早早就避开了。

海洋之中,自然还有大量的大型生物。

三千年前那场天地大劫之前,中土界灵机盎然,生机勃勃,即使是并非妖物的普通海洋生物,体型硕大者亦不在少数。

有恐鳄一般庞大的海鳄,有巨齿鲨一般巨大的鲨鱼,有小山般庞大的章鱼,亦有飞天楼船般巨大的鲸鱼。

但在中土天地日益崩坏,灵机逐渐消退之后,中土海洋中的普通生灵,体型亦是日益缩小。据说如今中土界的海洋中,已看不到过去那般巨大的海兽了。

不过死雾海中,却还有着许多体型庞大的妖魔。

倪坤深入深海,一路规避海中妖魔,前行数千里后,靠近巨鲸岛时,在巨鲸岛外二百里外,便开始频频遭遇巨大妖魔。

各种体型庞大、魔气惊人的妖魔,以固定的路线,在巨鲸岛外围巡游不休。

“这便是那多目魔聚拢的海中妖魔吗?凡是大型妖魔,最低也有道基境实力,加上其庞大体型带来的恐怖蛮力……金丹对付起来都会棘手!”

倪坤站在一丛黑色珊瑚礁中,看着前方一群巡游的巨鲨尸魔。其数量只有十四头,但头领赫然有金丹中期的实力,其余十三头,皆是道基实力。

虽这种尸体魔化的“尸魔”,普遍都只是空有力量,并无境界,法术能力也十分稀少,但只凭它们的力量和坚固庞大的体魄,亦可作为重型攻城炮灰,对玄阳等城池的城防,构成巨大威胁。

“这些大型海洋妖魔,并不会主动离开死雾海。因为一旦上岸,金丹实力以下的海洋妖魔,行动便会变得极为迟缓。就算金丹妖魔,也灵活不到哪里去,我都可以放它们风筝。

“不过如果那多目魔强行驱使,即使再讨厌上岸,它们也会无条件服从真魔的意志,前仆后继上岸战斗。而攻城以战,海洋妖魔在岸上不够灵活的缺陷,也就不算什么大碍了。其体型、力量,在攻城战中,足以抵消它们行动迟缓的缺陷……”

在那珊瑚礁中呆了小半天,倪坤已看到了三群巨鲨尸魔,一群海鳄尸魔。其中金丹级实力的,就有三头之多。

这还只是在巨鲸岛外围巡游的妖魔。

倪坤相信,随着继续深入,巨鲸岛周围的妖魔,还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必须尽快干掉那多目魔,不能任由它继续养伤、爆兵了。否则后果将十分严重。而只要干掉了那头真魔,他聚拢的妖魔军团便会不攻自溃……”

又观察一阵,确定了大型妖魔们的巡游路线、时间,倪坤从藏身地走出,一边规避巡游妖魔,一边继续向着巨鲸岛靠近。

随着距离渐近,倪坤看到的妖魔果然越来越多,越来越强。飞天楼船般巨大,拥有金丹中期实力的巨鲸尸魔,倪坤都看到了一头。

不仅有海洋妖魔,还有许多陆地妖魔,亦在巨鲸岛周围聚成群落。

而在距离巨鲸岛尚有十里时,倪坤甚至还看到了以石木搭建的简陋营地。

懂得搭建营地,足以证明这里的妖魔,已经开始具备更高的智慧。

而密密麻麻的妖魔营地,也让倪坤再也找不到规避潜行的空间。

绕着巨鲸岛周围的妖魔营地潜行一圈,见实在难以找到空隙,倪坤想了想,大大方方地现出身形,向着一座草木妖魔聚齐的营地走了过去。

“站住,干什么的?”

刚刚走到营地前,一只人形妖魔,便挡到了倪坤面前,神念震荡空气,发出喝问。

倪坤暗运神目一瞧,发现这人形妖魔,乃是外面披着一层人皮。人皮之下,其肌肉全是由一种边缘带着锋利锯齿的长条草叶编织而成,骨骼亦是由草茎拧成。

而这“草魔”的实力,俨然有着金丹初期。

“本魔名三葬。”倪坤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对那“草魔”说道:“有要事前往巨鲸岛。”

那草魔上下打量倪坤两眼,又以神念在倪坤身上扫描一阵,说道:“你是尸魔?怎没有魔气?”

“吾乃品种特殊、极其罕见的变异尸魔。”

说话间,倪坤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周围的死雾滚滚吸入口鼻之中——他只吸气,不吐气,就不会有活人气息外泄。

草魔见他大口吞吸死雾,且只进不出,只吞不吐,心中怀疑去了大半,又问他:“你怎地到西边来了?你们人类尸魔的营地在东边。”

倪坤心说正因为人类尸魔的营地在东边,我才专门找到西边这草木妖魔的营地来啊!我这伪装虽然厉害,但在正宗尸魔面前,就怕一个不慎露出破绽。

而糊弄你们这些草木妖魔,就容易许多了。

心里这么想着,他嘴上却是说道:“我本就是打西边而来,有要事上巨鲸岛,面见多目尊者禀报,时间紧迫,实在没空绕去东边营地。还请这位魔友通容一二。”

“好吧,既然你有要事,那便随我来吧。”

草木妖魔终究没有人类妖魔的奸诈狡猾,其智慧也远远比不上兽类妖魔,甚至连虫类妖魔都不如。

这草魔固然有着金丹初期实力,又足够警惕,可智力也就相当于一位轻度智力障碍的普通人,见倪坤能吞吸死雾,言语也合情合理,便疑虑尽消,带他走进了这处营地。

倪坤跟在这草魔身后,一边沿着毫无规划、曲折杂乱的道路前行,一边暗自打量,发现此营地中聚齐的草木妖魔,数量成千上万,道基以上的“精英”屡见不鲜,甚至不乏金丹实力的强者。

越是观察,他便越是心惊,心说真要让那多目魔养好了伤,在魔气涨潮期到来时,将他聚拢的妖魔大军发动起来,那对于中土仙道,恐怕将是一场空前大劫。

片刻后,那草魔带着倪坤穿越了此处营地,本待让他自去巨鲸岛,倪坤却道:“我虽有要事面禀多目尊者,但这巨鲸岛实是初来乍到,不熟路径,劳烦魔友再送我一程。”

那草魔不疑有它,沉吟一阵,点头道:“也罢,再送你一程便是。”

于是接下来,倪坤便在草魔带路下,踏上了巨鲸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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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魔中之魔,图穷匕现!【7/8】

巨鲸岛上,守备森严。

倒不是说岛上有多少强大的妖魔侍卫,而是到处都布设着魔道阵法,越深入岛屿核心,阵法便越多越密。

若不明形势,蒙头闯进来,怕是走不了多远,便会触动阵法,引来海量妖魔围攻。

不过有那草魔引路,倪坤走得相当安逸。不仅避开了各种预警、杀伤阵法,连岛上的妖魔侍卫,都没有上前问询。

那草魔将倪坤带至岛屿中央,在一座塔状山峰前停下了脚步。

“多目尊者在山中休养,我等外围妖魔,不得尊者召唤,便不能上山。接下来的路,你得自己走了。”

“多谢魔友。”

倪坤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目送草魔离去后,便理了理黑袍,沿着一条两侧翻滚着浓重黑雾的小路,朝山脚行去。

刚至山脚,小路左侧浓雾之中,忽然蹿出一条身影:“止步!”

倪坤抬眼一看,只见此魔乃是一个人身、章鱼头的怪异妖魔。其人身雄壮魁梧,覆满黑色鳞片,章鱼脑袋的下巴上,则长着数十根长短不一的章鱼腕足,正自胡乱扭动。

这是一头活物妖魔,化魔之前,很可能是一只章鱼妖。其气息,比方才给倪坤带路的草魔要强上不少。

“这位魔友,叫住在下,有何贵干?”

“你是谁?为何擅闯此地?”

“吾名魔三葬,有要事需面见多目尊者。”

“魔三葬?你是尸魔?”章鱼头满腹狐疑地看着倪坤,神念毫不客气地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气息倒是跟死人一样冷冰冰,可为何没有魔气?”

倪坤僵硬冷漠的死人脸上,勉强挤出一丝邪异笑容,同时右手闪电一探。

右手探出时,隐有剑器出鞘的铮鸣响起。

那章鱼头妖魔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倪坤右手食指之上,长出了一根半尺长的血色指甲。锋利如匕的指甲上面,还串着一条拼命扭动的章鱼腕足。

章鱼头这才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痛楚,从自己下巴上一条腕足根部袭来。低头一看,就见那条腕足已然齐根而断。断裂处光滑平整,宛若被利器切断。

“你!”章鱼头骇然抬头,看向倪坤,就要发飙。

然而……

倪坤将指甲上串着的那条章鱼腕足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嚼了一阵,美美咽了下去,又用长指甲剔了剔口中獠牙,笑眯眯说道:

“不错的海鲜,多谢款待……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

章鱼头虎躯一震,心中满是震怖——此魔竟恐怖如斯!我化魔以来,只是爱吃人心人脑,可此魔居然连魔都吃,还吃得这么香!

再想想倪坤方才那快得令它无从反应的出手,章鱼头虎躯再震。它明白,只要这“魔三葬”愿意,随时都可以摘下它的章鱼脑袋,扔进嘴里大吃大嚼!

这种狠角色,就算身上感觉不到魔气,也绝对是异常恐怖的魔中之魔!

“此魔位阶,恐怕仅在多目尊者之下!”

章鱼头妖魔智力比草魔高出许多,瞬间脑补出许多内容。

再看看倪坤不经意扫向自己腕足时,那意犹未尽的贪婪眼神,章鱼头虎躯三震,脑壳好一阵发麻,所有腕足咻一声缩回下巴里面,只留下一小节短短的肉茬。

“我……在下……小的刚才没说什么。”

章鱼头妖魔胆战心惊,点头哈腰地让开道路:“您不是要上山面见多目尊者吗?大人您请。”

万妖窟中,绝大多数妖魔,都是受魔气催化,便是金丹实力的妖魔,也基本都是空有力量,并无境界。

既然没有真实的金丹境界,那当然也就不会有气节了——话说回来,连人类金丹,都有孙玉成那种毫无气节的败类,更何况被魔气催化出金丹实力的妖魔?

“呵呵,不用怕,我从前还是活人时,其实是个儒雅随和的大善人来着。”

倪坤抬起右手,拍了拍章鱼头的肩膀。

收回手时,食指上那根半尺长的血色指甲,“不经意”勾过它肩上黑鳞,嗤拉一声,宛若划破薄纸一般,将这坚韧堪比金丹战甲的黑鳞轻松划破,带出一条长长的血口,淌出黑紫色的魔血。

“哎呀不好意思,不小心弄伤你了。”倪坤关切问道:“不疼吧?”

“不疼!”章鱼头痛得脸都扭曲了,但还是咬牙挺住,用力摇头。

“不疼就好。”倪坤点点头,道:“我初来此岛,不识路径,要不,你帮我带带路?”

看着倪坤那在自己眼前扫来扫去的长指甲,章鱼头忙不迭点头:“小的遵命!请跟我来!”

说罢,一脸殷勤地带着倪坤,往山上走去。

有了这章鱼头带路,山上的阵法自然也是被一一绕开。

其余或藏身浓雾,或隐于山洞,或光明正大守住路口的妖魔侍卫,见章鱼头亲自带着倪坤过来,便也没有纠缠过问,任由倪坤随章鱼头一路上山。

没过多久,章鱼头便将倪坤带至半山腰,一座由骸骨、巨石搭建而成的宏伟宫殿前,于殿前百丈处停下。

“多目尊者便在那宫殿里面。”章鱼头恭恭敬敬地说道:“我等侍卫,只能行至此处,未受召唤,不得入内。大人您要进去,需得先通传一声,得尊者允许后,方能进殿。”

倪坤抬眼一扫,见宫殿门前并无妖魔守卫,便问章鱼头:“如何通传?”

章鱼头道:“直接对着殿门,说明来意即可,尊者神通广大,会看到的。”

倪坤点点头,面朝殿门,沉声说道:“在下魔三葬,受孙玉成委托,前来拜见多目尊者,有要事禀报!”

他之所以敢诈称受了孙玉成委托,就在于那多目魔虽有“观纹魔眼”,可洞悉万里如掌上观纹,但此魔眼并非无所不能。

真仙大阵、灵石矿脉,以及一些死地、禁地,都会阻隔“观纹魔眼”视野。

孙玉成乃是死在镇守府中,那里是城池核心,亦处在真仙大阵核心位置,观纹魔眼不可能看到孙玉成之死。

且多目魔既在养伤之中,就不可能全天监控万里、掌控一切。孙玉成勾结他魔三葬之事,多目魔也有理由完全不知道。

既如此,倪坤便有信心,以孙玉成派出的“使者”名义,接近那多目尊者。

果然,他发声后没多久,一道阴暗飘渺的声音,便自殿内传来:“进来吧。”

殿门无声开启,现出魔气缭绕的漆黑门洞。

倪坤不动声色,板着一张麻木冷漠的僵尸脸,大步走过百丈空地,步入宫殿门洞,又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径直前行,来到一座空旷的大厅中。

这大厅装饰粗犷原始,到处都是各种骨制饰品。钟乳石做成的圆柱上,更悬挂着一盏盏人头骨灯,燃烧着阴森邪恶的幽蓝火焰。

大厅正中,有一座用无数颅骨堆砌的高台。一条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连面目都模糊不清的身影,便坐在颅骨高台顶端的骨制座椅上。

倪坤从容行至颅骨高台下,拱手一揖:“拜见尊者。”

黑袍人居高临下,俯瞰倪坤,以一种轻飘飘的语气说道:“你叫魔三葬?是孙玉成的使者?”

“正是。”

“说说吧,孙玉成派你来,要向我禀报什么要事?”

“孙玉成托我禀报尊者,他已经挑拨成功,使妙法城镇守朱振武,对赵牧阳入魔、半道截击孙玉成一事,深信不疑。玄阳宗掌门罗奕,曾携其宗门数位金丹,亲往妙法城兴师问罪,但皆被朱振武顶了回去。两派现在争执不下,盟约已隐现裂痕。”

黑袍人轻笑一声,道:“若只是这等小事,他何必托请你不远万里跑这一趟?”

倪坤一听此言,就知道孙玉成与这多目魔之间,必有某种能在万妖窟中使用的远程通讯方式,当下不慌不忙说道:

“因玄阳宗兴师问罪之事,朱振武怕玄阳宗直接出手,击杀孙玉成,故将他保护在妙法城镇守府中。孙玉成暂时无法脱身出城,因此不能直接与尊者联络。”

真仙大阵既能阻断“观纹魔眼”的视野,那么倪坤便相信,在真仙大阵阻隔之下,孙玉成肯定也无法与多目魔远程通讯。

“唔,他暂时不能出城了么?”黑袍人语气轻飘飘说道:“但即便如此,也不必特意派你走这一趟吧?”

“孙玉成委托在下走这一趟,自然还有更重要的情报,要向尊者当面奉上。”

倪坤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地说道:

“他获取了妙法城镇守府的核心阵法图。此阵法图,乃是整个妙法城,所有城防阵法的核心阵图,且能主动调动真仙大阵的部分力量,镇杀一切妖魔。他委托我来面见尊者,正是要向尊者献上阵图!”

“哦?居然得到了妙法城核心阵图?”黑袍人一直轻飘飘的声音,听起来终于有了一些兴趣:“呈上来。”

“是。”

倪坤从袖中取出一只卷轴,双手托着,步伐从容地走上骸骨高台,拾级向上攀去。

但刚走了几级颅骨台阶,黑袍人便冷不丁说道:“本尊者允许你上来了吗?”

“这……”倪坤一怔,旋低头道:“是在下冒昧了。”

说着,将卷轴轻轻一抛,令卷轴平平飞至黑袍人面前。

黑袍人袖口伸出一只肤色苍白、手指奇长的畸形手掌,接向卷轴。

但尚未碰到卷轴,那卷轴便自行展开,现出一张黑色为底,上有银色树杈状闪电符文的符箓。

“这不是太虚雷……”

黑袍人语气诧异,话没说完,那黑底银纹的符箓,便蓦地爆闪出足以令金丹修士暂时失明的炽白强光,并炸出连串惊天动地的滚雷之声。

强光爆闪之下,雷霆怒震声中,一片炽烈银白的雷电丛林,平空降临于大厅之中,将整个大厅彻底淹没!

正是“太虚雷狱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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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暴战真魔!【5600字,8/8】

太虚雷狱符乃是太虚宫遗宝,是孙玉成多年前于一次奇遇中偶然获得。

三千年的漫长时光,早已令这张太虚雷狱符力量衰竭,威力跌落了足足九成。

饶是如此,仅余一成威力的太虚雷狱符,召来的那片雷霆炼狱一般的雷电丛林,仍然有着极其惊人的威力。

雷霆洗地之下,大厅中的一切物件,包括密布厅中的各种魔道阵法,都在瞬间灰飞烟灭。

黑袍人所在的颅骨高台,亦有极强的防御阵法。

但阵法尚未及完全展开,只一个刹那,便连同颅骨高台一起,瞬间化成了灰烬。

而颅骨高台顶上,那直面太虚雷狱符爆发的黑袍人,更是连惊呼惨叫都不及发出,便飞快地变成一团焦炭,继而又在雷电轰击之下,彻底破碎成粉……

当肆虐的雷电消散后。

大厅地面已下陷三丈,圆柱一根不剩,穹顶消失不见,四壁化为残垣。

不仅大厅如此,这一整座骸骨与巨石建成的宏大宫殿,都变成了一地狼藉的废墟。

宫殿之外,四面警戒的妖魔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在一片电闪雷鸣之中,轰然崩溃、化为废墟的宫殿,个个一脸懵逼,不知所措。

而大厅之中,那陷落了三丈,兀自冒着缕缕白烟的焦土上,突地拱起一个土包。

随着土包裂开,一个浑身破烂不堪,遍布深可见骨的焦黑伤痕,连脸颊骨、额骨甚至头盖骨都各自露出了一块的瘦高身影,艰难地站了起来。

正是仍然保持着“魔三葬”形象的倪坤!

即使以倪坤的法术抗性、强悍体魄,即使他在催发太虚雷狱符的第一时间,便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像陀螺一般高速旋转着,以脚尖钻开地面,将整个身子都沉进了地里,却还是被那雷霆炼狱的力量波及,受到了不轻的伤势。

“太虚雷狱符”这种符箓,除非是由炼制者亲自使用,否则便不分敌我,只要身处雷狱之中,便都要受到雷霆怒击。

不过,倪坤虽然外伤严重,但内腑却因躲避及时,又有皮肉、骨骼保护而并未受创。

而他的真气,本就有快速疗伤能力,在服食那枚超高品质的血灵晶之后,他真气的质与量皆跃升了一个台阶,全力催动之下,他的外伤愈合速度,完全可以达到金刚狼那种程度。

可以说,只要没有给他造成深及内脏的沉重伤势,那么就算胳膊腿上少掉几大块肌肉,甚至将他千刀万剐,他亦可以在短短几个呼吸之内,就以真气将所有外伤治愈。

区区皮肉脱落,深可见骨的外伤,对倪坤来说,也就是看着可怕,实则不值一提。

然而此刻,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催动真气治愈外伤,仍保持着那连头骨都暴露在外的凄惨模样,艰难地站立着,还偶尔摇晃两下。

他甚至连气息都继续锁死,那些遍布全身,焦炭一般的伤口中,没有一丝活人的气血气息外泄。

他左右环顾一番,又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以沙哑的声音自语:“死了吗?”

一阵沉默后。

“话说……你怎么会以为我已经死了?”

仍是那轻飘飘的,带着一种强烈优越感的语气。

声音传来时,伴着一阵空气的扭动,黑袍人的身影,平空浮现在一堵断墙上,继续居高临下,俯视倪坤。

倪坤面上维系着僵尸固有的冷漠麻木,眼神之中却满是震惊:“太虚雷狱符就在你面前爆发,你居然还没有死?”

“本尊者为什么会死?”

黑袍人戏谑道:“你既然得到了孙玉成的太虚雷狱符,难道他就没有告诉过你,他那三件替死傀儡,都是我赏给他的吗?

“用人类的话来说,孙玉成只是我的一条狗。连一条狗,我都能赏他三件保命傀儡,我自己身上又怎会没有类似的宝物?

“当然,孙玉成那种程度的替死傀儡,不足以替我一死。我的命太贵重,能替我一死的宝物,无论材料还是制作难度,一件都能抵十件孙玉成的那种替死傀儡。”

倪坤恍然大悟:“你的确吃下了太虚雷狱符的威力,但你用替死保命的宝物,逃过了一劫!”

黑袍人轻笑道:“太虚宫的名声,我也听说过。也曾听长辈讲过太虚雷狱符的强大。说起来,两千年前,你们中土那位最后的真仙,就曾在封印妖魔渊魔气节点时,用一张太虚雷狱符,杀死了一位实力接近真仙的真魔。

“你这张太虚雷狱符,当然没有那位真仙使用的那张强大。不过它也不弱了,倘若不是在三千年的时光中,流失了九成威力,若它是在威力全盛之时爆发,以本尊者如今的糟糕状态,便有替死保命的宝物,恐怕也会被彻底锁死在雷狱之中,连宝物都无法生效……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你那张太虚雷狱符,只不过毁掉了本尊者那件替死宝物而已。而那样的宝物虽然珍贵,可只要有足够的材料,本尊者想做多少,就能做出多少。

“今天用掉一件,没有关系,本尊者恰好还有些备用材料,最多半年,本尊者就又可以做出一件。而你,已经用掉了唯一一张太虚雷狱符,却并没有杀死我,自己还被波及重伤……你已技穷,必死无疑。”

倪坤作咬牙切齿状:“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你还想垂死挣扎、殊死一搏?为什么这么执着?是为了中土吗?”

顿了顿,黑袍人又轻飘飘地笑了:

“你这僵尸,真是有趣。我之前就有疑惑,你身上为何会没有魔气?你能不着护甲,不用护身法术,自死雾海中一路行来巨鲸岛,先前你进殿之时,我甚至还看到你吞吸了一大口死雾……这本应该是魔物才能做到的。

“现在我明白了,你并不是万妖窟的尸魔,而是中土界修炼正宗鬼道功法的‘僵尸’。正经修炼的鬼道僵尸,固然也会被魔气魔化,但僵尸的体魄,远远强于活人修士。所以,你能长时间承受死雾侵蚀,甚至能吞吸死雾,以此化解我们的警惕怀疑,蒙混进巨鲸岛……

“但即便如此,你最后还是会被魔化。所以我猜,你是个本来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的‘死间’。唔,这么一想,孙玉成那废物应该是败露了。他暴露了身份,败露了计划,被你们所杀。

“而以他之贪生怕死,毫无疑问,他连我也出卖了……甚至还暴露了我的虚实,让你们以为,现在的我,是可以被杀死的。

“于是中土仙道派出了你这位‘死间’,妄图用你的性命,来兑掉我,免去一场血战浩劫。我猜得可对?”

倪坤沉默不语,只以阴森冷漠又坚不可摧的眼神,死死盯着黑袍人。

“你们中土仙道的修士啊,虽然也有孙玉成那种败类,可更多的,还是你这种又臭又硬的家伙。唔,那个姓赵的也是。我都不懂你们为何要如此死硬。

“投降不好吗?虽然要向我们献出你们的膝盖,可活着不好吗?为什么你们就总是跪不下来,膝盖为什么就是那么硬?真是不懂你们这些家伙啊!”

黑袍人轻飘飘说道:

“你知道我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把你们这样的硬骨头,一根根碾碎。每碾碎一根硬骨头,每次看到你们那至死都永不动摇,却又只能无力痛恨的眼神,我就不知道有多开心……

“我曾听族中长辈说过,每一个世界,每一方天地,在濒死之时,都会爆发出最后的挣扎,绽放出最后的光辉。而亲手扼杀那些挣扎,亲自覆灭那道光辉,再看着苟延残喘的生灵,于堕入深渊之时绝望地哀嚎……那真是魔生之中,至为美妙的时刻。

“我期待着见证那样的时刻。我期待能亲手覆灭中土界最后的抵抗,期待能亲眼目睹,中土众生的绝望哀嚎。而在此之前,我将先碾碎你,一根无足轻重,却又臭又硬的骨头。”

“说够了没有?”倪坤轻蔑地呸了一声:“你屁真多!”

魔三葬不需要儒雅随和。

儒雅随和那是倪坤倪厚德的人设。

“僵尸”魔三葬,只需冷漠无情、口吐芬芳。

一句话说完,倪坤像是要榨出最后的潜力一般,蓦地屈膝。

屈膝之时,他浑身骨骼都在颤抖,都在发出似乎已然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脚下的焦土,亦随着他双脚发力,再度轰然沉陷,迸裂出蛛网般的裂痕,四面辐射开去。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已将身体压缩到了极限,等到再次伸展之时,便会有一次石破天惊的爆发。

然而……

就在倪坤将爆未爆的那一刹。

一只皮肤苍白,手指奇长的畸形手掌,自黑袍人袖口伸了出来。掌心对着倪坤,绽开一条裂痕,冒出一只诡异漆黑的眼珠。

眼珠骨碌碌一转,盯住倪坤。一股奇异的波动,顿时覆盖在倪坤身上,令他……动弹不得!

“定身魔眼。”黑袍人轻笑一声:“你可能已经知道了,我有一只观纹魔眼。但你知不知道,我还有一只定身魔眼?”

说话间,他袖口之中,又伸出了一只畸形的手掌,掌心绽开,冒出漆黑眼珠,森然盯住倪坤:“化石魔眼。能将你皮肉、筋络化为岩石。”

魔眼注视下,倪坤膝盖以下部位,飞快地泛出一层石灰色,膝盖以下的两条小腿,竟变成了石块!

然后黑袍人袖口之中,又伸出了一只畸形的手掌——不要奇怪,多目魔有六百只手。每只手掌中,都有一只眼睛。只是具备特殊能力的眼睛,数量并不算太多。就算是元婴境界的多目魔,一般也只会有四到五种特殊的魔眼。

这第三只畸形手掌中的魔眼将开未开之际,黑袍人忽戏谑一笑:

“哎呀,我忘了,你是僵尸,血是死的。我这沸血魔眼,对你没用呀。真可惜,我只有四只特殊魔眼。观纹、定身、化石、沸血……观纹魔眼不适合战斗杀戮,沸血又对你没用,没有办法,招待不周,只能请你品尝定身、化石的味道了。”

倪坤咬牙切齿,冰冷的眼神毫无动摇,死死盯住黑袍人:“连环屁一直放到现在,你就不觉得臭吗?”

“啧啧啧……”

黑袍人跃下断墙,一边用定身、化石两只魔眼盯死倪坤,一边向他走来:

“就是这样的。就是这种永不动摇、切齿痛恨,却又无能为力的眼神,最让我开心!咒骂,是弱者软弱无力的挣扎。主宰别人的生死,欣赏别人绝望又无力的痛苦模样,才是强者的权力。这个道理,你明不明白?”

倪坤一言不发,被定住的身躯不断颤抖着,似在作拼死挣扎。而石化的双腿上,更是不断剥落下大块大块的碎石,渐渐地,已能看到“黑色”的僵尸骨头……

“没有用的。定身魔眼,直接作用于魂魄。就算你是僵尸,那也是在死去的尸体上,复苏的一抹怨灵,以怨为力,以血为食……这怨灵也是魂魄,逃不过定身魔眼的束缚。以我境界,魔眼注视之下,除非你已修炼至‘元婴出窍’,否则便动弹不得!

“而化石魔眼虽然不能石化你的骨头,但……当你全身石化,皮肉剥落,只剩骨架以后,你……”

说到这里时,黑袍距离倪坤,已不足三丈。

而他也非常谨慎地停住了脚步。

然而……

倪坤能扑杀金丹的距离,是十丈。

于是在下一个瞬间,在定身魔眼注视下本该动弹不得,在化石魔眼肆虐下,双腿已只骨头的倪坤,突然爆出了他之前蓄积的能量!

轰隆!

震耳欲聋的滚雷声中,他的双拳蓦然紧握,堂皇正大的雷音,霎时间冲击开来,将地面的焦土都掀起一圈黑色的尘环,滚滚扩散开去!

雷音之中,黑袍人话音戛然而止,身形像是中了“定身魔眼”一般蓦地滞住。

而倪坤那只剩骨头的一双脚掌猛然蹬地,挟滚滚雷爆之音,以闪现般的速度弹射至黑袍人面前,挥出了蓄力已久的铁拳!

嘭嘭嘭嘭嘭嘭嘭……

倪坤仿佛化身百臂罗汉,双拳划出漫天拳痕,将数以百计的“掌中雷霆”,挥击在黑袍人身上!

随雷音弥漫开来的奇异吸摄力,将黑袍人摄在原地,令他即使中了再多的劲拳,亦不会抛飞开去,只能木桩一般站在原地挨打!

黑袍人黑袍乃是一件防御法宝,但刚刚爆出一团紫黑光晕,便在劲拳狂轰下连光晕带袍子一并粉碎,现出其长着八条手臂的人形躯壳。

人形躯壳也是瞬间便被粉碎,现出其二十丈长、生有六百条手臂,无头无尾的蜈蚣状真魔真身。

但这庞大坚韧的真魔真身,还是在倪坤的铁拳下节节粉碎!

他一边出拳,一边前冲,于来回震荡的雷霆声中,将一节又一节的蜈蚣身躯,将一对又一对的畸形手臂,接连粉碎!

紫黑色的魔血漫天飙射,破碎的残肢扬扬抛洒。

直到身体被粉碎了三分之二,多目魔才从雷音震慑中回过神来,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

“这不可能!你并非‘元婴出窍’境界,怎未被定住?你这个怪物究竟修炼的什么功法?”

倪坤充耳不闻,只疯狂挥拳,继续粉碎多目魔已为数不多的躯壳、手臂。

早在赵牧阳亲自训练他的后半年中,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魂魄与众不同——

或许是因为死过一次,或许是因为魂穿时空,或许是“慧眼神目、无名功法”带来的灵魂异变,总之赵牧阳为了训练他的法术抗性,借助法宝、符咒,乃至一件缴获的魔器,对他施展的一些针对魂魄的**、诅咒等等,统统无效。

准确地说,在解锁并修炼第三重无名功法之前,一些针对魂魄的咒术,还对他稍微有点用,能让他脑子眩晕一二,但只要他脑中虎啸一起、雷声一炸,那眩晕感也就没了。

而当他脑海之中,挂上了那幅“刹那流星”图,并开始修炼无名功法第三重之后,再受到魂魄类攻击时,他已经连眩晕的感觉都没有了。

正因此,倪坤才会在早已猜测这多目魔可能拥有一只“定身魔眼”的情形下,依然敢于独闯魔巢。

因他早已通过一年前那只“多目魔眼”了解到,那定身魔眼,乃是作用于魂魄。

既作用于魂魄,便有九成可能,难以对他奏效。

所以,刚才的“被定身”,倪坤只是在飙演技——以他神目眼力,在那只定身魔眼睁开的刹那,他就已经认出,那正是一只曾经见识过的“定身魔眼”。

他假装被定住,就是想让多目魔自以为得计,令其放松警惕,骗其主动靠近他的扑杀范围!

狂风骤雨般的铁拳轰击下,多目魔疯狂的挣扎,一百多只手掌同时对准倪坤,一百多只魔眼同时睁开,发射出漫天的术法。

腐蚀射线、剧毒之光、冰冻寒流、蚀血魔焰……各种各样的真魔术法,劈头盖脸打向倪坤。

但倪坤不管不顾,为了保证输出毫无间隙,连龙龟盾都不架,硬顶着那漫天术法的狂轰滥炸,双手不停挥拳!

他的皮肉在魔焰中焦枯剥落,筋络在寒流中冻结粉碎,面庞被腐蚀射线、剧毒之光毒蚀得面目全非,耳朵被一道黑色的剑气斩落……

但他这个时候,终于全力催动了那神奇的无名真气,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飞快地愈合着他的外伤,并赋予他伤愈之后的免疫之力……

多目魔本就在强行通过“绝地天通”大阵之时,受到了重创,境界跌落至金丹期。

虽经过长达一年多的休养恢复,又接受了许多“人魔”的献祭,渐渐恢复到了金丹后期,但还远远没有回到全盛之时。

而他在此前被雷音震慑时,身体足足被摧毁了三分之二,实力又进一步跌落。

这导致他的法术威力大减,根本不足以彻底破开倪坤的皮肉骨骼,伤害到他的内脏大脑。

而只要没能将倪坤一击必杀,他的无名真气就能令他飞快伤愈,且伤愈之后迅速具备免疫之力,使下一次遭受同一类法术攻击时,受到的伤害大幅减轻。

如此周而复始,只两三次之后,同一个法术,就再无法伤他分毫!

在多目魔疯狂又惊恐的嚎叫声中,在其垂死挣扎却越来越软弱无力的法术反击中,倪坤将他的身体彻底粉碎,只剩下最后一节躯干。

直到这时,倪坤才一边将拳头拉成满弓,一边淡淡说了一句:

“本座自有气节,素以强拳横行,绝少示弱演戏。但只要入戏,就没有人能跟本座对飙演技。你,死得不冤。”

轰隆!

话音一落,拉满的拳头,带着爆炸的雷音狠狠轰出。

一击,绝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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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破狼藉的大厅。

冒烟的漆黑焦土,遍地的尸骸碎片。

倪坤屹立于抛洒一地的多魔目残骸中,先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一把疗伤丹药一口吞下,之后又嚼了一枚拇指大小的上品灵石。

然后他一边鼓荡雷音炼化药力、灵石,一边催动真气治疗伤势。

他受伤太多太重,尤其双腿,膝盖以下,已然只剩骨头。

而无名真气又在方才硬扛那铺天盖地的法术攻击,以及快速恢复部分伤势之时,急剧消耗。因此即使无名真气功效逆天,也不得不吃下大把缴获自孙玉成的疗伤丹药,以及一枚上品灵石辅助治疗。

得疗伤丹药、上品灵石补充,倪坤的真气快速恢复,伤势亦飞快复原。

短短片刻,外伤便已痊愈,双腿亦飞快长出筋络、肌肉、皮肤,很快便恢复如初。

不过多目魔虽死,但他聚拢而来的妖魔大军短时间内还不会散去,身在死雾海,又不能飞上天空,直接脱离,还得沿原路返回上岸,因此倪坤并未恢复原貌,仍保持着“魔三葬”的形象。

花费片刻功夫治好了伤,被多目魔法术轰炸得身无寸缕的倪坤,又拿了件新袍穿上。

然后他便在满地残骸中收捡战利品。

多目魔的眼珠,无论普通型还是特殊型,都可以炼制成消耗道具。

比如那定身魔眼,便可炼成一枚功效相同,威力则比原品稍弱一两成,仅可使用一两次的消耗道具。

观纹魔眼、化石魔眼、沸血魔眼亦是如此。

其余普通眼珠,普遍只能炼成只可使用一次的消耗道具。威力则会减弱两到三成。

说起来,这种利用妖魔身上的特殊器官,炼制消耗道具的技术,没准就是尉迟敬那位真魔生母提供的。

甚至利用妖魔身上的材料,以之制器、炼丹、制药、制符等技术,恐怕都与尉迟敬的真魔生母有关。

这多目魔虽然境界跌落严重,实力大损,但魔眼功能还是相当给力的。

只可惜倪坤当时打得太过酣畅淋漓,开始时并没有注意,将多目魔连身躯带手臂一并轰成了碎片。

直到一口郁气差不多发泄出来,他才开始注意避免打击多目魔手掌,勉强保住了一百多只畸形手掌的完整。

这其中,只有一只沸血魔眼,一只观纹魔眼保持完好。定身魔眼和化石魔眼因为一直盯着倪坤,一开始就被他轰成了粉碎。

将一百多只生着魔眼的畸形手掌,分门别类地收入储物袋中,感应到宫殿四周的许多妖魔,正自小心翼翼地向着宫殿靠来,倪坤想了想,取出一只带着架子的油锅,搁在地上生火烧油。

之后他拾捡起一些碎得不算彻底,勉强能有巴掌大小,甲壳上还粘着紫色魔肉的多目魔躯壳,扔进油锅里烹炸。

这道菜,正是传说中的“油炸蜈蚣”。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回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他一边低声哼着歌,一边用半尺长的血色指甲,在油锅里搅和翻动着多目魔残破躯壳。随着那些残破躯壳慢慢变色,一股古怪的香味,自油锅里弥散出来。

“香!”

倪坤咂了咂嘴,捞起一块甲壳已炸至金黄,魔肉亦炸成血红的躯壳,扔进嘴里大嚼起来。

口感有点像油炸大虾。

甲壳酥香,魔肉脆嫩,剧毒让倪坤舌头稍微有点发麻,但也就跟放多了花椒似的,麻归麻,可吃着挺带劲。

而肉里的魔气,则是重得能将道基修士瞬间污染成魔。

就连金丹修士,恐怕都顶不住几口。

不过倪坤吃得非常满意,感觉多目魔的蜈蚣外壳、魔肉,不仅味道可口,能大补气血,还可令他的皮肤肌肉更加坚韧,略微提升物魔双抗。

当下他接连捞起一块块蜈蚣躯壳,扔进嘴里大块朵颐。

吃得正香时,一道颤抖的声音传来:“魔三葬……你,你在做什么?”

却是方才小心翼翼围过来的妖魔们,终于壮着胆子,在没有接到“多目尊者”召唤的情况下,踏进了这已成废墟的宫殿。

发问的,还是倪坤的老熟魔,那只章鱼头妖魔。

“我在吃东西。”说话间,倪坤又用血色长指甲捞起一块蜈蚣躯壳,扔进嘴里,獠牙一错,发出嘎蹦脆的咀嚼声。

“你,你吃的……是什么东西?”章鱼头妖魔的声音,听起来抖得更厉害了。

“多目尊者的躯壳。”

倪坤看着章鱼头,以及其身边十几头都有金丹实力的妖魔,麻木冷漠的僵尸脸上,挤出一丝诡异残忍的笑容:“多目尊者味道挺好的,你们……要不要也吃一点?别客气,我请客。”

轰!

众妖魔情不自禁地惊呼着,脚步踉跄着连连后退,一双双本该残忍嗜血的妖魔眼中,尽是难以压抑的惊怖恐慌。

尤其是曾经被他吃掉了一条腕足的章鱼头,后退时更是噗嗵一声坐倒在地,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着尖叫后退。

然后他们就想一哄而散,四面奔逃。

“站住!谁敢跑我就吃了谁!”

倪坤一声冷喝,声音不大,但所有的妖魔,就像是中了定身法似的,颤巍巍呆滞原地,再不敢有丝毫妄动。

“我这次来巨鲸岛,虽然主要是为了吃多目尊者,尝尝油炸蜈蚣的味道,但我对海鲜也挺感兴趣……”

“不要吃我!”章鱼头浑身一震,跪倒在地,抽风似地颤抖着,哀声恳求:“三葬尊者,求求你不要吃我!”

这章鱼头嗜吃人心人脑,若有活人被他逮到,绝对会被它毫不留情地嚼心食脑,但它自己却绝不愿意被别人吃掉。

“放心,我不会吃你的。”倪坤阴森森说道:“我来时已经看到了,巨鲸岛周围,聚集着许多海鲜……只要你们能给我带来足够的海鲜,我便不吃你们。”

章鱼头如蒙大赦,连声说道:“我……小的这就去给三葬尊者捉海鲜!”

之前它被倪坤吃掉一只腕足后,还只是称他为“大人”。

但现在倪坤连多目尊者都干掉了,正美美吃着油炸蜈蚣,其形象在章鱼头心目中,已然变得比多目尊者更加恐怖,根本不敢有丝毫违逆。

倪坤手爪一挥:“那还愣着做什么?都去给我捉海鲜!”

章鱼头在内的十几头妖魔,连滚带爬往外跑去。只有一头身高丈二,熊头人首,体表覆着一层血色骨甲的妖魔,憨愣愣地说:“这不对呀,他也不过是个尸魔而已,凭什么使唤我们?”

倪坤毕竟不是真魔。

他并不能像多目魔一样,对普通妖魔有绝对的位阶压制,不可能凭位阶压制,无条件驱使普通妖魔——多目魔甚至可以凭位阶压制,驱使一头狡诈贪生的金丹人魔自杀攻击!

而倪坤,现在只不过是仗着击杀、烹食多目魔的滔天魔威,震慑住了这群妖魔而已。

倘若这十几头金丹实力的妖魔突然开了窍,即使死雾海中不能飞行,乃是最利于倪坤作战的场地,可它们也能凭金丹实力的超强机动性闪电逃离。

而这里毕竟不是妙法城镇守府大厅那样的封闭空间,妖魔若四散逃离,倪坤速度再快,恐怕也只能勉强留下两三头妖魔。

之后逃出去的妖魔,再召来聚集在巨鲸岛周围的大量妖魔围攻于他,那倪坤再是能打,怕也要糟糕。

毕竟,就算妖魔们普遍没有同阶人类修士那般花样繁多的术法,可它们多少都会几种威力不弱的天赋术法。

且同阶、同类的妖魔,还有不少能够像之前遭遇的“蝠首魔”一般,将各自施展的相同法术叠加起来,大幅提升法术威力。

倘若妖魔的数量多到一定程度,成千上万的低阶炮灰四面八方将倪坤团团围困,源源消耗他的真气、体力,道基实力以上的强大妖魔则游离在外,展开无差别的法术覆盖……

那规模,绝对比多目魔一百多只魔眼齐射法术时还要可怕十倍、百倍!

低阶炮灰四面围攻,加上海量的妖魔法术,铺天盖地般集群轰炸下来,即便以倪坤如今的抗性和体魄,怕也会瞬间就被轰杀至渣。

所以,倪坤绝不允许有任何妖魔质疑他,必须将自己“魔威滔天”的凶残印象,死死烙进妖魔们脑海之中!

于是就在那熊首人身的妖魔发出质疑的一瞬间,倪坤的身形蓦地自油锅前消失,携绝凶虎啸,闪现般瞬掠至那妖魔面前,双手闪电挥出,十根血色指甲划破空气,留下道道血色印痕,交织成一只庞大的血色虎头,咆哮着将那熊首妖魔一口噬下!

待虎啸停歇,倪坤收手,熊首妖魔丈二身躯宛若沙子堆成的雕塑,转眼之间垮塌下去,变成了一地不超过指甲盖大小的碎块!

倪坤抬手摄起一枚鸡蛋大小,已变成漆黑的魔化妖丹,一舌头卷进嘴里,嚼碎了吞咽下去,再以冰冷麻木的眼神,扫一眼那已被吓成鹌鹑的十几头妖魔,冷声道:

“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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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说不得,修罗王【首订加更4,求月票!】

乔孟炎凝视倪坤,眼神、表情都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严肃,缓缓说道:

“有那么一些真正的大神通者,即使远在外域,即使与你相隔亿万虚空,可你只要提起他的名字,他亦可以心生感应。

“然而即便你不提那大神通者的名字,可只要说了与之相关的人或事,只要这人、这事,与那大神通者有紧密关联,那么你每说一次,他便能多感应一分。

“说的次数多了,他便会知道你是谁,你在哪里,甚至将你说的人或事,全都推算得一清二楚。

“三千年前那场大劫的主使者,已经确认死干净了。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亦不知他的来历,因为我杀生派先辈们,也不敢说出他的名字,甚至不敢形容他的相貌、衣着,更不能说出他的来历。

“先辈们只口耳相传,留下了不涉具体细节的模糊信息:那人已死,但那人背后,就有那么一位大神通者,切勿妄加谈论。

“不唯我杀生派如此,三宗四派的立派先祖们,也是这般做的。所以三宗四派的高层,一样不知道大劫的真相。甚至就连是谁杀了那人,也无人知道。就算知道,也没人敢说出口。

“不然,中土便危在旦夕!”

倪坤诧异道:“有这么玄乎吗?”

乔孟炎肃然点头:“就是这么玄。”

倪坤又问:“那谁才有资格说出主使者的名字、来历?”

乔孟炎道:“至少也得是个半步天仙。只有半步天仙以上的修为,才可以谨慎说出主使者的姓名、来历,而不被其背后的大神通者感应。”

倪坤撇撇嘴:“半步天仙都还得‘谨慎’?那岂不是只有天仙才能畅所欲言?”

乔孟炎道:“然而就算是天仙,也得谨慎。”

“……”倪坤无语,已经无法推测,那位所谓的“大神通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了。

乔孟炎道:“总之,三千年前那场大劫的主使者已经死干净了,最后一个苟到当今的喽罗,也被你打死了。其人其事,都已经与我们无关,只当他从未存在过便是。为免给中土招灾,最好彻底忘了他。”

倪坤不以为然:“中土界如今已经处在灾劫之中。妖魔渊的吞噬、万妖窟的侵蚀,已是迫在眉睫的灭世之劫。这一劫过不去,中土界迟早要完,还怕什么大神通者?怕什么给中土招灾?”

乔孟炎肃然道:“妖魔渊吞噬、万妖窟侵蚀固然是灭世之劫,但至少还有时间拖延,还有机会解决。可如果招来了大神通者,则整个中土,就可能在一瞬之间,化为宇宙尘埃,连拖延一二的机会都没有,一切希望亦都不复存在!”

一瞬将中土界化为宇宙尘埃?

瞧老乔的表情,并不是危言悚听,于是素来行事稳健的倪坤从善如流,果断换了个话题:

“老乔,这万妖窟之患,究竟要怎样才能解决?一定得等到楚司南成长起来么?这么被动等下去,万一时间不够怎么办?万一楚司南也无法渡劫怎么办?变数太多,很不靠谱啊。”

乔孟炎沉默一阵,缓缓道:

“楚司南……她是最后的希望。不过你说得对,被动等待下去,确实变数太多,不是办法。若有可能,最好还是先解万妖窟之患,解除外患之后,再来解决天地崩坏的内忧。”

倪坤目光炯炯地看着老乔:“如何解决?老乔你和秋姑娘自我献祭,能解决万妖窟吗?”

“你也太看得起我跟景沅了!”

乔孟炎摇头苦笑:

“两千年前,我中土最后一位真仙,携我杀生派先祖大修,以及中土最强的一批渡劫大修,自我献祭之下,也只不过堵住了妖魔渊节点,扼制了强大真魔降临,延缓了万妖窟成长,压制住了妖魔们的实力上限。我与景沅区区两个元婴老怪,又怎可能彻底解决万妖窟?”

“那该当如何解决万妖窟这外患?”

倪坤道:“我虽轰杀了多目魔,瓦解了它纠集的妖魔大军,可终究也只是解除了一桩近在眼前的血战之劫。莫说治本,连治标都不算。”

乔孟炎沉吟一阵,道:“想要解决万妖窟,确实还有一个办法。”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倪坤:“你若能设法找到修罗道的修罗太子——三千年前那位修罗太子,如今可能已是修罗王,只要能求他出手,以他之能,或许可以彻底解决万妖窟。”

“……”

倪坤看着乔孟炎那满是期待的眼神,没好气地说道:“然而我跟修罗道真的没有关系。话说回来,你究竟凭什么认为,修罗王这位外域魔门的修罗道主,会为我中土界出手?”

其实老乔方才说过,杀生派虽仇视、猎杀一切外域传承,可即使有修罗道传人出现在两千年前,也不会遭杀生派先辈们杀戮。

这足以说明,修罗道与中土关系匪浅。

然而血神教圣子也是外域魔门七支之一,他却参与了那场侵袭中土的大劫,在里面做了个喽罗!

虽血神圣子也说过,他曾被修罗太子打过七拳,可见血神教与修罗道这两大外域魔门分支并不和睦。

但再怎么说,两派都是外域魔门一脉,就算并不和睦,修罗道又凭什么会为中土出手?

倘若那位三千年前的外域修罗太子,如今可能已继位为王的外域魔门大能,与中土界的关系,真的亲密到那等程度,为何大劫之时,他没有出手救场?

为何大劫过后,他没有帮助中土恢复崩坏的天地,挽回衰退的灵机?

为何大劫之后一千年,他没有出手对付还只是初现雏形,尚未成长壮大的万妖窟,斩断妖魔渊伸向中土的触手?

“修罗王”之前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认为找到他,求他出手,他便会慨然出手解决万妖窟之患?

就凭他倪坤是“修罗道传人”?

天可怜见,他真的不是。

他这无名功法,压根儿就不是什么修罗狂战体。相貌并无改变,都练成第三重第一阶骨如琉璃了,也并没有越练越丑,性格也没有被无名功法影响,还是一如既往地儒雅随和……

怎么就都认为他是修罗道传人呢?

就因为他捏造了一个“魔三葬”的形象?

“早知道我变帅一点了……”对着乔孟炎那期待的眼神,倪坤心里十分无奈。

“倪坤,别人去求修罗王,修罗王或不会出手,但你去求,绝对有机会!你境界虽不算太高,但你今年才十七岁,就已经能手撕金丹,这等天赋,完全够资格竞争当代‘修罗太子’!”

乔孟炎道:“以你传承、天赋,以三千年前那位修罗太子与中土的关系……唔,个中究竟,我不便细说,免得泄露天机,犯了我刚才说的那个忌讳。但你只要知道,只要你能找到他,解决万妖窟之患的机会,便真正出现了!”

“啧,跟你就没法儿说。”倪坤摇头。

他知道,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老乔既已笃定他是修罗道传人,那再怎么解释,老乔恐怕都会固执己见。

“倪坤,我们虽还有楚司南这个最后的希望,但你也说过,一味等她成长并不是办法,太过被动,也太容易出现变数。”

乔孟炎目光炯炯,眼中期待不减:“必须得主动出击啊!而放眼整个中土界,唯一有资格主动出击的那个男人,非你莫属!”

倪坤没好气地翻了翻眼皮:“我说,你跟秋姑娘都是元婴老怪了,怎不自己去找修罗王?”

“第一,我们跟修罗王搭不上关系。”乔孟炎肃然道:“第二,我与景沅的实力,无法通过已经破裂稀碎、危险重重的界域通道。”

倪坤哈地一笑:“你们两个分神期巅峰的元婴老怪,都无法通过界域通道,凭什么认为我能通过啊?”

乔孟炎道:“因为你能扛!大劫已过去三千年,原本毁在大劫之中,连渡劫大修乃至真仙都无法通行的界域通道,经过这三千年的恢复,里面的危险当已削弱许多。

“虽然肯定还是异常危险,但你有修罗狂战体,金丹法宝都破不开你的骨头,多目魔一百多只魔眼法术齐射都杀不死你,只有你,能扛过‘界域通道’里残留的险境,前往外域!”

“啧。”倪坤摇头:“手挽天倾,非我莫属。该我扛的责任,我自会扛在肩上。但我又不是傻子,凭什么你这么一通忽悠,我就去冒险穿越那界域通道?万一死了怎么办?没了我,谁来救中土?”

老乔道:“还有楚司南呀!”

倪坤没好气瞪他一眼:“去你的!你个老家伙没安好心!”

老乔沉声道:“这样,我带上所有法宝,陪你一起过界域通道。若遇危险,我先用法宝挡灾,用完法宝,便用命替你扛。这一来,就算我死了,也能替你削减不少危险,让你有机会穿越过去!”

“……”倪坤奇怪地看了老乔一眼:“老乔你没病吧?你这怂货居然也舍得死?”

老乔轻笑一声,看着倪坤的眼睛,认真道:

“我修仙为长生。但既已活了四百多年,已经比无数的凡人,甚至俗世的一些国家都活得更长久,也算享足了长生之福……倘若能尽我一份力,救活中土,我为何不敢赴死?

“并不是只有赵牧阳,并不是只有三宗四派的仙道修士,能够毅然赴死的。我杀生派从两千年前的那一代先祖开始,就已有不知多少先辈,在抵御万妖窟扩张时舍生赴死。

“你若去查玄阳典藉,便会发现许多这样的记载:某年某月某月,某散修于万妖窟妖魔攻城之时,潜入妖魔阵中,刺其首脑,壮烈牺牲……而类似记载中的散修,绝大多数,都是我杀生派的前辈。

“先辈如此壮烈,我乔孟炎,又为何不敢效先辈之烈?”

对着老乔认真的眼神,倪坤确信,他这一次没有装。

乔孟炎确实下定了决心,只要倪坤点头答应,他就一定会陪倪坤走那一趟。

若遇危险,他一定会先挡在倪坤面前,用命替他挡灾。

倪坤垂下头,轻飘飘问:“你若死了,秋姑娘怎么办?她与你……是道侣吧?”

“景沅确是我的道侣。但我之死,若能换来中土活,则景沅便有望渡过天劫,甚至有望修成真仙,长生逍遥……”

乔孟炎眼中浮出一抹憧憬的笑意:“如此,我死而无憾。”

“……”

“秀恩爱没有好下场的。”

倪坤轻声嘀咕了一句,但还是摇了摇头:

“你这个计划并不靠谱,纯粹把希望寄托在了运气上面。虽然我也并不喜欢坐等奇迹发生,也希望能主动出击,力挽狂澜,击溃万妖窟,挽回中土,得享逍遥长生……

“但实话实说,我是真的请不来修罗王。如果只有这个点子的话,那我看我们还是老老实实,脚踏实地,提升自己,争取能用我们自己的力量,粉碎万妖窟之劫。”

“……”乔孟炎张了张嘴,想要继续劝说,但最终还是将劝说的话咽了回去,只问他:“你觉得你能用多长时间,晋升到天仙境界?”

倪坤反问:“非得要天仙境界,才有可能轰碎万妖窟,斩断妖魔渊的触手吗?”

乔孟炎苦笑:“万妖窟初现雏形,体量远不及当今这般壮大时,中土最后的那位真仙,都没能将之毁灭,只能无奈牺牲自我……那你说除了天仙,还有谁能毁掉万妖窟?”

倪坤沉默一阵,扳着手指头一一列数:“金丹前期、中期、后期、圆满……初成元婴、元婴出窍、神游、分神……第一次雷劫、第二次火劫、第三次风劫……人仙、地仙……”

乔孟炎提醒:“人仙也分几个小阶段,地仙一样如此。”

倪坤叹息:“这一阶又一阶、一境又一境地不断升级,一阶难过一阶,一境难过一境,越往后需要的时间越久……要升到天仙,真不知需多少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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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路在何方?永不低头!

乔孟炎幽幽道:

“我杀生派继承的太虚宫典藉记载,中土三千年前那位玄天仙体……从炼气入门到金丹圆满,只用了十年。由金丹圆满至元婴境第三阶分神期,只用了一百年。

“之后每六十年渡一次天劫,到成就人仙时,她才只三百岁出头。从人仙晋至地仙巅峰,也只用了四百年。八百岁时,她便已是半步天仙。

“倘若不曾殒落,或许……她最多再过一两百年,至千岁时,便能晋位天仙了吧。”

倪坤道:“然而中土如今还能有一千年的时间么?”

乔孟炎摇摇头:

“中土每况愈下,修士境界越来越低,如今还能有金丹圆满,还能有我跟景沅这两个纯属意外的元婴老怪……但再过四五百年,说不定连金丹都不会再出现了。甚至可能根本等不到四五百年以后。

“因为万妖窟膨胀的越来越快,而妖魔渊的真魔,也在这两千年中,找到了更多的方法,穿越‘绝地天通’大阵。那多目魔还好,一般的元婴境真魔,中土仙道凭真仙大阵,还能应付得来。但魔龙蛋的出现,绝对是一个不能再坏的恶兆。

“倘若有大量元婴境以上的真魔,将自己转化为类似‘魔龙蛋’之类的魔胎,穿越绝地天通大阵,再蛰伏个几十上百年,一边重新成长,一边聚拢妖魔大军……那等它们一道出山时,说不定只需一场大战,便能破尽九城!”

摇头叹了口气,老乔继续说道:

“说来我中土界其实已经算是幸运了。中土界在宇宙之中属穷乡僻壤,中土界‘暗面’的妖魔渊部分,也是妖魔渊的‘穷乡僻壤’。估计这一带的最强真魔,也只得人仙实力。更强的真魔,恐怕不会对中土这样一个小小的下位天地感兴趣。

“当然,若当初那位真仙前辈,不曾带着一群渡劫大修自我牺牲,布下‘绝地天通大阵’,那么在源源不绝的真魔冲击下,那位唯一的真仙前辈,也是绝计抵挡不住的。但有了‘绝地天通大阵’,便是数头人仙实力的真魔合力,亦无法以蛮力撕破大阵。

“于是这两千年来,能触及我中土界的妖魔,都只能用取巧的法子,通过绝地天通大阵。渡劫境以上的真魔,更是完全无力通过大阵。若非如此,中土恐怕早已不复存在。

“然而尽管有绝地天通大阵守护——我们先不计算突然有人仙境以上,有实力强行撕破绝地天通大阵的真魔路过此地,又突然对中土界这穷乡僻壤起了兴趣这种意外,毕竟这种意外两千年来都没有发生——可在真魔们有了更巧妙的取巧过阵之法之后……

“在我看来,即使以最乐观的估计,中土的时间……恐怕也就只剩下最后的两三百年了。”

倪坤奇道:“只剩两三百年?那你还说有希望?就算楚司南连天劫都不怕,那也不可能在两三百年间,就修成天仙哪!”

前一位玄天仙体,用一百一十年,从炼气入门修炼至元婴境第三阶分神期,之后又每六十年渡一次天劫,总计用了二百九十年时间,修炼至人仙。

先不计中土天地崩坏、灵机衰退、修士境界上限逐步降低的现状——楚司南就算是老天爷的亲闺女,不受上限影响也不怕天劫,就算中土还有三百年时间,她最多也就有机会渡过三次天劫,勉强晋位人仙吧?

可人仙……压根儿毁灭不了万妖窟。

所以,希望到底在哪里?

难道也要楚司南与中土最后的那位真仙前辈一样,来一个舍身献祭,再架一层“绝地天通大阵”?

然而绝地天通大阵,并非毫无漏洞,也并不能彻底遏制万妖窟成长,只能延缓而已。

就算楚司南突然变得不怂了,勇于牺牲自我了,可那不还是被动等死吗?

反正倪坤就觉得,与其指望楚司南,还不如指望他能在这两三百年内,把妖魔渊降临的真魔统统吃光,给中土争取更多的时间。

“楚司南……”面对倪坤的质疑,乔孟言却还是那句话:“她不一样的。”

怎么就不一样了?

难道楚司南还能在两三百年内,登位天仙不成?

“她真的不一样的……”

然而乔孟炎的信心坚定地近乎顽固:“楚司南不一样的。倘若没有别的办法,她就是我们唯一能仰仗的希望。”

“老乔你这是没有把我大倪坤放在眼里啊!”倪坤眉头一扬:“来来来,咱俩搭搭手,看看你这个元婴老怪,到底有多强!”

“……”乔孟炎苦笑:“饶了我吧。我一把老骨头,头上还悬着天劫,哪敢跟你搭手?”

以他修为,即使近身相搏,也有把握战胜倪坤——老乔毕竟是元婴境第三阶,分神期巅峰的大修士。若能全力出手,那只手搬山都是等闲。

但天劫高悬,随时降临,且一来就是三劫连发,老乔连对敌都要尽可能地压制实力,每出手一次都要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又哪里敢跟倪坤切磋?

“既不敢跟我搭手,那就该对我多点信心。”

倪坤又拿出那颗还没来得及吃的金丹级“树魔之心”,以指甲作刀,将之片成薄片,扔到锅里涮了吃:

“啧,香!老乔你看,我就这么一直吃下去,总有一天,能把万妖窟的强大妖魔吃个精光。妖魔渊真魔降临又怎样?只要它们不是落地就有元婴境实力,我照样能将它们吃个精光!话说老乔你真的不来一点?”

“我是元婴老怪,但并不是真正的怪物!”乔孟炎眼角抽搐:“我能在死雾海里呆上半个月都没事,但也绝对不可能像你一样吃妖魔……”

倪坤道:“所以你得佩服我呀!万妖窟就是我的菜篮子、肉铺子,有我在,还真不信它能灭了中土!”

乔孟炎感慨:“倪坤你变了。以前那么儒雅随和,现在狂到没有边!还不承认你是修罗道传人!”

“我这不是在鼓舞你的斗志吗?”倪坤道:“再说了,儒雅随和的是倪坤,我现在是魔三葬。三葬尊者了解一下?不狂不傲,还算什么邪魔尊者……这跟修罗道传人毫无关系。”

“……”乔孟炎无言以对。

聊了这么久,巨鲸岛外围传来的各种惊天动地的声音,居然还是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整座山乃至整座岛,都在各种巨响声中不停地震颤,就像是发生了地震似的。

倪坤笑道:“外面打得太热闹,看来一时半会走不了啦。老乔你随便坐,既然你无福受用这些好东西,那我也就不招待你了。”

说着,他自顾自狂吃海塞起来。

但他这并不是贪食。

而是乔孟炎那“中土只剩两三百年”的推测,让他产生了严重的危机感。

别看他嘴上说得漫不在乎,好像万妖窟就真是任他饕餮的菜篮子、肉摊子,狂得没有边似的,但他真的只是在鼓舞士气。

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没有底。

两三百年时间,够他修炼到能一拳捶爆万妖窟吗?

就算他的“无名功法”更加给力,不一定非要到天仙境界就能办到,可最少最少,也得修炼到相当于“地仙”的某个境界吧?

而他现在,连相当于金丹中期的“血如赤金”都还没有修成……

仅仅两三百年时间,中间还有金丹后期、圆满;元婴初成、出窍、神游、分神;第一次雷劫、第二次火劫、第三次风劫;人仙的几个小阶段,之后才能到地仙。

还有这么多等级要提升,且越往后越艰难……想想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不过再怎么艰难,他都不会放弃。必须抓紧时间,用最快的速度提升自己。

而快速提升的捷径,莫过于吃了。

有什么吃什么:灵石、天材地宝、妖魔食材,凡是对他有益的,能帮助他快速提升修为、强化体魄的,全都百无禁忌,统统吃掉。

只要消化能力、炼化速度跟得上,只要身体承受能力没撑到极限,那就一直吃,不停吃下去!

而以他如今的体魄,连死血魔仙凝结的血灵晶都可消化,连魔龙蛋都可一口吸干,灵器飞剑都能当作甘蔗嚼,又怎会轻易吃撑呢?

倪坤已经可以想象到自己以后的新形象了:随时随地,巡逻值守时也好,聊天说话也罢,手里始终拿着各种吃的东西。不是灵石,就是天材地宝,要么就是妖魔食材,嘴巴永远不会停下来,脏腑之间,永远回荡着雷霆轰鸣……

啧,饭桶修仙,以吃证道……我大倪坤也能算是个奇行种了。

想到那饭桶一样的形象,倪坤心中颇为惆怅,感觉自己儒雅斯文的优雅形象,恐怕要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没有办法啊!

天地将亡,时间有限,若不能尽快强大自己,到中土沦亡之时,以自己绝对不甘受制于人的气节,除了力战而死,哪里还有其它选择?

做一个连生死都无法自主的妖魔傀儡?

那根本就是从来不曾存在过的选项!

“我是很怕死,但我更怕跪下。妖魔也好,真魔也罢,就算是真神、天仙,谁都别想当我的主子,也休想让我屈膝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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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不死之身,又有真魔

接下来的五天。

倪坤就坐在宫殿废墟的大厅之中,架着火锅,不停地吃东西。

之前在灵石矿脉收集的各种妖魔食材、多目魔的躯壳、孙玉成储物袋中能入口的天材地宝,甚至回气补法的丹药,全被他当作食材,涮锅吃了。

吃完所有能吃的食材,他就开始吃灵石。

从中品灵石吃起,就往锅里涮一下,蘸上酱料就开吃。

这吃法,直看得乔孟炎胆战心惊,不止一次地想要给倪坤搭搭脉,检查一下他是否已经变异成了某种从未出现过的吞世狂魔……

而这五天的狂吃海塞,也让倪坤的修为不断提升,无名功法第三重,洗髓伐脉篇第二阶,“血如赤金”的修炼进度,不知不觉,又提升了三成。

算上此前吃掉那枚“魔龙蛋”的收益,“血如赤金”的修炼总进度,已达至六成。

内视之时,每一条血管里流淌的血液,已开始绽放点点金芒。

待血如赤金大成之时,倪坤浑身血液,都将变得如同赤金一般熠熠生辉。

到那时,这闪烁着赤金光辉的血液,便可令他体力无穷,永远不会疲乏。可大幅提升他的体魄坚韧度,增强对各种攻击的抗性,更可令他五脏六腑,也具备皮肉一般的高速再生之能。

只要练成“血如赤金”,他便能在一定程度上,拥有“不死之身”。

到那时,谁想杀他,除非能以绝对的实力,将他彻底粉碎。

或是以倪坤都无从抵御的特殊法门,扼制住他的再生之能。

修为不断提升之时,第三式杀招“刹那流星”的参悟,也在紧迫的压力下,灵光频闪,悟出更多心得。

虽还是不能在实战中施展,但他相信,最多一个月之后,自己就有可能在实战之中,于一定时间的蓄气之后,打出刹那流星。

第六天。

倪坤神情凝重地停止了进食中品灵石。

因为他发现,中品灵石对他的作用,已经相当微弱了。

而在此之前,他还估算过,孙玉成储物袋中那一千三百多中品灵石,足够他敞开肚皮,吃上一整年……

“是因为修为提升太快,中品灵石的灵气质量,已经跟不上身体配置了吗?就好像随着婴儿长大,本来可以作为主食的牛奶,就渐渐只能当作日常饮品一样……

“本来我若是只吃中品灵石,就算每天都有足够的中品灵石吃,那最少也得用两三年的功夫,才能将‘血如赤金’修炼到六成进度。

“但现在因为一气不停地连吃了魔龙蛋、多目魔躯壳,以及大量妖魔食材,我只用了五天,便完成了原本需要两三年的修炼进度……

“可同样因为修为提升太快,也导致了中品灵石供应的灵气,已然跟不上我的成长速度。现在中品灵石增益寥寥,只能当作零嘴糊口,那可以想象,将来上品灵石也会如此……”

不仅中品灵石如此,在前天,吃完最后一点妖魔食材时,他就已经发现,除了金丹级的妖魔食材,以及多目魔的真魔躯壳,其余的妖魔食材,都已经对他增益寥寥。

吃下再多,也只能略微有一点点好处。

“现在普通妖魔食材也没有了大用,只金丹级妖魔食材还有些效果,那么过段日子,随着我修为日渐提升,是不是连金丹级妖魔食材也会没用?只能吃真魔?

“饭桶修仙,以吃证道……这条捷径,果然也不是那么好走。最关键的是,中土界天地崩坏、灵机衰退,三千年前鼎盛时期的各种天材地宝、珍禽异兽,早就绝种,只能在典藉里看到……

“在那个时代,仙人们随手打赏给小辈们作零花钱的‘绝品灵石’,如今都成了最珍贵的战略储备,只会用在最关键的时刻,以之驱动大型法阵、重型城防器械,没人会拿它修炼……”

倪坤眉头微微皱起,这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以中土界当今资源匮乏的状况,好像不可能供应给他充足的营养,令他飞快提升境界。

就算加上万妖窟里的食材,也会因低阶食材食之无益,以及他修为日渐提升而变得供应不足。

当然,他也可以不玩“饭桶修仙、以吃证道”。

可以就跟炼气修士们一样,吞吐天地灵气来修炼。

但这般修炼“无名功法”,进度慢得令人发指,他根本就不可能在限定的两三百年时间内,飞快晋升到能一拳打爆万妖窟。

这是连“玄天仙体”都办不到的事情。

倪坤甚至怀疑,以当今中土天地的情况,楚司南这玄天仙体,就算给她一千年时间,她恐怕也不可能修炼成天仙。

因为灵气消退、资源不足,而玄天仙体也不能无中生有,不可能无需灵气便平白提升修为。

虽说据倪坤所知,渡过三次天劫,成就“人仙”之后,修炼就无需消耗灵气,可以自宇宙虚空之中,接引各种能量提升修为。而在这过程中,真仙还可以反馈给天地灵气,提升天地灵机,实现对天地的“反哺”,达成良性循环,最后令天地愈发壮大,实现升格。

而升格的天地,亦能支持更多的仙人出现,以及提升仙人的上限。

三千年前,中土天地鼎盛之时,仙道之中普遍认为,随着那位“玄天仙体、半步天仙”正式登位天仙,则中土界便可以成功升格,由一方穷乡僻壤的下位天地,跃升为更加繁荣强盛、灵机蓬勃的中位天地。

只是那光明美好的未来,最终被那场大劫毁灭……

天地成就仙人,仙人亦可反哺天地,可这一切,首先也得要天地有能力支持修士成仙。

然而中土的现实状况,却是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充足的养份供应给修士。

所以倪坤怀疑,楚司南很可能在快速修炼到某个境界之后,便停滞不前——也许她能比老乔、秋景沅厉害,境界能提升得更快一些,但渡劫成仙,恐怕没有可能。

因为中土天地,处于严重崩坏的降格状态,上限逐步降低,恐怕已经没有能力,支持一位仙人出现了!

那混乱的天劫,就是最明显的信号。

正常情况下,天劫对修士,既是天地的一次严峻考验,但亦是天地给予最优秀“子女”的一种馈赠,一次“洗礼”。可以从元神到肉身、从寿元到神通,全方位地提升、强化修士。

然而如今,中土界的天劫,却只剩下绝对毁灭的力量,对修士已经没有了任何好处!

在倪坤看来,这与其说是“天地将亡、神智昏聩”,倒不如说是天地上限已然彻底雪崩,已无法再支持有人渡劫成仙!

所以真不知道老乔对楚司南那种迷之信心从何而来,简直完全没有考虑过现实状况。

正思忖时,巨鲸岛东面,那回荡了五天五夜的各种巨响,忽地戛然而止,并迅速向着周围扩散。未过多久,巨鲸岛四周,便全都安静了下来。

倪坤收起思绪,也没将自己意识到的严重问题说出来,只侧耳倾听一阵,对坐在一旁默默打坐的乔孟言说道:“好像打完了。”

乔孟言道:“要去看看么?”

“当然。”倪坤起身笑道:“还得去收集食材呢。”

虽然普通妖魔食材,已对他无用。但打了五六天,死掉的金丹妖魔想必也有不少。

既然金丹妖魔现在还有用,那便不能浪费。能吃的,一定要统统打包带走。

两人走出宫殿废墟,刚要下山,乔孟炎忽然神情一凛,沉声道:“不对……有真魔气息!”

说话间,他身形飞快淡化、消失,如蒸发般隐没于空气之中,只在倪坤耳边传音道:“有真魔来了。等下你冒充妖魔先稳住他,我躲起来看有没有机会偷袭。”

“又有真魔?”倪坤也是心中凛然,道:“不过你不是不能轻易出手么?”

“我体质特殊,又有特别的敛息技巧,只是偷袭打一招的话,只要出力不超过金丹圆满,便可勉强掩住气息,不至招来天劫……那真魔气息虽纯正深邃,但并没有元婴实力,我背后偷袭一招,或可迫使它露出破绽,给你制造突进强杀的机会……噤声,他到山脚了!”

传完这番话,乔孟炎声息彻底消失,即使以倪坤的超强感知,也不知道他隐身潜去了哪里。

“啧,不愧是祖传的秘探手艺,这隐匿技能已经点满了……”

倪坤暗笑一声,板着脸摆出冷漠麻木的僵尸表情,眼神亦变得冰冷漠然,若无其事地往山下行去。

刚走百十丈,前方便闪电般掠来一条身影。

瞧见那“真魔”模样,倪坤心中诧异,可还没等他开口,对方便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先开口说道:“倪坤?”

“尉迟师伯?”

来的这位“真魔”,赫然正是尉迟敬。

此时的他,紫发飘扬、魔气澎湃、额生独角,左脸遍布紫色魔纹,双手手背上覆满深紫鳞片,俨然现出了真魔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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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众所周知,我倪坤素以智计著称【加更】

看了看倪坤的“魔三葬”形象,又望了望山腰处的宫殿废墟,尉迟敬杀气腾腾,冷声问道:“多目魔呢?”

“被我杀了。”

“……”

尉迟敬身上的腾腾杀气蓦地一滞,素来冷漠冰寒的双眼死死盯住倪坤:“多目魔乃元婴真魔,你如何杀得了他?”

倪坤道:“那多目魔伤势未复,并没有元婴实力。弟子杀孙玉成后,自他储物袋中得了一张‘太虚雷狱符’,见面先赏了那多目魔一符,破了他的替死法,之后智取其性命。”

“怎么个智取法?”

“弟子先假装中了他的法术,故作失去抵抗之力的样子,骗他得意忘形丧失警惕,主动靠近弟子,弟子再趁机暴起,挥拳乱打,活活砸碎了他。”

“……”

尉迟敬眼角微微一跳,没再多问,闪电般掠过倪坤身边,飞掠进宫殿废墟之中。

片刻后,他缓步返回,看向倪坤时,冰寒眼神柔和不少:“你很不错,赵牧阳教了个好弟子。走吧。”

说罢,又向着山下行去。

倪坤连忙跟上,问道:“师伯是特意来找我的?”

“不是。”尉迟敬冷冷道。

“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倪坤诧异道:“那师伯为何一眼就认出了我?”

尉迟敬平时生人勿近,从未跟倪坤打过交道。

倪坤一行返回玄阳城后,尉迟敬质询的,也主要是杨少鹏等赵牧阳亲传弟子,对倪坤这个并没有弟子名份的小道兵,压根儿就没有多看一眼。

连倪坤本尊他都不熟,更何况倪坤杜撰出来的“魔三葬”?

可方才与倪坤甫一照面,他看一眼“魔三葬”,便毫不迟疑地叫出了倪坤的名字……

要说他不是专程来找倪坤的,谁信哪?

不过尉迟敬显然不会承认,冷冷道:“我听说了你杀孙玉成时,假扮成尸魔的样子。我此行是来杀多目魔的,不料被你抢先一步。”

事实上,倪坤化身“魔三葬”,击杀孙玉成,并逼问出幕后主使“多目魔”之事,他都只是在三天前才知道。

他脾气太过暴躁冲动,掌门罗奕、大师姐素凝真等人怕他冲动之下,又杀来死雾海寻多目魔报仇,便一直将此事瞒着他。

至于倪坤……

罗奕等人既然没能在第一时间抓住他,把他押回玄阳城,那就已经是毫无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

毕竟,掌门罗奕虽是金丹圆满,素凝真也有金丹后期修为,可他们两个,也没有办法在死雾海呆上半天。

更何况多目魔有“观纹魔眼”,罗奕等人根本就不能离开城池太远,免得被多目魔抓单,逐个击破,坏了城防大局。

而在这些天里,玄阳、妙法二派,还将多目魔之事,紧急通报给了其余七城,令驻守其余七城的各宗派第一时间收缩回城,以免遭了多目魔抓单暗算。

但这一切,统统都瞒着尉迟敬。

直到三天前,罗奕与素凝真等人避着尉迟敬,商议如何应对多目魔的威胁时,被尉迟敬偶尔撞破,方才得知了此事,之后他便不顾劝阻,强行离开玄阳城,一路直奔死雾海。

尉迟敬有真魔之身,只要不进一些死地、绝地,便可在万妖窟行动自如,也不怕被妖魔拦截,更不畏惧死雾剧毒。全力飞遁之下,他只用三天,便走完了倪坤走了六天的数万里路程。

只是这个时候,多目魔早就被倪坤干掉,甚至都吃得差不多了。

强行解释了一波,唯恐倪坤追问,尉迟敬又冷着脸,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我似乎还嗅到了一丝魔龙的气味。”

倪坤道:“弟子在多目魔宝库中,找到了一枚魔龙蛋。”

“魔龙蛋?”尉迟敬神情一凛,蓦地停步,转首看向倪坤:“被它跑了?”

“被弟子吃了。”

“……”

见尉迟敬眼神惊悚,生人勿近的冷酷人设都差点崩坏,倪坤不禁讪笑一声:

“那个,弟子当时恶战一场,消耗颇大,实在饿得紧了,便三两口生吃了那魔龙蛋。再说弟子也实在没想到师伯会来,所以没有给师伯留上一口……哦对了!”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油炸蜈蚣”,递到尉迟敬面前:“这是多目魔躯壳,还剩一些没有吃完。炸得外酥里嫩,火候正好,拿来当零嘴别有一番滋味,师伯要不要尝尝?”

真魔躯壳,连老乔这元婴老怪都敬谢不敏,但尉迟敬有真魔之身,应该能吃吧?

“……”尉迟敬眼角连连抽搐,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堪堪维持住了人设,沉声道:“你是修罗道传人?”

“啊?”倪坤愕然:“师伯为何有此一问?”

“第一,你现在这样子很丑,我怀疑这才是你的真身,那个儒雅清秀的少年,只是你的变化!”尉迟敬言辞如刀,伤人无形,“第二,据我所知,唯有外域魔门修罗道那将身体当法宝来炼的‘修罗狂战体’,方可扛住真魔魔气侵蚀,能以真魔魔气,磨砺战体。”

“呃,弟子真不是修罗道传人……”

“罢了。”尉迟敬一摆手:“便是修罗道传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外域魔门虽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修罗道这一支勉强还可以,与我中土界也颇有渊源。你偶然得了修罗道传承,也是你的机缘。只是你这么丑,以后婚姻恐有妨碍。”

倪坤嘴角微微抽搐一下:“首先,弟子对婚姻本就没有兴趣。其次,弟子已经有未婚妻了。”

尉迟敬冷冷道:“你未婚妻看到你这模样,怕是会退婚。”

倪坤:“然而儒雅少年才是我的真身,魔三葬只是一种变化。”

“你勿需解释。”尉迟敬道:“我并不会因为你丑就歧视你。其实我一直认为,只有最肤浅的人,才会以貌取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外表如何,并不重要,关键还是内涵。”

“……”

看着尉迟敬那即使额生黑角,左脸遍布扭曲诡异的紫色魔纹,亦分毫不损其魅力,反而有所增益的帅脸,倪坤感觉他那番话,压根儿就毫无说服力。

下了山,两人行至岛屿边缘,只见来时那密密麻麻的妖魔营寨,早已荡然无存。遍地都是残缺破碎的妖魔尸首,偶尔可见一两头体型巨大的海生妖魔,伏尸营地废墟之中。

“我来时,妖魔正自胡乱混战,看到我后,便一哄而散。”尉迟敬道:“妖魔内讧,也是你挑起来的?”

“正是。”倪坤道:“那多目魔想利用孙玉成,挑拨我玄阳宗与妙法派内讧。我便在击杀多目魔后,以其之道还治彼身,设计挑起了妖魔内讧。”

尉迟敬微一点头,再次口吐刀剑:“瞧你真身模样,我本以为,你是个只知闷头冲杀的无谋莽夫,没想到居然还颇有智谋。以貌取人,倒是我肤浅了。”

倪坤正色道:“弟子素来儒雅斯文,以智计著称,此事众所周知。”

“……”尉迟敬眼神微妙地看了倪坤一眼,侧首望向一旁:“只可惜我的到来,惊醒了妖魔,让他们回过神来了。”

他为了进入巨鲸岛,不得不现出真魔之身,不加掩饰地释出真魔魔气。真魔魔气刺激之下,岛屿周围正自混战的妖魔们迅速回过神来,当场就一哄而散。

偏偏尉迟敬又因只是半人半魔,丧失了真魔的位阶压制、号令群魔的能力,也不能让妖魔在他面前引颈就戮,逼迫狠了,反会被妖魔围攻。因此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妖魔四散,只顺手宰了一头金丹妖魔而已。

“师伯勿需自责,您来之前,妖魔已经内讧五天五夜,死伤不计其数。”倪坤笑了笑,催运神目,开始在遍地妖魔尸首中,寻找有用的食材。

见他自一条金丹鲨魔尸体上,切割下鱼翅,又剖出油腻腥膻的鲨鱼肝收起,尉迟敬不禁问道:“你要这些做什么?”

“吃啊!”倪坤一边麻利地收拾食材,一边理所当然地说道:“这些妖魔食材,对弟子颇有好处,比灵石也不差了,甚至在某些方面,比灵石更为强效。”

尉迟敬无语,心说修罗道是这么修炼的吗?

好吧,他对修罗道,其实也只是一知半解,从典藉中看过一些相关资料而已。那修罗狂战体究竟怎么个修炼法,他也是所知不多。只是知道修罗狂战体,能以魔气磨砺宝体罢了。

倪坤有神目慧眼,从遍地妖魔尸身中,挑选合用的食材毫不废力,仅用了两三个时辰,便将整个巨鲸岛周边搜寻了一圈,找了上百种妖魔材料。

其中现今还对他有用的金丹级食材,仅得十余种。

显然金丹妖魔即使打得热血上头,力战五天五夜,也很难被其余妖魔杀死。

剩下的金丹妖魔,已是见机不对,一哄而散了。包括此前被倪坤震慑的章鱼头妖魔等十几头金丹妖魔,全都跑得一个不剩。

食之无益的妖魔材料,倪坤也收了起来,可以在返回玄阳城后,上交宗门,兑换一些灵石。即使中品灵石对他已经助益寥寥,但当作零嘴,闲时糊口还是可以的。

直到将得自孙玉成的储物袋都塞得满满的,倪坤才停了下来,与尉迟敬一道踏上归程。

至于乔孟炎……鬼知道他潜行去了哪里。

既多目魔已除,无需担心暴露身份、行踪,归途之中,倪坤便也可展开风雷双翅飞遁。又有尉迟敬真魔气息震慑,不成规模的妖魔根本不敢上前纠缠。于是二人只走了三天,便已接近玄阳城。

但倪坤并未径直回城,对尉迟敬说道:“师伯,我想去师父殒落处,祭奠他一番。”

尉迟敬微一颔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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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天地有缺,修为停滞【加更求月票!】

赵牧阳殒落处,已然看不出十多天前,那一场大战的痕迹。

妖魔尸身也好,妙法派楼船残骸也罢,统统消失不见,不知是被万妖窟天地吞噬回收,还是已被妖魔收走。

只已然彻底改变的地形,述说着当日那一战的惨烈。

倪坤来到一块被高温将表面烧成琉璃晶体状的大石前,取出孙玉成首级,以及多目魔一只手掌,放到石头上,又取香烛点了,俯身拜下,大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一拜,三叩。

直至今日,倪坤方才补完了这拜师礼。

起身后,他抬手一指,指尖射出一道火线,将孙玉成首级、多目魔手掌点燃,然后默默注视着这祭品冒着青烟,焚为灰烬。

尉迟敬负手站在后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倪坤。

直至倪坤拜祭结束,他方才大袖一拂,袖口飞出一领血色披风,披到倪坤身上:“这是你师父的法宝‘铁血战旗’。他门下诸弟子,只有你能使用,我便代他交予你了。”

铁血战旗乃是金丹级法宝,披风形态有护身之能,战旗形态可召唤熔岩铁骑,可大范围加持辅助法术,乃是一件战阵法宝。

此宝道基修士无力催动。赵牧阳门下诸弟子,的确唯有倪坤能用。

将铁血战旗给予倪坤后,尉迟敬又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只方形木匣,凝视木匣一阵,抖手抛给倪坤:

“此乃魔龙血凝膏,已炼去魔气,凝为膏状。每次可取一勺血凝膏,化入沸水之中,入水浸泡,有炼体奇效。你师父曾替你向我求取,但我又不认识你,凭什么给你?便没有理他。今天……便将之交给你了。”

倪坤接住那边长一尺的木匣,先道声:“多谢师伯厚赠。”继而又好奇问道:“师伯为何有魔龙血?难道您曾经斩过魔龙?”

尉迟敬眼神微妙:“我生母,便是魔龙。这是她留给我的遗物,乃是她心血凝结。”

“啊?竟是师伯生母心血?”

倪坤顿觉这份馈赠有些烫手,正欲推辞时,尉迟敬将手一摆:

“我是炼气修士,修玄阳正法,又有魔龙血脉,天生体魄也算强横,此物对我实用价值不大,只能算是母亲留给我的纪念。但这样的纪念,我还有不少。所以你尽管拿着,勿要推辞。”

见他态度坚决,倪坤只能收下,拱手一揖:“多谢师伯。”

继而又想起一事,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我吃掉的那颗魔龙蛋,不会是师伯你的亲戚吧?”

“谁知道呢?”尉迟敬嘴角微微翘起,浮出一抹冷酷笑意:“就算是,你也吃得好,吃得妙。以后再抓住魔龙,尽管统统吃掉!”

说罢大袖一甩,腾空而起:“拜也拜过,该回城了。”

倪坤亦不犹豫,环顾一眼这赵牧阳最后的战场,展开风雷双翅,直上云霄。

……

一个月后。

玄阳城,镇守塔,一间有着水池的密室中。

一丈见方的水池里,沸腾着满池血色池水。

那池水虽为血色,可给人的感觉并不血腥,反有一种神光熠熠的圣洁感。

倪坤便端坐在沸腾的池水之中,闭目打坐。

随着他皮肤肌肉阵阵律动,池水中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淡薄。

不消片刻,一池血色池水,便变成了不见一丝杂质的纯净清水。

而倪坤身上的皮肤渐呈半透明,现出宝光莹莹若琉璃的骨骼。

琉璃宝光映照之下,他通体每一条大小血管,亦都变得清晰可见。

忽然,一阵仿佛潮水般的轰隆声响,自他血管之中隐隐传出,由小渐大。不消片刻,整个密室之中,都回荡着雷霆般的潮水声,仿佛无量大海掀起了狂滔。

更有赤金般的光泽,自他每一根大小血管中透出,将他整个人映照得仿佛赤金铸就。

连一池清水,都被映成了金色。

良久。

潮声渐轻,渐至无声。

金光、宝光亦渐渐收敛。

倪坤皮肤亦慢慢恢复了原状。

睁开眼,倪坤面上,却不显喜色,反而皱着眉头,缓缓步出水池,开始穿衣。

“进展有些不妙啊……”

一月前,与尉迟敬一起回城以后,有大量金丹妖魔食材,有缴获自孙玉成的一百枚上品灵石,更有尉迟敬赠予他的“魔龙血凝膏”,以及尚未用完的千年蜃珠,倪坤只用了半个月功夫,便将“血如赤金”练成。

浑身血液,都开始绽放赤金光辉,体力无穷无尽,体魄更加坚韧,抗性再次跃升一个台阶,五脏六腑亦变得更加强壮,且获得了再生之能。

以他体魄,便是被一剑穿心,只要没有用剑气将他五脏六腑瞬间绞成碎片,他都可以快速再生,恢复过来——其实话说回来,修成“血如赤金”,全面提升筋骨皮膜抗性之后,金丹境的法宝飞剑,已经不可能将他一剑穿心了。

想一剑穿透他皮肤、肌肉、筋膜、骨骼的数重防御,至少也得是专修飞剑的元婴修士,全力一击才能办到。

小境界提升一阶,修为大进,固然是好事。

但接下来的半个月,倪坤便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拘束”,令他修为进度骤然放缓。

即使还有金丹级妖魔食材,还有上品灵石,两块极品灵石也还没有摆进餐盘,魔龙血凝膏也还剩大半盒,千年蜃珠也仍未用完,可这半个月以各种材料辅助修炼,他无名功法第三重洗髓伐脉篇,第三阶“气焰滔天”的修行,却慢得宛若龟爬。

整整半个月功夫,这么多珍贵的材料辅助修炼,他“气焰滔天”的修炼进度,却还只完成了半成不到。

不仅如此,最近三天来,他修炼的速度越发缓慢。

尤其是今天,以魔龙血凝膏沐浴,看着声光特效十足,实际上只是略微提升了易筋锻骨篇、脏腑雷音篇,以及“骨如琉璃、血如赤金”,而“气焰滔天”的修炼进度,竟是纹丝未动!

是修为提升太快,“魔龙血凝膏”的能量,也开始跟不上身体的成长了吗?

并不是。

倪坤能明显地感到,魔龙血凝膏的用处,绝不仅止于此。与还剩小半颗千年蜃珠一样,魔龙血凝膏,明明应该能用到他彻底修成“气焰滔天”。

上品灵石亦是一样,明明应该能帮助他彻底修成气焰滔天。可到昨天,吃上品灵石就已经跟此前吃中品灵石一样,收益寥寥,提升微乎其微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

倪坤穿好衣裳,束好头发,心中暗道:“为何总感觉到某种无形拘束,时刻压制着我,令我无法提升修为?难道是……天地局限?”

想到这里,倪坤心中,不禁微微一沉。

在前世地球,无论那些修行者如何修炼,也不可能修出真气、灵力,这并非修行者们不努力,或是天赋不行,纯粹是出于天地局限。

地球整体没有那个环境,规则不允许,再怎么努力修炼,也不可能练出真气、灵力。

而这方中土天地,三千年前就开始崩坏,妖魔渊的侵蚀、万妖窟的吞噬,更加剧了这种崩坏,以至于炼气修士中,除了乔孟炎、秋景沅这两个异类外,五百年来,再无一人能成就元婴。

便是乔、秋二人,也是天劫高悬,每一次出手都要提心吊胆。

“中土天地崩坏,换种说法,就是‘天道’出了问题……天地有缺,规则混乱,修士上限跌落……这是源自整个天地大环境的‘拘束’,除非拥有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天地的力量,否则便破不开这种无形‘拘束’!就像老乔、秋姑娘,除非能一口气连渡三劫,否则便永远无望更进一步。

“而在中土界,炼气修仙原本就是主流,修士还可修炼至金丹圆满。可我这个炼体修士本就不是主流,说不定连‘天劫’都没有,且我的实战能力,并不受境界局限。‘血如赤金’修成,极近距离内埋身近战,金丹圆满都未必是我的对手。所以我的上限,来得便更早一些,只在修炼相当于金丹后期境界的‘气焰滔天’时,便已经感受到这拘束了!”

他这番猜想,并非平白无故地胡思乱想。

他“慧眼神目”的鉴别能力,可以看出魔龙血凝膏、千年蜃珠、上品灵石明明还有强效,可现实却是修为已然停滞不前,这与他神目鉴别的结论,出现了矛盾。

这种状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他看错了,要么,就是他的“无名功法”,已经在中土界修炼到了上限。

崩坏的天地,残破的规则,已经不足以支持他的无名功法更进一步。就像在地球上,无法修炼出真气、灵力一样。

“那么,会是我看错了吗?”

倪坤素来稳健,并不会武断认定,自己的神目慧眼就一定不会出错。

不过他有办法验证。

取出一块外壳晶莹剔透,洁白如雪,内里闪烁纯青光辉的“极品灵石”,倪坤只略一沉吟,便张嘴啃了一口,咬下足足四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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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倪坤看来,修为才是根本。

修为之外,一切都只是外物。

所以即使他这一口下去,可能会白白浪费四分之一块极品灵石,但只要能验证自己的猜想,那便不能算是无意义的损耗。

极品灵石的灵气,已经有了一种“液态”的感觉。一口咬下去,甚至有了一种极玄妙的味觉,令人心旷神怡,如品尝到了绝美珍馐。

但倪坤无心品味这玄妙美味,一边鼓荡脏腑雷音,消化已有液态之感的极品灵石灵气,一边运转洗髓伐脉篇心法,催动真气,修炼第三阶“气焰滔天”。

半个时辰过去。

倪坤真气因这四分之一块极品灵石,变得更加精纯凝炼,皮肉筋骨、五脏六腑亦略有强化,可“气焰滔天”的修炼进度,仍然纹丝未动!

“孤证不立。”

倪坤神情凝重,自语一句,再次咬下一口极品灵石,继续炼化。

然而,直到将一整块极品灵石全部吃完,他气焰滔天的修行进度,还是纹丝不动,没有丝毫进展!

不仅如此,这一次的修炼过程中,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无处不在的无形“拘束”,限制着他的修为更进一步。

“此前魔龙血凝膏、千年蜃珠、上品灵石、金丹级妖魔食材,皆是无法带动‘气焰滔天’的修行。现在连极品灵石都是如此……”

倪坤叹了口气,自语:

“差不多可以认定,确实是抵达上限了……真是没有天理啊,我堂堂救世主,本该是只手挽天倾,一拳打爆万妖窟的那个男人……天地却破落至此,连支持我更进一步的大环境都没有了!难道,真的只能走老乔指的那条路?”

郁闷之下,他走出密室,也不披甲,就穿着一身黑袍,系一领血色披风,大步走出了镇守塔。

塔外天空,阴沉黑暗,不见一丝光明。

魔气涨潮期已经到来。

万妖窟的血色天穹,已彻底被层层叠叠的墨色黑云掩盖。

整个万妖窟,都已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这漫漫长夜,将一直持续到来年九月,直到魔气低谷期到来,密布天穹的墨云才会逐渐散去。

在这长夜之中,只有城池里面,才有灯盏与法术带来的光明。

倪坤抬头看了看天,展开御风翅,腾空而起,向着北边城墙飞去。

风雷双翅在回城之时,就已还给了楚司南。她那张金丹后期宝符倪坤也没有用掉,一并还给了她。

不仅如此,倪坤还给了她一枚上品灵石,以及几十张金丹初期宝符的“利息”,把楚司南乐得当场就跳了支舞,还拍胸口保证,以后倪坤但凡有需要,尽管找她借宝。不仅风雷双翅可以借,仙器树枝也是可以商量的……

此刻。

倪坤飞至北面城头时,城墙之上,正战得热火朝天。

一队队修士,在带队修士的号令下,整齐地开弓放箭,将符箭一蓬蓬抛射至城外,落地后爆成连绵火团,于仿佛炮群集火一般震耳欲聋的连环轰鸣声中,映亮攒动如潮的妖魔轮廓,抛洒起大片大片的妖魔残骸……

魔气涨潮期到来,遍地妖魔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魔气驱使下,在金丹级妖魔首领带领下,向着玄阳城发起了前仆后继的狂攻。

这样的攻势,将不会有任何停歇,最多只有短暂的“中场休息”。直至来年九月,妖魔才会退潮。

而这整整九个月的时间,对玄阳宗镇守的玄阳城,对其余两宗四派镇守的六座城,以及各中小门派联合镇守的两座城,都是一个漫长而残酷的考验。

这样的考验,已持续了两千年。且还将一直持续下去,直至中土溃亡。

此时此刻。

城外妖魔数量极其庞大。

但没有真魔的统一指挥,城外那潮水般攒动的妖魔,都只是在各自金丹级首领的驱使下,乱糟糟的一拥而上。

看着声势浩大,实则进退各异,左右不齐,前后脱节,攻势混乱,毫无章法。

但攻势混乱无章,并不代表没有威胁。

因妖魔数量太大,城上修士,必须得一刻不停地倾泻火力,打击所有进入攻击范围的妖魔。否则稍有疏忽,便可能被妖魔够到城墙,攀爬上来,贴身近战。

这样的话,便有可能造成修士伤亡。

而以偌大城池,只有不到一千五百修士驻守的现状,便是三五名修士的伤亡,都可以算作不小的损失。

用各种远程器械击杀妖魔,固然是安全又痛快,但又要消耗大量资源。而金丹修士,也不敢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身出城逆袭,否则一个不慎,就会被海量妖魔围困,一去不回。

人手不足、资源匮乏,还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妖魔潮汐中,被杀之不绝的妖魔无止境地消耗……

不知道守到哪一年,中土界便会再没有一个像样的修士,再没有足够的战争资源。

中土界所面临的,就是这样一种几乎看不到希望的状况。

倪坤来到城头时,城上刚刚以侦察法阵,锁定了一头过于激进,不小心靠近城墙千丈之内的金丹级妖魔。

于是几名炼气境修士,便从城楼之中,推了一座酷似大炮的兵器出来。

这兵器名曰“灭魔炮”,乃是多年以前,一位震雷派修士研发。外观很像倪坤前世的前膛大炮,但其实并没有开出炮膛,就是一根以“玄铁精英”炼成的实心炮管。

炮身篆满雷纹一般的符箓,炮尾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形凹槽,里面刻着一座花纹极其复杂的阵法。

倪坤站在一旁,看几位修士操作。

只见一名修士从一只木匣中,取出一枚切割打磨成标准大小的上品灵石,置入炮尾凹槽之中,然后用力一拍凹槽上方的机括,法阵便被激活。

随着凹槽法阵源源抽取上品灵石中的灵气,炮身之上的雷纹符箓,便由炮尾至炮身,开始逐一亮起。无数细小的电芒,亦开始在实心炮管前端的“炮口”处凝聚。

最后,炮口骤然一亮,一团大如水缸的雷球,轰然喷出,瞬间飙至千丈开外,命中那被侦察法阵锁定的金丹妖魔。

只这一击,那金丹妖魔便在雷光爆闪之中化为灰烬。其周围方圆十丈内的所有妖魔,亦尽成飞灰,无一幸存。

一头金丹妖魔,就这么被几位炼气境修士操作的灭魔炮轻易轰杀了,但代价也是不小。

那一枚上品灵石,直接清空灵气,化为灰烬。

炮身则呈现熔融状态,通体赤红,不住滴下铁水。上面的雷纹符箓,更已全部消失。

这门灭魔炮,已然无法再用,只能回收材料,回炉重铸了。

刚刚消灭掉一头金丹妖魔,又有警讯传来。

却是左侧不远处,有妖魔遁地至城墙脚下,虽无法穿越有阵法保护的城墙,但已在墙根聚集了一股不小的数量,正准备攀爬城墙。

有遁地能力的妖魔十分难缠,远程攻击很难将它们彻底灭杀,因为见势不对,它们又可逃回地下。而城上修士,受地面源源不绝的妖魔牵制,又不可能时刻警戒。

因此对付有遁地之能的妖魔,要么放它们攀爬城墙,等它们爬到一半再出手,但这样会对城墙本身造成破坏。要么就是主动出击,下到城墙脚下将之歼灭。

倪坤心有郁气,正要发泄,得知此事,二话不说展翅扑下,很快便找到了那群有遁地之能的妖魔。

这群妖魔,有的是大如牛犊、身披鳞甲、指甲如钩的鼠魔,有的是大如骆驼,身覆骨板,指爪狰狞的穿山甲,还有大大小小的畸形蚁魔、形似蟒蛇的乌黑藤魔等。

倪坤也不管是什么妖魔,弹出十根指甲,冲进妖魔群中,便是一阵好杀。所过之处,宛若刮过了一阵剑刃风暴,妖魔纷纷支离破碎,转眼就无一完整,只剩遍地妖魔碎片。

正杀得兴起时,城上又落下来几台机关兽,乃是玄铁所铸,通体遍布利刃,形同八爪蜘蛛的杀戮机器。

每一台机关兽,都由一位炼气九层的修士操纵,全力发动之下,近战杀伤力几乎有道基中期水准,亦是如同收割机一般,在遁地妖魔群中大杀特杀,很快便与倪坤联手,斩碎了上千头遁地妖魔。

一头金丹实力的鼠魔潜伏地下十丈处,欲伺机偷袭一台机关兽。

但倪坤早已感知它的恶意,屏息凝神,蓄气十息,一拳轰在地上。雷霆般的拳劲,瞬间穿透十丈厚的地面,落到那金丹鼠魔身上,直接将其炸成了一团齑粉。

正是“刹那流星”!

这一个月的修行,倪坤不仅练成了“血如赤金”,还将第三式杀招“刹那流星”修至小成,可于十息蓄气后打出一击。拳劲可附着黑虎掏心或是掌中雷霆的威力,目前最远可及百丈。

击杀了那金丹鼠魔,倪坤示意那几位驾驭机关兽的炼气修士回城,他自己则是意犹未尽,收起御风翅,变化成“魔三葬”,俯身向着妖魔群中冲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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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大战当中,即使是金丹级的个人实力,都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并不足以改变战场态势。

倪坤凭变化之能,以及个人实力,可以做到战场斩首。

可即使斩首一些金丹境妖魔,也并没有明显的作用。

因为哪怕没有金丹级妖魔统帅,普通妖魔,亦会在魔气驱使下,近乎本能一般前仆后继地狂攻城池。只是没有指挥的话,会显得更加混乱无章罢了。

不过倘若没有倪坤斩首多目魔,那这一次的魔气潮汐,恐怕就会变成一场大劫。

因为多目魔有能力组建庞大的军团,可以号令群魔,统一调度,打出真正的攻城战术。

他甚至能驱使无数的海洋妖魔上岸海洋妖魔即使在魔气潮汐期,也是不会被魔气驱使着离开死雾海,跋涉数万里前来攻城的。

一旦多目魔得逞,死雾海中,那些体型巨大、实力强横的海洋妖魔,被他驱使着前来攻城,单凭它们的力量与体型,就足以对城防造成巨大的威胁。

好在多目魔已死,目前也没有发现其他真魔,妖魔阵势虽大,数量虽多,但并无统一调度,只能凭数量优势,消耗城防资源罢了。

而倪坤在这样的战场上,也不足以扭转战局,只得大杀特杀一番,发泄掉心中郁气,便无奈回返。

回到城上后,倪坤施展法术,远程杀伤妖魔。

他法术威力虽一般,但修成“血如赤金”之后,所施法术的威力,也并不会比孙玉成逊色。当初赵牧阳教他的金丹级法术,他都可以信手拈来,随意施展。

只见他伸手一指,便是一片火海。双手一捧,便倾出漫天火鸦。每一个法术,至少都能击杀上百头低阶妖魔。

对道基实力的妖魔,远程法术的杀伤效率就低了许多。因为道基妖魔已有了智慧,虽然憨了点,但至少已懂得躲避,懂得用低阶妖魔作肉盾。

而金丹实力的妖魔,就更加难以纯用远程术法击杀了。便是金丹修士,想击杀一头金丹妖魔,也基本要动用法宝,或者操作威力巨大的城防器械。

倪坤在城上战了整整四个时辰,直到换防的修士到来,他才随队下了城头,去城北大营寻找乔孟炎。

找到老乔时,他正灰头土脸地坐在大营食堂里吃饭。平时与他形影不离的秋景沅不在身边,楚司南也没有看到。

见老乔披头散发,满脸烟熏火燎的痕迹,倪坤不由笑问:“老乔你怎如此狼狈?被雷给劈了?”

“若是遭了雷劈,你可就看不到我了。”

老乔咽下一口肉汤,说道:“之前我也在守城,操作一台‘诛邪炮’时,不小心爆炸了……我可是为了救护同门,才搞成这个样子。”

诛邪炮,乃是玄阳宗自己开发的兵器,只用中品灵石便可驱动,极限操作的话,一颗中品灵石、一门炮可以连发十炮。发射的是磨盘大小的火球,足以轰杀道基实力的妖魔。

当然连发十炮太过极限。

实际上连发八炮,一门诛邪炮就会变得非常危险,有爆炸可能。但在激战之中,形势紧张时,往往无暇换炮,不得不极限操作。

老乔他们操作的那门诛邪炮,就是因为操作太极限,发射到了第十炮,结果炮身直接爆炸。老乔帮几位同门挡了一下,就变成了这狼狈模样。

取笑老乔几句,倪坤叹道:“妖魔攻城已有数日,虽然暂时还无人伤亡,反将妖魔杀伤甚巨,但我看每天都要消耗无数物资。不说符箭、投枪,单是‘灭魔炮’,这几天便损毁了七门,机关兽也损失了十余台。要是一直这么持续下去,到来年九月,我怕库存会见底。”

老乔也是皱起眉头,缓缓说道:“这等规模的妖魔攻城,两千年前,每二十年才会有这么一次,一千年前,也是十年才有一次,便是四十年前,也要隔个三五年……

“而最近四十年来,则是几乎每一年魔气涨潮期,都会有这么一遭。从长夜降临,直到来年九月,整整九个月,妖魔攻城,几乎就不会真正停下……”

说到这里,他眉头舒展,笑着安慰: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四十年都顶过来了,今年也不例外。中土资源虽日渐匮乏,但以中土曾经的底子,以中土仙道鼎盛期留下来的遗产,即使经过两千年的消耗,到了如今,这种程度的守备消耗,还可以再撑个一两百年。绝不会短短一年,便耗尽库存物资。”

倪坤道:“可是万妖窟中,哪来这么多妖魔?就算是万妖窟两千年来,吞噬了三成中土体量,也不该有杀之不绝的妖魔吧?难道妖魔还能繁衍不成?”

“妖魔当然不能繁衍。九成妖魔,都是尸体、骸骨转化的尸魔、骸骨魔,活着的妖魔,也基本丧失了自然繁衍之能,哪里能繁衍出如此之多的妖魔?”

乔孟炎道:“但你不要忘了,万妖窟的大后方妖魔渊,可是宇宙暗影,能够连接诸天万界。且已吞噬了无数世界,甚至就在侵蚀我中土界的同时,也一定还有许多个世界,正在被妖魔渊同时侵蚀……

“而那些已经被妖魔渊彻底吞噬,整体堕入妖魔渊的世界,其亿万生灵,便是已经死了,尸体、骸骨亦会被转化成妖魔……这些妖魔,便会被妖魔渊随机传送到正遭受侵蚀的世界。

“每每魔气涨潮之时,那雨后春笋般突然冒出来的遍地妖魔,大半就是来源于此。绝地天通大阵,也挡不住这个趋势,最多只能挡住过于强大的妖魔、真魔罢了。”

倪坤半晌无语。

良久,他方才摇头一叹:“如此说来,万妖窟的后援,岂不是源源不绝?”

乔孟炎点点头:“正是如此。纵我中土界尚有从前的底子,还有能够再战一两百年的物资储备,但在妖魔渊源源送来的无尽妖魔面前……”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倪坤也再次沉默。

过了好一阵,他才开口询问乔孟炎:“老乔你知道‘界域通道’所在?”

“嗯?”乔孟炎眼睛一亮,目光炯炯地看着倪坤:“倪坤你终于想通了?你是想……”

“不是去找修罗王求援。”

倪坤摇摇头:“我跟修罗道就没有关系。但我如今修为已然停滞不前,显是中土天地的崩坏状况,限制住了我的上限。所以我想去一个不受拘束的世界,先把实力提升上来,再回来搞个大事情。”

乔孟炎道:“可你即使去了外域,也最多只能提升到元婴境第三阶,分神期巅峰,还是得回中土渡劫啊!”

我这无名功法,不一定要渡天劫!只要资源足够,又没有受到天地法则层面的拘束限制,说不定就一口气爆到天仙了。

倪坤心中如此说着,嘴上却道:

“无论如何,以我现在的实力,在这样的大规模战场上,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根本无力扭转乾坤。最多只能靠斩首真魔,瓦解妖魔大军的组织度,拖延一下时间而已。与其如此,还不如找个地方提升修为,能力更大,才能做到更多。”

“若有可能,还是要找修罗王求援!”

乔孟炎站起身来,背着双手走来走去,一脸激动:

“我知道外域魔门在哪几个世界最为活跃!你通过界域通道去到那几个世界,只要找到魔门线索,便可能顺藤摸瓜,找到修罗王!还有,如果有可能,你带一个‘天地灵根’回中土,那就最完美了……”

“天地灵根?”倪坤还是首次听到这个名词,好奇问道:“那是什么?”

“唔……”

乔孟炎沉吟一阵,组织了一番措辞,这才缓缓说道:“你当知道,这茫茫宇宙、浩瀚星空之中,有无数天地。

“而在这无数天地当中,每一个能够孕育有情众生的世界,都有着‘天地灵根’这天地灵根,在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称呼。有的称‘天地意志’,有的称‘世界本源’,也有的将之称为‘天道’。

“但无论怎样的称呼,其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生命的源泉,乃至超凡的根源。

“凡是没有天地灵根的世界,都是一片荒芜,寸草不生。唯独诞生了天地灵根的世界,才会渐渐衍生出生机。

“而越是强大的天地灵根,衍生的生机越是完美丰富。足够强大的天地灵根,便可令世界孕育出有情众生。

“这有情众生,并非单指人类。凡是有智慧,有情感的生灵,便都可称为‘有情众生’。

“在有的世界,天地灵根‘灵机’不足,于是世间有情众生,虽有智慧情感,却并无超凡之力,亦不可修行长生,只是一片凡俗世界。

“而有的世界,天地灵根强盛而富有灵机,有了灵机,遂有天地灵气,有超凡之力,有神祇仙道,有妖魔鬼怪……

“天地灵根的强盛,造就了世界的不凡。然而一旦天地灵根被伤害、毁灭,这方天地,便会逐步走向末法,乃至崩溃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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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老乔那番说明,倪坤已然明了,缓缓道:

“所以,我们中土界之所以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就是因为中土的‘天地灵根’,在三千年前那场大劫当中受伤毁灭?

“中土失去了天地灵根,所以才会天地崩坏、灵机衰退,资源匮乏,修士上限逐渐降低?所以才无力抵御妖魔渊侵蚀、万妖窟吞噬?”

“不错。”乔孟炎点点头,沉声道:“我中土界天地灵根毁灭的详情,老规矩,不能细说。总之若天地灵根尚在,哪怕天地遭受重创,亦有恢复之机。

“然而我中土界的天地灵根,乃是被连根断绝,彻底毁灭。丧失了天地灵根,中土灵机衰退,亦失去了‘天地胎膜’保护,这才导致情况恶化,末世将近。

“但如果你能找到一个‘天地灵根’,将其带回中土种下,则我们中土不但能挽回末世危机,还能复兴有望!”

倪坤失笑道:“然而老乔你将这‘天地灵根’说得这么玄,什么天地意志、世界本源、天道之类的,这种玄之又玄高大上的存在,怎么可能找得到?”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乔孟炎笑道:“天地灵根听起来很玄,本质也的确很玄,但它们并非是完全无形的概念存在——当然,有的天地灵根,的确是无形无质,不知其在何处,亦不可以接触,只知其一定存在。

“然而有的天地灵根,乃是真正有形有质的存在!比如我们中土界的天地灵根,曾经就以一株‘神树’的形式存在。在无数万年以前,人类刚刚诞生,文明初初萌发的蒙昧时代,前古之人便将神树当作神灵来膜拜。”

倪坤愕然道:“中土的天地灵根……竟是一棵树?”

“正是。”

乔孟炎道:“当然我也没有亲眼看到过那棵神树。它在三千年前那场大劫之中,就已经被连根毁灭了。

“而任何法术,都无法留下它的拓影,甚至连任何画笔、雕刻,都休想临摹下它。试图临摹神树的画笔,永远只能画出一片空白。便是雕刻,亦永远雕不出它的形状。

“所以那棵树究竟是什么样子,而今已经无人知晓。只能从前人口耳相传留下的传说中,缅怀它的壮美神圣。”

说到这里,乔孟炎精神一振,继续说道:

“既然我们中土界的天地灵根,可以是一棵神树,那么其它世界的天地灵根,为什么不能是有形有质的存在?

“当年我中土界尚与外域有所往来时,各种关于天地灵根的传说,亦曾传入中土,流传至今。

“据说,有的天地灵根,是一座擎天的大山,有的是一条贯通天地的大河,有的是一只玉盏,有的甚至只是一条鱼、一只虫……

“理论上,它们可以以任何形态存在,少数甚至可以变换形态,今天是鱼,明天是虫,后天又变成了一只鸟……

“天地灵根与天地同寿,不死不灭。但足够强大的存在,却可以毁灭它们,甚至……捕捉它们!

“当然,我并不是鼓动你去某个外域世界,捕捉其天地灵根。这等事情,以你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做到。以你性格,也做不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

“毕竟,一个鲜活的世界,若失去了天地灵根,那也就等于末日将至了……

“我的意思是,你或许可以找到一个尚未孕育出生命,但已然有了天地灵根萌发的蛮荒世界,趁着天地灵根刚刚萌发,世间尚无生命之时,将之诱拐出来,带回中土。

“如此,对那天地灵根,对我们中土,乃是双赢之举。

“那天地灵根省下了亿万年的发育时间,直接就有了一方生机勃勃的世界。而我们中土,也有了天地灵根庇护,可以摆脱妖魔渊的侵蚀,有了复兴之机!这等好事,值得一试啊!”

“呵,老乔你想得真美。”

倪坤毫不留情地嘲讽:“哪有那么巧的事,刚好被我找到一个蛮荒世界,那个世界又刚好有新生的天地灵根萌发,而那天地灵根又刚好被我诱拐……你且去做梦,梦里应有尽有。”

“我也知希望渺茫。”乔孟炎苦笑着一摊手:“但总归是一个希望,不是么?”

倪坤没好气地一翻眼皮:“得了吧。我觉得找到修罗王助拳,都比这种依赖无数巧合,才有可能得到天地灵根的美梦现实得多。”

“……好吧,你说的对,寻找天地灵根之事,着实希望渺茫。不过……这事儿你可以记在心上,若真有那等机缘降临,你心里知道这事,也就不会白白错失机缘。倘若实在没有机会,那也就罢了。”

摇了摇头,乔孟炎又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将前往外域之事,提上议程了?”

倪坤点头:“可以商议一番。”

“很好!”乔孟炎满意点头:“既如此,接下来我和景沅,将发动杀生派的力量,搜集各种替死、护身的宝物,以帮助我们安全通过界域通道。”

“我们?”倪坤诧异道:“老乔你还真准备陪我走这一趟啊?”

“当然!”乔孟炎猛一点头:“这条路既是我提出来的,那自然要奉陪到底。关键时刻,我还可以替你抵挡一二,保你安然通过。”

“呵呵,那便承你情了啊!”倪坤摇头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时间方面,定在来年魔气低谷期如何?我可不想在战事最激烈时一走了之。”

乔孟炎道:“自该如此,我们不做逃兵。况且也需要足够的时间做好准备。”

倪坤道:“届时我也会有一件替死宝物,乃是自多目魔宝库中得来的材料,已交给了尉迟师伯,他答应帮我炼出一只替死傀儡。另外,来年魔气低谷期到来后,我还要回家乡一趟,看看我那老父亲。”

乔孟炎道:“是该这样。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家里老人也该给他们留个念想。对了,我们还需要一面太虚宫的‘禁宫行走令’。”

“什么令?”

“禁宫行走令。”

乔孟炎解释道:“当年太虚宫与外域交流时,为防备有外域不怀好意,通过界域通道突袭中土界,遂在界域通道周围,布下了极强的防御禁制。

“其由各种阵法、机关、陷阱、战斗傀儡组成。即使是地仙,若没有获得太虚宫的通行许可,也不可能强行突破这重重禁制,出入界域通道。

“后来太虚宫虽破灭,界域通道所在的‘禁宫’亦毁灭大半,且还被万妖窟所吞噬,但禁宫之中,至今还有阵法残余。虽威力不及全盛半成,但杀几个金丹元婴还是绰绰有余的。

“三百多年前,我还是个道基小修士时,我杀生派的几位前辈,就曾去禁宫遗址探索过,结果只有一人重伤而返,逝世前留下遗言,必须得有太虚宫的禁宫行走令,才能进入禁宫……”

听到这里,倪坤一脸古怪地拿出一面黑铁令牌:“你说的‘禁宫行走令’,不会是这玩意儿吧?”

乔孟炎瞪大双眼,看看那正面有一个古体“禁”字,反面是几座重叠山峰抽象图案的黑铁令牌,愕然道:“你怎么会有禁宫行走令?”

“……”

倪坤也是无语,摇了摇头,说道:“我在拜入玄阳之前,曾经杀过一个试图利用数百武林人士,血祭祭炼一件法器的散修,自他身上缴获了这面令牌……

“我一直不知道,这面令牌究竟有什么用,本以为缴了件无用之物,砸在手里了。直到一个月前,前往死雾海的途中,才知道它与太虚宫有关。

“又直到今天,我才知晓,这居然就是‘禁宫行走令’……看来,我与太虚禁宫、界域通道的缘份,早在我拜入仙道之前,就已经结下了……”

乔孟炎亦是喜不自胜地点头说道:

“太虚宫毁灭之后,遗物星散天下,便是三宗四派及我杀生派,也不可能将之一一收集。这禁宫行走令,便正是我杀生派以及三宗四派,至今都未曾收集到的宝物。没想到一早就落到了你的手上,这就是天意啊,足以证明我提出的那条路,本就是你该走的路!”

“天意么?”倪坤摇摇头:“天地灵根都毁灭了,哪里还有天意?”

话虽如此,但“禁宫行走令”的机缘巧合,更坚定了他前往外域升级的决心。

虽已决定要前往外域升级,但魔气涨潮期才刚刚开始,城防压力极大,倪坤自不会在这个时候一走了之。

而他境界提升虽然已近乎停滞,“气焰滔天”的修行已开始无法寸进,但反复修炼易筋锻骨篇、脏腑雷音篇、骨如琉璃、血如赤金时,仍然能有微弱提升,仍可以不断提升体魄与真气。

“界域通道”内危机重重,三千年前真仙难渡。

即使经过了三千年的漫长时光,界域通道内的危险,想必已被时光削弱许多,但仍然不可小视。

倪坤必须尽可能提升强化自己的“不死之身”,以应对可能存在的种种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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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间,倪坤每天都两点一线,往返于城头与镇守塔之间。

上城则全力作战,击杀妖魔,磨砺战技、杀招、体魄,故意吃妖魔法术,提升对妖魔法术的免疫力。

发现金丹妖魔时,他便变化身形,伪装妖魔,混入妖魔群中,斩杀金丹妖魔,搜掠食材。

回到镇守府后,继续以吃证道,消化战利品,反复修炼易筋锻骨篇、脏腑雷音篇、骨如琉璃、血如赤金,将炼体根基夯筑得更加坚实。

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不知不觉,倪坤在玄阳城中,迎来了自己十八岁的生日。

说起来,他前世在地球时,生日按照太阴历计,乃是九月初九。不计不同时空历法差异的话,正好就是玄阳宗升仙大会的日子,还当真与玄阳有缘。

当然在这一世,他的生日是在六月初六,卯时中点,即清晨六点——这好像正昭示着他大倪坤,此世注定要六六六啊!

十八岁的生日没什么好说的。

正值战时,玄阳城里的每一个人,不是在城头战斗,就是在营中打坐修炼,争分夺秒地强大自己,没人会来给他祝寿送礼。

其实就连楚司南,因为倪坤从未提过,都不知道他生日是哪天。

倒是尉迟敬,派弟子给倪坤送来了礼物——当初报名拜入玄阳宗时,自然要报上生辰。尉迟敬许是查看了名册,又或是看了倪坤的身份玉牌,记下了他的生辰。

礼物则是一只用多目魔的宝库材料炼制的“替死傀儡”,以及两柄用产自妖魔渊的“寒渊魔铁”锻造的,每只重达一千八百斤的绝品灵器级大锤……

倪坤拎着两只锤头足有磨盘大,整体呈黝黑色泽,上面遍布玄奇紫纹的西瓜型大锤,满脸的无语。

看看左手里的大锤,锤柄上铭有“碎颅”二字,再看看右手大锤,锤柄铭着“碾骨”二字。

倪坤满头是汗:

“想不到尉迟师伯看着冷漠,实际上居然这么有幽默感……敢情我在他心目中,就是挥舞大锤,碎颅碾骨的莽夫狂战士形象?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给我一口飞剑不行么?折扇或是羽扇也可以啊,我毕竟是儒雅随和的大智者来着……”

虽然他曾经把缴获的一口下品灵器级飞剑给嚼吃了,但那只是因为那口飞剑太轻,品质太次。倘若有一口重量称手的绝品灵器级飞剑,他还是乐意使用的。

可惜尉迟敬无法领会他的儒雅智者之心……

无奈地摇了摇头,掐诀将两口大锤缩小,又张嘴一口吞了下去。

他这倒不是吃掉了这两口锤子。

而是在修成“血如赤金”之后,他已经可以像金丹修士一样,将法器、法宝纳入体内,以真气温养了。

现在他丹田之中,那仿佛星河漩涡一般的真气漩涡里,就浮沉着“铁血战旗、龙龟盾”,此时又多了两口锤子,以及一只“替死傀儡”。

十八岁生日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倪坤仍然继续着之前的节奏,往返于城头与镇守塔之间,杀妖魔与修炼两不误。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三个月,随着九月到来,魔气潮汐倏忽退去。

天空之中墨云渐散,血色天穹重现。城外那遍地的妖魔,亦如退潮一般散去,只剩下零星的低阶妖魔,徘徊于城池之外,又被出城巡逻的修士逐一击杀。

而曾经堆积如山的妖魔尸首,则是直接化入万妖窟泥土之中,变成了万妖窟膨胀成长的养份……

所以说,妖魔攻城,无论成败,都对万妖窟有利。

若成功,自是可以推平九城,破开真仙大阵,令万妖窟飞快膨胀扩张,一口气鲸吞天地。

即使失败,死去的妖魔尸首,亦可如“肥料”一般,助长万妖窟的膨胀扩张,缓缓蚕食中土天地。

依这样的节奏,中土似乎只剩下了两种未来:一是脆败,瞬间暴毙;二是缓败,慢性死亡。

似乎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胜机,看不到希望。

但希望再渺茫,也总有人不服输、不认命,近乎顽固地坚信着,中土还有希望,还有未来。

如赵牧阳,如三宗四派,如中土仙道所有不甘沉沦的修士们,如乔孟炎、秋景沅……

如倪坤。

随着魔气低谷期到来,倪坤与在这一年历练中,获得了极大成长的本宗弟子们,一起登上了新的楼船,离开万妖窟,返回本宗。

本来他作为道兵,也该像本届其余八十六名道兵一样,继续驻守玄阳城的。

但他孤身闯妙法城,手刃孙玉成,揭破其挑拨离间的阴谋,更独闯死雾海,击杀多目魔,散去其聚拢的妖魔大军,免去了一场大劫。

以他功劳,以他实力,已可以在玄阳本宗做一个长老了,掌门罗奕等人,已在商议是否由他继任道兵院主。

所以他今年就可以暂离玄阳城,回本宗修行、休整,并领取本宗为他准备的奖励——中土仙道资源虽日益匮乏,但对于有功弟子的奖励,也是从来不曾吝啬的。

但倪坤这一次回去,并没有打算接受任何奖励。

因为接下来,他要前往外域。

虽他此去外域,是为了提升实力,是为了有更大的能力,为中土做更多的事情,但无论如何,此举在旁人看来,是有“逃兵”之嫌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说服玄阳宗的长辈们。

如果长辈们不允许,他也只好背上“逃兵”的骂名了。

乘坐楼船通过万妖窟入口,回到中土现世后,倪坤向驾船前来接应本宗弟子们的金丹长老,外院执掌姜鸣山告了个假,又向楚司南借来“凤雷双翅”,便直接离开楼船,展开风雷遁法,朝东北方向飞遁而去。

他要先回家乡一趟,探望一番老父亲。

南荒深处的万妖窟入口,距离倪坤家乡宋国长乐县,足有数万里之遥。

不过中土现世,没有万妖窟那般复杂的死地、绝地,亦无妖魔阻道,倪坤大可以取直线不停飞遁。

有风雷双翅相助,只用两天功夫,他就已经回到阔别两年有余的家乡。

展翼悬停在县城郊外,倪家庄园上空,倪坤朝下俯瞰,发现倪家庄园在这两年间,扩大了不少。庄园之中,人气兴旺,还多了许多武者庄客,在庄中各处谈天论武。

“什么情况?感觉两年没有回来,家里变化很大啊!”

倪坤有些纳闷,四处扫视一阵,找到了老爹的身影。

老爷子正在后院抱娃。

他坐在摇椅上,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一边摇着摇椅,一边哼着歌谣。

“那小家伙是谁?”

倪坤好奇地想着,直接落到后院之中,对老爷子一拜:“父亲大人,孩儿回来了。”

“……”老爷子看看倪坤,又抬头看看天,把眼一闭,喃喃道:“这是梦,我在发梦……”

倪坤汗然:“父亲大人,儿子真的回来了!”

老爷子两眼睁开一线,仔细看了倪坤好久,方才猛地站起,满脸激动地说道:“真是坤儿回来了?我没有发梦?”

这一下站起动作太猛,说话声也太大,惊到了怀中婴儿,那婴儿顿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唬得老爷子手忙脚乱,连声哄劝。

倪坤凑过去笑问:“这小家伙谁呀?”

老爷子道:“这是你弟弟。”

“啊?”倪坤愕然:“老爹你终于续弦了?”

倪坤这一世的母亲,在生他时难产逝世——严格说来,倪坤这一世,并非夺舍重生,而是投胎转世。

只是或许在魂穿时空时,他灵魂发生了异变,又携带了“神目慧眼、无名功法”这两大外挂,以至于婴儿脆弱的身体无力承受,甚至连累了母亲。

于是不仅母亲难产逝世,倪坤的主意识也一直沉睡不醒。

这导致他从小就很“安静”,虽然并不憨傻痴呆,但也腼腆寡言的像个大家闺秀。

这样子固然很讨大人喜欢,认为他是个乖孩子,但本质上只是因主意识未曾苏醒,行事严重缺乏主观能动性,只能像个机器人一样,照着大人的吩咐,行规蹈矩罢了。

直到十二岁那年,一场大病之后,他的主意识才终于苏醒,外挂也在那时候正式上线。

从那一年起,安静腼腆了十二年的倪大少,终于开窍,渐渐变成了威震长乐的辣手判官。

意识苏醒,知道了自己重生的因缘之后,倪坤对这一世的父亲,对素未谋面的母亲,心中一直隐有愧疚。也曾劝过父亲续弦,只是父亲一直未曾答应罢了。

不过没有想到,他离开家乡两年有余,父亲不仅娶了新人,连孩子都有了……

“去年三月,收到你的来信后,我去了天河府一趟,寻你越家表舅商议你与青依的婚事。”

老爷子好不容易哄睡了孩子,又回到摇椅上坐下,一边摇着摇椅,一边低声说道:

“那时候你青依妹子也给她家里写了封信,说明白了你们这些修仙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修仙,并不是逍遥长生,反要在那万妖窟抗击妖魔,守护天地,随时可能战死……”

倪坤笑道:“父亲不必担心,孩儿的手段,父亲难道还不知道?妖魔只是孩儿的一碟小菜罢了。”

老爷子摇摇头,道:“你越家表舅说了,本以为孩子拜入仙门,是有了个好前程。却没有想到,实是将孩子捐给了这天地,你越家表舅为此追悔莫及,却也无可奈何。毕竟,我们这些凡人,能安享太平,全靠你们仙道修士庇护。

“越家子息众多,青依将来就算……总还有别的孩子。可我倪家,只有你一根独苗,你若有个万一……所以你越家表舅劝我,纳一房续弦,将来也好有个念想。

“我想了想,坤儿你自从十二岁那年大病一场之后,便不再乖巧听话,变得强势起来,我若劝你回家,你肯定是不会听的。于是便听你表舅之劝,纳了房妾室,生了这个孩子。坤儿,你不会怨父亲吧?”

倪坤洒然一笑:“孩儿早几年就劝过父亲续弦,是父亲一直不愿。如今父亲娶了新人,还生了个弟弟,孩儿开心都来不及,怎会埋怨父亲?”

“这就好,这就好……”

老爷子欣慰点头,又满是希冀地看着倪坤:“坤儿,你这次回家,能呆上多久?以后……什么时候能再回家中?”

“这一次怎都要呆个几天,陪一陪父亲。至于以后……”倪坤沉吟一阵,笑道:“有机会的话,总会回家看望父亲的。”

“……”

老爷子听出了倪坤的言不由衷,张了张嘴,但终是没说什么,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又打起精神,强笑道:

“我这便使人安排宴席,为你接风。嗯,你那姨娘是个老实人,待会见了她,你可别吓唬她……也无需参拜,她可受不起你这修仙者一拜……”

倪坤在家中留了五天。

也曾去到长乐县城,展翅低飞,在空中盘旋巡视,将自己的恐怖阴影,投射到地面之上,以此提醒长乐县人,辣手判官今犹在,且变得更加恐怖,请务必保持淳朴民风,不要作妖,免得遭他审判,被迫重新做人。

五天后,倪坤给家中众人留下礼物,便拜别父亲,展翅入云,返回南荒。

两天后,他回到本宗山门,先将风雷双翅还给楚司南,给了她一枚上品灵石的利息,之后便去拜见掌门罗奕,将自己筹谋之事,说了出来。

不出意外,他的提议,遭到了掌门罗奕的强烈反对。

素凝真闻讯赶到后,亦极力反对此事。

他们倒不是以为倪坤要做“逃兵”。

倪坤为赵牧阳报仇,孤身潜入妙法城,手撕孙玉成,之后更独行数万里,潜入死雾海,击杀多目魔,还将之做成油炸蜈蚣吃干抹净。如此义勇兼备、坚忍手辣之人,岂会做“逃兵”?

他们反对的理由很简单:界域通道真仙难渡,你倪坤就算专精炼体,体魄强横,金丹法宝难伤,难道还能顶住界域通道内,那连真仙都可以撕碎的重重危机吗?

就算三千年下来,界域通道危险降低很多,可也绝不是金丹乃至元婴境修士能渡过的。

你想走界域通道去外域,又与自杀何异?

不过倪坤心意已决,带着儒雅但坚决的笑容,对罗奕、素凝真、晁锋等宗门长辈说道:“弟子执意如此,众位叔伯长辈便不应允,弟子也是要走这一趟的。唯有如此,才能找到挽救中土的希望。”

罗奕等人见劝说不动,发动宗门大阵,欲将他困住。

当晚。

倪坤在乔孟炎暗助下,里应外合破开阵法,遁离本宗,穿越万妖窟入口,重回万妖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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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荒万妖窟入口,就在玄阳城正中。

倪坤本打算悄悄潜入,直接离开,没想到刚刚穿越过去,就见到尉迟敬穿着簇新的锦衣貂裘,背负双手,悬立半空,正等在入口尽头。

不等倪坤开口,尉迟敬便凝视着他,冷声问道:“你想去外域?”

“正是。”倪坤道:“师伯是收到了宗门传讯,特地在此阻止我?”

尉迟敬没有说话,只深深地看了倪坤一眼,抖手抛过来一样物事。

倪坤接住一看,竟然又是一只“替死傀儡”,一时大是愕然:“这?”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尉迟敬冷冷道:“便是元婴境第三阶修士,亦可凭此傀儡躲过一次死劫,比上次替你炼的那替死傀儡品阶更高。”

上次用多目魔宝库中缴获的材料,炼制的那只替死傀儡,只能为初成元婴的修士替死一次。比起尉迟敬这次拿出来的替死傀儡,品阶至少低了两阶。

此物如此珍贵,倪坤本能就想拒绝。

但还不等他开口,尉迟敬便抬手道:“勿需多言。你此行九死一生,比我更需要它。话不多说,你走吧。”

倪坤肃然拱手,深深一揖:“多谢师伯馈赠,弟子必不负师伯,不负师父,不负中土!”

说罢,御风双翅一展,冲霄而起。

往城外飞去时,尉迟敬的声音自后传来:“活着回来!”

倪坤豪气一笑:“师伯放心,弟子身负天下之望,可不会就那么轻易地死了!”

然而尉迟敬总是言辞如刀:“你想太多。身负天下之望的是楚司南。之后是海月宗越青依等六子,再之后才轮得到你。”

“……”

倪坤什么都不想说了,加快速度,飞出玄阳城,朝太虚宫禁宫遗址方向飞去。

直至飞出千里之外,一路隐身相随的乔孟炎方才在他身后显形,笑道:

“倪坤你不要沮丧,你那位师伯就是不会说话。你的排位,怎么可能那么低?在我看来,你至少排第二,仅在楚司南之下!”

倪坤瞪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留着力气帮我挡灾吧!”

乔孟炎哈哈一笑:“勿需你提醒,老哥我早已准备妥当!”

“给秋姑娘的遗书留了吗?”

“……倪坤呐,我发现你的言辞,也并不比你的尉迟师伯温柔多少啊!”

“呵!谁叫你们一个个都不会说话,把我给带坏了?我原本可是儒雅随和、言辞得体的谦谦君子来着……”

十天后。

一座支离破碎的血色山岳前。

倪坤、乔孟炎立于山脚,仰望着一座陡直如削的峭壁。

乔孟炎抬手指着峭壁中段:“看到那个山洞没有?那里便是禁宫入口。”

倪坤取出“禁宫行走令”别在腰上,问道:“山壁上可有阵法机关?”

“没有。”乔孟炎道:“从这里到入口,以及入口前半段,并无任何阵法机关。但从中段开始,便有机关、阵法,以及傀儡。”

“有禁宫行走令,便能安然无恙吧?”

“并非绝对。大部分阵法、机关、傀儡,都不会对执有禁宫行走令的人发动攻击。但也有少数受魔气侵蚀变异,或许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无所谓了。”倪坤活动了一下手脚:“再怎么危险,也不会比界域通道更加危险。走了!”

唰一声展开御风翅,倪坤腾空而起,直趋峭壁上的山洞。乔孟炎将身一纵,紧随其后。

很快,两人便到了洞口,倪坤收起御风翅,吐出龙龟盾,左手执盾,右手举着禁宫行走令,与乔孟炎并肩步入山洞之中。

山洞倾斜向下,曲折幽暗,但并不阴森。

前半段路面平整,也跟老乔说的一样,并无任何危险。不过深入两千余丈后,前方空间陡然开阔,一个几乎一望无际的巨大洞窟,呈现在二人眼前。

老乔提醒道:“注意,到中段了!”

倪坤点点头,提高警惕,亦步亦趋前行。

忽然,他右手高举的禁宫行走令,绽放出晶莹光辉,照亮千丈方圆。

光辉映照下,一条晶光凝成,宽有五尺的曲折小径,平空出现在二人脚下。

乔孟炎眼睛一亮:“沿这路走,便不会触发阵法机关!”

当下两人便踏着晶光小径,一路前行。途中果然未曾触发任何阵法机关。

乔孟炎喜道:“运气不错,连被魔气侵蚀异变的机关都……”

话音未落,一条大腿粗的青铜锁链,自侧面哗哗作响着飞来。锁链头上,赫然长了一张獠牙密布的大嘴,滴淌出乌黑粘稠的毒液。

被魔气侵蚀异变的机关来了……

“老乔你这乌鸦嘴!”倪坤哼了一声,抡起龙龟盾反手一砸,咣一声砸在锁链头上,直将链头大嘴砸得碎牙迸飞。

不过这青铜链锁力量极大,饶是以倪坤的神力与体魄,都被龙龟盾上传来的反震之力震得手臂酥麻。可想而知,一般的金丹修士,根本就无法轻易挡下这青铜锁链的一击。

且那青铜锁链虽链头被砸开,链尾却又顺势横扫而来,声势之猛,直将空气抽爆,发出连环滚雷一般的音爆之声。

这次老乔出手了。

他也不敢随意施法,只是取出一张符箓弹出,那符箓砰地爆开,化为一只紫色光罩,碗一般反罩下来,将那青铜锁链困在光罩之中。那青铜锁链连连抽打,直将紫色光罩抽得嘭嘭爆响,荡起层层涟漪,却怎都无法将之破开。

老乔则一拉倪坤:“快走,此符只能持续一刻钟,咱们得在一刻钟内摆脱这条破链子。”

“其实我能撕了它的。”

倪坤嘴上如此说着,但还是加快脚步,沿着晶光小径与老乔迅速离开。

他确实能撕了这条链子,但绝不是几招之内能办到的。一旦打的时间长了点,动静大了点,怕是会招来更多被魔气侵蚀异变的机关,乃至老乔反复提及过的战斗傀儡。

太虚宫的战斗傀儡,比玄阳宗的机关兽可不知强了多少。

万一招来了一两尊异变的,那可就有点麻烦了。

两人踏着那曲折的晶光小径一路飞奔,奔出千丈开外,便听不到青铜锁链轰砸紫色光罩的声音了。又前行一阵,晶光小径前方,出现一道两崖夹峙的小道。

小道两侧的山崖上,或站,或蹲着七尊残缺不全的雕像。每一尊都有十丈高,乍看像是石制,细瞧却有金属反光。

“小心,那都是太虚宫的战斗傀儡。”

乔孟炎语气凝重地传音道:“别看它们都已残破不堪,但每一尊都还保有相当强的战斗力。虽然我们有禁宫行走令护身,但保不准其中有一两尊已被魔气侵蚀异变……”

倪坤不悦道:“老乔你乌鸦嘴就少说话。万一被你说中了,是不是由你去扛怪?”

刚说到这里,其中一尊齐肩断掉一条左臂,右手亦只剩残掌,呈半蹲姿势的雕像,蓦地起身,纵跃至空中,以流星坠地之势,朝两人飞扑而来。

“我的我的!”老乔连声说着,又取出一张符箓抖手弹出。

那符箓飞至半空,爆出一团冰蓝冻气,将那雕像兜头一裹,只一刹那,便将雕像封冻进一团巨大的冰球当中。

倪坤神目看得分明,那冰蓝冻气威力十分可观,恐怕连玄阳宗楼船,都可以直接冻成碎片。

然而那雕像吃了这一符,却只是被封冻入冰球当中,并没有碎裂迹象。不仅如此,它的身躯还在微微动弹,似在发力挣扎。

老乔急道:“此符只能将那傀儡封冻半刻,我们速速离开!”

倪坤一边迈步飞奔,一边笑说道:“老乔你好东西还真不少啊!”

“这趟可是准备了大半年,调动了所有力量,把杀生派压箱底的好东西都带出来了!”

老乔唏嘘道:“方才用的两张符,可都是元婴境界的宝符。不但制符材料极其稀有珍贵,且只有元婴境第三阶才能炼制。”

“那你与秋姑娘岂不是可以自己炼制?”

“制符也是需要动用法力的。我跟景沅哪敢制作这等宝符?不怕招雷劈吗?这两张宝符,都是我杀生派前辈们留下来的遗产……”

说话间,二人快速通过了这一条两崖夹峙的小道。

接下来,两人又渡过了几处险要,每次都有被魔气侵蚀异变的机关乃至傀儡前来攻击。

虽那些机关、傀儡都损毁严重,还在漫长岁月当中,因无人维护而流失了九成以上的威力,但被魔气侵蚀异化之后,它们依然非常可怕。

即使以倪坤如今的本领,也休想轻易解决一个。

好在老乔准备充足,各种符箓、道具接连甩出,或短暂封印,或制造幻影将之引开,到最后接近界域通道时,他更是甩出了一只“湮灭雷球”,将一尊造型仿佛披甲武士的金色雕像,直接平空蒸发。

据老乔说,那湮灭雷球,乃是太虚宫遗产,杀生派都仅有这一只。

其威力虽然在三千年时光中流失甚巨,但仍然足以轰杀一位元婴境第二阶的大修士。

而那尊披甲武士般的金色雕像,便正是一尊还保有着元婴境第二阶实力的战斗傀儡。

这种等级的战斗傀儡,在太虚宫全盛之时,足有上万尊。

即使到了如今,这禁宫之中,亦有数十尊保留着相当战力的残破傀儡。

只是绝大多数战斗傀儡,都不会对持有禁宫行走令的人动手。

若非如此,倪坤与乔孟炎,根本就不可能抵达界域通道处。

“可惜,禁宫行走令只能保证我们不被未遭魔气侵蚀异变的傀儡攻击,却并不能号令太虚宫战斗傀儡。否则,将这几十尊还有极强战力的战斗傀儡带回去,那形势可就大不一样了。”倪坤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可惜。”

“呵呵。”乔孟炎却是一笑:“谁说我们没机会将这些傀儡带走?”

“哦?”倪坤目光炯炯地看着乔孟炎:“怎么带走?”

“你是没有机会了。我也不行。”

乔孟炎笑道:“不过楚司南可以呀!等她修成元婴,便可依仗那树枝仙器,调度太虚禁宫中,未受侵蚀的战斗傀儡!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你始终只能排第二了吧?”

“呵呵。”倪坤皮笑肉不笑:“她能修炼到元婴再说吧,如果她真不怕天劫的话。”

说话间,二人已沿禁宫行走令照出的晶光小径,走完最后一段,来到了一座残破不堪,但仍显恢弘壮观的地下宫殿当中。

正是界域通道所在的“禁宫”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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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破又恢弘的地下宫殿中。

十余座高矮不一的六边形石台,伫立在地面之上。

其中大半石台都已彻底破碎,只余基座。只剩三座石台勉强保持完整,但仍然有着许多破损。

“那些石台,便是进入界域通道的传送阵。”

乔孟炎指着那些六边形石台说道:

“这些石台看似材质普通,但你可千万别小看它们。铸造它们的石料,都只产于‘界域通道’内部,至少也得是人仙,才有可能将它们采集出来。也只有这种石料,方可与界域通道勾连,打开进入通道的传送阵。”

说着,他飞身掠至一座勉强保持完整的石台上,观察一阵,摇头道:“这座损毁太严重,无法修复。”

接着又去检查另两座石台,结果并不乐观:“这两座石台损毁程度也不轻……”

倪坤道:“能否修复?”

倘若不能修复,那两人便是白跑一趟——界域通道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入的,必须以这石台开启传送阵,方可进入通道内部,穿越虚空,抵达星空彼岸的遥远外域。

乔孟炎取出一幅卷轴展开,令卷轴竖直悬浮在二人面前,又伸手往卷轴上一点,卷轴上便投射出晶光,于二人前方勾勒出一座传送阵的立体图案。

杀生派起源于太虚宫“密堂”,本就是情报组织,掌握的机密极多。界域传送阵的阵图,自然也是有传承的。

对照着传送阵图看了一阵,乔孟炎眉头越皱越紧,沉声道:“即使是破损程度最轻的一座石台,也毁损了三成左右……”

倪坤催动神目,瞳中绽出寸许晶光,细看一阵那晶光勾勒出的传送阵立体图案,又审视一番那破损三成的石台,笑道:“无妨。传送阵虽破损三成,但我们并不缺乏修复材料。”

殿中一共有十多座石台传送阵,每一座的材料,都是产自“界域通道”内部的特殊石料。那些只剩基座的石台,其基座石料还大半保持完好,完全可以将之拆下,用来修复传送阵。

乔孟炎眉头舒展开来,用力一点头:“试一试,或可修复完全!”

当下两人不再多说,先对照着阵图,将那座只破损三成的石台上,损坏的部分都拆卸下来。接着便合力拆卸那些已彻底破损的石台基座石料,对照着阵图打磨切割。

这些石料虽然材质特殊,但并不以坚韧著称。倪坤的指甲可以较为轻松地将之切割。

而乔孟炎虽不能施展超过金丹圆满的法力,但他毕竟境界极高,精细控制力远超倪坤,便负责将倪坤切割好的石料进行精加工,逐一打磨成型。

就这样,两人忙碌了足足二十多个时辰,才终于打磨好了大大小小的各种石料。

之后二人就将打磨好的石料部件,一一填入那座石台缺损的部位中。

又忙碌了两三个时辰,那座石台终于焕然一新,看上去已修复完好了。

但这只是表面修复。

接下来还得在石台上刻绘阵图。

这一步骤非常关键,阵图每一根细条的宽浅、深浅都不能有丝毫误差。

而倪坤虽对自己的眼力很有信心,但对身体的控制力,尚不及元婴境第三阶的老乔,因此这一步也由老乔来完成。

只见他先取出一套金丹法宝级别的雕刻工具,小凿、刻刀、小锤等应有尽有。又伸手一点那阵图卷轴,卷轴再次投射出晶光,于石台表面勾勒出道道晶光线条,组成一座六边形状,内有日月星象、五行阴阳、十二时辰,以及种种玄奥符文的阵图。

老乔整个人几乎趴到了石台地面上,拿起各种雕刻工具,瞳中绽出雪亮光辉,照着铺陈在石台地面上的晶光线条,小心翼翼地刻绘起来。

倪坤手持禁宫行走令,站在石台边缘帮他警戒。

足足工作了十个时辰,老乔才满头大汗地站起,疲惫一笑:“刻绘完成,分毫不差!”

密密麻麻的符文、线条、图案,在方圆三丈的六边形石台上,构成一座六边形传送阵的基础图案。而这,还是不算彻底完工。

老乔接着又一拍储物袋,从袋中飞出大量物品。

有燃烧着金焰的太阳精金,有仿佛一团银月的月光银,有闪烁着星辰光辉的星辰灵铁,有无视重力自行浮空的阴阳玄石,有代表五行属性的各种天材地宝……

林林总总的材料一大堆,每一样都可以当作炼制绝品灵器,乃至金丹法宝的主材料。

倪坤笑道:“老乔你这趟可是大出血了。”

“这都无所谓,只要能救中土,就算掏光我杀生派的家底都不算什么。”

老乔笑了笑,开始炮制这些材料。

他不能动用过强的法力,只能使用符箓、炉鼎将这些材料一一熔化,或是研磨成粉末。

之后便将各种材料的熔液、粉末,精确至毫微地搭配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调制一番,又将调好的熔液,一滴滴、一丝丝地浇到阵图的线条、图案、符文之中。

又小心翼翼地忙活了好几个时辰,阵图才终于大功告成。

老乔长吁一口气,收起各种工具,看着那已然变得灵光湛湛的复杂阵图,笑道:“接下来只需激活此阵,我们便可进入界域通道了。”

倪坤问道:“这座传送阵,接通的是通往哪个外域天地的界域通道?”

“是‘苍宇界’。虽‘苍宇界’并非外域魔门活跃的天地,但其也有界域传送阵,可通过苍宇界中转,前往外域魔门较为活跃的‘十方界’。”

倪坤眉头一扬:“还需中转?就不能直达十方界?”

老乔苦笑:“我杀生派传承下来的界域传送阵图,只剩通往‘苍宇界’的这唯一一座。没办法,咱们只能从苍宇界中转了。”

倪坤点点头,问道:“苍宇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老乔道:“苍宇界倒是没什么好说的,本身就只是一方下位天地,咱们又只是去那里中转一趟,呆不了几天。倒是十方界值得注意……”

他将注意事项一一说出,着重点明到了十方界以后,应该注意些什么,忌讳些什么。倪坤也不插话,将他所言谨记心中。

最后老乔总结道:“我方才所说的,都是三千年前的过时资料,也不知三千年过去,是否发生了什么变化。总之到时候谨慎低调一些,少惹麻烦便是。毕竟,咱们此行外域,是去求援的,不是去惹事的。”

倪坤连连点头:“知道知道。老乔快把你准备的保命宝物拿出来,都给我装备上。”

老乔也不废话,取出三件宝物,交予倪坤:“锦云帕,可放出五色锦云,极之柔韧,可防御任意五行之属的攻击,最强能抵元婴境第三阶修士一击;阴阳盘,可放出一对阴阳鱼,于你身周旋转环绕,卸去任意属性攻击,最强能抵渡过第一次天劫的修士一击。

“最后重头戏来了!山河图,能收三千里山河入图。若于界域通道内,遭遇至为凶险的‘时空风暴’,或是‘空间碎片’,你便将此图放出,以此图将其收入,至少能为你争取十息脱身时间。此宝乃是我杀生派第一重宝,也一并交予你防身了!”

倪坤毫不客气地接过这三件宝物,贴身收好。又朝老乔伸手:“还有宝符呢?也给我几张护身。”

“早给你备着了!”乔孟炎又取出一叠宝符,放入倪坤手中:“都是防御宝符,最强可抵元婴境第二阶修士一击,最弱的也能顶住元婴初期修士一击。”

“啧,你给我防御宝符做甚?我要攻击宝符,到了苍宇界、十方界也好护身。”

“你这小子……”乔孟炎摇摇头,取出三张攻击宝符,递给倪坤:“极冻符、星剑符、灭元符,这三张宝符,够你干掉三个初成元婴的修士了。”

倪坤笑嘻嘻接过宝符,朝老乔唱了个喏,说道:“多谢。老乔你可以激活传送阵了。”

老乔撇撇嘴,自储物袋中取出一物。

“绝品灵石!”看着那几乎完全看不清形状,乍看几乎只是一团浓烈紫光的物事,倪坤不禁轻呼一声:“我去,居然要动用绝品灵石,有必要这么奢侈吗?”

没错,老乔拿出来的,正是一枚绝品灵石。

这绝品灵石,有巴掌大小,内部灵气已完全凝成液态,散发出极尽尊严华贵的浓烈紫光,以至于整颗灵石看起来,就是一团亮瞎人眼的紫色光团。

“一枚绝品灵石,其灵气量相当于一条普通的中型灵石矿脉……灵气质量更是超凡绝伦,比极品灵石都不知超出多少……老乔咱能不能别这么奢侈?”

“不奢侈不行啊!”

老乔无奈道:“这传送阵已经停止运转三千年了,整座传送阵几乎相当于重建,必须得用绝品灵石进行首次激活,连接上界域通道……要不然凭着阵法持续运转的惯性,只需一枚上品灵石,便可以单人传送渡劫期以下的修士。”

说着,他在倪坤一脸心疼的注视下,将这枚绝品灵石,镶嵌到传送阵正中心的凹槽当中。

随着凹槽中微雕的阵图开始运转,源源抽取绝品灵石中的灵气,整座传送阵的线条、符文、图案,开始逐一亮起。

倪坤道:“这样就行了?”

“嗯,已经开始激活了,接下来就是等待。”老乔道:“等到灵石被抽空,传送阵便会彻底激活,呈现界域通道入口。对了倪坤,早前给你看的中土界界域阵图可曾记熟?”

“放心,早就记熟了。”

“千万别忘记,也千万别记错。”

老乔郑重叮嘱:“将来你要返回中土时,必须得有界域阵图,才能定位中土,通过界域通道回家。要是忘了或是错了一点,宇宙这么大,你可就再也回不来啦!”

“只管放心。我过目不忘,也绝不会记错一丝。”倪坤点点头,又朝老乔招招手:“老乔你出来,别站在传送阵里面,干扰了传送阵运行。”

“根本不会干扰的好吧?”老乔没好气地说着,但还是依言走出阵外,来到了石台边缘,与倪坤并肩而立。

然后倪坤就自然而然地一巴掌搭在了老乔肩膀上,手掌之中,正放着那张“极冻符”。

极冻符爆开,寒流化为冰块,瞬间就将对倪坤毫无防备的老乔冰封在内。

“倪坤你做什么?”老乔虽被冰封,但以他境界,当然不会被活活冻死,只是动弹不得,还能以神念传音。

倪坤笑着,将冰封的老乔搬下石台,又将“禁宫行走令”拍在冰块之上:“老乔你老胳膊老腿儿的,身子骨太脆,保命宝物又全给了我,怕是挺不过界域通道里的危险……”

老乔急道:“可我能替你挡灾!万一少了我,你就差那么一两灾挺不过去,那岂不是……”

“少了你,本座照样能通过界域通道。”

倪坤笑着,悠然道:“本座身负天下之望,乃是注定只手挽天倾的男人,怎会连个界域通道都过不去?老乔你放心好了,不出百年,我必定重返中土,将万妖窟打成粉碎!

“至于你……还是回去继续保护楚司南吧。告诉楚司南,虽然她这一年修为突飞猛进,狂飙至道基后期,但还是得继续努力,也要保护好自己,可也别太怂。堂堂玄天仙体,关键时刻,还是得有气节啊!”

“你这小子别犯诨,界域通道内的危险你根本想象不到……”

“呵呵。你呀,还是老实等着冰化吧。”倪坤笑着摆摆手:“冰化了,你便拿着禁宫行走令回去吧。对了,你杀生派说是与凡俗无涉,但其实在凡俗之间,还是有不小的隐势力吧?所以我走之后,家中亲人,就要麻烦你们派人照顾一二了……

“再见了老乔,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和秋姑娘都还活着。嗯,最好添个崽……哈哈!”

长笑声中,倪坤纵身跃上石台,恰好此时绝品灵石化为灰烬,一阵星辰光辉,自传送阵上爆发出来,化作一团星河般的星光漩涡,于传送阵中缓缓旋转。

那星光漩涡正中心,便正是界域通道入口。

“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倪坤哼着歌,背负双手,步履从容,踏入星光漩涡之中。

之后星光漩涡飞快旋转,边缘开始朝内部飞快“坍缩”。

轰隆!

震响声中,空间微微一颤,星光漩涡平空消失,连带倪坤,亦消失得无影无踪。

片刻后,老乔终于破冰而出,飞身掠到石台之上,一脸惨淡地看着空空如也的石台,颤抖着嘴唇喃喃自语:“太乱来了!现在的年轻人实在是太乱来了!”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倪坤已经独自上路,老乔便是再次开启传送阵,也已经追不上倪坤,没办法用命帮他挡上一两次灾劫了。

“这混小子……”老乔苦涩一笑,拿着禁宫行走令,呆立台边,久久不愿离去。

……

东海,映月岛,海月宗本宗山门。

结束了一年镇守历练的越青依,正独处密室,盘坐在千年玄冰雕琢的云榻之上,读着一封远方的来信。

“青依师妹,见字如晤。

“前年一别之后,已有两年未见,不知青依师妹可还安好?万妖窟镇守历练之行是否顺利?修为可有进步?为兄甚是挂念。

“天地危殆,末世将临,中土虽大,却容不下儿女情长。为兄欲担救世之责,却受限于中土天地之窘状,苦无救世之策,只能远赴外域,寻找救世之机。

“此去外域,星空作海,时光阻隔,一去之后,不知何年何月,方能重返中土,你我婚约之事,只能无限期延后。请师妹勿怪。

“我走之后,师妹回乡探亲之时,若有闲暇,请代为探望、照顾家中老父一二。为兄感激不尽。

“师妹当知,妖魔渊真魔,已寻出绕过绝地天通大阵之新手段。此时此刻,或就有真魔蛰伏于万妖窟某处,重新成长,积蓄力量,不知何时便会爆发。

“当今之万妖窟,将比昔日更加凶险。师妹日后再往万妖窟镇守时,亦请务必小心谨慎、多多保重。

“今日且言尽于此。待为兄归来,再与师妹把酒言欢。

“兄,倪坤字。”

读完信,越青依抿着嘴唇,沉默良久,突然气乎乎鼓了鼓脸颊:

“倪师兄这什么意思?远涉外域,寻救世之机?救世之责,不是该由楚司南,该由我们这一代的天才们承担起来么?倪师兄虽然强,可他只能炼体,不能炼气,怎么救世呀!真是太小看我们啦!明明说好将来由我保护他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眉头微皱,一脸警惕地自语:“又或者,这是什么新式逃婚手段么?不行,我得去问个清楚。”

刚欲起身,求师父帮忙,用远程传讯的法宝,向玄阳宗询问倪坤之事,一道流光忽然飞进密室,带来了师父的声音:

“青依,子时已至,冷月寒潮将始,速来为师处,准备筑就道基。”

越青依张了张嘴,无奈低头:“也罢,先筑就道基,再请师父帮忙询问倪师兄之事!倪师兄真过份呐,居然找了这么一个离谱的逃婚借口……”

说罢,嘟着嘴离开密室,去找师父了。

她入门已有两年零三个月。历经万妖窟一年镇守磨砺,炼气境修为已然彻底圆满。

值今夜子时,东海特有的“冷月寒潮”将临之际,她亦将一气呵成,筑就道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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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星空奇观,死劫连环!【加更求月票!】

踏入界域通道的一瞬间,倪坤从某个无法言喻的奇异视角,看到了一幕奇景:

一颗巨大的蓝色星球,在虚空之中缓缓旋转。

星球周围,弥漫着黑红斑驳的邪异阴影,如有生命一般不停蠕动着,已将蓝色星球浸染三成。被浸染的部分,已变得虚幻黯淡,像是已经自星球上剥落下来,落入了另一重空间。

在星球之外,还有一张血色“晶膜”,如“蛋壳”一般,紧紧覆盖着整个星球。

那血色晶膜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看上去随时可能碎裂,但仍在顽固地坚守着,闪烁着一种“生命不止、斗战不休”的血色光辉,死死抵御着周围那蠕动的黑红阴影。

在这遍布裂痕的血色晶膜抵御下,黑红二色的邪异阴影,扩张得极其缓慢。凭这一点,倪坤便断定,那血色晶膜,正在保护着那颗巨大的蓝色星球。

“中土界?天地胎膜?”

倪坤心中诧异:“可是中土界的天地胎膜,不是早就随着天地灵根的毁灭,彻底消失了吗?这血色晶膜又是打哪里来的?难道是真仙前辈们舍身献祭布设的‘绝地天通大阵’?”

但很快,他就在血色晶膜内层,发现了一副由无数根翠绿的晶莹丝线,交织而成的绵密大网。

那翠绿大网亦是将整个蓝色星球覆盖,且比血色晶膜更显完整,没有那么多看上去岌岌可危的裂痕。但予人的感觉,也比血色晶膜薄弱许多。

不过即便如此,那翠绿晶丝构成的大网,亦如血色晶膜一般,顽强抵御着黑红阴影的浸染扩张,守护着蓝色星球。

处于这玄奇视角的倪坤,看到那翠绿晶丝织成的大网时,心中便已恍然:

“那张大网,才是绝地天通大阵!难怪仅以一位真仙,以及一干渡劫大修的力量,便能顶住妖魔渊两千年的侵蚀,限制万妖窟两千年的扩张!原来在‘绝地天通大阵’之外,还有那血色晶膜支持!可是,那血色晶膜究竟是什么?中土界为何还有这一层防护?”

正自诧异时,那奇异视角忽地散去,倪坤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翻滚起来。

好容易稳住身形,定睛一看,只见身周环境已然剧变,变成了一条光怪陆离、五颜六色,仿佛万花筒一般的奇异隧道。

勿需自己出力,身体便在这奇异隧道中高速飞驰,隧道壁上,浮光掠影般闪过种种奇景。

有一团团星河漩涡、有在虚空中流淌的晶莹长河、有在宇宙中遨游的奇形巨兽、有无数异虫聚积而成的蠕动“星球”,也有卧于恒星之中酣睡的三足神鸟……

种种光怪陆离的奇景,皆是一闪而过,直令倪坤目不暇接。

他知道,隧道壁上那些飞快闪过的奇景,皆是宇宙之中的真实存在,投射在这“界域通道”上的“投影”,与界域通道彼此并无干涉,亦不会有任何危险。

但很快,界域通道内部的危险,便开始出现在倪坤前方。

残肢断臂、蠕动的血肉、破碎不堪但仍在闪烁宝光的刀枪剑戟……

照此情形看来,三千年前,连这界域通道内部,都一度沦为战场,不知死了多少仙人。难怪界域通道会变得稀碎破烂,真仙难渡。

而直至今日,界域通道之中,那些从三千年前,遗留至今的每一件物品,哪怕只是一条残臂,一团鲜血,一块碎片,都隐含着莫大的危险。

见前方一具支离破碎的残尸迎面飞来,倪坤不敢怠慢,取出老乔给他的宝符一一拍在身上,很快便顶上十多层五颜六色的护盾。同时极力调整方位,要与那残尸错开。

界域通道内没有着力之处。以倪坤的修为,亦无法自如飞行、调整方位,只能勉强避开一点,保证自己不与那残尸正面碰撞。

双方距离飞速拉近,就在彼此交错的那一刹,那残尸仅剩的半张脸上,独眼蓦地张开,死气沉沉的眼珠只是一瞪,倪坤身上那十多层护盾便接连爆开。

一时间,倪坤仿佛变成了花炮,身上炸出五颜六色的烟花。

等到双方交错而过,他身上的护盾,已然只剩可怜的两层。其余护盾,皆已爆开。

“死了三千年,只是残尸遗留的一丝威能,一眼就能瞪爆十多层护盾……那些护盾,最低可挡元婴初期修士一击,最强的可挡元婴境第二阶修士一击,居然统统爆掉……这残尸生前,该有多么强大?”

倪坤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取出龙龟盾握于左手,右手拿着五色锦云帕,随时提防着前方的危险。

很快,前方又飞来一片五光十色的东西。倪坤神目一瞧,只见全都是些零零散散的金属残片,但每一块残片,都蕴含着连他都觉心跳加速的强大威能。

“每一块残片,都足以击破我皮肉,甚至击穿我的琉璃宝骨!”

那一片五光十色的金属残片,布满了整个界域通道,根本无法闪避。

倪坤只得祭起五色锦云帕,化为一团五色锦云,将自己团团包裹。

想了想,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取出阴阳盘,化为一对阴阳鱼,于五色锦云内部,旋转着游曳于他身周。

刚作好准备,那一片五光十色的金属残片便已飞至。

噗噗噗……

雨打芭蕉般的撞击声中,那能抵挡元婴境第三阶修士一击的五色锦云,被接踵而来的金属碎片飞快撕碎。只坚持了不到三息,便嘭地一声,炸为丝丝云汽,消失得无影无踪。

五色锦云帕就这么没了。

好在倪坤身周还有一对阴阳鱼盘旋游曳着,将最后一波金属残片卸至两旁,令他成功过了这一关。而那一双阴阳鱼,光芒亦因此稍微黯淡了少许。

还没来得及庆幸,前方突然又出现了一团五彩缤纷的怪异血团。

那是由紫、金、银、红、黑等多种不同色泽的血液,混杂而成的巨大血团,如活物一般蠕动着,散发出一种似欲吞噬一切的贪婪气息。

“血都快成精了!”

倪坤神目一看,就知单靠阴阳盘顶不住这团怪血,其体积又过于硕大无从躲避。没奈何,只能咬牙祭起“灭元符”,打出一道混沌光束,将那团怪血一分为二,趁其合拢之前,赶紧从中间穿过。

堪堪穿过那团怪血,怪血两半“躯干”上,各自延伸出一条血线,化为两只生有十指的怪爪,飞快地抓向倪坤。

噗!

沉闷的爆响声中,盘旋游曳于他身周的阴阳鱼,替他挡下了两只怪爪。但阴阳鱼亦被怪爪抓走,拉入血团之中吞噬消化。

阴阳盘也没有了。

不及心疼这宝物,前方又有危机靠近。

那是一团黑色风暴,夹着无数游丝般的晶光,自界域通道前方呼啸而来。

黑色风暴所过之处,一切漂浮在通道中的零散物件,皆被其吞没撕碎,连界域通道本身都在微微颤抖。隧道壁上那些光怪陆离的投影,都被迅速抹去。

“时空风暴!”

倪坤神情异常凝重。

这是老乔此前与他说过的,界域通道之中,可能存在的最为可怕的危险之一。没想到还真的遇上了!

好在老乔既已预料到了这些危机,自然有所准备。

那张山河图,便是为这种基本不可能用其它手段通过的危机预备。

倪坤抖手甩出山河图,水墨画一般的山河图飞快变大,一下就把那团黑色风暴收了进去。

但倪坤没有任何庆幸之色,亦没有收回山河图,自图卷下方穿过之时,只以无比心疼的眼神,回首望了山河图一眼。

就在这一眼回望时,山河图嗤拉一声,变成粉碎。能盛载三千里山河的杀生派第一重宝,就这样被那黑色风暴自内部撕成粉碎。黑色风暴却没有丝毫削弱,继续滚滚向前。

好在时空风暴没有主动攻击性,倪坤既已趁山河图收起时空风暴时穿越过去,这时空风暴便威胁不到他了。

“老乔给的宝物这么快就用光了……”

正自惋叹时,前方又飞来一张脸。

那是一张足有三丈方圆的巨大脸庞,像是被人自额头至下巴,垂直斩了下来。

然而即使只剩这么一张脸,其气息仍旧强得可怕。

倪坤毫不犹豫,取出“星剑符”激发。

星剑符化为一道奇形剑气,仿佛一颗慧星,拖着一条星河般的光尾,倏地斩向那张巨脸。

巨脸则猛地一卷,包袱一般将剑气裹挟在内。

倪坤趁此机会赶紧通过,回首一望间,就见剑气爆开,将巨脸斩得七零八落,但巨脸很快便又恢复原状,悠悠然继续飘浮在隧道里,好在未曾返身追击。

倪坤刚刚松了口气,就觉身上一痛,眼前一黑。

视野彻底黑下来之前,他眼角余光瞥到,自己的身体,竟已四分五裂,且还不断地崩溃成更细小的碎片……

“什么情况?”

倪坤大惑不解。

一息之后,他再次浮现在隧道之中,距离刚才自己粉身碎骨的位置,已前行了很长一段。而他丹田之中,两只替死傀儡,已然消失了一只。

正因有那替死傀儡,他方才逃过了那一劫。

但让他纳闷的是,刚才那次死劫,都不知道究竟是遇上了什么。

“想不到连我的不死之身都顶不住!还好准备充分,不然此次还真是十死无生,有来无回了!”

倪坤心中庆幸,却不敢有丝毫松懈,继续提高警惕。

接下来是一小段的平静期,并未遭遇任何危险。

倪坤甚至有种感觉,界域通道已至末段,很快便可以出去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又轰然袭来了一团耀眼的风暴。

这一次,是一团烈阳般灿烂耀眼的烈焰风暴,威势并不比此前的时空风暴稍弱!

而倪坤身上,除了一只替死傀儡,两层薄弱的护盾,一面龙龟盾之外,再没有任何防御道具,连攻击性的宝符都用光了!

“没办法,只能硬顶了!”

倪坤深吸一口气,手中龙龟盾蓦然变大。他将身一团,整个人钻进龟甲之中,浑身骨骼咔咔作响间,将身子缩至只有篮球大小,尽可能减小受力面积。

刚刚完成这番准备,那灿如烈阳的烈焰风暴便已轰然而来,将他吞没进去。

那连金丹法宝都无法破损分毫的龙龟盾,只坚持了一次呼吸,便在烈焰风暴中灰飞烟灭。倪坤身上最后两层护盾,亦是刹那之间便泡沫般爆开。

接着便是他那法宝难伤的身体,转眼之间就化为焦炭,又变成灰烬。

化成灰烬的那一刹,丹田之中,尉迟敬赠他的替死傀儡倏地消失,倪坤身形,再次浮现在隧道之中。

但这烈焰风暴的长度超乎想象,即使替死傀儡在替他一死之时,还将他传送出了千丈之远,他显形的那一刹,仍然被烈焰风暴的尾巴扫了一下。

只这一下,倪坤身形便轰然燃烧起来,短短几息,便被烧成了焦炭一般……

青山,绿水,村庄。

山脚的疏林中,空气突地一阵扭曲,平空浮现一坨黑炭,嘭地一声,落入林间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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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坨黑乎乎不辨形状的焦炭,静静躺在林间草地中,一动不动。

足足过去十天。

黑炭表面,方才咔嚓一声,绽开一条裂口。

那裂口于噼啪脆响声中,向着四面八方不断蔓延,大大小小的焦黑炭块,随之剥落下来。过了好一阵,黑炭才彻底剥落,宛若蜕壳一般,现出里面的人形。

正是倪坤。

他缓慢而艰难地伸展开四肢,似乎伸展四肢的动作,便耗尽了他的气力。又过了好一阵子,他总算以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气喘吁吁仰躺在一地焦黑的炭块中,咧嘴笑出声来。

“哈,终于过来了!还好把老乔留下了,不然就他那脆身板儿,肯定会白白死在烈焰风暴中……”

即使以他的体魄抗性,界域通道末段,烈焰风暴最后给他的那一下,还是将他筋络皮肉统统烧成了焦炭。

连五脏六腑都被烤到了五成熟。唯有调集全部无名真气保护的大脑没有受伤。

伤势如此沉重,即使他修成血如赤金之后,有了可以高速再生的“不死之身”,也是花了整整十天功夫,才将五脏六腑、皮肉筋络重生完好。

火焰抗性理所当然,获得了一次飞跃式提升。

不过他现在还是不能动弹。

因那烈焰风暴之中,还有一种诡异的“诅咒”之力,在他伤势正要痊愈之时,陡然发作起来。

这奇异诅咒并不针对皮肉内脏,亦非针对灵魂,反是针对他最强硬的骨头。

此时此刻,他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被那诅咒之力侵蚀着,几乎根根尽碎,无一完好。

好在他肌肉还足够强壮,修炼洗髓伐脉之后,对身体的控制也足够精细入微,能够纯以肌肉、筋络、真气将身体支撑起来,不至于因为失去骨骼的支撑,变成一滩烂泥。

但骨头被诅咒侵蚀破碎,一时不得复原,亦令倪坤只能勉强维持身形,几乎动弹不得。

而驱逐这诅咒,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此时此刻,倪坤便正自催动真气,与那奇异诅咒对抗着,逐寸逐寸地与之争夺对自身骨头的主导权。

诅咒占上风的地方,骨头寸寸碎裂至近乎粉末。

真气稍占上风之时,骨头便能在无名真气强大的治愈之力下飞快再生。

但目前而言,倪坤的真气相对弱势,在这场争夺战中暂居下风。好不容易收复一寸骨头,刚刚将之复原,奇异诅咒便又卷土重来,再次令他的骨头碎裂成粉。

“这也是一种修炼!”

倪坤并不气馁,亦不畏骨头反复碎裂时的巨大痛苦,反将之视为一种磨砺,一种修炼。

因为每一次驱逐走了诅咒,再生的骨头,就会变得更加坚韧强大

倘若他能将所有的诅咒全部驱逐,彻底恢复,那他这一身琉璃宝骨,必将跃升一个台阶,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无名真气亦能在与这奇异诅咒的争夺对抗之中,变得更加精纯凝炼,拥有更强的治愈之力。

一整天的时间,就在这反复争夺中过去了。

倪坤目前的成绩是零。

奇异诅咒仍然全面居于统治地位,倪坤连一块骨头都没有恢复。

但无所谓。

他张嘴一吐,口中飞出一个储物袋,意念一动,几块中品灵石便飞了出来,落到他口中。

牙齿看着完好,内里其实也已被奇异诅咒侵蚀得酥脆如粉,根本不具备咀嚼功能。倪坤便将灵石囫囵吞下,鼓荡脏腑雷音,直接将之炼化。

现如今,中品灵石已无法对他的修为提升,提供多少助益,但还是可以用来补充真气。

而他储物袋中,还有着大量的中品灵石,几十枚上品灵石,一枚极品灵石,足够他使用了。

炼化掉灵石,补充了真气,倪坤看一眼夜空,自语:“星象截然不同,季节似乎也不一样,看来确是到了外域了。”

正待再接再厉,天空之中,忽然滚过一连串的闷雷。雷声大作时,又有风声呼啸,很快便有浓重乌云滚滚弥漫,将星空掩盖。

这里是夏季,天气说变就变,雷雨就要来了。

倪坤又张嘴一吐,将丹田中温养的铁血战旗吐了出来,以披风形态裹住自己清洁溜溜的身体,便不再理会天气变化,继续催动真气,对抗诅咒。

雷声响了一阵又一阵,终于,瓢泼大雨哗哗洒落,转眼之间,就将一切掩入茫茫雨幕之中……

大雨下了整夜。

次日一早,雨散云消,又是一个艳阳天。

倪坤裹着血色披风,一动不动躺在草丛之中,法宝自行迫开了周围的雨水,令倪坤所在的这一小块区域,始终保持着干躁。

而倪坤也完全没有理会周围的一切,只不停地催运着真气。

每当真气消耗甚巨,一时难以自行恢复时,便吞下几块中品灵石,恢复真气。

就这样,又过去了十天时间,倪坤终于在与奇异诅咒的对抗中,首次彻底占得上风,将一颗牙齿上的诅咒驱逐干净,彻底巩固了这颗牙齿阵地。

好吧,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颗牙齿,但这毕竟是一个好的开始。

这证明奇异诅咒的力量,终究不是无穷无尽。在与倪坤的对抗中,终于被消磨掉了一丝。

而一旦开始被消磨,那接下来便会越来越快。就像是滚雪球一样。

不过倪坤这雪球,滚得倒也没有那般迅速。

又过去九天,他才将自己第二颗牙齿夺了回来。

又过去八天,他夺回了自己第三颗牙齿……

三个月后。

倪坤已在这草地上足足躺了三个多月,经历了几十场雷雨,见证了夏去秋来。

而他也总算是把满口的牙齿,都夺了回来,终于能用牙齿嚼东西了!

接下来,他决定先恢复颅骨。

之前先恢复牙齿,是因为牙齿离脑袋最近,而脑袋,是他目前为数不多的要害。

没有一口好牙保护,他总觉得不够安心。

毕竟,他颅骨也被诅咒侵蚀粉碎着,根本无力保护他脆弱的大脑。单凭真气以及血色披风护体的话,他又不是很放心。

而之所以不先恢复颅骨,则是因为颅骨体积太大,仅一块额骨,就顶得上满口牙齿,还不知道要恢复到什么时候去。

双手也不行。单是恢复双手,胳膊动弹不了,一样无力保护头脑。

所以还是先恢复牙齿更方便一些。

既方便吃东西嚼灵石,又可以用来战斗——用舌头把牙齿顶掉,弹射出去作暗器,还是很给力的。

牙齿恢复了,倪坤就可以嚼碎消化更坚固的上品灵石了。

之前只吃中品灵石,就是因为单凭脏腑雷音,还不足以消化整块上品灵石,只能消化中品灵石。

现在牙齿恢复,可以吃上品灵石,对真气的补益更大。

最重要的是,无名功法第三重第三阶“气焰滔天”的修行,终于不再受中土界崩坏的天地拘束,大半年来停滞不前的修为,终于有了松动!

这一来,他便可以双管齐下,一边恢复骨骼,一边修炼气焰滔天。

而气焰滔天的修行,又进一步增强了他对身体的入微掌控,强化了他的真气,提升了他恢复骨骼的效率。

就在他专注养伤之时。

这一天,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入他耳中。

倪坤耳廓微微一动,不用去看,单凭听觉与感知,便已侦知声音来源。

那是一群山羊。

两头大羊,带着几只小羊羔,正一边啃着草根,一边向着他这边行来。

山羊群后,还走着一个小孩,穿着又脏又破的单薄麻衣,戴着手艺粗糙的斗笠,拿着竹枝,指挥着羊群。

见是一个毫无威胁的放羊娃和一群山羊,倪坤便没多作理会,正待继续疗伤时,忽又察觉到了一阵轻微异响。

倪坤皱起眉头,以真气与肌肉支撑着脖颈,微微转动方向,看向那轻微异响传来的方向,就见一条碗口粗的蟒蛇,正伺伏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吐着信子,微微昂首,摆出了攻击架势

其预备攻击的目标,赫然是那看着才五六岁的放羊娃。

“啧。”倪坤摇摇头,在蟒蛇猛扑出的那一刹,蓦然张嘴,一吐。

噗!

他都不用把牙齿吐出去,只是一道无形气箭,便将那蟒蛇脑袋洞穿,令它直挺挺摔在放羊娃面前,扑腾着身子垂死挣扎起来。

突然飞扑出来的蟒蛇,直将那放羊娃吓得惊叫一声,一跤跌坐在地。周围的羊群也咩咩惊叫着四散逃开。

放羊娃踢腾着双腿,两手撑地,哇哇尖叫着连连后退,但很快就发现,那蟒蛇只是垂死挣扎。

这么小就出来放羊做事的小孩,当然不会是胆小鬼。

放羊娃很快就站起身子,壮着胆子靠近那条已然停止了挣扎,只偶尔抽搐一下的蟒蛇。

“好大一条蛇呀!”

放羊娃惊喜地自语一句,左右环顾一番,先将吓散的羊群赶了回来,又绕着那蟒蛇走了一圈,盯着蛇头上那指头粗的血洞看了一阵,便挥舞着竹杆,拨开草丛,四下寻找。

很快,放羊娃就找到了倪坤。

“哥哥,是你打死了那条蛇吗?”

放羊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地看着倪坤,又是好奇,又是感激,还有点崇拜地看着倪坤。

倪坤一口气吹死那条蟒蛇后,早就已经闭上眼睛,开始继续疗伤了,听到放羊娃的问话,也没有理会。

放羊娃等了一阵,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有些气馁地嘟了嘟嘴,刚想离开,又环顾一番倪坤周围,自语:“这个哥哥不是在这里睡觉,他好像是受伤了,不能走动呢……”

想了想,放羊娃回到羊群,拉过来那两头大山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大蟒蛇弄到那两头大山羊背上,然后便指挥着羊群,循原路回去。

小半天后,放羊娃又赶着两头大山羊过来了。

这一次,两头大山羊身上,各系了两条藤绳。四根藤绳,连接着一只用树枝、藤条编织的简易担架。

放羊娃将山羊赶到倪坤身边,说道:“哥哥,这里有蛇,我带你去别的地方,你别乱动哦。”

说着,弯下腰,拽住那将倪坤全身包裹的血色披风,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总算将他挪到了那简易担架上。

小小放羊娃休息了一会儿,抹去额上汗珠,便赶着山羊,拖动担架,拉着倪坤,往回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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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该是一座山神庙。

庙已经破败,门槛都被拆了,里面也没有神像、供桌,但打扫得很干净。

放羊娃便将倪坤带到了这座山神庙中。

庙堂一角,铺着一层干净的稻草,放羊娃费力地将倪坤挪到稻草上,拍了拍手,满意地点了点头:“这里就可以啦!没有蛇,也不会淋到雨呢。”

倪坤这时方才开口:“你没把蛇带回家去?”

那条大蟒蛇,就放在倪坤对面的角落里,还被盘成了蛇阵。

放羊娃脆生生说道:“不告而取谓之贼。蛇是哥哥打的,我怎么能做小贼,将它带回家去呢?”

倪坤睁开眼,看了一眼这小脸脏兮兮,满是灰尘与汗渍,只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格外清澈的放羊娃,问道:“你读过书?”

放羊娃摇摇头:“我没有读过。不过很久很久以前,爹爹都还只我这么大的时候,村子里还有先生,爹爹就跟着先生读过两年书。好多道理,都是先生教给爹爹,爹爹再教给我的。”

一般贫苦出身的山野小娃,能在五六岁时,将话说清楚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而这小小放羊娃不仅说话条理分明,口齿清晰,还能讲出道理来,显然是个极聪慧的孩子。

于是孤零零在林间草地躺了三个多月倪坤,便有了几分谈兴,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二丫。”

放羊娃是个女娃。

虽然她打扮得像个小子,小脸又脏兮兮的糊满灰尘、汗渍,几乎难辨本来面目,不过倪坤自是一早就知道这是个小女娃。

“二丫吗?姓什么?”

“姓周。村子里好多人都姓周,所以就叫周家村呢。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倪坤。”倪坤笑了笑,问:“我猜你有个姐姐叫大丫。”

“咦?”放羊娃瞪大双眼,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哥哥你怎么知道的?我姐姐真的叫大丫哎!”

倪坤哈地一笑:“我猜如果你有妹妹,那她一定叫三丫或是小丫。”

“嘿嘿,哥哥你这次可是猜错啦!”

周二丫两眼弯弯,笑得有点小得意:“我妹妹叫妞妞。”

“……”

倪坤嘴角微微抽搐一下,一边腹诽这丫头的爹娘不按常理出牌,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天快黑了,你回家去吧。对了,把那条大蛇带走。”

“呃,哥哥你不要吗?”

“你那么辛苦把我搬到这里来,那大蛇就当酬劳,送给你了。”

“啊,谢谢哥哥!今天有肉吃了,爹娘和姐姐妹妹一定很开心。”

周二丫兴奋地蹦跳两下,又忙碌着将大蛇搬到两头山羊拉着的简易担架上。

忙完后,她回到倪坤面前,小大人般对他躬身一礼:“谢谢哥哥,我明天再来看你。”

“走吧,路上小心点。”

“嗯。”小丫头用力点点头,开开心心赶着山羊,拉着大蛇回家去了。

目送小丫头离去后,倪坤又闭上双眼,专心疗伤。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周二丫又赶着大羊小羊,来到了山庙前。

她将羊群放到山庙周围去吃草,自己拎着个破旧的小竹篮,来到了倪坤身边,小声说道:“哥哥,你睡醒了吗?”

倪坤张开眼:“醒了。”

小丫头笑道:“我给你带吃的来啦。”

说着,她将小竹篮放到倪坤身边,蹲下来揭开上面蒙着一张麻布,现出里面的食物。乃是一小块黑不溜秋的馍馍,和几块焦黄的烤肉。

“馍馍是我省下来的,肉是昨天那条大蛇的肉呢。哥哥你吃。”

她拿起馍馍递到倪坤嘴边。

她今天的脸庞很干净,还没有沾上灰尘汗渍。只是脸蛋儿腊黄,下巴尖尖,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再看看她瘦小的身子,干巴巴的手掌手腕,倪坤不由摇摇头:“你吃吧,我不饿。”

小丫头奇道:“可是哥哥你一直躺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吃……”

“谁说我什么都没有吃?”

倪坤笑笑,意念一动,一块上品灵石便自血色披风里面飞了出来,落进他嘴里,被他嚼得嘎嘣作响。

“你看,我这不就吃上了?”

小丫头小心翼翼说道:“哥哥你吃的……是石头吧?”

“嗯,我是怪人,吃石头就可以了。”

小丫头一呆,有点怕怕地蹲着往后挪了几步,小声道:“那哥哥你吃小孩吗?”

倪坤笑道:“怪人当然只吃石头和怪物,小孩又不是怪物,我为什么要吃小孩?”

小丫头想了想,感觉他说得很有道理,便又挪了几步,靠拢了一些:“哥哥你真的不吃馍馍和蛇肉吗?石头可真不好吃呢。”

“听你这么说,难道你还吃过石头?”

“去年有一天,我实在饿得慌了,就捡了颗小石头含在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还不小心咽了下去,卡在喉咙里差点噎死。爹爹好不容易才帮我把小石头弄出来……哥哥你吃石头就不会噎到吗?”

“……”倪坤无语一阵,道:“我当然不会噎。你快把馍馍和蛇肉吃掉吧。”

“那好吧。”

小丫头咽了口口水,刚要吃馍馍,忽然想起什么,放下馍馍,从小篮子里拿出一只缺耳小陶壶:“哥哥你吃石头肯定会口渴,我喂你喝点水。是早晨刚接的山泉水呢,甜甜的很好喝。我有时候饿了,就喝一肚子水,能顶好一会儿呢!”

虽然倪坤也不需要喝水,但这次并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张开嘴,让她将凉丝丝还带点甘甜的山泉水,喂到了自己嘴里。

喝了小半壶水,倪坤摇头示意已喝够,小丫头便放回陶壶,拿起那一小块馍馍,就着烤得焦黄的蛇肉,美美地吃了起来。

“二丫,你知道你们周家村,是在哪个乡,哪个县,哪一国吗?”

“啊?”周二丫瞪大双眼,一脸茫然。

倪坤无奈一笑,不再询问,换了个话题:“你天天放羊吗?”

“是呀,家里的羊都是我放的。”

“那你姐姐妹妹做什么呢?”

“姐姐比我大两岁,家里的事都是她做的。煮饭啦,劈柴啦,洗衣打扫啦,都是她在做。她可能干了。妹妹才三岁,还做不了重活,不过可以帮忙打猪草喂猪了。”

“你妹妹三岁就帮家里干活?了不起。不过你家里有猪又有羊,日子应该还不错,你怎么这么瘦,穿得也跟个小乞丐似的?”

“因为家里的猪和羊,我们自己不能吃呀!都是帮山上的好汉们养的,我们家自己是没有的。”

“山上的好汉?”

“是呀,山上有一伙好汉,他们有刀,凶得很,还在村子里杀过人呢。猎人伯伯一家、樵夫叔叔一家,都被他们杀掉啦!他们太凶,村里就只好帮他们养猪养羊,还有养牛,还要帮他们种粮食……”

倪坤轻哼一声:“原来是这种‘好汉’……那你们帮他们养的猪羊牛,是他们给你们的崽么?”

周二丫点点头:“我家小猪仔小羊羔都是他们给的。不过得用我们自家的粮食去换呢。上次爹爹还发愁,家里粮食不多了,明年开春怕是没有足够的粮食换猪仔啦!”

倪坤皱眉:“你们帮他们养猪养羊,这猪仔羊羔,还得你们拿自己家的粮食找他们换?”

周二丫声音中带上了一丝黯然:“是呀。爹爹很愁呢……还有我放的大羊,过年时也要交给好汉……我有点舍不得它们。”

倪坤冷笑:“果然是‘好汉’!”

吃完馍馍和烤肉,二丫起身道:“谢谢哥哥,好久没有吃得这么饱啦。我要去放羊啦!傍晚再来看你哦。”

“谢我做甚?这都是你自己带来的。”

“可是大蛇是哥哥给我的呢。昨天爹娘还有姐姐妹妹,都吃得好开心呢。我走啦!”

“去吧,小心些。”

二丫拎起竹篮,拿着竹杆,蹦蹦跳跳地出去放羊了。倪坤则是闭上双眼,继续疗伤。

时间一天天过去。

不知不觉,秋去冬来,倪坤颅骨终于全面恢复,颈骨亦恢复少许,可以较为轻松地转动脑袋了。

这段日子,二丫每天都过来看他,与他说说话。

倪坤虽不介意独自苦修,但每日干躺着什么都不能做,也确实有些无聊,因此也乐得有人与他说话解乏。一来二去熟悉了,便常给二丫讲些故事。

渐渐的,村里的一些小孩,偶尔也会随二丫一起过来,听他讲些村里的大人们,绝对说不出来的新奇故事。

这天,又有七八个小孩随二丫一起过来了。

其中有个穿着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烂花袄,约摸**岁的小女孩,正是二丫的姐姐大丫。她背着小妹妞妞,第一次跟二丫来听故事。

如今已是冬季农闲,爹娘都在家里,家中杂事都不需要大丫做了,她这才有空过来。

孩子们围到倪坤身边,在二丫带领下,先乖巧规矩地给他行了礼,这才围坐下来,听他说故事。

“今天咱们接着讲‘边荒斗帝传说’……话说这一天,东皇、西王、南极、北斗、中炎帝五大斗帝相约决战,竞逐天下第一,胜者便可获得绝世神功‘玄阳真经’……

“这一战可不得了,斗帝们战到边荒集,举手投足就是地面震荡、房倾屋塌,房梁都被磨灭成灰,马都死光了……”

“哇,斗帝们可真厉害!”听到精彩处,小孩们不禁手舞足蹈,连声惊叹。

“可是我听说,山上的好汉们,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难道他们也像斗帝们一样厉害?”

“肯定没有斗帝们厉害。因为牛没有马跑得快。好汉们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但肯定打不死一匹马……”

“可是我爹说,他看到过好汉们在山对面做生意时,一刀把一个人连人带马劈成了两半……”

“用刀的不算!”

“对,用刀的不算!真正的斗帝,就是要用拳头才算数!”

孩子们一边小声争论着,一边听着倪坤的故事。

讲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讲完了这一段五大斗帝争夺玄阳真经的故事,倪坤笑着说道:“好了,今天的故事就到这里,明天再继续。天快黑了,孩儿们都回去吧。”

“谢谢哥哥!”孩子们在二丫带领下,又齐齐躬身一礼,道过谢后,便一边议论着哪一位斗帝更强,哪一位斗帝的绝招更威风,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二丫跟她的姐姐妹妹拖到了最后,待其他孩子们都走了,她才牵着姐姐的手,对倪坤说道:“哥哥,这是我姐姐大丫。”

又拍了拍大丫背上,那个才三四岁模样,正含着手指,从大丫肩上探出脑袋,好奇看着倪坤的小姑娘:“这是我妹妹妞妞。”

“哥哥好。”大丫怯怯说着。这小姑娘虽然穿得破烂,也跟二丫一般,瘦瘦小小显得营养不良,但眉清目秀,看着倒是个美人胚子。

“哥哥好。”妞妞也奶声奶气地说道。这小姑娘也挺可爱,就是太瘦了些,头大身小,看着让人心酸。

“你们也好。”倪坤和善一笑,看了看两个小丫头:“以后有空,常来听我说故事。”

“谢谢哥哥。”两个小丫头很有礼貌地说道。

“回家时小心些。”倪坤叮嘱一句,便着她们回家了。

次日中午。

二丫忽然满头是汗的飞奔进庙里,顾不上歇口气,便带着哭腔对倪坤说道:“哥哥不好啦!好汉们来收猪羊粮食啦!”

倪坤睁开眼,淡淡道:“他们不是每年都这样么?”

“可是,可是……”二丫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可是今年他们说要把姐姐带走……”

“嗯?”倪坤意念一动,血色披风裹着他的身子直立起来,“你说,他们要带走大丫?”

血色披风乃金丹境法宝“铁血战旗”所化,可当作衣物蔽体,有一定的防护能力,虽不专精飞行,速度、灵活还不及下品灵器御风翅,但带着倪坤飞一飞还是够用了。

二丫虽急得眼泪都淌了出来,说话也断断续续,但条理还是清晰分明:

“是呀,他们说山上来了贵客,要带姐姐去招待贵客。还说如果姐姐能被贵客看中,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哼!”倪坤冷哼一声:“跟我走!”

说罢,披风便带着他呼啸而出,经过二丫身边时,披风一角倏地卷出,如一只大手将二丫卷起,带着她一起飞出山神庙,往村庄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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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言出法随!一语定生死!

此时此刻,周家村里其实并没有多么混乱。

虽有好几条骑着大马,挎着刀弓的“好汉”,带着几十个喽罗,在村子里耀武扬威,搬运物资,但习惯了每年都来上这么一出的村民们,对这情形已然有些麻木了。

当“好汉”们从各家牵走猪羊大牛,抱走一袋袋粮食时,只有小孩子会时不时哭叫上两声:“那是我家的牛……”话没说完,就被大人死死捂住嘴巴,拖回了家中。

这些年下来,村中仗着有两膀子力气,学过些拳脚,敢于稍作反抗的铁匠、樵夫,已经用他们全家人的性命,给村民们留下了血淋淋的教训。

村子里的人们,在好汉们的凛凛凶威下,已经有好几年没人敢反抗了。

但今年,居然又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周二丫家,破败的竹篱笆前。

一个佝偻着腰背、头发半白,满脸皱眉,看上去好像已经超过了五十岁的男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好汉爷,求你们行行好,我家大丫还小,等她再长几年,再大几岁,再让她上山去伺候好汉爷们可好?求求你们,小的给你们磕头了!”

嗵嗵的磕头声响起。

但男人前方,骑在大马上的彪形大汉毫无怜悯之意,冷冷地看了男人一眼,冲牵马的喽罗说道:“去把他家的大丫头带出来。”

那喽罗应喏一声,大步过去。

“好汉爷,求您别抓我女儿!”

男人扑上去试图阻拦,却被一脚踹在胸口,当场就吐血倒地。

那喽罗嘿嘿一笑,闯进篱笆院里,冲进茅草屋中,在一阵女人嘶哑的哭喊声、小女孩的哭叫求救声中,将大丫扭了出来。

刚刚押着哭叫挣扎的大丫走出茅屋,一个头发斑白的瘦小妇人紧跟着冲了出来,死死拽住那喽罗的衣角:“好汉爷,求求你了,放过我家大丫吧!她还不到十岁啊!”

“姐姐,姐姐,呜哇……”

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妞妞,也跌跌撞撞地跑出茅草屋,死死抱住大丫的腿:“放开我姐姐,不要抓姐姐,呜……”

那喽罗望了一眼篱笆外那骑马的高头大汉,见头领已然脸色阴沉,满脸不耐,当即狞笑着抽出腰刀,高高举起,照妞妞兜头劈下。

“不要!”篱笆门外,正伏地咳血的男人额上青筋暴突,绝望大吼。

“不要啊!”瘦小妇人也是惨呼一声,不假思索地扑到了妞妞身上,将她小小的身子,死死护在自己怀中。

“妞妞!娘!”大丫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刀光斩落。

眼看那锋利的腰刀,就要落到瘦小妇人脊背上,忽听一声冷哼响起。

哼!

只这一声冷哼,那挥刀的喽罗便是浑身一震,仿佛中了定身法一般,距离瘦小妇人脊背仅余寸许的刀锋,便再也挥不下去。

不仅如此,他脸上还凝固着狰狞嗜血的笑意,眼耳口鼻之中,已有鲜血泊泊淌出。

僵滞几息,那喽罗摇晃两下,噗嗵一声瘫倒在地,两眼大瞪,已然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篱笆内外,顿时一片寂静。

正欲冲上去拼命的男人,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本在闭目等死的瘦小妇人,一手捂着妞妞的嘴,一手拖住大丫,连拖带拽地将两个女儿拉进了屋里。

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好汉”,则是两眼暴瞪,铿啷一声拔出刀来,一脸紧张地环顾左右,色厉内茬地怒吼:“是谁?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出来!”

话音刚落,就见一位浑身裹在血色披风里,连手脚都罩在披风之下,只露出颈脖、面庞的瘦削青年,好似脚不沾地一般,自篱笆院后转了出来。

青年背后,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填充着苇絮的破烂小袄,牵着披风一角,亦步亦趋地跟着青年。

正是带着二丫及时赶到的倪坤。

如今的倪坤,已不能算是小小少年。

十八岁的他,身量长高了不少,相貌并未有多少变化,只是脸庞变得瘦削了一些,给人的感觉不再是秀气腼腆,但看上去还是没有多少威胁性,像是个文质瘦削的青年书生。

不过马背上那位“好汉”,却不敢小看倪坤。

别的不说,单看他那近乎“漂浮”一般,脚不沾地的行动方式,马背上那位“好汉”就知道,眼前这看着好像有病在身、弱不禁风的青年书生,绝非他外表这般文弱无害。

就在倪坤现身之时。

村里其他几条骑马的“好汉”,和几十个喽罗,被方才那位“好汉”的怒吼惊动,已然飞快地聚了过来,将倪坤团团包围。

有几个喽罗还攀上高处,张弓搭箭,居高临下地对准了倪坤。

“阁下是什么人?”

既然众好汉都到场了,自然该由为首之人发话。

一条骑着黑马,拎杆长枪,满脸虬髯的“好汉”,恶狠狠地盯着倪坤,喝问:“为何要架我黑虎寨的梁子,伤我兄弟?”

“黑虎寨?”倪坤剑眉一扬:“你们的寨子,居然叫做黑虎寨?”

“怎么?听说过我们的名号,害怕了吗?”

见倪坤已然被自家数十兄弟“包围”,就算他“暗器”功夫了得,也双拳难敌四手,方才那被他吓到的“好汉”,抬刀指着倪坤,冷声道:“现在才知道怕,已经晚了!”

虽然倪坤那好似“飘浮”一般的诡异行走方式,还是令这好汉心里有点犯嘀咕,但将倪坤全身包裹的血色披风直垂地面,连他腿脚都遮得严严实实,又令这位“好汉”不禁怀疑,倪坤是否只是在虚张声势、装神弄鬼。

“说不定这小子就是踮着脚尖,用脚尖小碎步走动,所以看起来像是脚不沾地,无声飘浮……这倒也能算轻功了得,不过就算轻功再好,难道还能飞上天不成?”

这位“好汉”越想越是对头,心里不禁好一阵羞恼——自己方才居然被他吓到,好在没有真正表现出来,不然岂不是再无颜面在寨中立足?

这时,倪坤面无表情地说道:“黑虎寨这个名号,犯了我的忌讳。”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那位险被倪坤吓到的“好汉”,急于掩饰自己之前的失措,狞笑道:“我黑虎寨犯你忌讳?简直……”

倪坤一抬头,冷不丁瞥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就你话多。你且去死。”

话音一落,那位正待叫嚣的“好汉”,蓦地双眼暴突,噗地喷出一口血来,二话不说翻身坠马,两腿一蹬便告气绝。

这并非诅咒。

这只是倪坤从万妖窟那几头蝠首魔身上得到灵感,自创出来的“音波功”。即使他施法能力较弱,用来对付普通人,乃至普通炼气修士,也是无往不利。

一声轻哼,就可令目标心肝碎裂、脑作浆糊,瞬间暴毙。

看起来倒颇有几分“言出法随”的感觉。

“……”

骑黑马、拎长枪的虬髯大汉双目暴突,不可思议地瞪着倪坤。其余几位骑马的“好汉”,亦是瞠目结舌,满脸的难以置信、惊骇震怖。

围住倪坤的几十个喽罗,更是轰然大哗,惊呼着连连后退。

那几个攀在高处,张弓搭箭瞄准倪坤的喽罗,震惊之下手指一抖,几枝箭便歪歪斜斜地向倪坤射来。

倪坤都懒得躲,只将背后探头探脑的二丫护住,便任由那几枝箭射到自己身上。

普通箭矢,理所当然穿不透“铁血战旗”这金丹境法宝变化的血色披风,纷纷弹落在地。

箭矢落地的声音,惊动了那虬髯“好汉”,他浑身一个激灵,嘶声道:“住手!所有人不许放箭!”

说罢忙不迭滚鞍下马,纳头便拜:“小的愚昧,不识真人,冲撞了上师,请上师恕罪……”

另几个骑在马上的“好汉”面面相觑一眼,也纷纷落马,下拜请罪。

这番作派,让倪坤好一阵腻歪——他最厌恶的,就是这种小人。

面对弱者,凶残嗜血,动辙挥刀,草菅人命。

面对强者,见风使舵,小心奉承,磕头如捣蒜。

这种只敢向弱者挥刀的“好汉”,以倪坤的性子,哪怕他们再怎么奉承,就算把头都磕碎在这里,他也不可能放过他们。

心里已将他们统统判了死刑,倪坤面上倒是不动声色,淡淡问道:“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

“知道,知道!”

那相貌颇为威武的虬髯大汉,带着讨好的谄笑说道:“我黑虎寨的上家,便是修仙家族原家。小的曾有幸见过一次原家大老爷施展仙法……

“今天也是因原家七少爷大驾光临小寨,小的这才带队出来,给原家七少爷寻几个侍奉的婢女。

“不意手下人瞎了眼,竟冲撞了上师的亲友。那种瞎眼狗才,上师您杀得好,就算上师您不杀他,小的也会亲手剐了他,给上师您赔罪。”

“修仙家族?”倪坤神情古怪,轻声自语:“什么样的修仙家族,居然下三滥到与匪寨为伍?真是荒谬……”

摇摇头,他冲着虬髯大汉微微一笑:“本座心胸宽广,小小冲撞不值一提,这等小事,本座自会一啸置之。”

不等那虬髯大汉及其余好汉、喽罗面露喜色,倪坤便啸了。

他扬起披风一角,遮住二丫双眼、耳朵,随后张嘴,一啸。

一记令人心肝俱裂的凶虎咆哮,自他口中喷薄而出,横扫四方。

只这一啸,周围所有的好汉、喽罗,便统统七窍流血,栽倒在地,几乎同时气绝身亡!

倪坤心胸宽广,一诺千金,说一啸置之,就一啸置之,绝对不会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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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敢威胁我大倪坤?【1/6】

倪坤看都不看遍地的尸体,视线一扫周围,淡淡道:“我要去黑虎寨。谁为我带路?”

躲在一边悄悄围观的村民们,早被他吓得瑟瑟发抖面无人色。此时被他视线一扫,好几个村民直接就吓得坐倒在地,更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只二丫的父亲,艰难起身,来到倪坤面前拜倒在地:“恩公,我周大有愿为您带路!”

倪坤拿眼一扫,就知他方才挨了那当胸一脚,伤得并不算轻。不仅胸骨开裂,内腑也受了震荡,当下摇摇头:“你有伤,不行。”

二丫拽拽披风,怯生生说道:“哥哥,我知道黑虎寨在哪里。”

虽然方才倪坤“一啸置之”时,遮住了二丫的眼睛和耳朵,没让她看到那数十人瞬间暴毙的可怕场面,但此时看到几十具横陈四周、七窍流血的尸体,还是将她吓得不轻。

不过小丫头有大勇气。

尽管她发现这位认识已有几个月,看着很是和气,对小孩子也确实亲切耐心的哥哥,恐怕比山上的“好汉”们更加可怕,但还是壮着胆子,主动要求带路。

“你知道路就好。”倪坤看了周大有一眼:“二丫带我去黑虎寨,你没有意见吧?”

周大有嘴唇颤抖两下,叩首道:“恩公,只求您……别让二丫伤着。”

“放心。”倪坤淡淡说着,披风一卷,带着二丫冲天而起:“黑虎寨的方向?”

二丫已不是第一次被倪坤带着飞行,不再像之前那般吓得闭眼尖叫,虽小脸还是有些发白,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之色,瞪大双眼四下打量,听了倪坤询问,她分辨一番方向,抬手一指:“就在那边!”

倪坤意念一动,血色披风卷着二人,朝着二丫指出的方向呼啸飞去。

倪坤离开后,村子里一下沸腾起来。

“仙师!那位小先生能飞,他是传说中的仙师!”

“难怪能一下杀光黑虎寨几十条好汉!我还担心他杀了人一走了之,害我们全村被黑虎寨迁怒……现在可好了,仙师杀上黑虎寨,一定是要把黑虎寨连根铲了!”

“苍天有眼呐,降下仙师,杀灭黑虎寨,咱们周家村,以后总算有好日子过啦……”

“猪羊粮食都还在,哈哈,乡亲们都来拿回自家的猪羊粮食啊!”

村民们兴奋雀跃,欣喜若狂,忙不迭去搬回自家猪羊粮食。几个年轻小伙,还壮着胆子,过来翻捡黑虎寨众人尸身上的财物。

周大有冷眼看着这些村民,想起方才自家遭难时,所有人都无动于衷,“仙师”问路时,除了他们父女两个,也无一人敢出头带路,这会儿倒个个兴高采烈,瓜分财物,心里不禁好一阵厌烦。

他也知道,村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夫,无拳无勇,又被黑虎寨用铁匠、樵夫两家的人头吓破了胆子,不可能为他家出头,给自家招灾。

但道理明白,心里一口厌气却怎都咽不下去。索性眼不见为净,手捂胸口,蹒跚着回到家中,安抚妻子与两个女儿去了。

……

黑虎寨,聚义堂。

十八个头领齐聚堂中,大摆筵席,好酒好菜流水价端上来,正自招待着贵客。

贵客是个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

他锦衣貂裘,镶金嵌玉,打扮得倒是雍容华贵,长相也算周正,只是脸颊瘦削,肤色苍白,眼神阴鸷,嘴角总是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笑意,予人一种阴郁又高傲的感觉。

他坐在首席上座,对黑虎寨头领们的劝酒视而不见,只拿着象牙箸,心不在焉地扒拉着面前一盘牛肉。

坐在他旁边的一位脸黑如铁,气度沉凝的中年,替他挡下了所有敬酒,酒到杯干,十分豪气。

对于少年的轻慢乃至无视,黑虎寨十八位首领没有一人敢介意,见少年不搭理他们,也不再自讨没趣,只围着那黑脸中年敬酒,奉承的话一萝筐一萝筐地说了出来。

“九爷好酒量!”

“九爷豪气!小弟再敬九爷一碗,我先喝!”

“兄弟们别光顾着敬酒,给九爷夹菜呀!来来来,九爷您尝尝这红烧肘子……”

正吃喝得热闹时,那少年忽然满脸不耐地一扔筷子,说道:“我要的小女孩什么时候到?”

酒桌顿时安静下来。

几个首领彼此对视一眼,黑虎寨大头领,在绿林道上也算名声响亮的“活阎罗”王黑虎腆脸陪笑,小心翼翼说道:“十九弟已经带人下山收账去了。他回来时,一定能给七少您带回几个小女孩侍寝……”

少年冷哼一声,眼皮一翻:“那本少爷还要等多久啊?”

“天黑以前,天黑以前一定……”

刚说到这里,聚义堂屋顶轰地一声,破开一个大洞。破碎瓦砾哗哗跌落,将桌上酒菜砸得汤汁飞溅。

众头领惊呼一声,齐齐后退。

那黑脸中年则是一掌推出,一股柔劲将砸向他和少年的瓦砾统统推至一旁。

同时一手拉住少年椅背,轻轻一送,便将少年连人带椅,稳稳地送出数丈开外。

做完这些,他才站起身来,皱着眉头,仰首看向屋梁。

众黑虎寨头领也纷纷抬头看去,就见屋顶破洞下方,聚义堂大梁上,正站着一个浑身包裹在血色披风中,只露出脖颈脸庞的青年,正自居高临下俯瞰着他们。

那青年身侧,还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紧紧拽着披风一角,又是好奇、又有些怕怕地往下探头探脑。

“什么人?”王黑虎眼角跳了两下,厉喝道:“居然敢到我黑虎寨撒野,拆我聚义堂,活得不耐烦了吗?”

黑脸中年则是沉声道:“阁下何方高人?为何擅闯此地?”

那瘦削阴鸷的少年则是很不爽地冷哼一声,以一种刻意装出来的,慢条斯理的语气说道:“我最讨厌仰着脖子看人了。这个人站得太高,少爷我很不高兴。老九你给我杀了他,我要把他脑袋踩在脚底下……”

“何需九爷动手?小的帮七少摘下此子首级!”一个黑虎寨头领大笑一声,冲天而起。

刚纵至半途,便听一声冷哼响起。冷哼声中,那黑虎寨头领秤砣似地直坠下来,噗嗵一声瘫倒在地,转眼没了气息。

“……”

满堂皆静。

在场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能看出来,那头领是怎么死的!

那黑脸中年瞳孔骤然一缩,眼中闪过一抹惊愕,旋即强自镇定地朝上一拱手:“阁下是修仙者?”

“什么?”黑虎寨众人一惊,个个噤若寒蝉。那王黑虎更是脸色一白,眼中满是惊惧。

只有那少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修仙者又怎么了?我原家难道就没有修仙者吗?我大哥还是赤炼门弟子呢,老九你何必这么低声下气!”

黑脸中年眼角微微一跳,赶在少年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对着倪坤拱手一揖:

“在下陈九,乃永安府原氏执事。我原氏亦是修仙家族,家主、二老爷皆是修仙者。大少爷亦在云州‘赤炼门’修行……”

倪坤终于开口,冷声道:“所以?”

陈九不卑不亢说道:“我家七少爷年少无知,若有言语冲撞之处,还望阁下大人大量,看在都是修仙一脉,莫与我家七少爷计较。”

虽说原家势力不小,背景也过硬,但陈九可不是纨绔少爷,知道“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年少无知?可他看起来,也没比我小几岁嘛!”倪坤嘴角翘起,瞥了那阴鸷少年一眼:“我刚才似乎还听他说,要把我的脑袋踩在他的脚底下?”

陈九连忙道:“那都是戏言!”

“戏言?”倪坤冷笑:“倘若我不是修仙者,倘若我打不过你,戏言,就成真了!所以,他还是死吧。”

“你!”陈九瞳孔一缩,刚要出言恫吓,就见倪坤张嘴一吹,风声呼啸间,似有无形利刃自自家七少爷颈上一掠而过。

七少爷还待大放厥词,忽地两眼一突,身子坐在椅上一动不动,脑袋却噗嗵一声,滚下地来。

陈九目眦欲裂,嘶声怒吼:“你居然敢杀我原家七少爷!你这是在找死你知道吗?我原家绝不会放过你!”

“敢威胁我?”倪坤呵地一笑:“不如你也去死?”

话音一落,陈九便一口血喷出丈许之远,暴突着眼珠,直挺挺扑倒在地。

一口气“吹掉”原家七少脑袋,又一句话“说死”武功强横的陈九,完全无视原家威胁,这等狠辣又诡异的手段,直吓得黑虎寨众头领瑟瑟发抖,一个个面无人色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大叫饶命。

倪坤居高临下,扫视全场,一眼就看出场中诸人,谁的武功、地位最高,当即冲那人问道:“说说吧,原家是怎么回事?”

被他询问的,正是大头领王黑虎。

他正和小弟们一样磕头如捣蒜,为示诚意,还没敢用内力护体,把额头磕得血淋淋的,陡听得倪坤声音在耳边响起,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说道:“我们都是被逼的!是原家逼我们在此落草立寨……”

“少说废话。”倪坤不耐道:“告诉我,那永安府原家是怎么回事?你们和原家又是什么关系?”

王黑虎再不敢废话,竹筒倒豆子般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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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倪坤门下大弟子【2/6】

原来,那永安府原家,说是什么修仙家族,实则目前家中有修为的,只有家主原成思、二老爷原成业两个。

这兄弟俩的子侄辈,只有家主原成思的长子原震云天资非凡,于十五年前拜入云州赤炼门修行。其余子侄,没有一个成器。

原家两个老爷资质也是一般。

修为在普通人眼里固然是惊世骇俗,可倪坤听王黑虎描述的,原成思某次展示法术的威力,感觉其境界怕是连炼气九层都没有。

因为资质一般,修行前程有限,原家特别注重世俗享受,在永安府各地,笼络了多个下属势力,帮原家搜刮财货。

黑虎寨便是原家下属势力之一,干的是“替天行道”的绿林买卖。

每年年节前,黑虎寨便会将一年的供奉,送去永安府原家,换取原家来年的继续庇护。

今年原家七少爷年满十六,刚开始管事,做事非常积极,为展示自己的办事能力,遂带着执事陈九,主动前来黑虎寨收取供奉。

没曾想因为其个人变态的嗜好,惹上了倪坤这个辣手煞星。

听完王黑虎讲述的原家情报,倪坤沉吟一阵,问道:“永安府有多少散修家族?”

“这个……”王黑虎陪笑道:“不多,据小的所知,整个永安府,可能也就七八个散修家族。各家之间,相处的还算和气,毕竟都是修者一脉。”

七八家?

倪坤眉头一扬,心说:“这可有点多了。而且连世俗之人都知道他们的存在,看来这方天地的仙道很是繁荣,远超中土。只是修士居然收拢绿林匪寨做外围势力,提供庇护,享受供奉,也着实下三滥了一点。名门大派就不管的么?”

中土界因天地崩坏,灵机衰退,世俗之中灵气不足,散修极少。倪坤在整个宋国,也就只在古阳山上遇到过一位。

而中土界的散修,当然也不乏下三滥。

比如古阳山那位试图以数百武林人士血祭炼器的白脸散修,比如拦路抢劫玄阳升仙令的马姓修士。而三宗四派等仙道大宗,似乎也并没有管理世俗散修。不过那确实是事出有因。

三宗四派以及各中小门派的绝大多数修士,都在万妖窟镇守九座城池。

其余留守宗门的修士,要为万妖窟镇守的修士们提供后勤支援,还要到处救火,扑灭出现在中土现世的万妖窟裂隙,剿杀被魔气侵蚀的妖魔,人手已经是捉襟见肘,根本无暇管理世俗散修。

只要没有做出惊天动地的大案,三宗四派也就只能当散修不存在,并通过各派十年一度的升仙大会,设法消化世俗之中的散修。

然而这方天地,区区一府,就有七八家世俗散修。

永安府所在的“云州”,更有一个修仙门派“赤炼门”,足见其仙道繁荣,人手充足。

可那赤炼门居然对散修不做任何管束,任由他们横行霸道、残虐乡里……

倪坤感觉,这方天地的仙道,恐怕不会像中土那般昂扬热血,团结合谐。

沉吟一阵,倪坤又问:“赤炼门山门在哪里?其门中修为最高的,是哪个境界?”

王黑虎瞠目结舌:“这个,这个,小人,小人不过是山寨头领,生平所见仙师,只有原家两位老爷以及先生您……又如何能知赤炼门这等高高在上的仙道大宗之事?”

倪坤皱了皱眉,又问:“你们这方天地,是否叫做苍宇界?界域传送阵又在何方?”

“啊?”王黑虎一脸懵逼,茫然不知所措。

倪坤冷哼一声:“这也不知,那也不懂,如此废物,留你何用?”

说罢张嘴吐出一颗小火球,砰一声爆开,化为数十只拳头大小的火鸦,嘎嘎呱躁着飞扑下去,将王黑虎及所有山寨头领焚成灰烬。

灭了这满堂匪类,倪坤又披风一卷,带着二丫冲飞上天,神目一扫,将山寨千余人尽收眼底,连哪些人身缠怨气、满手血腥,哪些人只是被挟裹上山,只是被迫服侍山匪的清白无辜之人,都分辨得一清二楚。

分辨清楚后,倪坤又吐出一颗火球,爆出数百只火鸦,指挥群鸦四面八方飞扑下去,将所有身缠怨气、满手血腥的匪类统统烧死。

转眼之间,这曾经横行一方、残虐乡里的黑虎寨,便落了个烟销云散。

只剩百来个被挟裹上山的无辜之人,战战兢兢躲在各处,闭目祈祷那从天而降的恐怖火鸦,不要连自己一并烧了。

正自惊惧震怖时,一把低沉威严的男声,自空中传来:“不关你们的事,收拾些财物,各自下山吧。”

剩下的百余无辜之人闻言,几乎个个喜极而泣。

尤其是被掳掠上山的女子,更是泣不成声地伏地叩首,感谢倪坤的大恩大德。

片刻后,这百余人便收拾了一些财物,齐聚至聚义堂前,对着凌立半空的倪坤俯身一拜,便互相扶持着下山去了。

目送众人离寨下山,倪坤对二丫说道:“山寨里还有好多财物,你要不要下去拿一点回家?”

二丫摇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家里的猪羊粮食都保住了,今年已经可以过个好年啦。拿些财物回家,我家又没有力量护住,将来哥哥你离开,怕是会给我家招来灾祸呢。”

“你倒晓事。不过等闲财物可以不要,有些东西还是要的。”

倪坤哈哈一笑,带着二丫飞落下去,找到黑虎寨库房,取了些黄金珠玉,又将所有干储肉类、药材一扫而空。接着又找到各头领的私人小金库,对金银珠宝视而不见,专寻药材搜刮。

不过片刻,他便将寨中所有值得搜刮的药材,统统收入储物袋中。之后便带着二丫冲天而起,向着周家村飞去。

他也不回村子,径直将二丫带回山神庙中,落地后笑问:“想学功夫吗?”

倪坤初至此地,便与二丫相识结缘。

几个月相处下来,小姑娘的勇敢、善良、聪慧,小小年纪便明事理、知进退,从不得寸进尺,更无贪婪之心,种种品质,令倪坤很是喜欢。

更重要的是,以倪坤神眼观之,她天生一副好根骨,资质以中土界的标准,当在“特优”等级。莫说练武,修仙也是可以的。

这令倪坤不禁动了收徒之念以他如今的修为实力,就算是在玄阳宗,也可以做长老、收弟子了。

之所以搜刮黑虎寨的肉类、药材,还取了些金珠,也都是给二丫准备的。倪坤自己是用不上这些世俗的食物、药材的。

他现在伤势未愈,养好全身的骨伤,恐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以他的稳健,这段时间,当然不会在不明形势时,便到处乱闯。

他打算继续留在此地,养伤兼修炼“气焰滔天”,顺便教授二丫,同时等原家的人找过来,从他们身上榨取更多情报。

“咦?”听了倪坤发问,二丫不禁眼睛一亮,仰着小脸,满脸期待地看着倪坤:“哥哥可以教我功夫吗?我学了以后,也能像哥哥一样,吹口气就打倒好汉吗?”

“我现在可以教你武功。不过你想练到像我一样,吹口气就打倒所谓的好汉,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吃上许多苦头,方有可能做到。”

“二丫不怕吃苦!”二丫双手紧握,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闪发光,满是憧憬:“只要能学到真功夫,能保护爹娘和姐姐妹妹,再辛苦二丫也不怕!”

“很好。那我现在便传你一套心法,名为‘惊雷诀’,乃是一门武功‘惊雷指’的内功心诀。咱们呐,先从基础开始,先练出内力,再学招式打法……”

倪坤并没有打算传二丫“无名功法”。

因他这门无名功法,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修炼的。

他的“神目慧眼”,并不只是单纯的为他提供学习能力、鉴别能力、特殊视野,还大幅提升了他的修行资质,令他无论武功还是法术,都是一看就懂,一学就会,一练就精。

可这等不逊于“玄天仙体”的修炼资质,练起无名功法,居然还是困难重重、进展缓慢。

即使“饭桶修仙、以吃证道”,吃用了不知多少珍贵资源,他亦是用了六年有余,才将无名功法修炼至第三重。

且第三重的杀招“刹那流星”,更是至今都只能蓄力发动,无法随手击发。

可以想象,没有他这种资质,没有海量的资源,尤其是“中上品灵石、千年蜃珠、残血真仙级血灵晶、真魔食材、魔龙血凝膏”等珍稀资源支持,就算有着“特优”等级的修仙资质,恐怕也要花费上百年,才能勉强练成前两重功法。

所以倪坤不会传授二丫“无名功法”,也没有准备现在就传她炼气功法。

因为中土界的规矩,再怎么天赋绝伦的小孩,在十二岁以前,也只能做预备弟子,读书习武,打好基础。直到十二岁以后,才能正式接触修仙功法。

之所以有这个规矩,是因为年龄太小的孩子心智不够成熟,不足以驾驭过于强大的力量。若过早修行,掌握强大的法术力量,很容易对其品行、心态、性情造成不良影响。

倪坤当然认同这个规矩。

所以他打算先传授二丫武功。

而他传授的武功,比如“惊雷指”,也与原版截然不同。

他有大量凡俗武功、仙道功法作参考资料,有无名功法作后盾,再加上他神目慧眼的学习、推演之能,自创一门能修至“道基境”的仙道功法都不成问题。

虽然上限低了点,但威力绝对不弱。

比如他传给二丫的“惊雷诀”,便可以武入道,修炼到武道宗师境界,便能水到渠成,自然而然晋至炼气一层。

那“惊雷指法”,亦可晋阶为法武双能、远近皆可的术法。

以二丫的资质,若有足够的营养补充,若持之以恒地修炼,到她十二岁左右,差不多就能晋阶炼气一层了。

倪坤将“惊雷诀”武道奠基篇的心法说了一遍。

虽许多专业的修炼词汇,二丫并不能理解,但就这一遍,她硬是凭着记忆,强记下了七八成内容。

待倪坤说过三遍,她便可以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

然后倪坤先不忙着为她详细讲解,着她先反复背诵,彻底巩固记忆。等她巩固记忆后,倪坤笑道:

“在讲解之前呢,我得先为你取个大名。作为我门下开山大弟子,这大名必须响亮。唔……你长得瘦瘦小小,面黄肌瘦并不起眼,但心思纯净,善良勇敢……正是‘厌白玉以为面兮,怀琬琰以为心’……那么从今天起,你大名就叫周琬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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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一天开始,倪坤便在这山神庙中,一边疗伤修炼,一边教授他的开山大弟子周琬琰读书识字、习武练功。

读书识字门槛不算太高。当年周家村还有先生时,还没被黑虎寨盘剥时,周琬琰的父亲周大有,小时候就曾随村里先生学过两年。

但修习武功,无论内功外功,都需要吃饱饭、肉管够,最好还能有补益气血、强壮筋骨的药材辅助。

饿着肚子练外功,只会练坏自己筋骨。练内功,更会五痨七伤,损及脏腑,折损寿命。

所以在周琬琰正式练功之前,倪坤先用自黑虎寨搜刮来的肉食、药材,帮她好生调养了个半个月。每天都要让她喝上几大碗浓稠肉汤,以及他亲自搭配、熬制的药汤。

在这个半月里,他只给周琬琰讲解心法,教她辨认、记忆经脉穴窍,但禁止她尝试修炼。

直到半个月后,小丫头枯黄尖瘦的小脸圆润了许多,瘦小的身子也“膨胀”了一些,倪坤方才准许她修炼“惊雷诀”。

周琬琰不愧是倪坤认定的“特优”资质,第一次修炼内功,只打坐小半个时辰,便已产生气感,并成功在丹田之中,蓄出一缕微弱渺小,但生机勃勃的“惊雷劲”。

半个月后,她的“惊雷诀”已然小有所成,真气已可进入经脉,初步循环运转。

到这时,倪坤便开始教授她基本招式。

至大雪纷飞时节,周琬琰的一路惊雷指法,已然练得像模像样,惊雷劲灌注指尖时,已可用小小指头,将厚实的陶罐一指点穿。

也就在这个时候,永安府原家的人,终于找了过来。

这天,倪坤裹着披风,坐在周大有给他制作的轮椅上,看着山神庙外,那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

周琬琰则在庙堂之内,不知疲倦地练着轻功步法。

大丫蹲在炭炉前,盯着里面的火头。炉上陶罐里,正熬煮着药汤。

妞妞坐在一只小板凳上,抱着只小陶碗,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热腾腾的肉汤,一边看着二姐或满室飞奔,或对着假想敌腾挪趋避,不时咯咯笑上两声。

正其乐融融时,恶客上门了。

急促的马蹄声中,三匹高头大马撞破风雪,来到山神庙前,齐刷刷停住。

其中一个紫脸长须的中年汉子,瞥了一眼庙门口坐轮椅的倪坤,喝问:“瘸腿小子,知道黑虎寨吗?”

“知道啊。”倪坤笑眯眯说道。

紫脸汉子道:“那你告诉我,黑虎寨的人去哪里了?”

“死光啦!”倪坤作沉痛状:“黑虎寨的好汉,都被人杀啦!”

“什么?黑虎寨的人死光了?”紫脸汉子一惊,侧首望向中间那人。

中间那人看着不过四十来岁,身披貂皮大氅,以金冠束发,面白无须,神情阴郁。

漫天雪花飘落下来,尚未接近他身周一尺,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斥开。就连他座下那匹神骏高大的五花马,皮毛都未落上一片雪花。

此人本是阴沉着脸,望着道旁银妆素裹的树林,对倪坤根本就不屑一顾。此时听了倪坤那番话,他方才霍地转首,眼神阴沉地盯着倪坤,森然道:“黑虎寨的人什么时候死光的?又是谁杀了他们?”

倪坤问道:“这位先生是?”

“这位是永安府原家二老爷!尊名你还不配知道!”另一个脸上有条蜈蚣状疤痕,显得格外凶狠的汉子喝道:“你这瘸腿小子少说废话!说,黑虎寨的人是被谁杀的?尸体又去了哪里?还有,你可知黑虎寨是否来过一位原家七少爷?”

“知道,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倪坤语气转冷:“你们这两个恶奴,一口一个瘸腿小子,你们爹娘就没教过你们该如何说人话吗?你们就不知道,请教别人问题时,应该先下马行礼,再恭敬求教吗?”

“瘸腿小子好肥的胆子!”那紫脸大汉怒极而笑:“居然敢夹枪带棒辱骂我们?还敢跟我们摆谱?不说是吧?”

他双脚一踩马蹬,倏地腾空而起,苍鹰般飞扑倪坤:“腿瘸了还不算惨,老夫连你的胳膊也拆下来,让你知道什么叫真的惨,看你说是不说!”

“真冲动啊,会死人的。”

倪坤轻笑一声,抬起右手,屈指一弹,一道无形气劲应指而出。

这段时间疗伤,他整条脊柱,以及双肩、右臂,皆已恢复如初,琉璃宝骨坚韧程度更上层楼。只左臂、双腿还是难以动弹。

但就算他只有脑袋能动,对付这种宗师级的世俗武者,也已绰绰有余了。

随着他一指弹出,只听嘭一声爆响,那已快要飞扑至他面前的紫脸大汉,顿时如同一头撞上了一堵无形墙壁,脑袋猛地朝后一仰,姿势一下从前扑改为后仰,砰地一声直坠下来,仰躺地面,没了气息。

疤脸大汉及那貂裘男子,即原家二老爷原成业齐齐一惊,仔细一看,就见紫脸大汉额头之上,赫然多了一个前后通透的血洞,已然死透了!

原成业眼角微微抽搐一下,阴声道:“好狠的小子,难怪有恃无恐,原来竟有这般武艺!”

倪坤谦逊一笑:“过奖过奖。我的武功,也就一般般,只是屠鸡宰狗不在话下。”

“哼,以为武功高强,就可目中无人,肆无忌惮?”

原成业森然一笑:“可惜,你根本不知道,你究竟惹上了谁!现在给你最后的机会,告诉老夫,究竟是谁杀了黑虎寨的人?我原家小七和执事陈九去了哪里?实话实说,老夫或可仁慈一点,给你一个痛快!”

“算了,虽然你也很没有礼貌,但看在你痛失子侄的份上,我还是告诉你好了。”倪坤笑得如断水流大师兄一般温文尔雅:“杀光黑虎寨,还一并杀了你家小七,以及执事陈九的那个人……就是我啊!”

“……”

原成业瞳孔骤缩,疤脸大汉瞠目结舌。

“你……居然敢杀我原家的人?”原成业不可思议地看着倪坤:“谁给你的胆子?你怎么就敢杀我原家的人?”

不但敢杀,居然还敢认!

原成业心中,只觉世事荒谬,莫过于此。区区一个武者,就算武功高得有些超乎想象,可他怎么就敢杀永安府原家的人?

他难道不知道,武功再高,在修士面前,也就是一招躺下的事吗?

原成业心里,已给倪坤判下了死刑。

他甚至已经想好,该用何种手段,哪些酷刑,一一折磨这瘸腿小子,先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给他治好伤,再反复折磨,直至其神智彻底崩溃,再才取他性命。

不过他虽狠毒嚣张,但并非完全无脑,倪坤敢于无视他原家威名,如此肆无忌惮,令原成业心中还是稍有些顾忌:“说,是哪一家指使你,与我原家为敌的?”

他却是以为倪坤是有修士做靠山,方敢如此张狂。

“你想得太多了。”

倪坤低下头,轻轻一弹指甲:“我之所以杀光那些匪类,纯粹是路见不平,行侠仗义罢了。不过你肯定不会信。因为你这种人,恐怕连侠义二字都不认得……算了,懒得多说。”

话音落,他屈指一弹,一道晶光飙射而出,在原成业反应过来之前,就将他旁边的疤脸大汉穿心而过。

那疤脸大汉尚未坠下马背,倪坤又五指呈爪,冲原成业隔空一抓。

原成业还不及施法,便觉上身一紧,赫然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攥住了身体。

同时还有诡异暗劲,飞快渗入他穴窍经脉之中,只一瞬,就将他浑身经脉穴窍彻底封闭,令他空有炼气六层的修为,却连一个法术都无从施展!

“修仙者!”原成业惊呼一声:“你也是修仙者?还是道基境修士?”

倪坤笑了笑,手掌往回一抓,原成业便从马背上飞出,平平飞至庙门前,砰地一声跪倒在倪坤轮椅前。

这可不是他想跪,而是被迫跪下。单这一跪,他双膝便已粉碎,痛得脸孔都彻底扭曲。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咬牙切齿地盯着倪坤,狠声道:“你敢杀我?我侄子乃是赤炼门内门弟子,颇得一位金丹长老看重!就算你是道基境修士,难道还敢得罪赤炼门吗?”

“首先,是你们原家得罪了我。其次,你侄子再受金丹长老看重,他区区一个内门弟子,也没资格代表赤炼门。最后,就算赤炼门为你原家出头,那又如何?难道一个小小内门弟子的家事,还能劳动金丹修士出马吗?”

原成业疼得满头是汗,但眼神依旧阴狠,口气依然很硬:

“哼,我侄子与那位金丹长老的关系,你根本想象不到!你若杀我,我侄子为我报仇,必能请动金丹长老出手!到时候不但你要被挫骨扬灰,庙里那三个小丫头,还有所有跟你有关系的人,都要死得惨不忍睹!”

“嘶……金丹修士出马,有点棘手啊。不知道那赤炼门,有没有元婴修士呢?”

“哼,你区区一个道基,金丹长老便可轻取你性命,又何需元婴真人出手?”

“哦?这么说,赤炼门是有元婴修士喽?”

“赤炼门乃是我云州第一大派,怎会没有元婴真人?整个赤炼门,足有两位元婴真人!”原成业傲气十足,又阴狠无比地看着倪坤:“现在知道怕了?还不放了我,给我磕头赔罪,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都这形势了还敢放狠话,我看你是蛮横惯了,脑生残障,已经不懂得什么叫形势比人强了。可怜,你这病无药可医,只能重新做人啦。”

倪坤撇撇嘴,五指一错,咔嚓一声,就把原成业脖子给扭断了。

“……”原成业两眼暴突,至死都不敢相信,倪坤竟一言不合就杀了他!

难道他不怕赤炼门金丹长老,不畏赤炼门元婴真人?

带着满心的疑惑,瞪着死不瞑目的双眼,原成业直挺挺地扑倒在倪坤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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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男子汉就该用大锤!【4/6】

“我去,杀得手滑,忘了询问这一界是否正是‘苍宇界’,‘界域通道’又在哪……算了,反正原家还有个家主老大,我伤也还未痊愈,‘气焰滔天’也未修成,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嘀咕一句,倪坤手掌一摄,自原成业尸身上摄来一个小包裹,一口连鞘短剑。

接着他抬指一点,三具死尸下方的地面蓦地裂开,宛若三张怪嘴,一口就把尸体吞没下去。再一指点出,地裂合拢,平平整整,看不出一丝异样。

以他如今的境界,就算施法能力弱了些,也能若金丹修士一般,无需掐诀念咒,抬手一指,便是一道法术。

处理好了尸体,他方才招呼屋里的周琬琰:“二丫出来,把这三匹马收拾一下。”

“来啦!”周琬琰脆生生应了一声,踩着轻功步法飞掠出来,去到那三匹大马身边,轻声安抚一阵,便将三匹马牵到庙檐下,拴在了廊柱上。

马鞍上还有三个大些的包裹,倪坤叫二丫拿了过来,打开包裹一一检查,从紫脸汉、疤脸汉二人的包裹中,找出了两瓶丹药,都是增加内力的武道灵丹,倒也适合二丫使用。

三个包裹里还有些金银财宝、换洗衣物,甚至还有一领暖和厚实的狐皮裘,倪坤自是用不着,让二丫带回家给她爹娘处置。

之后打开从原成业身上找到的小包裹,倒是收获了一叠符箓,一瓶丹丸,两枚下品灵石。

“丹药不错,炼气九层都能有所助益。啧,居然还随身带着两枚下品灵石,我玄阳宗新晋道兵,乃至本宗外门弟子,每个月都只有一枚下品灵石的配额……与我们中土界比起来,这方天地,修炼资源可以说是极其丰富啊!”

然而这些东西,倪坤还是用不着,打算先收着,以后给二丫用。

至于功法秘藉,自然是没有的。

最后倪坤拿起那口鞘上镶珠嵌玉,装饰十分华丽的短剑,抽出来看了一眼,点头道:

“还不错,虽然只是炼气境的法器,但也并不比我玄阳宗炼气弟子们的制式法器逊色,足够用到炼气九层了。原家区区一个散修家族,就能有这种品质的法器,应该是那个拜入赤炼门的原家大少爷原震云,带给原家的好处。”

收剑归鞘,将之丢给周琬琰:“它是你的了。”

“啊?”小丫头一呆,惊喜道:“真的吗?这么漂亮的剑,也能给我用吗?”

倪坤笑道:“就因为它漂亮,所以才给你用啊!师父可用不来这么漂亮的兵器。”

“谢谢师父!”周琬琰双手抱着短剑,兴奋地小脸通红,爱不释手地把玩一阵,她又好奇问:“那师父用的是什么兵器?”

“唔……”

倪坤沉吟着,颇有些心酸地内视一眼丹田中温养着的“碾骨、碎颅”二锤,正色道:

“所谓棍锤之将不可力敌。身为男子汉大丈夫,要么就用大锤大棒长枪大戟,要么就用铁鞭铜锏阔刀重斧,或者干脆就用拳头。宝剑这般细小的兵器,那是女孩子用的,男人用着不霸气。”

周琬琰听得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师父这么威风,用的兵器一定是大锤!”

“主要是用拳头。”倪坤道:“偶尔也可用一用大锤。”

顿了顿,他又叮嘱周琬琰:

“这短剑是法器,威力极大,你不想杀人的时候,便不要轻易出鞘。我传你的惊雷指法,融入了剑法、爪法、判官笔法等多种武功,以你悟性,当可自行领悟该如何用剑。我就不再另教你剑法了。”

“嗯,我会用心琢磨的。”周琬琰用力点头,又有些扭捏地问:“那个,姐姐也想学功夫,师父可不可以教教她?还有妹妹……”

“大丫和妞妞天赋不行,练不了惊雷诀。你们周家村所有小孩,也就你一个有修炼天赋。如此小的一个村庄,能出你这么一个修行苗子,已经是很难得了。”

倪坤道:“当然,你将来修炼有成,也可以自己教她们。我允许你将功夫教给大丫和妞妞。但我必须告诉你,以她俩的天赋,将来最多也就能练到当初那个陈九的程度,还不如刚才被我杀掉的紫脸汉、疤脸汉。”

大丫和妞妞虽是周琬琰的同胞姐妹,但她俩并没有修行天赋。

不仅没有修仙天赋,武道天赋都很是一般。

练武的话,即使修炼倪坤改良的,能以武入道的“惊雷诀”,也要付出许多努力,消耗不少资源,方有可能达到武道宗师境界。

想要以武入道,却是没有可能了。

周琬琰听了,稍有些黯然,不过很快便振作起来:“谢谢师父,等我功夫练好了,便教姐姐和妹妹。我现在就去告诉她俩这个好消息,姐姐和妞妞一定很开心的。”

说罢,便蹦蹦跳跳进庙去了。

很快,庙里便传来大丫开心的低呼声。

妞妞还不是很懂这些,不过见两个姐姐都很开心,便也跟着奶声奶气地拍手欢呼起来。

倪坤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庙门外飘飞的大雪,又继续疗伤修炼起来。

不知不觉,冬尽春来,积雪融化,万物萌发。

倪坤伤势又好了许多,只剩一条右腿还不能动弹。

而到了这最后一条右腿时,那奇异诅咒又变得难缠起来。

也许是所有残余的诅咒力量,都缩回了倪坤这一条右腿之中,总之倪坤最近疗伤时,已没了此前那种已经滚起雪球的感觉,又变得跟刚开始疗伤时一样,陷入了与奇异诅咒寸土必争、反复拉锯、难以决胜的艰难局面。

不过“气焰滔天”的修炼进度倒还不错。

虽因条件有限,暂时没有以还剩一半的魔龙血凝膏泡澡,但在上品灵石、小半颗千年蜃珠,以及在万妖窟那长达九个月的漫漫长夜之中,囤积起来的金丹级妖魔食材辅助下,他气焰滔天的修行,一直在稳步提升着。

当春天到来,上品灵石及妖魔食材吃完,最后小半颗千年蜃珠也耗尽时,他气焰滔天的修行进度,已然达到了五成。

不仅实力大进,“刹那流星”的修炼亦随之大有提升,已可只需蓄气两三息,便能打出一拳。

现在倪坤还有不少中品灵石、下品灵石,但适合他用的修炼资源,只剩下一枚极品灵石,以及半块魔龙血凝膏。

他也不知道这两样宝物,能否帮他彻底修成“气焰滔天”,不过即使不行,他也并不着急。

这方不知是否“苍宇界”的天地,资源应当颇为丰富,当有许多机会,得到已在中土界绝迹的天材地宝等修炼资源。

而既然连一个世俗散修,都可以随身携带两块下品灵石,那么仙道宗门之中,肯定有大把的上品、极品灵石,断不至于像中土界一般资源匮乏、捉襟见肘。

所以倪坤也不急着用掉那块极品灵石,先自行修炼着,同时继续疗伤,教授弟子。

让他稍觉奇怪的是,春天都来了,原家大老爷原成思,怎还没有找过来呢?

他还等着从原成思身上,榨出更多的情报呢。

……

永安府城郊外,原氏庄园。

原家大老爷,炼气七层的散修原成思,正手握一枚下品灵石,于主宅密室中打坐。

良久,他缓缓睁开双眼,神情阴郁地叹息一声:

“修为还是没有寸进……十三年了,卡在炼气七层圆满十三年了,便是用了震云从赤炼门送回的炼气灵丹,境界也仍然没有丝毫松动。我的资质极限,看来就是炼气七层圆满了……”

为自己的天赋哀叹一阵,他又振作精神:“不过我与二弟虽不成器,但震云入门才十五年,就已成功筑就道基,还得了方长老看重。将来我原家,必能在震云手上发扬光大!”

想到最令自己得意的长子原震云,他又不禁志得意满,拈须微笑起来。

这时,密室内的铃铛轻声响起。

听到铃铛声,原成思起身行至门边,按下机括,精钢打造的密室门轧轧开启。他走出门外,绕过一盏屏风,对束手躬候在屏风后的管家说道:“何事?”

“老爷,二爷家的五位夫人,今日又过来了。说是二爷离家三月有余,至今未曾回返,也不知是否被人害了。求老爷派人寻找。若老爷实在抽不出人手,她们便要自己出钱雇人了。”

听到这里,原成思脸色一沉,冷哼道:

“胡闹!二弟失踪,我难道就不着急吗?我七儿子也失踪了!可着急又有什么用?以以我原家背景,以二弟修为,若他真是被人谋害,那对头绝对非同小可,岂可意气用事?”

顿了顿,他阴沉着脸,冷声问道:“她们人呢?”

管家恭声道:“还候在厅里。”

原成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去打发了她们……算了,我亲自去。”

刚说到这里,便有一个小厮快步跑来,喜孜孜说道:“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原成思一怔,旋即大喜:“震云回来了?太好了!他在哪里?”

小厮道:“大少爷带了两位同门回来,正陪他们在桃园中赏花。”

“好好好!”原成思哈哈一笑,刚欲行时,又回头对管家说道:

“你去见二弟家的夫人们,就说既然大少爷已经回来了,那么二弟的事,必会给她们一个交待。让她们先回家候着,相信不出数日,便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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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不可饶恕!【5/6】

原家庄园,桃园之中。

一位身材高大、剑眉星目、英俊倜傥的白衣男子,正陪着两位少男少女,徜徉于花团锦簇的桃林里。

这英俊倜傥、风度翩翩的白衣男子,正是原成思长子原震云。今年才三十岁,修行不过十五年,已有道基初期修为,便在赤炼门中,亦是不可多得的青年天才。

而那对少男少女,则是赤炼门中,颇有身份的一对姐弟。

“想不到原师兄家中,竟有如此美丽的桃林。这等美景,比宗门园林也不差了。”

“哪里哪里,园中这些,都只是凡花,看着漂亮,不过虚有其表,哪里比得上宗门园林的灵花灵植?”

正赏花闲聊时,原成思哈哈大笑着走了过来:“震云回来啦!”

原震云笑道:“父亲大人恕罪,儿子回家,未曾第一时间前去拜见父亲,是儿子失礼了。”

“没事没事。”原成思笑着摆摆手:“你既带了同门回来,自该好好招待他们,这才是真正的大事。”

说着,他竟是先向那两个看着还不到二十的少男少女拱了拱手:“这两位是?”

原震云笑道:“这位是我同门师妹,方长老的女儿,方云曦。这位是方长老的儿子,方云舒。”

方云曦年方十九,肤白胜雪,明眸皓齿,漂亮端庄。

方云舒年仅十七,圆脸浓眉,总是笑嘻嘻的,看上去开朗讨喜。

“原来是方长老的子女!”原成思肃然起敬,竟然十分正式地拱手一揖:“两位大驾光临,原家蓬荜生辉。”

那方云曦、方云舒竟也是毫不避让地受了他一礼,这才还了半礼:“原伯伯您好。”

对此,原震云也并无意见,只站在一旁,含笑看着。

直到双方见过礼后,原震云才道:

“父亲,儿子这趟回来,要与云曦师妹、云舒师弟在家先住上几日。之后便要去别处游历历练。等游历归来,便可接应家族前去‘赤炼城’居住。至于在家这几日,就要劳动父亲大人,好生招待云曦师妹、云舒师弟了。”

“我原家可以去‘赤炼城’定居了?”原成思又惊又喜,慨然道:“放心,我这便吩咐下去,将主宅腾出来……”

“不必了。”方云曦轻飘飘道:“我挺喜欢这桃园的,便住在这桃园中吧。”

方云舒笑嘻嘻道:“我也就住这里了。另外,世俗之人,污浊不堪,我姐姐很是不喜,还请原伯伯吩咐下人,无事不要来桃园之中,扰了我姐姐清静。倘若有事,原伯伯自己过来便好。毕竟您是有修为的,不比世俗之人那般污浊。”

“应该的,应该的。”原成思连连点头:“桃林之中,本就有阁楼,格局极佳,我这便亲自前去清扫一番。”

“不必了。”方云舒笑嘻嘻道:“这点小事,何需劳动原伯伯?这不有震云师兄在吗?伯伯身为家主,事务繁忙,无需在此招呼我二人,有震云师兄陪我们就够了。”

这话听着礼貌,但原成思人老成精,哪里不明白,这小家伙是嫌自己碍事,让自己赶紧滚蛋呢。

不过他也不恼火,反笑着说道:“那行,便让震云陪你们了。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二位多多担待。”话虽如此,他却并未立刻离开,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原震云微一皱眉,问道:“父亲可还有事?”

“是你七弟和二叔的事。”原成思道:“你七弟去年冬天,带着执事陈九前去黑虎寨收取供奉,一去不返。之后你二叔亲自前去寻人,可同样一去不返。他们相继失踪,数月以来杳无音讯,我担心他们是被人害了。”

原震云脸色微沉:“那黑虎寨,我记得是在这永安府境之内吧?”

原成思点头:“正是。”

“离家数月不归,一去杳无音讯,七弟与二叔,恐怕真的是被人害了。哼,永安府境之内,居然还有人敢害我原家的人?”原震云冷哼一声:“此事绝不可姑息!”

原成思道:“为父也是这般想的。只是,你七弟倒也罢了,你二叔可是有修为的。有能力害你二叔,够胆量不怕我原家背景……对头恐怕并不简单。为父也正是考虑到这一层,方才没有轻举妄动,想等你回来,再商议如何处置此事。”

“在这云州,我赤炼门一家独大。有出身的门派弟子,不可能有胆量谋害赤炼门弟子的家人。那对头,恐怕是一个孤魂野鬼的散修。”原震云冷声道:“不过无论他是谁,害了我原家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说罢对方云曦、方云舒姐弟说道:“云曦师妹,云舒师弟,我七弟与二叔失踪数月,此事必须即刻追查处置。你俩便留在我家游园赏花,为兄暂且失陪一两日。”

“我也要去!”方云舒却是一脸的跃跃欲试:“身为同门,震云师兄有事,我们理应共同进退!”

“云舒说得没错。”方云曦也颔首道:“原师兄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自是要同去追查。若真有强敌暗中窥视,我与云舒都有娘亲赐予的宝物,也可助原师兄一臂之力。”

方云曦才十九岁,修为已然有炼气七层——此方天地,可没有十二岁以后才能炼气修仙的规矩。

方云曦七岁时,就已经开始修炼。又有亲娘不限量地供给修行资源,用了十二年也才修至炼气七层,天赋其实很一般。按照中土标准,约摸只在“良等”。

像她这种天赋,若在中土,即使身在三宗四派,又有金丹境界的父母,也不可能将宝贵的修行资源耗在她身上。

最多传她功法,再按照外门弟子的标准,给她发放标准配额的资源,其它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方云舒的天赋就稍好一些,才十七岁就有了炼气七层的修为。但这其实也大半是靠资源堆出来的。

之所以资质一般,还能有不限量的资源供应,就因为他俩的母亲,乃是赤炼门金丹长老方雪梅。

这趟随原震云出来历练,姐弟两个身上,还带了不少方雪梅给他们的好东西。

想想姐弟两个的身家,再想想自己道基初期的实力、赤炼门背景,以及身上同样由方雪梅赠予的宝物,原震云心忖对头就算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道基散修,也大可以应付得来,当下也不劝阻,点头道:“也好,这趟便带你们同去,也算是一番历练。”

当下取出一方绣着鸳鸯的锦帕祭出,化为一团三丈方圆的锦云,将原震云、方氏姐弟,以及原成思裹了进去。

之后那锦云便裹着四人腾空飞起,在原成思指点下,朝着黑虎寨方向飞去。

途中,原震云说道:“二叔身上有我给他的一口‘秋雨’短剑,若对头谋害二叔后,拿了那短剑,那便是自寻死路。”

原成思喜道:“你有办法追踪那口短剑?”

“当然。”原震云傲然一笑:“那口短剑,本就是我尝试炼器时,亲手炼制出来的,既出于我手,我自然会有手段追踪。等到了地方,儿子便施展秘法追踪,不信找不出那狗胆包天的散修!”

……

山神庙门口。

右腿尚未治愈的倪坤,仍坐着轮椅,看着周琬琰在庙前空地上练武。

她将短剑挂在腰上,手持一根与短剑等长的竹杆,施展着一路她自己从“惊雷指”中悟出的剑法。

她根骨资质有“特优”等级,悟性犹在根骨之上,即使倪坤并未专门传她剑法,只是偶尔提点她几句,她仍然凭自己的悟性,以及孜孜不倦的钻研,悟出了一门相当精彩的剑法。

而从去年冬天开始修炼“惊雷诀”,直至今年春天,她修炼了也快有小半年,内力已然小有所成,虽还不能刺出剑气,但竹竿刺击,竿头轻颤间,亦能发出极清晰的嗤嗤破空之声,俨然有了几分真剑的锋锐。

也不知是受倪坤对敌时,只攻不守一路平推的气势影响,还是出于她自身天性,她悟出的这路剑法,没有一招守势,全是攻招。且大部分招式都是刺击,极少有其它招式。

对此,倪坤不置可否,因为他自己也是如此——倘若能将攻击做到极致,那还要守势做什么?

当然,他能只攻不守,是因为他修炼无名功法,本身体魄强横,几乎有不死之身,自可硬扛着敌人的攻势以攻对攻,以伤换命。

周琬琰没他这等体魄。

但以倪坤观之,她确实极具进攻天赋。

倘若她能将进攻做到极致,以攻击瓦解敌人的攻击,甚至以攻势迫使敌人无暇反击,那放弃守势也是可以的。

如果她将来因此败了死了,倪坤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做师父的,不可能一辈子当她保姆。

况且倪坤终究不属于这方天地,他终是要离开,要返回中土,去手挽天倾。

“防守倒也可以交给身法、遁术,以及护身法术、防御宝物……可惜我这做师父的如今着实穷了点,连一件防御宝物都拿不出来……话说,原家的人怎么还不来?”

正想时,忽然,一道赤焰剑气从天而降,照着周琬琰当头劈落,瞧那架势,竟是要将她劈成两半。

倪坤眉头一皱,屈指一弹,一道晶光激射而出,砰地一声,将那剑气当空截住,炸成漫天火雨。

“果然是道基修士!原师兄,找对正主了!”

随着这道兴奋的少年声音响起,一朵锦云倏地飘来,落在山神庙前。

之后锦云一收,现出四道人影。

正是原震云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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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辣手判官,出手无情!【6/6】

倪坤皱眉看了一眼原震云四人,冲周琬琰招招手:“二丫过来。”

周琬琰刚待回去倪坤身边,方云舒便叫道:“不许走!把剑留下!”

说话间,以指代剑,挥出一道赤焰剑气,朝周琬琰斩去。瞧那剑势,竟是要将小丫头拦腰斩断。

倪坤脸一沉,又一指弹出,崩碎那道剑气,直接隔空一爪,将周琬琰抓至自己身边,让她站到轮椅后面,这才看着方云舒问道:“先前那道剑气,也是你发的?”

方云舒笑嘻嘻说道:“是我又怎样?”

倪坤冷声道:“她只是一个不到七岁的小女孩,你居然如此狠辣,招招致命……你将她当成什么了?”

方云舒仍是笑嘻嘻地,不以为然地说道:“不过是个满身污浊的凡俗丫头,猪狗一般的东西。我没有嫌她污了我的手,她就应该感恩不尽了。”

“好得很。”倪坤冷冷点头,看向原震云、原成思、方云曦:“你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我弟弟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在原震云面前,巧笑嫣然,明媚端庄的方云曦,此时一脸高傲,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冷冷说道:

“凡俗之人,寿不过百,食粗粮秽肉,浊气冲天,污秽不堪。我弟弟肯以赤焰剑气净化她,死了也是她的福气。你这人也是个修士,怎就这般自甘堕落,与凡俗野人搅在一起?”

“与这瘸子废话作甚?坐轮椅的修士,真是笑死人了!”方云舒哈哈一笑,喝问:“说,原家的二老爷、七少爷,是不是你杀的?”

倪坤不答,只冷眼看着尚未说话的原震云、原成思:“你们也是原家的人?”

“我是原震云。”原震云双眼微眯,凝视倪坤:“乃是云州赤炼门,内门弟子。”

“原师兄马上就要做真传弟子啦!”方云舒在一旁插话道。

原震云接着说道:“这两位,乃是赤炼门金丹长老方雪梅的子女,方云曦、方云舒。这位,是我的父亲原成思。不知阁下出身何门何派?又是为何与我七弟、二叔起了冲突?”

他终究是三十岁的成年人,又是在十五岁时才拜入宗门。

比起方云曦、方云舒这两个生在宗门、长在宗门,生来就有金丹母亲宠溺,从未接触过凡尘俗世,今次方才首次下山历练的“修二代”,原震云自是要多几分沉稳心机。

因此他并没有像方氏姐弟一样,一上来便喊打喊杀,而是先摆出自家背景,再试探倪坤背景。

倘若对方没有背景,那原震云就会让他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赤炼门金丹长老的子女?赤炼门的金丹,就是这种家教?视凡人如猪狗?哪个修士,不是从凡人走过来的?”

倪坤垂下眼睑,凝视着自己的指甲:“你原家勾结山匪,残虐一方,也没有一点悔意?原家那个七少爷行径更是令人不齿,你们就没有一点惭愧?”

“哼,不管黑虎寨做了什么,他们始终是我原家的狗。打狗还需看主人!”原成思冷声道:“至我那七儿子,不管犯了什么错,自有我这个当爹的来责备,还轮不到外人指摘!”

倪坤缓缓颔首:“原来你是这么当爹的,难怪养出那种儿子。”

原震云沉声道:“听阁下的意思,我家七弟与二叔,确是折在阁下手里了?难道阁下不知道,他们是我原震云的亲人吗?还是说,阁下没有将我原震云放在眼里,没有将云州赤炼门放在眼里?”

“你是个什么东西?配让本座放在眼里吗?”

倪坤眼皮一抬,轻蔑地扫视原震云、方氏姐弟一眼:“至于赤炼门,能养出这么两个畜牲的门派,又凭什么配让我放在眼里?”

“好大的胆子!竟敢辱骂我们!”方云舒终于笑不出来了,暴跳如雷地叫嚣:“此人该死!我要将他抓回宗门,求我娘亲将他剥皮拆骨、真火炼魂!”

方云曦亦是厌恶地一皱眉:“此等言语无状的狂妄小人,正该处以极刑。”

原震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森然地盯着倪坤:“再问阁下一次,阁下究竟是哪个门派的修士?居然连我赤炼门都不放在眼里?”

“你也不必打问我的背景。”倪坤森然一笑,亮出满口白牙,仿佛一头磨牙吮血的凶虎:“因为你们今天,统统都要死在这里!”

“这瘸子简直狂得没有边!不行,我要亲手杀了他,骨灰都给他扬了!”方云舒怪叫一声,抖手打出一张宝光湛湛的符箓,化作一条赤焰火蛇,一口噬向倪坤。

这赤焰火蛇看着不过一丈长,手腕粗,看实则威力内敛,法力凝炼,一旦彻底爆发开来,足以将一座十丈小丘融成平地,赫然有着金丹初期的威力!

就凭这一张符,干掉一两个道基圆满的修士,都不费吹灰之力。

对此,方云曦只轻描淡写地点评一句:“弟弟你鲁莽了,还没问出此人来历呢……”

正说时,就见倪坤张嘴,一吸。

嗤溜。

就像吃面条一样,整条火蛇都被他一口吞进了肚里!

吞下这条赤焰火蛇,倪坤啧啧嘴,不满道:“微辣。不够劲道。”

方云舒瞠目结舌。

方云曦明眸大瞪。

原成思张大嘴巴,面孔扭曲。

原震云脸色剧变,失声道:“金丹!此人是金丹修士!至少也有金丹中期修为!”

惊骇之下,已是彻底失去了出手的勇气——就凭他一个道基初基,加上方氏姐弟、自家老爹三个炼气七层,在一位金丹中期修士面前,别说抵抗了,那是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尽管他们身上有不少方雪梅给予的宝符、宝物,尽管倪坤坐着轮椅,貌似腿脚不便,可只要金丹起了杀心,那么他们无论如何,都只有死路一条!

什么宝符、宝物,统统都不顶用。

“金,金丹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娘也是金丹中期!”方云舒强自镇定:“我师伯还是金丹后期,掌门师祖还是元婴真人!他区区一个金丹中期,难道还敢对我们出手不成!”

方云曦也是镇定情绪,又恢复了那高高在上的“仙子”模样,冷声道:

“弟弟说的对。我赤炼门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派。在这云州,无人敢对我赤炼门弟子不敬。金丹修士又如何?得罪了我们,莫说区区一个金丹中期,就算是金丹后期、金丹圆满,也要跪在我赤炼门山门前磕头请罪。”

原震云不像这两个“修二代”一般底气十足——或者说被宠坏了,跋扈惯了,又从未下过山,压根儿不懂世事险恶。

不过他自恃身后有赤炼门这响当当的招牌,有方雪梅那座过硬的靠山,最初的惶恐过后,他还是迅速镇定下来,对着倪坤拱手一揖,不卑不亢地说道:

“不知阁下乃是金丹修士,今日是我等莽撞了。我七弟与二叔之事,就此一笔勾销。我等失礼之处,还望阁下看在赤炼门的面上,海涵一二。”

倪坤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原震云眼神一沉:“阁下此言何意?”

倪坤道:“我早说过,赤炼门算什么东西?凭什么配让我放在眼里?我又为什么要看赤炼门的面子,放过你们?本座一诺千金,言出必践,说要你们死,那你们就必须死!”

话音一落,他隔空一爪抓出,五指之上,闪过流星般一闪即逝的光芒。

正是加持了“黑虎掏心”的“刹那流星”!

说了这么久的话,倪坤早已蓄气完毕,做好了出招准备。

隔空一爪之下,原震云等人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噗地一声轻响,循声一看,只见方云舒胸膛破开一个大洞,心脏已然不翼而飞。

然而方云舒自己却未反应过来。

他身上那方雪梅给予的,本可应激而发,于危机之时,自行释放金丹级护盾的宝符,亦是没有任何反应,根本就未曾自动激发。

见原震云、原成思,以及姐姐全都惊骇欲绝地看着自己胸口,方云舒嘀咕一句:“怎么了?”

说话间满头雾水地低头一看,脸上顿时满是惊骇:“怎么回事?我的心……哪里去了?”

话音一落,剧痛终于袭来,方云舒惨叫一声,噗地喷出一口鲜血,颓然扑倒在地。

“弟弟!”方云曦再也绷不住她那仙子架势,痛呼一声,满脸狰狞地瞪着倪坤:“你敢杀我弟弟,我要你的命!”

但还没有等她施展手段,倪坤便又是一爪抓出。

几个人发呆时,倪坤又蓄好了一发“刹那流星”。

噗!

方云曦刚刚取出一张宝符,还未及打出,便浑身一僵。她难以置信地缓缓低下头去,只见自己胸口,也变得与她弟弟一样,多出一个空洞,心脏处空空如也。

倪坤杀意已决,出手毫不犹豫。压根儿不说一句废话,食中二指并起,像是判官笔钩销生死薄一般,二指轻轻一勾,原成思首级当即飞起,骨碌碌滚落在地。

之后他五指连弹,一道道细小电光激射而出,瞬间打入原震云身上。

原震云身上倒是应激飞出了一面鳞片形状的赤红小盾。可惜这盾只是中品灵器,相对于倪坤的出手,反应实在太慢,根本无力遮拦,只勉强挡下了不到半成的细小电光。

上百道细小电光入体,原震云浑身经脉、穴窍悉数被封,四肢亦变得麻痹无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倪坤又抬手一抓,将原震云隔空抓至自己面前,压着他跪碎膝盖,这才慢条斯理地问道:“咱们聊聊赤炼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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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三年蛰伏,气焰滔天【1/6】

原震云跪在倪坤轮椅前,回头看了看方氏姐弟的尸体,面如死灰,两眼却一片血红。

他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倪坤,嘶声道:“你死定了!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强调三遍是几个意思?吓唬我呀?”倪坤笑了笑,一脸和气地说道:“说说吧,我怎么就死定了?”

“我赤炼门乃云州第一大派!门中有两位元婴真人,十七位金丹长老!”

原震云眼神狰狞,怒吼道:“你杀的方云曦方云舒姐弟,是金丹长老方雪梅的儿女!方长老是当代掌门真人最疼爱的亲传弟子!你犯下这等弥天大罪,难道还奢望着能活下去吗?

“你一定会死!不仅你会死,所有与你有关系的人,都要死得干干净净,鸡犬不留!”

“好威风,好煞气。”倪坤拊掌一笑,问道:“不知贵派两位元婴真人,修炼到了元婴境哪一阶?”

“哼,一位初成元婴,一位已然修成‘元婴出窍’!”

“厉害!”倪坤赞叹一句,忽然冷不丁换了个话题:“对了,你们这一界,是不是叫苍宇界?”

原震云一怔,“你说什么?”

倪坤耐心询问:“我说,你们这一界,是否叫做苍宇界?你知道这一界的界域通道在何处吗?”

“莫明其妙!”原震云冷笑:“你少在这里顾左右言其它,现在我们谈论的是你的生死大事!你若不想死,奉劝你最好放了我,由我替你斡旋一二,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不知道么?”倪坤皱起眉头,心中暗忖:“那赤炼门乃是有元婴真人的门派,还是什么云州第一大派。这原震云是马上要升级为真传弟子的道基修士,居然都不知道界域名,以及界域通道所在?是他等级不够,还没到了解这些讯息的时候么?”

微一摇头,他又颇为好奇地问:“我都把你们那位方长老的儿女给杀了,你区区一个道基弟子,有什么资格斡旋此事?”

先前见倪坤出手狠辣,杀人如麻,毫不顾忌赤炼门的威名,原震云只道求饶无用,自忖必死,所以才破罐子破摔,大吼大叫,出言恫吓。

心里想的是就算是自己死了,也定要让倪坤担惊受怕,惶恐不可终日。

之后关于“斡旋”的那番话,则是发泄过后,求生畏死的本能又占了上风,于是说出来尝试自救。

没想到倪坤居然好像真有了点兴趣的样子,原震云顿时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打起精神,沉声说道:

“我当然有资格替你斡旋此事!实不相瞒,我与方雪梅长老两情相悦,已然私定终身。并且约定,只要我能修成金丹,她便与我正式结为道侣。

“我十五岁才拜入赤炼门,只用十五年,便筑就道基,此等天资,将来成就金丹,乃是水到渠成之事。以我修行天赋,以我与方雪梅的关系,绝对有资格替你斡旋!

“我也不怕告诉你,儿女死了,方雪梅还能再生。可我若死了,方雪梅就会真正发疯!倘若你答应放过我,给予足够的赔偿,并且能与方雪梅立下元神誓言,为她效力百年,我便可担保,一定能将此事斡旋成功,保管她不会寻你报仇!”

倪坤听得满脸错愕:“不是,你说你……和那位金丹长老私定终身了?”

“不错!”即使命悬倪坤手中,原震云说话时,眼神之中,仍然隐含傲然得意。

“那她原来的道侣呢?就是她一双儿女的爹呢?”

“十六年前就死了。”

“原来如此……”倪坤好笑地摇摇头,又说一句:“原来如此!”

平心而论,原震云外形确实不错,身材高大、剑眉星目、英俊倜傥,着实是个美男子。

但想让一位丧偶寡居,还有一双儿女的金丹女修为之倾心,单凭外貌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除去原震云十五年便筑就道基的修行天赋,其定然还有其它厉害的手段。

不过倪坤对此无意探究,只笑问:“方氏姐弟不食人间烟火,莫不是初次下山行走?”

原震云道:“他俩确实是初次下山,此行是随我出来历练的。也怪他们自小未曾与世俗接触,又被方雪梅娇惯宠溺,养出了一身的坏脾气,这才鲁莽冲撞了你。”

言下之意,已经隐隐有些将得罪倪坤的过错,推到方氏姐弟身上的意思了。

倪坤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问:“这云州除了赤炼门,还有哪些门派?”

“都是些奉我赤炼门为主的小门小派,不值一提。”

“那这里是哪一国?有几州,每一州又有哪些门派?当世最强的,是哪一派?世间有真仙吗?”

原震云愕然:“你说什么?”等倪坤耐心地将问题重复一遍,原震云瞳孔一缩,涩声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现在是我在问你。”倪坤笑道:“说吧,将我方才问的问题,一一道来。”

“你,我……”原震云额上冒出大颗冷汗,结合之前倪坤询问的,令他茫然不解的“苍宇界、界域通道”等问题,原震云终于意识到,倪坤来历恐怕非同小可,很可能是传说中的……

“宇外天魔!”原震云浑身一个激灵,嘶声道:“你是宇外天魔!”

直至此时,他才知道,倪坤先前只是在耍他。

对他所谓的“斡旋”提议,对方压根儿就没有放在心上!

“什么宇外天魔?本座是地道的玄门修士,与天魔有什么干系?”倪坤不悦道:“少说废话,回答我的问题!”

原震云浑身抖得跟筛糠似地,额头、后背皆是汗出如浆,沙哑着嗓子颤声说道:“我,我若说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倪坤呵呵笑道:“你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原震云惨笑一声:“那我宁死不说。”

“啧,算了,反正还有那么多修士,总有人会说的。”

刚准备动手,倪坤想了想,又问了个问题:“你们来这里的事情,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原震云一言不发,但倪坤神目何等敏锐,从他眼神的细微变化,便已得知了答案。

当下笑着点点头,五指一扭,就把原震云脖子给拧断了。

之后便是惯例的开尸体环节。

不过考虑到原震云等人,居然能靠那口从原成业身上缴获的短剑,直接找到此地,倪坤决定这一次的战利品,除了灵石、丹药这些消耗品,其余的,不管是符箓还是法器,统统都要吃掉。盛放丹药的容器,也都要销毁。

周琬琰那口短剑,也得再仔细审视一番,看看是否遗漏了什么。

不过倪坤认为,周琬琰的那口短剑,应该不会再出问题了。

那毕竟只是一件世俗散修使用的法器。原震云是因为此剑本是他二叔的法器,或许还是原震云送给他二叔的,这才能找寻过来。

可赤炼门的修士,跟原震云的二叔又有什么关系?

瞧方氏姐弟的高傲,赤炼门这等宗门,恐怕根本不会将普通散修放在眼里。

既如此,赤炼门的人,怎么可能凭这口短剑,来查找失踪的原震云、方氏姐弟?

当然,此事还需小心验证。

等过段时间,如果没有赤炼门修士依此追寻过来,才可确定短剑已没有问题。在此之前,倪坤还是得把短剑暂时带到自己身上,免得二丫再被人不由分说给上一剑。

但原震云、方氏姐弟身上的符箓、法器等物,就不好说了。

若是那金丹修士方雪梅赠送,她便很可能以同样的法门,循着这些物件,找到倪坤。

当然,倪坤并不怕金丹修士。

不过赤炼门不是还有两个元婴吗?

现如今他修势未复,“气焰滔天”也尚未修成,还需要一段时间蛰伏。

既如此,便得抹掉所有线索,断掉赤炼门追踪的一切可能了。

另外,赤炼门在发现原震云、方氏姐弟失踪后,也可能通过原家的人,知道黑虎寨的存在。再前来黑虎寨追寻,说不定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倪坤头上。

不过那就不知要等到多久以后了——原震云此次是带着方氏姐弟外出游历的。以正常世界中,仙道修士们的时间观念,便是游历两三年也并不意外。

所以能拖延多久,便尽量拖延多久。最好能一直拖到倪坤伤势尽愈,气焰滔天修成。

到那时,他就未必会怕元婴修士了。

当下倪坤将从四人尸身上搜到的灵石、丹药,统统转移到自己储物袋中,将原震云的储物袋,连同里面的瓶瓶罐罐等丹药容器,一掌拍成了粉末。

跟着又祭起铁血战旗,召唤出四骑熔岩铁骑,让那四骑熔岩铁骑,带着四具尸体沉入地下,直接融化成灰。

之后他一口一口将四人的法器统统嚼了,又召唤熔岩铁骑,带着法器残渣沉入地下。

说起来,原震云、方氏姐弟身上,还真有好几件品质精良,威力不弱的灵器、法器。

倪坤自己拿着没什么用,但可以交给周琬琰使用。

然而仙道法术,多有奇诡之术,即使倪坤有神目慧眼,也难以分辨那些法器、灵器上,是否被留下了什么用于追踪的暗门。

因此虽然可惜,但安全起见,也只好将之嚼吃掉。

处置了法器、灵器,倪坤又把所有的符箓一一激发,将激发出来的法术,一个接一个吞掉。

做完这些,他手上已只剩三件宝物。

这是三枚弹丸一般的小珠子,外表晶莹剔透,内里蛰伏着蚕豆大小的炽白火团,一动不动,看着像是三枚极微小的太阳。

“火焰属性的‘神雷子’,威力接近金丹圆满。百丈山岳,都可炸为齑粉。这恐怕不是那位方长老能炼制出来的……

“是赤炼门的元婴掌门,赐予方雪梅防身的小玩意儿么?方雪梅又交给了她的子女、道侣防身。可惜,道具虽好,他们实力着实渣了些,有好东西都来不及用。”

倪坤摇摇头,将这三枚许是“烈焰神雷子”的弹珠,一一吞了下去。

以他如今的修为,硬扛金丹后期的法术还可以,但直接吞吃金丹后期的法术,其实还是有些吃不消的。

不过在界域通道末段,他曾先被那道恐怖无比的“烈焰风暴”,烧掉一只替死傀儡,之后又被烈焰风暴的尾巴扫了一下。

当时他浑身都被烧成焦炭,五脏六腑半熟,骨骼亦受到诅咒。

但在以无名真气治愈好烧伤,又与奇异诅咒对抗了大半年,他对火属性法术的抗性,已然有了飞跃式的提升。

他的无名真气,就是有这种逆天的特性。

凡是曾经伤害过他的,只要没能彻底弄死他,就只会让他变得更强。

若这三枚“神雷子”是其它属性,他还真没法儿吃下去。

但既然是火焰属性,那就正好吃掉,暖胃补心。

吃掉了这三枚神雷子,倪坤只稍微呛咳几声,口鼻溅出几点火星,便若无其事了。

至此,所有可能遗留的线索,都已清理干净。

在他逐一处置这些战利品时,周琬琰就站在一旁,小嘴微张,两眼大瞪,看着他嚼法器、吃法术,吞神雷子。

等他吃完,周琬琰方才一个激灵,讷讷道:“师父果然是怪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饭……”

倪坤哈哈一笑:“为师也不吃人。”

周琬琰咬了咬嘴唇,小声道:“师父,仙道修士,都会变成方家姐弟这种人吗?把凡人视作猪狗,动辙打杀……”

倪坤笑道:“仙道修士,自然并非全都如此。方家姐弟那种人,纯粹是家教不好。你看师父也是修士,不就与方家姐弟截然不同吗?师父的师父,更是一个大英雄。师父的同门,也都是英雄豪杰。”

周琬琰两眼亮晶晶地,满是憧憬地看着倪坤:“师父,可以给我讲讲师父的师父,还有同门的故事么?”

“好啊。”

修士掌握的力量太过强大,若没有从小塑造出积极向上的三观,那便极容易变得没有人味,就像方氏姐弟一样。

倪坤不希望自己的弟子,迷失在力量之中,当然乐得为她讲一讲英雄们的故事。

“师父的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在那个地方,有那么一个仙道宗门,叫做玄阳宗……”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转眼之间,倪坤就在这看似永远不会有什么变化的山神庙中,呆了整整三年。

这一年,周琬琰十岁。

已然打通十二正经、奇经八脉,武道后天返先天,成为先天武者。

而倪坤花费了整整三年时间,才终于治好了最后的一条右腿。

不仅伤势尽愈,他的琉璃宝骨,亦在与奇异诅咒长达将近四年的对抗之中,得到了全面提升。全身骨头,内视之下,根根晶莹如玉,琉璃无暇,又金光灼灼,像是将“血如赤金”练到了骨头里面。

现在他自己都无法估测,自己的骨头究竟坚韧到了何等程度。

同时,所有资源,包括极品灵石、魔龙血凝膏,以及从原震云、方氏姐弟身上获取的上品灵石、养气灵丹等,皆已统统用尽。

但他无名功法第三重,洗髓伐脉篇,第三阶“气焰滔天”,也终于修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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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什么,原家亡了?【2/6】

这一天。

倪坤浑身冒出血色光焰,直冲起十丈之高。

他满头长发,亦在光焰之中倒卷而起,根根倒竖,宛若旌旗一般无风狂舞。

“果然气焰滔天!”

倪坤哈哈一笑,身形在血色光焰包裹之下,首次凭自己的力量,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他终于能飞了!

“气焰滔天”带给他的,还不止飞行能力。

当他意念一动,那十丈高的血色光焰,便化为熊熊烈焰;意念再动,又化为黑色旋风,于他身周呼啸旋转;意念再一动,又化为炽烈电芒,缠绕他全身。

气焰滔天一成,他便可以随意转化自己真气属性,即使只用普通武功,亦可以打出风火雷电等种种特效,且具备相当不错的威力。纵然比不上“黑虎掏心”等三式杀招,也可堪比一般的金丹境法术威力了。

环绕身周的各色“气焰”,也不仅是威风好看,防御力也颇为不凡。且还可以针对敌人的攻击属性,调整自身气焰的属性,进行更好的防御。

更令他高兴的是,气焰滔天一成,他施展变化之时,已可以连气息,都一并变化。

比如他变身“魔三葬”时,已可变化出足以乱真的“魔气”!

虽只是模拟变化出来的气息,本质还是没有改变,并不具备真实魔气的污染、侵蚀之能,但这无疑代表着,他的伪装潜伏能力,又跃升了一个巨大的台阶。

在空中尽情翱翔一阵,倪坤落回山神庙前,周琬琰拱手一揖,笑嘻嘻说道:“恭喜师父神功大成!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还早得很。”倪坤笑着摆摆手,说道:“二丫你也不错,再过两年,差不多就能以武入道了。”

与初次见面时相比,如今的二丫,已不复从前那小脸干巴瘦尖、身子瘦弱矮小、头发稀疏枯黄的可怜模样。

充足的肉食,加上倪坤亲手调配的各种补益气血,强壮筋骨的药剂,再加上勤练武功,令她在这将近四年的时间里,蹿高了整整两头。身形亦是优雅矫健,亭亭如鹤。

肌肤白里透红,健康而富有活力。一双本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更显灵动清澈。

当年那个瘦皮猴似的放羊小娃,如今穿着黑色劲装,扎着大红腰带,梳着英雄髻,腰杆笔挺地站在倪坤面前时,已有了几分侠女风姿。

而她的武功,至少在世俗之中,已足够行走江湖了。当年黑虎寨大当家,以及那个陈九,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当然,这个世界很危险,世俗之中,亦有许多散修存在。时常还有宗门修士下山行走,游历四方。所以……

年仅十岁的周琬琰,还是继续留在这小山村里修行,兼保护这一方水土吧。

“为师传你的功法心诀,都已经记下了吧?”

“嗯,全都记住了。每天都会温习两遍。”

“现在背一遍我听。”

周琬琰当即将后继层次的“惊雷诀”,一一背诵出来,果然一字不漏。

倪坤又不厌其烦地将早已详细讲解过的功法,重新再讲解了一遍,又考检了二丫一阵,确定她的理解也未有任何偏差,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这篇惊雷诀,足够你修炼到道基境界。以你天赋、悟性,如果一切顺利,当能在二十一二年内,筑就道基。你修行所需的药材、灵石、丹药,我都放在了庙堂内的密室里。密室和机关都由我亲手打造,只有你的‘惊雷劲’能够开启。”

听到这里,周琬琰不禁咬了咬嘴唇,低声问:“师父,你要走了么?”

“是要走了。”

“就不能带我一起走么?”

“你若走了,谁来保护你爹娘,还有大丫、妞妞?”

“……”

周琬琰沉默一阵,眼中隐隐泛出雾气,带着哭腔说道:“师父,那你就不能再留两年么?”

“我已在此留了近四年,不能再留下去了。”

倪坤笑着,抬手轻抚二丫脑门:

“还记得我给你讲的玄阳宗故事吧?那里还有许多人,在坚守着等待希望出现。为师这个人虽然素来谦虚,但手挽天倾之事,舍我其谁?所以啊,我必须要走,去寻找让我变得更强的法子。”

“师父最不谦虚了。”周琬琰撇着嘴,带着哭腔说着:“那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

倪坤沉吟一阵,道:“我这一去,估计要惹些不小的麻烦。为免牵连到你,便不能时常回来看你。这样,我与你约定,十年,无论为师是否达成目的,十年之后,便回来看你一次。好了,不要哭,你现在也是个小侠女了,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嗯,我不哭。”周琬琰极力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仰首望着倪坤:“师父,我一定好好修炼,将来与师父一起,帮玄阳宗打妖魔!”

“哈,那为师便期待着那一天。”

倪坤哈哈一笑,抬手揉乱周琬琰头发:“我辈修士,不崇虚礼,不尚繁文缛节,为师就不与你多说了,你好生修行吧!”

说着,竟是直接一飞冲天,既不停留,也不回首,径直飞走了。

“师父!”

望着倪坤飞走的方向,周琬琰再也忍不住泪水,哇地哭出声来。

哭了好一阵,她才抹掉眼泪,对着倪坤飞走的方向拜了一拜,去到庙前空地上,拿着练剑的竹竿,格外认真地练起了剑法。

她年纪虽小,但师父教她的道理,她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师父说过,做人就要一诺千金、言出必践。说灭他满门……呃,这个不算。她既然说了将来要与师父一起,去帮玄阳宗打妖魔,那就一定得做到。

而一切的前提,就是要好好修炼,就算不能变得跟师父一样强,至少,至少也得有站在他身后的资格!

倪坤自不知道二丫小小的决心。

他一路朝着永安府方向飞去,打算先去原家打探一番消息。

自从原震云携方式姐弟送头上门,三年以来,赤炼门的人始终没有去找他。

这符合倪坤此前的推断,说不定直到如今,赤炼门的人,还以原震云和方氏姐弟,正四处游历呢。

当然,也有可能是倪坤将痕迹毁灭得太干净,导致赤炼门的人即使已经发现了三人失踪,亦无法找到他们失踪的地点。

不过无论哪种情况,倪坤都要先去打听一番,才好决定接下来的行动步骤。

永安府城,距离周家村并不遥远,只数百里而已。

倪坤“气焰滔天”带来的飞行之速,已经比得上正常的金丹修士,因此没花多久,便来到了永安府城。

这永安府城十分繁华。

城墙之外,四门之前的主干道两侧,都有着连绵屋舍,商铺酒楼鳞次栉比,直蔓延出数里之外。

倪坤也不进城,就在东门外找了家酒楼,上到二楼坐了靠窗的雅座,点了酒菜后,又给殷勤招待的小二打赏了一粒银锞子,把那小二乐得眉开眼笑,愈发热情殷切。

待酒菜上齐,倪坤这才作不经意状说道:“你知道永安府原家吗?”

“原家?”正执壶为倪坤斟酒的小二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抹惶恐,左右张望一番,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公子爷,您跟原家什么关系?”

“嗯?”倪坤剑眉一扬:“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是,那原家……”小二声音压得愈发低了:“那原家原本是我永安府第一豪门,财雄势大,其家主与二老爷,更是修仙法的仙师,传说还有来头极大的靠山……连历任府君,都对他们家客客气气。

“但也不知原家撞了什么邪,三年前,原家两位修仙法的老爷相继失踪。年前更是不知为什么,满门上下,被灭得一干二净,庄子都被烧成了一片白地……”

听到这里,倪坤大是诧异:“原家竟被灭了满门?”

“是啊,所以小的才问公子爷跟原家什么关系。若是沾亲带故,您还是赶紧离开永安府吧,不然被灭了原家满门的对头得知消息,您恐怕也要担上干系……”

“你这小二倒是热心。”

倪坤呵呵一笑,又打赏了他一粒银锞子,接着说道:“不过我跟原家没有关系,只是曾经听说原家很有钱,想去打打秋风而已。话说回来,你知道原家是被谁灭了吗?”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原家背后不是有来头极大的靠山吗?原家被灭门,那靠山就没有出面?”

“这个……公子恕罪,小的方才说的那些消息,也都是在酒楼来往的客官们谈天时听来的。原家是永安府地头蛇,行事又高调跋扈,知道他们家的消息,乃至知道原家两位老爷失踪的消息都不难。可关于原家灭门之事,以及原家靠山之事,小的就真不知道其中究竟了。”

倪坤沉吟一阵,道:“那你可知,谁有可能知道这些内幕?”

小二苦着脸说道:“这个,原家被灭了门,小的才敢与公子嚼谷原家之事。可别的大人物……小的如何敢妄自揣测?”

“你若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出得你口,入得我耳,止于我处,不会再有其他任何人知道。”倪坤说着,拿出一张金叶子:“若消息让我满意,这金叶子,就是你的了。”

看着那闪闪发光的金叶子,小二咬咬牙,左右张望一番,极限压低声音,“若说谁有可能知道原家灭门的内幕,那应该是贺家。因为在原家灭门之后,其家在永安府的产业,便全给贺家接收了!”

“贺家?”

“也是一个有仙师的家族,据说也有很大的背景,从前家势亦只比原家稍弱,但原家灭门,贺家接收原家产业之后,已一跃成为永安府第一豪门。”

“明白了。”倪坤点点头,将金叶子推至小二面前,“本公子说话算数。没人会知道是你告诉了本公子这些消息。”

“公子爷仁义!小的感恩不尽!”小二麻利地收起金叶子,笑得见眉不见眼。

“本公子无需服侍,你且下去吧。”

挥退小二,倪坤随便吃了几口,便结账离开。

转到西门外,又寻了家规模最大,装饰豪华,客人最多的酒楼,倪坤如法炮制,与招待他的店小二聊起了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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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自投罗网?【3/6】

倪坤出手阔绰,打赏豪爽,探听的又只是些众所周知的消息,那店小二便不疑有它,将他所知的贺家小道消息,一一说与倪坤。

“贺家在接收了原家的产业后,便在城外栖霞湖中、碧螺岛上大兴土木,修了好大一座庄园。那碧螺岛风景优美,本是永安一景,原本人人能去,之前原家在时,都不曾占了那岛。可是如今,碧螺岛被贺家圈占,禁止任何外人登岛……”

“府君就不管管么?”

“嗨,府君老爷收足了贺家好处,再加上贺家也不是没有根脚的,家主老爷更是修仙法的仙师,府君老爷怎会去管?”

“说来说去,贺家究竟有何根脚?”

“呃,这个,小的也只是道听途说,不知真假——说是贺家的家主老爷有个同母妹妹,不仅生得花容月貌,还天生带有鲜花一样的体香。于是十五岁时,就被一位大宗仙师看中,带回去做了妾侍……贺家老爷也是因此得了仙缘,修了仙法。”

“大宗仙师?哪个大宗的仙师?”

“这个小的就着实不知道了。那小道消息,也是从隔壁家听来的。隔壁家二牛在猪肉铺学手艺,曾经跟着他师傅,去碧螺岛贺家庄园送过鲜猪肉……”

打探出这些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倪坤也没在这酒楼多呆,又随意吃喝几口,便结账离开,瞧瞧天色还早,就向着“栖霞湖”行去。

路上,他以“气焰滔天”变化气息之能,将自己的气息,调整成炼气四层的样子——这回他打算飙一次演技,以散修的身份,借**流修行心得,前往贺家拜访,顺便打探一下原家灭门的内幕。

他有种直觉,原家被灭,恐怕并非因为家主原成思、原成业兄弟失踪,而是与原震云、方氏姐弟有关。

“说不定就是赤炼门迁怒,灭了原家满门……而娶了贺家家主妹妹做侍妾的那个所谓的大宗仙师,恐怕也正是赤炼门的人,所以贺家才能在原家被灭之后,毫不顾忌原家的赤炼门背景,直接接盘原家产业……

“啧,这赤炼门的人还真有意思。一方面两个修二代视凡人如猪狗,认为凡人污秽不堪,好像他们一生下来,就是神仙似的。另一方面,门中大佬又贪图凡人女子美色,娶回去做侍妾,这岂不是自相矛盾、精神分裂么?”

栖霞湖距离永安府西城门只有十余里,倪坤很快便来到了湖边。

站在湖岸边朝湖心处眺望,果然在十多里外的湖心之中,看到了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岛。

小岛不大,其上有山。那山也不高,不过远远看去,活似一颗盘旋的螺壳。配上碧翠山林,难怪有“碧螺岛”之名。

左右无船,倪坤也懒得去找码头雇船,直接走上湖面,踏水而行,很快就上了小岛,朝着那螺壳一般的小山行去。

尚未靠近小山,便有一队挎刀持矛的家丁拦住倪坤,为首家丁趾高气昂地喝道:“站住!此岛乃贺家私产,闲人勿入!你是什么人?又是如何登岛的?”

倪坤微微一笑,弹指打出一颗小火球,绕着他自己盘旋飞舞两圈,悠然道:“散修倪坤,久闻贺家家主亦是修士,特登岛拜访,与贺氏家主谈玄论道。”

见他露了这一手,那队家丁顿时变得诚惶诚恐,那领头的家丁更是点头哈腰,一脸谄笑地说道:“原来是位仙师!仙师恕罪,小人狗眼无珠,不识真人,怠慢了仙师,还望仙师海涵。”

“无妨。”倪坤大度地摆了摆手,“带我去见贺氏家主便是。”

“是是是,小的这便给仙师带路!”

说着,他便让其余家丁继续巡逻,自己则一路点头哈腰地在前引路,领着倪坤前往碧螺山上的贺氏庄园。

……

碧螺山上,贺家庄园,一座富丽堂皇,又不失精致典雅的大厅中。

贺家家主贺行空坐在主座上,手里转动着两颗篆刻着玄奇符文的亮银铁胆,对前来通报的管家说道:“一位自称倪坤的年轻散修,登门求见,要与我谈玄论道?”

“是的,老爷。”

“确定是修士吗?”

“领那倪坤前来庄园的家丁,说亲眼见了他施法。”

“可问清其来历?”

管家苦着脸说道:“这个……老爷恕罪,那散修虽看着和气,但小的面对他时,总觉胆战心惊,像是面对着一头食人饿虎,好像随时会将小的一口咬死,因此不敢过多盘问。”

贺行空沉吟一阵,摆手道:“罢了,对方是修士,便是不经意流露一丝气势,也不是你能抵挡的。你这便去将他迎进来。”

管家应了声喏,刚要下去迎倪坤进来,贺行空忽然稍一愣神,又莫明点了点头,接着便叫住管家,说道:“等等,你迎了那倪坤,将他带去观霞阁。我在观霞阁接待他。”

那观霞阁,乃是一座建在山顶的阁楼。高有五层,顶层四面无壁,仅以粗大梁柱撑起屋顶。

坐在阁楼顶层,可观四面湖水。在晴朗黄昏时分,还可看到红霞映入湖面,水天皆呈赤色的美景。

这观霞阁乃是贺家招待贵客之用,自建成以来,还从未动用过。

此时听说家主要将来访散修迎至观霞阁,管家也是微微一怔,不过马上就应诺退下。

管家走后,贺行空匆匆去到密室,拿了一叠符箓,一枚弹丸放在身上,之后便快速去了山顶观霞阁。

片刻后。

倪坤亦随着管家,来到山顶观霞阁,登上了顶层。

刚至顶层,就见一位身着蓝衫,清瘦俊逸的中年男子,笑吟吟作揖说道:“同道登门,贺某有失远迎,失礼之处,还望倪兄弟海涵。”

倪坤也是彬彬有礼地一笑,拱手道:“贺家主客气了。倒是在下,这趟来得实在冒昧。打扰之处,还请贺兄见谅。”

两人客套几句,贺行空便延请倪坤入座。

二人各自落座,待管家为倪坤倒上茶水,端来点心,贺行空便示意管家退下,之后才笑问倪坤:“不知倪兄弟此来,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倪坤微笑道:“只是路过永安府,听闻贺家主亦是同道修士,且修为精深,在下这才不顾冒昧,登门拜访,向贺兄讨教修行心得。还望贺兄不吝教诲。”

贺行空摆摆手,谦逊一笑:“贺某乃是沾了家妹的光,才侥幸踏入修行之门。修炼天赋堪称愚钝,修炼十多年,至今也才炼气五层,又哪里敢称修为精深?”

十多年才修炼到炼气五层?

玄阳宗道兵院和本宗弟子们,一年就有炼气五层的修为了,这贺行空果然资质愚钝,以中土标准,恐怕连个“良等”资质都评不上,怕是全靠他妹妹照顾,不惜耗用资源堆积,这才有了炼气五层的修为。

倪坤心道:“此方天地,果然比中土富裕多了。这等天赋,都能靠着裙带关系,花上十几年时间,耗费不知多少资源,磨到炼气五层。就算修为低了点,也不会有多大前程,至少也能寿元大增,多享受几十上百年的凡间富贵……中土可就完全没有这个条件了。”

以中土当下的形势,丁点资源都不能浪费。因此仙道宗门收录弟子,就只能优中选优。

倘若天赋不达标,就算是金丹修士后裔,也享受不到任何优待。更别说靠着这种裙带关系,消耗资源修炼了。

心中如此暗叹,倪坤面上却是不露端倪,微笑道:

“贺兄太过谦逊了。炼气五层的修为,在散修当中,已经是相当了不起。我听说,曾经永安府的第一世家原氏,其家主兄弟,在失踪之前,也不过炼气七层而已。”

贺行空听到“原氏”二字,顿时眼睑微垂,瞳中冷光一闪,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仍旧笑容可掬,令人如沐春风:“倪兄弟也听说过原家?”

倪坤笑道:“自是听说过。”

顿了顿,作好奇状:“不过在下还听说,原氏家主兄弟,在三年之前就已失踪。其家族更是在年前便被满门诛灭,连庄子都被烧成了白地……

“此事听来,着实蹊跷。堂堂两位炼气七层的大修士,怎就无缘无故失踪了?还累得满门被灭?不知贺兄可知其中原委?”

贺行空垂下头,右手握着两个亮银铁胆悠悠转动着,淡淡道:“倪兄弟打听原家之事作甚?”

倪坤笑道:“纯属好奇。另外,在下也只是一介散修,修为还远远不及原氏家主兄弟。原家遭遇,实令在下心有戚戚,故此才好奇打问。”

贺行空抬头,眼神阴郁地看着倪坤,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看倪兄弟,并不只是好奇这般简单吧?”

倪坤诧异道:“贺兄此言何意?”

“何意?”

贺行空冷冷一笑,并不答话,只将手一抖,两颗亮银铁胆倏地飞向倪坤,闪电般飞掠至他面前,又砰然爆开,化为两条银光灼灼的锁链,一下就把倪坤从头到脚,锁得严严实实。

倪坤大惊失色:“贺兄何故如此?莫不是以为我是原家亲友,此行是来找贺兄探听消息,好为原家报仇?”

“呵呵,你当然不会是原家亲友。因为原家亲友,早已死绝。”

见倪坤已被锁得“动弹不得”,贺行空心中暗松一口气,得意冷笑:“你也不是因为知道我贺家接手了原家产业,怀疑我贺家乃是灭门原家的凶手,遂上门打探。”

倪坤作茫然状:“贺兄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

贺行空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躬腰一揖,语气无比恭敬地说道:“恭迎方长老!”

话音一落,就见一位长发披肩,着深紫长裙,五官精致,但面若寒霜、眼神阴冷,气息却仿佛行将爆发的活火山一般暴躁危险的高挑女子,倏然闪现在阁楼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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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疯狂金丹,人形核弹【4/6】

紫裙女子现身后一言不发,只以阴冷的眼神,直勾勾凝视着倪坤。

直到他脸色渐渐变得惨白,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之后,她方才冷声说道:“你在打听原家灭门之事?”

倪坤颤声道:“前,前辈……在下只是,只是一时好奇……”

“原家的人,是我杀光的。原家庄园,也是我烧掉的。”

紫衣女子眼神阴冷,又有着一抹隐藏极深的暴躁疯狂,语气却平静冷冽,不疾不徐:

“我叫方雪梅,是赤炼门内门长老。我有一女一子,分别叫做方云曦、方云舒。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孩子,聪明可爱、天真活泼、善良懂事……可是三年前,他们失踪了。

“我还有一个爱人,名叫原震云。他是个天才,仅仅十五年,便从炼气入门,修炼到了初成道基。但我与他订下道侣之约,并不是因为他的修炼天才。而是因为他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风趣优雅、豁达大度……可是他也失踪了,和我的儿女们一起。

“之前我一直在闭关,直到年前才出关。听说他们还没回山时,一时还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可就算外出游历,两年多快三年的时间,也总该回来了吧?

“所以我不放心,便用秘法追踪他们的法器。他们的法器,都是我给的,留有我的独门暗记。只要没有远在万里之外,便可被我探得位置。可你猜怎么着?所有的法器暗记,统统失去了反应。

“是他们走得太远,去了万里之外吗?我不放心,便带着我儿女的脐带血,和震云留在我那里的一滴心血,去求我师父。我师父以之施法占卜,告诉我……他们已经死了。

“呵,你知道吗?我那对可爱的儿女,我那个体贴的爱人,他们全都死了!”

说到这里时,她的语气依旧平静,但眼神之中,那原本隐藏极深的暴躁疯狂,已渐渐浮出表面,双瞳周围的眼白,已绽起条条血丝,看上去分外骇人。

“我去了原家庄园,询问原家的人,震云他们最后去了哪儿?可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一怒之下,便将原家杀得鸡犬不留,将庄园烧成了白地,让那些废物到地下去陪伴我的曦儿、舒儿,去陪伴震云。

“可很快我就后悔了:太冲动了呀!我应该给他们更多时间,让他们慢慢回想的。可盛怒之下,终究没能控制住自己,只草草询问几句,便杀光了所有人,断掉了本来可能找得到的线索。

“不过呢,我马上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杀了震云、曦儿、舒儿的凶手,一定会害怕我的报复,一定会担心赤炼门的报复,所以一定会暗中关注原家,一定会忍不住上原家打听消息。

“这就跟俗世之中,一些杀人凶手,总会忍不住回到他杀人的现场,去暗中观望、打探一样。

“而凶手一旦得知原家灭门的消息,就会担心灭门原家的人,是否也在灭门原家之时,得到了他的线索。所以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打探原家被灭门的内幕……

“而贺家,在原家被灭之后,第一时间接收了原家的产业,看上去似乎与原家灭门相关。所以我猜,凶手一定会设法找上贺家打探!

“于是这几个月来,我便一直藏身贺氏庄园,等着凶手自投罗网……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这几个的功夫,果然没有白费!”

说到这里,她双眼已然变得一片血红,连瞳孔都染上了一层暗红,透着不加掩饰的暴躁与疯狂。

她精致的面孔变得狰狞,血色双眼死死盯住倪坤,厉声道:

“原家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亲朋,没人会关心原家人的死活!打听原家灭门内幕的,不是杀害震云和我一双儿女的凶手,便是他派出来的探子!

“你,区区一个炼气四层的小儿辈,还没有能力杀害我的曦儿舒儿,没有能力杀害震云!说,你背后的那个人是谁!是谁,派你来打探此事的?”

不等倪坤张嘴,她便一指点出,倪坤右手顿时轰地一声燃烧起来。

倪坤呆了一呆,看了一眼燃烧着的右手,然后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大声惨叫:“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方雪梅上前两步,逼至倪坤坐着的矮几前,一脚踏上矮几,弯下腰,俯视着他嘶声厉吼:“说!快说!再不说,我便一一烧掉你的四肢,将你做成人彘,养在粪坑之中!”

话是这么说的,可她根本不给倪坤招供的机会,又一指点出,于是倪坤左手也熊熊燃烧起来。

这下倪坤叫得更惨了:“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他不但惨叫,还拼命挥舞燃烧着的双手。

看着倪坤挥舞双手大声惨叫的样子,已经半疯的方雪梅,暴躁疯狂的双眼中满是快意,可后方的贺行空,却是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因为倪坤本来已经被他的法器捆住了。

从头到脚,双臂双腿,都被铁胆所化的两条银链,捆扎得严严实实,他本来应该只能坐在矮几后,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可他现在不但动了,还拼命挥舞着双手,一脸痛苦地大叫“哎呀哎呀……”

那种感觉,十分浮夸,极其荒谬。

贺行空脸孔抽搐着,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浓,颤巍巍抬起手,指向倪坤脚下,那已断成几截的银链,颤声道:“方长老,他……”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倪坤的惨叫声压过了贺行空的声音。

然后,他自己也忍不住了,噗地一声笑出声来。

“不行不行,今天状态不好,演砸了。当年我在多目魔面前,演得可比这好多了。”

倪坤笑说着,挥了挥烧了半晌,却连块油皮都没被烧破的双手,然后骤然出手,一爪抓向方雪梅脖子。

方雪梅虽然已经半疯,已然沉浸在即将探出“幕后主使”,为儿女、爱人报得大仇的极度兴奋之中不可自拔,连倪坤震碎两条银链都没有察觉,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倪坤演技之浮夸,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双手毫发无伤,但她毕竟是金丹中期的大修士。

于是当倪坤手爪带着熊熊火焰,挟凶厉虎吼之声,抓向她脖颈之时,她身上蓦地爆出金光,先浮出一道半透明的金盾,如竖立的蛋壳般将她从头到脚包裹在内。

接着又有一面晶莹剔透,宛若钻石的六边形小盾自她领口飞出,阻于倪坤爪前。

同时她嘴巴微张,口中飞出一只赤红飞梭,闪电般旋转着刺向倪坤额心。

噗!

倪坤手爪若抓碎薄纸一般,穿透那金色光盾,跟着又势如破竹,将那钻石般的六边形小盾击破,再毫不停留地扣住了方雪梅脖颈。

就在他五指合拢,扣住方雪梅脖颈,并以暗劲封印她经脉穴窍的那一刹。

那赤红飞梭,亦击中了他额心,发出铛地一声脆响。

倪坤额心皮开肉绽,淌下一滴泛着赤金光辉的鲜血。

但飞梭止步于他额骨之前,再是如何疯狂旋转钻动,都无法将他那晶莹如玉、金光灼灼的额骨钻破分毫!只徒劳地飞溅起一蓬蓬耀眼的火星!

“呵呵,这梭子漂亮啊。”

倪坤抬起左手,一把抓住飞梭。

那飞梭还待旋转挣扎,可倪坤掌心雷音一震,飞梭便瞬间安静下来,被倪坤扣住脖颈的方雪梅,亦闷哼一声,口鼻之中淌下血来。

倪坤以掌中雷霆,瞬间震散了飞梭之中,方雪梅的神念烙印,将这件法宝,变成了无主之物。

随后他右手抓着方雪梅脖颈,右脚踏上矮几,将个头与他一般高的方雪梅,高高举起,令她双脚悬空,看着她血红的双眼,微笑道:“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方雪梅还没开口,便听噗嗵一声,贺行空浑身颤抖着跪倒在地,对倪坤叩头如捣蒜:

“前辈!不关我的事啊前辈!小的也是受方长老胁迫,不得不配合她行事啊!我,我妹妹是赤炼门金丹长老魏无忌的宠妾,小的本是魏长老的人,与方长老并无关系啊!”

倪坤摇摇头:“啧,你这人真让我腻歪。本来刚见面时,你给我的印象还算不错,仪表堂堂说话又好听,虽然初一见面,我就发现你对我有很强的恶意,但至少表面功夫做得好啊!

“之后你阴谋得逞,将我捆住时,那得意洋洋、意气风发的模样,也颇有几分枭雄风范。可瞧瞧你现在,丢人成什么样子?还是死了算了。”

说完,不给贺行空说话求饶的机会,张嘴一吐,一道闪电形状的“惊雷剑气”,一下就把贺行空首级斩下。

贺行空脑袋骨碌碌滚落在地,两眼之中,满是绝望悔恨与怨毒之意。也不知他怨的是倪坤,还是方雪梅。

干掉了贺行空,倪坤抬头,看着被他锁喉举起,已然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的方雪梅,正色道:

“方长老,我必须告诉你,你的一双儿女,既不可爱,也不善良。你可能被他们在你面前,天真乖巧的模样蒙蔽了,并不知道他们的本性。

“你可知,你那儿子,居然对一个当年还不到七岁的凡人女孩痛下杀手,还连下两次杀手。而你女儿,居然认为,那小女孩能死在你儿子手上,是她的福气……

“如此丧尽天良,毫无人性,哪有半点你所谓天真善良的样子?”

方雪梅呸地一声,沙哑着嗓子,凶狠又不屑地说道:“凡人也算人?”

“……”

倪坤眼角微微一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看来你并不是被他们蒙蔽。他们本来就是被你这么教出来的。所以严格说来,你的儿女,是被你害死的。算了,这个问题,我也不与你探讨了。我且问你……”

“你什么都不需要问,因为我一个问题都不会回答。”

方雪梅咯咯怪笑着,眼中闪烁着暗红如火的疯狂光芒:“你以为封住了我的经脉穴窍,就能令我无从反抗,掌控我的生死?太天真了!你去死吧!”

话音一落,方雪梅七窍之中,突然同时绽出灼热红光,其皮肤亦寸寸龟裂,每一条裂痕,都爆发出足以瞬间将钢铁汽化的高温!

“二话不说就在这种地方自爆金丹?”倪坤脸色微变:“真是个疯子!”

以方雪梅金丹中期的修为,若在此地自爆金丹,不仅足以将小小的碧螺岛夷为平地,还会将栖霞湖水大量汽化,形成恐怖的高温蒸汽冲击波,四面八方轰击开去,足以一举将栖霞湖四面,所有沿岸居住的渔民、船家杀伤殆尽!

以倪坤来时所见,即使不计贺家庄园内的仆从婢女,至少也会造成数千无辜之人的伤亡。且贺家庄园内,那些没有劣迹,平时说不定还要受管事欺压、主家虐打的下等仆从婢女,同样也不该死。

当初倪坤在长乐县,纵有“灭门倪坤”的称号,也从不会对素无劣迹,又无拳无勇的普通仆从、婢女下手。

然而金丹无形无质,外人根本找不到修士的金丹在哪。

所以一旦金丹修士发动了金丹自爆,那么除非是修为高出一两个大境界,否则根本无法将之逆转消除,最多只能设法削弱爆炸威力,或者采取措施防御自保。

倪坤自然也无力阻止方雪梅自爆金丹。

情况紧急,他无暇细想,只能当机立断,身上爆出黑色旋风,掐着方雪梅冲霄而起。同时那黑色旋风从方雪梅脚部开始,向她身上飞快蔓延,转眼之间,就将她全身包裹在黑风之内。

黑风之中,隐隐浮出黑虎之形,绕着方雪梅疯狂游走,同时虎爪连挥,一瞬间不知抓出了多少爪。

当黑风包裹着倪坤、方雪梅冲至万丈高空时,方雪梅身体已经被彻底撕成了碎片,但这并没能阻止金丹爆发。

轰隆!

一声巨响,万丈高空之中,爆出一团巨大的焰球。

这一天,整个永安府的人,都听到了那声巨响,看到了那一轮在爆发之际,光芒几能闪瞎人眼,将太阳光辉都彻底掩盖的赤红焰球。

甚至远在数百里之外,都有不少人在巧合之下,看到了那颗闪烁了一两个刹那的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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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法宝也得吃了【5/6】

碧螺岛上空。

焰球消散之后。

倪坤浑身燃烧着炽白烈焰,悬立万丈高空。

那直冲十丈之高的炽白烈焰,正是他的气焰。在此前的爆炸之中,替他抵消了大量伤害。

饶是如此,他身体正面的皮肤,还是从头到脚,统统变成了焦炭。

衣服也已彻底变成灰烬,脑袋也变得光溜溜的,连一根眉毛都没有剩下来。

不过……

啪!

脆响声中,倪坤体表的焦炭,飞快地龟裂剥落,很快便掉落得一干二净,现出新生的白皙皮肤。

“呸呸!”

他吐出嘴里不知什么成分的灰烬,一脸晦气地说道:“这趟有点亏,除了一只飞梭,什么都没剩下……”

方雪梅自爆地太过决绝,倪坤都没来得收取战利品,她就炸成了灰灰。

身上所有的物品,除了早就被倪坤抓在手里的赤红飞梭,理所当然也全部灰飞烟灭了。

“不愧是金丹中期,这威力简直就是一颗人形核弹!好在赤炼门似乎专精火法,而我的火法抗性远超境界,不然面对面吃上这一下,怕是要受伤不轻!”

经历了界域通道末段,那“烈焰风暴”的考验,又与“奇异诅咒”对抗了近四年,还将“气焰滔天”修成,倪坤如今的火法抗性,可以说远远超出了他的境界。

现在就算是再被那“烈焰风暴”扫上一下,他都不会像四年前一样,受那么重的伤。

方雪梅自爆的威力,更是远低于“烈焰风暴”。

以倪坤如今的火法抗性,她面对面的拼死一击,也就只是将倪坤身体正面的表皮,烧成了焦炭而已,连肌肉都没有伤到。

且经过这一下,倪坤以无名真气迅速疗伤恢复之后,皮肤的火法抗性,已然再上层楼。

倘若方雪梅有两条命,还能再给他一下,那他的皮肤都不会被烧成焦炭,最多只会被烧起一身燎泡而已。

倪坤摇摇头,自语:“虽然为子女、为爱人复仇的决绝值得赞赏,但……你根本连娘都没有做好,取死的祸根,早就被你亲手种下了!”

望一眼下方的碧螺岛:

“罢了,去岛上找一找,看有没有值得入眼的战利品。那两颗能化成银链的铁胆倒是好玩,虽然被我弄碎了,但收集残骸,研究一番,说不定能复制出同样的法器出来……”

说罢,从储物袋中取出换洗衣服穿上,又飞快再生出头发、眉毛,束好头发后,他便向着碧螺岛俯冲而下。

回到观霞阁顶层,倪坤先将破损的银链收起,接着又自贺行空尸身上,搜检出一枚烈焰神雷子,以及一叠符箓。

将那可能暴露他行踪的烈焰神雷子递到嘴边,正要将之吞下,倪坤忽地一顿,若有所思地自语:

“天上虽然发生了大爆炸,但碧螺岛上并没有乱象……观霞阁四周,也空无一人,那带我来这里的管家,早就离去了……也就是说,观霞阁中发生的事情,好像没人知道啊!”

沉吟一阵,倪坤身形相貌蓦地变化,很快就变成了贺行空的样子,就连气息,亦变得与贺行空一模一样。

他又将贺行空的外裳剥下换上,再把尸首置入储物袋中,回忆着贺行空的神态、动作,来回走了几步,满意地点点头:“应该差不多了。”

至于方雪梅,就算赤炼门能通过金丹魂灯,知道她已经死了,可只要倪坤这位“贺行空”坚决推说不知道方雪梅行踪,以贺行空的背景,当能糊弄过去。

“以方雪梅对凡人的鄙视不屑,整个碧螺岛贺家庄,恐怕只有贺行空一人曾与她接触过,知道她在这里埋伏了几个月。其余人等,当是对她一无所知。所以,只要我推说不知方长老去了何处,那方雪梅之死,就跟我贺行空没有关系!”

倪坤呵呵一笑,想了想,还是将那枚“烈焰神雷子”吃了下去。

因这神雷子,与三年前,倪坤自原震云、方氏姐弟身上缴获的一模一样。

倪坤怀疑,贺行空这枚神雷子,或许是方雪梅给他的报酬。谨慎起见,还是吃掉为好。

脏腑雷音震荡一阵,炼化了这枚神雷子,小补了一番元气,倪坤又拿着方雪梅那枚赤红飞梭把玩一阵,自语:

“这飞梭小巧玲珑,精致美型,适合女子使用……我虽然用不着,但可以留给徒弟,或是带回中土,作为外域土特产赠送友人。

“不过赤炼门有秘法,可以追踪其宗门炼制的法器法宝,也不知是个什么原理,或许与用脐带血、心血占卜生死的原理类似?锻造法器法宝时,留下了少许同出一源的碎片?

“玄阳宗都没有这种法门……可惜了,这飞梭有可能暴露我的身份,只能毁掉。啧,话说,我是不是有点稳健过头了?”

赤炼门似乎是擅长火法。

其宗门修为最高的,也只是一位元婴境第一阶,“元婴出窍”期的修士。

以倪坤如今的实力及火法抗性,好像用不着太过忌惮对方。

“还是算了,小心驶得万年船……现在还不能确定,赤炼门是否只专精火法。我还是慎重一点为好。”

摇摇头,倪坤决定这赤红飞梭还是不能留下,必须得吃掉。

当然,这是一件金丹中期的法宝,威力巨大,不能就这么草率地开吃,须得于静密之处,细嚼慢咽,好生品尝。

收起赤红飞梭,他又拿出一截银链碎片,瞳中绽出寸许晶光,仔细审视。

很快,他便将这银链的结构,以及其上篆刻的符文看得一清二楚。将所有碎片都过目一遍,通过神目慧眼强大的学习推演能力,他很快便弄清楚了这银链法器是怎么一回事。

“以我现在的能力,应该可以打造出灵器级别的类似法器了……”

虽没有专门学过炼器,但他的神目慧眼,可以只看符箓,便推演还原出完整的法术。

法器也是一样的道理,只需看过法器的结构、符文,他就可以大致推演出炼器的步骤。虽然实际上手操作,肯定还是稍有欠缺,但多试两次,绝对可以炼出法器来。

当然,以他能力,还无法炼制金丹境的法宝,最多能炼出灵器而已。

且就算是灵器,也需要合格的炼器材料才能炼制。而倪坤手上现在只有一堆残渣,什么炼器材料都没有,就算知道怎么炼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将破损的银链收起,倪坤决定去找贺行空的藏宝库,看能不能寻出些好东西。

“若有炼器材料就最好了。可炼出两枚铁胆,如此假冒贺行空便能更加不露破绽。”

倪坤之所以要假扮贺行空,乃是要借这个身份,继续打探情报。

说起来,他现在连赤炼门山门所在都没有打探出来,亦不知云州之外,还有哪些仙道宗门。界域通道的消息,更是丁点没有。

他身上现在也是一穷二白,已耗光了所有适合他的修炼资源。可不知仙道所在,他想去寻找修炼资源,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寻。

与其像只无头苍蝇般漫无目的到处乱撞,还如借用贺行空的身份守株待兔。

又回忆一阵贺行空说话的语气、声线,倪坤自言自语地调整了一番,又腾空数十丈,居高临下审视一番贺氏庄园的布局,确定了庄园主宅所在,便落回阁楼顶层,施施然步行下了阁楼,朝着山下行去。

穿过一片竹林小径,就见方才那位管家,正自等在竹林之外,见了倪坤,连忙迎上:“老爷,那位客人如何安顿?”

倪坤淡淡道:“不必安顿,他已经走了。”

管家一怔:“走了?”

“嗯。”倪坤略一点头,没有多说一个字,背着双手,迈步前行。

管家不敢过多询问修士之事,亦步亦趋跟了上来。

行至庄园主宅,倪坤淡淡道:

“与那位倪修士交流一阵修炼心得,我获益匪浅,接下来将闭关一月,消化所得。你且吩咐下去,庄中众人各司其责,一切皆循旧例。若无要事,或是有修士登门拜访,则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我。”

“是,老爷。”管家应了一声,下去传令了。

倪坤在主宅里转悠一阵,于贺行空卧室之中,以神目慧眼找出密室机关,打开机关,走进了一间规模不小的地下密室之中。

这地下密室,共有三间厅室。

一为打坐的静室,一为试演法术的大厅,一间就是贺行空的宝库。

那宝库也设有机关陷阱,不过完全难不倒倪坤,神目一扫,就看破机关,轻松将之打开。

进去一看,只见宝库之中,摆放着一条玉石长案,一座三层木架。

那玉石长案上,放着一只小木盒,盒盖敞开着,现出里面数十枚下品灵石,其中甚至还有一枚中品灵石。

木盒两边,各有一只玉瓶,旁边亦各自摆放着一种灵光灼灼的物品。

下品、中品灵石对倪坤已然无用,但他还是将之收至储物袋中,准备留给徒弟。木盒左侧的玉瓶里,盛放着炼气丹药,右侧则是一瓶壮骨丹丸,对倪坤亦无作用。

倒是那两件灵光灼灼的物品,稍微引起了他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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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舌尖上的修行【6/6】

那两件灵光灼灼的物品,一件是一截两尺来长,手腕粗细的焦木,上面遍布雷纹,散发着强烈的雷霆气息。

“雷击木?”

倪坤拿起那截焦木,只觉似有道道电流,在他掌中来回跃动,不禁微微点头:

“每一道雷纹都清晰如刻,触碰之时,隐有电击之感,是雷击木没错了。瞧这年头,恐怕还是极罕见的千年雷击木……”

雷击木,乃是出自被雷劈的树木。

一般树木,挨一下雷劈,就会折倒燃烧,不可能形成雷击木。

想要形成雷击木,树木的材质必须相当过硬,富有灵气,能长年累月承受雷击而不坏不死,这才有机会渐渐形成雷纹,被自然雷霆的力量,炼成“雷击木”。

不过一般的树木,最多也就能挨几下雷劈不坏。能长年累月承受雷击不坏不死,且还恰好生长在有机会屡遭雷劈位置的灵木,就极其稀少了。

而寿命超过千年,又能不停遭受雷击的灵木,就更是罕见。

“想不到贺行空区区一个炼气五层的散修,宝库之中,居然还有这种好东西。用来作金丹境法宝的主材料都足够了。唔……他莫不是偶然得了此物,准备献给他的妹夫?”

贺行空的“妹夫”,乃是赤炼门金丹长老魏无忌。

而千年雷击木在贺行空手上,根本发挥不了作用,最多能拿来镇宅驱邪。倒是献给魏无忌,能换得许多好处。

“然而现在就便宜我了。”

不过倪坤到底不是炼气修士,虽然有超过一般金丹的实力,但没有“丹火”,炼器对他就还是难了一些。以他手段,最多能炼出灵器级别的法器,金丹境法宝他是炼不出来的。

所以这千年雷击木只能暂时收起,看以后有没有机会请人炼制法宝,或是用来换取更适合他的宝物。

“实在换不到好东西,拿去卖灵石也是可以的。这么一截千年雷击木,都可以直接用来炼制金丹境法宝了,还有辟邪镇魔的特效,怎么也能换到几十上百块极品灵石吧?”

好吧,他其实也就是随便一估。

至于千年雷击木是否真能换到那么多极品灵石,他心里其实也是没谱的——无论金丹法宝,还是极品灵石,在中土都是很宝贵的。可在这方天地究竟价值如何,倪坤心里就没个准数了。

所以如果有可能,还是最好请炼器高手,将之炼为法宝,或是留给小徒弟用,或是带回中土,对付妖魔。

他自己倒是用不着,因为他本来就有诛邪镇魔的“掌中雷霆”。

将千年雷击木收进储物袋中,倪坤又拿起了另一件物品。

那是一团拳头大小,乍看好似白银的金属。

但拿在手里,异常沉重,比同体积的白银起码重了十倍。

其表面有着层层叠叠,宛若鳞片的花纹,道道灵光,便正在那些鳞状花纹中闪烁。

倪坤拿着这团奇异金属审视一二,沉吟着回忆一阵:“这是……龙鳞银?”

据倪坤在玄阳宗道兵院时,看到的典藉记载,有少数蛟龙之属,特别痴迷金银之物,时常用金银做窝,躺在金银上面睡觉。

久而久之,金银便会被蛟龙气息浸染,出现种种神异。

这种被蛟龙气息浸染的金银,有的是被龙诞浸染,上面会留下仿佛浪涛的波浪状印记,称作“龙诞金、龙诞银”,有的则烙上了层叠的鳞状印记,称为“龙鳞金、龙鳞银”,皆是不错的炼器材料,最低也能作为灵器的主材。

现今中土,龙种绝迹,早已找不到这种种金属了。但此方天地,恐怕还有龙种存在。

“这块龙鳞银,正好用来炼器。”

倪坤掂了掂这块龙鳞银,笑着自语:“够我炼出两枚灵器级别的铁胆了。”

顺手将这块龙鳞银收进储物袋,倪坤又来到那座三层木架前。

这木架下两层摆放的都是些药材,没有什么极品的灵药灵植、奇花异草,都只是稍有灵性,炼气境使用还可以,道基境就有些用不上,更别提倪坤了。

不过倪坤现在一穷二白,想想还是将这些药材收了起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最上层摆放的,则是一本本书藉。将所有书藉一一取下翻看,大多都是些炼气境低阶法术的手抄本,每本书都只记录了一两个法术。少数则是贺行空自己写下的修炼心得。

“居然只有法术,没有功法。”

倪坤摇摇头,将这些书藉摆回原处,又催动神目,在这宝库里四下扫视一阵,并没有找到密门之类的存在,不禁稍微失望地自语:

“看来贺行空的收藏,也就仅止于此了。亏他还是赤炼门金丹长老的大舅子呢,居然这么寒碜。”

其实他这话就有些不公正了。

想想中土界的散修,一个个多么地穷困潦倒?身上除了几张破烂符纸,还能有什么?半块灵石都没有啊!

而贺行空呢?

他也不过就是一个炼气五层的散修,可单是那几十枚下品灵石、一枚中品灵石,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更别说他还有千年雷击木、龙鳞银,还有那么多炼气境的丹丸、药材,以及低阶法术书了。

将宝库中稍有价值的东西,统统搜刮一空,倪坤便离开宝库,去了打坐静室。

在一张寒玉雕琢,有清心宁神之效的矮榻上盘坐下来,倪坤将破损的银链,及龙鳞银放在身边,之后便取出那赤红飞梭,颇为惋惜地摩挲一阵,便拿出了一罐蜂蜜,开始往赤红飞梭上刷蜜。

这蜂蜜乃是二丫在山林中采来的野蜂蜜。蜜色橙红,透明无暇,甜香诱人,风味极佳。倪坤吃烧烤时,就喜欢刷上一层这样的蜂蜜。吃灵石时,同样也要醮蜜。

现在吃法宝,还是得醮这野蜂蜜,感觉才能吃得开心。

刷好蜂蜜,倪坤又是一脸可惜地摇了摇头,将赤红飞梭递到嘴边,张嘴咬下。

以他经过了“奇异诅咒”考验的牙齿强度,即使是金丹中期的法宝,也顶不住他这一咬。只听咯嚓一声,就像嚼碎饼干一样,赤红飞梭给他咬下了一角。

然后他就开始细嚼慢咽,将一股股又辣又呛、岩浆般澎湃狂躁的火属法力,以及可以强化筋骨的特殊成份缓缓炼化,点点吸收。

仅这小小一角,蕴含的能量,就相当于一块极品灵石。且有着专精属性,比面面俱到的灵石更加强效。

那火属法力,可以强化他的心脏、血液,淬炼他的骨骼,还可以提升他的火法抗性。其余特殊成份,亦可强化筋骨、肌肉、皮肤。

当然,以倪坤如今的脏腑强度,还是不足以彻底消化金丹中期的法宝。

所以嚼到最后,他还是只能像吃甘蔗一样,吐出了一小块残渣。

最终,他用了一整天功夫,才将那小巧玲珑的赤红飞梭彻底嚼完,消化吸收掉所有营养,实力又提升了不少。

“按照我的对应标准,‘气焰滔天’初成之时,能与初成的金丹后期境界相对应。那么现在,消化了这一件品质极高的金丹中期法宝,我应该与金丹圆满的境界也相去不远了。不过论实战能力,我恐怕还要远远超出金丹圆满。毕竟,我现在可是能飞了!”

说起来,倪坤修成“气焰滔天”,完成了无名功法第三重“洗髓伐脉篇”的修行后,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刚刚修成这一重,便立刻解锁下一重功法。

当然这并不是说,无名功法只有三重。

倪坤能感觉到,无名功法的下一重,就在自己脑海之中,但必须等到自己修为达到某个标准,才会解锁出来。

以他估计,想要解锁第四重无名功法,他第三重洗髓伐脉篇的“骨如琉璃、血如赤金、气焰滔天”还需反复修炼,需得像金丹后期的修士,反复打磨修为,慢慢臻至“金丹圆满”一样,将自己的修为打磨至某个圆满的界限,方才能解锁第四重功法。

既还没有达到解锁第四重功法的标准,那倪坤也就不急,慢慢修炼,反复打磨,耐心等待水到渠成就是。

他将赤红飞梭最后剩下的残渣,放在掌心之中,两手一搓,雷音爆震间,将之彻底炼成灰烬。至此,方雪梅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稍事休息,便拿起那断裂的银链,开始尝试炼器。

他先用废品练手,把一半银链碎片揉成一团,搓成一颗银球。

然后口吐火焰,将之炼化,再重塑成形,以指甲作刻刀,慢慢雕琢符文。每雕一笔,都会以真气加持,又喷火炼之。

不过第一次试手并没有成功。

在接近完成时,不知哪个环节出了岔子,半成品银链忽然剧烈震颤起来,最后砰地一声,炸成了漫天银粉。

倪坤也不气馁,回忆总结了一阵,又拿起剩下的一半银链碎片,再次如法炮制。

这次倒是成功了。

不过炼出的成品,威力只有下品法器级别,给名门大派炼气两三层的菜鸟用都嫌丢人。

于是倪坤毫不犹豫将成品塞进嘴里嚼吃了,又总结了一番经验教训,这才拿起那块龙鳞银,正式开始炼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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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我是金丹杀手我摊牌了!【月票加更】

两天后。

倪坤瞳中绽出寸长晶光,看着悬浮在面前,滴溜溜旋转的两枚亮银铁胆。

这两枚亮银铁胆,表面遍布鳞片状花纹,乍看上去,似乎除了绚丽好看,便没什么稀奇,实则鳞片状花纹的每一条纹路,都是由无数首尾相衔,宛若龙蛇的细小符文构成。

随着倪坤念头一动,两枚铁胆哗地一声,变成两条亮银锁链,链头皆为龙首形状,链尾亦似极龙尾。两条锁链摇头摆尾,在空中彼此追逐,活像两条银光灼灼的蛟龙。

追逐之时,两条银链越变越长,越来越粗,很快就变成两条大腿粗的巨大的银链,几乎填满了整个静室。

倪坤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炼出了一对上品灵器。虽然于我而言,还只能算是一对玩具,但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他炼制的这对上品灵器,并非照搬贺行空的法器,而是融入了他自己的推演理解。

再加上那块龙鳞银颇为不俗的品质,这才能一举炼出这一对上品灵器,且还保留了继续成长升级的空间。

只要能找到更好的材料,就可以将它们提升为绝品灵器。

当然,倪坤目前的极限,也就只能炼制上品灵器而已。

就算有材料,他也未必能将之提升成绝品灵器。除非他能学到更多的炼器法门。

“得给它们取个名字。嗯,就叫银龙锁链吧。”

倪坤相当敷衍地取了名,抬手一招,两条巨大的银龙锁链便一边快速缩小,一边飞回他手中,很快又化为两颗亮银铁胆。

握着两颗铁胆,稍微转动把玩一阵,倪坤便张口将之吞下,收进丹田之中温养。

之后他继续在这静室之中打坐修炼,在没有资源的情况下,纯以水磨功夫,锤炼无名功法第三重,洗髓伐脉篇。

十天后。

一道低沉威严的男声,忽地出现在密室之中,闷雷一般滚滚回荡:“贺行空,出来见我!”

“赤炼门的人来了!”

倪坤睁开双眼,无声一笑,调整一番状态,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快步出了密室,行至主宅大厅之中。

大厅里,站着一条高大魁梧的身影。

此人赤发褐须,长相十分随缘,就像是随便捏了一张嘴巴,一只鼻子,一对眼睛,再敷衍了事安到了随便搓出来的脸上。

不过此人长相虽然如此随缘又敷衍,但一对瞳孔深处,似藏着两座活跃的火山,予人一种极强大的压迫感。

其气息虽然极其内敛,并无一丝外泄,可在倪坤看来,他应该比方雪梅还要强上几分。

倪坤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这其实很好猜测。

于是他诚惶诚恐地小步趋前,躬身一揖:“魏长老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请魏长老恕罪。”

倪坤猜测,此人恐怕正是贺行空的“妹夫”,赤炼门的金丹长老魏无忌。

他也不知贺行空从前在魏无忌面前,是怎样的表现。

不过想想也知,魏无忌堂堂金丹,贺行空只是一介散修,还是得了魏无忌提携,方才有机会修行,其在魏无忌面前,必定没有什么地位。

毕竟贺行空的妹妹,不过是魏无忌的侍妾而已。

严格来说,魏无忌根本就不算贺行空的妹夫。

再加上方雪梅等赤炼门人那高高在上、无视凡俗的高傲优越感,以及此人先前直呼贺行空名字的傲慢态度,倪坤不用多想,也知道扮作凡俗散修贺行空时,该在魏无忌面前保持怎样的礼仪。

倪坤没有猜错,此人正是赤炼门金丹长老魏无忌。

他瞥了一眼执礼甚恭的“大舅子”,神念往倪坤身上一扫,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淡淡说道:“免礼。”

不等倪坤说话,他又沉声说道:“我问你,方雪梅长老可曾来过你处?”

倪坤语气恭敬地说道:“回魏长老,方长老确实来过在下这里。”

魏无忌眼神一沉:“何时?”

倪坤道:“年前来的。不过只是来找在下询问了几个问题,便又离开了。”

魏无忌道:“她问了你什么问题?”

“就问了在下,知不知道原家曾与哪位修士结怨。然而在下从前与原家并无多少来往,也不清楚原家是否曾与修士结怨,因此便说不知。方长老很生气,痛骂了在下一顿就走了。”

魏无忌皱起眉头:“可知她去了何处?”

倪坤苦笑:“这个,方长老当时正在气头上,在下可不敢探问她的去向。”

魏无忌双眼微眯,以极具压迫力的审视眼神,逼视倪坤:“你的意思是,方长老年前问过你一次后,你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倪坤惶恐但又坦荡地与魏无忌对视,用力一点头:“正是。年前那一面之后,便再未见过方长老!”

魏无忌审视了好一阵,眼神方才微显缓和:“既如此,你且随我回山门,在掌门真人面前分说。”

说罢,挥袖卷起倪坤,也不给他安排庄中事务的机会,不由分说就带他冲天而起,向着南面飞去。

此举正中倪坤下怀他正不知道该去哪儿寻找赤炼门山门,便来了魏无忌这么个“好人”,要直接带他去赤炼门。

既是好事,他也就没有反抗,任由魏无忌带他飞走。

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于是半空之中,倪坤用惶恐不安的语气问道:“魏长老,为何要带我去见掌门真人?可是方长老出了什么事情?”

魏无忌冷冷一笑:“方长老死了。”

倪坤作瞠目结舌状:“什,什么?方长老死了?”

下一秒,他语气变得更加惶恐:“可,可这与我没有关系啊!我确实只是在年前,与方长老见过一面啊!”

“方长老之死,当然与你没有关系。”

魏无忌冷笑道:“但此事我说了不算,得掌门真人说了才算。毕竟,方长老乃是掌门真人的亲传弟子。她死了,掌门真人非常生气,必须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倪坤道:“但,但我真不知道方长老年前找过我后,又去了何处啊!在下所言,句句属实,请魏长老明鉴!”

“都说了这事儿我说了不算。”魏无忌不耐道:“你且放心,掌门真人就是找你问问话而已。最多帮你回忆一下,年前与方长老见面时的细节。”

“帮我回忆?”倪坤愕然:“如何帮我?”

魏无忌侧过头来,对着倪坤微微一笑:“搜魂而已,没多大点事。”

“什么?”倪坤大惊失色:“搜魂?”

“无需害怕。搜魂之事,若我来做,肯定会令你神魂俱灭。但掌门真人何等神通?他老人家亲自出手,就算是搜魂,你也不会死的。”

确实不会死,最多只是变成白痴而已。

魏无忌心中冷笑。

对于这个所谓的“大舅子”,他压根儿没有当一回事。

当初还算宠爱贺行空妹妹时,他对贺行空还算可以,给了他不少好处虽那些好处,对一位金丹修士来说,连打发叫花子都算不上,但对凡俗散修,那就是天大好处了。

不过如今嘛,贺行空的妹妹早就已经失宠了,甚至都不能算是前宠妾,而是前前前宠妾。所以其实在十年前,魏无忌就已经与贺行空断了来往。

至于贺行空至今仍打着魏无忌的旗号扩张家势,搜刮好处,魏无忌也是懒得理会的真龙不与草蛇为伍。他堂堂赤炼门金丹长老,哪有时间对区区凡俗一散修多加关注?

此次亲自前来问话兼带人,只不过因为他此前与贺行空有点关系,这才被掌门真人抓了差事。以他本心,他根本是不想跑这一趟的。

别说贺行空的死活他毫不在意了,就算是方雪梅,其实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方雪梅死了又如何?

他魏无忌又不是掌门真人一脉,方雪梅跟他关系也一般,死了也就死了吧,正好腾出些资源,他也能分润一份。

不过再怎么不在意方雪梅的死活,掌门真人的吩咐,还是要照办的。

就算他魏无忌,也是赤炼门另一位元婴真人的弟子,可谁叫他的师父,比掌门真人的修为低一阶呢?

“魏长老,关于方长老的事,我知道的一切,都已经说了啊!就算搜魂,也找不出方长老殒落的线索啊!”

倪坤声音都在发颤:“您能不能替我求求情,求掌门真人不要对我搜魂?”

魏无忌冷哼一声:“掌门真人如何行事,岂能容我置喙?你区区一个炼气散修,能亲身体验掌门真人的大神通,乃是你的福气,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是魏长老,我妹妹……”

“嗯?”魏无忌冷哼一声,打断他话头,又斜睨他一眼:“你妹妹是谁?”

“……”

倪坤瞠目结舌,心中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这赤炼门的修士,怎么一个个都如此没有人味儿?

在这一刻,就算倪坤只是假冒的贺行空,心里面也不禁好一阵腻歪。他甚至忍不住怀疑,贺行空的妹妹,怕不是早就死了吧?

“可怜的贺家妹子,遇人不淑啊!”倪坤叹道。

“你说什么?”魏无忌一怔,满脸错愕地看着倪坤,眼中还有些不敢相信,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的浓浓疑惑。

没有错,倪坤方才句话不是心声,他说出口了。

倪坤一脸嫌恶地说道:“我说,你这垃圾,真让我恶心!不装了,我是金丹杀手我摊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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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金丹的骨气!【求月票!】

虽说倪坤很想找到此方天地,仙道宗门所在,好打探情报,收集资源,可这回魏无忌是要带他去接受搜魂,出手的还是元婴真人。

倪坤虽然魂魄特异,许多专门针对魂魄的法术、咒术,乃至多目魔的定身魔眼,都对他无效,可他并不敢赌元婴真人的搜魂神通,是否一样对他无效。

再加上着实恶心魏无忌,倪坤也就懒得再装下去了。摊牌的话刚说出口,他便闪电出爪,一爪抓向魏无忌脖颈。

从前还不会飞时,十丈之内,倪坤就能扑杀金丹。

如今他已修成“气焰滔天”,已可自如飞行。

而此时魏无忌正以袍袖卷着他飞,与他近在咫尺,这种距离之下,魏无忌就算修为比方雪梅还强上几分,也照样只是倪坤的一碟小菜!

像方雪梅、魏无忌这等修为高深、实力强大的金丹中期修士,身上随时都有能应激自发的护身法术、宝物。

即使袭击近在咫尺,即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甚至脑子都没能反应过来,那些应激自发的法术、宝物亦能自行发动。

就像此刻。

当倪坤手爪挟绝凶虎啸猛袭而至时,魏无忌身上先爆出一道金色护盾,宛若竖立的蛋壳一般将他从到脚,全方位笼罩。

接着又爆出一道焰流,化为一副燃烧着熊熊烈焰的赤红战甲,贴身附着于他身上。

跟着又飞出一只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龟甲形小盾,挡在倪坤手爪之前。

一瞬间爆出这三重防御,即使是金丹后期以飞剑法宝偷袭,也大可以抵挡下来。

然而,在倪坤的虎爪面前,这三层防御,也就是稍厚一点的纸张罢了。

噗!噗!噗!

三声闷响,金色护盾、龟甲形小盾、赤红战甲亦只在一刹之间,便相继崩溃。

倪坤虎爪几乎是毫无阻碍地扣到了魏无忌脖颈上,五指合拢之际,掌心之中有雷音爆震,魏无忌顿时从脖颈至全身,统统被震至麻痹。

更有道道电流般的潜劲,伴着雷音自倪坤掌中喷发出来,渗入魏无忌经脉穴窍之中,转眼之间,就将他浑身经脉、穴窍封死,一丝法力都无法调动,连法宝都无法祭出!

到了这一刻,魏无忌除了像方雪梅一般自爆金丹,已再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不过魏无忌没有方雪梅那样的狠辣决绝。

身为金丹中期修士,他今年还只有四百来岁,正常情况下,还有至少五百多年的寿元。

甚至如果能有足够的延寿灵丹,即使境界不再有任何突破,他也能再活一千多年——这才是金丹修士的正常寿元。像中土那般金丹圆满都只能活五百岁的情况,才是异常状况。

既然还有如此漫长的岁月逍遥享受,那么以魏无忌那自私冷血的性子,又怎舍得自爆金丹,与敌人拼个同归于尽?

再说,他还有恃仗。

在他看来,既然倪坤没有第一时间杀他,只是将他制住,那说不定就是畏惧赤炼门的元婴真人,不敢对他痛下杀手。

因此他并没有惊惶失措,反而厉声喝斥:“你不是贺行空!你究竟是谁?意欲何为?”

倪坤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掐着魏无忌的脖子,自天空俯冲而下,照着地面一道山谷撞去。

轰隆!

一声巨响。

倪坤挟俯冲之力,将魏无忌狠狠掼在地上,直将山谷地面掼出一个两丈深的大坑,大坑周围,遍布辐射状蛛网裂痕,一直蔓延至数十丈外。

魏无忌头晕眼花,感觉浑身骨头,在这一下撞击中,至少碎了三成,顿时痛得脸庞扭曲,满头是汗。

“居然敢这样对我!”魏无忌嘶声痛吼:“你可知我是谁?”

“知道呀。”倪坤单膝跪地,保持着手掐魏无忌脖颈的姿态,微笑道:“你是赤炼门金丹长老魏无忌。”

“知道你还敢对付我?”魏无忌怒喝:“你就不怕我赤炼门的报复吗?我师父可是元婴真人!”

“知道知道。”倪坤面不改色,轻描淡写地说道:“方雪梅的师父也是元婴真人,可她不还是死了?”

“你!”

魏无忌瞳孔骤缩,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惶恐之情——方雪梅是死在此人手下的?

那……那他敢杀方雪梅,岂不是也敢杀死自己?

一念至此,魏无忌原本有恃无恐的底气迅速消退,惶恐之情已然掩饰不住,哑着嗓子涩声说道:

“阁下究竟是谁?与方雪梅有何仇怨?如果错不在阁下,那即使方雪梅死在阁下手上,此事也未必不能商量……”

又是这种话!

倪坤心里好一阵腻歪。

怎么自从到了这方天地之后,遇上的坏人,黑虎寨的“好汉”也好,原家的原震云也罢,以及此前的贺行空、今日的魏无忌,全都这般没有气节呢?

遇上打不过的强敌,先就搬出背景恫吓。

倘若背景震慑不住敌人,那就毫不犹豫服软,乃至求饶……

与他们相比,反倒是方雪梅那个疯女人,显得更有气节。

“果然逆境最能磨砺人。在中土,没有气节的修士,才是少数。三宗四派,包括联合镇守另外两城的那些中小门派,随便拎出一个资深的炼气境弟子,都能在妖魔爪牙之下面不改色,乃至悍然反击……

“就连楚司南,虽然膝盖软了点,可在面对妖魔时,就算吓得浑身发抖,随时都想转身就跑,却也从未有过投降求饶的念头,该拼命时,她都能鼓起勇气拼命……

“可这方天地倒好,除了一个疯疯癫癫的方雪梅,居然就没有遇上一个宁死不屈的修士!好吧,我遇上的修士,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都是坏人,坏人没有气节倒也正常……”

可虽说坏人没有气节才是常理,宁死不屈的坏人属于稀有生物,但倪坤遇见这种人时,心里总会十分腻歪。

当然,如果坏人个个都宁死不屈,那倪坤其实也会头疼——这一来,他就没法儿拷问情报了。

所以尽管心里对魏无忌愈发厌恶,他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儒雅随和的微笑,悠然道:“我与方雪梅的仇怨,乃是起源于原家。是原家先得罪了我,才导致后继事件接连发生。”

魏无忌眼睛一亮:“如今原家已灭,方雪梅已死,那这仇怨便可算两清了!只要阁下放我一马,我愿请我师父与掌门真人说项,将此事一笔勾销。毕竟阁下并非与我赤炼门结仇,而冤家宜解不宜结。若能就此化敌为友,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化敌为友?”倪坤似笑非笑地看着魏无忌:“这事儿有那么容易吗?方雪梅可是你们掌门真人亲传弟子,她死在我手上,此事能就此轻易了结?”

魏无忌诚恳道:“自然不会轻易了结。但阁下能击杀方雪梅,又能轻易击败我,这等实力,就算掌门真人,亦不会轻视。

“倘若阁下能立誓加盟我赤炼门,做我赤炼门客卿,那对我们双方都是好事。既可免去一场无谓的争端,又能增强我赤炼门实力。如此好事,加上我师父说话的分量,掌门真人慎重权衡之下,定会应允!”

倪坤呵地一笑:“只需我立誓加盟赤炼门,那贵派掌门就连杀徒之仇,都可以放下?这心胸未免太宽广了吧?”

魏无忌正色道:“阁下勿需多疑,我赤炼门掌门,身为元婴真人,执掌大派,自有海纳百川的胸襟。再者,我师父说话的分量也不轻,有他老人家出面,在掌门面前斡旋,绝对可以说服掌门真人放下杀徒之仇。”

倪坤道:“魏长老你也不会记恨我?”

魏无忌爽朗一笑:

“自然不会!我魏无忌虽不敢自称胸襟如海,但容人的器量也是有的。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败在阁下这等英雄手下,魏某心服口服,只会对阁下佩服敬畏,怎会记恨?”

他这番话,语气诚挚,表情豪爽,听上去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极富感染力,很能打动人。

可惜,倪坤虽然还是没有金丹修士那种雷达一般,可覆盖方圆十余里,主动搜索的神念,但他被动感知超强啊!

无论魏无忌如何掩饰敌意,无论他的话说得多漂亮,倪坤都能感觉到,一股隐晦但极深沉的恶意,自魏无忌身上散发出来,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

那种极端仇视的恶意,简直就是想将倪坤剥皮拆骨,煎肉熬油。

“人心险恶啊!还好我有超强感知,否则像我这般心胸宽广、不计前嫌、儒雅纯良的大善人,岂不是要被这等险恶之辈,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下?”

倪坤心中唏嘘着,面上则亲切一笑:“魏兄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放心了。对了,在下还有几点疑惑,想请教一下魏兄。”

魏无忌豪爽道:“有何疑惑,阁下尽管道来,魏某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下出身乡野,偶尔得了一位前辈大修的传承,方有如今这一身修为。只是在此之前,在下一直在深山之中潜修,近年方才出山,对世间仙道一无所知。唯知赤炼门乃云州第一大派……

“所以,在下想请教魏兄,这世上除了赤炼门之外,其余各州,还有哪些仙道大宗?实力又是如何?”

魏无忌心中凛然:“此人问这问题,不会是想杀了我之后,投奔别州大宗吧?不行,我得稳住他!先保住性命,再设法报仇雪耻,炮制此獠!”

心中满是危机感,但他面上还是作豪爽直言状:

“兄台这个问题可真是问对人了,魏某恰好对这世间仙道,都有所了解。这天下共有十州。十州大地,各中小门派、散修世家不计,连我云州赤炼之内,还有八大宗派,无论实力、规模、传承,皆与我赤炼门不相上下。

“唯有一派,高高在上,独霸地域最广、灵脉最强、资源最丰的‘天州’。天州之内,只此一派,再无它派。

“其掌门真人,乃是一位渡劫期第二境的大能。在那位渡劫期第二境大能之下,还有三位渡劫期第一境的大能,还有十位元婴真人。派中金丹修士,更是高达百人!

“天州的俗世王朝,亦受此派管辖。王朝更迭,皆由此派一手掌控。

“此派名称颇为古怪,曰‘朱雀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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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飞升上界?我不是宇外天魔

“不瞒兄台,我赤炼门与朱雀殿,关系不是一般的亲密。传说我赤炼门开派祖师,便曾是朱雀殿的一位长老。我赤炼门的传承,便正是源自朱雀殿!

“其余八大宗派,虽并非朱雀殿传承,但也对朱雀殿执礼甚恭,每年都有供奉献上,更从不敢违背朱雀殿的法旨。

“所以兄台你若加盟我赤炼门,那将来便有机会前往天州,去朱雀殿听渡劫大能讲道,那可是天大的机缘啊!”

毫无疑问,魏无忌点出赤炼门与朱雀殿的“亲密关系”,点出别州各大宗门对朱雀殿的恭敬,正是要以此警告倪坤,暗示他如果杀了他魏无忌,那么就算逃出云州,也绝对没有机会投奔它派。

倪坤对此心知肚明,面上则不动声色,赞叹道:“想不到赤炼门竟有这么大的来头!话说回来,不知魏兄有没有听说过魔门?”

“魔门?”魏无忌皱眉,摇头:“仙道之中,虽不乏行事鬼祟隐密的邪魔外道,但如此直白,不加掩饰自称‘魔门’者,魏某着实没有听过。”

“没有听说过魔门么?”倪坤皱眉自语一句,又作好奇状,问道:“那这天下可有仙人?”

魏无忌失笑道:“兄台说笑了。咱们这里是凡俗世界,怎会有仙人?修士渡过三次天劫之后,自会飞升上界,位列仙班,如何还会在凡尘滞留?”

“飞升上界?”倪坤心中一凛:“这不对啊!老乔虽未详说苍宇界的情形,可他明明讲过,苍宇界也是有仙人的!”

一个仙道世界,倘若没有仙人,而修士又越来越多,那就会变得很不健康。

因为在成仙之前,修士对天地只有索取,没有任何回报。

倘若一方天地,正值蓬勃成长时期,修士数量又不多,那天地还可承受修士索取。

但如果修士数量渐多,超过了天地天长的速度、承受的极限,那么即使没有遭遇劫难,天地亦会灵机受损,乃至渐渐衰退。

如果一直没有仙人出现,那这方天地,最后便会灵机渐泯,资源枯竭,甚至变成灵气无存的末法世界。

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在超过天地承受极限之前,出现仙人。

由仙人来给予天地正向回馈,使天地能够不受影响地持续成长,通过“升格”,反过来给予仙人支持,提升仙人的上限。如此彼此促进,互相提携,方能健康成长。

中土界昔年便正是如此。

先有修士,向天地索取,成就仙人之后,又反过来回馈天地,令中土界成长得愈发繁荣茁壮,渐渐能够承担更多的修士、支持更多的仙人出现,最后甚至诞生了一位玄天仙体。

若没有三千年前那场大劫,中土界便有望晋升为一方中位天地,能够支持天仙出现。

而此方天地,仙道如此繁荣,单一个“朱雀殿”,就拥有百位以上的金丹修士,超过了整个中土界仙道。更有十位元婴真人,四位渡劫大能,这等实力,若去中土,直接就横扫天下。

可居然没有仙人!

或者说,本来应该有仙人,可修士们却都在渡劫成功之后,“飞升上界”了!

这一来,仙人们根本不会对此方天地有任何回馈。

他们成仙之后,对天地回馈的好处,全都被那“上界”受用了。

说得直白点,那所谓的“上界”,根本就是在吸这方天地的血。

“此方天地,如今虽然仙道繁荣,资源丰盛,大修众多,但在未来,必然衰退!”

倪坤心中暗道,旋又问魏无忌:“你可曾听说过‘苍宇界’?”

“苍宇界?”魏无忌一脸茫然。

一看他这副表情,倪坤心中就是咯噔一声,暗道不妙,同时追问:“可曾听说过十方界?”

“十方界?”魏无忌更是懵懂。

“界域通道呢?魏兄可有耳闻?”

“……”魏无忌瞠目结舌,不明所以。

倪坤脸色阴沉:“修士成功渡劫之后,飞升去的上界,是哪一界?”

“哪一界?”魏无忌诧异道:“上界就是上界啊。当然,也可将之称为‘仙界’。”

“……”倪坤深深呼出一口长气,压下心中纷杂思绪,缓缓道:“我曾听人说过‘宇外天魔’这个词。魏兄可知,这宇外天魔,是个什么意思?”

“宇外天魔?”

魏无忌神情肃然:“宇外天魔,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乃是来自天外的‘魔头’。

“它们常以人形出现,自称来自‘外域天地’。有的喜欢编造些光怪陆离的故事,说些荒谬不经的谣言,迷惑人心,诱人堕落。有些则强取豪夺,搜掠宝物,祸乱仙道。有的更是假意传道,招揽门徒,试图留下传承,掀起滔天魔劫……

“总之朱雀殿早有法旨,着天下仙道,小心警惕宇外天魔。但凡遇上自称来自外域天地的修士,绝对不要听信一句其祸乱人心的说词,直接打杀便是。倘若无力打杀,也要虚与委蛇,觅得时机,向大宗禀报。”

倪坤眼角微跳,道:“听兄台这么一说,难道宇外天魔为数不少么?”

魏无忌道:“倒也不多。至少我这一生,至今还未曾遭遇过宇外天魔。只是听说过两三次宇外天魔的传闻。”

倪坤眼中精光一闪:“他们是怎么来的?”

“具体我也不知,只知有传说,说它们是从宇外虚空,突破了我们的‘天地胎膜’,直接降临世间……说起来,兄台你为何对宇外天魔这般感兴趣?又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个词?”

“呵呵。”倪坤嘴角一抽,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是原家子弟,也即你们赤炼门弟子原震云说的。”

魏无忌奇道:“原震云那小子为何要与你说宇外天魔?”

“唔。”倪坤沉吟一阵,道:“他说我是宇外天魔。”

“……”魏无忌张口结舌:“兄台这,这是开玩笑吧?”

“当然是开玩笑的。原震云就是在胡说八道,我可是正儿八经的仙道修士,与宇外天魔有什么关系?”

倪坤点头慨叹着:“最多也就是来自外域罢了。”

“……”魏无忌瞳孔骤缩,张大嘴巴,也不知是想大叫还是想说些什么。

然而倪坤没给他机会。

他左手突然多出一只黑沉沉,有着深紫色西瓜条纹的大锤,手起一锤,就把魏无忌脑袋给捶没了。

“师伯送我的碎颅锤,今天总算开张了。”

倪坤呵呵一笑:“第一次捶人,就把一个金丹修士的头都给捶没了,倒也没有辜负这‘碎颅’之名。”

魏无忌一死,他收纳在体内,以丹火温养的两件法宝,顿时“爆”了出来。乃是一口赤红短剑,一只晶莹剔透的圆环。

倪坤又将魏无忌的储物袋摘下,接着便口吐烈焰,将其尸身炼成灰灰。

虽然此次完整地收获了一位金丹中期修士的随身物品,但倪坤却有些提不起兴趣,几乎无心检点收获。

“这里不是苍宇界。”

他仰首望天,一脸怅然:

“是界域通道末段,那‘烈焰风暴’干扰了传送,乃至破坏了界域通道,令我没能如愿抵达苍宇界,而是随机传送到了一个被‘上界’持续吸血的‘下界’吗?”

这方天地,也不知叫什么名字。

不但被上界持续吸血,还异常保守,视外域修士为“宇外天魔”。

且此界最强的宗门“朱雀殿”,还特意颁下法旨,针对“宇外天魔”。

“朱雀殿、朱雀殿,堂堂一个天下最大的宗门,却以‘殿’为名。若我所料不差,那‘朱雀殿’,恐怕就是‘上界’用来管辖这方‘下界’的派出机构……

“所以才要排斥异己,封锁本属寻常的‘外域’消息,以维护自己的绝对统治,保证无人敢起异心,源源不绝地吸血此界……”

倪坤不是这方天地的人,对此方天地的遭遇,也不会有多大同情,他只是觉得郁闷而已。

此方天地,堂堂金丹中期修士,消息都那般闭塞,不知道外域天地、诸天万界的存在,亦不知界域通道,连仙人“飞升”去的哪一界都不晓得,还说是什么“仙界”……

“哪有什么仙界?不过就是更强盛,更繁荣的上位天地罢了。”

倪坤叹了口气,一时不禁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又怅然迷茫了好一阵,他方才振作精神:

“无论如何,那朱雀殿既然可能是‘上界’的派驻机构,那么必然知道外域天地的真相,以及界域通道的存在。

“说不定朱雀殿就有界域传送阵!那所谓的‘飞升上界’,说不定就是通过界域传送阵,去了‘上界’。

“不过以我现在的修为,还不适合与朱雀殿打交道。还是先好好提升一番,再设法前往天州,接触朱雀殿。至于赤炼门……”

倪坤沉吟一阵,自语:“暂且还是不去赤炼门了,两个元婴真人,其中一个还是元婴出窍境界,稍微有点危险。慎重起见,等消化了此次收获,再继续薅赤炼门羊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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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坤虽然心胸宽广,雅量恢弘,但赤炼门先有原震云、方氏姐弟、方雪梅大大地得罪他,继而又有魏无忌恶心他,以他性情,自不会轻易放过赤炼门。

怎么也得把赤炼门给薅秃了,出了心中一口厌气,才会罢手。

于是倪坤飞离此地,先飞回贺家庄,宣布解散贺家,将庄中财物全部发放下去,打发所有庄丁、仆婢离开。

之后便随意选了个方向,飞出千里之外,寻了座杳无人烟的山林,于山崖上开辟一座洞府,进去继续修炼。

这一次,他资源可是充足得很。

魏无忌的两件法宝不能留下,但可以吃掉,提升修为。

他储物袋中,也有不少物资魏无忌此行出来,是要抓“贺行空”回赤炼门接受搜魂审讯,查找方雪梅殒落的线索。又不是搬家,自然不可能把全部家当都带在身上。

而云州又属赤炼门最大,赤炼门的金丹大修,在云州活动,也不必太担心遭遇危险。

不过因为方雪梅之死,魏无忌稍有些警惕,行囊之中,战斗物资也颇为丰富。

补充法力的金丹境灵丹,就带了足足十瓶。还有三瓶疗伤丹药,一瓶解毒灵丹,以及其它杂七杂八的丹药五六瓶。

除此之外,还有十几枚烈焰神雷子。

灵石数量更是颇令倪坤惊喜,足有千枚中品灵石,两百枚上品灵石,四枚极品灵石。

“只是出门一趟,行囊物资就这般丰富,比当初孙玉成攒了几百年的全部身家还多……而这,绝不是魏无忌的所有身家。至少,储物袋里没有任何炼器材料,以及天材地宝,显然真正的好东西,他全都放在家里……

“啧,此方天地果然富裕,以后还是得继续薅赤炼门羊毛。等薅得差不多了,再前往天州……”

其实倪坤本可以囚禁魏无忌,拷问出情报后,假冒魏无忌潜入赤炼门金丹修士有魂灯,人死则灯灭。但倪坤完全可以不杀魏无忌,只将他封印禁制,关在隐密之处。

这一来,魏无忌魂灯不灭,则倪坤便有机会假冒。

只是赤炼门有两位元婴真人,其中一位还是魏无忌的师父。

即使倪坤拷问得再详细,即使他有辨别语言真伪的能力,可只要魏无忌全说真话,但故意在关键之处,遗漏一两处小小细节,就有可能导致倪坤在元婴真人面前暴露。

以倪坤之慎重,自然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他给自己定了一个小小的目标,不解锁第四重功法,便不主动与元婴真人正面敌对。

当然,如果有哪个元婴真人,仗着自己修为够高,主动凑到他跟前来,他也并不介意赏对方一记虎爪,或是一发碎颜老拳。

不过倪坤琢磨着,只要首尾清理得够干净,便是元婴真人,恐怕也找不到他。

要不然,方雪梅死后,何必派魏无忌来抓“贺行空”呢?

于是他便在这山林洞府之中,心安理得地闭关修炼起来。

他在这里安心闭关,赤炼门可是乱了套。

炼气境弟子,就算死上几十上百个,赤炼门也压根儿就不会在乎。

道基修士一口气死上几个、十几个,以赤炼门的底蕴,也不会太过心疼方雪梅是因为与原震云关系特殊,又失了儿女,才会疯狂暴走。

换作正常的金丹长老,死一个还没有正式成为真传弟子的内门弟子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除非是一手栽培、寄予厚望,关系最为亲密的亲传弟子出事,否则一般道基修士出事,金丹修士们随便打发几个道基修士,出去调查一下,就算是关心了。根本不可能亲自出马调查原委。

毕竟,在这方天地,大派声势,主要就是靠金丹、元婴撑起来的。

只要金丹修士、元婴真人还在,那炼气、道基弟子就算死绝,以金丹、元婴的漫长寿元,强大实力,也大可以再收弟子,重建宗门,复振声威。

既然一般弟子并不重要,那为什么还要立宗派,收门徒?

因为即使是金丹修士、元婴真人,也不可能一切需求,悉数自给自足。

他们也需要人帮忙打理灵田药园,饲养珍禽灵兽,也需要弟子奔走收集天材地宝,开采灵石以及各种矿藏。

那么多涉及日常所需的杂事琐事,总不都能由金丹、元婴亲自来打理吧?

那哪里还有时间修炼?

再者,元婴真人渡天劫,那可是一道大槛。

实力再强,底蕴再深厚的元婴真人,也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能渡劫成功。

一旦渡劫失败,还指望着能有得力弟子,帮忙救下真灵,护送其转世重修呢。

所以对金丹修士来说,非嫡系亲传的普通弟子无足轻重。便是亲传弟子,除非关系亲密到一定程度,否则也不见得就一定特别看重。

但对元婴真人来说,每一个亲传的金丹弟子,都不是无足轻重。

短短时间内,连折两位金丹,即使赤炼门原有十七位金丹修士,此次两位金丹中期的损失,对赤炼门也算得上伤筋动骨。

因此方雪梅之师、赤炼门掌门、元婴真人唐元烈,以及魏无忌之师、赤炼门副掌门、元婴真人解龙,赫然亲自出马,亲赴永安府碧螺岛贺氏庄园调查。

到达之时,却发现庄中已人去楼空。只余几个贪心不足的家丁,在庄中搜刮遗漏财物。

两位元婴真人盛怒之下,抓住那几个家丁逐一搜魂,把几个人全都活活搜死,却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们只知道,贺家家主“贺行空”已然失踪,失踪之前,宣布解散贺家,并分发财物,遣散所有人。之后谁也不知道“贺行空”去了哪里。

至于方雪梅和魏无忌的下落,就更是无人知晓了。

两位元婴真人再怎样暴怒,可没有线索,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返回宗门,颁下令谕,着所有赤炼门人,以及云州境内,其余中小门派、散修、世家,留意金丹中期及以上修为的陌生散修,一旦有所发现,即刻上报赤炼门。

可惜,就算发动了整个云州的仙道力量帮助搜索,最终却还是一无所获。

就这样,时间又悄然过去一年。

在这一年,赤炼门每五十年一度,面对凡俗招录弟子的“龙门大会”,已然召开在即。

……

五月二十二。

龙门山下,龙门镇中,人声喧嚣,车水马龙。

这龙门山,乃是一座死火山,山体呈圆锥状,高有两千余丈,山顶有着终年不化的厚厚积雪,山脚却有着许多温泉。

龙门镇便是一座处处流淌着温泉的镇子。其风景优美,又有温泉,于是每年冬至,便有不少达官贵人、世族豪门,举家前来龙门镇过冬。

不过当下并非冬季,本该清冷的龙门镇,却比往年冬日还要热闹。

每天都有许多人,风尘仆仆赶到镇子里,或寻酒楼客栈、温泉浴场投宿,或直接租宿在民居之中。

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云州仙道第一大派赤炼门,每五十年一度的“龙门大会”,便将于六月初一,于龙门山上召开。

此山,原本其实并不叫龙门山。

只因一千年前,赤炼门选中此山,举办“龙门大会”,并一直延续至今,此山才渐渐有了“龙门山”之称。

而那龙门大会,正是赤炼门面对凡俗界收录弟子的盛会。

意喻一旦被赤炼门收录门下,便是“鱼跃龙门”,从此踏上了登天之途。

这天傍晚,一位看着温文儒雅,颇有几分书卷气的文质青年,悠然步入了龙门镇中。

此人正是倪坤。

他在镇中大街上随意逛了逛,瞧瞧天色不早,便选了家看着颇有档次的酒楼进去,对门口迎宾的伙计说道:“可有雅座?”

伙计一脸歉意地说道:

“哎哟,真是对不住客官您了。这几日镇上来了许多客人,此时正值饭点,小店里的雅座包厢皆已有客,就一楼大堂恰好空出一桌,客官您看,是不是委屈您将就一下?”

倪坤往大堂里扫了一眼,果然见到大堂爆满,甚至连大堂后面的院子里,都传来阵阵吆五喝六的酒令之声。

无奈摇摇头:“罢了,就坐大堂吧。”

说着,给伙计打赏了一粒银锞子,乐得伙计眉开眼笑,十分殷勤地将他引到了大堂一角,一张刚刚擦洗干净的桌子前。

倪坤刚刚坐下,还没开始点菜,又一个伙计,引着一对身着月白长衫,戴着纶巾小帽,作书生打扮的少年来了这边。

“哎呀,这刚空出来的一桌,怎就有客了?”

引着那对少年书生来到这边的伙计,瞧见倪坤已经落座,不禁歉意地对那两个少年书生说道:“二位客官,实在抱歉,这桌已经有客了。要不您二位先去茶室稍候片刻,小的替您二位盯着,一旦有了空桌,立刻先替二位占了?”

“这……”

这两年少年书生正自犹豫时,倪坤笑道:“相逢即是有缘。反正我只一人,自斟自饮甚至是无趣,二位若不嫌弃,不如就此落座,与在下同饮如何?”

两个少年书生彼此相视一眼,齐齐对他一拱手:“多谢兄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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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儒雅随和的我稍有点手辣

倪坤流落至此界已五年有余,已经快二十四岁了,身量已颇高大,只是相貌气质儒雅温和,看着文质彬彬、毫无威胁而已。

而这对少年书生,都只十七八岁模样,虽然身负不俗的武功,但瞧他们那生涩稚嫩的气质,完全就是初出茅庐菜鸟——

这两位,明明是一男一女,偏偏少女要作男装打扮。作男装也就算了,偏生又没怎么易容,连眉毛都没有描粗,那一副精致脱俗的花容月貌,便是穿着男装,亦不减损其颜色。

而那少年,与少女生得有六七分相似,也是颇为俊美,气质还有些柔弱。若不是倪坤眼力过人,一般人恐怕也会将他认作穿了男装的女子。

这二人看着如此稚嫩好欺,明明身负不俗的武功,却并没有怨气缠身、满手血腥的感觉,倪坤也就不介意帮他俩行个方便了。

落座之后,点好酒菜,那少年又对倪坤道了声谢,这才说道:“小弟白无痕,这是舍妹白无瑕。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白无痕、白无瑕?

瞧这兄妹二人白皙干净、几无一丝瑕疵的皮肤,倪坤心里不禁好笑:“这两兄妹还真是名符其实……”

嘴上则笑着说道:“我叫倪坤。贤兄妹此来龙门镇,莫非也是来参加赤炼门龙门大会的?”

妹妹白无瑕闻言,明眸之中闪过一抹警惕:“倪兄怎知我兄妹二人来意?”

倪坤看着她那略显紧张的模样,不禁失笑道:

“白姑娘不必紧张。如今这龙门镇上,除了镇中居民,十个外来人里面,倒有六七个是来参加龙门大会的。剩下的三四个,不是长辈、伴当,就是保镖、护卫。

“我看贤兄妹也不像谁家长辈,更不会是伴当、保镖、护卫,那么二位除了是镇上原住民,就只能是来参加龙门大会的了。”

听了他这番解释,白无瑕白皙无瑕的面庞上,不禁浮出一抹红霞,不好意思地避开视线,端起茶杯假作喝茶,以掩饰尴尬。

白无痕也挺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我兄妹二人初次离家,经验浅薄,教倪兄见笑了。”

“无妨。”倪坤摆摆手,和蔼一笑:“谁还没有过初出茅庐,见识浅薄的时候呢?可没有谁一生下来,就是个老江湖的。”

闲聊几句,酒菜陆续上来,倪坤与白无痕、白无瑕兄妹边吃边聊。虽然初次见面,不宜聊得太深,只是随意聊了些途中见闻、龙门风光,一顿饭吃完,双方也是相谈甚欢。

尤其倪坤谈吐风趣优雅,气质儒雅随和,令白无痕、白无瑕兄妹只觉与他相处,很是愉快,几有如沐春风之感。

结账时,白无痕将倪坤那份也一并结了,倪坤也并未推辞。

出了酒店,分别之时,白无痕说道:

“小弟方才与酒楼伙计问过,这段时日来客太多,镇中酒楼客栈、温泉浴场皆已爆满,后来者只能租住民居之中。我兄妹二人刚到这里,还没定下宿头,要去找宿处。不知倪兄住在何处?等我兄妹二人安顿下来后,便来拜访兄。”

倪坤道:“我也刚到不久,也未定下宿处。”

白无瑕提议道:“那倪大哥不如与我们一起去寻宿处?”

倪坤婉言拒绝:“你们先去吧,我还想四下再逛一逛,看看这镇上的风土人情。”

白无痕道:“那要不,我们租住民居时,帮倪兄也租上一间?我这里有烟花讯箭,可以给倪兄一枝。等倪兄逛完,想要寻我们时,便施放烟花讯箭,我们自能找到你。”

就这么一丁点小事,就要施放烟花讯箭?

倪坤被这两只菜鸟的思路,弄得哑然失笑,摇头婉拒:

“多谢两位好意,不过不必了。我习惯风餐露宿,若是找不到宿处,随便找个地方打坐一晚也是可以的。反正龙门山这么大,有的是无人山洞。”

听他这一说,白无瑕顿时眼睛一亮,拉了拉兄长的袖子:“哥哥,不如我们也去山上,寻个山洞住宿吧?这样子很有趣哎!”

白无痕听了,眼中竟也有些意动之色:“这个……”

“两位还是不要了。”倪坤提醒道:“今日这龙门镇中,来了太多外人。以我观之,其中不乏凶残狠毒之辈。镇上人多,那些凶险之辈或不敢造次,但到了山上可就不一定了。二位还是就住在镇上比较安全。”

白无瑕道:“那倪大哥怎要去山上住宿?你就不怕危险吗?”

倪坤笑了笑,并未解释,只说道:“天色不早,二位且去寻找宿处吧。”说着,冲他俩摆了摆手,道声再会,便潇洒地一负手,转身离去。

“倪兄风度,令人心折。”看着倪坤那潇洒的背影,白无痕不禁悠然神往。

白无瑕赞同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哥哥,倪大哥明知去山上住宿会有危险,他为何不怕?”

白无痕道:“唔,或许因为倪兄是老江湖?又或者,他武功十分高强?”

“可他看着很是文弱啊!”白无瑕道:“虽然身形高大,可气质感觉跟哥哥你一样文弱呢。”

白无痕无奈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我看着文弱,可我武功不低呀!倪兄当也是如此。”

“那倒是。”白无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既然倪大哥说山上危险,那谨慎起见,我们还是就住镇上吧。”

“理当如此。”白无痕道:“走吧,去寻个宽敞干净些的民居,多出点宿钱也是无妨。”

兄妹二人自去寻民居租住了。

倪坤则继续在镇上悠然闲逛着,一直逛到月上中天,这才准备去镇外山上,找个山洞打坐。

即使时辰不早,镇上仍然人气不减。许多酒楼之中,仍然有着大量食客,吆五喝六、饮酒行令。街巷之中,也仍有不少行人。

倪坤穿过一条小巷,避过两个喝得醉醺醺的酒鬼,走到镇东大道上。正要往镇外行去时,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太欺人了!你们实在太欺负人了!”

这女声听来情绪十分激动,还带着些哭腔。倪坤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了熟人。

只见大道一侧,一座民居庭院门前,有十多人正自三五成群,站在一旁围观。

而人群围观的对象,正是倪坤不久前才结识的白家兄妹,以及一老一少两个男人。

不过此时白无痕的样子十分狼狈,左脸浮肿起一个大大的巴掌印,嘴角亦破损肿起。他佝偻着背,手按胸口,在白无瑕的搀扶下,艰难地站立着,不时咳嗽上两声。

而白无瑕则扶着兄长,脸庞涨得通红,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地看着对面那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眼眶里还闪烁着泪花。

与白家兄妹对峙的两个男人,老的五十多岁模样,刀条脸,眼神阴鸷,表情冷漠。

少的也是一张刀条脸,神情嚣张傲慢,眼神却十分猥琐,一时瞧瞧白无瑕,一时又看看白无痕,两眼之中,闪烁着某种极其令人厌恶的光芒。

倪坤虽素来不以貌取人,但他与白家兄妹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又交谈许久,知道这两位就是初出茅庐的江湖菜鸟,除了武功还看得过去,心机、经验那是一点都没有。

此时见着白无痕凄惨模样,再看看白无瑕那委屈激愤的样子,与那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的神态稍作对比,不用询问,便知过错在谁。

倪坤素爱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即使不认识白氏兄妹,见到这种情况,也是要去主持公道的。不然“辣手判官、急公好义、厚德载物”这些称号岂不是白叫了?

当下他也不犹豫,径直走了过去,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倪大哥……”

见倪坤过来,白无瑕委屈地眨眨泪眼,刚要分说,那刀条脸上,满是嚣张傲慢表情的少年便斜睨倪坤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小子,不关你的事啊!想要出头架梁子,最好先掂掂自己的斤两!”

我儒雅随和!

倪坤提醒一下自己,无视那刀条脸少年,心平气和地问白无瑕:“说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白无瑕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地说道:“这两个人,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她目视刀条脸少年:“刚才我们想到这院子里,问问是否有空屋租住,恰好这人从院子门口出来,我与哥哥连忙避让。可我往哪边走,他便跟着往哪边走。我用身法闪避,他却嬉皮笑脸直接撞了上来。哥哥连忙上前挡着我,被他撞了一下。

“我们都还没说什么,他反是倒打一耙,非说是哥哥故意撞了他,要我们道歉。哥哥想与他讲道理,还没怎么说话,这个人!”

她又指着那五十来岁的刀条脸老者,怒道:“他便不由分说,上前就打了哥哥三掌,说哥哥欺负他侄子!”

以倪坤的江湖经验,结合那刀条脸少年看着白家兄妹时,那令人厌恶的猥琐眼神,一听就知道这场冲突,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还未等他开口评判,那眼神阴鸷的刀条脸老者便冷声说道:“小丫头别冲着老夫指指点点,你爹娘难道就没有教过你,在长者面前,要有礼貌吗?”

倪坤微笑道:“那也得是长者先有长者的涵养风度。”

“小子怎么说话呢?”那刀条脸少年指着倪坤叫嚣:“想英雄救美啊?你算哪颗葱,小心别伤着你自个儿!”

“我刚一来你就阴阳怪气挑衅我,我儒雅大度不与你计较,现在你居敢还指我?”

倪坤再怎么儒雅随和,雅量恢弘,此时也不禁把脸一沉,闪电般伸出手去,攥住少年指着自己的手指,轻轻一拗,咔嚓一声,就把他指头给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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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条脸少年一脸呆滞,看着自己那已然倒折过来,几乎快要贴上手背的食指,怔忡半晌,方才啊地惨叫一声,“三叔,他折断了我的手指头!你快帮我杀了他呀!”

刀条脸老者眼角微微抽搐一下,恶狠狠地盯着倪坤,阴声道:

“年轻人未免太狠辣了吧?我侄儿不过是指了你一下,你便折断了他手指头,那这丫头方才也指了老夫,老夫是不是也该折了她手指头,顺便把她胳膊也折了?”

之所以没有立刻动手,为侄子报仇,是因为倪坤刚才出手折他侄子手指的那一下,这刀条脸老者也没有看清,甚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如此快若电光火石的出手速度,令刀条脸老者心中稍有些忌惮。

不过忌惮归忌惮,他倒是并不畏惧。

因为他可不一般的武者,而是有着一定炼气修为的散修。虽然连炼气一层都不到,但也足够激发低阶符箓,轻易击杀宗师武者了!

当然,双方距离这么近,刀条脸老者还是有些忌惮倪坤暴起突袭,于是在开口说话的同时,老者负在背后的手中,已悄然扣上了一张法符,作好了激发准备。

那刀条脸少年痛得满脸扭曲,兀自捧着手指,狰狞着脸庞跳脚暴叫:“三叔,杀了这小子!再把这丫头和她哥哥都抓回去!我非得好好炮制她们不可!”

白无瑕气得浑身发抖,白璧无瑕的脸庞一片通红,紧紧咬着嘴唇,却没法儿开口斥责,因为她眼泪已蓄满眼眶,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不争气地哭出声来。

白无痕亦是气得脸色发白,手脚发抖,颤抖着声音喃喃道:“太欺负人了!实在太欺负人了!这还有天理吗?”

刀条脸少年叫嚣:“什么天理?天理不都是修仙者定的?我家是修仙世家,我家兄长也注定是要拜入赤炼门修仙的!所以我们就是天理!三叔,别与他们废话,快杀了那小子,抓起这对兄妹,我要把她们活活玩死!”

刀条脸老者却还是没有贸然动手,只紧盯着倪坤,阴森森说道:

“老夫元正,乃云州随安府散修世家元氏族人。他叫元武,是我大哥,元氏家主的儿子。你敢出头架我元家的梁子,伤我元家公子,可想好自己的下场了么?”

倪坤面无表情,冷眼看着这叔侄二人表演,此时才慢条斯理说道:

“我会是什么下场,我想不到,也不劳你们操心。不过你们叔侄俩的下场,我已经想好了。来的时候,我在镇子外面看到了一个天坑,很深很深。我觉得那里很适合你们……”

“小子找死!”刀条脸老者元正冷哼一声,手指一动,就要发动法符。

可法符还未激发,倪坤便闪现一般出现在他面前,双手已然搭上他肩膀,同时轻轻一捏。

咔嚓!

脆响声中,元正肩骨瞬间粉碎,两条胳膊面条般垂下,手中尚未激发的法符,也飘落在地。

“什么?”

元正愕然,万万没有想到,倪坤无论身法还是出手的速度,竟比他预料的更快,痴呆了半晌,双肩粉碎的痛苦,方才传到脑海,顿时痛得惨叫一声,嘶声怒吼:“你竟敢伤我?”

刀条脸少年也是一脸惊惶,没想到倪坤看着文质彬彬,好像弱不禁风,出手却是如此迅猛果决。连有着炼气修为,能借符施法的三叔,都被轻易击败,顿时吓得腿都软了。

白无痕、白无瑕兄妹则又是激动,又是惊诧地看着倪坤,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位儒雅随和的大哥,居然这么厉害,果然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旁边围观的十几人也阵阵惊叹,为这一波三折的事件进展眉飞色舞。

“你这人真有意思,都要开打了,难道我还非得傻站着让你三招不成?”

倪坤笑看着元正,悠然道:“我不但敢伤你,还想好了你们叔侄二人的去处……说起来镇外那个天坑,可真是块风水宝地啊!”

正说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年轻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如此咄咄逼人,不觉得太过份了吗?”

声音传来时,一条身影,自围观人群中步出,背着双手,迈着四平八稳、极有气势的步伐走了过来。

看到那人,元正像是抓着了救命稻草,大叫道:“智先生救我!”

倪坤也侧眼看去,就见那“智先生”乃是一位中年男子,面庞方正,一副端直正气的模样。

不过倪坤记得,那智先生方才好像就在围观人群之中,对元氏叔侄欺压白家兄妹不置一辞,此时倒是冒了出来。

当下他冷冷问道:“这位先生有何见教?”

智先生淡淡道:“行走江湖,难免有些是非冲突。若一言不合便打打杀杀,动辙取人性命,这路只会越走走窄。年轻人,你们双方冲突的起因,我已然看在眼里。你对元氏叔侄略施薄惩也就罢了,何必咄咄逼人,穷追到底?”

此人与元氏叔侄薄有交情,本身也是个炼气一层的散修,自恃修为超过元武,当不至于被倪坤三两下击败。心有底气,他才出面架这梁子,想卖元氏叔侄一个人情。

毕竟,元家在随安府也是地方一霸,又是散修世家,家中很有几个修为不弱的散修。若能讨好元家,对他将来也是很有好处的。

“方才这对兄妹受元氏叔侄欺压时,智先生就在人群之中围观,那时怎不出面说句公道话?”见那智先生貌似公正,实则明目张胆拉偏架,倪坤不禁哂笑道:

“你现在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可倘若我不来,元氏叔侄会饶过这对兄妹吗?他们会有什么下场,智先生可曾想过?”

“哪会有什么下场?”

智先生不以为然:“不过一场小小冲突罢了。元氏叔侄世家出身,家教涵养俱佳,乃是有德君子,怎会对这对兄妹如何?再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此事谁对谁错,根本说不清楚……”

“嗯?家教涵养俱佳?还有德君子?你竟敢侮辱‘德’字?”倪坤剑眉一扬:“你刚才似乎还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

智先生点点头,刚要开口,就见眼前人影一闪,随即便听啪地一声脆响,在自己脸上炸响。

智先生顿时眼冒金星,耳畔嗡嗡作响。

直到脸上火辣辣的剧痛传来,他方才明白过来,自己居然被倪坤打了一巴掌!

“一个巴掌拍不拍得响?”倪坤抬着右手,笑呵呵说道。

“你!”智先生又惊又怒,指着倪坤,刚要开口,倪坤又是闪身欺上,一巴掌呼在他脸上。

啪!

清脆爆响声中,智先生连挨两掌的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一个巴掌响不响?”倪坤笑眯眯说道。

智先生双眼通红,目眦欲裂,就待取符施法。

啪!

又一声清脆爆响,倪坤再次一掌,打在智先生脸上,将智先生打得晕头转向,刚取出来的法符也掉了。

“响不响?”

倪坤笑着,反手一抽,又打在他右脸上,耳光清脆,十分响亮。

“响不响?”

倪坤又一记正抽,抽着又一记反抽,响亮的耳光声,在街道上不断响起。每响起一记耳光声,倪坤便是一句询问:“响不响?响不响?我就问你响不响?”

清脆而富有节奏感的耳光声中,元氏叔侄看着那被倪坤抽来抽去,两颊已然肿成猪头,满口牙齿都已掉光,却始终没法儿倒下的智先生,已然吓得浑身发寒、瑟瑟发抖。

白家兄妹看看那被打得惨不忍睹的智先生,再看看面带儒雅微笑,气质文质优雅,手掌却反反正正抽个不停,还抽一下就问一句的倪坤,心中一时大是解气,眼神则稍微有点怪怪的——倪兄【倪大哥】对“儒雅随和”的认知,好像和正常人有点不一样啊……

周围本来事不关己,笑呵呵看着热闹的围观群众们,此时已然鸦雀无声,无一人议论。都被倪坤那优雅随和的大巴掌,和那清脆有韵律的耳光声,吓得胆战心惊。

“响不响(啪!)?响不响(啪!)?我就问你(啪!),一个巴掌(啪!),它响不响(啪!)?你怎么(啪!)……总是(啪!),总是(啪!),总是(啪!),不回答呢?”

啪!

最后一记耳光声响起,倪坤总算打得舒坦了,这才满意地停了手。

而刚一停手,那智先生便一言不发,烂泥似地瘫倒在地。

此人脑子已成浆糊,没得治了。

随后,倪坤又笑吟吟地看向元氏叔侄:“二位,吉时已到,你们也该上路啦!”

噗嗵!

元氏叔侄二话不说,跪倒在地,涕泪交加磕头求饶:“我们叔侄有眼不识真人,得罪了先生,是我们罪该万死,但请……”

“不不不。”

倪坤摇头,打断他们话头:

“‘万死’多残忍呀?我像是那么凶残的人吗?虽然你们刚才非常嚣张,又想对这对兄妹不轨,又想要杀了我,着实欺人太甚,但以我之心胸,这些其实都可以不计较的。

“只是你们叔侄两个,凶残成性,秉性难移,就算让我来当你们的爹,也实在教不好你们。像你们这样的人,要怎么改变呢?只有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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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元氏叔侄痛哭求饶,倪坤毫不犹豫弹了两指,将二人直接爆头,跟着大袖一挥,卷起二人尸体,又拎起烂泥一般的智先生,展开身法,飞掠出镇。

倪坤为人,素来一诺千金,言出必践。

说了让他们葬天坑,就一定要把他们葬进镇外天坑!

当倪坤去而复返时,现场已然只剩下白家兄妹。

其余围观群众,早在他离去时就已一哄而散——这种凶人的热闹,最好还是少看。没见那智先生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吗?

然而他们其实误会倪坤了。

倪坤素来儒雅随和、心胸宽广,行侠仗义时,并不介意旁人围观,现场解说、叫好喝彩也都是可以的。

他也不会用自己的道德水准,去要求别人。不会强求别人路遇不平时,非得见义勇为、行侠仗义。

因为做好事也是要有资本的。

倪坤有能力做好事,有实力行侠仗义。别人没有那个能力,行侠仗义说不定得把自己搭进去,倪坤又怎会强求别人都像他一样?

能在围观的时候,为见义勇为之人,比如他大倪坤,叫几声好,喝几句彩,钦佩一二,倪坤觉得那就已经很不错了。

那智先生就纯粹是咎由自取。

他若老实看热闹,不出头架梁子拉偏架,倪坤才懒得搭理他。

“多谢倪兄仗义出手。”

倪坤一回来,白无痕便迎上去,不顾胸口有伤,强撑着站直了,再一揖到地。

“多谢倪大哥。”

白无瑕亦是一揖到地,起身时看了看倪坤那儒雅潇洒的模样,脸庞不禁又红了红。

倪坤温和一笑:“无需多礼,我这人平生就爱抱打不平,那元氏叔侄的行径,我也颇看不过眼。即使他二人欺负的不是你们,我若撞见,也定然要伸手管一管的。”

“倪大哥侠肝义胆,小妹佩服。”白无瑕红着脸,小声道:“可是,倪大哥当街打死那三人,会不会为你招来麻烦?”

白无痕也忧心忡忡说道:“是啊倪兄,你也是要参加赤炼门龙门大会的。此事会不会影响你参加龙门大会?”

“哪会有什么麻烦?”

倪坤心中好笑,赤炼门修士,压根儿不把凡人当人。普通散修,在他们眼中,也就稍微比凡人好一点点,勉强算是猴子。

倪坤打杀元氏叔侄和那智先生之事,就算有人去找赤炼门的人告状,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总之你们放心好了,此事对我,绝无不良影响。对了……”倪坤若有所思地说:“方才那元武是不是说,他家兄长,注定要拜入赤炼门?”

白无瑕回忆一阵,点头道:“好像是这么说过。”

倪坤眉头一扬:“所以,元正、元武叔侄,是陪那位元家兄长,来参加龙门大会的喽?”

白无瑕问道:“呃,倪大哥你是想……”

倪坤洒然一笑:“自是要除恶务尽。”

白无痕小心翼翼说道:“可是,元家那位兄长,并没有得罪我们啊!”

白无瑕也小声道:“这般牵连,是否有些过了?”

倪坤好笑道:“你们呐,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元氏叔侄那种德行,你们以为,那元武的兄长,就能好到哪里去?若不斩草除根,我自是不惧他的报复,可他若报复你们,你们又该如何应对?我可不见得每次都能这么巧,刚好及时出现,帮你们解围。”

白无痕、白无瑕兄妹面面相觑一阵,惭愧地低下头:“倪大哥说得是,是我们想得简单了。”

倪坤道:“说起来,你们两个如此纯良,又是第一次离家,究竟是如何一路走到龙门镇的?”

白无痕道:“我们家离龙门镇并不远,才四百多里。我兄妹二人离家之后,施展轻功,一心赶路,也不曾与外人接触,所以一路无事到了此处。”

“你们家人也是心大,居然没人送你们。”倪坤笑道:“也算你们运气好,不然就以你们两个的性子,要是在别处被元氏叔侄这般的恶人盯上,怕要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我们家是书香门第,家里就我与妹妹会武功。”白无痕不好意思地说道:“可惜我们武功练得不够好,遇上元氏叔侄这样的恶人,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你们武功其实能算不错了。只是那元正不仅武功极高,还有一定的炼气修为,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很正常。好了,闲话少说,我去找找看,那元家兄长还在不在。”

说着,便进了元氏叔侄走出来的院子,进去寻了一圈,又找那家主人打问,才知道那元家兄长,自早晨出门访友,直到现在都未曾回来,也不知去了哪里。

“既如此,我们便在这里住下,顺便等一等那位元家兄长。”倪坤也不想漫无目的地搜索,便占了元家兄长的屋子住下,叫白家兄妹分别住进了元氏叔侄的屋里。

然而倪坤想着守株待兔,那元武的兄长元文,却早已得知了自家叔叔、兄弟的噩耗——当时围观的人可不少,散去后难免与各自友人议论此事。

龙门镇又不大,早几日来到龙门镇,将要参加龙门大会的各家子弟、各路豪杰,彼此结交,互相串连,一来二去就有了各种小圈子。

于是元文便通过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得知了自家叔侄的噩耗。

他也是个心机深沉的,即使已经有了炼气二层的修为,也没想着去给叔叔和弟弟报仇,而是连夜离开了龙门镇——他生怕对方也通过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得知他的下落,来一个斩草除根。

所以便压下仇恨,飞快逃离,凭炼气二层的修为,加持上几道神行符,一夜奔出三百多里,找了个无人的山谷住下。打算等到六月初一,赤炼门的仙长们来后,再直接上山参加龙门大会,拜入赤炼门后,再伺机报仇。

于是倪坤守株待兔的计划落空,打坐一夜,也没等来元文。

接下来几天,倪坤与白家兄妹在龙门镇内外结伴游玩,同时留意打听元家兄长下落,却还是一无所获。

就这样,时间很快就到了六月初一。

当天卯时初,天尚未大亮时,倪坤就与白氏兄妹一起出了龙门镇,沿着一条小道,向着龙门山顶行去。

至太阳初升之时,三人便已行至山顶。

只见山顶雪线处,有一块百丈方圆的平地。平地上伫立着一座威严的大殿,看上去已有些年头了。

此时平台大殿前,已然聚集了不少人。倪坤听众人议论,知道这座大殿,乃是赤炼门于千年之前修筑,平时无人看守,只在五十年一度的龙门大会时开放。

但即便无人看守,这大殿也从未有人胆敢擅闯。

甚至在闭殿的日子里,都无人敢靠近这里。

辰时中点。

大殿之中,忽然传来一声钟鸣。

伴着这声悠长钟鸣,殿门轰然开启。

一名身着黑袍,胸襟绣着一团火云的修士,傲然步出大门,以优越感十足的眼神,扫视一眼那聚集在大殿前的上千人,扬声道:“龙门会开!先予尔等号牌,之后在此列队等候。”

说着,这修士大袖一挥,袖口之中,飞出一只只巴掌大小的木牌,精准落到在场每一个人头上,众人一抬手,便能将木牌接住。

倪坤、白家兄妹也各自接住了一只木牌。

倪坤手上那只木牌,以红漆写着五零五三字。白家兄妹则分别是五零六,五零七。

殿门前的赤炼门修士分发完号牌,又傲慢地扫视全场一眼,淡淡道:“一至十号,随我进殿,接受测试。其他人在此等候,听到叫号,再依次进殿。”

说着,大袖一甩,返身步入殿中。

接到一至十号的十个人,连忙步出人群,喜孜孜跟了进去。

“倪大哥,我们的号牌如此靠后,都排到五百多位了,会不会没有机会呀?”白无瑕忧心忡忡问道。

倪坤笑道:“放心,既然给所有人都发放了号牌,那每个人至少有机会进殿,接受测试。”

对他的话,白家兄妹已是十分信服,白无瑕顿时放下心来,踮起脚尖,向殿门打望。

只是那大殿殿门虽然大敞着,可她无论如何,都看不到殿内情形,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她的视线。

白无痕则是好奇说道:“方才明明没有看到有人进殿,赤炼门的仙师们,又是如何出现大殿之内的?”

倪坤道:“殿内有传送阵法。赤炼门的人,直接传送到了大殿内部。”

“原来如此。仙家手段,果真非凡!”白无痕赞叹着,眼神之中,满是憧憬。

瞧他那期待憧憬的模样,倪坤微微摇了摇头。

从他至今所遇的几个赤炼门修士看来,那赤炼门,可不是什么良善宗门。

以白氏兄妹的性格,进了赤炼门,就好比羔羊进了狼窝。

且以他神眼观之,白家兄妹的体质,根本就不适合赤炼门的功法——他也算是与赤炼门缘份颇深,已经知道赤炼门专精火法、擅长炼器。

而白家兄妹的体质……

“兄妹两个,资质十分出色。以中土标准,当在‘异等’,甚至还要更高少许。

“只是,白无痕的体资,似乎更亲近水属灵气。白无瑕更是亲近冰属灵气。

“这等体质,修炼赤炼门功法,绝对没有前途,说不定还会把资质给练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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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用心险恶,无名功法第四重

倪坤并不看好白家兄妹的资质。不过并没有说出口来,免得打击到他俩。

当然,接下来接受测试,这兄妹两个,还是难免要受打击。

在倪坤看来,以白家兄妹的体质,赤炼门根本就不会收下他们。

“龙门大会他们是没有希望了。不过赤炼门若是想与这两个小天才结个善缘,或许会将他们荐给功法适合他们体质的亲近门派……

“毕竟,就算在云州,也并不是仅有赤炼一门。还有不少中小门派。其余各州,也都有与赤炼门不相上下的大宗门。那天州更有‘朱雀殿’……”

正想时,殿门口走出来三人,正是此前进去的十人之三。

只是他们进去时,个个兴高采烈,满脸激动。出来时,却面色惨白,宛如行尸走肉。

倪坤神眼一扫,暗自评判:“三个良等资质……赤炼门招收凡俗门徒倒是严格,良等就不要了。可他们自己宗门内部的关系户,比如方氏姐弟,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接下来,大殿之内,传来一道低沉声音:“十一至二十号进殿!”

于是又有十人越众而出,朝着殿门行去。

这次的十人,见了那三个落选者失魂落魄的模样,心情不禁十分紧张忐忑,再不似第一批人进去时那般兴高采烈,一个个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地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又有五人一脸落寞地走了出来……

时间慢慢过去,不知不觉已快到中午。

排在倪坤及白家兄妹之前的四百九十号至五百号,已经进殿接受测试去了。

白家兄妹一时紧张无比,频频面面相觑,想要互相打气,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到现在,落选之人已经接近二百人,差不多接近四成。

如此高的落选率,令白家兄妹很有些信心不足。

倪坤也不安慰他们。

在他看来,他们两兄妹,是注定进不了赤炼门的。

不过以他们的资质,也不愁没有合适的门派。只要找对了路子,绝对是能拜进名门大派的。

这时,前一批的测试结束了,又有四个落选者,失魂落魄走了出来。

而大殿之中,再次传来低沉声音:“五百零一至五百一十号,进殿!”

白家兄妹对视一眼,用力点了点头,与倪坤一起,向着殿内行去。

大殿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宽敞。

殿堂穹顶上,悬着十颗大如海碗的明珠,散发出莹白光芒,将整个殿堂映得亮如白昼。

殿堂正中,摆着五根丈二高的玉柱,从下至上依次有着“下、中、上、极”四道刻度。

每根玉柱旁,都站着一位赤炼门修士,修为皆在道基境。

而此前接受过测试的人们,已经不知去了何处,或许,已经传送走了?

“五零一至五零五号,从左至右,各占一柱,将手按在此处。”一名脸上满是不耐之色的道基修士说道:“快一点,不要磨磨蹭蹭。”

于是倪坤与四个人出列上前,各据一柱。

倪坤为五零五号,站在第五根玉柱前,抬起手掌,按在玉柱上一块掌形印记处。

随着他手掌按下去,那玉柱便开始发光。

又有一道赤线,自玉柱底端升起,很快就来到了玉柱中段,停在“中”字刻度下。

“中等资质,勉强可堪造就。站到我身后来。”站在第五根玉柱旁的修士说道。

倪坤道了声谢,站到那修士身后。

而与他同一批的另外四个人,还有一个中等,一个下等。

至于剩下两个,玉柱压根儿就不发光,结果就只能失魂落魄站到一边等着——以倪坤看来,那两人的资质正是良等,恰在落选之列。

据此推算,按照中土标准,赤炼门的“下等”,便为中土的“特良”,中等为优等,上等为特优,“极等”资质,便该是中土标准的“异等”以上了。

倪坤已经过了要用资质来证明自己的年纪。

因此尽管他如今可以轻松模拟出“异等”以上的资质,但还是低调地选了一个“中等”。

接下来,白家兄妹与另外三人上前,各自将手按到了一根玉柱上。

白家兄妹手掌刚一按上玉柱,各自面前的玉柱便光芒大盛,唬得五个赤炼门道基修士,全都面露惊容,情不自禁地瞧了过去。

不过看到白家兄妹的玉柱之上,升起的乃是闪烁着水润光泽的墨线,五个赤炼门道基修士,便要么嘴角翘起、一脸嘲讽,要么冷笑着幸灾乐祸,总之一个表示遗憾、可惜的都没有。

而白家兄妹玉柱上的墨线,也不出意外地停到了“极”字刻度下。

兄妹两个见状,顿时兴奋惊喜地对视一眼,又眼巴巴望向各自玉柱旁的赤炼门修士。

那两个赤炼门修士,一开始并未出声,只以隐含着幸灾乐祸的微妙眼神,上下打量着兄妹两个。

其余三个赤炼门修士,也都没有说话,同样用非常微妙的眼神,看着兄妹两个。

倪坤见状,心中一动,无名真气聚于双耳,顿时截取了那五个道基修士,彼此以神念暗自交流的信息。

“两个极等资质。可惜,都是水元之体。几位师兄弟怎么看?”

“嘿,还能怎么看?极等天资、水元体质,若参加的是相州‘水云宗’的登天会,自是会被当作宝贝。可惜,他们来的是我赤炼门的龙门大会……”

“水元之体,对我赤炼门就是废物。不过按照规矩,这两兄妹也不能放走,免得让他们去了相州水云宗,增强水云宗的底蕴。”

“不错,这两个废品天才,便照例收下吧。送他们进杂役院打杂。”

“杂役院打杂?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了。这兄妹两个,相貌身段可都相当不俗啊!”

“嘿嘿,到时候不知道会便宜杂役院的哪个混蛋……不过这不关我们的事,先将他们收下再说。进了我赤炼门,他们就再也跑不掉啦!”

如此商议一阵,一个道基修士,勉强挤出一抹和蔼的笑意,对白家兄妹说道:“恭喜你们,过关了。来,站到我身后,稍后一起传送回山门。”

白家兄妹不明究竟,激动地满脸通红,连连对那道基修士揖礼道谢。

之后又齐齐看向倪坤,像是想要奔过来与他分享喜悦,只是碍于有赤炼门仙师在,这才勉强按捺了下来。

瞧着兄妹两人那满是喜悦憧憬、闪闪发光的双眼,看看他们那激动地发红的脸庞,再想想那几个道基修士交流的信息,倪坤心中不禁暗叹一声:

“赤炼门用心险恶,真让人恶心!这样的门派,就算把他们薅秃了,也是替天行道啊!”

没有错,倪坤前来参加赤炼门的龙门大会,就是要去薅羊毛的。

至于白家兄妹……

算他们好运,遇上了倪坤。他自有办法,不至于让他们在赤炼门荒废了资质。

“还是中土界的仙道风气更好。各宗各派,遇上不适合自家功法的天才弟子,一定会荐去适合的门派。绝不会像这几个赤炼门修士这般阴险,宁可将天才废掉,也不愿送他们一个前程……可惜这里,毕竟不是中土啊!”

一时间,倪坤不禁怀念起中土,怀念起家乡,以及玄阳宗的朋友、同门。

可他现在还不能回去。

不说没还没有探出“界域通道”的消息,便是探出了消息,以他现在的修为,回到中土,也不能改变中土局势。

“最少,也得有能正面硬怼渡劫大能的修为,回到中土后,方能有一番作为!”

而倪坤如今,也就仅仅是刚刚解锁了无名功法第四重而已。

“以我现在的实力,以我超越境界的火法抗性,赤炼门中那位专精火法的元婴初期真人,我并不畏惧。甚至那位‘元婴出窍’境界的掌门,也未必能奈我何。只是并非专精火法的元婴修士,就不是那么好对付了。我还是得先薅一薅赤炼门羊毛,变得更强再说。”

干掉魏无忌后,倪坤蛰伏荒野,远离人迹,闭关一年,靠着从魏无忌处得到的战利品,反复锤炼无名功法第三重“洗髓伐脉篇”,直到修炼到能将“气焰滔天”的气焰,催至三十丈高时,终于达成了解锁第四重功法的条件。

无名功法第四重,名字也同前三重一样朴素,唤做“天人合一”。共有三个小境界:天关、地窍、破关。

杀招则比较犀利,唤作“鬼神惊”。练成之后,将拥有极厉害的能力。

只是这一式杀招的前置条件也很高。至少也得将第四重功法的“天关、地窍”两个小境界修成,才能开始修炼“鬼神惊”。

“天人合一”这一重功法,比起前三重不知难了多少。须得按照功法提供的方子,炼制一味“破界丹”,方能高效快速地辅助修炼。

当然,不用“破界丹”也不是不行。

普通的灵石、天材地宝,也可以辅助修炼,只是效率会变得很低。

甚至不用灵石,不用天材地宝,这一重也可以修炼。倪坤就已经开始修炼了。

只是如此修炼,乃是纯粹的水磨功夫。

倪坤修炼一阵后,按照自己的进度推算,想要以水磨功夫,将“天人合一”修炼成功,花费的时间,至少也得是以百年计。

然而他缺的就是时间。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趁着“龙门大会”的机会,来薅赤炼门的羊毛了。

时间过得很快,没过多久,大殿之中,便聚集了五十名成功通过测试的弟子。

见人数达到五十,一名赤炼门修士,便领着众人来到后殿,循一条地道,进了一座地下大厅。

这地下大厅,便是传送之处。

倪坤、白家姐弟等五十人,在那赤炼门修士指挥下,列队走进传送阵中。

进入传送阵之时,倪坤想了想,取出两枚亮银铁胆,分别塞进白家兄妹手里。

“倪大哥,这是?”白无痕、白无瑕兄妹看着那遍布鳞状花纹的亮银铁胆,有些不明所以。

倪坤笑道:“一种暗器。你们且收好,别给外人看到了。若遇危险,就将之对准敌人扔出去,自有妙用。”

这两枚亮银胆铁,正是倪坤炼制的上品灵器“银龙锁链”。

倪坤方才截听赤炼门修士神念交流,知道赤炼门修士对白家兄妹用心险恶,竟要将他们打发去那什么“杂役院”,心忖以自己的资质,恐怕不会与白家兄妹分配在一起,遂将这银龙锁链借给他们防身。

虽说灵器级别的法器,唯有道基境界方能驾驭,但倪坤炼器的这对上品灵器颇有玄妙,即使没有修为在身,只要将铁胆照着目标砸出去,也能自动化为锁链,将敌人死死捆住。

只是之后需要倪坤出手,方能将之回收罢了。

这时,那赤炼门修士喝道:“传送即将开始,都给我肃静!”

说罢,便发动了传送阵。

伴着传送光芒亮起,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须臾之间,众人便到了另一座地下大厅。

此地,已是赤炼门本宗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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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炼本宗山门,位于云州极南,一座火属灵气异常充沛活跃的巨大活火山上。

此山名为“赤炼火山”。

内门弟子,都在赤炼火山上的本宗之内修行。

山脚则有一座依山而建,呈阶梯状分布的巨大城池。

此城名为“赤炼城”,足有数十万人口。

赤炼门立派已有数千年,最初时,不过只有开派祖师,及其门徒等寥寥十余人。

之后赤炼祖师开宗立派、广纳门徒,又不禁门下弟子将亲族接至赤炼山住下,如此渐渐形成惯例:

每一代的赤炼门修士,只要能臻至道基境,晋位真传弟子,就可以将亲族接来。

当年那原震云,在筑就道基之后,就曾打算将家族接来赤炼城。可惜尚未成行,就因招惹倪坤,导致全家扑街。

尽管有“道基境”这一限制,可修士亲族只要来了,基本就不会再离开。

如此不断有修士亲族加入,又历经数千年繁衍,赤炼山下的人口,已然高达数十万,也便有了这座巨大且仍在不停扩建的“赤炼城”。

赤炼城几十万人,几乎都是修士亲族。

即使许多家族,因为没有了道基境修士,沦落为附庸乃至底层,家中也多半有炼气境修士,且与得势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毕竟,赤炼城能发展到这么多人口,那些修士家族,定然是长年互相联姻,有着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的。

如此一来,赤炼城中许多人,即使资质只得“下等”,乃至“下等”以下,只要关系过硬,便都可以得传功法,获得充足的修炼资源。

而赤炼门修士,为了巩固自身地位,也会不遗余力的栽培亲族。

这就导致赤炼门中,充斥着大量依靠裙带关系得以修行的修士。

不过,就算有着充足的资源,有亲族前辈的指点,“道基境”也是一道难关,资质不足便极难逾越。即使侥幸筑就道基,也基本抵达了修行终点。

“金丹境”就更是艰难。

倘若资质不足,又没有什么逆天奇遇,便是有再多的资源,也几乎不可能纯靠资源,堆砌出一位金丹修士。

所以,为了维持门派活力,赤炼门也不得不每五十年召开一次“龙门大会”,从人口基数庞大的凡俗世界,收录优秀弟子,以补充新血。

然而,赤炼门中既然多的是裙带修士,那既得利益者们出于自身利益,必然会本能打压无依无靠的凡俗弟子。

即使一些有远见的修士,并不会明着打压资质优异的凡俗弟子,也会通过联姻、收徒等种种手段,将资质极佳的凡俗弟子,拢入自家门下。

身在赤炼门,几乎没人能摆脱这样的环境。

一身傲骨,试图保持独立,不甘同流的凡俗弟子,即使资质超凡,也很难会有好下场。

倪坤自然是无依无靠的“凡俗弟子”,即使有着赤炼门标准的“中等”资质,也只能做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

而今年这一届的“龙门大会”,赤炼门总共自云州收录了六百余世俗弟子。

其中“下等”资质者,足有三百多人,统统被扔进了“杂役院”。

“中等”资质者二百多人,与倪坤一样,进入下院外门修行。

只有不到五十人的“上等”以上资质,可以直接进入内门修行。

白无痕、白无瑕兄妹,乃是“极等”资质,是这一批俗世弟子中,资质最好的几个人之二。然而因体质不符合赤炼门功法,非常悲催地被打发进了杂役院。

虽说杂役院也是能修行的,理论上也有机会晋入下院,成为外门弟子,乃至晋升内门弟子,但理论终究只是理论。

杂役院弟子们的修行资质,本来就逊色一筹,又杂务繁多,连修行时间都不够。

负责给杂役院弟子传授功法的修士,又都是些靠关系进杂役院管事的裙带修士,本身没什么能耐,却还看不起杂役院“下等”资质的凡俗弟子。传授功法时一个个敷衍塞责,根本不会用心讲解。

杂役院弟子也基本没有月俸,只能靠完成任务,挣得一点极其微薄的资源。

所以,一旦进了杂役院,基本上就可以算是彻底废掉了。

再怎么努力修行,未来最好的前程,也就只是有个炼气五六层的修为,在赤炼城中寻个差事,潦倒一生。

而下院外门,“中等”资质的凡俗弟子,至少修炼时间较多,晋升的机会更大,甚至有机会被赤炼城中的修士家族看中,成为家族附庸,得到家族提供的,较为充足的修炼资源——

赤炼门标准的“中等”资质,若按中土标准,乃是“优等”资质,皆有望在二十年内,晋为炼气九层。

且筑就道基,晋升为“真传弟子”的概率,也在两成左右。

甚至连金丹,都有很小的希望成就。

所以赤炼城中,一些没资格拉拢“上等”凡俗弟子的中小家族,就将拉拢的目标,放到了外门弟子们身上,搏一个未来的机会。

于是倪坤在刚刚进入下院的第一天,就因为儒雅温文的气度、潇洒俊朗的外表,招来了有心人的“觑觎”。

“你就是倪坤?”

赤炼城,中城区,外门弟子居住的下院之中。

倪坤正在收拾分配给自己的小木屋,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背着双手,趾高气扬地打量着他。

沿山势呈阶梯状分布的赤炼城,有上、中、下三个城区。

一些正得势的修士家族,居于地势最高的上城区。

下院的外门弟子,居于中部的中城区。此外还有一些中小家族,亦聚居于此。

至于山脚的下城区,便是已失势的附庸家族、底层人员居住。

“杂役院”自然也在下城区。

“在下正是倪坤,不知阁下何人?找在下有何贵干?”

虽那中年男子身无半点修为,却还趾高气昂,优越感十足,可倪坤还是彬彬有礼,风度十足。

那中年人则依旧仰着下巴,一脸傲慢地看着倪坤:“哼,你小子的运气来了!听人说你有点本事,我家少爷决定给你一个机会。跟我走一趟,去拜见我家少爷吧!”

“这个……”倪坤眨眨眼,一脸疑惑地问:“不知贵家是?”

“我家少爷姓商。”

那中年男人傲然道:“我商家大少爷,去年刚刚晋为赤炼门真传弟子。现在身边还缺几个跑腿办事的伴当,便着我在下院找几个模样周正的,去大少爷跟前跑腿。你小子也算长得人模狗样,又有人提起过你,所以我第一个便挑中了你。还愣着干什么?跟我走吧!”

倪坤好笑道:“这位……”

“我姓钱。是商府三管家。”

倪坤微笑道:“这位钱先生,在下刚刚拜入赤炼门,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是谁跟商家大少爷提起我的?”

那钱三管家淡淡道:“自然也是一位拜入我家大少门下的下院弟子。至于那人是谁,你去拜见了大少爷,自然就知道了。”

倪坤又道:“那不知在下跟着商家大少爷跑腿,能有什么好处?”

“能在一位道基境的真传弟子跟前跑腿,就已经是天大的好处了!你居然还问有什么好处?你的眼皮子就这么浅?”

那姓钱的商府三管家冷哼一声,一脸鄙视地看着倪坤:

“也罢,我就直说吧,跟着我们商家大少爷,你每个月至少能有一枚下品灵石的好处,还有炼气灵丹受用。要是服侍得我们大少爷满意,他随便指点你几句,你便能受用不尽!这等好事,多少下院外门弟子求都求不来。能被挑中,是你的福报,你可莫要不识好歹!”

“呵呵。”倪坤呵呵两声,脸上笑容瞬间收敛:“打发叫花子呢?赶紧滚蛋!”

“你!”钱三管家瞠目结舌,一脸惊诧地瞪着倪坤。

在他想来,倪坤听了他说的“好处”,应该感激涕零,卑躬屈膝地连声道谢,再给他递来谢礼才对。可却万万没有想到,此子居然如此傲慢无礼,居然胆敢叫他“滚蛋”!

震惊过后,这钱三管家额绽青筋,面红耳赤跳脚怒叫:“你小子刚才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你这人怎么就这么贱呢?挨一遍骂不够,还要再挨第二遍?那我也就却之不恭了。”倪坤笑眯眯看着钱三管家,一字字道:“请你,赶紧,滚蛋!”

说罢一拂袖,一股劲风吹出,那钱三管家顿时噗嗵倒地,如同滚地葫芦似地,骨碌碌滚出了房间。

那钱三管家狼狈不堪地站起身来,怨毒地瞪了倪坤一眼:“混账小子,不识抬举!你且等着,我看你能狂到几时!”说罢一瘸一拐地走了。

“真是莫明其妙。”倪坤摇摇头,继续收拾房间。

他其实也不想一来就惹麻烦,只想着安静地薅赤炼门羊毛。

奈何赤炼门风气奇葩,他又自有气节,再如何都不愿意伏低作小。

即使会因此惹出什么大乱子,他也认了。

花了小半个时辰,将房间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倪坤便准备去下院传功堂,领取外门弟子的服饰、腰牌。

刚行至传功堂前,正要进去,一道阴冷男声,便自身后传来:“你就是倪坤?”

倪坤回头一看,就见一个身材高大,身着黑色长袍,襟口绣着一朵火云的青年修士,正背着双手,冷眼看着自己。

在那青年修士身后,跟着好几个穿着灰色外袍,袖口绣着小小火云的外门弟子。

其中有个外门弟子,看着似乎有点眼熟。那张醒目的刀条脸,还有那阴鸷怨恨的眼神,立刻让倪坤回想起了几日之前,龙门镇中的元氏叔侄。

而那钱三管家,也混在那几个外门弟子当中,正自得意洋洋地瞧着自己。

“狗被人打了,主人便来出头么?”

倪坤一瞧这架势,心里就明白了,转身对着那青年修士说道:“我是倪坤,阁下是谁?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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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袍青年眼神冷漠,一脸傲然地看着倪坤,并没有答话。

一个灰衣外门弟子站出来说道:“这位是我赤炼门真传弟子,商少冲商师兄!”

“原来是商师兄。”倪坤微笑道:“不知道商师兄叫住在下,有何贵干?”

“混账小子,这么快就忘了你刚才干的好事?”

那钱三管家跳出来,瞪着倪坤,恶狠狠说道:“不识抬举拒绝我家的招揽也就罢了,还敢出手伤我!之前你不是很狂很傲吗?现在我家大少爷来了,看你还能怎么狂!怎么傲!”

倪坤轻飘飘瞥了钱三管家一眼,又一脸诧异地看着黑袍青年商少冲,语气随和地说道:“商师兄,你们家就是这么养狗的?你身为主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家的狗狺狺狂吠?”

“你!”钱三管家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指着倪坤就要叫骂。

“够了。”商少冲冷眼瞥了钱三管家一眼:“还嫌不够丢人吗?退下!”

“是,大少爷。”

钱三管家顿时像是霜打的茄子,怨毒地瞪了倪坤一眼,耷拉着脑袋乖乖退到了后面。

商少冲看向倪坤,冷冷道:

“听我管家说,你很狂很傲,连我商少冲都没有放在眼里。这一面之辞,我原本并不是很相信。

“但现在我信了。你确实很狂,很傲。可我有些想不通,你倪坤区区一个刚刚入门的凡俗弟子,还只是下院的外门弟子,究竟凭什么敢蔑视我商家?

“究竟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教你敢打我商家的狗?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打狗也要看主人么?”

倪坤微微一笑,以一贯儒雅的风度,随和的语气,得体的言辞,彬彬有礼地说道:

“商师兄此言大谬——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商师兄,又凭什么要把商师兄你放在眼里?区区一条恶狗,冲我呲牙咧嘴,我没有当场打死它,已经算我宅心仁厚了。现在商师兄居然说什么打狗也要看主人……路边一条狂犬,踹了也就踹了,谁会去理它主人是哪棵葱啊?”

“……”

倪坤这番自觉很是得体的应对,直听得那几个外院弟子瞠目结舌,钱三管家一脸震惊。

而那疑似元家兄长的刀条脸青年,则是嘴角微微翘起,以一种“我就希望看到你作死”的眼神,一脸快意地瞧着倪坤。

商少冲亦没有想到,区区一个来自凡俗,于赤炼城中无依无靠的下院外门弟子,在自己这个真传弟子面前,居然还是如此狂傲,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无比,眼神更是冷若寒冰,带上了丝丝杀气。

不过他既然带着几条狗腿,那遇上这种事情,自有狗腿出头。

当下就有一个急着拍马表现的外门弟子跳出来,指着倪坤喝斥:

“大胆狂徒!居然敢如此与商师兄说话,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无法无天!还不跪下!自己掌嘴,求师兄谅解!”

其余几个外门弟子心下懊恼慢了一步,没挣到第一波表现的机会,但也马上及时跟进,纷纷叫嚣: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还不速速跪下!”

“再不跪,打断你的腿!”

“磕头道歉!”

“不把头磕破,不见血,就不许抬头!”

那嫌疑元家兄长的刀条脸青年,以及钱三管家,也都跟着叫嚣了两句,眼神之中,尽是扬眉吐气的畅快。

而倪坤,在商少冲目含杀机的逼视下,在众外门弟子咄咄逼人的叫嚣声中,只是不慌不忙地弹了弹指甲,淡淡道:

“传功堂前不见人,但闻狂犬吠纷纷。我倪坤素来心胸宽广,儒雅随和,品行有口皆碑,实在不愿与一群狂犬计较。

“这样,你们跪下,把膝盖跪碎,先掌嘴一百,再把用头把地上石板磕碎,求我原谅,我就放过你们。”

“……”叫嚣声戛然而止。

众外门弟子、钱三管家,皆是目瞪口呆,以一种看着疯子的眼神瞪着倪坤。

那商少冲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眼中的杀机都消退了一丝,上下打量着倪坤,怀疑自己与一个疯子这般计较,是不是有些跌份儿。

不过尽管如此,商少冲心里,还是判了倪坤死刑——就算是疯子,冲撞了自己,那也是必须死。否则,他堂堂真传弟子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倪坤,你很好。”

商少冲淡淡说道:“从小到大,我还是首次见着你这等人。你既不要命,那我也就不再与你多说。钱管家,按照我赤炼门规,外门弟子冲撞羞辱真传弟子,该当何罪?”

钱三管家精神一振,得意洋洋地看了倪坤一眼,大声说道:

“赤炼门规,有外门弟子冲撞真传弟子者,当废其修为,毁其气海,杖责一百,断其双腿,扔出赤炼城,自生自灭!此刑,当由刑堂执事监刑,由刑堂弟子负责执行!”

商少冲道:“我能监刑么?”

钱三管客笑眯眯说道:

“大少爷虽不是刑堂执事,但您的师父兼娘舅,正是刑堂执事。所以,大少爷您可先行监刑,着这几位弟子行刑。事后找舅老爷报备一番即可。”

商少冲满意地点点头,冷眼看向倪坤:“你都听到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倪坤看猴戏一般,一脸好笑地看着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此时微笑说道:

“听到了,我倒也没什么可说的,还是之前那番话:你们统统跪下,把膝盖跪碎,先自己掌嘴一百,要够响,要把牙齿打掉。之后再用头,把地上石板磕碎,我就可以原谅你们。”

商少冲眼中凶光一闪,喝道:“冥顽不灵!丧心病狂!给我毁了他的丹田气海!”

几名外门弟子早就按捺不住,得令后齐齐大喝一声,就要冲上。

而倪坤亦是嘴角一翘,微微眯起双眼,指甲之上,已然闪过一抹冷光。

眼看就要爆发一场血案,突然,一道斥喝传来:“统统住手!”

这声斥喝,音量极大,气势极足。斥喝声中,那几个外门弟子以及钱三管家,顿时个个像是当胸挨了一拳,齐齐踉跄后退,跌坐在地。

商少冲眉头一皱,向着声音来处望去,冷冷道:“郑拾遗,你要架我的梁子?”

倪坤也不急着出手,好奇地看向那边,就见一个身姿挺拔,金箍束发,手持折扇,气度宛若俗世王公的青年,带着几个灰衣外门弟子,走出传功堂大门,悠然走了过来。

“商少冲,你行事未免太过跋扈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气度宛若王公,相貌也颇为俊朗,名为“郑拾遗”的青年轻轻一摇折扇,微笑道:“在这下院传功堂前,还轮不到你这个刑堂弟子发号施令。”

商少冲冷声道:“此子当面辱我,就算不计我刑堂弟子的身份,身为真传弟子,我难道还没有资格教训他吗?”

郑拾遗微笑着,语气柔和,但内容十强硬:

“有没有资格,你说了不算。在这下院,我郑拾遗说了才算。照我说,我并没有看到这位外门弟子辱你,只看到你气势汹汹,咄咄逼人,想要恃众伤他。在我看来,此事过错,分明在你身上。”

商少冲双眼微眯,凝视郑拾遗:“看样子,你是铁了心要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喽?”

郑拾遗看了倪坤一眼,微笑:“我身为下院执事,保我下院弟子,有什么不对吗?若让你恃强逞凶,我还有什么面子?”

“好,你很好!”商少冲深深地看了倪坤一眼:“我倒要看看,你能保他到什么时候!还有你自己,小心着别犯到我刑堂手里!我们走!”

刚要带人撤走时,那刀条脸青年忽然上前一步,说道:“商师兄,小弟有一个不情之请。”

商少冲被折了面子,心里正自恼火,见此人出头,一脸不耐地说道:“元文你又有什么废话要说?”

倪坤闻言,心中微微一动——刀条脸青年果然姓元,且名叫元文,与那元武一文一武,当是元家兄长无疑。之前钱三管家说过,是有个拜入商少冲门下的下院弟子,在商少冲跟前提起过自己,商少冲才命钱三管家前来招揽自己。

如此看来,那煽风拱火之人,定然就是这元文了!

此时元文被商少冲喝斥,也并不着恼,只看着倪坤说道:

“此子不识好歹,不仅拒绝商师兄一片好心,居然还胆敢折辱商师兄,此事小弟亦有责任。所以小弟愿与此子赌斗一场!一月之后,斗战台上,与他分个胜负!”

商少冲眼睛一亮,笑道:“很好!”转身看向郑拾遗:“郑拾遗,这元文也是刚刚入门的外门弟子,今天才拜入我门下。他这提议,不过份吧?”

郑拾遗眉头一皱,旋即展开:“同代弟子,约战赌斗,自不过份。不过此事也需倪坤自己同意才行。”

商少冲看了元文一眼,元文会意上前,对倪坤喝道:“倪坤,可敢应下此约,一月之后,斗战台上,与我一决胜负?”

倪坤刚才本来都打算宁可暴露,也要大开杀戒了,但既然有人出头架梁子,貌似公允地帮他说话,那他也就按捺住性子,打算再潜伏一阵,先摸清赤炼门的底细再说。

当下微一点头,“有何不敢?一个月后,斗战台见。”

见倪坤应下赌斗,元文也不再多说废话,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了倪坤一眼,跟着商少冲等人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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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坤眯眼看着商少冲一行远去,之后对着郑拾遗拱手一揖:“多谢郑师兄仗义执言。”

“哈哈,不必客气,我也是看不惯商少冲的为人。”

郑拾遗微笑颔首:

“倪坤你很好,很有骨气,我就喜欢你这样有骨气的弟子。不过我观那元文,本身就有炼气一二层的修为,转修我赤炼门功法后,当能将他本身的修为,转化五到六成。

“再加上商少冲不遗余力的扶植、指点,以元文的中等天赋,一个月时间,很可能会有接近炼气三层的修为。而倪坤你……我看你虽身负武功,但似乎还没有炼气入门?”

倪坤点头:“师兄法眼如炬,在下在凡俗之时,只练过武功而已。今日刚刚进入下院,成为外门弟子,连服饰、腰牌都还没来得及领。”

郑拾遗皱眉道:“你既是下院弟子,资质当与元文相当,都是中等。可是你起步比元文慢了许多,一个月后,如何与他在斗战台上争锋?”

“在下也不知道。”倪坤摇摇头,道:“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元文方才咄咄逼人,我也不能弱了气势。便是硬着头皮,也要强撑下去。”

郑拾遗重重一点头:“很好,就是要有这样的气势、斗志!一个月时间,说短不短,但说长也不长,我就不耽搁你时间了。赶快去领取服饰腰牌,再来我这里,我先将炼气境前三层功法传你。反正我是传功堂执事,有资格提前传授外门弟子功法。”

倪坤笑着拱手一揖:“如此,多谢郑师兄了。”说着,快步走进了传功堂。

看着倪坤背影,郑拾遗眼睛微微一眯,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一只玉瓶扔给身后一个外门弟子:“王石,你在此等候倪坤。等他出来了,便将功法与这瓶阴阳炼神丹交给他。”

那外门弟子恭声道:“是,师兄。”

郑拾遗点点头,并未在此等候,直接带着其他人走了。

片刻后,倪坤换上一身外门弟子的灰衣,腰悬身份腰牌走了出来。

出来一看,就见门口只剩一位外门弟子等在那里。

“倪师弟,郑师兄突然有事,只得先走了。”那外门弟子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我叫王石,郑师兄嘱咐我在此等候,将炼气境前三层的功法交给你。”

倪坤接过王石递过来的小册子,笑道:“多谢王师兄。”

“不客气。还有这个……”王石又递了一只玉瓶过来:“此乃阴阳炼神丹,也是郑师兄赐下的。”

“阴阳炼神丹?”倪坤接过玉瓶,先不打开,只疑问地看着王石。

王石道:“服食此丹,可极大改善你的资质,提升你修炼的速度。以你资质,每月服食一枚阴阳炼神丹,可令你修炼速度,与上等资质的内门弟子不相上下。

“有此阴阳炼神丹相助,即使你毫无炼气基础,一月之后,你的修为,也绝不会比元文逊色分毫,甚至还能略胜他一筹,足以与他一战!”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倪坤又不是三岁小孩,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那郑拾遗看着风度不错,方才帮他说话时,也貌似公允,甚至不惜为他得罪商少冲。

但倪坤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郑拾遗的用心,他差不多能猜个**不离十——不过就是想拿当他工具人,利用他与商少冲别苗头、打擂台罢了。顺便收下一条狗腿。

至于那阴阳炼神丹……

倪坤都不用打开瓶塞,以神眼鉴别,就能猜出这丹丸绝不是什么好路数。

当下抛了抛那玉瓶,笑问王石:“不知这阴阳炼神丹,服食之后,可有什么后患?”

“哪会有什么后患?”

王石轻描淡写地说道:“只是服食之后,必须每个月都按时服食一枚,不然断药之后,第一个月身如火焚,经脉冻结。第二个月,直接经脉冻碎,身躯焚毁……

“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以后用心替郑师兄办事,唯他马首是瞻,这阴阳炼神丹,每月都不会短了你的。甚至能助你在十五年内,成就炼气九层,且至少有五成机率,晋升道基!”

阴阳炼神丹,果然是“神丹”。

居然能提升资质,令一个“中等”资质,也即中土界标准的“优等”资质弟子,十五年便炼气九层,且有五成机率,晋阶道基境。

就是一旦服食此丹,便会终生受制于人。以后每个月都得服食一枚,否则就要完蛋大吉。

而且倪坤不用猜都知道,靠阴阳炼神丹晋阶道基的修士,恐怕终生都不可能成就金丹。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百个道基修士里面,又有几人能晋阶金丹呢?

赤炼门作为云州第一大派,派中足有数百名道基境真传弟子。可金丹数量,此前也只得十七人。

自方雪梅、魏无忌相继栽在倪坤手上后,更只剩下了十五名金丹修士。

而此方天地,又不像中土一样,修士寿命那般短暂。

在此方天地,金丹正常寿命便有一千年,若有足够的延寿灵丹,金丹圆满可活够一千八百年。金丹初期也能活到一千五六百年。

道基境圆满的修士,也能活到五六百年。若有延寿灵丹,活个七八百年也没问题。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成就金丹的野心和资质。

甚至不是每个人,都能筑就道基——即使这方天地目前还很健康,可中等资质的炼气境修士,晋阶道基的概率,也就只在两成左右。

而阴阳炼神丹,可将概率提升到五成!

所以,对许多在赤炼城中无依无靠,资质只得“中等”的外门世俗弟子来说,能靠阴阳炼神丹晋阶道基,活个五六百年,那也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最多只是失去一些自由,要终生为“主人”效力罢了。

像这王石,他本是赤炼城土著,祖上也出过道基境修士。

只是如今家世没落了,家族之中,已经没有了道基修士,连炼气修士都没几个,逐渐沦落到了下层区。

王家虽然有些关系,令王石资质不佳也能修行,资源也勉强可看。可他修炼整整五年,都只得炼气四层的修为。

于是他东奔西走,好不容易靠着关系,投效到了郑拾遗门下,之后又毫不犹豫地服食了阴阳炼神丹。

服食神丹之后,他只用十一年,便修炼到了炼气九层。

再打磨个两三年,等炼气境圆满后,便可一鼓作气,冲击道基,搏那五成机率。

即使第一次失败,亦还有两次冲击的机会。

即使运气不佳,始终没能筑就道基,炼气九层圆满的修为,也相当不错了——炼气九层圆满,足有三百年寿命。

能活这久,能仗着修为以及郑拾遗的势力作威作福,受用各种好处,已经远远强过了凡人,甚至超过了赤炼城中的许多修士。

王石还借此将自己家族,从下城区搬回了中城区,成了家族之中,说一不二的大人物。

所以,对于自己的狗腿生涯,王石是相当满意的。

对于肯收下他,赐他阴阳炼神丹的郑拾遗,更是感激涕零。

王石以己度人,认为倪坤即使知道了阴阳炼神丹的弊端,也会毫不犹豫地服下。

因为倪坤别无选择。

他已经得罪了商少冲,以商少冲的势力,倪坤随时可能落到刑堂手中,被折磨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更何况还有一个月后的那场赌斗。

赤炼门的“斗战台”,可是不禁生死决斗的!

在王石看来,倪坤想要活命,就只能托庇于郑师兄门下,只能服下阴阳炼神丹!

然而,倪坤的反应,大大出乎王石意料。

只见他嘴角翘起,浮出一抹奇异的微笑,掂了掂手中玉瓶,悠然道:“王兄以为,没有自由的长生,真的有意思吗?”

“嗯?”王石眉头一皱,不悦地看向倪坤:“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倪坤笑了笑,“我这人什么都好,唯有一桩缺点,那便是骨头太硬,太有气节。生死不由自主的狗腿,王兄且自为之,在下恕不奉陪!”

说着,将玉瓶抛还给王石。

王石接住玉瓶,不可思议地瞪着倪坤:“郑师兄大恩大德,庇护于你,你居然敢不识抬举?”

“如此抬举,在下消受不起。”倪坤淡淡道:“话不投机,告辞!”

说罢拂袖而去。

王石看着倪坤背影,额头青筋暴起,眼中满是愤怒:

“倪坤,你这是自寻死路!先得罪商少冲,又得罪郑师兄,就算郑师兄大人大量,不计较你的狂傲无礼,一个月后,斗战台上,你也必死无疑!”

“呵呵。”倪坤呵呵两声,不发一语,扬长而去。

片刻之后。

接到王石禀报的郑拾遗,眼角微微抽搐两下,气度极佳的脸庞,也不禁阴沉了一瞬间,眼底深处,更涌出熊熊怒火。

不过很快,他便平静下来,又恢复了俗世王公般优雅大气的模样。

“无妨。”郑拾遗嘴角含笑,淡淡道:“倪坤确实就是这等硬骨头,不然先前传功堂前,他也不敢那般与商少冲对峙了。我也是出于欣赏,才给他一个机会。既然他自己不珍惜,那就这样算了吧。反正只有一个月时间……呵呵,他怎会是那元文的对手?”

“郑师兄雅量!”王石先恭维了一句,继而又沉声说道:“不过那倪坤狂妄自大,不识好歹,这等狂妄之徒,实不宜留在下院之中,坏了下院风气。依小弟之见,最好还是将他打发去杂役院。”

在下院修炼,倪坤或还有机会创造奇迹。

可一旦去了杂役院,那就既没有多少时间,更没有多少资源修炼了。

如此一个月后,斗战台上,倪坤就注定被元文活活打死,连一丝翻盘的希望都没有。

“何至于此?”郑拾遗先叹息了一句,继而又轻飘飘说道:“不过倪坤性格太坏,若让他呆在下院,确实有可能对我下院外门弟子的风气,造成不良影响。”

王石闻弦歌而知雅意,低头一拜:“小弟这便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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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倪坤正坐在自己小木屋里,翻看赤炼门前三层炼气境功法时,两个外门弟子直接推门走进来,冷眼瞧着他,喝道:“倪坤是吧?跟我们走一趟吧!”

倪坤眨眨眼,望着这两个外门弟子:“去哪儿?”

“杂役院。”一个外门弟子面无表情,眼神嘲讽地看着他:“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杂役院弟子了。废话少说,跟我们走!”

“赤炼门中无好人呐!”倪坤心中暗叹一声,知道这便是郑拾遗的报复了:“郑拾遗心胸也忒狭窄了些……也罢,总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心胸宽广、雅量恢弘吧?”

杂役院就杂役院吧,反正他来赤炼门,目的也不是为了修炼,在哪里都一样。

他也不想现在就去找郑拾遗麻烦。

毕竟,以他心胸之宽广,就为了“阴阳炼神丹”,以及赶他去杂役院这点小事,还不至于闹到非得立刻去取郑拾遗性命不可。

暂且将郑拾遗的头颅,寄放在他脖子上吧。

等摸清了赤炼门的底细,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再打死他。

倪坤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当下便站起身来,正要揣起功法册子,随那两个外门弟子出去,其中一个外门弟子便伸出手来:

“把功法册子还来!这是下院之物,你现在是杂役院弟子,到了杂役院,自有师兄教授你们功法。可我下院之物,你不许带走。”

倪坤哑然失笑,心说那郑拾遗做事未免太绝了一点。倘若不来这一出,倪坤将来清算时,说不得看在这功法册子的小小人情上,让他死相好看一点,可是现在嘛……

“我心胸宽广,雅量恢弘,暂不与尔等小人计较。”

他心下呵呵着,没作争执,爽快地将功法册子递交出去。

收了功法册子,那两个外门弟子方才一左一右,近乎押送一般,带着倪坤出了下院,往下城区行去。

倪坤背负双手,若无其事地走在城中道路上,饶有兴趣地东张西望。

这赤炼城依山而建,呈阶梯状分布,城市规划颇具特色。

因筑城之时,多有修士参与,城中建筑,多以大石为基,以巨木为梁,修建得十分高大壮观。数层乃至近十层的高楼都有。

城中主干道,亦阔达十丈,每条街巷,都铺陈着打磨得整整齐齐的青石板。道路两旁,有排水阴沟,雨天不积水,晴天不扬尘。

街道两侧,除了民居之外,亦有众多商铺。

商铺之中,除了贩卖凡人需要的各种物资之外,还有许多面向修士,收购、贩卖修行资源,乃至低阶法器、符箓的店铺。

毕竟,赤炼城数十万人口之中,几乎有数万人都是没有正式入门,却有一定修为的散修。

这些散修,祖上都曾是赤炼门修士,如今也大多与赤炼门攀得上关系。

但因为资质着实太烂,关系又不够过硬,只是靠着祖上遗泽,才勉强踏入修炼之门。

于是他们基本都只有炼气境修为,且最高不会超过炼气六层。

这些赤炼城散修,平时在赤炼火山周围的山林、沼泽之间活动,采集灵草异植,狩猎妖兽灵禽,拿回赤炼城,换取修炼资源。

或用于自己修炼,或用来培养家中子弟,希望能培养出优秀弟子,拜入赤炼内门,从此一飞冲天,改变整个家族的处境。

倪坤一路观察,感觉这赤炼城还真有点意思,决定得闲了便在城中好好逛上一番。说不定就有机会凭着一双神眼,在一些店铺、小摊之中捡一捡漏,淘些被人忽视的宝物。

“不知道赤炼城中,有没有拍卖会……话说,一个月后,就要上擂台决斗了,修炼生涯又完善了一环。可是没有拍卖会的修炼生涯,还是不够完美啊……”

正自得其乐时,杂役院到了。

刚到门口,倪坤就见到了两个熟人。

正是不幸被发配进杂役院的白家兄妹。

他们两个比倪坤更倒霉。

不仅因为体质问题,被用心险恶的赤炼门修士,直接打发进杂役院,要把他们两个的资质废掉,还一来就被安排了清扫任务。

此时兄妹两个正拿着大扫帚,灰头土脸地打扫着杂役院正门大院。

见到倪坤“带着”两个外门弟子过来,白无瑕顿时叫了一声:“倪大哥!”灰扑扑的脸蛋上,满是惊喜:“你是来看我们的吗?”

“看你们?”倪坤还没说话,他左边那个外门弟子便嘿嘿笑道:“他可不是专程来看你们的,他跟你们一样,也是杂役院弟子啦!”

另一个外门弟子则说道:“好了倪坤,送也送到了,你自己去杂役院管事处报道吧。以后呀,你且安心在杂役院修行。嘿嘿,如果一个月后,你还有‘以后’的话。”

说罢,这两个人便扔下倪坤走了。

“倪兄,你怎么也来杂役院了?”白无痕满头雾水地问道。

倪坤笑道:“得罪了小人,便给打发过来了。”

白无瑕鼓了鼓腮帮,气乎乎说道:

“这赤炼门怎么回事?怎么尽出些小人?我与哥哥明明是极等资质,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我们打发到杂役院来。还有倪大哥你,明明那么厉害,不收你进内门也就罢了,至少也该做个外门弟子吧?可居然也被打发来了杂役院!”

白无痕也苦笑道:“我们兄妹听一些杂役院的老人说了,咱们杂役弟子,不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琐事,没多少时间修炼,就连修炼资源也没有。想要换取资源,要么完成固定杂役之外的额外任务,要么就是去赤炼城外的山林、沼泽冒险……

“倪兄,你说赤炼门究竟安的什么心?既然没打算培养我们,又何必招我们进来?我与妹妹资质当是不错,可为何要把我们扔进杂役院自生自灭?”

白无瑕气道:“是呀倪大哥,若赤炼门不招我们倒还好了,我们也可以去隔壁相州或是梓州,参加水云宗、合真派的弟子招收会,可赤炼门偏生就收了我们,让我们空喜欢一场。这下可好,就算想走,也走不了啦!”

兄妹俩在杂役院这一天下来,过得十分郁闷,此时见着倪坤这个知心大哥,顿时你一言,我一语向他大倒苦水。

倪坤也很有耐心地听他们倾述,末了才笑道:“杂役院确实不是修行之地,不过倒是很能磨砺心性。且安心在此待上几个月,等时机到了,或有转机。”

“转机?”白无瑕眼睛一亮,目光炯炯地看着倪坤:“倪大哥,会有什么转机?”

“时机到了,自见分晓。好了,时辰不早,我得去报道了。”

倪坤呵呵一笑,又叮嘱道:

“我听说杂役院的管事以及传功修士,都是些靠着裙带关系,在赤炼门谋到差事的普通炼气境修士,连赤炼门正式弟子都不算,甚至还有赤炼城的散修。

“修行之道,他们自己都没整明白,哪有资格教导他人?所以,既使有杂役院修士传功,你们也先不要忙着修炼,以免误入歧途。等时机到了,自有你们修炼正法的机会。”

说罢摆了摆手,径直进了杂役院,找了个杂役弟子问明路径,便去管理处报道了。

“哥哥,你说,倪大哥说的‘转机’,会是怎么回事?”白无瑕满头雾水地问。

“我也不知道。”白无痕摇摇头:“不过倪大哥高深莫测,他的话,我愿意听。”

“我当然也听倪大哥的啦!要不是他,当日在龙门镇时,我们不知道会有多惨呢。”白无瑕吐吐舌头,又道:“可我就是好奇嘛……”

白无痕笑道:“好奇你就去问倪大哥。好啦,时间不早,咱们得抓紧了,还有好大一块没打扫完呢。”

于是兄妹两个又挥动扫帚,继续打扫起来。

杂役院的管事,也不知是否听了郑拾遗的招呼,总之当倪坤报道后,居然给他安排了一个破烂潮湿、靠近厕所的院子——在下院,外门弟子们的居住条件虽然不好,但至少也能独享一座小木屋。

可在杂役院,则是八名杂役弟子,共住一座小院。

然而倪坤住的这座小院,因为实在太过偏僻破烂,还临近厕所,气味难耐,连杂役弟子都不愿住进来。

于是这整个院子,就只有倪坤一人了。

“一人独占这么大一个院子,真是再好不过。”

虽然居住环境很糟糕,可与万妖窟那种极端糟糕的环境相比,这座小院又不知好了多少。杂役院管事不知倪坤经历,自以为好生“安排”了他一番,却不知这番安排,正中倪坤下怀。

倪坤先去知会了犹在打扫的白家兄妹一声,告诉了他们自己的住处。

之后便在小院里巡视一番,清掉院中杂草,将凹凸不平的小院地面修理平整,又把破败的屋子略略收拾了一番,便去到屋里,关上大门,开始修炼。

至于从厕所那边不断飘来的难闻味道,以他的修为,自是可以轻松屏蔽。

他站在足够住下八人的宽敞卧室中,闭上双眼,催动无名功法第四层“天人合一篇”功法,开始修炼第一阶:天关。

“天人合一篇”这一重功法,核心理念是“人身内宇宙,天地外宇宙”,要通过修行,打通“天关、地窍”,使人身内宇宙,与天地外宇宙相沟通,从此便可借天地之力,获得种种神通,莫大威能。

这一境界的修行,非常艰难。

倪坤早在数月之前,就已解锁这一重功法,并开始修炼。

可一直修炼到现在,他才勉强感应到了“天关”的存在。

此时此刻,倪坤默运心法,存神冥思,过了不知多久,才觉似有一道灵光从天而降,自百会穴贯入脑海之中,将他头顶百会穴照得一片通明。

通过这道灵光映照,倪坤隐隐感应到,有一道无形的门户,横亘在他百会穴上。

这道门户似真似幻,似存在又似不存在,似处于他百会穴中,又似融入在虚空之中。

这道飘渺玄虚、捉摸不透的门户,正是“天关”。

这一阶段的修行,便是要先感应天关,令天关变得越发清晰分明,直至其由“虚幻”,变为“真实”。由飘渺玄虚,变为真实可见,甚至能用无名真气触碰。

之后便要修行第二阶“地窍”,过程与这第一阶相仿。

最后第三阶便是“破关”,将由“虚幻”转化为“真实”的天关、地窍,以无名真气将之轰破,实现人身内宇宙,与天地外宇宙的连通。

从此“天人合一”。

按照倪坤的境界换算,“天关”可对应元婴境第一阶,元婴出窍。

“地窍”可对应元婴境第二阶,千里神游。

“破关”则可对应元婴境第三阶,显化分神。

境界是这般对应的,不过实战就不一定了。

至少,倪坤现在才刚刚勉强感应到“天关”的存在,可让他与初成元婴,还尚未臻至“元婴出窍”阶段的元婴真人硬撼,他也不虚的。

甚至“元婴出窍”境界的元婴真人,倘若是专精火法的,他也同样不虚。

所以倪坤觉得,自己若能将“天人合一”完全修成,那说不得,连渡过了一两次天劫的大能,都可以碰上一碰。

“天关”阶的修行艰难无比。

倪坤不知花了多少功夫,那道“天关”,仍是飘渺玄虚,似真似幻,没有一点化虚为实的迹象。

一轮修炼完毕,他收功坐到缺了一条腿的破烂椅子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一境界着实艰难。若无资源辅助,全靠水磨功夫,当真需要百年时间,方有可能彻底修成‘天人合一’。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呐!”

第四重“天人合一”的修行,既可用水磨功夫慢慢修炼,亦可以灵石、丹药,以及种种天材地宝辅助修炼。

不过若想达到最佳的辅助修炼效果,还是得用“破界丹”。

这“破界丹”,乃是第四重功法自带的丹方。

之前易筋锻骨篇、脏腑雷音篇这两重功法,一样有功法自带的辅助药方。

不过前两重功法的药方,主材都不算罕见。就算只用世俗的顶级药材,也能有效辅助修炼。

可天人合一篇附带的“破界丹”丹方,其主材,乃是一味叫做“虚空两界花”的奇花,只有在“两界交界处”,才可能生长。

当然,这两界交界处,也并没有那么玄虚。并不是说两个世界、两方天地的交界之处。

一些天然存在的,拥有半位面性质的秘境,或是大能开辟的,拥有独立空间的半位面洞府,也能算是“一界”。

这等秘境、洞府,与主世界交界之处,亦可能生长出虚空两界花。

然而天然秘境也好,大能洞府也罢,都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倪坤此次潜入赤炼门薅羊毛,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在赤炼门寻找“虚空两界花”。

因为据说赤炼门中,就有一处“秘境”存在。

若能探出那秘境所在,说不定就有机会找到“虚空两界花”。

之所以没想过设法潜入赤炼门宝库搜刮,则是因为那“虚空两界花”,乃是一种融入在虚空之中的奇花,元婴真人连看都看不到。

至少得是人仙,才可以看到并采摘虚空两界花。

而此方天地,根本没有仙人。所有的仙人,都“飞升上界”了。

所以那至少得人仙才可采摘的虚空两界花,赤炼门宝库当中理所当然是没有的。

倪坤虽不是人仙,但他有一双“慧眼神目”。

“天人合一篇”的附带药方特别说明,慧眼神目不仅可以看到虚空两界花,还可以用目光“定住”此花,令其彻底显形,化虚为实,以便采摘。

“现在就差打探出赤炼门秘境所在了……可惜当初拷问魏无忌时,还没有解锁第四重功法,当时还不知道破界丹的丹方,因此没有拷问赤炼门秘境之事,错过了一次机会……”

正思忖时,忽听白无瑕惶急之中,带着紧张的声音传来:“倪大哥,倪大哥,你睡了吗?”

“没睡。”倪坤起身,打开房门,就见白无瑕站在门外,又是紧张,又是惊慌地频频回顾,像是在观察身后是否有人跟踪,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发生什么事了?”倪坤问道。

“倪大哥……”见到他,白无瑕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压低声音,一脸紧张害怕地说道:“我跟哥哥闯大祸了……我们,我们杀人了!”

“杀人?”倪坤眉头一皱:“杀的是谁?”

“杀的,杀的是一位杂役院管事……”

“管事?”倪坤奇道:“杂役院管事,最少也有炼气三层的修为,你们两个怎么杀得了?就算偷袭,也不可能打得过吧?”

“我们,我们用了倪大哥你送我们的铁胆……”

“原来如此。”倪坤点点头:“为何要杀他?”

白无瑕低着下巴,手指绞着衣角,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良久,才面红耳赤,一脸羞愤地说道:

“我跟哥哥好不容易打扫完毕,去管事处交卸差事时,那管事……那管事便叫哥哥出去,把我留在屋里……”

“我明白了。”倪坤抬手止住她话头:“没有其他人看见吧?”

白无瑕用力摇头:“应,应该没有。事情发生后,哥哥便守在那里,叫我来找倪大哥商议对策。”

“嗯,走吧,我们去清理现场。”

说罢,挥袖卷住白无瑕腰肢,带着她闪电般掠向管事处。

管事处,一座独栋小楼前。

白无痕站在二楼窗口,透过微微敞开一点的竹帘,紧张地看着外边。

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床榻上,躺着一具被两条亮银锁链,捆成粽子一般的尸体。

那两条亮银锁链,链头似龙首,链尾似龙尾,正是倪坤借给兄妹俩的“银龙锁链”。

而那具尸体的致命伤,正是被两条“龙首”死死绞住的脖子。其整条脖子都快被勒断,眼珠暴突,舌头亦吐出老长。

白无痕本是仁善温和的老实孩子,从来没有杀过人,但此时一具死相难看的尸体,就躺在自己旁边不远处,他却也顾不上害怕,只频频看向窗外,焦急地等着强援到来。

这件事,关系到他兄妹二人的生死。

他自己虽有不畏死的勇气,但他离家之前,答应过爹娘,一定要照顾好妹妹。

而方才察觉到那管事对妹妹意图不轨之后,他也是第一个出手,毫不犹豫地取出倪坤借给他的亮银铁胆砸了出去。妹妹亦跟着动手,拿出铁胆砸了过去。

只是他兄妹二人都没有料到,倪坤给的那两颗铁胆,居然那般厉害。

飞出之后,倏忽化作两条银链,闪电般掠到那管事身上,游龙一般将他死死缠住。且只是一刹那,就把他给活活勒死了。

那速度,快逾电光火石,令那有着炼气三层修为的管事,直到死都没能反应过来。

虽然杀了人,但白无痕并不后悔。

谁叫这该死的管事,对白无瑕意图不轨?

现在白无痕只担心妹妹不能及时找到倪坤,在倪坤赶来之前,被其他人发现此事。那他兄妹两个,恐怕就要必死无疑了。

越是担心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白无痕正焦急等待时,就听一道正气凛然的声音,忽地传入他耳中:“好哇,居然敢杀杂役院管事!你这小子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咦,这两条银链是……”

说到这里,这声音又变得满是贪婪狂喜:“区区一个杂役弟子,哪来的这种宝贝?你定是我赤炼门对头派来的探子,说,谁派你来的?”

听得此声,白无痕浑身一个激灵,惊惧交加地循声望去,就见本已锁死的房门,不知何时已悄然开启。

一条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门口,虎视眈眈,又满脸贪婪地瞧着自己。

白无痕不认识此人。但如果倪坤在此,一定能认得他。

因这人,正是郑拾遗门下走狗王石。

王石夜里来此,自是来针对倪坤的。

他本是特意亲自前来叮嘱杂役院管事,着管事从明天开始,多给倪坤安排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精力的繁琐任务,极尽可能压榨他的时间精力,让倪坤没有任何修炼的机会。

没想到来了之后,居然撞上了白无痕杀人现场,还发现了两件灵光灼灼,令他心动不已的宝贝!

这下子,王石顿时贪欲大炽,不假思索就给白无痕扣上了一个“探子”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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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此疾无药可医,只能重新做人

看到那管事的死相,王石原本还有些忌惮,生怕白无痕还有什么犀利手段。

可见了白无痕惊惧绝望的模样,王石心说那两条银链,说不定是这小子奇遇得来,只能发不能收,顿时心中大定,气焰越发嚣张。

他嘿嘿笑着走进来,呛啷一声拔出一口通体赤红的狭长直刀,轻声道:

“算你小子走运,撞在了我的手里。若是撞在刑堂弟子手里,以你的罪过,必受无数酷刑拷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王石心软,一刀给你个痛快便是。不要怕,我的刀很快……”

眼看王石步步逼近,白无痕绝望之下,已作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然而他虽武功不弱,可在一位有修为、持法器的炼气境修士面前,这拼死一搏,也不过就是飞蛾扑火。

白无痕只希望,自己的死,能让此事就此平息,不要牵连到妹妹。

就在这时,一个好奇的声音忽地响起:“王兄,你在做什么?”

听到这声音,白无痕原本绝望的眼神霎时一变,双眼之中,涌现希望之光。

而王石也认出了这个声音,当即把脸一沉,停下步步紧逼的脚步,回首看着来人,冷笑道:

“看来倪坤你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都等不到一个月后,上斗战台领死,现在就迫不及待想要死了!”

他对那两条灵光灼灼的银链志在必得,意图私吞此宝,自是不愿再被任何人看到。

原本杀了白无痕便可灭口,现在却又来了一个倪坤,那王石也只好连他一并杀了。

“是你自己找死,须怨不得我!”

“王兄要杀我?”倪坤作讶然状:“为什么?”

“因为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王石嘿地一笑,缓缓举刀。

“不该看的东西?”倪坤笑道:“你是指那两条链子?可那本就是我的东西啊!”

说着,他手指轻轻一勾,那两条捆死了管事的银链,便哗地一声,飞快解开,闪电般飞回倪坤面前,仿佛两条小小银龙,绕着他上下盘旋,来回飞舞。

“什么?”这突然其来的变故,令王石瞪大双眼,眼中满是骇然。

他虽然修为只得炼气九层,但跟着郑拾遗跑腿多年,见识也是不少,当然知道,这种无需手持,便可以自行在空中灵活飞舞的法器,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那两条银链的品阶,最低也是下品灵器。

而一位能够驾驭灵器的修士,其修为,最低也道基初期。

王石万万没有想到,看上去明明没有一丝炼气修为的倪坤,居然是一位道基境以上的修士!

一时间,王石握刀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额头更是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看着倪坤的双眼之中,尽是惶恐骇然。

他脸色惨白,嘴唇颤抖,颤声说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倪坤,字厚德。人送外号‘厚德载物、以理服人’。”

倪坤愉快地笑着:“王兄这是怎么了?怎么抖得如此厉害,还突然冒出了这么多汗?不会是病了吧?”

“饶,饶……”

王石心脏阵阵抽搐,他想求饶,可喉咙已干涩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倪坤笑道:“看来王兄病得很重,话都说不利索了。没有办法了,此疾无药可医,只能重新做人。小弟心软,为免王兄苦受病痛折磨,便送王兄一程吧!”

说罢手指一动,一条银链便闪电般飞扑到王石身上,缠住他的脖狠狠一勒。

咔嚓。

王石毫无反抗之力,瞬间断颈暴毙。

倪坤抬手摄来王石那口赤红直刀,又伸手一指,那条勒死了王石的银龙锁链,便钻进王石衣裳之中,很快便带着几块下品灵石,一叠符箓,一只指环飞了回来。

倪坤看也不看,先将王石身上搜出的物品放进自己储物袋中,接着又屈指弹出两点火星,落到王石与那管事身上,轰一声燃起熊熊大火。

火势虽凶猛,范围却控制地妙到毫巅,除两具尸体,其它地方皆未遭火势波及。

须臾之间,两具尸体便已化为灰烬。

倪坤又挥袖一拂,最后残留的灰烬,便被一股无形劲风卷出窗外,直冲天际,融入夜风之中,不知散去了何方。

倪坤这番搜刮战利品、毁尸灭迹的动作娴熟无比、一气呵成,直看得对面的白无痕,以及在王石死后,方才踏进屋里的白无瑕目瞪口呆。

“别发呆了,赶紧走吧!”

倪坤却是不以为意地招呼一声,挥袖一拂,一股无形之风卷起白氏兄妹,将他二人自窗口裹了出去。

接着他又催动神目,瞳中绽出寸长晶光,将屋里屋外扫视一遍,清掉了脚印手印,乃至白氏兄妹掉落的发丝等所有痕迹,这才自窗口飘出屋外,足不沾地的带着白氏兄妹,回到了自己那破落小院中。

到了倪坤的地盘,白氏兄妹方才回过神来,齐齐一揖到地:“倪兄【倪大哥】大恩大德,小弟【小妹】没齿难忘。”

若没有倪坤借给他们的银龙锁链,那白无瑕必会遭那管事侵犯,白无痕便是拼上一条性命,也救不下妹妹。

而若非倪坤及时赶到,白无痕亦会遭王石毒手。

加上此前龙门镇的援手之恩,白氏兄妹已经受了倪坤三次救命之恩。

此等恩情,白氏兄妹自觉无以为报,只能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倪坤但有驱策,那便是叫他俩赴汤蹈火,他俩也在所不惜。

“以身相许都可以啊!”白无瑕道谢之时,悄悄看倪坤一眼,心里忽地冒出这么个念头,顿时把自己羞得垂下脑袋,白璧无瑕的肌肤上,泛起阵阵绯红。

不过倪坤却并不在意,摆了摆手,笑说道:“些许小事,不值一提。”

他从来就是这样的人,路见不平,就是要拔刀相助。杀心一起,就是要除恶务尽。如此快意恩仇,方才不枉他这一身的本事。

之后他又叮嘱白氏兄妹:

“今晚之事,已没有了目击者。杂役院几十个管事,区区一个普通管事无足轻重,他的死活,没人会当一回事。不过王石有靠山,他失踪之后,或许会有人追查。

“但王石有炼气九层修为,而你们两个,只是初入门的杂役弟子,除了有些世俗武功,半点炼气修为都没有。王石失踪一事,当不会有人怀疑到你们身上。

“总之,今晚发生的事情,你们就当作完全不知道,明天开始,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即使只有你们两人,也不要议论此事,更不要主动打探。

“但如果遇到有人议论此事,你们又恰好听到,也可以假装好奇,稍微过问一二。但切记不可表现得过于关注。”

白氏兄妹频频点头,将他的叮嘱铭记于心。

倪坤又施展两个小法术,安抚了一下兄妹二人的情绪,待他们平静下来之后,才送他们回了宿处。

白氏兄妹也是受到“特殊照顾”的对象,兄妹两个也像倪坤一样,独享一座小院,各有一间卧室。

不过他们居住的环境,就比倪坤要好多了,至少并不临近厕所,也不像倪坤的院子那般破败。

兄妹两个回去后,心里其实有许多疑惑,许多好奇——

比如倪坤究竟是什么人?他究竟是什么修为?为何能有那么强的宝物,可轻易灭杀炼气境修士?他那搜刮战利品并毁灭痕迹的动作,为什么会那般娴熟等等。

不过尽管心中疑惑满满,可他俩还是谨记倪坤叮嘱,即使周围无人,也当作无事发生一般,绝不讨论此事,只修炼一阵武功,啃了两个冷冰冰的馒头,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而倪坤回到自己小院后,先将王石身上搜出的符箓处理掉,又把那口赤红直刀给嚼了——这是赤炼门外门弟子标配的制式法器,品质相当不错,比玄阳宗的道兵配刀都要好上不少。不过为防赤炼门定位法器的秘法,倪坤也只能将之吃掉。

只保留下那枚可以发射小火球的指环,打算将来当作玩具送给自己的小徒弟。

接下来的两天,白氏兄妹照常上工,做着杂役院管事处安排下来,似乎永远都做不完的杂役。而倪坤的猜测也应验了,那管事失踪之事,果然没有掀起半点水花,根本无人找他们过问。

至于王石……

其实在第二天,就有人前来杂役院打探王石下落。

然而也像倪坤说的一样,没人会将王石失踪之事,联想到白氏兄妹这两个初初入门的杂役弟子身上。

倒是倪坤,在次日中午,便受到了一个郑拾遗门下外门弟子的质询。

“王石师兄的下落?”倪坤讶然道:“这个我怎会知道?”

那外门弟子逼视倪坤:“你当真不知?”

倪坤一脸诚恳:“的确不知。王石师兄可是堂堂的炼气境修士,我只是一个刚刚拜入宗门,连炼气一层都尚未入门的凡俗武夫,怎可能看得到王师兄的行踪?”

那外门弟见他神情坦荡,又想想倪坤所言,也不无道理,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杂役院一名普通管事,以及王石失踪之事,就此落下帷幕。管事失踪之事,杂役院根本没有用心去查。

而王石失踪之事,虽郑拾遗表示了关注,并且派人调查,王石家族也出人出力奔走,可因为谁都想象不到,此事会与三个初入杂役院,连炼气一层修为都没有杂役弟子有关,因此也变成了一桩悬案。

不过倪坤虽然解决了这桩小麻烦,但郑拾遗并不会因为王石失踪,便将他忘掉。

很快,倪坤便接到杂役院派发的任务,着他去灵田收割灵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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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有钱人的强大,就是如此朴实无华

赤炼门灵田培植的灵稻,口感极佳,入口即化,内蕴灵气,食之可强身健体,细水长流地增加修为,并略微延长寿命。

不过此稻专供内门弟子,以及地位较高的赤炼门修士亲友享用。赤炼城中的普通修散、赤炼门杂役弟子,乃至外门弟子,都无福受用。

当初金丹长老方雪梅的女儿方云曦鄙视凡人,说凡人食粗粮秽肉,浊气冲天,污秽不堪,就因她与其弟方云舒,乃是从小食灵稻、灵麦,乃至奇花灵药、珍禽灵兽长大,所以才会有那般强烈的优越感。

灵稻十分珍贵娇气,需要至少有炼气六层修为的修士,全天候照顾,方才能安然长成。

收割倒是不必修士出手。武功不错,身手敏捷的凡人,便可参与收割。

但收割之时,只能用竹刀一根一根的割取稻穗,以特制的竹篮盛放,乃是一个极费时间与精力的繁琐细致活计。

这等繁琐活计,理所当然是由杂役弟子们来做。不过初入门的杂役弟子没有经验,恐损伤灵稻。因此这任务,本该是派给资深的杂役弟子。

可倪坤虽为新人,却受到了郑拾遗的特殊关照。

杂役院管事们照着郑拾遗的关照,也给倪坤安排了收割灵稻的任务。

于是从这一天起,倪坤便与两百多个资深杂役弟子,在赤炼城外,火山脚下,一片由阵法圈起来的巨大灵田当中,做起了收割的农夫。

这一忙,就是二十多天。

待到收割结束,距离倪坤与元文的一月之约,已只剩下了一天时间。

赤炼火山,本宗山门。

一座宽敞明亮,装饰豪华,宛若俗世王府宫殿的洞府之中。

商少冲端坐洞府大厅主座,听着手下一名外门弟子禀报:

“那倪坤因拒绝郑拾遗的招揽,被打发去了杂役院。去杂院的第三天,又给派去收割灵稻。直至昨天方才收割完成。这段时间,倪坤几乎没有时间修炼,至今尚未炼气入门。”

商少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冷笑道:

“郑拾遗那个伪君子,表面宽宏大气,实则狭隘好嫉,毫无容人之心,便是诚心投靠他的弟子,也要用郑家祖传的‘阴阳炼神丹’控制。

“倪坤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岂会甘心受人挟制?自是要拒绝郑拾遗的招揽。不过这一来,倒也将他自己逼上了死路!没有郑拾遗的扶植,我倒要看看,那倪坤明天凭什么与元文一战!”

正说时,元文神清气爽地走进厅中,双膝跪地,大礼拜倒在商少冲面前:“多谢商师兄栽培,小弟已晋至炼气三层!”

“好!”商少冲哈哈一笑,取出一物抛给元文。

“此乃‘密魔噬心梭’,虽只可使用一次,但一经发出,炼气三层的修士都不能挡。有了此宝,即使那倪坤有什么隐藏手段,你亦可轻易击败他!记住,不要让倪坤死得太痛快,我要你慢慢折磨他,叫他后悔得罪了我!”

元文接过那只三寸长短,通体乌黑,闪烁着阴森诡异光芒的“密魔噬心梭”,恭恭敬敬,又满是感激地俯首一拜:

“小弟遵命,明天斗战台上,必教那倪坤生不如死,饱受折磨,哭求师兄谅解!”

……

杂役院。

破败不堪的小院之中。

倪坤坐在一张缺了一腿的椅子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悠然自得地喝着茶水。

辛苦收割了将近一个月灵稻,杂役院的管事们终于良心发现,给收割灵稻的杂役弟子们放了一天假。连倪坤都可以休沐一天,没有再受到特殊照顾。

当然,这或许是杂役院管事们已经知道,倪坤明天就要与元文决斗。而他自入门以来,从未有片刻清闲,哪来的时间修炼?

既无时间,亦无资源,连功法都没有人教授讲解,在杂役院管事们看来,倪坤已经是个死人了,自然没必要再刻意针对他。

“自少任侠江湖,长成亦有智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不幸流落异域,无奈潜身云州。他日便伸展身手,血染赤炼山头……”

哼着小曲,喝完了茶水,倪坤起身抻了个懒腰,就要趁着这难得的休沐日,去赤炼城中逛上一逛,淘买些宝物,为明天的决斗做一做准备。

他当然不是忌惮元文。

只是赤炼门秘境的具体位置,尚未打探出来。寻找虚空两界花的目的仍未达成,倪坤还想再稳一阵,需得做好不露实力,也能击杀元文的准备。

尚未举步,院门外便传来白无瑕脆生生的声音:“倪大哥!倪大哥!”

声到人到。

白无瑕与兄长白无痕,联袂踏入院中,见倪坤正含笑看着他俩,连忙过来行了一礼。

“倪大哥,听说你明天就要上斗战台,与那元文决斗啦?”白无瑕又是好奇,又是紧张地说道。

倪坤笑问:“怎么,担心我打不过?”

“不是啦,倪大哥那么强,怎么会打不过那元文?”白无瑕压低声线,忧心忡忡地说道:“只是……倪大哥你若打败元文,会不会暴露你的身份实力?”

白无痕也懊恼道:“都怪我与妹妹在龙门镇时,招惹了那元氏叔侄,不然那元文也不会刻意挑战倪大哥你了。”

倪坤笑道:“这不关你们的事。元文固然是因元氏叔侄与我结仇,但以赤炼门的风气,以我之性情,只要来了这里,就必然会与赤炼门修士结怨。

“不是商少冲,就是郑拾遗,要么就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总之若不愿同流合污,那就躲不开种种麻烦。

“不过你们也无需为我担心。区区一个元文,还不被我放在眼里。我自有既不必暴露多少东西,也可以打败他的法子。”

白无瑕好奇道:“什么法子?”

“当然是用钱砸死他了。”倪坤哈哈一笑:“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们来得正好,我正要出门,去城里逛逛。你们也陪我一起吧。”

白氏兄妹见他一副胸有成竹,无所畏惧的模样,出于对他的盲目信心,便也没再多说什么,跟着他出了杂役院,去城里逛街了。

赤炼城中,足有数十万人。

虽有数万身具炼气境修为的散修,以及赤炼门低阶弟子,但没有修为的凡人还是占了绝大多数。

因此在这赤炼城中,凡俗金银也是能用的。

当然金银货币,只能用来购买普通货物,且价格奇高,普遍比凡俗界高出三到五倍。

白氏兄妹离家之时,也带了一些金银,之前一直没怎么花销。

今天出门逛街,他俩便将大半家当带在了身上,准备买个痛快,发泄一番在杂役院苦役一月,却什么都没有学到的郁气。

可是到了街上,进了店铺一看,那种种巨贵无比的货物,顿时让白氏兄妹大感囊中羞涩。上到中城区,物价更是昂贵,几乎令他俩彻底失去了购物**。郁气没有发泄出来,反而变得更加郁闷了。

倪坤也不开解他俩,悠然闲逛了一阵,看到一座挂着“百宝楼”额匾,门楼装饰得富丽堂皇,门口迎宾都是两个炼气三层散修的大商铺,便带着白氏兄妹走了过去。

今天出来逛街,三人都没有穿杂役弟子的灰白长袍。倪坤穿着一件黑色滚金边长袍,显得雍容大气。白家兄妹都是穿着月白色士子服,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

以倪坤气度,加上白家兄妹这两个容貌出色、肤白无瑕的“跟班”,令得“百宝楼”门口两位炼气三层的迎宾,误将他当作了什么大人物,非但没有狗眼看人低,反而点头哈腰将三人迎了进去。

话说,倪坤虽然在商少冲、郑拾遗那里挂了号,但赤炼城乃是几十万人的大城,到现在也就只一小撮人认识倪坤。

在这么大的城市里面逛街,撞上熟人的概率极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只要没人揭穿倪坤杂役弟子的身份,就凭他的气质风度,再加上白家兄妹这两个优质跟班,倒也的确很能唬人。

进了百宝楼大堂,倪坤暗运神眼,随意扫了一眼,便摇了摇头,径直带着白氏兄妹朝楼梯走去。

这一楼大堂,售卖的都只是些普通的材料、符箓、法器,只适合炼气前几层的低阶修士使用,倪坤自是看不上眼。

上到二楼,迎宾全都是些美貌女修,一个个笑靥如花,柔声细语,给人极好的购物体验。

二楼好东西就不少了。

倪坤神眼一扫,就发现了好些道基境修士也能用得上的天材地宝、丹药法器,甚至还有功法、灵器。

走到一个摆放着一些小道具的柜台前,倪坤指着其中一字排开的十枚三寸长短、色泽乌黑,闪烁着阴森邪异光芒的梭型器具问道:“这是什么?”

一位导购女修嫣然一笑,柔声道:“此乃密魔噬心梭。一梭发出,噬心啖魂,炼气三层修士亦不能挡。只是此宝威力虽可,却只能使用一次。不过因为即使没有炼气修为的凡俗武者,亦可用暗器手法发出,故此价格有些昂贵。”

赤炼城中,有太多限于资质,实在不能修行的修士亲族。

此界资源又极为丰富,至少目前还不怕浪费,故而精于炼器的赤炼派修士,便开发出了不少凡人武者亦可使用的一次性宝物。

不过凡人能用的攻击型宝物,哪怕只能用一次,公开售卖的价格也极其昂贵。以避免泛滥成灾,对赤炼门低阶修士造成威胁。

当然,这密魔噬心梭,只能对付炼气三层的修士,所以才会摆出来公开售卖。若是威力大到能对付炼气四层以上的修士,至少在这赤炼城中,便不可能摆在明面公然售卖了。

倪坤点点头,问:“怎么卖?”

导购女修笑道:“一只密魔噬心梭,需一枚中品灵石。”

一枚中品灵石?

那确实有些昂贵了。

当初玄阳宗道兵院,乃至本宗外门弟子,每个月都只一枚下品灵石的月俸。想要有额外收入,就得做任务,或是在万妖窟杀妖魔、取材料来兑换。

而修士们日常修炼,又需要灵石辅助。每月一枚下品灵石,根本就不够用。即使做任务、杀妖魔赚到灵石,也基本都用作修炼了。

所以玄阳宗的道兵,以及本宗炼气境弟子们,一年下来,都不可能有任何结余,身上基本都是清洁溜溜。

此方天地,仙道正值繁荣时期,资源极其丰富,远远超过中土。

可赤炼门下院的外门弟子,待遇反而更是苛刻,完全没有基本月俸。若没有后台,又不曾投入哪个高阶修士门下,想要灵石的话,就只得靠自己做任务赚取。

杂役院弟子们就更别提了,天天都有做不完的杂役,修炼时间都不够,更别想做任务。

所以,即使一枚中品灵石,只值十枚下品灵石,可一件只能使用一次的法器,且只能对付炼气三层修士,就卖到一枚中品灵石,确实也太贵了。

不过倪坤不在乎。

他此前离开周家村时,将身上所有的中品、下品灵石,全都留给了小徒弟。

然而在击杀魏无忌之后,从他储物袋中,收获了足足千枚中品灵石、两百上品灵石、四枚极品灵石。

上品灵石和极品灵石,都被他在一年潜修中,吃得一干二净,以提升修为,解锁第四重功法。

但中品灵石对他已没有多大作用,所以只吃掉了少许,其它的都保留了下来。

现在他储物袋中,还有近千枚中品灵石。下品灵石反倒不多,只有从贺行空宝库中得来的几十枚而已。

以他的身家,区区几枚中品灵石,还真不被他放眼里。

再说了,在倪坤的计划之中,不远的将来,整个赤炼门都是他的,赤炼门的宝库就是他的私库,那还有什么好吝啬的?

当下大手一挥:“全买了!”

袖中飞出十枚中品灵石,将那十枚“密魔噬心梭”通通买下。

接着又指着隔壁柜台,一只木盒问道:“这是什么?又是怎么卖的?”

那木盒中,放着五枚黄澄澄的珠子,散发着厚重的土黄光芒。

“此乃‘厚土磁雷珠’。”

导购女修介绍道:“亦是凡人也可使用的宝物。一经发出,可爆发地磁之力,将敌人碾成齑粉。一枚雷珠,也是足以对付一位炼气三层的修士,但因炼制稍微艰难,且有威力叠加升级的特性,故价格要贵上许多,需五枚中品灵石,另五枚下品灵石。”

所谓“威力叠加升级”,是指将两颗以上的厚土磁雷珠同时使用,本只能对付炼气三层修士的厚土磁雷珠,威力便可提升一阶,能杀死一名炼气四层的修士。

若三枚同时使用,则连炼气六层的修士都可击杀。

然而单独一枚珠子,又只能杀死炼气三层的修士,不算违规。所以一些有后台的商铺,便以这种方式来钻空子。

当然,三枚叠加,杀死炼气六层的修士,就已经是极限了。再多的珠子叠加,威力也不会更大。否则,就算是有过硬后台的铺子,也钻不了这种空子。

“这五颗珠子,我全要了!”倪坤又是大手一挥,甩出二十八枚中品灵石:“多的算是给你的打赏,不必找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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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倪坤出手如此大方,那导购女修越发殷勤。

要不是白无瑕紧紧跟着倪坤,她都想挽起倪坤胳膊,贴到他身上去了。

买下了密魔噬心梭、厚土磁雷珠,倪坤又来到一个摆放着许多玉简的柜台前,指着那些被小型阵法封印起来的玉简问道:“这些都是根本功法?”

导购女修嫣然道:

“正是。这些功法,都是与赤炼门功法不合,乃至有所冲突的根本功法,绝大部分都有或多或少的残缺,但也有少数是完整的,最高能修炼到道基圆满。公子可是看中了哪一门功法?”

赤炼门专精火法,兼通炼器,但赤炼城中足有数万散修,每年还有新人试图踏入修行之门,不可能每个人的体质,都适合火属功法。

因此赤炼城中,其实也是有不少其它属性功法售卖的。

只是大多都残缺不全,且基本不可能修炼到金丹境界——能直指金丹的功法,至少在这方天地,没人会摆出来公然售卖。

倪坤一一审视那些玉简下方的说明书。

《冰渊诀》,冰属功法,缺道基圆满功法。

《冰封万里正法》,冰属功法,缺道基中期功法。道基后期、圆满功法尚存。

《万刃玄兵**》,水行功法,至道基初期,后继无。

《无形剑气》,金行功法,至道期中期,后继无。

《撼山功》,土行功法,炼气一层至九层……

林林总总,计有数十门与火属功法不合,乃至相冲的功法。其中直指道基圆满的完整功法,只得三门,分别是《幽冥鬼道法》、《血狱功》、《天残**》。

“可惜没有雷法……那三门完整的功法,看上去也都很邪门,不是什么正经功法……不过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们敢卖,我就敢买!”

倪坤心中暗忖,再看一眼各门功法的价格,当即伸指连点:“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

他一口气挑了十几门功法,连那三门完整的,一看就很邪门的功法都点了出来:“我全都要!”

“公子全要?”那导购女修惊诧地瞪圆了双眼:“可这些……总价要七百多中品灵石呀!”

“怎么,担心我买不起?”倪坤淡淡一笑:“区区七百多中品灵石,以本公子的身家,不值一哂。”

那导购女修再不敢多说,只道:“这么大的生意,小婢做不了主。公子稍待,小婢这便去请管事。”

当下便匆匆去请管事了。

很快,一位长得面团团,看上去一脸和气的富态中年,便随那导购女修快步过来,见着倪坤,远远地就拱手作揖,笑容可掬地说道:“贵客光临,小可有失远迎,公子恕罪!”

倪坤从来就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性子。

这管事身具道基中期修为,却对他如此客气,那他自不会过于倨傲,当下笑着还了一礼:“这位管事客气了。不知尊姓大名?”

“小可姓崔,崔仲颖。”富态中年笑眯眯说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姓倪,名坤,字厚德。”

“原来是倪公子。”崔仲颖笑道:“听说公子有笔大生意要关照小店?”

“也不算什么大生意,就是买些功法而已。”

“不知公子要买哪些功法?”

“就是这些……”倪坤又将自己挑出的十几门功法点了一遍。

崔仲颖笑道:“倪公子所需功法,小可记下了。只是柜上功法,都只是用来展示的,并不会直接售卖。请公子先去贵宾室稍待,小可将这些功法复制一份,再亲自送过来。怠慢之处,公子恕罪。”

“客气了。”倪坤笑着拱拱手,与白氏兄妹随那导购女修去了贵宾室,喝茶吃点心。

等了不到小半个时辰,那崔仲颖便捧着一只玉盒进来。玉盒里面,正放着十几只玉简。

“倪公子久等了。”

崔仲颖笑着将玉盒放到倪坤面前的案几上:“公子点选功法皆已在此,将公子点验。”

一般道基境以上的修士,查看这种存在玉简中的功法,需以神念观之。

不过倪坤虽至今都没有能主动外放的神念,但他神眼一扫,就已看清那十几枚玉简,确实是自己挑中的功法。

当下点了点头,“功法没错。如何交割灵石?”

崔仲颖取出一只巴掌大的木盒,伸手一指,这木盒便变成了一只铺着绒衬的大木箱:“公子将灵石放入此箱即可。”

倪坤袖子一挥,袖口之中,源源不断飞出一枚枚中品灵石。

很快,七百四十六枚中品灵石,便已堆满了木箱。

而在灵石飞出之时,崔仲颖便已用神念点验,确定了数目不差,收起木箱后,又对倪坤说道:“不知公子可还有什么想要的?无论天材地宝、炼器材料,乃至绝品灵器,小店都有售卖。”

“今天兴致已尽,就到此为止吧。”倪坤笑着起身,“以后想买些什么,自会再来贵店采购。”

见他要走,崔仲颖也不挽留,只殷勤说道:“崔某送送公子。”

之后便当真将倪坤三人送下二楼,一直送到店门之外,方才作揖道:“公子慢走,多谢关照小店生意。”

倪坤也还了一礼,正要走时,崔仲颖忽将一枚玉牌递了过来,神念传音道:

“此乃隐市准入令。那隐市乃我赤炼城中,一处做隐密交易的集市,可买到许多店面里买不到好东西。公子若有什么不方便出手的好东西,也可拿到隐市售卖。

“隐市每月初三,子时初刻开启,直至次日卯时初。后天就是初三,公子若有兴趣,可按照令牌中的地图,找到隐市入口。”

传音罢,又拱手一揖,这才返身回了店中。

倪坤掂了掂那玉牌,忽地一笑,低声自语:“修士黑市……说不定还有拍卖会。这下子,我的修行生涯,愈发完整了啊!”

“倪大哥你说什么?”白无瑕没听清楚,好奇问道。

“没什么。”倪坤笑了笑,收起玉牌,取出四只“密魔噬心梭”,给兄妹两个一人分了两只:“来来来,好东西见者有份,每人拿两只防身。”

“啊?”白无痕微微一怔,旋即推辞:“这,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要。”

白无瑕也红着脸推却:“是呀,我们已经承了倪大哥你许多恩典了,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宝物?”

倪坤正色道:“你们两个在赤炼门中,就好比羊羔进了狼群,没点防身的东西怎么能行?我那银龙锁链太扎眼,不宜再给你们使用。这密魔噬心梭虽然威力低了点,但你们现在能接触到的,也没有什么厉害人物,暂时够防身了。都收下,不许推辞。”

见他态度坚决,白家兄妹对视一眼,心说反正已经受了他好几次救命之恩,再接受这次馈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唯倪大哥马首是瞻、粉身以报便是,当下也就不再推辞,接下了密魔噬心梭。

然后倪坤又给他们一人送了一颗“厚土磁雷珠”……

倪坤今天已经花出去七百多中品灵石,囊中只剩两百多枚中品灵石,便不再逛街购物,打算留着灵石,等到后天初三,去那“隐市”看看行情。

说不定有机会凭一双神眼,淘出些旁人认不出的宝贝。

当下便带着白氏兄妹回到杂役院,与白氏兄妹道别后,回到自己独享的破败小院,拿出那十几种功法,用慧眼神目一一解读、推演。

他购买这么多功法,倒也并不是钱多烧手。

他的“气焰滔天”,可以随意转化真气属性。风火雷电、正邪妖魔,无论什么属性的气息,乃至术法神通,他都可以一定程度上模拟出来。

所以不管什么功法,对他都有参考意义,可作为养料,增强他的底蕴。

就连“密魔噬心梭”、“厚土磁雷珠”这两种消耗道具,其中内蕴的法门,都可以解析参考,化为术法神通。甚至能以真气,变出外观足以乱真,威力也相差仿佛的“伪道具”。

当然,以无名真气变出来的“伪道具”,就只能短暂存在,且只有他自己能用了。

再者,他还需要继续给小徒弟推演“惊雷诀”。他还承诺过白氏兄妹,要帮他们解决修炼问题。

而白氏兄妹一个水元之体,一个冰元之体,皆与赤炼门功法相冲。倪坤购买的这些功法中,则有着冰渊诀、冰封万里正法、万刃玄兵**等冰、水属性功法。

即使这些功法并不完全,他亦可用多种冰、水属性功法作参考资料,凭慧眼神目的推演之能,推演出两门至少能臻至道基圆满的功法。

至于为什么要对白氏兄妹这么好……

只能说,这两个菜鸟颇合他的眼缘,性子也都还不错。明明一身好根骨,却因为拜错了山门,将要被赤炼门刻意坑废的遭遇,也颇令他同情。

倪坤可不希望看到两个纯真的小家伙,就此在赤炼门这泥潭中沉沦下去。

无论哪个世界,纯真善良之人更多一些,总是让人心情愉快的。有可能的话,倪坤也不想做什么辣手判官啊!他毕竟是儒雅随和的大善人来着……

倪坤如今推演功法,效率比从前更高。

因为他以慧眼神目推演功法时,还可同时运转“天人合一篇”。

当他运起天人合一篇,那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奇异灵光,自天而降,照彻他天灵,令那道“天关”门户若隐若现时,他思维便会变得愈发灵活,无数灵感层出不穷,碰撞出激烈的灵性火花,令他推演起来愈发得心应手。

只一夜功夫,倪坤便将“惊雷诀”推演得愈发完善,自忖再花一两个月功夫,便可将惊雷诀推演成一门可以成就金丹的功法。

而两门直指道基圆满的水系、冰系功法,也已有了雏形框架。

那十几门功法,乃至密魔噬心梭、厚土磁雷珠中的“营养”,亦被他汲取进自身修为当中,再推演完善一阵,便可以用真气模拟出多种属性不同的术法。

不知不觉,天色已亮。

倪坤刚准备起身打一套拳法,活动活动筋骨,一把难听的公鸭嗓音,便从院子里传了进来:“倪坤,你的时辰到了,跟我们去斗战台吧!”

今天,正是与元文决斗之日。

商少冲特意派了两个外门弟子,前来“请”倪坤赴斗战台之约。

倪坤随那两个外门弟子走出院子时,白无痕、白无瑕兄妹正等在院门外。

见倪坤出来,白无痕上前问道:“我们可以跟着去看看吗?”

一个外门弟子瞥了他俩一眼,嗤笑道:“想跟着去给他收尸啊?行,你们只管去。不过到时候,恐怕连尸都没得收,骨灰都没得敛啊!”

说着,两个外门弟子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已将倪坤当成了死人。

白家兄妹暗自皱眉,心中又是气恼,又是好笑。

他们本就知道,倪坤实力深不可测。

昨天逛街,更是让他们见识到了倪坤强大的“钞能力”。

区区一个元文,会是倪坤对手?

简直笑话。

当下白家兄妹也不多说什么,只快步跟在了倪坤身后。

斗战台位于赤炼火山山腰,既不入赤炼本宗山门,亦不在赤炼城中。

此时那长宽皆有二十丈的巨大石台周围,已来了数十人,占好了视野较好的高处,准备围观决斗。

围观群众有点少,还不到百人。

说到底,这只是一场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之间的决斗。

两方入门还都只一个月,既没有实力,又没有名气,令此战几乎没有任何看点。

因此除了直接涉及此事的商少冲、郑拾遗两方人马外,就只有寥寥几个闲来无聊的内门弟子、真传弟子,以及一些赌性特别重的下院管事、杂役院管事特意赶来,开盘博彩。

“商师兄,今天郑拾遗居然还带人过来观战,简直就送脸给您打啊!”

一座比斗战台高出数丈的天然石台上,一名外门弟子笑呵呵地对商少冲恭维道。

商少冲瞥了一眼斜对面,被十几个外门弟子簇拥着的郑拾遗,冷笑道:

“郑拾遗心胸狭隘,倪坤拒绝他招揽,大大得罪了他,他是巴不得倪坤去死,今天来,是特意来看倪坤怎么死的。”

那外门弟子笑道:

“但不管怎么说,一月之前,在下院出面保下倪坤的也是他。现在他保的人,死在我们的人手上,郑拾遗还是会大大丢脸。等下倪坤死后,我们当去对面好生嘲讽他一番。”

商少冲微一颔首,冷笑不语。

另一块天然石台上,郑拾遗锦衣华服,手持折扇,嘴角含笑,一副雍容大气模样。

身后一个外门弟子小声说道:

“郑师兄,这一月来,商少冲亲自指点元文修行,丹药灵石管够,短短一月,便令元文修为冲到了炼气三层。据说他还给了元文一只‘密魔噬心梭’……而那倪坤则至今没有炼气入门。他今天是死定了啊!”

“这不是好事吗?”

又一个外门弟子冷笑:“倪坤狂妄自大,不识抬举,拒绝郑师兄庇护,实是自寻死路。他这一死,只会让更多人看到,敢于拒绝郑师兄,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先前那外门弟子忧心忡忡道:“可是,一月之前,毕竟是郑师兄出面保下了倪坤。他若死了,那郑师兄的颜面……”

“无妨。”郑拾遗微微一笑,淡淡道:“就凭商少冲,还没有能耐让我丢脸。他若敢来我面前耀武扬威,我自有办法让他大大丢脸。”

另一边,几个闲极无聊,跑来观战的内门弟子、真传弟子也小声议论着:“今天这事儿,听说是商少冲和郑拾遗在别苗头啊!”

“商少冲的师父兼舅舅,乃是刑堂执事莫不疑。莫不疑背后,又有刑堂首座,金丹长老屈子玉。而郑拾遗的师父,乃是他的亲叔叔,下院执掌郑魁。郑魁背后,亦有金丹长老闵怜君……屈长老与闵长老多有不合,两位金丹长老自不会亲自碰撞,但他们下面的人,就多有冲突了……”

“说起来,这次决斗的两个小家伙,便是做了商少冲、郑拾遗互别苗头的刀子,给他们利用了。”

“区区外门弟子,能被真传弟子利用,也是他们的福气。那些连利用价值都没有的外门弟子,根本没有未来。”

“不过我听说,决斗双方中,有个叫倪坤的家伙,一口气把商少冲、郑拾遗都得罪了,结果被郑拾遗逐出下院,发配到杂役院,由外门弟子降格成了杂役弟子。”

“什么?把商少冲、郑拾遗都给得罪了?好胆魄!有骨气!不过也是自寻死路啊!”

“是啊,那杂役弟子今日必死无疑。”

“外门弟子对杂役弟子?那这场决斗还有什么看头?走了走了……”

“别呀,看商少冲门下的外门弟子,怎么把那杂役弟子折腾死,也是一种享受嘛!”

另一边,一些外院管事、杂役院管事,正在开盘。

“那倪坤今天是必死无疑。所以咱们不猜胜负,只赌那倪坤能活多久……”

“我赌倪坤正式动手后,活不过一个呼吸。押一枚中品灵石。”

“我赌倪坤能坚持三个呼吸,我押八枚下品灵石。”

“赌倪坤撑十个呼吸,押十枚中品灵石!”

“什么?居然敢赌倪坤活过十个呼吸?齐管事好气魄!我就没那么大胆子了,五枚下品灵石,赌倪坤能活过五个呼吸……”

正热闹时,有人叫道:“倪坤来了!”

已押好注码,定好赔付比率的诸位管事,顿时齐齐看了过去,就见倪坤在两名外门弟子的押送下,带着两个穿着灰白服饰的杂役弟子,施施然走了过来。

“啧,那倪坤当真好风度,这都要死了,还不慌不忙,从容不迫。”

“他是硬骨头嘛!就算要死,也得从容赴死。”

“我看呐,他这会儿就是强撑。等到了擂台上,死到临头时,指不定怎么丑态毕露呢。”

议论纷纷中,那杂役院齐管事冲倪坤大叫:“倪坤,你要给我们杂役院争气呀!我押了十枚中品灵石,赌你能活过十个呼吸,你千万要顶住啊!”

有下院管事叫道:“实在撑不住也不打紧,但至少要活过三个呼吸……”

倪坤停下脚步,看向这群开盘博彩的管事:“就没人押我赢吗?”

众管事哈哈大笑:“别开玩笑了。”

倪坤原本还想押自己一注,来一个赢家通吃。

不过想想,暂时还没到钱财露白的时候,便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施施然向着擂台走去。

“死到临头,还在装腔作势。”郑拾遗手下一个外门弟子冷哼一声,不屑道:“真不知他哪来的底气。”

另一个外门弟子戏谑道:“唯死撑尔。”

斜对面,正坐在石台上打坐的元文睁开双眼,见倪坤徒步走向擂台,嘴角浮出一抹蔑视笑意,站起身来,对商少冲说道:“商师兄,我必将倪坤折磨得不成人形,再取他性命,请师兄拭目以待!”

商少冲嘴噙冷笑,略一点头:“去吧!”

元文躬身一揖,随后轻轻一纵,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掠过二十多丈的距离,直接落到擂台上,傲慢轻蔑地看着慢慢走上擂台的倪坤,冷声道:“倪坤,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呵呵。”倪坤笑了笑,站在擂台边缘,环顾四周,视线自郑拾遗、商少冲等人脸上一一扫过,这才笑着看向元文:“听说这斗战台,不禁生死斗?”

“怎么,怕了?”元文森然一笑:“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就算你立刻跪地求饶,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倪坤微笑道:“不过算了,你这种垃圾,我都懒得与你废话。”

见他“死到临头”还如此嘴硬,元文刀条脸上不禁青气一闪,咬牙道:

“我知你轻功奇快,武功奇高,等闲炼气一二层的散修,若未曾提前施法,在近距离内,都不是你的对手。但今天,你休想复制龙门镇中的战绩,因为我不会小看于你,更不会给你半点机会!”

说着,他手腕一翻,手掌之中,已多了一枚三寸长,通体乌黑,闪烁着阴森邪异光芒的梭子。

“密魔噬心梭。”元文狞笑:“一经祭起,噬心啖魂,管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连炼气三层,都躲不开它的索命一击!倪坤,你死定了!”

“密魔噬心梭?”倪坤愕然:“你居然会有一只密魔噬心梭?”

“这是商师兄赐我的宝物!你这种一文不名的杂役院穷鬼,怎知……”元文正在得意嘲讽,倪坤忽然将手一摊:“好巧啊,我也有哎!”

“什么?”元文嘲讽戛然而止,眼珠暴突,难以置信地瞪着倪坤手掌,只见他手掌之中,赫然一字排开,足足摆了六只密魔噬心梭!

这情形,令擂台周围观战的众人一片大哗:“什么?那倪坤居然有六只密魔噬心梭?”

“完了完了,押错注了,此战倪坤必胜啊!”

“可这不对啊!倪坤区区一个杂役弟子,怎么会有这么多密魔噬心梭?”

商少冲亦是脸色陡变,死死盯住倪坤:“是谁?谁给了那小子这么多密魔噬心梭?郑拾遗?”

他猛地望向郑拾遗,却见郑拾遗也是一脸错愕,不明所以。

“不行,密魔噬心梭凡人武者都能使用,倪坤足有六只,可以轻松干掉元文!”一名外门弟子紧张道:“商师兄,今天的决斗得取消啊!”

商少冲不假思索,大声喝道:“住手,今天的决斗……”

话还没说完,就见倪坤将手一甩,一口气撒出了三枚密魔噬心梭。

梭子一出手,便化作三颗拳头大小、青面獠牙的厉鬼头颅,拖着长长的黑色烟痕,戛戛怪叫着飞扑到元文身上,钻入他五脏六腑,疯狂噬咬。

元文顿时扑跌在地,满地打滚,放声哀嚎:“啊!商师兄救我……”

可还不等商少冲出手施救,元文便抽搐着停下打滚,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具皮包骨头,仿佛风化多年的干尸。

“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不听我号令,杀我门下!”商少冲暴跳如雷,一指倪坤:“给我将他大卸八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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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少冲一声令下,顿时有个外门弟子长啸一声,纵身跃起十余丈高,抽出赤红直刀,兀鹰一般扑击而下。

“斗战台还兴车轮战啊?”倪坤呵呵一笑,“幸好我有钞能力。”

说着,又将手中剩下的三只密魔噬心梭撒出。

元文没来得及使用的那只密魔噬心梭,也被他隔空摄来,撒了出去。

一时间,便见四颗青面獠牙的厉鬼头颅,拖着浓浓的黑色烟尾,怪啸着扑向那外门弟子。

“以为我是元文那种炼气三层的小角色?我可是炼气六层啊!”

那外门弟子狞笑一声,赤红直刀之上冒出熊熊烈焰,只一斩,便有一团赤焰汹涌而出,一下就把那四只厉鬼头颅炼得烟消云散。

但此人还未及得意,就见三枚黄澄澄的珠子电射而来,呈“倒品字”将他包围在内。

“厚土磁雷珠!”

这外门弟子眼力也是不差,一下就认出了这三枚珠子,顿时目眦欲裂,骇得魂飞魄散:“师兄救……”

话没说完,三枚厚土磁雷珠便闷声爆开,炸成三团淡黄光晕,彼此交叠。

那位于三枚珠子正中心,足有炼气六层修为的外门弟子,连一声惨叫都未及发出,整个人便被三道以他为中心,交汇而来的地磁之力,凌空挤爆,化为灰烬!

“……”

斗战台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一位炼气六层的外门弟子,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死在一个炼气一层都没有入门的外门弟子手下?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擂台,眼中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良久,才有人眼角抽搐着,嘶地倒抽一口冷气:“这简直就是用钱,把人活活砸死的啊!”

没有错,就是用钱砸死。

六只密魔噬心梭,价值六枚中品灵石。而一位下院管事的正常月俸,也只有一枚中品灵石而已。

三颗厚土磁雷珠,更是价值十六枚中品灵石另五枚下品灵石。像商少冲、郑拾遗这等有职司的真传弟子,不计其它额外收入,每个月的正常月俸,也就只得五枚中品灵石而已。一个月的正俸,都买不起一颗厚土磁雷珠。

那倪坤用钱砸死了元文不说,还用钱,活活砸死了一位炼气六层的外门弟子!

这等豪奢的钞能力,简直让擂台周围的观众群众,难以置信。

“丧心病狂!”

商少冲手下,一名外门弟子怒目圆瞪,指着倪坤大骂:“居然滥杀同门,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毫无人性!”

倪坤背负双手,冷冷说道:“斗战台上,生死自负。此人既已进入斗战台范围,便是将性命摆上了擂台。我杀他,有何不妥?有本事,你也可以上台来杀我啊!”

“……”那外门弟子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因倪坤说得没有错,无论事前是否有过约战,只要主动登台,那便等同参战。就算被杀,那也无话可说。

至于让那外门弟子上台杀倪坤……

他也就只是个炼气六层而已,哪敢上台与倪坤死斗?

“很好!”商少冲咬牙切齿,怒视倪坤,两眼之中,杀机凛冽,有如实质:“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还有多少厚土磁……”

刚说到这里,商少冲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倪坤面无表情地摊开双手,每只手掌之中,都有十多颗黄澄澄的厚土磁雷珠!

好吧,倪坤自然没有买这么多厚土磁雷珠。

可昨晚解析一晚,他已凭慧眼神目,以及“天关”灵光之助,将厚土磁雷珠解析得明明白白。

已经能用“无名真气”,变化出足以乱真的“伪厚土磁雷珠”!

以无名真气变化出的伪珠,自然是不能长时间存在的。离开他手掌之后,只能存在十息左右。也无法交予他人使用。

但由他自己发动,则无论视觉效果、实际威力,抑或是气息,都会与真实的“厚土磁雷珠”一模一样,甚至犹有过之。

将手中的两把伪厚土磁雷珠略作展示,倪坤双手往袖子里一缩,再伸出来时,手里已没有了厚土磁雷珠。

但多了一枚弹丸大小,外壳晶莹剔透,里面凝固着一团炽白光焰的珠子。

“暴炎神雷子!”商少冲眼珠一突,几乎失声大叫。

郑拾遗都再也绷不住风度,眼神惊诧,脸色阴沉。

没有错,倪坤手上的弹丸珠子,正是“暴炎神雷子”——这才是赤炼门的正式名称,倪坤称呼的“烈焰神雷子”,只是他自己起的名。

这暴炎神雷子,威力最低的,也相当于赤炼门金丹初期修士全力一击。

最强者,可当金丹圆满修士全力一击,足以将百丈石山,炸成粉末。

话说,倪坤足足吃过二十多枚暴炎神雷子——四年前,方氏姐弟、原震云身上的三枚。一年前,贺行空珍藏的一枚。之后又从魏无忌储物袋中,搜出了十多枚。

这么多暴炎神雷子吃下去,亲身体会其滋味、威力,倪坤早对这种神雷子熟得不能再熟。

只是当时他修为还不够,还不足以用无名真气模拟幻化。

直至在闭关一年,消化了魏无忌的法宝、灵石之后,他“气焰滔天”的气焰能升至三十丈之高,更解锁了第四重功法“天人合一篇”,推演能力得到“天关”灵光加持,终于能够凭借对暴炎神雷子的无比熟悉,模拟幻化出这种威力巨大的攻击宝物。

当然,他以无名真气模拟幻化的暴炎神雷子,也跟厚土磁雷珠一样,不能存在太久,亦不能交由他人使用。

可他自己使用的话,一枚“伪暴炎神雷子”扔出去,威力绝不会低于赤炼门金丹后期修士一击!

倪坤低头把玩着那枚伪暴炎神雷子,看都不看周围一眼,只淡淡道:“还有谁?”

商少冲身后一个外门弟子一咬牙,低声道:

“我上!我是炼气九层,不惧厚土磁雷珠。暴炎神雷子又需以灵力引发,凡俗武者无法使用。就算倪坤已经有了一丁点炼气修为,可以勉强催发,可暴炎神雷子一旦爆发,就算是威力最低的金丹初期级,也足以覆盖整个斗战台,倪坤他自己也要被波及进去!我不信他敢与我同归于尽!”

商少冲回首怒视此人:

“你有点脑子好不好?这是他能不能、敢不敢的问题么?密魔噬心梭、厚土磁雷珠还可以用灵石买到,可‘暴炎神雷子’是用钱就能买得到的东西吗?

“那是我赤炼门独门密法,唯有金丹修士才能炼制!倪坤能拿出一颗暴炎神雷子,说明他背后有位本门金丹撑腰!”

另一边,郑拾遗也阴沉着脸,低声说道:

“原以为他只是个无依无靠的世俗弟子,想不到背后居然有位本门金丹!难怪能一口气拿出来那么多密魔噬心梭、厚土磁雷珠!

“可是凭什么?倪坤不过中等资质,凭什么被本门金丹长老看中?难道……他是某位金丹长老,遗落在世俗的后裔,甚至……嫡系血亲?”

商少冲、郑拾遗背后,其实也有金丹长老。

不过,二人背后的金丹长老,乃是他们靠山的靠山,与他们又隔了一层,令他们根本享受不到金丹长老直接垂青的待遇。

所以这二人即便身为真传弟子,身上也是没有暴炎神雷子的。

而能拿得出暴炎神雷子的倪坤,在这两人看来,恐怕是与门中某位金丹,有着最直接、最亲密的关系!

可是既然有这种关系,为什么不直接进入内门修行?

为什么要放到下院?

“我听说,世俗之中有些人,就有一种恶趣味,喜欢白龙鱼服。”

有个真传弟子凑了过来,笑说道:“故意隐藏身份,在低级层次打混,等遇到事情,再亮出身份,狠狠打脸……那倪坤,恐怕就是这种恶趣味的家伙!”

这真传弟子凑过来说这番话,其实也没有几分真心,看郑拾遗笑话的意思反而更多。

“难怪当初传功堂前,倪坤敢那般嚣张地与商少冲对峙,又敢拒绝我的招揽,原来是背后有人!”

郑拾遗心知肚明,但对方也是个有身份的,便是过来看他笑话,他也不好直接发作,只能冷哼一声:“没到此子居然如此用心险恶!此事一定要调查清楚,必须要弄清楚倪坤背后的靠山,究竟是谁!”

商少冲那边也是一样,狠狠说道:“今天先放他一马!先给我查清楚,倪坤究竟是谁的人!”

说罢,连句狠话也不放,带着人转身就走。

那郑拾遗见商少冲带人要走,也不愿在此多留,就要离开。

“这就要走了啊?”倪坤嗤笑一声:“一群废物,我还没出力呢,你们就要跑了。”

商少冲、郑拾遗同时脚步一顿,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但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带着各自手下匆匆离去。

倪坤也没留难他们——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稳健起见,不宜过早暴露,还需潜伏一阵爪牙。

两方正主都走了,看热闹的人们也各自散去。那些下院、杂役院的管事们还边走边争论,这次的盘口该怎么结算。

白家兄妹兴冲冲地跳上台来,对着倪坤拱手一礼,笑嘻嘻恭维:“倪大哥威武霸气!今天之后,再没人敢小看你啦!”

“这事儿可说不准。赤炼门中,多的是脑子不正常的家伙。”倪坤哈哈一笑:“不过无论如何,今天都很高兴。走,咱们进城,请你们吃顿好的。”

自带着白家兄妹,进城下馆子去了。

商少冲回了本宗山门,越想越气,径直去了刑堂,找他舅舅刑堂执事莫不疑诉说此事。

莫不疑听商少冲说完前因后果,沉吟一阵,道:“那倪坤没有报出来历?”

“没有。”商少冲怒道:“那小子贼得很,用一颗暴炎神雷子震慑全场,却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只字未提!舅舅,你说,倪坤那狂徒,究竟会是哪位金丹长老的人?”

“此事不好猜测。”莫不疑淡淡道:“倪坤背后的本门金丹是谁,也极难查清。”

商少冲奇道:“为何?”

莫不疑沉吟道:

“倪坤背后那位金丹长老,既没有直接将之收录门下,也没有将他安排进内门修行,甚至未曾指点他修炼,只是给了他许多没有特殊标志的一次性的宝物防身,那便说明他暂时不想被人知道其与倪坤的关系。

“这一来,若是贸然打探,岂不是得罪了那位金丹长老,平白惹上事端?这件事,就连我师父屈长老,都不好直接过问。”

商少冲想想也是,金丹长老何等矜持?怎可能直接互相询问:“倪坤是不是你的人?他跟你什么关系?”

若那位暗中照顾倪坤的金丹长老,并不想直接暴露其与倪坤的关系,即使被人这问了,表面上也只会推说不认识倪坤,心里却说不定就要恼羞成怒,暗自记恨上问他的人。

别的金丹长老,又怎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倪坤,担负起得罪一位同门金丹的风险?

商少冲的师祖、莫不疑的师父,刑堂首座屈子玉,都不会出头追查。

想清楚这些,商少冲不禁大失所望:“如此一来,倪坤的背景,岂不是调查不清了?”

莫不疑颔首道:“是有些难以追查。总之,不管那倪坤是哪位金丹长老的人,以后你都不许明目张胆地对付他。”

商少冲不甘道:“那这件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当初在传功堂前,他就打了我的脸。今天更是杀了我两个人,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

“咽不下,你也得咽下去。”

莫不疑淡淡道:“总之,在知道那倪坤的背景之前,你都不能再明目张胆地动他。不过你且放心,那倪坤得罪的,可不止你一个人。郑家的那个小子,自会利用职权收拾他。”

商少冲道:“郑拾遗又能怎么收拾他?他最是阴险狡诈,在查清倪坤背景之前,也不会明着对付他啊!”

莫不疑冷笑一声:

“那倪坤不是喜欢玩凡人‘白龙鱼服’那一套吗?他背后的那位金丹,既然不曾公开承认与他的关系,而倪坤也不曾表明真实身份,继续留在杂役院,那别人就会装作不知他的背景,继续当他是个普通的杂役弟子。以郑家小子的心眼,必会利用这一点,把那倪坤安排得明明白白。”

事情果然不出莫不疑所料。

当天晚上,商少冲便得到消息,倪坤接下来的杂役差事,便是去“火焰山”值守。

不仅倪坤被安排了这个任务,白天跟着倪坤去斗战台的两个小跟班,也被安排去了火焰山。

“哈哈,郑拾遗那个伪君子果然狡诈狠辣,居然给倪坤安排了这么一个差事。火焰山秘境,对炼气六层的修士来说,都是一处险地,本来只有炼气六层以上的修士,才有资格前去值守。

“郑拾遗却利用职权,把倪坤和他两个跟班都派了去!倪坤那小子至今没有炼气一层的修为,就算有再多宝物傍身,带着两个累赘,也迟早会死在火焰山中!”

那火焰山,正是赤炼门掌握的一处天然秘境。出产一种“赤焰精铜”,乃是炼制法器的上好材料。

每百斤赤焰精铜,又可提炼出一两“赤铜精萃”,可以用来炼制绝品灵器,甚至直接炼制金丹境的法宝。

不过火焰山中,到处都是熔岩河流。时常会从熔岩河流中,诞生一种“火精”。

这种自熔岩火海中诞生的精怪,生性凶残,没有灵智,见到活物,就会群起攻之。又格外嗜食赤焰精铜。

为了保证赤焰精铜的出产,值守火焰山的弟子,需时时巡逻,剿杀火精。

商少冲之所以认为倪坤带着两个累赘,前去值守火焰山,乃是必死无疑,就是因为火精的存在。

普通火精刚一诞生,就有炼气三层的实力。

存活时间久一些的火精,炼气四五层、六七层实力的都不在少数。

在火焰山深处,甚至还有极少数道基境实力的火精隐藏。

商少冲相信,郑拾遗必然还有更多的安排。火焰山执事处,郑拾遗必然已经打点妥当,绝对会给倪坤安排最为危险的巡逻路线。

倪坤巡逻之时,一旦遭遇大队火精,甚至道基境火精,用光了其“金丹靠山”赐予的宝物,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得知此消息,商少冲得意之余,又有点小小郁闷,因为把倪坤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乃是郑拾遗,跟他商少冲没有任何关系。

以后倪坤死在了火焰山中,郑拾遗说不定还会拿此事来嘲讽他商少冲。

“不行,万一倪坤运气好,没有遇上大队火精呢?我必须得做点什么,让他必死无疑!”

商少冲沉吟一阵,有了主意,唤来一个外门弟子叮嘱几句,那外门弟子得了吩咐,接过商少冲给他的活动资金,当即连夜赶去赤炼城下城区,钻进了一条阴暗狭窄的小巷子里。

很快,杂役院中,就多了几个通过关系进来的“杂役弟子”。

且那几个杂役弟子,正好被安排了与倪坤、白氏兄妹一样的差事——值守“火焰山”。

自以为得计的郑拾遗与商少冲,却怎都想象不到,倪坤对于这个新差事,当真高兴都来不及。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本来还准备伺机抓住一位落单的金丹,探听赤炼门秘境所在,没想到居然直接就把我派去秘境值守了!这趟说不定能直接找到虚空两界花!

“杂役弟子都能去秘境值守,感觉我这一个月的蛰伏,有点过于稳健慎重了啊……不过话说回来,派杂役弟子前去值守秘境,应该是报复吧?不管了,先记账。等我大功告成,整个赤炼门都得改姓倪了!”

杂役院安排倪坤前往火焰山报到的时间,是初三午时。

而现在还是初二晚上,倪坤还有时间作些准备。

夜半子时一到,便是初三。初三子时初刻,正是赤炼城“隐市”开启之时。

倪坤就打算趁这时间,前往隐市见识一番,先把炼制“破界丹”的辅助材料配齐。

破界丹除了一味主材罕有,其余辅材,其实并不稀有,都是些寻常的炼丹药材。即使在正规店铺也可以凑齐。

不过隐市价格比正规店铺要便宜一些,倪坤又存了捡漏淘宝的心思,还盼着能参加一场拍卖会,完善一下自己的修炼生涯,因此决定前去隐市逛一趟。

到时候去了火焰山,如果找到“虚空两界花”,他就可以当场炼制出“破界丹”。

亥时末。

倪坤略微变化一番外貌,照着“隐市准入令”中的地图指引,来到了赤炼城下城区边缘,一座不起眼的破落宅邸前。

“来客止步。”

刚至宅邸门前,门后便闪出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沉声道:“请出示准入令牌。”

倪坤将隐市准入令抛过去,那黑衣人抬手接过,验看一番,将令牌交还倪坤,道一声:“请随我来。”带着倪坤走进宅门,来到一间厢房中,掀开地板,露出一个地道入口,示意他自己进去。

倪坤也不多疑,直接跃下地道,快步前行。

这地道始终向下倾斜,且十分曲折,每走几丈,便遇拐角。一路拐了不知多少个弯,倪坤心中默算,起码走了十数里,深入地下千余丈,前方才终于出现一道对开的铁门。

铁门前,赫然有两个道基初期的修士把守。再次验看了一番倪坤的隐市准入令,方才推开铁门,放倪坤入内。

穿过铁门,倪坤眼前豁然开朗,竟是来到了一座极庞大的地窟之中。

又顺着一条人工开凿的小径前行数里,终于看到了一座集市。

这集市胡乱搭建着百多个简易木屋、木棚,看上去毫无规划,但却意外地繁华。

倪坤来时,集市之中人声嚣嚷,俨然已有上千修士,正在集市之中逛来逛去。

路边也有许多小摊,摆放着各种物品,摊主或是大声叫卖,或是与客人讨价还价。

绝大部分修士,都戴着面具。像倪坤这般直接露脸的并不多。

不过以倪坤观之,那些露脸的修士,也都与他一样,以各种化妆易容的手段,对面容进行了调整。

倪坤毫无异常地融入人流之中,双眼之中晶光闪烁,时而看看路边小摊上的物品,时而走进一座木屋或是木棚当中,扫视一番货架上的货物。

这隐市贩卖的,全都是修士能用的材料、宝物、丹药等,有不少见不得光的赃物,亦有赤炼城中禁止公开售卖的禁物。

当然,大部分的货物,来历还算是光明正大。

只是卖家不愿廉价卖给城中商铺,让商铺赚了大头,这才拿到隐市上来,希望能卖出更好的价格。

而他们售卖的价格,又比城中店铺的售价稍低一些。这就让前来隐市购物的修士们,有便宜可赚,更乐意买这样的货物。

倪坤期待的拍卖会,今天是没有的。问过一位店主才知道,拍卖会每季才会举办一次。前次拍卖会,上个月六月初三已经举办过了,下一次得等到九月初三。

既然无法体验拍卖会的乐趣,那倪坤也就只好专心收集药材,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淘到宝贝。

逛了个把时辰,倪坤终于凑齐了破界丹的辅材,花费了一百挂零的中品灵石,比在店铺采购少花了两成。捡漏淘宝则是毫无进展。

好吧,捡漏这种事,本来就是全凭运气。

而前来隐市摆摊卖货的,又全是修士,个顶个的精明。即使自己拿不准的东西,一般也不会摆出来。真摆出来的,基本也都是坑人的货。

比如有个摆摊的散修,坚称自己手上的葫芦,是一件空间至宝,能收敌法宝,只是因为未遇明主,方才不显神异。那只葫芦,叫价一千中品灵石……

然而倪坤神眼一扫,就发现这葫芦确实是个空间宝贝。只是里面的空间,只有水缸那么大,跟最低级的普通储物袋差不多大小,而且并没有收敌法宝的功能,只能当作一件比较别致的储物道具来用。

若是只卖十枚中品灵石,倪坤也就当个新鲜玩意买了。

可叫价一千中品灵石,谁会那么傻呀?

摇了摇头,离开那叫卖葫芦的摊子,倪坤又在集市上逛了小半个时辰,其间花费五十枚中品灵石,买了一部残缺不全的炼器功法《灵宝诀》。

之后他继续逛集市,在经过一间木棚时,他心中忽然一阵莫明悸动,某种飘渺之极,又隐隐有些亲切之感的玄妙感应,令他情不自禁停下脚步,侧首看向木棚里的货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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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架一角,摆着一截枯枝。

那枯枝有三尺来长,拇指粗细,笔直如箭,树皮焦黑,如遭火焚。枯枝一端,有两片带着斑斑焦痕的枯黄树叶,修长如翎羽。

除了色泽不同、卖相凄惨,这枯枝、黄叶的外观、尺寸,乃至叶片上的脉络纹理,几乎皆与楚司南的“树枝仙器”一模一样。

“居然是树枝仙器!难怪会有玄妙亲切的感应!只是,此方天地,怎会有树枝仙器?难道……是从界域通道中流落至此的?”

中土界沟通外域的界域通道,也曾一度沦为战场。

通道内部,至今还有大量残尸、鲜血,以及威力巨大的法宝碎片,乃至法术残余。

而“树枝仙器”,乃是中土界三千年前,那位半步天仙使用的,足以一击秒杀真仙的神箭。

倘若她曾经往界域通道内放过一箭,那这树枝仙器,还真有可能自界域通道,流落至这一界。

毕竟那位半步天仙已然殒落,不可能再收回神箭。

而倪坤能意外流落到这方天地,那么界域通道内的神箭,自然亦有可能流落至此。

倪坤心念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悠然踱进木棚之中,随意看了看货架上的物品,指着一团拳头大小的黑色金属问道:“那团玄铁精英怎么卖?”

店主是个干巴巴看着毫不起眼的小老头,正慢条斯理地抽着旱烟,听了倪坤问价,他吐出一口烟圈,淡淡道:“十块中品灵石。”

“十块中品灵石?”倪坤讶然:“你怎么不去抢?”

虽然玄铁精英也是不错的炼器材料,但这种材料是越多越值钱。只区区一块拳头大小的玄铁精英,最多也就值五六枚下品灵石而已。

这店主一开口就是十块中品灵石,简直就是抢劫。

“我这不正在抢吗?”店主嘿嘿一笑,吐出一口烟圈:“年轻人,教你一个乖,在这隐市里,财不露白须谨记。你既然露了财,就别怪被人宰。少废话,赶紧拿十块中品灵石出来,这玄铁精英,就是你的了!”

原来倪坤在集市上转了个把时辰,采买了价值一百余中品灵石的炼丹药材,又花五十中品灵石,买了一部残缺不全的炼器功法,这等身家,早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而且他买东西从不还价,一看就是上好的肥羊。

他不上门问价还好,既然上门问价了,那这小老头店主哪有不狠宰他一刀的道理?

至于宰客是否会有后患……

这里可是隐市,谁脸上没有罩着一层面具?

小老头脸上戴着的,可是赤炼城名家出品的人皮面具,易容伪装效果极佳,至少也得道基修士才能看破。而他观倪坤,根本连炼气一层的修为都没有,怎么可能看破他的易容?

所以小老头根本就不怕倪坤被宰之后,气愤不过,找他后账。

倪坤作忿然状:“明明只值五六块下品灵石的东西,居然敢叫价十块中品灵石,一下翻了将近二十倍,哪有这样的道理?”

“嘿,你有钱当然要宰你。怎么,钱花光了,买不起呀?”

小老头店主撇撇嘴角,一脸鄙夷地看着倪坤:

“亏老头子我还以为你真是个大人物,结果区区十块中品灵石都要斤斤计较,老头我在隐市做了这许多年生意,还是头回见着你这种小气鬼。啧啧啧……买不起就赶紧滚蛋,别杵这儿妨碍我做生意!”

他这是在激将。

在他看来,倪坤就是个钱多烧手的二世祖。

而这种二世祖,最受不得激,更不忿被人看不起。说不定几句轻蔑的话说出来,再配上一个鄙视的眼神,对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明知被宰,也要先出了这口气。

事实果然不出小老头所料,倪坤气得两眼一瞪:“什么?本少爷会没钱?要灵石是吧?十块中品灵石是吧?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着!”

说着,掏出一把中品灵石,往柜面上狠狠一拍:“玄铁精英拿来!”

“嘿嘿,多谢惠顾。”小老头嘿嘿一笑,麻利地收起灵石,将那块玄铁精英拿了过来。

倪坤抓起玄铁精英,一脸忿然地指着货架角落,“我刚才那一把,有十二块中品灵石,多的两块,买那根树枝。”

小老头得了实惠,心里正高兴呢,直接将那树枝取了过来:

“这也不是一般的物事,虽然看着不起眼,但火烧不毁,刀斩不断,若是做成一枝箭,说不定就有什么奇效。不过老头我不像你一般小气,不与你斤斤计较,当作搭头送给你了!”

神器本就有自晦之能,不遇有缘人,根本不会展露真容。

而这小老头也就只是个炼气九层的修士,又哪里分辨得出树枝的神奇?

这树枝本是他在狩猎妖兽时,意外从妖兽窝里捡到。虽火烧不毁,刀斩不断,可除此之外,再无半分灵性。他以为这只是一根已失去了灵性,只余本身坚韧材质的普通灵木。

因见其笔直如箭,或可制成箭杆,这才摆上了货架,准备拿来宰割肥羊。

今天既然已经宰到肥羊了,那以两块中品灵石的价格将之“搭售”出去,其实已远远超出了老头的心理预期,自然不会介意,反而更是得意。

“哼!”倪坤一把抢过那树枝,狠狠瞪了老头一眼,转身就走。

小老头嘿嘿笑道:“年轻人,你可别不服气。你应该庆幸,隐市背后的大人物,把隐市的规矩定得很死,绝对不许任何人真个抢劫,也不许强买强卖。否则就你这大手大脚不知收敛的德行,老头我早一棍敲晕了你,把你洗劫地一干二净了。”

倪坤回过头,又怒视了小老头一眼,这才拂袖而去。

破界丹主材料已备齐,又意外淘到了一根流落此界的树枝仙器,倪坤兴致已尽,便不再继续流连隐市,循原路返回了赤炼城中。

回程途中,未曾遭遇任何意外。

即使倪坤一定程度上露了财,但也并没有出现他所期待的被人尾随追踪、拦路抢劫的戏码。这倒让他颇为诧异,没想到以赤炼门的风气,主持隐市的大人物,竟还真是个讲规矩的。

当然,以他展现出来的这点身家,肯定不值得大人物亲自出手。但连小毛贼都没有,说明看守出入口的道基修士,严厉杜绝了“尾随追踪”这种现象出现。

能在赤炼门这种近乎“全员恶人”的环境当中,经营出这等秩序之地,倪坤对于隐市背后的大人物,倒是多了几分好奇。

“也不知是哪个金丹长老这么有品……不过也说不准,万一是像我一样的潜伏者,或是外来势力呢?”

回到杂役院住处,倪坤先将炼制破界丹的辅助药材,分门别类的放进储物袋中,这才取出了那根仙器树枝研究。

“我经过木棚时,突然心中悸动,莫明生出感应,说明这树枝仙器尚有灵性,察觉出我是中土之人,主动让我心生感应。

“但现在到了我这个中土有缘人手里,它怎么还是这副惨遭火焚、黑不溜秋的模样?怎未变成楚司南那根树枝青翠欲滴的样子?

“莫非,它也跟我一样,在界域通道之中,遭遇了那团‘烈焰风暴’?并且还是三千年前遭遇的,受创比我更重?”

界域通道内的那团烈焰风暴,恐怕是从三千年前那场大劫,一直存续至今。

而即使经过三千年的时光削弱,它依然可以轻松秒杀倪坤,尾巴随便扫一下,就能将倪坤烤成半熟,更令他骨骼寸碎,休养四年方才痊愈,足见其三千年前,全盛时期该是多么可怕。

树枝仙器本是木属,本就受火焰克制。

倘若它是在三千年前,撞上了那团全盛时的烈焰风暴,那受创之重,当真难以想象。

倪坤以慧眼神目瞧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凝神感应,亦只勉强感应到,树枝深处,蛰伏着一缕仿佛随时可能断绝的,极其微弱的生机。

“咱们都是中土老乡,能在这异域重逢,也是有缘。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设法修复你的。”

倪坤低声自语一句,将这通体焦黑、叶片枯黄的树枝仙器收进丹田,将无名真气转换为生机勃勃的水行真气,试图温养树枝仙器。

他的无名真气,治疗自身效果神奇。

但用真气直接帮别人疗伤,效果就非常差劲,还不如施展几个治疗法术。

此刻他以“气焰滔天”转换真气属性的能力,将无名真气,转换成水行真气,本以为可以滋养树枝,结果效果仍然十分差劲,树枝仙器过了好长时间,才稍微吸收了一丝真气。

倪坤想了想,又将真气转成土行真气,可结果还是一样,并未对树枝仙器有任何明显的滋养修复效果。

“看来这树枝仙器,不是一般的法子能够恢复。我对它也不够了解,只能慢慢再找办法了。”

摇了摇头,倪坤不再强求,将树枝仙器温养在丹田之中,取出那部残缺不全的炼器功法“灵宝诀”,催动慧眼神目,运转无名功法第四重“天人合一篇”,研究推演起来。

次日一大早,倪坤便与白氏兄妹,前往“火焰山”报到。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七个“杂役弟子”,以及一位带路的道基修士。

火焰山秘境入口,位于赤炼火山百里之外,一片原始丛林里的地下洞窟中。地窟入口极其隐密,若不知具体位置,又无人带路,外人还真难以找到。

这地下洞窟约有百亩大小,地面早被赤炼门修理平整,还建起了营房、炼炉、库房等建筑。

前来值守的赤炼门弟子,平时便居住在营房之中。接到值守任务后,便从一处天然通道,直接进入火焰山中。

那天然通道入口,乃是洞窟南壁上,一条狭长的裂口。整个裂口时刻闪烁着灼灼红光,乍看上去,仿佛内里涌动着沸腾的岩浆。

此时此刻,倪坤与白氏兄妹,以及那七个“杂役弟子”,已来到了秘境入口之前,正准备进入火焰山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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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山的环境极不友好。

即使没有熔岩河流的地方,炽烈的高温,亦足以令普通人在一刻钟内脱水而死。

因此即使以赤炼门对待外门弟子、杂役弟子的苛刻,在弟子们进入火焰山巡逻之前,也会给他们一点小小的保障。

“这是‘浴火丹’。服食一丸,可保证你们在十二个时辰内,不受高温影响,普通火焰亦难以伤到你们。但若是掉进熔岩河,或是被火精打中,嘿嘿,那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通道口前,那一路将倪坤等人带来此地的道基修士,给倪坤等人一一分发了一只玉瓶,之后不待他们打开瓶塞清点丹药,便迫不及待地挥手驱赶:“快快快,赶紧进去!”

在这修士驱赶下,与倪坤、白氏兄妹同队的那七个“杂役弟子”,步履匆匆地走进通道之中。见“队友”们都走了,白氏兄妹也唤了倪坤一声,连忙跟上。

倪坤掂了掂玉瓶,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那道基修士,并未多说什么,径直走了进去。

在那条红光灼灼的狭长通道里,只走了十余丈,众人眼前便豁然开朗,已然来到了秘境当中。

众人落脚处,乃是一块方圆十亩的人工石台。

石台前方,便是一座座寸草不生、怪石嶙峋、高矮不一的山峰。山与山之间的谷地里,流淌着一条条暗红的“河流”,将本就崎岖的地形,切割得更加支离破碎。

“这就是火焰山么?”

白无瑕手搭凉蓬,好奇地踮脚眺望着:“据说火焰山有八百里方圆,果然一眼看不到边呢。”

秘境天穹,看着与外界的天空一模一样,但秘境空间却有极限,只得八百里方圆,远不及那已毁在界域通道内,能收入三千里山河的“山河图”。

不过火焰山秘境虽不算太大,但这等天然生成的秘境,自有其玄妙之处,亦有着丰富的出产。

赤焰精铜,也只是火焰山最主要的出产。

除了赤焰精铜之外,还有不少其它稀有材料。

甚至赤炼门金丹修士炼制“暴炎神雷子”,都要往火焰山深处,提炼一种灵焰。

这时,正四面眺望的白无瑕忽吐了吐舌头,说道:“好热呀!”

确实很热。

众人落脚的石台周围,虽然没有熔岩河流,但空气还是比蒸笼更热。

进来这才一小会儿,白氏兄妹便已汗出如浆,衣服都已被汗水浸透。

“吃浴火丹吧,不然怕是要被活活热死。”

白无痕说着,拿起玉瓶,打开瓶塞,倒出一丸通体火红的浴火丹,刚要吃下,眼睛往瓶口扫了一眼,脸色就是一变:“不对,怎么一共才五丸浴火丹?”

此次倪坤、白氏兄妹在内的这支十人小队,被安排了七天的巡逻任务。

而一丸浴火丹,只能顶十二个时辰。因此瓶中应该有七丸浴火丹才对。

白无瑕也打开自己的玉瓶一看,脸色也是一变:“我这也只有五丸浴火丹!倪大哥你呢?”

倪坤看都不看一眼瓶子,笑道:“我自然也只有五丸。”

“怎会如此?不应该出这么大的漏子啊!”白无瑕喃喃说着,又看向小队其余七位“队友”:“几位师兄,你们呢?”

与倪坤、白氏兄妹同队巡逻的那七位“队友”,也都穿着杂役弟子的灰白服饰。

不过他们号称是“资深杂役弟子”,因此每人还都佩了一把制式直刀——倪坤、白氏兄妹压根就没有制式法器,空着双手就来巡逻了。

这七个人,都是那种普普通通的平凡长相,气质都相当平庸低调,属于放进人群里,绝对不会引人瞩目,甚至让人盯着看上老半天,都难以记住他们特征的大众脸。

这种毫无特色的家伙,一次出现七个,还全是自己的队友,倘若白氏兄妹稍有江湖经验,都会觉察出其中的异常。

可兄妹两个都是纯纯的江湖萌新,压根儿没有意识到其中诡异。

“我也只有五丸。”一个队友语气波澜不惊地说道,声音也是平淡普通,毫无特色。

“我也是。”其余六人也纷纷表示,自己只有五颗浴火丹。

“都只有五丸浴火丹?”白无瑕迟疑了一下,问倪坤:“倪大哥,是不是交待任务时出错了?我们只需要巡逻五天便可回去?”

“恐怕不行。”

倪坤指了指后方:

“后面可没有出去的路。我们必须按照安排给我们的巡逻路线,一直巡逻到火焰山另一端,才能从另一端的出口出去。而这条巡逻路线……恐怕还真要七天才能走完。”

“啊?”白无瑕讶然道:“站在这里都热得要死,等下正式开始巡逻,靠近熔岩河后,只会变得更热。我们都只有五丸浴火丹,怎可能坚持七天?要不,我们换条近点的路线吧?”

“然而领取任务时,发放给我们的地图上面,就只有一条路线。乱走的话,一旦迷路,更加麻烦。不过你们放心好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跟着我,不会有事的。先服食浴火丹吧,咱们这就启程。”

倪坤呵呵一笑,拿出一副简易地图看了看,又取了一丸浴火丹抛进嘴里,便向着石台下走去。

白氏兄妹见他胸有成竹,出于对他的盲目信心,便也不再多问,各服下一丸浴火丹,快步跟了上去。

那七个队友彼此对视一眼,也紧紧跟上。

下了石台,找准地图上的标示,倪坤一行十人,照着地图路线,向着一座黑色丘陵走去。前行之时,倪坤瞳中晶光闪烁,四下打量,寻找着“虚空两界花”的痕迹。

以火焰山仅止八百里方圆的小小体量,这整个秘境空间,可以说整体都与现实天地重叠,其每一寸空间,都可以算是“两界交界处”。

如果这里真的诞生了“虚空两界花”,那便完全可能存在于火焰山秘境之中,任何位置。

因此从现在开始,倪坤就已催动慧眼神目,四下寻找了。

前半天并没有任何收获,也未曾遭遇危险。

这里毕竟还只是火焰山秘境外围,即使到处都流淌着熔岩河流,遭遇“火精”的机率也不大。

下午,众人行至一座矮山脚下,找了块离熔岩河较远的平地暂时休息。

倪坤坐到一块石头上,将白氏兄妹招来自己身边,笑着对那七个“杂役弟子”说道:“说说吧,谁派你们来的?”

走了半天,倪坤已没有耐心与这七个家伙继续周旋,索性直接摊牌了。

白氏兄妹听得满头雾水,那七个“资深杂役弟子”也作出茫然模样,面面相觑一阵,才有一人疑惑不解地说道:“倪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装什么呢?”倪坤笑道:“你们七个人,全都是炼气六层,且修炼的功法同出一脉,气息一模一样,但又并非赤炼门的功法气息。所以,你们怎么可能是赤炼门杂役院弟子?”

听到这里,那七个“杂役弟子”终于变了脸色。

“你能看出我们的修为境界,分辨我们的功法气息?你,你是道基圆满的修士?”

以他们功法之特殊,就算是一般道基后期修士,也不可能轻易看破他们的境界,分辨出他们的功法气息。想要做到这一点,至少也得有道基圆满的修为。

不过他们心理素质亦十分过硬。

即使已被揭破,即使发现倪坤的境界,并非像雇主说的一样,连炼气一层都没有,但他们还是没有惊慌失措。

虽脸色变得难看,但这七人还是在第一时间,飞快地移形换位,摆出一个小小的七人阵势。

阵势一成,七人气息蓦地连成一片。直面倪坤的那人,气息节节拔高,转眼之间,就已暴涨至炼气九层圆满。

见到这一幕,白氏兄妹终于反应过来,不假思索地取出了倪坤赠给他们的密魔噬心梭、厚土磁雷珠,随时准备撒出去。

倪坤却是不动声色,反赞叹地点了点头:

“合击之术?七个人的气息连成一体,短暂提升一人修为?不错不错。可那又如何?难道你们以为还有机会反抗不成?说吧,谁雇你们来的?”

直面倪坤的那人双眼死死盯着倪坤,缓缓说道:“你服食了浴火丹。”

倪坤似笑非笑:“所以?”

那人嘴角微翘,眼中浮出一抹讥讽笑意:

“你那瓶浴火丹有奇毒。半天时间,毒性当已蔓延你全身。就算你有道基圆满的修为,此刻又能发挥出几成实力?你是终于察觉到身中奇毒,已快要坚持不住,方才揭破我们身份的吧?现在装出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过是死撑而已。我说的,可对?”

听到这里,白无痕、白无瑕兄妹脸色剧变,看向倪坤:“倪大哥,你难道……”

“浴火丹有毒,这我早就知道。”倪坤拿出他那只丹瓶,打开瓶塞,将剩下的四丸丹药倒了出来,一把塞进嘴里,嚼豆一般咀嚼几下,一口就咽了下去。

然后便在白氏兄妹震惊的目光中,在七个杀手看疯子一般的眼神注视下,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悠然道:“本座万毒不侵,浴火丹里那点所谓的‘奇毒’,对我来说,连佐料都算不上。劝你们别再心存侥幸了,老实交待,谁派你们来的?”

“……”那为首的杀手猛一咬牙:“装腔作势,死!”

说话间双手高举赤红直刀,一刀挥斩而下。

这一刀,斩出了一片灰濛濛的刀气。

刀气所过之处,高温空气皆被浸染,呈现出一种死寂荒芜的感觉,似乎连空气里的生机,都被掠夺一空。

这是掠夺杀机的一刀,是魔性极重‘的刀法。就算只是被刀气擦破一点油皮,乃至只是被刀气渗入毛孔,也会立刻生机尽消,化为枯骨。

这一刀威力之大,等闲炼气九层,根本无从抵挡。

就连倪坤,见了这一刀,都不禁眼神微微一变:“这种魔性,似曾相识!可惜,太弱!”

说话间,屈指一弹,一道闪电状的“惊雷剑气”激射而出,将那刀气轻易击溃。

惊雷剑气余势未歇,噗地贯入那为首杀手的眉心,自其后脑破颅而出,继而又在空中连续几个转折,连续击杀了五个杀手,只留下最后一人。

随后倪坤五指一抓,将那人隔空摄至面前,目视其双眼,沉声道:“你们是外域魔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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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那个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倪坤,嘴巴紧闭,一言不发。

“不说?很好。我最近刚刚研究了三部邪门功法,分别唤作幽冥鬼道法、血狱功、天残**。里面倒是很有一些有趣的手段,比如阴魂噬心法、沸血搜魂手、天残绝脉指等等,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倪坤冷笑一声,先对白氏兄妹说道:“小孩子回避一下。”

“?”

白氏兄妹眨眨眼,白无瑕更是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一脸诧异:“我们是小孩子?”

倪坤挥挥手:“去去,走远一点。”

“噢。”兄妹两个见他态度坚决,只好走到十丈开外,眼巴巴瞧着他。

然而倪坤又朝他们挥了挥手:“背过身去,捂紧耳朵。”

“?”

两兄妹莫明其妙,但还是乖乖地转过身去,抬手紧紧捂住了耳朵。

很快,背后便传来一阵压抑的低嚎。

尽管距离十丈,又捂紧了耳朵,可那断断续续、凄厉无比,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还是令白氏兄妹头皮发麻、脊背发凉,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过了好一阵,那低嚎声方才止歇,换成无比嘶哑的说话声:“我,我说,我什么都说……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又一阵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后。

倪坤的声音终于传来:“好了,你们可以过来了。”

白氏兄妹放下手,对视一眼,鼓起勇气回过头去,却见倪坤面前空空荡荡,尸体都不见了,只剩下七口直刀,以及七只丹瓶。

“尸体呢?”白无瑕怯生生问道:“倪大哥你,你不会把它们都吃了吧?”

“想什么呢?我像是吃人的怪物么?”倪坤好气又好笑地瞪了白无瑕一眼,抬起下巴示意数十丈开外的熔岩河:“当然是扔到河里去了。”

白无瑕松了口气,拍拍胸脯,吐吐舌头,笑嘻嘻说道:“可倪大哥刚才弄出来的动静,真的很吓人嘛!”

他们兄妹俩虽是纯纯的小白萌新,但倪坤方才弄出来的动静,即使是他们也知道,那一定是某种极其残酷的酷刑。

然而白家兄妹对倪坤已经是盲目信任,若倪坤自称真神,他们一定是最狂热的信徒。所以虽然被方才那阵凄厉嚎叫吓得够呛,但此时两兄妹心里反而觉得,倪大哥非常温柔——

动刑之前,他要求他们两个“小孩子”走远一点,转身捂耳,免得受到刺激,晚上睡觉做噩梦。之后还将尸体都收拾干净了,没让他们看到那受过酷刑,想来一定是不成人形的尸体。

这不是温柔是什么?

“这七瓶浴火丹没有加料,你们将它们收起来。刀也收起来。”

白氏兄妹过来后,倪坤指着地上的丹瓶和直刀说道。

兄妹两个将七只丹瓶收起,又一人背了几口直刀。

之后白无瑕还是有些担心地问道:“倪大哥,你真的没有中毒吗?”

“没有。”倪坤笑道:“区区小毒,可奈何不了我。”

白无痕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继续巡逻吗?”

“接下来,我要在这火焰山中找些东西。”倪坤道:“等找到我要的东西后,再来决定行止。好了,现在继续启程吧。”

没了七个杀手拖累,倪坤直接祭出血色披风,将兄妹二人卷起,带着他们朝火焰山深处飞去。途中不断催动慧眼神目,寻找虚空两界花。

“倪大哥,你刚才说的‘外域魔门’是什么呀?”

“是一个非常强大,非常可怕的魔道宗门。其势力并不局限于一界。我本以为,这一界或许没有魔门势力,没想到赤炼城中,居然就有修炼了魔门功法的人。”

白氏兄妹并不能完全听懂他这番话,不过他们也没有刨根究底,只问道:“那刚才那七个杀手,是魔门的弟子吗?”

“他们施展的刀法,魔性气息,与我曾经见识过的一位外域魔门修士非常相似。虽然并非完全一样,但想来或许是魔门不同的分支。不过他们位阶太低,并不知道自己功法的真正来历,只以为他们修炼的,是一门非常厉害的杀生功法。也没有听说过‘外域魔门’。”

“他们是从赤炼城中来的,那赤炼城中,岂不是还有他们的人?”

“不错。我已问出了他们的据点,等以后回了赤炼城,前去探查一番,说不定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方才那一番酷刑,虽然撬开了那个杀手的嘴,但他所知亦十分有限,并不知道自己修炼的功法,可能与“外域魔门”有关。

就连传授他们功法的师父,他都不知道其真实身份。连其相貌、性别都一无所知。

而赤炼城中的据点,也只是属于他们七人。他们的师父,只是偶尔来一趟,指点他们修炼。除此之外,并未告诉过他们更多的信息。

倪坤之后搜身,也未从七具尸体上,找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七个杀手身上,除了制式直刀、丹药瓶之外,连一块灵石都没有,更别提魔门相关的线索了。

另外,此次雇佣他们的雇主,自然也是逼问了出来。

“商少冲那跳梁小丑蹦来蹦去真是让人腻歪。也罢,秘境也找到了,来赤炼门的最大目的已经实现,等结束了此次火焰山之行,回去以后,只要遇见他,二话不说送他升仙。还有那郑拾遗,在丹丸里下毒的,就是他的人……回去之后,这笔账也一并清算了!”

正想时,白无痕忽然指着下方说道:“倪大哥,那里好像有许多火精。”

虚空两界花扎根虚空,并不会生在地面之上,因此倪坤只关注空中,并没有留意地面。倒是白氏兄妹,一直观察着地上,在一条熔岩河畔,发现了一群火精。

倪坤低头看去,就见一群通体由半凝固的岩浆构成,体表燃烧着烈焰,有着四肢、头颅、尾巴,形状颇类猿猴的怪物,正在那熔岩河畔的山脚下,围着一块山壁嘭嘭敲击,砸下大块大块的碎石。

“火精聚集之处,必有赤焰精铜。”倪坤呵呵一笑:“此地当已生成了一条赤焰精铜矿脉,这种好东西,咱们可不能错过!”

说着,催动血色披风,朝着下方俯冲过去。

那群火精足有上百头。大部分都只普通猴子大小,实力约摸炼气三四层的样子。只有两头有成人高下,实力在炼气五六层左右。

它们倒是十分警觉,很快就发现了自天空俯冲过来的倪坤三人。这种精怪虽不吃血食,但生性残忍嗜杀,一见活物,就要群起攻之,杀之后快。

因此发现倪坤三人后,它们齐齐朝着天空大声咆哮,挥手甩出一团团熔岩火球,发出一枝枝岩浆箭矢,向着倪坤三人攒射过去。

倪坤呵呵一笑,披风一卷,将漫天熔岩火球、岩浆箭矢统统收了进去。

接着披风一角蓦地变大,一下就把上百头火精当头罩住,统统卷了进去,再收回时,上百火精已消失一空,尽被披风收走炼化。

这血色披风,乃是金丹法宝“铁血战旗”。变至最大时,可以将玄阳宗的飞天楼船包裹。

战旗形态,可召唤“熔岩铁骑”。而“火精”这种自岩浆中诞生的精怪,其性质与熔岩铁骑非常相似。因此收取炼化火精,对铁血战旗很有好处,能提升“熔岩铁骑”的实力。

收掉这群火精,倪坤带着白氏兄妹降落地面,来到火精们砸碎的那堵山壁前,果然看到了几块自山壁当中露出一角,通体赤红,散发着高温,不时爆出几点火星的赤焰精铜。

倪坤用血色披风罩住白家兄妹,随后挥拳轰在山壁之上。

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中,整堵山壁飞快爬满蛛网般的辐射裂痕,之后轰然垮塌下来。

不仅这堵几十丈高的山壁彻底垮塌,其后方半座小山,都跟着崩塌成碎块。

一拳轰碎半座山,此等神力,直将白氏兄妹看得目瞪口呆。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倪坤这还是稍微收了力。

倘若他全力轰出一拳杀招,这座几十丈高的小山,将会瞬间崩为粉尘,连块石子都不会剩下。

击垮这座小山后,倪坤将血色披风化为战旗形态,大旗一卷,召出千骑熔岩铁骑,指挥他们在碎石堆中翻找赤焰精铜。

熔岩铁骑有一定的遁地之能,在已经粉碎坍塌的碎石堆中,行动敏捷,来去自如。只半天功夫,他们便给倪坤找出了上万斤的赤焰精铜。

赤焰精铜毕竟属于天材地宝,即使在这盛产赤焰精铜的火焰山秘境当中,一条中型矿脉,也就只这么点产量了。

见熔岩铁骑连一些不过黄豆大小的铜粒都找了出来,倪坤也就不再耽搁功夫,将上万斤赤焰精铜收入储物袋中,收回熔岩铁骑,带着白家兄妹冲天而起,继续寻找虚空两界花。

这一找,就是五天。

五天寻找下来,虚空两界花没有找着,火精倒是遇上了好几群,统统都被倪坤用血色披风收取炼化。

陆续炼化上千头火精之后,血色披风品阶略有提升,召唤的熔岩铁骑,实力则大幅提升。

原本召唤的一千骑熔岩铁骑,只有三十骑道基实力。现在则有了百骑道基实力,其余皆有炼气九层实力。

除此之外,又找到了两条小型矿脉,发掘出三四千斤赤焰精铜。

第六天

休息一晚的倪坤,抖擞精神,继续带着白氏兄妹飞在天空,寻找虚空两界花。

经过一座足有千丈高的黑色火山时,倪坤瞳中忽然晶光大放,眼中流露出一抹惊喜。

只见三朵晶莹剔透,仿佛钻石精雕细琢而成,形状好似昙花,折射着七彩光芒的奇花,正在那座火山顶上的虚空之中,若隐若现。

正是“虚空两界花”。

“虚空两界花”非常神奇,人仙以下,即使是渡劫大能,别说采摘,连看都看不见。

而倪坤之所以笃定有机会在火焰山秘境中,寻到虚空两界花,就是因为此方天地,没有真仙。

所有渡劫成仙的修士,通通“飞升上界”,往“仙界”享福去了,没有一位仙人滞留此界。

既如此,那么此方天地,那些天然秘境之中,只要诞生了虚空两界花,就一定会一直存在,不会被仙人采走。

这一来,即使虚空两界花诞生的机率并不算太高,漫长的岁月积累下来,此方天地,所有天然秘境之中,说不定皆有虚空两界花静静开放,无人采摘。

事实不出倪坤所料,数日苦寻之后,他终于看见了三朵并蒂奇花。

倪坤有慧眼神目,可以在尚未成仙时,便看见这种奇花。还能以目光将其“定住”,使之化虚为实。

当下他便悬停在那千丈火山山顶,双眼微眯,瞳中绽出寸长晶光,紧盯着那三朵呈品字排列的虚空奇花。

白氏兄妹看不到虚空两界花,不知他为何突然停下,循着他目光看去,也什么都没能看到,正待询问时,就见前方虚空之中,忽然绽放七彩虹光。

虹光之中,三朵海碗大小、形似昙花,通体晶莹宛若钻石雕琢的奇花,缓缓浮现出来。

“啊!”白无瑕轻呼一声,惊叹道:“这是什么花?好漂亮啊!”

倪坤哈哈一笑:“此乃虚空两界花!我这几日四下寻找的,正是此花!”

说着,他身上蓦地冲起血色气焰,朝那三朵奇花轻轻一卷,便将三朵奇花卷起,张口吞入丹田之中,以无名真气温养。

采下三朵虚空两界花,倪坤心满意足,对白氏兄妹笑道:“找到此花,我这趟秘境之行已可算圆满。不过咱们先不急着出去,且留在这秘境之中好生修炼一番。来之前,我已经准备了足够的食水,够你们用上一两年了。”

至于他自己,自然是不需要普通饮食的。

正常来讲,火焰山这种才八百里方圆的小秘境,一般只能诞生一两朵虚空两界花。一次找到三朵并生的虚空两界花,实属意外惊喜。

不过这三朵花摘下来,火焰山秘境之中,千年之内,基本不可能再有虚空两界花了。

三朵虚空两界花,足够倪坤炼出不少“破界丹”。

虽然未必够他将“天人合一篇”彻底练成,但至少暂时是够用了。

当下倪坤便带着白氏兄妹,找到一座岩山,手动开辟出一座洞府,与白氏兄妹在这洞府当中暂居下来。

他也没有急着炼丹。

先将自己推演的一门水属功法,一门冰属功法,分别传授给了有着水元之体、冰元之体的白氏兄妹。

传授给白无痕的水属功法,他直接借用了“万刃玄兵**”的名字,称为“万刃天兵诀”。修炼之后,可虚空生水,化水为刃,亦可聚水点兵,化出兵将战兽、围攻敌人。

传授给白无瑕的冰属功法,则直接取了个“玄冰诀”的名字。修炼之后,以冰为刃,以冻气作法,亦有莫大威能。

这两门功法,倪坤目前还只推演至炼气第九层圆满。不过白氏兄妹连炼气一层都没入门,炼气九层的功法已经够他俩修炼了。

将功法传授给二人,又详细讲解了一番,倪坤便给了他们几块下品灵石,让他们自去各自的静室打坐修炼去了。

火焰山秘境之中,火属灵气异常活跃,其实并不适合修炼水属、冰属功法。

但这种极端环境,也有其有利的一面。

在这种环境下,修炼属性相反,乃至与环境极端冲突的功法,修炼进度固然会十分缓慢艰难,但修出的灵力,亦会格外精纯凝炼。

以白氏兄妹那按照中土标准,比“异等”还要略胜一筹的资质,只要有灵石辅助,即使是在火焰山中,修炼适合他们体质的功法,速度当也能赶得上正常的“优等”资质。

白氏兄妹前去修炼后。

倪坤还是没有开始炼丹。

他打算先用炼器调整一下状态。

这几天下来,他的储物袋中,已经积累了一万四千多斤赤焰精铜。

而每百斤赤焰精铜,可以提炼出一两“赤铜精萃”。

以倪坤身上的精铜储备,足以提炼出一百四十多两赤铜精萃。

赤铜精萃乃炼器的上好材料,只比太阳精金、月光银、星辰灵铁等炼器材料稍逊,但也可以用来直接炼制绝品灵器,乃至金丹境法宝。

倪坤就打算将所有的赤焰精铜,提炼成赤铜精萃,将他身上的灵器、法宝,统统升级一番。

此前在赤炼城“百宝楼”中,倪坤花七百多中品灵石,购买了十多门残缺不全的功法。其中就有一门炼器法诀。

之后又在“隐市”之中,花五十中品灵石,买了一部同样残缺不全的炼器功法“灵宝诀”。

倪坤以这两部功法为蓝本,以自己手上的灵器、法宝,以及曾经见识过、咀嚼品尝过的各种灵器、法宝为参考,凭借慧眼神目的推演之能,在“天关”灵光帮助下,已然推演出了一门很不错的炼器法门,最高可以炼制出金丹境的法宝。

连金丹境法宝都可以炼制,提炼“赤铜精萃”自是不在话下。

当下倪坤将一万多斤赤焰精铜放出来,堆在地上,然后身上爆发火属性的炽白气焰,将所有的赤焰精铜笼罩进去,以气焰作熔炉。跟着又口吐雷霆,双管齐下,精炼赤焰精铜。

只花一天一夜的功夫,一万四千多斤的赤焰精铜,便给精炼成了一百四十余两的赤铜精萃。

之后倪坤将自己的宝物一一取出:御风翅、银龙锁链、碎颅碾骨双锤、铁血战旗。

想了想,他将“千年雷击木”也取了出来,打算自己动手,将此物炼成法宝。

首先升级的是御风翅。

倪坤将御风翅抛进“气焰熔炉”之中,又截下一团赤铜精萃,将之化为熔液,又从那团熔液之中,抽出一丝,直接将之化为一枚小小符文,烙印在御风翅的一片翎羽之上。

镀上了赤铜精萃熔液所化的符文之后,那片天青色的翎羽,顿时闪过一抹红光,变成了青红相间的色泽。

接下来倪坤如法炮制,不断抽出一丝丝赤铜精萃熔液,化为一个个玄奇符文,烙印到御风翅翎羽之上。

这精细活又费了倪坤一天一夜的功夫。当最后一个符文烙完,本只是下品灵器的御风翅,一跃升级为绝品灵器,且具备了进阶法宝的潜力。

而原本的御风翅,乃是赵牧阳为了弥补倪坤不能飞行的缺陷,请求玄阳宗炼器大师曾天佑长老帮他炼制的飞行道具,除了飞行之外,攻防双不能。

现在升级为绝品灵器之后,天青色的御风翅,变成了青红相间的“风火翅”,不仅飞行更快,亦如“风雷双翅”一般,具备了“风火遁法”。

不仅如此,它还具备了极强的攻击力。双翅一扇,风火交加。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威力巨大。

它的翎羽,亦能如风雷双翅一般,若飞刀一般发射出去,将敌人千刀万剐。发射出去后,还能自行收回。

当然,以倪坤如今的实力,一件绝品灵器,对他其实意义不大。但这是赵牧阳赠他的礼物,很有纪念价值。未来也可传承给弟子,将赵牧阳的精神,在自己门下传承下去。

将御风翅升级为风火翅之后,倪坤又将此宝收入丹田之中温养,预计可以在一年之内,就将之温养升级为金丹境法宝。

接着他又开始升级银龙锁链。

因银龙锁链本就是他亲手炼制的上品灵器,这次升级速度就非常快,只用了小半天功夫,便将之升级为绝品灵器,且只需温养小半年,便可升级为法宝。

接下来便是双锤。

双锤乃是他十八岁时,尉迟敬送他的生日礼物,本就有绝品灵器品阶。经他温养数年,早已接近金丹法宝级别。因此以赤铜精萃升级之后,双锤直接就晋升为金丹法宝,正常形态下的重量亦翻了一番,每只锤子足有三千六百斤重。

之后铁血战旗亦成功升级,威力略有提升。

最后倪坤又花费七天功夫,以千年雷击木为剑身,以赤铜精萃为剑柄,炼出了一口法宝级别的宝剑。

剑柄有铭文,为“惊雷”二字。

很明显,这口惊雷剑,是倪坤为自己的小徒弟准备的。因他自己用不上这轻飘飘的宝剑。

这一番炼制升级下来,一百四十多两的赤铜精萃,居然还没有用完,还剩下三十余两。倪坤打算回到赤炼城以后,拿到隐市拍卖会上出售。

连续炼宝十余天,倪坤的状态,已然调整到最佳。

当下便张口吐出三朵虚空两界花,以炽白气焰作炉,将三朵奇花包裹,接着又取出各种辅助材料,按照特定的时机、手法,将辅助药材,一一投入到气焰熔炉当中。

三天后。

倪坤所在的静室空间,忽地轰然一震,虚空之中,荡起层层涟漪。“气焰熔炉”中一团炽白熔液,忽地散开,化为数十枚弹珠大小,晶莹剔透若钻石,折射出七彩虹光的丹丸。

这些丹丸甫一出现,便激烈跳动着、震颤着,掀起层层空间涟漪,似要遁入虚空之中逃走。

“破界丹成了!”

倪坤眼睛一亮,以“天人合一篇”丹方之中附带的收丹法门,双手飞快掐诀,打出一道道手印,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镇压下了破界丹的躁动。

之后气焰一卷,将数十枚安静下来的丹丸卷至口中,一口吞下,却并不炼化,而是纳入丹田,于真气漩涡之内温养起来。

刚刚出炉的破界丹,暂时还不能服用。

需以无名真气温养七天,去其浮躁火气后,方可服用此丹,辅肋修炼“天人合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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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破界丹”还需再温养七天,不过倪坤也没有打算现在就离开火焰山秘境。

这秘境之中,还有许多好处。除了赤焰精铜,以及可以提升铁血战旗威力的“火精”之外,还有少量珍品矿产值得发掘。

另外火焰山深处的一些特殊火焰,也值得品尝一二,说不定就能助益修为,继续提升他的火法抗性。

倪坤打算将这七天时间,充分利用起来,在火焰山秘境当中,好好探索一番。

当然临行之前,得将白氏兄妹安排妥当。

他将白氏兄妹叫来,考校了一番他们的修为。

兄妹两个不愧是比“异等”还要略胜一筹的资质,即使身在火焰山秘境,修炼起符合他们各自体质属性的功法来,速度仍然快得令人咋舌。

这才短短十几天功夫,白无痕、白无瑕兄妹,就已经从炼气未入门的菜鸟,晋阶为炼气一层的正式修士,且距离炼气二层亦已不远,再修炼个几天,差不多就能晋至炼气二层。

以他们此时的修为,即使不服食浴火丹,亦可凭各自功法特性,抵御火焰山的高温。

对于他俩的修炼进度,倪坤非常满意,给他们讲解了一番功法,便留下几枚灵石,又将银龙锁链暂借他们防身,之后在洞府门口设下几座防御阵法,便暂离此地,前往火焰山深处探索。

前两天的收获乏善可陈。

仅仅是以铁血战旗炼化了几百头火精,顺便采掘了一条小型赤焰精铜矿脉,得到了两千余斤赤焰精铜。

第三天倪坤收获不菲,竟从一座已被赤炼门采掘一空的废弃矿洞深处,找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太阳精金”。

就这么一小块“太阳精金”,无需再作任何精炼,直接就能拿来炼制法宝。

不过倪坤法宝已经不少,连适合的小徒弟法宝都备好了,再多也没太大意义。

再者他的杀招都是手上功夫,拳掌指爪比法宝更加犀利,法宝于他只是锦上添花,实用价值其实并不算太高。

因此这块太阳精金,他打算日后拿去交易,换取能增加他底蕴的修行功法,或是口感更好、更适合炼体的天材地宝。

第四天,倪坤站在一座熔岩湖畔,催动慧眼神目看了半晌,一个猛子扎进湖中,潜入千丈深的湖底,找到了一种灵性火焰。

这种火焰呈炽白色泽,拳头大小的一团,就蕴含着极恐怖的威能。

若是彻底爆发开来,破坏力不下于方雪梅那一次金丹自爆。

方雪梅虽只得金丹中期修为,但其自爆金丹那一下的威力,绝对是连金丹圆满的修士都吃不消的。

倪坤感觉,赤炼门修士炼制暴炎神雷子,恐怕就是采集的这种火焰。

当然,一般的金丹修士,乃至金丹圆满的修士,都还不够资格采集倪坤找到的这些火焰。

它们威力太大,即使赤炼门修士精通火法,倪坤感觉,起码也得有元婴境界,才有能力染指这种火焰。

这种火焰很有攻击性,一见到倪坤,便团团围来,发出一颗颗碗豆大小的火珠,向着倪坤轰杀过来。而即使只碗豆大小的一颗火球,威力也不下于金丹中期修士的随手一击。

倪坤当然不怕,嘴巴一张,就把所有火珠一口吞下。

接着他一个深呼吸,就吞下了一团灵性火焰。

倒不是他不想一口气吞下更多的灵性火焰。

只是这灵性火焰,内蕴的威能不下于方雪梅的那次自爆。即使以倪坤如今的火法抗性与恐怖消化能力,一次也只能吞食、炼化一团灵性火焰。

好在这些火焰虽有灵性,却并没有智慧,也不懂得逃跑,只秉承着火焰的毁灭本能,不断地向倪坤发起攻击。

倪坤便慢慢与之周旋。

开始时,他一次还只能吞下一团火焰。但随着他吞食渐多,火抗不断提升,渐渐地便能一次吞食两三团火焰,之后又发展到一口吞下四五团火焰。

就这样,一天之后,这上百团灵性火焰,便给他吞得只剩下一团。

最后那一团,则被他打进铁血战旗之中,以提升铁血战旗的威能。

吞了这么多灵性火焰,倪坤火法抗性再次水涨船高。

现在他感觉就算再被界域通道中,那“烈焰风暴”扫上一下,最多也就会表皮变成焦炭。

而方雪梅那种层次的金丹自爆,根本就伤不了他分毫。

“说不定赤炼门元婴真人自爆,都伤不了我一根毫毛了——如果元婴真人舍得自爆的话。”

不仅火抗暴增,他的五脏六腑,以及琉璃骨、赤金血,亦在这灵性火焰锤炼之下,变得更加强大。手上指甲,便是抡起已晋为法宝的“碎颅”锤狠砸,都不会有丝毫破损。

倪坤甚至还反手给了自己脑袋一锤,头皮都砸破了,但也就感觉脑袋有点晕而已——要知道,这法宝级的碎颅锤,一击之下,已经能将一座几十丈高的石山轰成粉碎了!

“照这么修炼下去,我迟早能变得像齐天大圣、杨二郎一样头铁……”

“气焰滔天”的威能,也再一次提升。当真气转化火属性时,全力催谷之下,气焰足可爆发出百丈之高,当真有遮天蔽地的滔天之势。

第六天

倪坤正继续在火焰山中转悠寻宝时,突然听到了一阵厮杀嘶吼之声。

“赤炼门的巡逻队伍?”

倪坤心生好奇,循声潜行过去。

很快,他就在一座山谷之中,看到了一支十人小队。

这支十人小队,正在斩杀一群试图挖掘赤焰精铜矿脉的火精。

那群火精数量足有上百,最低也有炼气四五层的实力,最高的有炼气九层实力。

它们将那十个赤炼门弟子团团围住,远远发射熔岩火球、岩浆箭矢。

而那十个赤炼门弟子并不慌张,结成一个小小阵势,彼此遮护,格挡漫天飞来的熔岩火球、岩浆箭矢。

时而抓住火精的攻击空档,同时出手挥刀,斩出赤色刀气,彼此叠加之后,汇成一道巨大的烈焰刀气,直飞出数十丈远,斩爆数头火精。

他们并不贪功冒进,非常有耐心地与火精周旋着,以这种先格挡、再趁隙反击的简单战术,有条不紊地收割着数量超过他们十倍的火精。

这种同进同退、配合默契,宛若俗世战阵的战法,让倪坤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玄阳宗的同门,在妖魔战场上战斗的情形。

“赤炼门也会有这种团结一心的队伍?”

倪坤心下好奇,仔细审视,发现这支十人小队,为首的,竟是一位女修。

那女修身段高挑,五官精致,神情有些清冷。身上穿着黑色绣红云的赤炼门真传弟子长袍,以红绳束发,整体打扮非常朴素。

她几乎不出手,只是不断扫视四周,观察火精们的情况,偶尔发出一两个简短的命令。

其余九位身着灰色袍服的赤炼门外门弟子,就在她的命令下,或精确格挡,或及时反击,打得轻松惬意,又极有效率。

倪坤注意到,那九位赤炼门弟子,看上去都很年轻,战斗时的气势,居然给了倪坤一种热血昂扬的感觉。

这种气势,倪坤此前还从来没有在哪个赤炼门修士身上看到过。

而他们在接受那女修命令时,感觉也并非是被女修以真传弟子的身份驾驭。

作为曾在妖魔战场上鏖战一年的老兵,倪坤当然能分辨出来,什么是“奴兵、炮灰”,什么是“同袍、手足”。

那九名赤炼门外门弟子,和那位与他们身份悬殊的真传女修之间,就有一种“同袍、手足”的感觉。

“这倒稀奇了。赤炼门中,居然还有这等清流?”

倪坤心下诧异,瞳中晶光一闪,遥遥审视那真传女修。

乍看之下,那真传女修的气息,似乎只有道基初期修为。

然而倪坤神目何等犀利?稍一凝视,就发现她隐藏了修为。

不过当他试图凝聚目力,看个分明时,神目视野之中,忽然绽出一团刺眼的红光。

那红光灼灼如焰,将真传女修从头到脚包裹在内,阻挡了倪坤神目视线深入探查。

但当他切换成正常视野时,又根本没有看到那团红光。

“那是什么?法宝还是法术?竟然能隔绝我神目视线!”

正诧异时,那真传女修忽然皱了皱眉,蓦然侧首,目光灼灼地向着倪坤这边看来。

“居然还引发了她的警觉?是那团阻挡我神目视线的红光,在给她示警么?”倪坤心下赞叹:“这女修不简单!”

虽好奇女修身上,那能遮挡他神目视线,令他也看不穿她隐藏实力的“宝物”究竟是什么,但倪坤是讲究人,无怨无仇的,他也做不出杀人越货的恶行来。

而对方那共同进退、昂扬热血的气势,以及彼此之间,那种同袍手足的感觉,也让他回忆起了玄阳城中,与同门并肩血战妖魔的情形。

这令他对这支巡逻小队,有了些许好感。

“但愿你们能一直这么清流下去……”

倪坤心中暗道,与那女修隔空对视一眼,微微一笑,隐没于空气之中,悄然潜行而去。

“沐师姐,怎么了?”

十人小队中,一个外门修士发现那真传女修似乎有点走神,连忙问道。

“没什么。”那真传女修摇了摇头,收回视线,淡淡说道:“今天是巡逻的最后一天了,加快速度吧,早点解决这群火精,我们也好早点回去休息。”

“是,沐师姐。”

真传女修“沐师姐”继续指挥着队伍战斗,直至将这群火精统统斩杀,她方才侧过头,向着倪坤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之中,颇有不解:

“刚才那个人是谁?能在火焰山中行动自如,至少也得有金丹修为。可我怎从未在赤炼门中见过他?”

被这位沐师姐念叨着的倪坤,早已走得远了。

之后他又在火焰山中探索了一天,多少收获了些好处,瞧瞧“破界丹”温养得差不多了,便回到了那简陋洞府当中,准备来一场不成功不出关的修行。

“待我出关之日……便是赤炼门天翻地覆之时。”

倪坤外出的这七天,白家兄妹修为又有进步,已然双双晋至炼气二层。短短二十几天,便从未入门的菜鸟,成为炼气二层的修士,这等进阶速度,倒也没有辜负他们的天赋。

不过炼气前三层,进阶本就极为快速。但凡“优等”以上资质,只要功法适合,灵气不缺,基本都可以在两个月内,晋至炼气三层。

此后修炼速度便会越来越慢。优等资质只需一年,差不多就可以晋至炼气五层。但想要炼气九层圆满,则需要二十年左右。

即使异等天赋,若无特殊机遇,也需要十五年左右的时间,才能炼气九层圆满。

白氏兄妹天赋比异等略胜。

即便如此,以倪坤推算,若没有什么奇遇的话,他们差不多也要十二三年时间,才能炼气九层圆满。再打磨个三四年,当能顺风顺水晋阶道基。

比起玄天仙体,以及越青依等中土六子,白氏兄妹的修炼速度,自是慢了不知多少。

然而这才是异等天赋的正常修炼进度。

玄天仙体属于“论外”。

越青依等中土六子,亦是中土最后的光辉,是陪伴、拱卫“玄天仙体”这轮明月的“巨星”,自然远远胜过通常意义上的天才。

检查过白家兄妹的修炼进度,倪坤勉励了他们几句,便让他们各自继续修炼,自己则开始炼化“破界丹”,修炼“天人合一篇”。

“破界丹”不愧是“天人合一篇”自带丹方,提供的辅助灵丹,效果着实不凡。

炼化掉一枚破界丹,运转天人合一篇,第一阶“天关”心法时,那道不知从何而来,自天而降,照彻倪坤百会天灵的“灵光”,变得越发浓烈明亮。

灵光照耀之下,那道横亘在倪坤的“人身内宇宙”,与“天地外宇宙”之间,隔绝了“内外宇宙”沟通,若隐若现、似真似幻、虚无飘渺的“天关”门户,亦变得更加清晰分明。

倪坤甚至从那道“天关”门户上,隐隐看到了一些玄奥深邃,难以言喻的“道痕”。

那每一条模糊不清的道痕,似乎都在阐述天地的法则、宇宙的至理。

然而即使以倪坤的天赋悟性,亦难以辨析那些道痕阐述的道理。

强行去辨析,去理解,反而令他神智一阵昏沉眩晕,“天关”门户又变得模糊不清、虚幻飘渺。

没奈何,倪坤只得收敛精神,不再关注那些还不是现在的他能够理解的“道痕”,专注运转心法,感应天关,并催动无名真气,尝试去触碰那道天关门户……

时间一天天过去。

转眼之间,就是两年。

这一天。

倪坤结束了一次半年前开始的闭关,起身抖去身上尘埃,走出简陋洞府,凝视着千丈之外,一座百丈高的黑色石山。

突然,他缓缓抬手,五指张开,对着那黑色石山遥遥一握。

一握之下,千丈之外,那黑色石山两侧,蓦然出现了五根巨大的指印。右侧四根,左侧一根,似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抓握在了石山之上。

随着倪坤五指缓缓合拢,石山上的五根巨大指印,愈发清晰深刻,于山崖震颤轰鸣之中,渐渐深入山体内部。

少顷,倪坤五指蓦地合拢。石山则随之爆出一记惊天动地的巨响,彻底坍塌、崩碎。

虚空一握鬼神惊!

无名功法第四重,天人合一篇杀招“鬼神惊”,小成。

两年潜修,倪坤已用完了所有的“破界丹”。

而收获则是“天关”、“地窍”皆已稳固,已可用真气触碰。

接下来,只需同时击破天关、地窍,达成“破关”,便可将“天人合一篇”修成。

此刻。

倪坤小试一手“鬼神惊”,又闭上双眼,意念一动,就觉一道灵光从天而降,自头顶百会穴贯入脑海之中,将脑海映照得一片通明。

百会穴窍,灵光之中,有一座奇异的“门户”。

那座门户清晰分明,遍布玄奥晦涩的“道痕”,顽固地横在那里,继续阻隔着倪坤“内外宇宙”的沟通。

灵光继续下行,照彻倪坤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最后自他双足涌泉穴贯入地下。

内视之下,只见双足涌泉穴,灵光之中,亦各有一道奇异“门户”。

与“天关”门户一样,这两道门户,亦是清晰分明,遍布玄奥晦涩的“道痕”,横亘于此,阻隔着倪坤双足与大地的沟通。

这便是“地窍”。

到如今,天关、地窍皆已显形,且稳固下来,可以内视观之,甚至可以用无名真气触碰。

但即使在这两年修炼中,倪坤修为已经比从前强大了不知多少,无名真气也不知雄浑凝炼了多少,丹田中的真气漩涡,内视之下,简直就像是真实的“星河漩涡”,可这般强大的真气,还是不足以击破头顶“天关”、左右“地窍”这三道门户。

没有“破界丹”相助,“天人合一篇”最重要的第三阶“破关”,已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了。

不过尽管未曾“破关”,但将第一阶天关、第二阶地窍修成,令三座门户显形稳固,还是给倪坤带来了许多好处。

硬实力的增长自是勿庸多言。

按照倪坤的对照标准,“天关”对应元婴境第一阶“元婴出窍”,地窍对应元婴境第二阶“千里神游”。

依照这个标准的话,倪坤已经可以横扫最高修为只得“元婴出窍”境界的赤炼门了。

除境界提升之外,倪坤将“天关”修炼至显形稳固之后,本就奇高的悟性,再次水涨船高。推演功法之时,各种灵感层出不穷。那种感觉,就像是接收到了“天地法则”的讯息。

而在将左右“地窍”修炼至显形稳固之后,他又获得了“缩地、遁地”神通。

只要脚踏大地,便可缩地成寸,百丈之内,意到身到,快如瞬移闪现。

亦可于地下遁行自如,瞬息遁行数十里,比飞行还要快速。

倪坤感觉,待至天关、地窍齐破,天人合一篇成就之时,自己的种种能力,还将有一个质的提升。

可惜,“破界丹”已经用完了……

“只能再寻一处秘境,去找虚空两界花了。”

倪坤摇摇头,再次内视丹田,看着丹田中温养的几件法宝自语:

“风火翅、银龙锁链皆已晋为法宝。双锤、铁血战旗、惊雷剑,在升了级的无名真气温养之下,品阶也有所提升。唯独树枝仙器,温养两年了,却还是不见起色,真不知要怎样才能修复它……”

摇了摇头,他回首传音洞府之内:“大白小白,出来吧。今天是时候离开了!”

白无痕、白无瑕兄妹应声出来。

见到倪坤,白无瑕还红着脸埋怨了一句:“倪大哥,小白太难听了,感觉就像在唤狗狗似的……”

倪坤呵呵一笑,神目一扫,见他兄妹二人,皆已有炼气六层修为,还算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炼气六层了,我闭关这半年,看来你们也没有偷懒。”

白氏兄妹得他夸赞,脸上不禁笑开了花。

他二人境界虽然还不算太高,但因一直在火焰山这等火属灵气异常活跃的环境中,修炼水属、冰属功法,无处不在的极端环境压迫之下,他二人的灵力异常精纯凝炼,实际战力,远远超过了他们的境界。

只是这火焰山中,并没有适合他们功法属性的炼器材料,倪坤身上也没有合用的材料,因此二人并没有法器傍身。

不过尽管如此,单凭倪坤推演的“万刃天兵诀”、“玄冰诀”这两门功法的法术,他二人也足以与等闲炼气**层的修士一战了。

随口说了两句,倪坤也不再废话,血色披风卷起二人,带着他俩往秘境出口方向飞去。

途中,白无痕感慨道:“两年了,也不知赤炼门变成了什么样子……”

白无瑕笑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吧。”

白无痕想了想,点头道:“也对。仙道漫漫,对修士来说,区区两年时光,着实短暂得不值一提。不过在这火焰山中呆了两年,外面的人,恐怕早就以为我们已经死了吧?这次出去,不知道认识我们的人,会不会被我们吓到。”

白无瑕幽幽道:“我觉得,赤炼门的人,可能已经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了……毕竟,我们只是无足轻重的杂役弟子、小角色而已。”

白无痕无语。

倪坤则是哈哈一笑:“那此次出去,咱们先回赤炼城,上馆子吃顿好的。吃饱喝足后,再闹他一个天翻地覆,让赤炼门重新认识一下咱们!”

白无瑕:“呃,倪大哥你是能闹一个天翻地覆,可我跟哥哥这么弱……只会拖你后腿吧?”

倪坤笑道:“你们也太小看自己了。你们修炼的,可是我亲自推演的功法,就算境界低了点,实力也是不弱的,绝对能帮上我的忙。”

白无瑕正自窃喜,就听倪坤接着说道:

“大人物身边都有捧琴抱剑的跟班。我不喜附庸风雅,不搞捧琴抱剑那一套。所以到时候你们一个帮我扛旗,一个替我拎锤子……唔,锤子太重,你们拎不动。这样,我去买一面战鼓,你们一个帮我摇旗,一个帮我擂鼓,就算是帮上我大忙了。”

“……”白氏兄妹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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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山秘境出口,也是一条开在山壁上的狭长裂口。

从裂口走出,便是一座关卡。

关卡长年有赤炼门修士驻守,一来防备有火精意外出来,二来防止巡逻弟子夹带火焰山中的出产。

此刻。

关卡之前,一名炼气境修士,正挥舞着带刺长鞭,狠狠鞭笞着一名外门弟子。

那外门弟子已被打得伤痕累累,浑身是血,衣服都被鞭子撕扯成了破烂,趴在地上低声申吟,已是近乎奄奄一息,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那炼气境修士仍未停手,兀自不停挥鞭。

旁边几个把守关卡的赤炼门修士,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幕。

一个身着黑色绣红云长袍的真传弟子,也是冷眼旁观,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愉悦而残忍的笑意。

突然,一个好奇的男声,冷不丁地在这真传弟子耳边响起:“这外门弟子犯什么事了?”

因声音近在咫尺,这真传弟子还以为是哪个好奇的同阶真传,也不回头,轻描淡写回答道:“这小子胆大包天,居然趁巡逻之机,拾取火焰山秘境出产,试图夹带过关。”

正挨打的外门弟子已是气息奄奄,听到这句话,却还是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辩解:“我……没有……”

那好奇男声略一沉吟,又问:“他夹带什么了?”

这真传弟子淡淡道:“一块拳头大小的赤焰精铜。”

“啊?才夹带了那么一点点的赤焰精铜,就要施这么重的刑?有点过了吧?巡逻火焰山可不是什么轻松活计,高温倒也罢了,毕竟有浴火丹。可巡逻之时,还得冒生命危险清剿火精。而据我所知,辛苦巡逻一趟,却没有任何补贴,击杀火精也没有奖励,完全是在做白工。如此赏罚不公,也就难怪弟子们试图夹带了。再说我看那外门弟子似乎并不承认……”

“你是在替他说话?你站哪一边的?”这真传弟子皱着眉头,说话间侧首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因为站在他身侧说话的,压根儿就不是他以为的真传弟子。

而是一个穿着灰白相间的杂役弟子制服,身量高大,但儒雅斯文,看上去仿佛一位文质书生的青年。

这青年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身着杂役弟子服饰的年轻男女。

“区区杂役弟子,居然就敢悄悄摸到我身边来,大模大样跟我说话?”这真传弟子心中大怒,正要怒斥,就见那儒雅文质的青年微微一笑,道:

“师兄问我站哪一边?我自然是站在道理那一边的。这位弟子还很年轻,我看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吧?他又没有伤害别人,就算真的夹带了,罚跪几个时辰,抽上几鞭子,甚至关他一个月小黑屋,都是可以的。可你们现在已经快要把他活活打死了。

“而我观师兄你的眼神,已经不是单纯地惩戒了,而是在……唔,享受着观看那位弟子被活活打死的过程。师兄,你太残忍了,我已经看不过去了。大白小白,出手救人。”

话音一落,“小白”白无瑕毫不犹豫抬手一指,指尖射出一道晶莹射线,精准命中那施刑修士手中的带刺长鞭。

长鞭之上,瞬间凝出一层冰霜,旋即咔嚓一声,断成碎片,只余一个光秃秃的手柄,握在那施刑修士手中。

“大白”白无痕则纵身掠出,身形宛若行云流水,自几个把守关卡的修士之间倏忽穿过,瞬间来到那已奄奄一息的外门弟子身前。

白无痕无视旁边那个被这变故弄得手足无措的施刑修士,先挥手释出一层水汽,覆在那外门弟子身上,然后小心地将那外门弟子抱起,也不嫌他满身血污,抱着他飞掠而回。

回来的过程中,覆在那外门弟子身上的那层水汽,已然渗进他皮肉之中,转眼之间,其浑身伤口便不再流血,一口气也勉强吊住了。

直到白无痕回到倪坤身后,那真传弟子才回过神来,声色俱厉地喝斥道:

“好大的胆子!区区几个杂役弟子,也敢阻我行刑?很好,抱打不平是吧?我倒要看看,等下鞭子落到你们身上的时候,你们还敢不敢如此张狂!来人,抓住他们!”

这真传弟子一声令下,旁边几个炼气境修士就待一拥而上,抓住倪坤三人。

然而还未等他们动手,倪坤就已经闪电般出手,一把掐住那真传弟子脖子,生生将他举了起来。

这一变故,顿时令那几个刚想扑过来的炼气境修士齐齐止步,一个个又惊又怒地看着倪坤,眼神深处,还隐隐有些骇然惶恐。

那位真传弟子,乃是道基中期修为,别说普通杂役弟子,等闲炼气九层的修士,就算与他近在咫尺,突然之间暴起发难,也不可能偷袭成功。

可他们看到了什么?

倪坤只是简简单单地一伸手,就掐着他的脖子,将之举了起来。轻松得就好像抓小鸡似地。

可小鸡被抓时,都还知道挣扎一下,还懂得用喙啄人的手,可那位真传弟子,不仅毫无反应,还连一点挣扎反抗的动作都没有,就那么任由倪坤将他掐举了起来。

是真传弟子束手就擒?

肯定不会。

那便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这位杂役弟子打扮的文质青年,有着不符合他身份的恐怖实力!

真传弟子手下的这几个炼气境修士,没有一个笨蛋,当然明白这一点,当场就不敢再轻举妄动,眼神之中的惊怒也迅速褪去,只剩下骇然惶恐。

“你想……干……什么?”那被掐着脖子,高高举起的真传弟子亦是惶然看着倪坤,艰涩地说道。

“没什么。你刚才不是想把我们抓起来,也用鞭子抽上一顿吗?我倪坤为人正直,行事公道,有口皆碑,所以也不杀你,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话间,倪坤掌心雷音一震,彻底封死他经脉穴窍,一把将他掷到地上,抬手指着方才行刑的那个修士说道:“你,去找一条鞭子来,抽他。”

“我,我,我……”

那行刑修士哭丧着脸,看看倪坤,又看看那真传弟子,一副惊惶失措模样。

倪坤笑了笑,五指一握,掌中平空多出一条亮银为底,遍布赤红鳞片,链头为龙首,链尾似龙尾的锁链。

他手握锁尾,抖手一抽,轰地一声,将那通体石质,碉堡一般的关卡抽成粉碎,微笑道:“或者,我用这条链子抽你?”

那行刑修士二话不说,连滚带爬地冲进关卡废墟中,扒拉一阵,找出一条带刺长鞭,来到那真传修士面前,颤声道:“陈师兄,对不住了,小弟也是迫不得已!”

说罢,挥动长鞭,轻飘飘地打了那真传弟子陈师兄一下。

倪坤眉头一皱:“你刚才打那外门弟子时,就这点力道?要不要我帮你回想一番,刚才你用了多大的劲力?”

说着,手腕一抖,掌中银龙锁链哗地一声延长,链首龙头张开嘴巴,在那行刑修士脚边咬了一口,一下就将地面咬出一个脸盆大的窟窿。

行刑修士骇了一跳,再不敢敷衍,咬牙切齿地挥动长鞭,狠狠抽下,一鞭就将那陈师兄抽得衣衫暴裂,皮开肉绽。

倪坤这才满意点头:“就是这种力道,继续!”

行刑修士不敢拖延,咬牙猛抽。

那陈师兄身为道基中期修士,即使是炼气修士,不曾专精炼体,一般的刑鞭也打不痛他。

然而倪坤封死了他的经脉穴窍,令他无法催动灵力护体,单凭肉身硬扛刑鞭抽打,根本就抵挡不住。每一鞭下去,身上便多出一道血淋淋的鞭痕。

刚开始那陈师兄还咬紧牙关,一副铮铮铁骨、宁死不屈的模样,但随着身上鞭痕越来越多,他终于耐受不住,大声惨叫起来。

不过道基修士的体魄,比凡俗武者、炼气境修士都要强大许多。

那行刑修士一口气打了上百鞭,将陈师兄打得浑身上下,全无一块好肉,那陈师兄的惨叫声兀自中气十足,没有半点气力衰竭的样子。

而他也由始至终都没有求饶,只一边惨叫打滚,一边在心中发狠:

“都该死!三个假扮杂役弟子的家伙,还有那几个看着我挨打的家伙,统统都该死!等熬过这一关,我一定要狠狠报复,一个都不放过!”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女声忽然响起:“陈石奇,小卓在哪里?”

倪坤听着这声音,感觉稍微有点熟悉,循声一看,就见一位身段修长,红绳束发,五官精致,神情清冷的真传女修,正飞身疾掠而来。

这女修倪坤见过。

虽然只是在两年之前,远远见过一面,但以倪坤的记忆,还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将她认了出来。

说起来,两年前那次见面,这位真传女修给倪坤的印象还算不错。

不过今天,倘若她要架这梁子……当然好像也不是来架梁子,听方才她说话的语气,感觉倒像是来救那个外门弟子的。

正琢磨这女修来意时,那被白无痕抱在怀中,连番施法救治之下,已然彻底脱离生命危险,缓过了一口气的外门弟子,忽地睁开双眼,对匆匆赶来的真传女修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沐师姐,我在这里……”

那真传女修沐师姐看了一眼那外门弟子,又看看场中形势,几乎瞬间便猜出了事情原委。

当然她先对倪坤、白氏兄妹微一颔首,旋又对那陈师兄说道:“陈师兄,你明明知道小卓是我的人,为何还要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那陈师兄道:“沐师妹,此事是我不对,事后我自有补偿。但请你念在同门一场,且救我一救啊!”

倪坤也不说话,只笑吟吟看着那真传女修,瞧她要如何决断。

白无痕怀中的小卓则低声道:“沐师姐,如果没有这三位师兄师姐,我已经死了……”

真传女修点点头,对倪坤道:“抱歉啊这位师兄,恕小妹无礼,陈师兄这鞭刑,也该到此为止了。”

说罢抬手一指,指尖射出一道红光,绕着陈师兄颈子旋转一圈,咔嚓一声,就把陈师兄脑袋卸了下来。

她就是她所说的,“鞭刑到此为止”的真正意思。

这位真传女修如此果决手辣,倒是让倪坤小小地诧异了一下,眉头一扬:“居然敢斩杀真传弟子,这位……”

“我叫沐灵菲。”

真传女修声音清冷,语气也是清清淡淡的,但说话很是利落果断:“陈石奇虽是真传弟子,但他师父魏无忌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暂时还没有找到新的靠山。所以杀他并无太大后患。”

“原来是魏无忌的弟子啊!难怪此人如此残忍冷血。”倪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颇有些好奇地问:“那不知沐姑娘的师父是?”

沐灵菲道:“我名义上的师父方雪梅,也在三年前殒落了。”

“……”倪坤失笑道:“这还真是巧了!”

沐灵菲微微皱了皱眉:“此言何意?”

“嗯,方雪梅乃是因我而死。”倪坤似笑非笑地看着沐灵菲,缓缓道:“魏无忌也是被我亲手斩杀。沐姑娘你说,这事儿巧不巧?”

倪坤如今神功小成,出来就是要搞事情的,所以也就不怕直言不讳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听他这么一说,陈石奇的那几个伴当,都快要吓晕过去了,可沐灵菲却只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便再无任何过激反应。

倪坤甚至都未曾从她身上感应到敌意。

“倒也真是巧。”沐灵菲眼神依旧清冷,淡淡道:“所以,阁下是赤炼门的敌人?”

“如今的赤炼门,已经不配做我的敌人了。”倪坤轻飘飘说道:“只是赤炼门的风气,令我很不喜欢。这次出关,便想要闹上一场,将赤炼门翻个底朝天。”

沐灵菲道:“阁下不怕元婴真人?”

“呵呵,赤炼门的元婴真人……”倪坤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反问:“方雪梅因我而死,你身为她的弟子,就不想为她报仇?”

“她只是我名义上的师父。”

沐灵菲道:“我是从内门弟子晋升上去的。只是在晋阶道基,成为真传之后,才被分配到她门下,并非她的嫡系亲传。且自从归入她门下后,与她见面只有两次,说话还没超过十句,更未受过她任何好处,彼此之间,形同路人,为何要替她报仇?”

倪坤也不知她这番话是真是假。

不过既然没有从她身上,感应到哪怕一丝敌意、恶意,那便估且当作是真的吧。

于是他便笑着说道:“既然沐姑娘不想为方雪梅报仇,那我建议你和你的人,最近几天,最好就呆在这秘境地窟之中,不要外出走动。因为接下来,赤炼门就将天翻地覆。”

沐灵菲凝视倪坤,缓缓说道:“你要灭掉赤炼门?”

“赤炼门有数万炼气境弟子,数百道基境修士,这么多人,多的是被打压、被欺凌的倒霉蛋。我又不是什么魔头,怎么可能将他们统统灭杀?”

倪坤笑道:“我只是不喜欢赤炼门的风气,打算将之改造一番。而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正因赤炼门的上层持身不正,教导不严,才导致整个宗门风气不正。

“所以,赤炼门上层,必须要大肆清洗一番。中下层则甄别处置,无可救药的送他们重新做人,还能改造的,就尽可能改造吧。”

沐灵菲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你是想扫清赤炼门上层后,取而代之,入主赤炼门?”

倪坤眉峰一扬:“不行吗?”

“你可知赤炼门与天州‘朱雀殿’的关系?”

倪坤愉快地笑着:“正因知道赤炼门乃是天州‘朱雀殿’分支,所以我才想要入主赤炼门啊!”

沐灵菲沉默一阵,道:“你是要借赤炼门作跳板,图谋朱雀殿?”

倪坤笑而不语。

沐灵菲凝神打量倪坤,瞳孔深处,隐隐闪过一抹红光。随后她缓缓颔首:“感觉你居然并不是大言不惭、信口开河……既如此,我可以帮你。”

“嗯?”倪坤失笑道:“你要帮我?为什么?不会是因为知道得太多,怕我杀人灭口,所以想要借此自保吧?”

“原因并非如此。”沐灵菲道:“你不是那种滥杀之人。我与你毫无过节,以你性情,当不会因为我知道得太多,便要杀我灭口。我看人一向很准,自信不会看错你。”

这话说得非常上道,令倪坤听得很是舒服,不禁颔首微笑: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沐姑娘你看人的确很准,我确实不会随便杀人灭口。其实两年之前,我们便见过一面,我对你的印象还算不错。而你方才处置那陈石奇的手段,我也很是欣赏。所以只要你不碍我的事,我自不会视你为敌。”

“两年前吗?”沐灵菲略一回想:“你便是两年之前,火焰山秘境之中,与我遥遥对视一眼的那人?”

“不错。”倪坤含笑道:“想不到你也记得那一面之缘。”

沐灵菲:“两年过去,我已忘了你的样子,所以没有认出你来。”

“……”倪坤眼角微微抽搐一下:“你这记性不太好。”

他感觉这姑娘恐怕有点健忘——我大倪坤如此儒雅潇洒,才两年时间,你身为修士,怎么可能忘记我的样子?

沐灵菲嘴角微翘,权作微笑,旋又恢复清冷平静的样子:“言归正传,你入主赤炼门之事,我确实可以帮忙。”

“你怎么帮?”倪坤笑道:“我说话直你别介意。你只是区区道基初期修为……唔,你还隐藏了实力。但就算你有道基圆满修为,这点实力,也帮不上我啊!”

“我不是道基境修士。”沐灵菲身上红光一闪,爆发出宛如烈日骄阳一般的惊人气场。

这气场之强横,远远超过了方雪梅、魏无忌,甚至比倪坤至今见过的所有金丹修士都要强横。

“元婴?不对,还差点意思……”倪坤奇道:“你的修为,竟已是金丹圆满,且半只脚踏进了元婴门槛?”

“不错。”沐灵菲并无傲色,神情依旧清冷,语气依旧平静:“现在,我可以帮上你了么?”

只凭倪坤能分辨出她的具体境界,沐灵菲就知道,倪坤实力,远在她之上。

毕竟,就算她不再隐藏,爆发气息,一般的金丹境修士,也最多能分辨出她有金丹境界,却几乎不可能像倪坤一样,准确地判断出她已经半只脚踏入了元婴境界。

而她之所以展示气息,也正是为了试探倪坤,看他是否真的有颠覆赤炼门的实力——她身有奇宝、异术,灵觉极为敏锐,虽看不透倪坤修为,却能感觉出他并未说大话。

不过感觉也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完全靠谱,万一他确实未说大话,只是迷之自信呢?所以还是得拿出真本事试探才能确定。

“能冒昧问一下,沐姑娘你修炼至如今这境界,用了多少年么?”

沐灵菲眼中闪过一抹奇异之色:“你是在探问我的年龄?”

倪坤毫不尴尬地一笑:“纯属好奇。”

沐灵菲点点头,说道:“二十年。”

“从金丹初期,至金丹圆满、半步元婴?”

“从炼气入门。”

“……”

这下子,倪坤眼神,变得满是古怪,忍不住瞳放晶光,上下打量起沐灵菲来。

二十年,从炼气入门至金丹圆满、半步元婴,这是什么概念?

曾经的玄阳宗第一天才晁锋,从炼气入门至金丹中期,就修炼了三十五年。

第二天才赵牧阳,从炼气入门至金丹中期,修炼了五十七年。

中土界三千年前的那位“玄天仙体”,从炼气入门至金丹圆满,倒是只用了十年。

沐灵菲修炼的时间,看上去就比玄天仙体多了十年。

但要知道,玄天仙体可是集世界气运,汇天地灵机,方才诞生的天之宠儿。乃是将要引领世界升格的仙道领袖。整个天地都宠爱着她、期待着她,所以她才能那般逆天。

可沐灵菲居然也只用了二十年时光,便从炼气入门,晋至金丹圆满。

这等修行速度……

难道她也是此方天地气运所钟?

是此方天地忍受不了被“上界”源源吸血,催生出的一位“变革者”?

“也是一个开了挂的超级天才啊!”

倪坤正自心中暗叹,沐灵菲却已被他晶光灼灼的“慧眼神目”,瞧得有些不自在了。

她作抬手挽起耳畔发丝状,遮掩住已微染绯霞的耳垂,同时稍稍侧了侧身子,淡淡道:“你这双眼睛有古怪。”

然而倪坤只是想瞧瞧她的根骨。

不过她身上有一层奇异红光遮掩,连倪坤神眼都看不透。现在沐灵菲委婉抗议,倪坤也就不再继续,坦然一笑,收回视线,问道:“沐姑娘你隐藏这么深……究竟有何目的?”

沐灵菲沉默一阵,道:“我与你一样,意在‘朱雀殿’。”

“这样么?”

倪坤心说难道我猜的没错?她是想要颠覆朱雀殿的统治,改变此方天地,被上界源源吸血的现状?于是便继续问道:“可以告诉我,你对朱雀殿究竟有何意图么?”

沐灵菲反问:“那你能告诉我,你对朱雀殿有何意图么?”

倪坤笑着摇摇头,主动换了话题:“我想要改造赤炼门,也确实需要一个既有实力,又足够了解赤炼门的帮手。我想,我们可以暂时合作。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倪坤,字厚德。”

说着,他对着沐灵菲抬起了右手。

沐灵菲毫不犹豫抬起纤手,与他击掌定盟。

“现在,该怎么处置这几个家伙呢?”

定下盟约,倪坤侧首,看向那几个已吓得瘫软在地的炼气境修士。

一个倪坤,就已经把他们吓到了。现在沐灵菲暴露真实实力,竟是半步元婴的超级强者,且二人还说了那么多机密,这几个炼气境修士,已经不敢想象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了。

沐灵菲道:“他们虽然有过,但还罪不致死。”

这几个修士刚刚面露喜色,沐灵菲忽然抬手一指方才那个行刑的修士:“除了你!”

一道红光闪过,那修士顿时人头落地。

倪坤赞赏地点了点头,对沐灵菲的果决手段愈发欣赏。

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卓既然有沐灵菲这个靠山,即使她以前隐藏实力,没人知道她是金丹,但表面上她好歹也是真传弟子。

既有真传弟子做靠山,小卓又为何还要夹带区区一块赤焰精铜?当然小卓方才都快被活活打死,却还在试图辩解,并不承认夹带,其中或许还有些蹊跷。

他并没有急着问出这个问题,看着沐灵菲给那几个炼气境修士种下她的独门禁制之后,方才问了出来。

“我没有夹带!”

小卓却是挣扎着起身,忿然说道:“那陈石奇是在诬陷我!他,他与魏无忌一般好色,一直想对沐师姐……此次他便是想逼我承认夹带行窃,以此来胁迫沐师姐!我知道他的险恶用心,如何肯认?他便使人打我,说我若是不肯认账,便要活活打死我!”

说到这里,他眼中满是崇敬激动,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沐师姐,想不到你居然是金丹圆满的大修士!这下子,以后再也没人敢打你主意了!”

沐灵菲亦是对他微微点头:“抱歉,以前迫于无奈,隐藏了修为,这几年辛苦你们了。”

又对倪坤说道:“我的人从前都不知道我的真实修为。整个赤炼门中,亦无人知晓。”

倪坤赞道:“这样的话,你的人倒是好样的。”

沐灵菲清冷精致的脸庞上,浮出一抹很快消失的浅浅笑意,淡淡道:“现在,我们是否可以商量一下,该如何颠覆赤炼门了?”

“这个不需要商量吧?”

倪坤笑道:“我们直接冲上赤炼火山,先打杀两个元婴真人,再干掉所有品行不正的金丹修士,然后就可以宣布赤炼门改姓倪了。”

“……”

沐灵菲无语地看了他一阵,缓缓道:“赤炼火山,本宗山门,布有护山大阵,一旦遭遇元婴级别的攻击,便会自行开启。那大阵,足以将元婴境第三阶的真人,挡住七天七夜。

“其祖师殿内,还有赤炼门开山祖师,自朱雀殿带来的一件镇山之宝,唤做‘朱雀神火罩’。传说乃是以神鸟朱雀的翎羽炼制,一经祭起,宛若天穹罩下,将人罩在其中,发朱雀神火来炼。

“据说,就算是元婴境第三阶的真人,也只需一天,就能将之炼作烟尘。”

在她想来,倪坤能准确判断她的修为,且敢于无视赤炼门两位元婴真人,修为恐怕当在元婴境第二阶“千里神游”境界。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奈何不了那护山大阵,更挡不住“朱雀神火罩”的威能。

然而倪坤却笑道:“无妨,护山大阵也好,朱雀神火罩也罢,我自有办法应付。”

沐灵菲眼中闪过一抹讶异,有些拿不准倪坤究竟是什么修为了。难道是元婴境第三阶“显化分神”境界?可这也挡不住朱雀神火罩啊!

想了想,她说道:

“除此之外,当代赤炼掌门唐元烈,曾于百年之前,往朱雀殿朝觐。传说得了某位朱雀殿渡劫长老青眼,赏了他一枚宝珠,可发出相当于渡劫期第一境修士的一击。这一击,你可有把握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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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倪坤自己设定的对应标准,他如今“天人合一篇”尚未修成,但第一阶“天关”、第二阶“地窍”皆已显化稳固,境界已可比拟元婴境第二阶“千里神游”境。

但他这门炼体神通,只能简单地与炼气修士的境界进行对应,实际情况还是得具体分析。

比如他的琉璃宝骨,在经过“烈焰风暴”诅咒四年考验之后,已经坚韧到连他自己都无法测试出极限。

之后这三年来,他又先后吃掉了方雪梅、魏无忌的三件法宝,以及魏无忌随身携带的所有物资,还在火焰山秘境吞食了大量灵性火焰,锤炼筋骨。

这般反复锤炼下来,他都不知道自己的骨头,究竟坚韧到了什么地步。

反正就算他自己拿着金丹法宝级别的碎颅锤,全力轰自己天灵盖一锤,也最多能打破一点头皮,骨头则是连一丝白印都没有,头铁的一塌糊涂。

如此坚韧的琉璃宝骨,元婴境界的法宝,也未必能伤吧?

至于渡劫期第一境,亦即渡过了第一次天劫的大修士一击之威……

“朱雀殿的修士们,擅长哪种属性的法术神通?也是火法神通吗?”倪坤问道。

沐灵菲既然意在朱雀殿,自是尤其留意朱雀殿的情报。

而赤炼门与朱雀殿的关系,亦令她可以利用赤炼门真传弟子的身份,较为方便地打探出朱雀殿的一些情报:

“据我所知,作为赤炼门源头的朱雀殿,虽然最为精擅火法神通,但其余属性的神通功法,朱雀殿也并不缺乏。有好几位元婴修士,都不是修炼的火属功法。”

倪坤又问:“那赏赐赤炼掌门唐元烈‘一击宝珠’的那个渡劫长老,修炼的又是什么功法?”

“这个我倒是尚未打探清楚。”沐灵菲道:“不过唐元烈修赤炼门镇派神功,‘赤焰焚天**’,那渡劫长老赐他的宝珠,应当也是符合他功法的宝物。”

倪坤点点头:“既如此,那唐元烈的那颗宝珠,也没有什么可忌惮的。咱们还是按原计划行事。”

沐灵菲眨眨眼:“原计划?”

“就是直接杀上赤炼火山,先干掉两个元婴真人,再清除金丹中的害群之马。”倪坤笑问:“赤炼门的金丹修士,其人品如何,你应该差不多都知道吧?”

“赤炼门的金丹,人品都不怎么样。”

沐灵菲淡淡道:“稍微好一些的几个金丹,也就只是沉迷修炼,没什么别的**而已。但对于他人死活,他们也是漠不关心的。”

“沉迷修炼,没什么别的**,那不就是深宅吗?这其实也是好事,至少不会主动为恶。至于不关心他人死活……”

倪坤笑着摇摇头:“我从不奢求所有人都是热心肠。他们能管好自己,不仗着能力为所欲为,也勉强算是可以了。这样的人,可以留下,也有改造的可能。”

沐灵菲点点头:“倪兄倒是颇有容人之量。”

倪坤摆摆手,谦逊道:“过奖了。不过我倪坤心胸宽广、雅量恢弘,倒也是有口皆碑。”

“……”

沐灵菲眼角微微一跳,勉强保持着清冷平静模样,淡淡道:

“不过尽管倪兄胸有成竹,但我还是觉得,直接冲过去开打有些莽撞。赤炼门与朱雀殿之间,万一有什么远程联络方式,一旦我们未能速战速决,导致赤炼门将此事上报给朱雀殿,那即使我们成功颠覆了赤炼门,将来朱雀殿来人调查,亦会使我们陷入被动。”

倪坤想了想,认为她说得很有道理,便虚心求教:“所以沐姑娘以为,我们该当如何?”

“鲁莽行事,智者不为。”沐灵菲道:“我们当设法智取。”

“智取赤炼山么?”倪坤点点头:“也罢。我倪坤素以智计著称,人称‘儒雅随和第一智者’,也曾凭智谋解决过无数强敌。‘智取’确实是我最为擅长的。”

“……”

沐灵菲终于绷不住那清冷平静的模样,表情有点崩坏地看着倪坤,心中呐喊:之前说要直接冲上赤炼火山,打杀元婴真人的那个家伙是谁呀?那难道不是你吗?明明莽夫一个,为什么要假装是个智者啊?

白无痕、白无瑕兄妹两个则是紧绷着脸庞,嘴角连连抽搐着,已经快要憋不住笑了。

那在白无痕持续施法救治下,已经可以自己站起的小卓,干脆以手捂脸,低头转身,肩膀一抽一抽地,无声大笑了起来。

“总之先回赤炼城吧。”倪坤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地说道:“先回城去大吃一顿,吃饱喝足之后,再来思考智取赤炼山的计策。”

沐灵菲勉强点头:“好。我负责‘智’,你负责‘取’。”

说完不给倪坤说话的机会,收敛气息,又恢复成道基修士气息,带着小卓转身就走。

“然而我真的是第一智者来着……”

倪坤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说我智取强敌的战绩,说出来吓死你们。

孙玉成、方雪梅、魏无忌就不提了,连多目魔那种曾有元婴境界的真魔,都被我用智谋与演技斩杀,这难道还不够智吗?

不过好汉不提当年勇,倪坤也懒得自我标榜曾经的战绩——他们都不知道多目魔是谁,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当下只在心里叹息一句:“世人对我多有误会,可我真不是莽夫……”

便带着白氏兄妹跟了上去。

有沐灵菲这位“真传弟子”带队,倪坤一行自地窟离开时,倒也未遇任何盘查。

不过刚刚走出地窟,准备返回赤炼城时,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熟人。

看到那位带着几个外门弟子,大摇大摆朝着地窟入口走来的真传弟子,倪坤不禁眼睛一亮,笑着迎了上去。

“哈哈,这不是商师兄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两年未见,商师兄风彩依旧啊!”

没有错,迎面走来的那个真传弟子,正是商少冲。

自从两年之前,进入火焰山秘境之后,倪坤与白氏兄妹,便一直未曾出来。当然商少冲雇佣的七个杀手,也没有出来。

商少冲本以为,倪坤已经跟杀手们同归于尽了,心情大好之下,还特意摆了酒宴庆祝了一番。之后他又有点害怕,生怕倪坤背后的“金丹靠山”来找他麻烦。

不过提心吊胆了三个月,都没见人来寻他麻烦,连郑拾遗那边也不见人报复,商少冲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又过半年,他便彻底将倪坤抛诸脑后,很少再想起这个曾经令他大大丢脸的“小角色”了。

不料今天正想来火焰山秘境贪墨点赤焰精铜补贴用度,居然就迎面撞上了以为死了两年的倪坤。

“怎么是你?”商少冲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笑容满面的倪坤,震惊道:“你怎么还没死?”

“商师兄失言了,我怎么会死?”倪坤笑着说了一句让商少冲莫明其妙的话:“我请你看电视啊!”

商少冲正满头雾水,不明所以时,眼前突然一花,倪坤竟在瞬息之间,贴到了他面前。

商少冲大惊,正想冲天飞起,拉开距离,倪坤便已一爪探出,啪地一声,掐住了他的脖子。

随后倪坤哈哈大笑着,掐着商少冲脖子将他高高举起,风声呼啸中,一道黑色旋风,自商少冲脚下卷起,一路席卷直上,于嗤嗤裂帛声中,将他从脚到头,连皮肉带筋骨,统统绞成了碎片!

黑风冲霄而起,直至数百丈高空,才缓缓消散。

而商少冲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被黑风绞成了粉尘一般的微粒,随风飘散,到处都是……

干掉了商少冲,倪坤拍了拍手,也不理会那几个已被吓得目瞪口呆、瑟瑟发抖的外门弟子,回头招呼沐灵菲等人一声,继续向着赤炼城走去。

沐灵菲跟上倪坤,看了他一眼,问道:“商少冲那种小角色你也杀?”

倪坤背负双手,步履从容,姿态优雅,悠然说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身为君子,记仇十年,都不嫌太久,更何况商少冲是两年前得罪的我?我也是心胸宽广,容他多活了两年。”

沐灵菲抿了抿嘴,道:“谢谢。”

倪坤不解:“无缘无故,为何谢我?”

沐灵菲眼神诚挚地看着倪坤:“谢谢你让我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及‘心胸宽广’,有了全新的理解。”

“……”倪坤眼角微微抽搐一下,总觉得她似乎并不是在说什么好话。

沐灵菲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你杀了商少冲,又没有灭掉跟着他的那几个外门弟子,这下商少冲的舅舅,刑堂执事莫不疑,很快就会知道此事。莫不疑倒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他是刑堂首座、金丹长老屈子玉的徒弟。你可想好,该怎么应对莫不疑的报复了么?”

倪坤不以为然地说道:“都已经打算颠覆赤炼门了,还怕区区一个刑堂执事的报复吗?哪怕那莫不疑搬出了屈子玉,也无非就是统统打爆罢了。”

“呵,果然。”沐灵菲微一点头,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莽入骨髓,无可救药。”

倪坤不悦道:“喂,别以为你声音小我就听不到,我耳朵很灵的。”

“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沐灵菲面容清冷,眼神平静。

“……”倪坤无语。

他感觉把沐灵菲这家伙切开来的话,里面绝对是纯黑的——不过这似乎理所当然。

她修炼二十年,便已臻至金丹圆满、半步元婴,却还是隐藏实力,伪装成道基初期的真传弟子,至今未曾暴露。

能藏得这么深,一直不被人发现,她若不黑,又怎可能做到?

回赤炼城的途中,倒是再没出现波折。

为了证明自己“儒雅随和第一智者”绝非浪得虚名,倪坤这一路上,都在寻思着如何用计颠覆赤炼门。

“变成某个金丹,混进赤炼本宗,伺机接近元婴真人,暴起一锤打爆他的狗头?不行,这一计在对付多目魔时用过,同样的计策,显不出我的智谋……

“虽说自古套路得人心,且这个世界没人知道我用过这样的计策,但做人最忌自己骗自己。不能因为别人不知道我用过这一计,便反复施展……

“身为第一智者,还是得施展一些更加精妙,更为离奇的计略……最好还得有连环计、计中计,要足够反复曲折,如此才算对得起我的智谋……”

倪坤斟酌计策之时,沐灵菲亦是一路思索,考虑着种种智取之策。

不知不觉,一行人已行至赤炼火山脚下,庞大的赤炼城池,亦近在眼前。

忽然,白无瑕仰头望向天空,发出一声轻呼:“咦,天上有人哎!”

倪坤抬头一看,就见天空之中,一团红云正自缓缓飘向赤炼山顶。

红云之上,负手屹着一位须发隐隐发红的赤袍中年。其人神情傲岸,眼神冷漠,予人一种高高在上、俯瞰凡尘的高傲威严之感。

“那人是谁?”倪坤问沐灵菲。

“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刑堂首座,金丹长老屈子玉。”

沐灵菲传音道:“屈子玉极擅暗杀,当年还是真传弟子时,就是用暗杀手段,将所有竞争对手全部铲除,遂得了副掌门解龙看重,拜入解龙门下。

“你别盯着他看,他擅长暗杀,也极重视防备暗杀,疑心病又重,素来讨厌被人观察。曾有好些个外门弟子乃至内门弟子,纯是出于好奇,多看了他两眼,便被他挖了双眼……”

正说时,身边忽然就不见了倪坤身影。

沐灵菲茫然地眨了眨眼,正待环顾四周,就听天空之中,传来一把惊怒交加的厉啸:“何方宵小……啊!”

短暂的惨叫声后,一切声音消失不见。

倪坤又鬼魅一般出现在沐灵菲身旁,左手抓着一个精致的储物袋,右手拿着一只尺长的赤红针状法宝,一块六边形红色小盾把玩。

“……”沐灵菲眼角微微一跳:“你杀了屈子玉?”

倪坤点点头:“嗯。他刚才那个站位实在太正,我一时没忍住就出手了。好在他太弱,连我一招都没接下。尸体我装进他自己的储物袋里了,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是我杀了他。咱们还是可以智取赤炼山。”

“可是你已经打草惊蛇了你知道吗?”沐灵菲拉着他的袖子:“屈子玉魂灯一灭,他师父解龙马上就会知道!不行,咱们得赶紧进城,混进人群,别给解龙逮到……”

正要拉他走时,赤炼火山顶上,闪电般飞出一团火云,飞掠至屈子玉刚才所在的天空位置,强横神念铺天盖地一般笼罩四野,到处扫荡着,同时怒吼:“是谁?谁杀了我弟子?”

倪坤抬头看一眼,问道:“这人又是哪一位?”

“他就是屈子玉的师父,赤炼门副掌门,元婴真人解龙。修成元婴还不到五十年,尚未臻至‘元婴出窍’境界。”沐灵菲低头看着地面,传音道:“别盯着他看了,元婴真人灵感极强,你稍微看他几眼,他就能……”

话还没说完,身边又没有了倪坤的身影。

沐灵菲茫然地眨了眨眼,正待环顾四周,就听天空之中,传来一把惊怒交加的厉啸:“何方宵小……”

轰!

惊天动地的轰鸣,打断了那声厉啸。

旋即一股炽风从空中吹下,直将地面吹得飞沙走石,一些枯草更是冒出青烟,无火自燃。

沐灵菲霍然抬首,就见天穹之上,一道巨大的焰环,正向着四面八方滚滚扩散。

焰环中央,两条人影往来交错,闪烁碰撞之际,不断向着天穹高处攀升。

每一次碰撞之下,便会爆出一记晴天霹雳,炸出一道赤色焰环。

一道道焰环不断出现,飞快膨胀、扩张,带来阵阵炽风,将地面烤得焦枯龟裂,草木俱焚。

这还是二人在不断攀升,炽风的威力随着高度攀升不断削弱。否则的话,仅是这对撞的余波,便足以令赤炼城都陷入一片火海。

“啊,倪大哥和解龙开战了!”白无瑕一边运转玄冰诀抵御炽风带来的高温,一边手搭凉蓬,看向天空:“他们动作好快,完全看不清哎!”

白无痕也是一边运功抵御高温,一边兴奋地说道:“倪大哥稳占上风啊!”

“哥哥你能看清他们的战斗?”

“不能。但倪大哥天下无敌,不用猜也知道他稳占上风啊!”

“……”

沐灵菲则是紧握双拳,咬牙切齿,表情崩坏地朝着天空低吼:“刚刚杀了屈子玉也就算了,怎么见了解龙又莽上去了?说好的智取呢?”

正说时,天空之中,忽然爆出一团巨大的赤色焰云,海浪一般四面冲击开去,几乎铺满了视野之内,小半个天穹。

当焰云升腾消散之后,天空之中,已只剩下一条身影。

那身影手握一双大锤,披一领血色披风,背上展开一对青红相间的巨大羽翼,身边还有两条银底赤鳞的龙形锁链飞舞盘旋。他浑身包裹在一团足有百丈高的炽焰之中,披风、长发、双翼,皆在那炽白烈焰之中狂舞,予人一种神威凛凛、不可直视的威严之感。

那造型极尽华丽,气势极尽威严之人,正是倪坤。

“解龙呢?”沐灵菲简直难以置信:“不会真被打爆了吧?这才多大一会儿?”

正震惊时,赤炼火山顶上,蓦地升起一道红光,闪电般射向倪坤上空。

那红光速度奇快,几乎宛若瞬移一般,眨眼就到了倪坤头顶上方。

之后那红光轰地扩散开来,化作一只赤红光罩,宛若一只红色大碗般倒扣下来,一下就把倪坤罩在中央。

罩住倪坤后,伴着一声响彻天际、清脆悦耳的禽鸟清鸣,红色光罩之中,平空浮出一只神鸟朱雀的虚影,翩翩起舞间,掀起焚天烈焰,将罩子中央的倪坤淹没。

“朱雀神火罩!”

沐灵菲神情肃穆,语气紧张:“唐元烈出手了!倪坤能顶住吗?”

嘶……

正为倪坤捏了一把汗时,就听天空之中,响起一记巨大的吸气声。那种感觉,仿佛有一尊擎天巨人,正张开吞天巨口,深深吸气。

伴着这吸气之声,朱雀神火罩中,那足以将元婴境第三阶修士炼死的焚天烈焰,竟飞快地化为一个烈焰漏斗。

沐灵菲瞧得分明,那“漏斗”底部,正是倪坤嘴巴,罩中烈焰,就像是漏斗里的沙子一般,源源漏入倪坤口中。

“……”

沐灵菲两眼圆瞪,嘴巴微张,难以置信地看着天上的那一幕。

就见朱雀神火罩中的烈焰,被倪坤鲸吞虹吸一般,一口气吞了个干干净净。不仅烈焰被吞了个干净,连那朱雀虚影都被他吞掉了。

接下来他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收起双锤,一爪抓在红光罩上,噗地一声,就将光罩抓破。光罩迅速收敛,飞快化为一只小小的红色纱罩,落入他手掌之中。

他哈哈一笑,收起红色纱罩,右手猛一握拳,朝着赤炼火山山顶一拳轰出,大喝:“唐元烈,滚出来!”

这一拳,打出了连环雷爆,轰出了一团巨大的雷霆流星。

正是加持了“掌中雷霆”的“刹那流星”!

滚滚雷音之中,那雷霆流星拖着电流形成的炽烈光尾,向着山顶呼啸而去。火山顶上,则飞出一颗赤焰流星,与雷霆流星轰然碰撞。

一碰之下,那威力足以夷平一座数百丈山岳的赤焰流星,居然瞬间崩解。雷霆流星则余势不歇,继续轰向赤炼火山山顶。

赤炼火山顶上,飞快升起一座遍布玄奥符文、赤白相间的光罩,正是赤炼门护山大阵。

然而这足以抵挡元婴境第三阶修士七天猛攻的光罩,在那雷霆流星之下,竟是一击而破,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倪坤他……”沐灵菲喃喃道:“究竟是个什么怪物啊……”

“倪大哥天下无敌。”白无痕、白无瑕兄妹异口同声。

赤炼火山顶上,则响起一记低沉怒喝:“欺人太甚!”

怒喝声中,一红发红须的老者冲天而起,弹指打出一枚赤红宝珠。

那宝珠飞出之后,嘭一声炸裂,从中飞出一头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朱雀神鸟,双翼一展,便挟焚天炽焰,闪电般飞扑向倪坤。

正是沐灵菲提到过的,朱雀殿渡劫境长老,赏赐给唐元烈的宝珠,据说有渡劫期第一境修士一击之威。

“这就是渡劫期第一境的一击之威?与那‘烈焰风暴’相比,简直弱爆了!”

倪坤哈哈大笑,张口,一吸。

响彻天穹的吸气声中,那只足以将方圆数十里地域,焚成一座熔岩大湖的“朱雀神鸟”,就像是一只烤乳鸽一般,飞进了倪坤口中。

嗯,这当然不是真正的朱雀神鸟,只是法术幻化,所以根本没有肉。倪坤就只能象征性地嚼了两下,便顺势将之吞下。

“……”赤炼掌门唐元烈目瞪口呆。

沐灵菲神情清冷,又恢复了那平静从容模样。

当然她并不是真的平静下来了,只是已经震惊到麻木,累了,索然无味了。

白氏兄妹却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啧啧称赞:“不愧是倪大哥,果然天下无敌。”

而倪坤吞下那“朱雀神鸟”之后,二话不说,就向着唐元烈飞掠过去,哈哈大笑道:

“唐元烈,你这赤炼掌门做得太失败,门下弟子没几个有人味儿的,个个嚣张跋扈、冷血残忍!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赤炼门风气如此,根子就是坏在你跟解龙这两个正副掌门身上!我倪坤今天便是要争这掌门之位,拨乱反正,还赤炼门一个朗朗乾坤!”

“一派胡言!”唐元烈怒吼一声:“我是朱雀殿钦定的赤炼掌门,你一个莫明其妙、来历不明之人,有什么资格与我争夺掌门之位?”

话音未落,他身形倏地化为火光,就要飞遁脱身。

他是元婴真人,不是元婴死士。

倪坤短短时间打爆解龙,轻易降服朱雀神火罩,一拳轰爆护山大阵,更一口吃掉了朱雀殿渡劫长老赏赐的“一击宝珠”,这等实力,已然远远超出唐元烈想象。

元婴真人的面子固然重要,可性命更加重要!

几千年寿元的大好性命,岂能白白丢在这里?

所以唐元烈压根儿就没有与倪坤一战的想法,只想着赶紧遁走,前往天州朱雀殿,求朱雀上宗主持公道。

“想跑?”

然而唐元烈刚刚化身火光,还未及展开遁法,倪坤便于这电光火石之间,蓦地抬手,五指箕张,朝他遥遥一握。

轰隆!

唐元烈只觉周身一紧,身形自火光中跌落出来,被一股无形巨力全面禁锢,动弹不得。

虚空一握鬼神惊!

倪坤这一握,正是第四式杀招,鬼神惊。

这一招,玄之又玄,别说唐元烈尚未展开遁法,就算他已开始飞遁,只要没有超出鬼神惊的攻击范围,亦会被从飞遁状态中抓握出来。

倪坤遥遥抓住住唐元烈,五指缓缓合拢。唐元烈只觉身周似有五座大山,同时向他挤压而来,转眼之间,就快要将他身躯挤爆。

而无论他如何催运法力,试图施展遁法,却始终不得从中脱身,似乎连空间都被那五座大山齐齐挤压而来的无形巨力彻底封死。

“元婴出窍的真人,不是那么好杀的!”

唐元烈牙关一咬,面现决断之色,天灵盖噗地一声炸开,飞出一个才三寸高的小人。眉眼五官与唐元烈一模一样,只是身无寸缕,面貌亦年轻许多。

正是唐元烈的元婴。

仅仅只是“出窍”境的元婴,虽然非常脆弱,但亦有神奇能力,可宛若鬼魂、幽灵一般出入虚冥,等闲神通术法,都无法捕捉。

但……

唐元烈元婴出窍之后,却惊恐地发现,本该不受空间禁锢,化虚遁走的元婴,竟也如同他的肉身一般,被那无形巨力禁锢地动弹不得。

“为何会如此?”唐元烈骇得魂飞魄散。

“我这招叫鬼神惊。”

倪坤笑道:“鬼神为何会惊惧?当然是因为……我这招,可弑鬼魂、杀元神!”

话音一落,倪坤五指蓦地合拢,嘭地一声,将唐元烈元婴、肉身齐齐碾爆。

随后他抬手一招,从那一堆碎末之中,招来一只指环,两件宝光浓烈的法宝收入手中,纵声喝道:

“唐元烈、解龙已死!从今天开始,我倪坤,便是赤炼掌门!谁若不服,只管来找我论理,我保证教你们心服口服!”

声音响彻赤炼火山,亦在赤炼城中滚滚回荡,火山下上,城里城外,数十万人,无论身在何处,皆听到了这句话。

一时间,不知多少人心中惶惶。亦有不知多少人心生期待,期盼这位打爆了两大元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新掌门”,能为赤炼门这潭死水引入一股清流。

当然也有人当场吓崩的,比如郑拾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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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辣手无情倪大掌门【求月票!】

“倪兄,你不是号称‘儒雅随和第一智者’么?你所谓的智取,就是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把解龙、唐元烈直接给捶死?”

“这沐姑娘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倪坤其实还有‘一往无前无双勇者’的称号,所以素以‘智勇双全’著称。那方才解龙站位那么正,简直就是在请我去捶他。我若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岂不是辜负了我之智勇?好了,这个话题咱们就不说了,接下来还是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清理赤炼门吧。”

以上对话,发生在赤炼门本宗山门之内,议事大殿之中。

在场的除了倪坤、沐灵菲之外,还有白氏兄妹,以及沐灵菲几年来,收拢的一批尚未被磨去风骨、热血犹存的赤炼门弟子。

这些弟子,大多都是炼气境界。道基境的真传弟子,只有寥寥十数人——要知道,赤炼门的道基境修士,可是足有数百人来着。

另外,在屈子玉死后,赤炼门仅存的十四位金丹修士,也全员在场。

当然他们并不是自愿来的。

只是最近几天,恰好所有金丹皆在宗门之内,筹备百年一度的朱雀殿大朝觐之事。之前那屈子玉,也正因此事返回本宗山门,结果很悲催地被倪坤逮到。

而等倪坤捶爆解龙,捏爆唐元烈,堵住赤炼山头之后,十四位齐聚本宗之内的金丹,就插翅难飞了。被倪坤与沐灵菲配合,来了个一网打尽、悉数成擒。又被搜去法宝,禁制法力,押至议事大殿内,听候处置。

此时此刻。

倪坤坐在掌门宝座上,把玩着一枚通体紫光湛湛,几乎看不清具体形状,宛若一团实质紫光的“绝品灵石”,嘴角含笑,看着宝座下方,那一字排开的十四位金丹修士。

他面相一点都不凶狠,反而儒雅随和、文质彬彬。

此时更是笑容可亲,眼神柔和,看上去好像一位心慈手软的大善人。

然而正被他打量着的十四位金丹修士,却一点都感受不到他的和善。反觉像是被一头磨牙吮血、择人而噬的绝世凶虎死死盯住,有种随时会被那凶虎一口吞噬的恐惧感。

盯着他们瞧了一会儿,倪坤忽地一笑:“沐姑娘,你此前所说的,那几位沉迷修炼的金丹都有谁?”

站在掌门宝座旁的沐灵菲抬手一指:

“王君泽、高德威、沈炼、钟自在、徐小钗。他们几个素来沉迷修炼,对外事漠不关心,不过至少不曾主动为恶。且他们并非唐元烈、解龙嫡传,而是与唐元烈、解龙同辈的,几位殒落多年的赤炼门金丹传承。”

倪坤点点头,对被沐灵菲点到的五位金丹修士说道:“恭喜你们,暂时过关了。”

说罢抬手一指,解开了他们身上的法力禁制。

他这并不是对沐灵菲言听计从,沐灵菲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只是身负随时可以暴起掀桌的实力,当然就有任性的资格。

沐灵菲哪怕是随手乱指、欺瞒于他,又能怎样?

大不了,彻底掀翻桌子,砸烂一切,扬长而去罢了。

不过倪坤自认看人的眼光还算不错。

沐灵菲虽然腹黑了一点,但只凭追随她的那些炼气境弟子,以及少数道基境修士的精神面貌就可以看出,沐灵菲这个领袖,品行应当相当过硬。

再者,沐灵菲也意在朱雀殿,倪坤相信,在达成目的之前,她不会因小失大。

得倪坤宽宥,王君泽、高德威等五位金丹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又是庆幸,又是感激地对倪坤拱手一揖,齐声道:“多谢掌门!”

五位“修炼宅”毫不犹豫承认了倪坤的掌门身份。

话说,以他们的深宅属性,只要倪坤不杀他们,只要还让他们继续修炼,那他们对他坐掌门大位,就不会有任何意见。

沐灵菲又淡淡说道:“其余九人,都是唐元烈、解龙嫡传。人人都做过许多恶事。

“闵怜君,名字里有一个‘怜’字,行事却从无怜悯之心。曾经为了试演一道法术,将一个小镇数千无辜凡人活活烤成干尸。

“姜毅,曾经为了谋夺一件天材地宝,将一个与世无争、持身苦修的小门派满门灭绝。

“吴是非,曾经为了炼制一件法宝,刻意引爆一座火山,导致附近的一座小城死伤数万人……”

她一一列数剩下九位金丹修士所行恶迹,直将那九位金丹说得汗流浃背,脸色惨白。终于有人忍不住噗嗵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

“掌门真人,在下愿痛改前非,立功赎罪!求掌门真人开恩,念我一生修行不易,留我一条性命!”

剩下八人中,倒有五人接连跪下,伏地求饶。

只有三位金丹,虽也是面色惨淡,但还是咬牙强撑着并不跪地求饶。

然而他们内心深处,却并没有宁死不屈的气节,只是希望用这种方法,博一线生机罢了。

说不定这位“以力正位”的新掌门,更欣赏硬骨头呢?

静静看了一阵这九位金丹各自不同的表演,倪坤忽而一叹,悠然道:

“我曾听一位老友这样说过:修仙,就是修自我。目的是寻求自我的长生不老、逍遥超脱。所以一个修士,再怎样德行败坏、自私自利、心狠手黑、毫无气节,只要他虔于修行,忠于自我,就不会影响他的修为境界。

“曾经,我还有些不理解这番话。今天看到你们,方知此言不虚。”

这番话,是老乔乔孟炎与倪坤说的。

老乔还说过这么一番话:

“这修仙呐,只要不是只认心性,只要不是心有多大,境界就能有多高,只要还需资源来增益修为,那么修士就不可能做到清心寡欲,就必然要为了资源而争竞乃至厮杀。

“甚至到了某些境界,适合修士的资源,就只有那么一些。为了那有限的资源,争竞便会更加激烈,即使是仙人,也可能发生不死不休的血战。”

在这个宇宙,诸天万界,修仙长生并不全看心性,资源占比相当重要。

而一个世界,再如何繁荣,资源也是有限的。

即使真仙能够回馈天地,补益天地灵机,但真仙回馈天地时,享受到好处的,只是未成仙的修士。真仙们自己需要的资源,还是得靠他们自己去找,自己去争。

至于中土仙道为何整体风气积极正面,也并不是因为中土濒临末世,迫使中土仙道不得不如此。

真正的原因,乃是中土仙道自萌发之始,就开了一个好头。

中土仙道祖庭“太虚宫”,其无数年前的初代始祖,观摩“神树”那天地灵根,又师法自然,草创炼气功法,创出第一个法术,教授第一个弟子时,有感于自身所得,皆源于天地,遂立下了“俯仰无愧天地”的戒律。

太虚宫始祖身为中土仙道的开创者,没有前人修行经验可供借鉴,于是其修为仅止于金丹,终生未能修成元婴。

但他创下的规矩,经由他的弟子们,一代代传承下来,无数年来,始终未改。

既有如此正派的源头,中土仙道的整体氛围,自然一直很是积极正面。

加上中土很早就达成了良性循环,天地一直在蓬勃向上,走在“升格”的光明大道上,所以仙人们也能有充足的资源持续提升,鲜少出现为了争夺资源而血腥厮杀的内斗。

便有争斗,也多在太虚宫仲裁下,以不流血的斗法决出胜负。

太虚宫的传统,即使在中土衰败之后,也仍然沿续了下来。

然而赤炼门所在的这方天地,没有仙人。

统治仙道的,乃是疑似“上界”派出机构的“朱雀殿”。

本质上,此方天地,乃是一个被“上界”源源吸血的“殖民地”。作为殖民者的“朱雀殿”,自然不可能正本清源,为此方天地的仙道,树起积极向上的风气。

说不定还要故意纵容,乃至助长此方天地修仙界的不正之风,以免出现一批正直热血的修士,对抗朱雀殿的统治。

那九个或伏地求饶,或强撑着假装硬骨头的赤炼门金丹,显然就是那种“忠于自我”的修士。

他们冷血残忍、自私自利,毫无气节,但这并不会影响他们的修为。

如果让他们活着,这九位修士当中,说不定还会出现一两个元婴。乃至渡劫成仙,亦有希望。

可倪坤不喜欢这样的修士。

他从不强求所有人都善良正直、有任侠之风。做一个对外事漠不关心,只顾自己修炼长生的“修炼宅”,他也可以接受。

但他绝不能容忍视凡人如猪狗,视人命为草芥的主动为恶之辈。

“你们呐……”

倪坤摇头,一叹:“都修炼到金丹了,精气神已然浑融如一,无漏无缺,这灵魂深处的三观,早已牢不可破。所以你们改不了啦!只能重新做人了。”

说完,他抬起右手,对着九位金丹遥遥一握。

虚空轰然一震,九位金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齐刷刷一把攥住,顿时堆在一起、挤作一团。

“不好,他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九个金丹修士脸色剧变。

“我们可以承认你的掌门之位,为你效命,你当真不肯放我们一马?”一个身上挤着两个人的金丹修士目眦欲裂,怒视倪坤。

倪坤不语,只神情平淡,五指缓缓合拢。

随着他五指合拢,九个挤作一堆的金丹修士,顿觉似有五座无形大山,向他们挤压而来,要将他们生生挤爆。

“哈哈哈哈……你既不给我们一条活路,那便同归于尽吧!”

一个金丹修士惨笑着,七窍之中,同时冒出红光,皮肤亦开始龟裂,散发出惊人的高温。

这征兆,竟是要自爆金丹!

其余几个金丹,亦是作出同样的决断,七窍喷火,皮肤开裂,绽出耀眼红芒。

见此状况,沐灵菲蓦然色变,紧张道:“快将他们抛上天!”

王君泽等五个逃过一劫的金丹修士,也纷纷变色,齐齐施展防御术法。

“不必。”倪坤淡淡一笑:“既已在我掌中,岂容他们翻天?”

话音一落,他五指蓦然合拢。

轰!

一声闷响,几个决意拼死自爆的金丹,身上的红光骤然回缩,瞬间熄灭,竟是被倪坤强行打断了金丹自爆的过程。

随后,又一声轰鸣,九位金丹,同时爆裂,被无形巨力,碾作粉尘。

虚空一握鬼神惊!

即使是金丹修士,想要在倪坤掌中自爆,亦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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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捏爆九个金丹,倪坤却是面不改色,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象征性地拍了拍手掌,又微笑着看向王君泽等五位金丹。

咕咚。

给他目光一扫,王君泽、高德威等五位金丹,齐齐咽下一口唾沫,头皮都在发麻。

倪坤以亲切随和的语气说道:“不要紧张,你们跟他们不一样。只要以后不做出那些丧尽天良的恶行,本座也不会拿你们怎样。”

王君泽等人连忙齐齐一揖,大声道:“我等以后定然行善积德,绝不为恶!”

“行善积德?倒也无需那般刻意。”

倪坤摇摇头,笑道:“你们既喜欢修炼,那从前是怎么做的,以后照旧便是。只是若遇上不平之事、落难之人,能伸手管上一管、搭救一把,便尽量伸一伸手。以你们的能力,这应该不为难吧?”

五人连连点头,迭声应道:“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

“如此甚好。”倪坤满意点头,又道:“不过眼下倒有一桩任务,还需你们出力。”

五人肃然一揖:“听凭掌门吩咐!”

“沐姑娘。”倪坤看向沐灵菲:“赤炼门上层虽已清扫干净,但中下层亦有大量腌臜不堪的弟子存在。我现在任命你为赤炼门副掌门,请你带着五位金丹长老,以及你的人,负责清理本宗中下层。

“赤炼火山上下、赤炼城内外,所有修士,无论其出身如何、修为多高、天赋多好、现居何职,但凡犯下杀戮无辜、强迫女子、以丹药恶意控制修士等恶行者,一律彻底清除。

“品行不端,恶行不重者,罚入火焰山秘境,以及灵稻田、灵麦田、灵石矿做苦役。所有本身资质不合标准,依靠裙带关系,录入赤炼门的弟子,以及各院执事、管事,若未曾为恶,则一律清退。

“我给你们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以后,我希望看到一个焕然一新的赤炼门、赤炼城!”

沐灵菲凛然应诺:“谨遵掌门法旨!”

“一月以后,我将出台新的门规,以及各项新的制度。”倪坤摆了摆手:“现在,都去做事吧!我将生杀大权交予沐副掌门你,谁该杀,谁该抓,无需禀报于我,一切由你作主。”

沐灵菲神情肃然,重重一揖:“定不辜负掌门信任!”

说罢,带着王君泽等五位金丹长老,以及她的手足同袍,大步走出了议事大殿。

转眼之间,偌大殿堂之中,便只剩下倪坤以及白氏兄妹三人。

“倪大哥,我们呢?我们可以做什么?”白无瑕眼巴巴瞧着倪坤。

“你们?”倪坤呵呵一笑:“你们将来,或可做我的左右随侍,但你们现在的修为差了太多,还是老老实实,修炼去吧。”

安排白氏兄妹自去修炼,倪坤又把玩一阵手中那枚绝品灵石,忽地一笑:“居然随身携带一枚绝品灵石,赤炼掌门不愧是大派掌门……那么赤炼门的宝库之中,又有多少宝贝呢?”

他先后击杀了解龙、唐元烈两位元婴真人,夺得五件元婴境法宝,两枚储物指环。

单这两枚指环之中,就有一枚绝品灵石,上百枚极品灵石,那赤炼门宝库之内,必定还有更多的灵石,以及各种宝物。

最重要的是,今年年末,就是百年一度的朱雀殿大朝觐之日。赤炼门为这次大朝觐准备的礼品,理所当然全都要改姓倪了。

至于他到时候前往朱雀殿“朝觐”时,该献上什么礼品……

“到时候就说路上被人抢劫了。”

倪坤随便想了个借口,愉快地前去宝库开宝物去了:“赤炼门为朱雀殿准备的大朝觐礼品,绝非等闲之物,也不知都能开出些什么宝贝……”

一天后。

倪坤一脸淡定地走出了赤炼门宝库。

“不过就是上百枚绝品灵石、上万枚极品灵石、十万计的上品灵石,以及懒得清点的中品、下品灵石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不过就是成吨重的太阳精金、月光银、星辰灵铁、赤铜精萃、玄铁精英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就是满屋满架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而已,大多都还只是金丹级的宝物、丹药,元婴境的并不多,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我倪坤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啊……”

自语之际,他没留神一头撞在了墙上,把墙给撞出一个人形大窟窿。

他也没有停步,仍旧保持着那淡定的姿态,步履从容地直线前行,口中继续无声念叨着:

“那颗蛋,好像是蛟龙蛋啊……究竟是直接吃掉好呢,还是等孵化之后,把蛟养肥再吃好呢?可我貌似没有那多时间,等到小蛟长肥啊!

“还有那颗果子,好像是可以令凡人脱胎换骨,获得‘木灵之体’的青灵果。木灵之体,至少成就金丹绝无阻碍!赤炼门等于是直接送了朱雀殿一位未来金丹。现在也归我啦!虽然对我没什么用,但可以留给小徒弟……”

赤炼门给朱雀殿准备的朝觐大礼包,里面的宝物数量并不算太多,但件件都是珍品。

以倪坤的眼力,也只认得一颗蛟龙蛋,一枚青灵果——这些都曾在中土出现过,玄阳宗典藉中就有这些宝物的图画、说明。

而其余几件礼品,他虽然认不出来,但还是能凭慧眼神目的鉴别能力,辨出其用途。

有可以炼制元婴级灵丹的奇花,有可以炼制元婴境法宝的五彩金属,有可以炼制身外化身的宝珠,以及可以寄托元婴、重塑肉身的神奇胶质。

这几件宝物,想来应该是此方天地的特产,中土界或有类似的宝物,但没有一模一样的东西。

现在,这所有的宝物,理所当然归倪坤所有了。

除了这些,倪坤还收获了包括赤炼门镇派功法“赤焰焚天**”在内的大量功法。

赤炼门收集的功法,并不只是火属功法,而是各种属性的功法都有。甚至还有一门残缺不全的雷法“乙木神雷”。

功法方面的收获,最令倪坤欣喜。

有了这些功法,他的功法资料库,将变得更加全面,上限更高。不仅能增强他自身的底蕴,还可令他推演功法更加方便。

“吃透了赤炼门的所有功法,我直接就可以假装真正的赤炼门修士!还可以推演出几门直指元婴的功法!”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提升自己的修为。

倪坤希望,在年底前往朱雀殿时,自己能击破天关、地窍,达成“破关”之境,将“天人合一篇”彻底修成。

到那时,他的境界,理论上将与元婴境第三阶“显化分神”相对应。但实际战力,绝对超出许多。甚至说不定,连朱雀殿那位渡劫期第二境的殿主,都可以碰上一碰。

毕竟他现在就能吞吃渡劫期第一境的火法神通了,即使对别的属性的法术神通,抗性稍弱一点,但只要整体境界上来了,体魄变得更强了,各种抗性自会水涨船高。

而朱雀殿中,虽然有几位修炼其它属性功法神通的元婴修士,但正副殿主,想来一定是得修炼朱雀殿镇派功法的。

朱雀殿的镇派功法,不用猜也知道,自然是火法神通。

“总之,打铁还需自身硬。无论朱雀殿的渡劫大能实力如何,我想要去朱雀殿探‘界域通道’的消息,都得做好自身的功课……

“唔,虽然得了这么多宝物美食,单凭量大管饱,也足以硬生生撑破‘破关’的关卡,但感觉有些得不偿失啊!”

用“破界丹”破关,只需再炼一炉丹,应该就可以破关。

除了“虚空两界花”难寻,其余辅助药材的总成本,最多只值一百有余的中品灵石。

但如果吞吃灵石以及其它宝物,倪坤估摸着,恐怕得吃掉好几件元婴境法宝,以及大量绝品灵石,方有可能靠量大管饱硬撑破关。

“不行,这样子太不划算。修成第四重功法后,第五重功法还不知道会有多大花销,即使得了赤炼门宝库,我也不能如此奢侈浪费……绝品灵石,还是留下来购买更合用的资源。咦,说到购买……我似乎可以这么做……”

七天后。

相州。

水云宗山门前。

水云宗当代掌门、元婴真人桐仙子,以及副掌门、元婴真人云照月,并肩屹立空中,眼神冷凛地与一位青衫磊落、儒雅斯文的青年对视着。

“阁下是赤炼门当代掌门?”桐仙子语气冷淡地说道。

“正是。”倪坤微微一笑,稍稍流露出一丝再纯正不过的,元婴级的“赤焰焚天**”气息。

“贵派原掌门唐元烈呢?”云照月问道。

“不幸殒落了。”倪坤嘴上说不幸,脸上却毫无悲痛之色,反而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啊?唐元烈死啦?”桐仙子、云照月也笑了起来。

倒不是倪坤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而是因为水云、赤炼两宗素来不合。赤炼门势大,蚕食了不少相州境内的灵矿资源。赤炼门修士,还经常深入相州境内,搜刮天材地宝。

因此,桐仙子、云照月跟赤炼门的唐元烈、解龙算得上老冤家、老对头了。

虽因朱雀殿的压制,双方并未真个水火不容,可私底下摩擦也是不少。平时撞上了,互相嘲讽几句乃是日常,争夺天材地宝时大打出手,流血受伤,也是常有的事。

此时听说唐元烈殒落了,她们两个当然会开心得直想笑。

“嗯,不仅唐掌门死了,解副掌门也死了。”倪坤笑道。

“怎么死的?”云照月好奇问道。

“被人打死的。”倪坤道:“他们死后,我就顺势即位了。”

“究竟是谁打死了他们?”云照月追问。

倪坤两手一摊:“这个就不清楚了。反正他们死得很快,也没有留下遗言。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没有办法,在下也只好勉为其难,继承掌门之位了。”

见倪坤不愿细说,桐仙子、云照月也不再强行追问,只问道:“你可获得了朱雀殿的认可?”

倪坤笑道:“暂时还没有。不过年底我将带队前往朱雀殿朝觐,到时候朱雀殿应该会承认我。”

桐仙子缓缓道:“你倒是胆大,居然在没有获得朱雀殿认可时,就自任掌门。”

云照月则道:“那么,倪掌门今日大驾光临,就是为了向我们通告唐元烈、解龙之死,以及倪掌门继任掌门之事吗?”

倪坤笑道:“一方面是来向二位道友通告此事。另一方面,是想请二位道友行个方便,容我进贵派水晶宫秘境一观。”

桐仙子俏脸微沉:“本宗秘境,岂可容外人进入?倪掌门此言太过了。”

云照月亦冷笑道:“难道贵派的火焰山秘境,也可容我们进入参观吗?”

倪坤笑道:“若二位有意进本宗火焰山参观,在下当然不会拒绝,自会敞开秘境大门,任由二位道友参观。”

“……”桐仙子、云照月无语。

倪坤又道:“另外,在下也不是要无偿参观水晶宫秘境。若二位许可,在下愿付出一定的费用……”

桐仙子冷冰冰说道:

“倪掌门也太看不起我们了。我水云宗虽不及赤炼门家大业大,相州亦远不及云州灵脉富饶,但区区几块灵石,就想进我们的秘境参观?哼,倪掌门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云照月亦冷笑:“我们也是元婴真人,平时修炼都用上品灵石,闭关用极品灵石,就连绝品灵石,逢年过节都能偶尔用上一用……”

倪坤淡淡道:“一口价,十枚绝品灵石。”

“……”

桐仙子嫣然一笑,俏脸冰雪消融,美如百花齐放:“倪掌门实在太客气啦!这怎么好意思呢?”

云照月笑得眉眼弯弯,声音柔和似水:“妾身最欣赏倪大掌门这等极富才华的奇男子,欢迎倪大掌门参观敝派水晶宫秘境……”

倪坤哈哈一笑,在两位元婴真人陪伴下,一路欢声笑语地往水晶宫秘境参观去了。

半天后。

水云宗山门前,两位元婴真人挥舞着手帕,与倪坤道别:“倪掌门,有空常来玩啊!”

“倪大掌门才华盖世,妾身折服,欢迎常来!下次八折!”

“哈哈哈,水晶宫美不胜收,比我那火焰山美上一百倍,以后我一定常来!”说话间,倪坤已飘然远去。

直至看不到倪坤身影,云照月方才埋怨桐仙子:

“师姐,你也太贪财了,区区十枚绝品灵石,就放他进了水晶宫……虽然这半天我们全程陪同,可有段时间他借口‘忽然悟出许多道理’,需独自参悟一阵,把我们支开了一刻钟。谁知道那一刻钟,他都干了些什么?”

“我贪财?”桐仙子冷笑:“你方才没照镜子,所以你都不知道你冲他笑得有多甜!等他真个掏出绝品灵石后,你整个人都快贴到他身上去了!那他若是掏出二十绝品灵石,你是不是就要自荐枕席、以身相许啦?还说什么才华盖世奇男子……元婴真人的体面,真是被你丢光啦!”

云照月犀利反击:“然而师姐你方才也不比我好多少!我可是亲眼看到,你挽住了他胳膊的!还有啊,你还冲他发嗲了!声音酥得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你个死丫头,皮痒了是吧?”

“呵呵,师姐你说不过就要动粗吗?来呀,我不怕你!”

师姐妹两个拌嘴拌得兴起,早忘了讨论倪坤支开她俩的那一刻钟,究竟做了些什么。

而倪坤……

“两朵虚空两界花,足以炼出上次三分之二分量的破界丹,年底之前,够我‘破关’了!呵,绝品灵石果然还是这么用比较划算,十枚绝品灵石,就解决了这个问题。如果拿来吃掉,别说十枚,二十枚绝品灵石,都不足以令我破关……

“不过……水云宗似乎比赤炼宗穷很多啊……堂堂元婴真人,都那般见钱眼开。啧啧,真是没有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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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我的徒弟“索命阎罗”

返回云州途中,倪坤特意绕了一程,打算去周家村探望自己阔别三年多的小徒弟。

他其实也想过,是否将小徒弟全家接去赤炼城居住。

不过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否定了这个想法。

赤炼门的上家“朱雀殿”毕竟是个隐患,万一倪坤没能搞定朱雀殿,导致朱雀殿大举攻伐赤炼门,他倪坤自是不惧,可小徒弟一家就危险了。

所以还是等到将朱雀殿也摆平了,再将小徒弟一家接走。

傍晚。

倪坤离周家村,已不足百里。

正飞遁时,他忽然心中一动,俯首往地面看去。

只见下方山野之中,几条人影正自亡命逃窜。其奔逃之速奇快,竟比凡俗最好的千里宝马还要快上数倍。这等神速,显然绝非普通人。

“炼气境修士?最强者……炼气六层?”

倪坤一眼便看出了那几人的修为。正想着这几个炼气修士,究竟是被什么追得如此狼狈时,一条娇小身影,倏地自林中飞掠而出,跃入他眼帘。

那身影着一袭黑色劲装,披一领血色披风,面罩一副狰狞的鬼脸面具,手提一口短剑,似闪电般追袭而来,眨眼之间,就追上了前方逃窜数人中,落在最后的那人。

之后她短剑一挥,一道疾电般的剑光一闪即逝,最后那人又朝前飞逃十余丈,方才身首分离,扑倒在地。

看到这一幕,倪坤不禁笑着点了点头:“这一剑使得不错。三年未见,小徒弟的剑法更犀利了。”

没有错,下方那追得几位炼气修士落荒而逃的,正是倪坤的开山大弟子周琬琰。

她的修为,以倪坤观之,已然来到了炼气五层。

“二丫今年才十三岁多吧?唔,炼气五层修为,倒也没辜负她的特优资质。不过能追着炼气六层打,我这小徒弟的战力,远超境界啊!”

倪坤赞叹之时,身似闪电的周琬琰,又追上了一人。

那人见脱身不得,咬牙厉啸一声,反手掷出一物,化为一道乌光,疾袭周琬琰心口。

倪坤瞧得分明,那乌光乃是一枚寸长的铁钉,威力足可击破炼气五层境界的护身法术。如此威力的宝物,想来已是那修士压箱底的宝物。

然而面对这一击,周琬琰根本不闪不避亦不防御,直接一剑刺出。

剑光好似一道霹雳,伴着惊雷般的轰鸣之声,以针尖对麦芒之势,迎着铁钉直击过去,一下就把那铁钉炸成了碎屑。

之后剑光余势未绝,在那修士背心轻轻一点,触之即收。

那修士背心看似没什么伤痕,胸膛却砰地一声,炸出一个脸盆大的血洞,二话不说便扑倒在地,瞬间没了气息。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有两个修士被杀,逃窜的修士,已只剩下两人。

那两人一个炼气五层,一个炼气六层,只看修为,本不该畏惧周琬琰,可偏偏就连回头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只全力飞逃。

周琬琰则是一副赶尽杀绝的架势,转眼又追上一人,一剑削出,断其首级。

眼见不可能逃走,那炼气六层的修士不禁绝望大吼:“索命阎罗,我七大寇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一定要将我等赶尽杀绝?”

周琬琰默不作声,只飞掠追逐,不断拉近与那修士的距离。

倪坤则皱眉自语:“索命阎罗?这是二丫的称号?有没有搞错,她一个还不到十四岁的小丫头,怎就有了如此威风煞气的绰号?”

正自语时,下方仅剩的那个炼气六层的修士,眼见周琬琰越追越近,终于放弃了逃亡,转身狂啸:“不给活路?那就同归于尽吧!”

说罢取出一颗漆黑的丹丸,飞快喂进嘴里。

丹丸刚入口,周琬琰就已赶到,手起一剑,就将其首级斩得高高飞起。

但这修士已然身首分离,可那颗飞起丈许高的首级,竟惨然怪笑:“晚了!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话音一落,其天灵盖嘭地一声炸开,飞出一只全身漆黑,背上有着一张鬼脸纹路的蜘蛛。

那蜘蛛刚飞出时,只指甲盖大小,出来后迎风就涨,转眼就化作水缸大,气息亦是飞快膨胀,待体型稳定时,其气息已然不下于炼气八层的修士。

“炼气八层的蛊虫?二丫怕是应付不了!”

倪坤刚要出手,就见周琬琰剑指天穹,纤腰一拧,钻头般高速旋转着腾空而起,身剑合一,化作一道将方圆百丈映成一片雪亮的炽白霹雳,伴着滚滚惊雷之声,倏忽之间,自那大蜘蛛身上一穿而过。

嘭!

大蜘蛛一招未出,便浑身电光一闪,炸成了粉末。

周琬琰则重重落地,踉跄两步,俯身撑着膝盖,重重喘息起来。

显然这一招,对她的负担也是不小。

“身剑合一,一刹之间化身霹雳……一击斩杀炼气八层实力的蛊虫,这招真是漂亮!不过我貌似都没有用过这招,也没教过她……不管了,不愧是我的徒弟,都能自创杀招了!”

倪坤啧啧赞叹两声,见小徒弟调息一阵,动作娴熟地开始捡尸体,这才自空中降落,笑道:“二丫。”

正在捡尸体的二丫身躯微微一颤,猛地回过头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倪坤。

“师父?”

她喃喃叫了一声,忽地一把摘下那鬼脸面具,瞪大双眼,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倪坤。

怔怔盯了他好一阵,她方才尖叫一声,纵身飞扑至倪坤怀中,紧紧抱住他:“师父,真的是师父!师父你来看我啦,太好了太好了……”

她激动地连声说着,声音渐渐带上了哭腔,眼泪都流了下来。

“开心归开心,可别把眼泪鼻涕蹭我衣服上啊!我这是新衣服来着……”

倪坤笑着,一把按着她的脑袋瓜,将她轻轻推开。

“师父真是的……”

周琬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抹掉眼泪,仰起小脸,气乎乎地看着他:“师父你一走就是三年多,好不容易来看我,还不准人家撒一撒娇啊?”

倪坤笑道:“你都快长成大姑娘啦,可不是从前那个小毛丫头了。还有了‘索命阎罗’这等威风煞气的称号,还跟师父撒什么娇?”

听师父提起自己的绰号,二丫顿时小脸一红,低下脑袋,手捏着衣角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绰号又不是我自己起的,都是四周村寨胡乱叫的,可不关我的事……”

“哦?”倪坤好笑道:“为何四周村寨,给你起了个这样一个称号?”

“师父你走后第二年,来了一伙强人,想在黑虎寨原址开山立柜。那我当然不准啦,就半夜摸上山去,把他们都消灭了……

“一年前,又有一伙过境的马贼,劫掠时被我撞到,又被我消灭了。半年前,又来了一个叫王黑手的独行大盗,抢姑娘时被我撞到,也给我杀了……

“因为我遵谨师父教诲,除恶务尽,一个活口都没留,所以一来二去的,周围村寨便给我取了‘索命阎罗’这么个绰号。真是难听死啦,我可一点都不喜欢。”

倪坤笑道:“我倒觉得威风凛凛、煞气腾腾。身为我倪坤的开山大弟子,这个称号挺适合你的。对了,这七大寇又是怎么回事?”

周琬琰道:“他们是七个散修,用活人炼蛊,被我撞到,那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啦,便将他们追杀至此,消灭干净。”

“做得好!”倪坤满意点头:“这等丧心病狂之辈,就应该一个都不放过。”

得了师父夸赞,二丫不禁笑得眉眼都弯成了月牙。

“师父,你这次是专程来看我的?”

“不是,只是路过而已。”

“哼……”二丫嘟起了嘴。

“顺便给你送点礼物。”

倪坤呵呵一笑,取出一只形似梨子的青色果子,递给二丫:“这是青灵果,你现在就将它吃下,以惊雷劲炼化。为师为你护法。”

虽不知“青灵果”究竟有何作用,但周琬琰对师父无条件信任,当下接过果子,二话不说便开啃。

三两口吃完果子,她当即盘坐在地,运转惊雷诀,炼化果中灵力。

很快,她浑身上下,便逸出一股生机勃勃的气息。那气息似青草,如林木,虽不十分强悍,但坚韧绵密,予人一种生生不息的勃蓬之感。

而她的一头黑发,亦渐渐呈出几分苍青之色。

足足用了一个晚上,周琬琰方才炼化了这枚“青灵果”。

倪坤神眼观之,发现她的体质,已转为“木灵之体”,资质一跃超过“特异”等级。

以她如今的资质,最多再过三年,便可以炼气圆满。至多十年,就可道基圆满。

之后成就金丹,当也不会有太大阻碍。

“师父,我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可究竟有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

“呵,你变得更优秀了。”倪坤笑了笑,又取出一口三尺长剑:

“惊雷剑,专为你炼制的法宝。千年雷击木作剑身,赤铜精萃作剑柄。剑身之内,为师还炼入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乙木神雷符’。”

得了赤炼门宝库,又得了包括炼器法在内的功法库,倪坤自然要取其中最珍贵的炼器材料,将自己的法宝再升级一次。

经他升级之后,这口惊雷剑的品阶,已然跃升至金丹圆满级别。

他将惊雷剑放进徒弟手中,笑道:

“二丫你现在还不能发挥此剑的真正威力,但你修炼的惊雷诀,乃是以武入道的法武双修功法。以你之惊雷劲,可部分发挥出此宝威力。总之你就拿它当一口剑来使,等闲道基修士,若被你近了身,都不是你的对手。

“此剑之中,我还打入了‘惊雷诀’的后继功法,等你筑就道基,就可以得到惊雷诀的金丹篇功法。未来你成就金丹,便可得到元婴篇的功法。

“至于更高层次的功法,为师如今还没有推演出来。不过等你成就元婴以后,为师当会回来,再传你更高层次的功法。”

周琬琰正兴奋地摩挲把玩这口与她体质、功法格外契合的惊雷剑,听倪坤这么一说,她顿时一惊:“师父,你又要走了吗?”

“本就是只是路过,顺便来看一看你。将礼物交予你,为师自然要走。”

周琬琰仰着小脸,眼巴巴瞧着倪坤:“就不能再多留几天吗?我,我给你采野蜂蜜,抓野鸡、兔子、鲜鱼做烧烤。”

“以后吧。”倪坤摇了摇头,轻抚她脑门,微笑道:“等以后为师闲了,再来尝你手艺。”

周琬琰揪住倪坤衣角,强忍着眼泪,哽咽道:“可师父你什么时候能有闲?”

“中土得救之日,就是为师逍遥之时。”

倪坤轻轻拉开周琬琰小手,微笑道:“二丫,你现在可是威风凛凛的索命阎罗,可不许哭哦!好啦,为师走了,你努力修行吧。”

说罢,倪坤冲霄而起,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二丫用力抿着嘴,擦掉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水,哽咽道:

“每次都走得这么干脆……不过我是索命阎罗,我不哭。师父,我说的话一定算数,将来,一定陪你回中土,打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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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人间,又污秽了【求月票!】

匆匆探望了小徒弟一番,倪坤路上再未停留,一路直接返回赤炼城。

回城之后,他想起两年前,那七个疑似魔门弟子的杀手,便转到下城区,那七个杀手的据点查探了一番。

然而他在火焰山秘境闭关两年,那七个杀手也失踪了两年,传授他们功法的“师父”又不是傻子,怎可能一直呆在那里?

倪坤神眼一看,就知这处隐密据点,至少有一年零十个月再无任何人进出,显然早就被放弃了。

他倒也不失望,因为本来就没抱太大期待——不仅是对找到外域魔门的线索没抱太大期待,对于能否请动三千年前那位“修罗太子”帮忙,他一样是没抱太大期待。

求人不如求己。

倪坤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期待自己。

当下也不在此流连,径直返回赤炼火山,回到掌门闭关的密室中,开启防御阵法,炼制破界丹。

炼出一炉破界丹后,倪坤开始冲击“破关”之境。

期间他出关了一次。

却是沐灵菲向他禀报,已经按照他的标准,将赤炼火山上下、赤炼城内外清扫干净。整个赤炼门现在不说焕然一新,却也可以算是荡尽了污浊。

汇报过此事后,沐灵菲向他请示,接下来该如何管理宗门。

倪坤先没回答,反问她:“下院有个叫郑拾遗的执事,你可认识?”

沐灵菲想了想,说道:“郑拾遗么?认识,但不熟。你提他干嘛?”

倪坤淡淡道:“他两年前得罪过我。”

沐灵菲知他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心胸宽广之人,当下会意地一点头:

“此人因用郑氏祖传的‘阴阳炼神丹’控制诸多外门弟子,已被多人举报,由王君泽长老出手抓捕。连带其叔父,原下院执掌郑魁,以及所有牵涉进‘阴阳炼神丹’的郑氏族人,皆被抓捕。待审清其罪行后,便将一并行刑。”

“别人我不管,这个郑拾遗,一定要让他死得惨一点。凌迟太残忍,我毕竟是个大善人,不喜欢这一套。就车裂了他吧。”倪坤轻描淡写地叮嘱一句,方才继续说道:“至于宗门管理办法,我已经有了成案。”

说着,拿出一叠稿纸,交给沐灵菲。

沐灵菲打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

宗门第一戒:俯仰无愧天地!不得背叛“中土”,违者形神俱灭。

第二戒:不得背叛师门,不得欺师灭祖,违者形神俱灭。

第三戒:不得同门相残,不得恃强凌弱,不得以大欺小,违者视情节轻重,轻则禁闭、杖刑、鞭刑,重则废去修为,乃至斩首……

第四戒:不得无故侵害盟友,与盟友若起争执,需上报宗门仲裁……

第五戒:不得滥杀无辜,残虐凡人。与敌斗战,尽可能避免波及无辜……

得,倪坤将玄阳宗的门规照抄了一份,试图将赤炼门打造成第二个玄阳宗。将来如果有可能,他还想从赤炼门拉一批外援回中土,帮中土对抗妖魔渊来着……

“这戒律不错!”沐灵菲对这戒律大点其头,“没想到以你的心胸,居然还能制订出这等正气的门规……”

倪坤皱眉:“我总觉得你的潜台词不是什么好话。”

“错觉,都是你的错觉。”沐灵菲神情淡定,只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修长手指点着“宗门第一戒”一行中的两个字问道:“不过,这个‘不得背叛中土’是怎么回事?”

“啊?”倪坤一怔,拿回第一页:“哦,写错了。”

说着,他若无其事地抬指一抹,将“中土”二字抹去,随后手腕一翻,掌中多出一枝毛笔,填上“天地”二字,再递还给沐灵菲:“这下可以了。”

沐灵菲接过来,深深看了倪坤一眼,没再追问,继续翻看后面的一系列改制措施:

取消杂役院,设立“外院”。

资质最劣者进外院,但外院弟子一样可以修行,亦与下院弟子一样,由道基修士轮流教导。

外院弟子每月有十天无偿的义务劳动,看守灵田、饲养灵禽灵兽等,每月发放一枚下品灵石的基本薪酬。做义务劳动之外的任务,可获得灵石、丹药等额外奖励。

外院弟子修炼至炼气六层,可进入下院修行。

下院弟子每月二枚下品灵石。每月七天义务劳动。其余待遇与外院弟子等同。做危险任务时,比如值守火焰山,击杀火精有奖励,还有高温津贴。

内门弟子每月三枚下品灵石。每月五天义务劳动。其余待遇与下院弟子等同。

宗门大比:

每年举办一次宗门大比。

分炼气前三层、中三层、后三层三个段位,道基前、中、后三个段位。

友好比试,不得杀人。

优胜者有奖。具体奖励着门中金丹长老自行商议……

沐灵菲眼神古怪地看了倪坤一眼,继续翻看,直到将十多页宗门管理办法看完,方才微微颔首:“你费心了。”

倪坤笑道:“我既然登上了掌门宝座,自然是要费些心思的。我可不想赤炼门在我的统领下,还像从前一样污浊腌臜,那岂不是坏了我的名声?”

顿了顿,他说道:“对了,两年前,我在赤炼城中,曾进过一次隐市采购。那隐市规矩森严、秩序良好,我很欣赏。你知道是谁在幕后支持隐市吗?”

沐灵菲淡淡道:“我。”

“啊?”倪坤一怔:“你不是隐藏实力么?怎么能以金丹大佬的身份,支持隐市?”

“我冒充徐小钗来着。”

沐灵菲解释道:“她是修炼狂人,经常一闭关就是几年、十几年不出关,且从不关心外事,极少与金丹以下的修士交流。这就给了我钻空子的机会。

“同为女子,以我境界,冒充她并不难。只要不经常露面,只偶尔出手震慑一下少数不安份有家伙,就足以撑起隐市了。”

“原来是你在主持,难怪隐市能有那般规矩、秩序。”倪坤点点头,又道:“说起来,赤炼城那座百宝楼,不会也是你的产业吧?”

百宝楼的营业态度相当不错,倪坤也很是欣赏。

而且他进入隐市的准入令牌,还正是百宝楼一位叫做崔仲颖的管事给他的。

“正是。”沐灵菲道:“百宝楼也是我冒用徐小钗的身份开办起来的。”

倪坤笑道:“原来是你的人,我说怎那般守规矩。”

沐灵菲又道:“现在赤炼门上下,一下清掉了一大批的执事、管事,所以我便将隐市、百宝楼的一批管事调了进来,暂代那些执事、管事之职。此事本就要向你禀报的。”

倪坤不以为意地说道:“你是副掌门,这些小事,你自己作主就是,无需向我汇报。”

他强取赤炼门,坐上掌门之位,第一目的就是借赤炼门为跳板,接近朱雀殿,寻找界域通道。次要目的,是搜刮赤炼门的资源。

至于将赤炼门整顿好,扭转其原本污浊的风气,只是他一点小小的强迫症而已,就好像当年他在长乐县时,将长乐“治理”得民风淳朴一样。

同时他也希望将来赤炼门能成为中土的外援。

现在赤炼门中最好的修炼资源,已尽在他手掌之中。接近朱雀殿的目的,亦可趁“大朝觐”之机完成。

赤炼门管理办法,他也制订出来了,同时还掺了私货,搞了个“宗门大比”,算是小小圆满了一下自己的修行生涯。

既已达成了所有目的,连一些私人意愿都得以满足,那他对赤炼门的权力,就没什么可贪恋的了。

他毕竟不是这方天地的人,终究是要离开的。

既如此,不如将权力放给沐灵菲,将来他走后,她也好顺势接掌这一切。

至于沐灵菲能将赤炼门管理成什么样子……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不过以沐灵菲的心性,以她管理百花楼、隐市表现出来的水准,当不会让赤炼门变回从前那样子。

“接下来,我要闭关一阵,直至出发前往天州朱雀殿之前,都不会再出关了。赤炼门就交给你了。”

沐灵菲一点头:“放心,我会将你制订的宗门管理办法,一一落实下去。”

“如此甚好。”倪坤满意地点点头,返回密室,继续闭关去了。

一转眼,三个月时间过去了。

这一天,赤炼火山上空,忽然炸响一记惊雷,整个火山,亦随之微微一震。

这响动,令沐灵菲及王君泽、高德威等五位金丹长老齐齐一惊,飞上半空,神念四散,紧张探查。

但很快,倪坤的声音,便传入他们耳中:“无事,勿惊。都回去做事。”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便知,那响动是他弄出来的,当下齐齐一揖,各自回去做事去了。

闭关密室之中。

倪坤双腿微分,与肩等宽,一动不动伫立厅堂之中。

他脚下地面,微微隆起,形成两个形似火山锥的小土包,将他双脚包裹。头顶上空,则有一道玄之又玄的灵光,正自源源贯入他天灵之中。

倪坤已打破了“天关、地窍”,达成了“破关”之境!

至此,无名功法第四重,“天人合一篇”,算是初步修成。虽尚未解锁第五重功法,但他实力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他就在默默体悟着自身的变化。

“天人合一……沟通内外宇宙,果然玄妙之极。”

他感觉双脚似于大地相连,可感应到大地之中蛰伏的生机、埋藏的矿脉,乃至深处涌动的暗火岩浆。念头一动,便可自大地之中,借来无穷神力。只手搬山,亦是轻而易举。抬脚一跺,便可令大地迸裂、火山爆发。

他还可以自宇宙虚空,接引来种种玄妙能量,灌顶炼体。可令灵感、悟性更高更强,可令真气永无断绝,可使身体每分每秒,都在不断变强。

现在就算把他丢进一方灵机泯灭的绝灵之域、末法之地,他亦可以借大地之力,以及无处不在的“虚空能量”,来满足自己的修行、战斗。

事实上,这种接引“虚空能量”的能力,本是仙人专属。可倪坤现在就可以办到!

他不仅可以借法、借力,还可以反向操作,逆运“天人合一篇”心法,将敌人打到自己身上的攻击,反向沟通“外宇宙”,部分卸至大地,或者虚空之中。

这等反向沟通的御力之法,无疑令他本就强悍之极的抗击打力,更上层楼。

最重要的是,天人合一篇初步修成,沟通了内外宇宙之后,他亦于冥冥之中,感知了自己的寿元。

四千八百岁。

常规寿元,就有四千八百岁!

这让倪坤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一直担心,自己这无名功法,只是斗战杀伐超强的高武神通,并非长生之法。就算强到只手爆星,说不定还是会寿尽而死。

现在看来,他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仅仅只是第四重功法,就有四千八百岁的寿元,那么当他练成第五重、第六重……乃至最高的第九重,又能拥有多么悠长的寿元?

是否能“生来只活十八岁,一个混沌是一年”?

暂时还是未知。不过未来无疑是极光明的。

“以我现在的实力,就算返回中土,也能打爆万妖窟中一切妖魔了。只是还打爆不了万妖窟本身,亦无法斩断妖魔渊的触手……”

感悟一阵,分析了一番自身的状况,倪坤算算距离前往天州朱雀殿还有些时间,便决定再炼一件宝物出来。

十余日后。

倪坤步出闭关密室,走到火山顶上,一座高塔顶层,低头俯瞰着下方的赤炼山城,缓缓抬起右手。

他右手上,有一只巨大的手甲,闪烁着璀璨宝光。

手甲之上,有六个凹槽,内刻微型阵法,镶嵌着六枚自赤炼门宝库中找出的,分属地、火、水、风、雷、木六种属性的宝珠。

“人间,又污秽了……”

他举着右手,作出了打响指的动作……

“掌门你在做什么?”

沐灵菲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

这家伙颇有些神出鬼没,但又对倪坤毫无敌意,以至于倪坤若不催动慧眼神目,有时候都无法察觉她的到来。

倪坤面不改色地放下右手,背到背后,淡淡道:“是时候启程前往朱雀殿了吧?”

“是。朝觐队伍已经安排好,明天就可启程了。”

“嗯。”倪坤淡淡嗯了一声,足踏虚空,步履从容地走下高塔。

沐灵菲却跟了上来,不依不挠地追问:

“不是,掌门你刚才说的‘人间又污秽了’是几个意思?你闭关这三个月,我已经遵照你的吩咐,将赤炼门包括赤炼城的问题修士统统清掉,杀了两千多人,送了上万人去服苦役,清退了好几千裙带修士。另外还照着你的宗门管理办法,把赤炼门打理得焕然一新……”

“……”倪坤眼角微微一跳,快步离去:“我突然又悟出许多道理,需闭关几个时辰,你不要跟着我,自己去忙吧。嗯,明天出发前再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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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我有一双大锤,尤其擅长说理

次日一早,一艘巨大的“龙舟”,自赤炼火山口飞出,升上万丈高空,朝着东边的天州方向飞去。

百年一度的朱雀殿大朝觐在即,倪大掌门的队伍,提前半月,开启了行程。

这艘龙舟,正是倪大掌门专属坐驾——当然,这是他接收的前掌门遗产。

舰首雕成龙头形状,舰尾雕作龙尾。舰身外壳还精心雕出了层层叠叠、栩栩如生的龙鳞,漆成大红色,在云空之中飞行之时,乍看好像一条赤红真龙,就是稍微短粗痴肥了点。

龙舟内部装饰,也是极尽奢华,连温泉澡堂都有,予人极舒适的乘坐体验。

此次前往天州朱雀殿,倪坤自然不是诚心去朝觐的。

他随时准备着搞出大事情。

所以他的左右随侍白无痕、白无瑕兄妹,此次便没有与他同行,留在赤炼门中修行。

与他同行的,有副掌门沐灵菲,金丹长老王君泽、高德威、沈炼,以及若干从很早就开始追随沐灵菲,立场最坚定,精神最昂扬,最具使命感的道基境修士、炼气境弟子。

此刻,倪坤正与沐灵菲及三位金丹长老,在富丽堂皇的龙舟大厅中说事。

“掌门,咱们这份朝觐礼单,会不会太敷衍了?”高德威捧着一份礼单,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个,掌门您的身份,毕竟还是需要获得朱雀殿认可。这份礼单递上去……恐怕朱雀殿会对掌门您心生不满。”

倪坤两手一摊:“前任掌门准备的朝觐贺礼,都被人洗劫一空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我再平空变出来一份贺礼吧?”

“……”

三位金丹长老满头黑线,一脸无语,心里疯狂呐喊:洗劫贺礼的那个人,不正是你这个现任掌门吗?你确实可以再平空变出一份贺礼的啊!要不要装得这么无辜啊!

沐灵菲也是紧抿着嘴唇,看着倪坤的眼神分外古怪。

“好啦,朝觐贺礼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倪坤大手一挥,微笑道:“至于我的掌门身份,朱雀殿是否认可都无所谓。反正事实已经如此,朱雀殿难不成还能在赤炼门中,再指个人顶替我不成?话说回来,倘若朱雀殿指定哪位长老坐这掌门位子,本座二话不说,立刻退位让贤!”

“然后谁敢坐掌门宝座,屁股还没挨着椅子人就没了!”王君泽、高德威、沈炼三人心中默道着,同时躬身行礼表忠心:“属下不敢!掌门之位,非倪掌门莫属!”

之后王君泽又忧心忡忡说道:“就怕朱雀殿直接委派一位他们的元婴修士,来我赤炼门做掌门……”

倪坤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会有这种事情。本座掐指算过,赤炼掌门之位,天定有大劫数。除本座,以及本座指定人选之外,任何人想要做赤炼掌门,都镇压不住,必会遭遇莫明死劫。

“倘若朱雀殿直接委派元婴修士,来我赤炼门做掌门,本座料定,其人半路必遭抢劫,尸骨无存。此天数也,神通难敌。”

“……”三位金丹长老彻底无语。

“好了,朝觐之事,就讨论到这里。此去天州,路途遥远,这龙舟坐着舒服,速度却不算太快,起码得半个月才能抵达天州。三位长老若无它事,便各自回去修炼吧。”

王君泽三人最喜欢修炼了,当下也不再多说,朝倪坤躬身一揖,退出大厅,回各自房间修炼去了。

“沐副掌门可还有什么事情?”倪坤又看向沐灵菲。

沐灵菲淡淡道:“倒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是想问问,万一朱雀殿不满贺礼,当场宣布褫夺你的掌门之位,你当如何?”

倪坤道:“那我自然要与他们说理。”

沐灵菲问道:“如何说理?”

“我有一双大锤,曰‘碾骨、碎颅’。各重七千二百斤【夺取赤炼门宝库后,双锤又利用宝库材料升级了,已是元婴级的法宝,重量再次翻倍】。”倪坤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手持这双大锤,重重地击鼓鸣冤,相信朱雀殿会看到我的冤屈与诚意的。”

“……”

沐灵菲无语,心说你用每只重达七千二百斤的大锤击哪门子鼓?什么鼓能受得起那么重的锤子?你该不会是想将朱雀殿修士的脑门、肚皮当鼓捶吧?

那样子诚意确实很“重”,敢反对你的人,恐怕当场连骨灰都没了……

只不过,这真的行得通吗?

朱雀殿可是有一位渡劫期第二境的大修士,以及两位渡劫期第一境大修士,以及十位元婴真人的……

“总之沐副掌门你大可以放心,我这次去朱雀殿,没准备闹事,最多说理。”倪坤微笑。

“然而我准备闹事。”沐灵菲心里暗道:“我看你到时候,也只会拿着大锤说理。”

摇了摇头,挥去心中思绪,沐灵菲对倪坤拱手一揖:“既掌门已有成算,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在下告退。”

沐灵菲走后,倪坤去到修炼密室,开启法阵,先取出一枚极品灵石,蘸上芥末酱油吃了,接着便催动天人合一篇心法,接引来那道不知从何而来、玄之又玄的灵光,自已经破开的“天关”灌入,开始修炼。

虽然他已经可以接引来自宇宙虚空的种种特殊能量,已提前做到了真仙才能做到的事情,但限于境界,每次接引来的能量,其实并不算太多,只是胜在细水长流、源源不绝。

想要快速提升实力、强化体魄,还是得靠吃。

以他如今的实力,等闲食材已经没有太大作用了。连上品灵石,都只能当作零嘴。

主食必须是极品灵石等级,或是同阶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法器法宝。

而这些吃食,其实并不是用来提升境界的。

到了无名功法第四重,提升境界,须得“破界丹”等无名功法自带的丹方炼制的灵丹,方可有效辅助提升境界。

这种种吃食,对他的作用,则是强化体魄、提升实力。毕竟境界并不完全等同于实力。否则也就不会有越阶挑战、同阶无敌等等说法了。

修行不知时日。

不知不觉,便已是半个月后,龙舟一帆风顺地抵达天州,来到了朱雀殿山门所在。

当倪坤在沐灵菲、王君泽、高德威、沈炼伴同下,走上龙舟顶层甲板,眺望朱雀殿山门时,即使以他的见多识广,亦不禁为眼前所见震撼了一把。

朱雀殿的山门,赫然是一座悬于万丈高空之中,呈金字塔形状的巨大浮空山!

此浮空山,名为“天门山”。

山体周围,云雾簇拥,彩虹环绕。山峰之上,巨木参天,飞瀑流泉。

有仙鹤灵禽,在空中蹁跹起舞,有麋鹿灵兽,在林间嬉戏追逐。深潭之中,偶见片鳞只爪,竟有蛟潜于潭。

无数亭台楼阁、华美殿堂,点缀于山林之中。一座座飞桥悬廊,连接于奇峰之间。

更有一片壮美建筑,伫立于天门山最高峰,白玉为墙,灵木作柱,琉璃作瓦,饰以金箔宝珠、不灭明灯,一派金壁辉煌。

倪坤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座天门山,看着山上种种华美气象,不禁低叹一声:“今天总算是见着仙家气象了……”

旁边高德威亦感慨道:“两百年前,我还只是炼气境时,便曾随我师父来过一趟,当时曾被震撼得失魂落魄、半晌不能言语。今日再见朱雀殿气象,仍觉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王君泽、沈炼都还是第一次来朱雀殿,饶是以他们的修为,亦觉深受震撼,难以自持。

沐灵菲却是轻哼一声,低声道:

“为了维持这座浮空山,以及山上那所谓的‘仙家气象’,每天都不知要耗用多少资源。一个真仙都没有,这等浮华景象,又有何意义?无谓浪费资源罢了。”

高德威、王君泽、沈炼三人讷讷不敢言。

倪坤则轻笑道:“说得也是。没有真仙回馈天地,资源再生便赶不上消耗。朱雀殿整这些花里胡哨,确实毫无意义,反加大了资源浪费。”

若有真仙,那自然是可以随便花里胡哨,反正真仙承担得起。可没有真仙就整这些,就只能是单纯地消耗天地资源了。

沐灵菲诧异地看了倪坤一眼,显然没有想到,他居然能有这番见地。

这时,后方忽然传来一道柔和女声:“前方可是赤炼门倪大掌门?”

众人回头一看,就见一艘两侧有翼、舰艏修长,仿佛一只仙鹤的奇形飞船,正自后方翩然飞来。

飞船甲板上,两位盛装丽人比肩而立,正含笑看着这边。

“是相州水云宗的船。”王君泽迟疑一下,说道:“水云宗与我赤炼门多有不睦……”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倪坤笑着朝那边挥了挥手:“两位掌门别来无恙啊!”

“有劳倪掌门记挂了。”水云宗掌门桐仙子嫣然一笑:“一别数月,倪掌门风彩依旧。”

副掌门云照月也是巧笑嫣然:“倪掌门,这几个月,怎没再去敝派游玩啊!我与师姐可想念你啦!”

是想念我的绝品灵石吧你们!

倪坤心里好笑,面上却还是一副儒雅亲切模样,笑道:“我初登掌门之位,派中诸事繁杂,实在没空。等以后得了空闲,定会再去水云宗叨扰一二。”

云照月热忱道:“那就等这次大朝觐结束后,回程途中,顺道去我们那里做客呀!”

倪坤含笑点头:“好。”

王君泽等人见状,不禁面面相觑,满头雾水,不知道倪大掌门什么时候跟素来与赤炼门不和的水云宗攀上交情了。

沐灵菲则心中腹诽:“怕是使了美男计……”

倪坤与水云宗两位掌门隔空交谈一阵,见离天门山已近,山上已有一队修士坐着仙鹤飞出来迎接,便结束了交流,等着迎接的朱雀殿修士到来。

水云宗飞船上。

桐仙子冲云照月翻了个白眼:“师妹,你稍微矜持一点好不好?问候一声也就罢了,说什么很想念他……你自己想他也就算了,干嘛要捎上我?”

云照月撇撇嘴角:“倪掌门如此潇洒俊朗,自从上次一见后,小妹对他可是朝思暮想。师姐你难道就不想他么?”

桐仙子淡淡道:“你那是想他的人吗?你那是馋他的绝品灵石!”

云照月幽幽道:“师姐你不馋吗?”

桐仙子本想矢口否认,但终究没有成功骗过自己,只得垂下螓首,幽幽一叹:“我也馋……”

正说时,鹤唳声响起,前来迎接的朱雀殿修士已经到了。

“跟着我们。”

朱雀殿修士们乘着仙鹤,飞至两派飞船前,也不与他们客套寒喧,直接语气淡淡地丢下一句话,便调转鹤首,引着两派飞船往天门山飞去。

在朱雀殿修士领航下,两派飞船缓缓飞上天门山,于主峰山腰处“迎宾殿”旁边的悬崖码头上,泊好了飞船。

之后两派掌门携金丹长老走下飞船,在朱雀殿修士引领下,往迎宾殿行去。至于随行的道基境修士、炼气境弟子,则要等到大朝觐正式开始的那天,才能下船活动,朝觐观礼。

倪坤一行六人,与水云宗桐仙子一人八人汇合一起,彼此招呼一声,随朱雀殿迎宾修士,步入那高大巍峨的迎宾正殿当中。

他们将在这里递上礼单,交接贺礼,并暂居于此,学习几天礼仪。

负责接待他们的“迎宾使”,是一位有着元婴境第三阶修为的元婴真人。姓秦。

这位秦真人面相威严,眼神冷淡,不苟言笑。说是“迎宾使”,看着更像是审判犯人的判官。

当赤炼门、水云宗两派人员走进正殿大堂时,他也是端坐主座,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半点接待远方来客的礼数。

不过这就是朱雀殿修士的风格。

此方天地,都受朱雀殿统辖,且有绝对压制其余各大宗门的硬实力,自然无需对他们太过客气。

反倒是前来朝觐的各宗各派,不敢有半点失礼。

此刻,这位迎宾使秦真人便一动不动坐着,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

桐仙子、云照月反是领着六位水云宗金丹长老,上前恭敬一礼,献上礼单。

一位朱雀殿金丹修士接过礼单,扫了一眼,大声唱道:“相州水云宗敬献:绝品灵石六枚、巨鼍蛋三枚、癸水玄冰百块、千载空青一枝……”

水云宗献上的贺礼很是丰厚,几件主打礼品也极有价值。以相州的贫瘠、以水云宗的家底,已是竭尽了所能。

饶是如此,那秦真人听了,还是不甚满意,只是淡淡地一点头:“有心了。”

水云宗修士们退下后,倪坤带着沐灵菲等人上前,腰都不弯一下,只大咧咧拱手一揖。

这等姿态,当场就令那秦真人眉头一皱。

之后沐灵菲便递上礼单。

那朱雀殿金丹修士接过礼单,刚要唱报时,一扫礼单内容,顿时打了个突,眼神古怪地瞅了倪坤等人一眼,方才阴阳怪气地念道:

“云州赤炼门敬献:极品灵石十枚、上品灵石一千、中品灵石一万、下品灵石十万、玄铁十万斤、赤焰精铜万斤、赤铜精萃百两……”

“……”桐仙子、云照月及水云宗六位金丹长老,皆是两眼圆瞪,嘴巴微张,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倪坤等人。

不是礼单太厚,而是太薄了。

什么一千上品灵石、一万中品灵石、十万下品灵石,听起来好像数量庞大,可就算加上那十枚极品灵石,其价值,也只能勉强相当于一枚绝品灵石。且灵气品质还是天差地别。

至于那些玄铁、赤焰精铜什么的,更是不值一提。

也就只那赤铜精萃稍好一点,可区区百两赤铜精萃,送给水云宗还能算是一份不错的礼物,可拿到朱雀殿,作百年一度大朝觐的贺礼……

这不是搞笑么?

在水云宗诸人惊诧的目光注视下,王君泽、高德威、沈炼三位赤炼门金丹长老,死死垂下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脚尖。

沐灵菲都有些不自然,微微低头,凝视自己前方一尺虚空处,仿佛那里有花。

那位朱雀殿迎宾使秦真人,更是眉头紧锁,脸色阴沉,眼神凌厉地盯着倪坤。

良久,他方才沉声说道:“赤炼门……这是在消遣我朱雀殿么?唐元烈、解龙何在?”

倪坤不慌不忙,又一脸沉痛地说道:“敝派唐掌门、解副掌门,已双双遭遇劫数,同时殒落。在下倪坤,临危受命,承唐掌门遗命,暂摄赤炼掌门之位。”

“什么?”秦真人神情一凛:“唐元烈和解龙死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倪坤沉痛道:“此事发生于四个多以前。当时敝派正副掌门,正为筹措贺礼四下奔走,不幸遭人抢劫,不但随身携带的贺礼被洗劫一空,人也没了。”

“……”桐仙子、云照月早知唐元烈、解龙死讯,但还是头回听说,他们是被人抢劫杀死的,一时不禁如听天书,满脸古怪。

秦真人眼角则猛跳两下,死死盯住倪坤,森然道:“两位元婴真人,居然被人抢劫杀死,简直天大笑话!说,是谁干的?”

倪坤神情严肃,语气沉重:

“是一个自称‘厚德载物、以理服人’的修士干的!他的名字,好像叫做李坤,虽然很巧合地与在下同名,但与我倪坤并没有任何关系。此事还望秦真人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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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坤?

倪坤?

虽然听起来好像过于巧合,但讲道理,正因为太巧了,反而显得可信这位赤炼门新任掌门倪坤,不可能如此胆大包天,在朱雀殿地头上消遣一位元婴境第三阶的真人吧?

水云宗的桐仙子等人是这么想的。

那位秦真人,以及殿中所有朱雀殿修士,也都是如此想的。

而知道真相的王君泽等三位金丹长老,则死死埋着脑袋,两眼紧盯脚尖,全力控制情绪。心中对于倪大掌门的佩服,简直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就连沐灵菲,都彻底低下了头去,对倪坤心服口服。

居然敢在朱雀殿面不改色地扯这等弥天大谎,当面消遣朱雀殿的元婴真人,他的胆子,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秦真人紧盯倪坤,沉声道:“说说唐元烈和解龙被杀的经过。”

倪坤作回忆状:“那一天,唐掌门返回宗门时,已只剩元婴,且元婴焕散,随时可能崩溃。他来不及述说太多,只匆匆召集我们,将掌门之位传承于我,便元婴崩溃,当场去世了。

“死之前,只告诉我们,有个自称李坤,号‘厚德载物、以理服人’的神秘修士,拦路抢劫了他们。解副掌门当场战死,唐掌门也是决然抛弃肉身,元婴出窍方才逃脱。但元婴在逃离之时,受了重创,且措筹好的贺礼,亦与肉身一并遗失。”

秦真人喝问:“那李坤是何来历?什么修为?擅长什么功法?使用什么法宝?”

“这个,唐掌门全都没有来得及说。”

倪坤遗憾地摇了摇头,忽然又似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唐掌门元婴崩溃之时,在下隐约听到他叫了一声:他是玉外天……”

见倪坤话只说半截,秦真人不禁抬手一拍座椅扶手,怒道:“卖什么关子?后面呢?”

“后面没有啦!”倪坤一摊手:“唐掌门元婴崩得太快,话才说半截,就没啦!”

“你!”秦真人怒目圆瞪,恨不得劈面抓过倪坤,一爪掏出他的脑子狠狠搜魂。

不过大朝觐在即,这个时候弄死带队前来朝觐的分支掌门,朱雀殿的面子也不好看,当下强忍怒气,心中冷笑:

“这倪坤的掌门之位,不过私相授受,未得我朱雀殿认可。倘若他恭顺知趣倒也罢了,可他偏还如此无礼,拿一堆破烂来糊弄,简直就是没将我朱雀殿放在眼里!不行,等下必须禀报殿主,褫夺了他的掌门之位,将他扣在朱雀殿罚做千年苦役!”

心中决定了倪坤的“未来”,秦真人又开始揣摩唐元烈的“遗言”。

“唐元烈究竟想说什么?他是玉外天……玉外天……域外天?宇外天魔?”

一念至此,秦真人豁然色变。

“那李坤,难道是个宇外天魔?是了,唐元烈、解龙都是元婴真人,虽然境界不算高,但身上好歹也有其开派祖师,从我朱雀殿带去的法宝‘朱雀神火罩’,能炼死元婴境第三阶的真人。唐元烈身上更有辰长老赐下的宝珠,有渡劫期第一境一击之威……

“那李坤能不怕朱雀神火罩,不惧辰长老赐下的宝珠,当场打杀唐元烈、解龙,令唐元烈只能元婴出窍,勉强带着一口气逃回赤炼门,修为至少有渡劫期第一境!

“这等修为,不可能是散修出身!而天下十州,所有宗门,渡劫期修士,唯我朱雀殿才有!一个从未听闻过其名姓,莫明其妙钻出来的渡劫期第一境大修士,只可能是……宇外天魔!”

想通种种关窍,秦真人再也坐不住了,甚至顾不上继续盘问倪坤,对底下的金丹修士匆匆交待两句接待事项,身形便倏地消失,找朱雀殿主汇报此事去了。

见倪坤真把秦真人忽悠住了,沐灵菲不禁悄悄向倪坤挑了个大拇指。

倪坤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只嘴角微翘,对自己的演技表示满意。

接下来,便有朱雀殿金丹修士,将赤炼门、水云宗的队伍,带到宾客居住的偏殿之中,暂且安顿下来。

安顿好时,时辰已是不早。

倪坤正待修炼,房门忽被叩响。

开门一看,见是沐灵菲,倪坤不禁皱眉道:“沐副掌门,这么晚了还有何事?”

“进去再说。”沐灵菲一边说,一边径直走进门来,反手闭上房门,还朝门上施展了一道禁制法术。

见她这般作派,倪坤不禁沉声说道:“沐副掌门,本座可是个正派人,练的是童子功,而且已经有未婚妻了……”

“想什么呢?”沐灵菲好气又好笑地白他一眼,肃然道:“我来找你,有正经事商议。”

“正经事?”倪坤点点头:“那就好,坐吧。”

分宾主坐下后,倪坤取出一罐蜜饯灵石:“吃点心么?”

“……”沐灵菲无语,只一脸古怪地瞧着他。

倪坤又取出一只铜杯,里面盛着产自火焰山的炽白灵焰:“那喝茶?”

“……”沐灵菲看他的眼神,已经怪异地无法形容了。

“何必这么客套呢?”倪坤摇摇头,自己饮了一口灵焰,又取出一枚蜜饯灵石吃了,这才说道:“说吧,找我有什么正经事?”

瞧着他饮茶一般喝灵焰,吃果子蜜饯一般吃灵石,沐灵菲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内心跌宕起伏的怪异情绪,强自镇定地说道:“你当知道,我对朱雀殿,是有图谋的。”

倪坤又取出一件缴自赤炼门金丹修士的法宝,抹上芥末酱油嚼了一口,点头道:“嗯,知道,我也一样。所以,你究竟想说什么?”

“……”

沐灵菲一脸幽怨地看着倪坤:“掌门大人,您能不能别吃东西了?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压力很大,都没法儿好好跟你说话了。”

她好怕倪坤吃得兴起,把她也一口吞了。

倪坤哈哈一笑,从善如流,收起各种美食,笑说道:“以前养成的习惯,就爱一边吃小吃,一边与友人谈天说地。既然沐副掌门你不习惯,那便算了。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事了。”

沐灵菲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敢问掌门,你听过朱雀殿的镇魔天牢么?”

倪坤摇头:“我对朱雀殿并不熟,所知十分有限。”

“朱雀殿对外宣称,镇魔天牢镇压的,都是为祸世间的妖魔鬼怪。但此事并非完全真实。”沐灵菲声音凝成一束,直接传入倪坤耳中:“据我所知,那镇魔天牢之中,除了妖魔鬼怪之外,还有一些不服朱雀殿统治,试图反抗朱雀殿的存在。”

倪坤笑道:“妖魔鬼怪也好,反抗朱雀殿统治的存在也罢,朱雀殿为何不干脆杀了他们?何必镇入天牢,白白消耗资源、人手?”

沐灵菲道:“其一,朱雀殿将被镇入天牢之中的妖魔鬼怪,以及并非妖魔的反抗者们,以法阵禁锢,源源抽取他们的法力,用作炼丹、炼器,以及维持天门山浮空的部分燃料。其二,极个别的存在,是无法彻底杀死的。只能镇压封印,无法将之除去。”

“明白了。”倪坤颔首微笑:“所以,沐副掌门对朱雀殿的图谋,便是救出被镇压在镇魔天牢中的反抗志士?”

“不错。”沐灵菲目光炯炯地看着倪坤:“此事艰难,凭我现在的力量,无法做到。我本打算在赤炼门再潜伏百年,直到我有了足够的力量,再来劫镇魔天牢。但现在有了掌门大人横空出世,我想,我们或许可以提前行动。”

倪坤沉吟一阵,摇头道:“我很感谢沐副掌门你对我的信任。但我也有自己的目的,在达成目的之前,恕我不能太早打草惊蛇。”

“我知道你的目的。”沐灵菲嘴角翘起,浮出一抹奇异的笑意:“你想寻找界域通道对吗?宇外天魔倪大掌门?或者说,外域修士倪大掌门?”

“嗯?”倪坤眉头一挑:“你……不仅知道‘界域通道’,还知道我的来历?”

“当然。”沐灵菲道:“我自有消息渠道,可不像其他修士一般闭塞。界域通道的消息,瞒得过天下修士,却瞒不过我。”

“那你又是怎么猜出我的来历的?”

“还记得你写的‘宗门管理办法’吗?宗门第一戒,俯仰无愧天地,不得背叛‘中土’。你便是自那‘中土’,意外流落到这里的吧?”

“你倒是机灵。”倪坤笑道:“那你怎不怕我?我可是宇外天魔。”

“我为何要怕你?”沐灵菲道:“你不是宇外天魔,你只是外域修士我说过,我并不像其他修士一样闭塞,更不会盲信朱雀殿的宣传,将一切外域修士,皆视作‘天魔’。”

“可是为什么?”倪坤道:“你的消息渠道究竟是什么?为何你一个入道修行不过二十年的年轻修士,能知道界域通道,还知道并非所有的外域修士都是‘魔’?这些消息,朱雀殿应该封锁得很死吧?赤炼门那几位老牌金丹,对此可都是一无所知的。”

沐灵菲沉吟许久。

沉吟之时,她双瞳深处,不停闪烁着晦涩红光,似在与什么交流一般。

过了好一阵,她才微微颔首,缓缓说道:“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一步,那我便开诚布公了。”

说着,她手腕一翻,手掌之中红光一闪,平空浮出一片修长华美的翎羽。

那翎羽长三尺有余,呈赤红之色,每一根绒毛,都似燃烧的火焰,隐隐闪烁着金光。

随后,在倪坤注视之下,那翎羽轰地一声,冲起一道丈许高的火焰,火焰之中,一只神鸟的身影,翩然浮现。

倪坤眉头一挑,眼中浮出一抹讶色,因为这神鸟虚影,竟是一只凤凰。

一只翎羽华美、身形优雅、气质尊贵,通体燃烧着赤红火焰,双瞳金光灼灼,好似两枚小太阳的火凤凰!

“你好,来自远方外域的客人,我是火凰。”凤凰虚影浮于火焰之中,对倪坤微微颔首,声线清脆,乃是悦耳的少女声。

“火凰……”倪坤略一沉吟,说道:“所以,你就是被镇压在朱雀殿镇魔天牢之中,沐姑娘试图营救的那一位?”

火凰柔声道:“是的。”

倪坤想了想,说道:“难怪朱雀殿只能将你镇压,却不能将你灭杀。若杀了你,你会在另一个地方重生吧?”

火凰道:“我是诞生于地心之中,天地所出的‘天生’之灵。若是杀死我,我的确会于地心之中重生。到那时,再想擒住我,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倪坤又问:“可是朱雀殿不是与‘上界’有沟通吗?为何不将你送去上界镇压?”

火凰道:“我若离开此方天地,超过一定距离,同样会死去、重生。”

倪坤心中一动:“你……难道是天地灵根?”

诞生于地心之中的‘天生’之灵,不会被杀死,也不能远离此方天地,难道这火凰,是天地灵根的具现?

“倪掌门知道天地灵根?”

火凰轻笑一声:“倪掌门倒是见多识广。只是我并非天地灵根。天地灵根虽能幻化生灵,但其本质乃是一方世界的‘天道’,基本不会主动与任何生灵交流。最多只会被动地被生灵感应,冥冥之中给予指引。所以我只是秉天地灵根的意愿而生的,为此方天地挣脱枷锁而战的一只火凰而已。”

倪坤恍然。

这火凰,就相当于中土界的“玄天仙体”。

只是中土界的玄天仙体,是诞生于人类之中。而此方天地的宠儿,则是诞生于地心之中的神鸟火凰。

这种无父无母、天生地养的生灵,倪坤其实前世就听说过齐天大圣孙悟空,不就是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天生”灵猴吗?

至于沐灵菲,恐怕就是如越青依、荀文若等人一般,辅佐、拱卫天地宠儿的辅星、将星。

“难怪沐灵菲修为进境那般快速,却又远远比不上玄天仙体……原来她只是辅星、将星。真正的天地宠儿,乃是这只天地亲自生养出来的火凰……”

他心中沉吟时,又听火凰说道:

“我于两千年前,被‘上界’降临的仙人击败镇压,一直被封印在镇魔天牢之中。二十二年前,我利用天牢看守的一个小小疏忽,将一片翎羽送出了镇魔天牢,又用了两年时间,找到了灵菲,教导她修行,帮助她成长,助她遮掩气息。

“我本来是希望她修炼到渡过第二次天劫,再来设法营救我的。但倪掌门降临此界,与她结盟,让她现在就动了营救我的心思。”

沐灵菲此时亦开口道:

“我知掌门神勇无敌,若掌门出手,当有很大机会助火凰脱困。而掌门你想寻找的界域通道,其实就在镇魔天牢深处。

“既如此,我们便可合作同行,我与火凰为你引路,你助我营救火凰。若成功,则我们这方天地,有望摆脱上界奴役,掌门你亦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倪坤沉吟良久,开口问道:“火凰姑娘可知,朱雀殿主,那位渡劫期第二境的大修士,修炼的哪种功法神通?”

火凰道:“他修炼的是‘朱雀焚天诀’。法宝为一口雀翎飞刀。”

“可有仙器?”

“仙器唯有仙人能够驾驭,修为不够,强行驭使,只会遭到反噬。是以朱雀殿并无仙器镇压。不过朱雀殿能联络上界,一旦未能速战速决,便会有上界仙人,通过界域通道迅速降临。两千年前,我初次打上朱雀殿时,便是因经验浅薄,太过鲁莽大意,没有在第一时间占据界域通道,从而被降临的仙人击败镇压。”

倪坤道:“救你脱困之后,你当如何应对上界反扑?”

火凰道:“我可借天地之力,粉碎沟通‘上界’的这座界域通道,并使此通道千年之内,无法通行。至于千年之后……”

倪坤笑问:“再次粉碎它?”

火凰摇摇头:“若上界起意讨伐,千年时间,足够上界大军,横渡虚空飞过来了。数万年以前,那所谓的‘上界’,就是直接飞临此界,荡平不服,镇压此界,然后才开辟了沟通上界的界域通道。”

“所以,你也只能为此方天地,争取千年时光?”

“千年时光,已经够了。”火凰悠然道:“数万年前那一次,我们这方天地,连地仙都没有,所以才会被征服,被奴役。但千年之后,有我领军,我们世界,当已焕然一新,真仙辈出。届时即使上界再来讨伐,我们亦可一战!”

“好志气!”倪坤拊掌赞叹一声,刚要说话,房门忽然砰地一声,被重重推开。

随后就见一名朱雀殿元婴修士大步走了进来:“赤炼代掌门倪坤,殿主要向你质询宇外天魔李坤之事,随我走一趟吧!”

他没有发现火凰。

沐灵菲此前在门上加持了一重禁制,可封闭声音、气息外传,同时有一定的预警作用。

那元婴修士推门进来时,沐灵菲与火凰早有察觉,火凰虚影霎时消失,沐灵菲亦飞快收起了火凰翎羽。

于是在这元婴修士看来,房间内的情形,就只是倪坤与沐灵菲正自坐着说话而已。

“殿主要找我问话?”倪坤笑着起身,瞳中晶光一闪,已探出这元婴修士修为。

仅是初成元婴,尚未臻至“元婴出窍”,修为只与赤炼门前副掌门解龙仿佛。

“不错。”那元婴修士不耐烦地说道:“废话少说,跟我走吧。”

说罢转身欲行。

倪坤笑问:“这位真人,界域通道是不是就在镇魔天牢深处啊?”

“什么?”这元婴修士一惊,霍地回首:“你怎知道……”

话没说完,就见一只足有水缸那么大的锤子,蓦地映入眼帘,以流星一般的速度,轰上自己天灵。

嘭!

一记沉闷的轰鸣,这元婴修士仿佛一团爆开的烟花,霎时间从头到脚爆裂开来,一地光灿灿的物事,亦随之爆了出来。

见倪坤二话不说手起锤落,就把那元婴修士打爆,完了还一脸淡定地收捡其爆出的法宝、储物指环等物事,沐灵菲表情又有点崩坏:

“不就只是带你去问个话吗?你那么会演戏,接着演就是了,干嘛突然就一锤打死他?”

“此人对我有很重的恶意。”

倪坤也不详细解释自己的“被动感应”,只说道:

“我怀疑他就是朱雀殿安排的,将要前往赤炼门顶替我做掌门的人选之一。赤炼掌门之位,天定有大劫数,除我以及我指定的人选之外,谁都镇压不住,必死无疑。此天数也,我不过是顺应天意而已。”

沐灵菲满头黑线:“你跟我就别说这种糊弄人的话了好不好?金丹以上的修士都有魂灯,人死灯灭。此人一死,魂灯即灭,我们很快就要暴露,还怎么潜入镇魔天牢找界域通道、营救火凰?”

倪坤淡然道:“值此百年大朝觐之际,我赌朱雀殿所有金丹以上修士,都身在这天门山上。既然重要人员都在家,谁又会时刻监控魂灯?三五天检查一次,都算小心谨慎了。放心好了,此人魂灯虽灭,但我们还有一定的时间。

“再者,朱雀殿主找我问话,可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他就有什么‘上界’赐下的测谎宝物,甚至可能对我强行搜魂。我演技再好,怕也糊弄不了朱雀殿主。到头来还是得用锤子讲道理。与其到时被动,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说到这里,他又莫明一笑:

“话说……金丹以上的修士,都可以将法宝收进丹田温养。所以被打死之后,法宝都会哗地一声爆出来。沐姑娘,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

“有趣个鬼!你我要是被打爆,也是一样的效果!”沐灵菲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努力维持住冷静人设,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朱雀殿主还等着你去问话呢。”

“还能怎么办?”倪坤将战利品放进储物指环收起,念头一动,背上便平空多出一领血色披风,右手亦套上了一副镶嵌着六枚宝珠的手甲。

之后他左手提着碎颅锤,大步走出门外:“咱们现在就直闯镇魔天牢,把火凰放出来!沐副掌门,为我指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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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9,倪坤反了!

“啊?”沐灵菲一呆,快步跟上倪坤:“不是秘密潜入吗?”

“呵,以我的智谋,哪用得着秘密潜入?朱雀殿功法被我天克,莫说元婴,就连渡劫大修,都未必是我对手。所以谁敢拦路,直接冲过去捶爆他狗头就可以了。”

沐灵菲快要抓狂:“可直冲过去捶爆一切,跟智谋又有什么关系啊?”

倪坤一副智珠在握、胸有成竹模样:“我天关、地窍已破,‘天人合一’修成,智谋渊深似海。我之境界,我之行事,说了你也不懂,且跟紧我,观我如何用计就是。”

正说时,迎面撞见一名朱雀殿金丹修士。

那金丹修士正背负双手、下巴微仰,以一种趾高气昂的姿态,领着一队修士走进偏殿。瞧那队修士服饰,似是樟州神木门的朝觐队伍。

见到全副武装,手拎一柄大锤的倪坤,那朱雀殿金丹修士顿时一怔,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居然皱起眉头、戟指呵斥:

“天门山上,外来者未经许可,不得随意亮出法宝。赤炼掌门,你这是要做什么?想造反吗?”

“恭喜你,猜对了!奖你个锤子吧!”

倪坤笑着,倏忽间闪至那金丹修士面前,手起锤落,嘭地一声,就把他整个人捶爆了。

之后他一边收拾那金丹修士爆出来的法宝、储物袋,一边笑着对那一队已震惊得无法自拔的神木门修士说道:“可是樟州神木门道友?在下赤炼掌门倪坤,幸会各位道友。”

神木门主、元婴真人木神峰迅速回过神来,脸上绽出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原来是倪掌门,幸会幸会,在下木神峰,忝为神木掌门。这位是在下师弟,神木副掌门林森海。”

“见过木掌门、林掌门。”倪坤颔首致意,笑道:“在下此时尚有要事,诸位道友且自去休息,恕在下失陪了。”

木神峰笑道:“倪掌门实在太客气了,您请自便。”说着,侧身让开了道路。

副掌门林森海及几位神木门金丹长老,亦是乖觉地让开一旁。

倪坤笑着冲众人点点头:“日后得闲,再来寻诸位谈玄论道。告辞。”

说罢,带着沐灵菲走出偏殿。

沐灵菲传音道:“你居然就这么放过了他们?”

倪坤笑道:“无冤无仇的,他们对我又没有恶意,我为什么不能放过他们?”

“你就不怕他们去找朱雀殿主举报你造反?”

“呵,他们不会的。”

偏殿内,木神峰一行继续向着殿内走去,沉默好一阵,那林森海冷不丁冒出来一句:“真是大快人心!”

木神峰则板着脸说道:

“倪掌门造反,我是很不赞同的。只是朱雀殿规矩森严,不经许可,任何外来者都不能在天门山上亮法宝。我等不敢违逆朱雀殿的规矩,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倪掌门行凶了。”

林森海道:“师哥,你说……倪掌门能成功吗?”

木神峰沉默一阵,怅然一叹:“难,难呐!”

林森海抿了抿嘴,亦是重重一叹:“那真不知还要受朱雀殿的腌臜气到什么时候……”

另一边。

倪坤与沐灵菲出了偏殿,迎面又撞上一队朱雀殿值守修士。

那队修士最高只得道基境界,见着倪坤这位“元婴真人”,倒不敢像之前那金丹修士那般颐指气使,即使见他拎着好大一口锤子,亦是躬身行礼,口称“见过真人”。

倪坤也是和蔼一笑:“诸位辛苦了。”说话间抬起套着手甲的右手,指尖射出一张电网,将那一队修士罩入电网之中,瞬间就将他们电晕过去,且封闭了他们的经脉穴窍。

随后他手掌一扫,风声呼啸间,那队修士便被扫进了旁边一片竹林之中。

金丹修士精气神浑融如一,三观稳固,执念极深,几乎无可更改,所以杀之。

但道基修士还有改造挽救的余地。

再者这队道基修士,对倪坤也算礼敬,以倪坤的性子,自不会肆意滥杀。

之后便在沐灵菲指引下,朝着镇魔天牢方向行去。

“朱雀殿非常自信,并未在通往镇魔天牢的途中,设立任何机关阵法、守卫关卡,我们可以一路畅通无阻。”

沐灵菲一边引路,一边给倪坤介绍镇魔天牢的情况:

“不过天牢入口,布有一座‘朱雀焚天大阵’,阵中长年有元婴修士镇守。另外,天牢内部,虽无朱雀殿修士,但也有机关傀儡作狱卒,还有各种阵法禁制……”

这时,火凰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可将朱雀焚天大阵定住十息。只要在这十息之内,击杀坐镇阵眼的元婴修士,短时间内,便不会惊动朱雀殿主。”

火凰乃诞生于地心熔岩之中的天生火灵,是火焰的王者,亦是百鸟之王的凤凰。

即使只是一片翎羽化身,亦有能力定住那朱雀焚天大阵十息。

倪坤问道:“坐镇朱雀焚天大阵的元婴,是何修为?”

火凰道:“两千年来,此阵皆由‘元婴出窍’境修士轮换镇守。”

倪坤一笑:“朱雀殿还真是自信,居然只用元婴出窍境的修士镇守大阵。既如此,十息时间便足够了!”

其实即使只是“元婴出窍”境界的修士,配合朱雀焚天大阵,也足以在渡劫期第一境的大修猛攻下,稳守半个时辰,支撑到朱雀殿主赶到。

所以,以一位“元婴出窍”境的修士,镇守朱雀焚天大阵,并不能算是掉以轻心。

再者,朱雀殿秉“上界”意志,殖民此界,本身实力又足以镇压当世,两千年前火凰造反,都被“仙人下凡”镇压,到了如今,谁还敢在朱雀殿本宗所在的天门山上造次?

没人有那个胆子,更没人有那个实力。

除了倪坤这位横空降世的“宇外天魔”。

镇魔天牢入口,位于后山山腰。

一只栩栩如生、红光灼灼、高达十丈的朱雀雕像,屹立在天牢入口之前。

此雕像,正是“朱雀焚天大阵”的核心阵眼。

那位元婴修士,就端坐在雕像下方闭目打坐。

忽然,一片修长华美的赤色翎羽,平空浮现在朱雀雕像上方,悠然飘荡下来,贴到了朱雀雕像头顶上。

随着翎羽金光一闪,朱雀雕像绽放的红光,顿时黯淡下来。

同一时间,雕像下方闭目打坐的元婴修士,猛然睁开双眼,正要发出警讯,忽觉身周一紧,似有五座无形大山,四面八方向他挤压过来,将他死死禁锢,令他动弹不得。

直至此时,这修士方才看到,前方百丈开外,正有一个披着血色披风的青衫青年,平伸出戴着一副奇异手甲的右手,五指箕张,对准他作遥遥抓握状。

“赤炼掌门?你要造反?好大胆子!”

这元婴修士厉声质问,同时试图爆发法力,挣脱那无形巨力的束缚。

然而令他震惊的是,在那仿佛五座无形大山,同时挤压而来的恐惧巨力之下,他不仅身体动弹不得,法力亦被死死禁锢,连法宝都无法催动。

这修士也是个狠人,刚一察觉不对,立刻就要元婴出窍。

然而尚未等他元婴出窍,对面那青衫青年便嘴角翘起,流露出一抹儒雅随和的亲切笑意,同时戴着手甲的右手五指猛地合拢。

轰隆!

一声闷响,那元婴修士形神俱灭,爆出一片五色缤纷的法宝。

“大爆啊!”倪坤哈哈一笑:“不愧是朱雀殿的元婴,真是太富有了!”

说话间抬手一摄,便将那些法宝以及此元婴修士的储物指环摄入掌中。

这时,火凰急促的声音传来:“快,十息时间快到了,朱雀焚天大阵即将恢复运转,速速进入镇魔天牢!”

倪坤也不犹豫,与沐灵菲飞快闪入天牢入口。

二人进入天牢之后,火凰翎羽也倏忽一闪,消失无踪。

朱雀雕像又变得红光灼灼,散发出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只是雕像下方,已没有了镇守阵眼的修士。

天牢入口,只是一个狭小幽暗的山洞。

但进入山洞,前行百余丈后,前方便豁然开朗。

头上是阴沉昏暗的天空,脚下是崎岖不平的地面。

沐灵菲道:“这天牢是一座天然秘境,共有三层。第一层方圆千里,镇压着许多金丹境的妖魔鬼怪。第二层方圆八百里,镇压着元婴境的妖魔鬼怪。第三层方圆五百里,反抗朱雀殿统治的志士,以及火凰,都被镇压在第三层中。界域通道亦在第三层。”

说话间,带着倪坤朝第二层入口处飞奔过去。

天牢内部,遍地都是阵法禁制,只有一条曲折隐密的路径。行差踏错一步,便会激发阵法禁制。即使能强行击破阵法禁制,亦会惊动朱雀殿主。

不仅如此,天牢第一层地面上,还林立着无数十余丈高的黑色石柱。

密密麻麻的石柱,一眼望不到尽头,形成一座石林迷宫。

外人在这石林迷宫之中,根本不可能找到正确路径,必然会走错,踏入阵法禁制之中。

而飞行亦是不可能。

天空之中,有隐形禁制,交织成毫无间隙的巨网,无论是腾空高度超过石林,还是试图破掉禁制,皆会惊动朱雀殿主。

好在沐灵菲得火凰翎羽化身教导,对镇魔天牢地形了如指掌,带着倪坤一步不错,飞快行走在那反复曲折、令人头晕目眩石林迷宫之中。

前行之时,倪坤开神眼观察,发现每一根石柱内部,都囚禁着一头或几头妖魔鬼怪。

且石柱内部,布有赤红阵图。那些被囚禁于石柱之内的妖魔鬼怪,身上的法力、元气乃至本源,皆被那赤红阵图源源吸走,使得那些妖魔始终维持在半死不活的地步。

“朱雀殿这个办法不错,不仅没有消耗资源、人手看押,反而能利用镇压的妖魔鬼怪,将它们的法力、元气、本源用来炼器、炼丹,甚至当作维持天门山浮空状态的部分燃料。

“这想法值得借鉴。日后若有办法消除万妖窟妖魔的魔气污染,倒是可以用这种办法,将万妖窟妖魔,乃至妖魔渊真魔,做成生物电池……”

正记忆石柱及内部阵图的构成之时,沐灵菲忽然道:“小心,前方有傀儡狱卒!”

倪坤收回视线,朝前看去,就见一尊手持大戟、高有三丈的石像,正屹立在前方道路上。

“弱得很。”

倪坤淡淡点评一句,发动天人合一篇“地窍”境的“缩地”神通,缩地成寸,瞬间闪烁至那石像之前,轻轻一纵,手起一锤,就将那正要发动攻击的石像轰成了碎片。

落地后,倪坤刚想摆个“英雄着陆”的姿势,沐灵菲便从他身边一闪而过,催促道:“傀儡狱卒与天牢同在,天牢不破,则狱卒不死。这尊狱卒很快就能重生,我们快点过去。”

倪坤无奈地点了点头,紧紧跟上了沐灵菲。

两人离开不过几息,那散落一地的傀儡碎片,便如时光倒流一般,飞快聚拢回来,很快就又恢复成一尊完好无损的石像傀儡。

不过这傀儡虽然有一定程度的“不灭”之能,智力却颇为低下,压根儿不记得曾被人捶爆过一回,见面前没有了入侵者,便又一动不动地屹立道中,静静守卫。

倪坤与沐灵菲则飞快冲向第二层入口,途中每遇傀儡守卫,皆由倪坤出手,一锤粉碎。

很快,二人就抵达第二层入口前,踏入一个山洞之中。

前行百丈,前方又是一片更加昏暗阴沉的小天地。

崎岖不平的地面上,又是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边,更高更粗的黑色石柱。

其中绝大多数石柱,内部都是空的。

毕竟这一层镇压的,都是元婴境的妖魔鬼怪。

而元婴境的妖魔鬼怪,即使攒个几千几万年,数量也不会太多在镇魔天牢压榨下,本来能活几千年的元婴境,寿命必会大幅缩短,根本不可能活到原本该有的寿数。

倪坤跟着沐灵菲,一边在迷宫般的石林中飞快前行,一边以神眼继续研究石柱、阵图的构成。

这一层当然也有狱卒,皆是由星辰灵铁铸就,实力在半步元婴境界的铁像傀儡。

不过即使有半步元婴境界的实力,身躯又坚固无比,等闲元婴境法术、法宝都难以轻易将之击毁,可仍然挡不住倪坤随手一锤。

途中所遇的铁像傀儡,不是被捶成了碎片,就是被碾成了铁饼。

不过这些铁像傀儡,也拥有一定程度上的不灭之身,被击毁之后,很快便能恢复。倪坤也无法将之当作战利品收走,只能放弃铁像傀儡碎片。

很快,第二层也安然渡过,两人来到了通往第三层的山洞前。

“进入第三层后,我们会直接出现在一座大厅之中。这大厅里有三尊金像傀儡,乃是以‘上界’手段炼制,每一尊都有元婴境第二阶的实力,且躯体坚固无比,渡劫期第一境修士都难以将之击毁。

“它们的再生速度,比石像傀儡、铁像傀儡更快,被击毁之后,只需三息,便能再生。所以我们必须在三息之内击毁它们,并快速脱离它们的警戒范围……”

沐灵菲正说时,前方已走出山洞,来到了那座大厅之中的倪坤,忽地停下了脚步。

“已经到了,快动手啊!”

沐灵菲不明白向来动手果断的倪坤,这次为何突然停下,一边催促,一边探头往前一望,顿时瞪大了双眼。

大厅之中,三尊金像傀儡都在。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大厅里面,有一群修士,正坐在那里议事。

看到突然闯进来的倪坤、沐灵菲,那群修士齐齐侧首,望向倪坤与沐灵菲。单是众修士目光带来的压力,就已经让沐灵菲感到心脏抽搐、阵阵窒息。

“我的天……”

她心中申吟一声:“朱雀殿所有元婴以上修士,怎都猫在这天牢里面开会呐?这不是有病么?”

没有错,大厅中那群修士,正是除开被倪坤打爆的两个元婴修士之外,剩下的包括朱雀殿三位正副殿主在内的,所有元婴境以上的修士!

朱雀殿本有十位元婴,此前被倪坤接连打爆了两个,现在还剩下八个。

另外还有两名渡劫期第一境的副殿主,以及一位渡劫期第二境的正殿主。

此刻,朱雀殿三位正副殿主,以及那八位元婴修士,就齐聚在这镇魔天牢入口处的大厅里开会。

旁边还有三尊“金像傀儡”,实力皆相当于元婴境第二阶修士,且身躯极度坚固,即使被摧毁,亦能在三息之内重生。

“这下惨了……”

见八位元婴真人、三位渡劫大修,以及三尊金像傀儡,齐刷刷盯住自己与倪坤,沐灵菲只觉头皮一炸,一股冰凉,自后脑勺一直沉到脊椎尾,身躯霎时间沉重地连手指都无法动弹一下,耳朵里面也只能听到自己那沉重地像是雷鸣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沐灵菲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飘来:“赤炼掌门、副掌门都到了?很好,说说那宇外天魔李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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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那宇外天魔李坤吧。”

恍恍惚惚听到这句话,沐灵菲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省悟过来:是了!方才那个被倪坤一锤打爆的元婴修士,本就是要带倪坤去接受质询的。而质询的地点……

难道正是这镇魔天牢第三层?

这是打算问完话后,就直接把倪坤镇在天牢之中,惩罚他贡礼敷衍的罪责?

一念至此,沐灵菲精神一振,心脏狂跳之际,从灵魂深处迸出一句无声的呐喊:

“第一智者倪坤,是时候展现你的智谋了!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看你的临场发挥了!演吧,倪大智者!”

然而还没等倪坤开始他的表演,方才发话的那个声音,又发出一句疑问:“黎安呢?他怎没跟你们一起进来?”

这次沐灵菲辨出了这个声音,正是此前迎宾殿中,那位高高在上,视水云宗、赤炼门的朝贺队伍如同下仆,毫无迎宾礼仪的秦真人。

秦真人话音刚落,又一个声音带着浓浓的不满,冷哼道:“天门山上,外来者未经许可,不得亮出法宝。倪坤你又为何提着锤子?”

又一个声音嗤笑:“堂堂元婴真人,居然使一柄大锤法宝,莽夫也似,简直就是丢净了元婴真人的体面。”

“他那副手甲倒是不错……元婴级的宝物。”

“呵,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

“倒也有几分收藏价值。还有他那领披风,好像是一件战阵法宝?”

“哈,真是笑话,我辈修士,伟力归于己身,一口飞剑,胜过千军万马,要战阵法宝又有何用?”

众元婴修士或冷嘲、或讥讽的话声中,那始终一言不发的朱雀殿主,突然淡淡说道:“肃静。都是前辈大修,如此吵嚷成何体统?平白让小辈看了笑话。”

众元婴修士齐齐闭嘴,再不多说一句,只以各种含义莫明的眼神瞧着倪坤。

之后,那位秦真人才在朱雀殿主示意下,再度发问:“黎安为何没与你们一起进来?倪坤你又为何祭出了法宝?”

倪坤从容不迫,沉声说道:“诸位有所不知,外面出大事了!”

秦真人道:“什么大事?”

倪坤道:“那个自称‘厚德载物、以理服人’的倪坤,他打上天门山了!他一锤打死了黎真人,还一把捏死了镇守朱雀焚天大阵的那位真人!”

“这赤炼掌门莫不是疯了?说什么胡话呢?”众元婴真人啼笑皆非地看着倪坤:“此事怎么可能?”

“怎没有可能?”倪坤嘴角微翘,浮出一抹古怪笑意:“他就是这么一锤……”

说话间,倪坤身形蓦地一恍,缩地成寸,瞬间闪现至最外围的一位元婴境第一阶修士面前,手起锤落,将那元婴修士连肉身带元婴,一锤打得大爆。

跟着他又抬起右手,朝着对面一位元婴境第一阶的修士遥遥一抓,轰鸣声中,将那修士一把捏爆。

而在做出这番动作时,他的话声,犹在厅中回荡:“……就捶爆了黎真人。跟着这么一抓,就捏爆了焚天大阵中的那位真人!”

看着两位元婴真人几乎是毫无反应地被倪坤一锤一爪,相继打爆,听着其余元婴真人、渡劫大修齐齐爆出怒喝,看着眼前那激射而出的漫天法宝、铺天盖地的各色法术,沐灵菲双眼失神,摇摇晃晃地自语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什么第一智者,统统都是假的。莽夫,他就是个只知道抡锤乱砸的莽夫……”

轰隆!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整座大厅一刹之间爆成粉碎。

焚天煮海的烈焰,不知从哪个修士身上爆发开来,瞬间便将天地变成一片火海,将倪坤以及所有朱雀殿元婴的身形淹没在内。

更有一道道足以将金丹圆满的修士,轻易撕成碎片的恐怖余波,似山崩海啸一般朝着沐灵菲汹涌而来,余波未至,她前方的地面已崩成粉末、融成岩浆……

眼看沐灵菲就要被余波吞没,她身上忽然红光一闪,一道赤红翎羽浮现在她头顶,化作一只火凰虚影,洒下一片金光,形成一道碗形护罩,从沐灵菲上方倒扣下来,将她笼罩在内。

于是那足以将她撕成碎片、轰成粉末、瞬间汽化的道道余波,便给那金色护罩尽数隔绝在外。沐灵菲得以安然无恙地站在护罩之内,看倪坤大发神威。

当然她其实是看不清楚的。

因为现场实在太混乱了。

即使倪坤突然暴起,在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先发制人打杀了两位元婴真人,可现场还有六位朱雀殿元婴修士,修为从元婴境第一阶至第三阶不等,还有三位渡劫期大修,还有三尊金像傀儡。

这么多强者围着倪坤乱打,数十件法宝漫天飞舞、来回攒射,难以计数的法术神通狂轰滥炸,制造出足以亮瞎人眼的强光、爆炸,即使以沐灵菲的修为、眼力,也绝难看清,战团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她只能听到一声声狂啸、怒吼,自战圈之中不断爆发出来。

“倪坤,原来是你!原来你就是那个李坤!是你,杀了唐元烈、解龙,篡夺赤炼掌门!也是你,杀死了黎安他们!可恶,竟敢耍我!”

“哈哈哈,秦真人智慧如海,居然全猜对了,奖你一招黑虎掏心!咦?心都被掏出来了居然不死?不愧是元婴境第三阶的真人,心脏果然已不再是弱点!看来必须将你肉身彻底粉碎才行!”

“仙界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倪坤,你这是自寻死路!”

“这位是朱雀殿副殿主吧?台词功底不错,赏你一锤!”

……

“不好,此人不怕我的法术!”

“我的法术也伤不了他?为何会这样?”

“小心,他能吞吃法术……啊,我的法宝被他嚼碎了!”

“他魂魄有异,我的‘落魂鼓’震不动他!”

“他……他能遁地,当心他从地下偷袭……啊……”

……

伴着这一记凄厉的惨叫,沐灵菲总算隐约看清了一点战况。

她看到,一双黑风缭绕的手爪,伴着绝凶虎啸,自地下倏地钻出,扣住一位元婴真人的双脚脚踝,发力一撕,那元婴真人身躯轰然大爆,只余元婴仓促飞出,但还没来得遁入虚空,就有黑风化作猛虎,电光火石间飞身一扑,就将那元婴一口咬爆。

这是厅中第三位殒落的元婴。

还是在六位元婴、三位渡劫、三尊金像傀儡的全力围攻之下,被倪坤反杀的元婴。

“怪物啊……”

翩然翱翔在沐灵菲头顶上空,维持金色光罩,保护她不受余波伤害的火凰虚影,都不禁发出一声轻叹:

“这位倪掌门,简直就是我生平仅见的凶人……当年那些镇压我的所谓‘仙将’,实力或远胜于他,可斗战的气势,却远远不及他……”

“他自诩智者来着。”

沐灵菲又进入了震惊过度、精神疲惫、索然无味的阶段,脸上是一贯清冷的表情,眼神相当漠然地看着前方那已扩大到数百里方圆,几乎将整个天牢第三层卷入的巨大战场,淡淡说道:

“儒雅随和第一智者。呵呵,之前还要我跟紧他,看他如何用计。呵呵呵……倪大锤子这智计,我果然看不懂……”

正说时,她看到一道金光,自倪坤心口一穿而过。

金光穿心而过之时,倪坤身上轰然一震,皮肉成粉,瞬间只剩一副血淋淋的骨架。

正是朱雀殿主的“雀翎飞刀”,完成了这看似致命的一击。

然而沐灵菲一点都不慌,甚至有点想笑:“莽夫一般都是受伤越重,打架越凶。”

话没说完,就见那副血淋淋的骨架虎吼一声,身上爆出条条电蛇,背后展开一双青红相间、风火相随的巨大羽翼,整个人宛若雷神降世。

随后他便将腰一拧,如同钻头般高速旋转着,化为一道风火相随的炽白霹雳,瞬间横空千丈,自一个元婴修士身上一穿而过。

那元婴修士瞬间爆成粉末,元婴还未及出窍,就已与肉身同碎!

这一招,倪坤毫不客气地借用了小徒弟自创的杀招,再次成功反杀一位元婴!

“我就说吧。”沐灵菲双手环抱胸口,一脸淡定地说道:“他根本就打不死。伤越重,越凶残。”

火凰的声音之中,亦出现了一丝颤抖:“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修罗……这一仗,有希望!”

二人说话之时,倪坤身上皮肉飞快再生,很快又变回完好无损的样子。只是衣衫已彻底爆掉,只能将血色披风,化为一副血色战袍,裹住身体,免得走光。

而朱雀殿主明明发出了穿心一击,还将倪坤皮肉震成粉末,可不但未能杀死倪坤,反被他再次反杀一人,不禁气得须发戟张,目眦欲裂,厉啸道:“此人有不死之身!斩他首级,看他如何重生!”

说话间并指一点,只三寸三分长、轻薄小巧,形同一片雀翎的“雀翎飞刀”,再次化作一道金光,朝倪坤脖颈斩去。

“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

倪坤哈哈大笑,一爪挥出,虎啸声起,黑风咆哮,竟一爪将雀翎飞刀击飞,手爪只微微破了一点外皮。

与此同时,又有两口无形飞剑,带着几乎难以察觉的剑气涟漪,瞬间闪现在倪坤脖颈两侧,如剪刀般交叉一剪。

咔嚓!

倪坤脖颈皮开肉绽,自颈侧至喉结,被双剑剪出一个v字形的巨大豁口。

但他那晶莹似玉、金光灼灼的琉璃宝骨,却是分毫未损!

“界域通道内的烈焰风暴,都炼不化我的骨头,更何况这两口小飞剑?”

倪坤大笑,套着手甲的手爪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两口交叉状态的无形飞剑,五指一错,便将飞剑捏爆。顺手将飞剑碎片扔进嘴里,一边大嚼,一边身形闪烁,刹那间掠至十余里开外,将那法宝被爆,正受反噬吐血的元婴修士,一锤轰成肉饼。

那元婴修士乃是元婴境第二阶,元婴已可千里神游,极为强悍,不畏一般的风火雷电,不惧等闲法术,连普通法宝都难以伤之,因此便是受了这一锤,元婴亦只略微受创。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修士的元婴刚想逃窜,就被倪坤一把抓在手里,掌心雷音一震,就将之震成了粉末。

接着倪坤身形蓦地自空中消失,朱雀殿众人正以神念四下搜索之时,地面之上,忽然接连隆起数座火山,岩浆如同光束一般喷发,向着天空之中的朱雀殿众人射去。

众人正各自驾驭法宝,拦截那威力巨大的“岩浆束”时,一名元婴修士的法宝,忽地轰然迸碎。

法宝碎片四射,这元婴修士受伤呕血之际,一条身披血袍,背后羽翼张扬,风火相随的身影,自岩浆中电掠而出。

他浑身爆起条条蟒蛇般的电光,瞬掠至这元婴修士身前,一把扣住他脖颈,将他高高举起。狂笑声中,有电光自这元婴修士脚下窜起,如同闪电风暴一般席卷直上,瞬间就将之电成焦炭、炸成粉碎。

连元婴,都未能幸免!

倪坤在围攻之下,又连续反杀四位元婴,围攻他的,已然只剩下朱雀殿三位正副殿主,以及秦真人,和一名元婴境第三阶的修士。

当然,那三尊金像傀儡,还在锲而不舍地追击倪坤。

只是它们虽然身躯坚固,近乎不灭,但速度稍慢了些,根本追不上“天人合一”之后,配上“风火双翅”,飞天快如闪现,一个刹那就能挪移千丈,又有遁地之能的倪坤。

倪坤也懒得打杀这三尊打不死的傀儡,专找最弱的元婴下手。

而战到现在,算上一开始毫无反应就被打爆的两位元婴,倪坤已在此连斩六尊元婴。弱者已全然部退场,剩下的五人,都是真正的强者。

秦真人及另一位元婴,都是元婴境第三阶,而朱雀殿正副殿主,更是渡劫期修士。

虽然因为功法被倪坤天克的关系,他们的法术,几乎都难以对倪坤生效,但他们的法宝,还是可以伤到倪坤的。

尤其是三位渡劫修士,他们的法宝,都足以穿透倪坤的皮肉,斩断他的筋络,只是奈何不了他的骨头。

可只要破不开他的骨头,斩不下他的头颅,轰不碎他的脑子,那倪坤就能不死、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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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斩尽元婴战真仙!【加更求月票!】

随着战局持续,方圆五百里的镇魔天牢第三层,已经被倪坤与朱雀殿众修士的战斗余波,震成一片稀烂。

地面到处都是动辙长达十数里、深及千余丈的巨大裂口。遍地都是沸腾的岩浆,流淌至那些巨大裂口时,形成一挂挂规模惊人的熔岩瀑布。

空气早已变得无比灼热,若有普通人,乃至炼气境修士进来,瞬间就要被高温烘成焦炭。

在这等大型天灾级别的对战余波破坏之下,那些镇压着反抗朱雀殿统治的修士、大妖们的禁制,也都纷纷破碎。一个又一个半死不活的修士、大妖得以脱身。

凡是能被镇压在天牢第三层的,都有着相当强悍的修为。

即使已在漫长的镇压之中,被源源抽取他们法力、元气、本源的阵法压榨得半死不活,也不会轻易丧生在余波之下。

不过这些脱困而出的修士、大妖们状态奇差,也无力为倪坤助拳,只能纷纷聚拢到沐灵菲周围,与她一起围观战况,为倪坤呐喊助威。

“那位猛将兄模样生得倒是儒雅斯文,没想到打起来竟如此狂野剽悍!”

一个牛首人身、长相憨厚的大妖,手搭凉蓬看着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挥舞双锤狂轰猛捶的倪坤,惊叹道:“这是火凰大姐从哪里找来的外援?”

“是啊,这位猛将未免也太过剽悍了。”

一个衣衫破烂、瘦骨嶙峋的修士亦连连赞叹:“世俗有言,棍锤之将不可力敌,今日方知,此言诚不欺我!若我在全盛时期,与他交手,不出十个回合,怕就要被砸成肉饼。火凰大姐,我们这方天地,何时出了这等神人?”

“他叫倪坤,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火凰虚影悠然道:“一位虽然凶残手辣了点,但侠肝义胆、好抱打不平的外域修士。”

“原来如此!”

一位胡子已经长得辨不清五官,身子瘦得形同干尸的修士,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咱们这方天地,此前并没有这等强悍的炼体神通,原来那位猛将兄是外域来客!我说各位,一位外域来客,尚且能如此奋战,咱们可不能站这儿干看着啊!”

“话虽如此,可咱们现在这状态,哪有能力插手这等层次的战斗?”

众修士、大妖或摇头苦笑,或无奈叹息,或满脸不甘。

他们皆已被压榨至近乎油尽灯枯,仅仅能在斗战余波中自保而已。又哪里还有能力,掺合进倪坤与朱雀殿修士的战斗之中?

真要强闯进战圈之中,别说出手助拳了,怕是随便一道近距离爆发的碰撞余波,就能把他们震得满地打滚、狼狈不堪了。

这时,一个上半身为美艳女子,下半身为白鳞蛇尾的蛇妖说道:

“我感觉那位猛将兄,似乎并不需要人助拳啊。诸位,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位猛将兄似乎越战越强,朱雀殿修士的法宝,好像都已经不怎么能伤到他了!”

就在这蛇妖说话时,天空之中,忽然又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鸣。

却是倪坤又逮着了秦真人,迫他与倪坤硬拼了一记。

这一记硬拼之下,秦真人格档双锤的宝剑霎时粉碎,七窍流血暴退千丈。倪坤却不依不挠,追上去挥舞双锤狂轰猛砸。

秦真人双掌燃起烈焰,皮肤变作通红,仿佛烧红的烙铁,以一双肉掌硬接倪坤双锤。手掌每一次与锤子碰撞,都爆出一记惊天动地的雷鸣,炸出一团将天空点燃的焰环。

单是碰撞之下,发出的每一记巨响,都足以将山体震酥,将石头震成粉末。

雷鸣声中,秦真人身躯不断颤抖,连连飞退,眼耳口鼻血流如注,浑身上下爆出炒豆一般的骨裂之声。

倪坤却是哈哈大笑,一双大锤变作水缸大小,此起彼伏,追着他不断狂砸。

秦真人在挨揍,朱雀殿主等人却也没有闲着,一边怒吼连连,一边驭使法宝不断攻击倪坤。

一时间,只见朱雀殿主雀翎飞刀所化的金光,时而疯狂攒刺倪坤后背,时而自天而降,直插他天灵,时而绕着他脖颈来回穿梭,时而钻进他肋下狂钻他软肋。

还有两口飞剑,亦是在倪坤身上砍刺不停。更有一只飞环,直接套在了倪坤颈上,嗡嗡震颤着试图缩小,将倪坤脖颈生生勒断。

然而,这一切,全都没有用。

朱雀殿主的雀翎飞刀也好,两位副殿主的两口飞剑也罢,落在倪坤身上,已渐渐连他皮肉都无法破开,只能留下道道白痕,砍出灿烂火花。

那套着倪坤脖子的飞环,更是在倪坤颈部肌肉的反震之下,开始绽出道道细小的裂痕。

倪坤就这样硬顶着三位渡劫修士,一个元婴境第三阶修士的围攻,大笑着将秦真人追至天牢第三层边缘,一连数百锤将秦真人连肉身带元婴,彻底轰成碎片。

“居然扛了我数百锤才爆,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正说笑时,天空之中,忽地降下一方四四方方、雕有朱雀纹章的大印,砰地一声砸在倪坤头上,直将他砸得头皮迸裂,口鼻喷火,一跤跌落地面。

那大印追着倪坤砸落,下落途中越变越大,转眼就变得好似小山大小,轰地一声,将倪坤碾在印下。

但还未等祭出此印的朱雀殿主面露喜色,那小山大小的“朱雀印”便猛地一震,咔咔脆响声中,道道枝杈状的裂纹瞬间爬满大印,遍及整个印身,接着又轰然一爆,炸成碎片!

大印碎片迸飞之际,那身披血袍,羽翼张扬,披头散发,血流满面,气焰滔天的恐怖身影,又排开漫天飞舞、宛若山崩的碎片,狂笑着冲天而起,瞬间闪烁至最后那位元婴境第三阶真人身侧,双拳狂风暴雨般轰出,每一拳都轰出一道耀亮天地的雷霆。

嘭嘭嘭嘭嘭……

连环滚雷声中,雷光连闪之际,那元婴真人的护身法术、防御法宝,都像是纸糊的一般一触即溃,接着便是肉身爆碎、元婴崩溃。

至此,朱雀殿十位元婴,已全灭于倪坤手下,盛极一时的朱雀殿,已只剩下正副殿主三位渡劫大修。

“不与你们战这一场,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强!”

大笑声中,倪坤身上电光一闪,又向着一位副殿主发起了冲击。

与此同时,一声清越的凤鸣之声,响彻整个镇魔天牢。

地面之上,轰然隆起一座巨大的火山,沸腾岩浆喷发之际,一只翎羽华美、身形优雅、气质尊贵的火凤凰,自火山口缓缓升起,舒展开一对翼展超过百丈的赤金羽翼。

“火凰大姐出来了!”

众修士、大妖,发出惊喜的欢呼。

没错,战到现在,连镇压火凰的禁制,都已被打得七零八落。剩下的禁制,已不足以继续镇压火凰,被她自己强行破开。

火凰甫一出世,一股惊天动地的气息,便自她身上爆发出来,宛若狂风飓浪,四面八方冲击开去。

那无形气息所过之处,天牢第三层地面之上,肆意流淌的岩浆瞬间冷却凝固。

天空之中,朱雀殿主等三位渡劫大修,亦是如遭无形之力禁锢,霎时间动弹不得。

“倪掌门,他们就交给你了,我来粉碎界域通道……”

“晚了!”朱雀殿主惨笑:“发现打不死这宇外天魔之时,我早已发讯上界,上界真仙即将降临,你们一个都……”

话没说完,倪坤便抬手朝着他遥遥一抓,五指一握,轰地一声,就将他生生捏爆。

朱雀殿主毕竟是渡劫期第二境的大修。

即使功法被倪坤天克,神通法术几乎完全对倪坤无效,法宝也在多次伤到倪坤之后,被他适应免疫,再也打不动他,但若无火凰帮忙定住此人,倪坤要杀他,还是得再花费不少手脚。

但现在,杀这位渡劫期第二境的大修,不比杀一个初阶元婴更难。

之后倪坤又连发两记“鬼神惊”,将两个副殿主一一捏爆。刚刚习惯性地将三尊渡劫大修爆出来的战利品收好时,天穹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火焰漩涡。

“不好!”火凰清啸一声:“界域通道已经打开,真仙将至,倪掌门,助我挡他一阵,我将调动天地之力,粉碎界域通道!”

“抵挡真仙?”倪坤一怔:“火凰姑娘你还真是看得起我!不过……”

他嘴角翘起,绽出一抹肆意张扬的笑意:“最后三个,杀得实在太轻松了,战得不够痛快,真仙……来得正好啊!”

狂笑声中,倪坤冲天而起,向着天穹之中,那火焰漩涡冲飞而去。

火凰则屹立火山口上,翼展百丈的华美巨翼徐徐扇动,一道道难以言喻的玄妙气息,自四面八方滚滚而来,源源注入她体内,令她气息节节攀升。

她气息攀升之际,整个天牢秘境,都开始轰然颤抖起来。

天牢第一层、第二层,那些禁锢妖魔鬼怪的石柱轰然崩溃,所有的妖魔鬼怪以为自己行将脱困,正自惊喜狂嚎,准备冲出去大杀特杀,痛食人肉,饱饮人血之际,忽然就一个个无火自燃,转眼就烧成了灰烬。

三层天牢之中,那些与天牢同在,号称天牢不崩,它们不死的傀儡守卫,亦一个个轰然崩溃。

天牢的变故,甚至波及到了秘境之外,整座天门山,都开始微微震颤起来。

天门山上,朱雀殿的修士们皆被惊动,飞出各自居所四下张望。

前来朝觐的各派掌门、长老,也纷纷出了宿处,满头雾水地四下打望。

“发生什么事了?天门山为何震动起来?”

“难道是地震?”

“这是浮空山,怎么会有地震?”

“不会是浮空山坏了,要掉下去了吧?”

“开什么玩笑?朱雀殿怎会出现这种离谱的失误?”

正议论纷纷时,水云宗副掌门云照月,忽然发出了一声难以自抑的惊呼:“额滴个老天爷饿……”

震惊失神之下,她都顾不上元婴真人的体面,直接用相州方言说出了这句话。

听到她这声惊呼,水云宗的桐仙子及金丹长们、神木门的木神峰、林森海及金丹们,以及其他宗门的元婴真人、金丹长老们,齐齐一怔,循着她的目光望去,顿时一个个瞪大双眼,张大嘴巴,震惊地彻底失声。

天门山顶,夜空之中,竟映出了天牢秘境之中的景像。

这是火凰调动天地之力,震撼秘境,以致气息溢出秘境之外,于现世之中呈现的投影。

于是云照月、桐仙子、木神峰、林森海等各派掌门、长老,即使身在秘境之外,却也看到了那令他们震惊失语,且即将令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幕景像。

一座巨大的火山。

一头翼展百丈、华美优雅、尊贵威严的火凤凰。

一个高悬天际,飞速旋转的火焰漩涡。

一条身披血袍,羽翼张扬,披头散发,气焰滔天,大笑着冲向火焰漩涡的小小身影。

一根从火焰漩涡之中,徐徐点出的手指。

只是一根常人大小的手指,修长、洁白,看着好像不沾阳春水的闺秀纤指,却令每一个看到它的修士,都情不自禁地头皮发麻、浑身发冷、冷汗如浆。

“真仙一指!”

在场的元婴真人、金丹修士们,没有一个真正见到过真仙。

可是看到那自火焰漩涡中,徐徐点出的修长手指,感受着从身体每一颗微粒中爆发出来的,那仿佛发自本能、如遇天敌一般的恐惧、窒息、战栗,众修士无需任何人点拨,便自然而然,明白了那一指的来历。

那是真仙的手指。

有一位真仙,自那火焰漩涡之中,徐徐点出了一指。

这一指的目标,正是那华美的火凰。

但在手指与火凰之间,隔着一条气焰滔天的血色身影。

“那不是……赤炼倪掌门倪坤吗?”云照月浑身发冷,右手死死抓着师姐桐仙子的左手,近乎申吟一般说道:“他想干什么啊?那是真仙一指啊!”

桐仙子亦死死抓着师妹手掌,紧咬嘴唇,一言不发,双眼一眨不眨,看着那一身血色的倪坤,羽翼张扬着,哈哈狂笑着,黑发狂舞着,迎着那徐徐点下的手指,挥出了电光缭绕、风火相随的铁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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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只手擎天,舍我其谁?

看着倪坤冲飞而起,迎着“真仙一指”挥出铁拳,神木门的木神峰、林森海不禁浑身发抖,紧握双拳,嘴巴大张,想要呐喊,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他们是亲眼看到倪坤造反的。

而现在,他们更是清楚,倪坤造反,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已经惊动了“上界”的真仙。

那么,赤炼掌门倪坤,能挡住这真仙一指么?

答案似乎勿庸置疑。

凡修,即使是渡劫期的凡修,又岂能挡住真仙一指?

倪坤再是神勇无敌,又岂会是真仙的对手?

可理智告诉了他们答案,但他们内心深处,不知怎地,竟仍然奢望着能有一丝奇迹出现。

被朱雀殿欺压得太久,堂堂元婴,竟还要对朱雀殿金丹毕恭毕敬,被他们趾高气昂、呼来喝去。

这等腌臜气,木神峰、林森海实在不想再受了。

倘若倪坤这一次能挡住真仙……那木神峰、林森海便决定豁出去,陪着他痛痛快快大闹一场。即使将来上界“仙兵仙将”下凡讨伐,将他们统统镇压乃至杀死,他们也认了!

修仙,求的是逍遥自在,不是当乌龟一般缩头长生!

电光火石之间,

真仙一指,与倪坤铁拳,无声碰撞。

天空之中的投影,在这碰撞之中,剧烈波动起来,像是随时可能崩溃。

整座天门浮空山,亦在秘境之中的一次碰撞之下,被外溢至现世的气息撼动,轰然震颤起来,一时间竟倒塌了数以百计的亭台楼阁、飞桥悬廊。就连最为坚固的宫殿类建筑,墙体之上,亦爬上了条条裂痕。

但没人在意这些。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看着天空投影,等待着这一次碰撞的结果。

结果很惨烈。

拳与指,只是僵持了一刹,那气焰滔天的血色身影,便向下坠落。

坠落之际,其与真仙一指碰撞的拳头,瞬间崩溃成粉。

那崩溃甚至沿着手腕、手臂一路蔓延,直至肩头。倪坤不仅右肩肩骨彻底消失,胸骨亦消失小半副。

其全身血肉,更是齐齐爆裂,转眼之间,就只剩下一副残缺不全的骨架。

“……”

木神峰、林森海只觉喉头一哽,如被当头泼了一瓢凉水,浑身热血刹那间冷了大半。

桐仙子、云照月彼此交握的手掌同时一紧,桐仙子抓破了云照月的掌心,云照月亦抓裂了桐仙子的手骨。

但二人都没有感觉到痛,只觉心头凉凉的,眼眶热热的,鼻子酸酸的。

就连并不认识倪坤的其他宗派掌门,在倪坤向真仙之指挥拳之时,都莫明生出一股同仇敌忾之情,即使没有发声,心里也在为他呐喊。

这是“天意”。

这些此方天地土生土长的修士,是在此方天地的“天意”影响之下,情不自禁地,就将立场偏移向了倪坤。

这亦是因他们潜意识中,对高高在上、视他们如下仆的朱雀殿的厌恶。

所以他们会不自觉地支持倪坤。

所以当倪坤手臂粉碎,血肉爆裂,身躯残破之时,他们亦如木神峰、林森海、桐仙子、云照月般,心中一凉,莫明悲戚。

但……

眼看倪坤那残破的身躯向下坠落,而那真仙之指只是稍稍一顿,便又继续向着火凰点去时。

有人发出一声近乎破音的大吼:“那个男人,还没有死!”

那个男人还没有死!

所有人精神一振,凝聚目力望去,果然看到,那只剩残破骨架的男人,竟然生生止住了坠落之势,背上羽翼风火爆起,张扬着再次冲天而起!

冲飞之际,他身上的皮肉筋络飞快再生,那被粉碎的肩骨、小半胸骨以及右臂,亦开始重生骨骼、血肉、皮肤。

他再一次发出了大笑,那笑声豪迈张扬,不屈不挠,催人热血昂扬,令人热泪盈眶!

“倪坤,冲啊!”云照月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呐喊。

“冲!冲!冲!”林森海挥拳咆哮。

“干他粮的!”木神峰堂堂大派掌门,甚至爆了粗口。

“混蛋,你们究竟是哪一边的?”

有个朱雀殿金丹修士还没搞明白形势,见众人大肆为倪坤呐喊助威,居然飞过来呵斥。

嘭!

一声巨响,峻州撼岳宗掌门,一位矮胖真人,以一方土黄大印,将那金丹修士从头到脚砸成肉泥,这才憨厚一笑:“我们当然都是朱雀殿的忠臣呐!”

众人哄然大笑。

这时,天空投影之中,倪坤的拳,与那真仙的指,又开始了第二次的碰撞。

……

在旁观众人看来,那真仙一指,就是徐徐点下,毫无烟火气的一根修长手指。

可在正当这一指的倪坤视野之中,这真仙一指,却是一座自天而降的万丈巨岳。

倪坤对抗的,并不是一根手指,而是一座万丈巨岳。

倘若他未曾修成“天人合一篇”,在这一指之下,早就粉身碎骨,形神俱灭了。

所幸他向来谨慎,硬是等到达成“破关”之境,天关、地窍齐破,“天人合一篇”修成,方才借百年朝觐之机,前来朱雀殿搞事。

正因此,他才能逆运“天人合一篇”心法,反向操作,将真仙一指的三成力量,卸至虚空之中,以重伤的代价,接下了真仙第一指。

之后他“天人合一篇”全力正向运转,接引宇宙虚空之力。甚至连此方天地,都在为他助力,在他催动天人合一篇时,毫不吝啬地予他回馈,海量的品质相当于绝品灵石灵气的天地灵气,自他双足涌泉穴“地窍”之中源源灌入,助他伤势飞快痊愈。

转眼之间,倪坤那看上去随时可能彻底崩溃的残破之躯,就已经恢复如初。

然后,他大笑,他挥拳,迎上了仙人第二指。

……

嘭!

惊天动地的巨响。

拳指再次碰撞。

这一次,倪坤坚持了三个刹那,方才不支坠落。

而他坠落之时,身上再次皮开肉绽,右手再次爆成粉碎。

但,他虽然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连肌肉都条条崩断,却并没有再次变成骨架。粉碎他右手的恐怖震波,亦只蔓延至他手肘,便不再继续蔓延。

他已在适应仙人一指的攻击,已开始产生免疫!

这一次,倪坤恢复得更快。下坠不过千丈,便又大笑着冲天而起,向着那再次顿了一顿的仙人手指挥出拳头。

这一次,一顿之后,第三次徐徐点下的仙人手指之上,凝聚了一点晶光。

而在倪坤视野之中,便是那万丈巨岳,覆上层层冰雪。

“改换攻击模式?这么快就察觉到我的伤愈免疫之能了?不愧是仙人!可惜,不够啊!”

倪坤悍然挥拳,雷霆震爆之中,拳峰几乎变成了一颗雷电流星,与仙人之指轰然碰撞。

倪坤第三次坠落。

身上飞快浮出冰晶,冰晶又飞快爆碎,顺便带走他的皮肉。

他又变成了一副骨架。

这一次,骨架非常干净,上面没有一丝血肉、筋络残留,看上去就像一副人骨标本。就连眼睛部位,都只剩下白骨眼窝,连眼珠都没了。

只是他的骨头,格外的晶莹剔透,闪烁赤金光芒,还隐隐有着一道道玄奥难明的“道纹”。

倪坤下坠。

然后,骨骼之上,血肉又开始飞快重生,在他行将坠落地面,堪堪触地之时,他重生的双眼霍地睁开,嘴角翘起,再次爆出肆意张扬的大笑。

羽翼展开,血袍猎猎,长发飞舞,气焰滔天。

倪坤浑身冲起百丈之高的金色气焰,通体上下电光缭绕,于雷霆破空声中,冲霄而起,向天挥拳。

秘境之外。

众元婴真人、金丹长老的呐喊声惊天动地。

不知是谁,搬来了一列大鼓,一字排开。一众元婴真人,亲自挥舞鼓锤,为倪坤击鼓助威。

各宗派开来的飞船之上,那些连踏足天门山的资格都没有的炼气境弟子、道基境修士,亦齐聚甲板之上,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跟着闹就完事儿了,于是一个个也都涨红着脸庞狂呼呐喊。

尤其是赤炼门的弟子们。

在王君泽、高德威、沈炼这三位已经回到了船上的金丹长老指挥下,敲动战鼓,吹响号角,挥舞战旗,为他们那位战无不胜、天下无敌的掌门助威。

秘境内。

沐灵菲及一干乞丐、干尸般的修士、大妖,用石头做鼓,以拳掌为锤,为倪坤助威。

不知是“天意”影响,还是内心深处的渴望。

在这一刻,饱受朱雀殿欺凌、吸血的各宗各派,以及反抗朱雀殿统治而被镇压的修士、大妖们,众志成城、万众一心,那昂扬的精神,甚至化成了实质存在的力量,源源注入倪坤气焰之中,使他气焰再度暴涨,气势更加澎湃,拳力更加凶猛。

在有仙神的世界中,有情众生的精神意念,本就是一种可以化作实质力量的能量。

而修士的精神意念更加强大,神念甚至可以化成实质,形成实际的攻击力。

修士众志成城,意念加持,本就可以形成真实不虚的辅助力量。

于是万众支持之下,倪坤这一拳,挥出了前所未有的威势,在与真仙一指碰撞之下,虽浑身再次覆结冰霜,皮肉剥落,但竟然首次未曾坠落,竟然首次截停了真仙一指,与之形成了僵持之势!

倪坤彻底挡住了真仙一指,使之无法落下,攻击火凰。

然后,那真仙一指缩了回去。

缩回了漩涡之中。

然而,这并不是真仙放弃了。

真仙只是厌烦了。

厌烦了倪坤这个打不死、捶不烂、不屈不挠、永不后退的小虫子。

于是指头缩回去了,可接下来,天空之中,那火焰漩涡之中,落下来一颗拳头。

看到那洁白如玉、纤细小巧的拳头的第一眼,倪坤心中便已明了:这一拳,他接不住。

虽然在大杀特杀朱雀殿元婴之后,他杀得兴起,都已经抛开一贯的稳健慎重,连真仙一指都敢悍然迎上了,但他并未真个心态膨胀,被狂热的战意冲昏头脑。

他头脑仍然清醒,神目仍然敏锐,只一眼,便判断出真仙一拳的威能,绝对可以将自己轰杀至渣。

说到底,按照他的对比标准,当他“天人合一篇”修成之后,境界方面,也就只是相当于“元婴境第三阶”而已。

与真仙之间,还差了三次天劫。

而真仙与凡修,乃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形态。

即使渡过两次天劫,也只是“凡修”而已。

可渡过了三次天劫的“真仙”,看似只比渡劫期第二境高出一个小境界,实力却有天壤之别。

真仙杀渡劫大修,只需一口气,一点指,甚至一个眼神。

倪坤能以只相当于“元婴境第三阶”的境界,连续接下真仙数指,甚至与之形成短暂僵持,就已经是了不起的奇迹了。

可惜,还是接不住真仙一拳。

“起码得等到我解锁第五重功法,并修炼一段时日后,才能正面硬怼上这一拳……”倪坤心念电转,传音火凰:“这一拳我接不住!”

“无妨,我已准备妥当!”

火凰清啸一声:“倪掌门,多谢你替我争取来这段时间,接下来,就看我的了!”

话音一落,火凰双翼一扑,秘境天地轰然一震,天空竟如玻璃一般,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而天空之中的火焰漩涡,亦是在天空龟裂之际,嘭地一声,炸裂开来。

界域通道粉碎了!

被火凰借天地之力,彻底粉碎。

界域通道一碎,无所不斩的空间之力,顿时将那颗打出漩涡的真仙拳头,齐腕切断。

破碎的界域通道之内,遥遥传来一道女声冷哼:“好!好得很!千年之后,我必再临,灭尽此界众生。还有你这只小虫子,我已记住了你的气息,你……”

声音很快随着界域通道的粉碎而沉寂。

那位真仙,真身其实只赶至半途,她是在半途之中,隔空遥击。

此时界域通道破碎,她真身尚未接近界域通道入口,无法强行降临,只能被迫折返。

但她隔空遥击的拳头,还是被切下来了。

且那颗被齐腕切断的拳头,并未丧失活力,仍然如同流星一般,向着秘境地面轰去。

“这一拳若是落到地面上,不仅天牢秘境要当场崩溃,余波还能像灭世殒星冲击一样,摧毁整个星球的生态圈……”

倪坤摇了摇头,感觉火凰气息急剧衰落,眨眼之间变得比他还要弱小,显是调动天地之力,粉碎界域通道,切断真仙一手,亦是对她造成了沉重的负担与反噬。

而真仙这颗拳头被切下之后,虽余威犹存,甚至能摧毁一颗星球的生态圈,但在倪坤神眼判断之中,已不再具备将他一击粉碎的威能。

“一个世界是救,两个世界,也是救啊!这一次,就当我拯救中土的预演吧!”

豪笑声中,倪坤冲飞而起,迎着真仙的拳头,挥出雷霆之拳。

拳与拳对撞。

一道冲击波,自拳峰对撞处横扫开去,所过之处,空间崩溃,大地成粉。

饱受疮痍的秘境天地,在这一记对撞之下,终于彻底破碎。唯余沐灵菲等人所在的一小片空间,在火凰竭力保护之下,勉强维持完整。

倪坤的身形,再次崩溃小半,只余头颈,左肩,左胸,左臂完好,其余部位,尽被震成齑粉。

而那颗真仙的拳头,亦在对撞的余波之中,丧了绝大部分威力。

但它最后还是轰地一声爆开,化为一道血网,将倪坤兜头网住,向着早已彻底粉碎的界域通道拖去。

“不好!”火凰清啸一声,试图出手救援,可虚弱的身体,根本无法飞起,无力追及。

眼见倪坤就要被那血网拖进破碎的界域通道,火凰小太阳一般的灿金双瞳之中,各自飞出一滴燃烧着的金色血液,汇成一颗金色血球,瞬间飙射上天,穿透血网,将倪坤包裹在内。

火凰之血包裹之下,倪坤残破身躯,以更快的速度重生。

然而,尚未等倪坤重生完毕,能够自行挣脱血网,那血网便将他彻底拖进了破碎的界域通道之中。

到最后,只两条龙首龙尾的锁链自破碎的洞口中飞出,上面附着倪坤的留言:

“这两条链子,帮我送给我的左右随侍……里面有我传给他们的功法。还有我的小徒弟,她在……帮我照顾好她……从今以后,沐灵菲就是赤炼掌门!”

声音是从银锁中发出的。

倪坤,早已被席卷入破碎的界域通道之中,不见了踪影。

良久。

沐灵菲仰望着破碎成一片混沌的秘境天穹,喃喃道:“倪坤他……不会死吧?”

“不会的。”火凰道:“他有不死之身,有我火凰神血保护……更重要的是,他这样的男人,他这等英雄,怎会轻易死去?他啊,注定是要在诸天万界之中,留下名声的……”

“这是预言吗?”

“不,只是我对他……美好的祝愿。我相信,他一定能……”

秘境之外。

各大宗门的元婴真人、金丹长老,对着天空投影躬身一揖:“恭送倪真人!祝倪真人一路顺风!”

祝拜过后,众真人对视一眼,齐叹:“天亮了!”

“一千年。”木神峰慨然道:“那位真仙,千年之后,将卷土重来,灭尽众生。千年时光,说短不短,说长,其实也不算太长。到那时,未必还有倪真人为我们而战。诸位道友,需努力啊!我不想死,但更不想再有一个朱雀殿,压在我们头上了。”

撼岳宗主豪迈一笑:“哈哈,能逍遥一千年,也足够了。千年之后,战他娘的!”

桐仙子、云照月对视一眼,展颜欢笑,内心之中,却是隐隐惆怅。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再次见到倪大掌门,再次与他把臂同游水晶宫。

当然,就算是倪大掌门,想进水晶宫,还是得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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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灵气复苏之日,众神归来之时

被拖进破碎的界域通道时,倪坤虽在火凰血的帮助下,以更快的速度恢复了大半身躯,但还是无力挣脱那血网束缚,只能透过网眼,送出那两条银龙锁链。

之后又过数息,他才终于彻底恢复过来。

刚一恢复,前方便涌来一道由无数细小的空间碎片,汇聚而成的恐怖风暴。

空间破碎之力,连真仙手掌都能斩断,即使以倪坤的体魄,若被卷入那空间碎片风暴之中,亦会被绞成粉碎。

当下他毫不犹豫,暴吼一声,四肢一撑,终于将死死缠束住他的血网生生撑爆,然后在空间碎片风暴袭来之前全力下沉,总算堪堪避过了空间风暴。

可是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下方又涌来一道虚幻流光,流光所过之处,连空间碎片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予人一种衰朽之感。

“时光之风?”

这比空间风暴更可怕。一旦被卷入混乱的时流之中,恐怕一个刹那就是万年,几个刹那之后,十万年寿元的人仙怕都要老死。

倪坤身上黑风呼啸,背上羽翼舒展,血袍鼓荡间,身形飞快上拔,旋又横向挪移,又是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道时光之风。

然而此时四面八方,到处都有空间碎片、时光之风、混沌乱流,呼啸横扫、飞快膨胀,眼看就要将本就不多的安全空间尽数淹没。

“难怪中土界域通道一碎,真仙难渡。今天总算是见识到,刚刚破碎的界域通道,有多么恐怖了!”

倪坤双瞳晶光爆闪,全力催动慧眼神目,寻找求生之路。突然,一道通往界域通道之外,宇宙虚空之中的裂隙,映入他的眼帘。

见那裂隙若隐若现,不断震颤,好像很快便会消失,倪坤不假思索,双翼一振,朝着那裂隙狂冲过去。

其间一片空间碎片呼啸而来,横在他与裂隙之间。

倪坤躲也不躲,只是收起法宝,尽可能蜷起身子,缩小身形,将身子缩得只有足球大小,在包裹全身的火凰血保护下,硬冲进那片空间碎片之中。

好在这片空间碎片,还没有形成毫无间隙的恐怖风暴,仍有空隙可循,倪坤总算赶在被彻底切碎之前,闯过空间碎片,一头扎进了那道裂隙之中。

……

赵牧阳曾经告诉过倪坤,茫茫宇宙之中,有着诸天万界。

许多世界之上,皆有有情众生。

但有的世界,灵机不足,于是有情众生尽皆平凡。

乔孟炎也曾说过,一方天地,是否能够修行长生,全看“天地灵根”是否强盛。

有的天地,其天地灵根灵机不旺,虽能孕育出万类生机、有情众生,却不足以产生天地灵气、演化超凡之力。于是这样的世界,便无修士神仙,亦无妖魔鬼怪。

有的天地,则是天地灵根曾经强盛,但因种种原因而衰败退化,渐渐灵机萎靡,灵气消失,变成末法之世,修士神仙、妖魔鬼怪亦渐渐绝迹,变成神话传说。

不过“凡人的智慧”,亦绝不能小视。

当一个世界没有超凡之力,凡人无法修行时,那杰出的智慧之士们,便只能将他们的精力与智慧,放到别的方向,去研究外物工具,去钻研天地自然,乃至宇宙星辰的构成与规律……

于是在一代代智慧之士的努力钻研之下,那些没有超凡之力的世界,亦可能演化出辉煌璀璨的文明,在某些方面,甚至可以远远超过仙道世界。

蓝水星。

一个海洋与水,占据了星球表面七成面积,在宇宙虚空中看去,呈现出美丽水蓝色的平凡世界。

这一天。

蓝水星某个国家,其远离人烟的荒野之中,忽有一颗殒星,拖着长长的焰尾从天而降,在荒野地面上轰出一个巨大的殒坑。

殒星影响了天气。殒坑出现不久,天空之中,便有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暴雨持续了一整天。那巨大的殒坑,在暴雨浇灌下,渐渐变成了一眼湖泊。

暴雨渐收,乌云散开,阳光重现。

随着阵阵引擎声响起,一辆辆汽车,碾倒荒草,行至湖边。

才小半天功夫,这殒坑湖泊边缘,便已聚集了几十辆汽车,以及上百个好奇的男男女女,拿着各种器材,对着湖泊不停拍摄。

又过不久,几辆红灯闪烁的汽车飞驰而来,跳下来十几个佩戴武器的制服人员,将围观群众们驱赶开去,沿湖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

很快,又有一辆汽车开来,跳下来几个穿着厚厚防化服的人员,搬出各种仪器,开始沿湖探测起来。

见有官方人员接管此地,围观群众们稍微呆了一会儿,便各自散去。

很多车辆在回城途中,都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家伙。

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长发青年。

长得倒是儒雅斯文,只是身披一件戏服似的大红长袍,还赤着双脚,看上去像是那种经常处于奇行状态的行为艺术家。

虽然这长发青年有些古怪,不过信息时代,所有人都见多识广,再怎样稀奇古怪的人或物,都有机会看到。因此当那些车辆从长发青年身边经过时,车上的人们,只是稍稍打量他几眼,便不再理会了。

没人注意到,当长发青年看到那些汽车,以及车上某些低头族时,眼中浮出的缅怀。

“科技世界啊!”

某正处于“行为艺术家之奇行”的倪坤,看着那些无论外形还是功能,皆与他前世相仿佛的科技工具时,心中不禁发出一声轻叹。

此次坠落,倪坤几乎没受什么伤。

一方面,是他修为大进,体魄更加强悍坚韧,另一方面,则是有火凰血保护。

即使自破碎的界域通道,硬顶着空间碎片强行闯出,又从这颗星球的大气层外直接坠落,他亦是在暴雨期间,就已将伤势全面恢复。

之后他就收起了还剩下不少的火凰血,以血色披风变化的长袍裹身,离开了那个被他坠地时撞出来的殒坑湖泊。

此刻,站在路边,看着一辆辆汽车飞驰而过,倪坤小小缅怀了一番前世的生活,便离开道边,运转“天人合一篇”,探查此方天地的情况。

天人合一篇,不仅能够接引宇宙虚空的能量,还可通过与天地的沟通,略微感应出一方天地的状况。

以后到了某种极高深的境界,他甚至能心念一动,就可追根溯源,将一方天地的生命、文明演化史,探知得一清二楚。

当然,现在他还做不到这一点,只是能略微探查一番天地的基本状况而已。

很快,他就通过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通讯电磁波,学会了此方天地的语言、文字。

甚至连国家构成、国际形势、科技水平都大略了解得一清二楚。

“白星帝国,当世强国之一……我所在的这个地方,属于君主立宪制的白星帝国,秋峰省白湖市,位置就在市区郊野么……没有灵气,也没有修士,只有号称有法力、超能的骗子……但是有神话传说流传。是灵机消退,灵气断绝,走到了末法时代么?

“这下麻烦了啊!有没有灵气倒无所谓,反正我可以接引虚空能量,此前一战,又捡到了朱雀殿所有元婴真人、渡劫大修爆出的储物指环及法宝,这些都还没有来得及清点……

“还随身携带着上百枚绝品灵石,上万的极品灵石,十万计的上品灵石,以及赤炼门宝库内所有品质最好的天材地宝,修炼资源并不匮乏。

“但是,我该上哪儿寻找界域通道?”

倪坤最后拦截真仙那一战,单论战果,他并不亏本,反而大大有赚。

不仅赚到了朱雀殿十位元婴真人、三尊渡劫大修身上爆出来的储物装备、法宝,还得到了一份火凰神血。

被真仙重创几次,伤愈之后,凭着“适应免疫”之能,体魄也得到了进一步强化。

虽然没能搜刮朱雀殿宝库,战利品还是赚饱了的。

然而他真正的目的,却没能达成。

他本是想找到界域通道,前往“苍宇界”,再中转至“十方界”,寻找外域魔门踪迹的。

虽他并未指望能得到“修罗道”的外援,可在仙道更加繁荣,有着真仙存在的世界修炼,对他实力提升的好处,也是勿庸置疑的。

说不定用不了多少年,他就可以返回中土,一拳打爆万妖窟,拯救世界了。

可没想到的是,那真仙虽然断了一只手,最后却还是坑了他一把,将他拖进了破碎的界域通道之中。

为自救,他只能随便找个空隙钻出来,流落到这方没有灵气的凡俗世界。

没有灵气,没有修士,就算此方天地,有天然存在的界域通道,也不知要上哪儿寻找——界域通道可人工制造,也可能天然存在。但天然存在的界域通道,一般都非常隐密,即使以倪坤“天人合一篇”的能力,也很难将之寻到。

除非他境界提升得更高。

“罢了,既然不缺资源,那就先在这里修炼一段时间。等解锁了第五重功法,再想办法。”

此方天地乃是没有超凡之力的凡俗世界,理论上不会支持过于强大的个体出现。

但倪坤修成“天人合一篇”,已然提前具备了部分真仙级的能力,已可以不受环境拘束。

事实上,就算他现在返回中土,亦可以不再受天地局限,修为实力皆可不断成长。

只是中土资源太过匮乏,无力支撑他快速提升实力。

而中土也没有时间,等他靠着“天人合一篇”,自宇宙虚空接引能量,以水磨功夫慢慢提升。

所以他还是得寻找高位天地,得到更多更高级的修炼资源,赶在中土支撑不住、彻底崩盘之前,提升至足以救世的境界。

“算算时间,离开中土,已经差不多有八年了。也不知中土现在情况如何……楚司南那家伙,也不知有没有金丹圆满……”

回忆了一番中土,倪坤张口吐出一枚储物指环,取出衣裳鞋袜换上,收起血色披风,朝着白湖市区方向飞去。

与此同时。

同一个世界。

某个并不存在于现世,弥漫着一层衰朽灰雾的奇异空间里,一座陈旧衰朽、但规模宏大,仅大门就有百米之高,显得气势磅薄的宫殿之中。

数十米高的宝座上,一尊头戴黯淡陈旧的宝冠,身披爬满斑驳锈痕的铠甲,手里拄着一杆巨矛的巨人,忽然缓缓睁开了不知沉睡了多少岁月的双眼。

那是一双淡漠沧桑、内蕴雷霆,又无限威严的眼睛。

它缓缓睁开,看着手中巨矛的矛尖。

本已锈迹斑斑的矛尖上,不知何时,已褪去少些锈痕,显出一抹锋芒。矛尖那一点,更隐隐跃动着一丝细小的电芒。

凝视矛尖好一阵,那巨人眼中,缓缓浮出一抹惊喜,旋即发出一声长叹:“天地灵机……终于复苏了么……”

这声长叹,化作雷鸣,震动整座巨大的宫殿。

殿门轰然开启,雷鸣般的话声冲出宫殿,回荡于整个奇异空间之中:

“灵气复苏了……诸神的时代……回来了!醒来吧,我的兄弟姐妹们!醒来吧,我的孩子们……”

雷声渐响,震动了整座奇异空间,震散了弥漫于整个空间之中,那充满了衰朽、颓败之意的灰雾。

随着灰雾散去,一座数万米高的巍峨神山,渐渐浮现于空间之中。

那宏伟巨大的宫殿,正屹立于神山之巅。

自顶峰往下,山体之上,错落有序地陈列着一座座或大或小的宫殿。

这些宫殿,都极其陈旧衰败,有的甚至已然坍塌大半。

但随着灰雾散去,随着神山显现,随着雷霆在空中震动,随着雨水在雷声中落下,那一座座衰败陈旧的宫殿,都渐渐震颤着,弥漫出一股股强大而古老的气息……

灵气复苏之日,众神归来之时。

白湖市。

倪坤在城乡结合部降至地面,沿着公路,徒步向着市区走去。

虽然他青衫长袍,玉带束腰,头挽发髻的打扮有些复古。不过还是那句话,信息时代,什么奇行种没有?

穿着造型华丽的塑胶铠甲、扛着花里胡哨的长枪巨剑的少年少女,都屡见不鲜,更何况倪坤这种复古装扮?

所以他一路行来时,街上路人,最多好奇地打量他两眼,便见怪不怪了。

行至市区时,倪坤忽然脚步一顿,微微皱眉:“天地……似乎起了什么变化?”

之后他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运转天人合一篇,仔细体悟那变化。

“天地灵机,似乎在缓缓复苏?不会吧?末法时代,无缘无故,怎会灵气复苏?难道……是我带来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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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此界诸神,我是灾星?

“我又不是行走的天地灵根,虽能接引宇宙虚空能量,却不能像真正的仙人一样回馈天地,又何德何能,引发一方末法世界的灵气复苏?”

倪坤感觉很是奇怪,沉吟间,抬头向着他坠落的方向看了一眼:“难道,是界域通道破损的缘故?”

这蓝水星,就在倪坤闯出的那个界域通道裂隙附近,否则茫茫宇宙,空无一物的虚空以光年计,倪坤又怎可能那么巧,刚好落到一个有生灵、有文明的世界?

“界域通道里面有混沌乱流,有空间碎片,有时光之风,亦有无穷灵气……我从通道裂隙闯过来时,貌似扩大了那道裂隙,导致灵气外溢……

“因我坠落至这蓝水星,界域通道外溢的灵气亦随我流动过来,被蓝水星接引,并形成了稳固的灵气通道,以至激活了天地灵机,使得灵气缓慢复苏?就像是水渠破堤,水流冲出一条水道,把水道尽头的旱地,变成了水浇地?”

倪坤感觉自己这番推理,还是挺符合逻辑的。

而且据火凰说,被她破坏掉的界域通道,至少要一千年,才能自然恢复。

也就是说,这蓝水星,在这一千年内,灵气会渐渐从无到有,达到一个峰值。之后又会随着界域通道的逐步恢复,渐渐衰退回去。

当然,如果在这一千年中,蓝水星的天地灵根能够茁壮成长,达到自行衍生灵机的水准,那即使界域通道千年后恢复,蓝水星说不定也仍然会继续维持在灵气复苏的状态。

“照现在这灵气复苏的速度……两三年后,凡俗世界,或能出现宗师级的武者。五六年后,当能恢复至支撑炼气境修士出现的水准……当然,还得这蓝水星,有武道及修仙的传承。”

倘若没有武道、修仙传承,全靠一些爱好者自己摸索,那就算灵气恢复到了那个层次,也不会立刻出现相应境界的修者。

须得经过漫长时间的摸索试错,才能由低至高,逐步建立起完整而合理的修炼体系。

但如果蓝水星的生灵,天生就有某些特殊血脉,或许能很快觉醒一些“天赋异能”之类的超凡能力。

“不过灵气复苏,对我也是利好消息,更方便我寻找界域通道了。唔,现在灵气才刚刚开始复苏,层次还非常低,也不必着急,边修炼边等待吧。”

没想到自己求生的举动,竟为此方天地,带来了一场“灵气复苏”,倪坤也不知道,这一场灵气复苏,对这个已步入信息时代的科技世界,究竟是福是祸。

摇了摇头,抛开无谓的思绪,倪坤继续在大街上漫步着,欣赏着城市之中,那与他前世记忆高度相似的城市风情。

逛了小半天,倪坤决定先弄点钱,找地方住下。

之所不去荒郊野外修炼,一是因为以他如今的控制力,修炼起来,已经可以完全不惊动任何外人。即使站在车来人往的大道边上修炼,也不会让任何人察觉不妥,所以在哪里修炼都一样,不一定非得选择荒郊野外。

第二则是因为,他有些怀念现代都市了。

纵然这里并不是他真正的故乡地球,也不是他的第二故乡中土,但那熟悉的高楼大厦、繁华街市,还是勾起了他对往昔的许多回忆。

以倪坤的讲究和体面,要弄钱,当然不会坑蒙拐骗偷。

他倒是习惯“劫恶济贫”。

可初来乍到,一时半会儿的,他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寻找适合他“劫恶”的目标。

于是便在街面上寻了一家金铺,进去直奔柜台询问:“这儿回收黄金吗?”

“当然。”柜台服务员微笑着回答:“请问您的黄金是首饰还是金条?首饰需要您购买时的票据,金条也需要证书等证明材料。”

“我想出售金条,但是没有证书。”

“没有证书的话,本店回收价格,要比正常的回收价低百分之二十。这个您愿意接受吗?”

倪坤当然无所谓。

金银珠宝,对他完全就是身外之物。

他随身携带一些金银,只是为了防备不时之需罢了。

当下摆出一根沉甸甸的金条,放到柜台上:“给我现金。”

一番检测、称重之后,倪坤手上便多了两叠厚厚的白星国币,都是一百“白星元”每张的最大面额。

白星元购买力很强。一克黄金的正常回收价,只得五十白星元。

倪坤的金条没有证书,得被压价两成,给他的回收价只得四十白星元每克。

离开这家金店,倪坤又逛了一阵,在另两家金铺又出售了两根金条,总共换得十万出头的白星元。

身上有了钱,倪坤又找了个商场大厦逛了一阵,换上了一身符合时代的崭新行头。

之后他就提着大包小包,找了家豪华酒店,走进酒店大堂。

在大堂休息区稍坐一阵,用神眼看清了其他客人展示的身份证细节,倪坤取出一张之前在金店得到的,与身份证大小相当的名片,手指在名片上轻轻一抹,就将之变成了一张身份证。

这身份证其实只是具备视觉效果,本质还是一张名片,连机器都瞒不过。不过用来瞒过人眼已经绰绰有余。

拿着这张只具备视觉效果的身份证,倪坤走到柜台前,订了一间“皇族套房”。

白星帝国乃是君主立宪制国家,有皇帝也有皇族。

当今在位的“圣天子”,是一位女帝——白星帝国这一点还是比较进步的,皇位继承采取长子女继承制。公主与皇子拥有一样的继承权,继位也不论贤愚,就看谁年纪大。

反正无论谁上位,都只是吉祥物兼橡皮图章而已。

顺利地住进了宽敞豪华的“皇族套房”,倪坤把现买的行李放好,先冲了个澡,便坐在客厅中打开电视,看了一阵新闻,跟着又胡乱翻转着频道,最终锁定在一个正播放古装神话剧的频道上。

“这特效也太假了,五光十色的冲击波到处乱飙,地皮都不开裂,打斗双方发型都不带乱的……我打到激烈时,都是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电视剧里的角色,难道比我还强?”

倪坤边看边吐槽:“演技也忒生硬,连我都不如,还好意思演主角。”

虽然吐槽不停,但他还是没有换频道。

因为这台神话剧,讲述的是蓝水星传说中的人族英雄,为了反抗诸神对人类的统治与奴役,与诸神对抗,虽最终失败,但埋下了希望种子的故事。

蓝水星神话传说里的诸神,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其喜怒哀乐与凡人无异,且喜怒无常,情绪化异常严重。经常为了一点小事,在大地之上掀起“神战”,制造天灾,殃及无辜,甚至毁城灭国。

而那些小事,一般都是诸神的家庭纠纷——没有错,蓝水星神话里的诸神,其实都是一家人。

神王“太宙”,与他的兄弟姐妹们,联手推翻了其父辈诸神的统治,建立神庭,分封权柄,分别统治着天空、平原、群山、河流、海洋、地狱。这些主神的子女们,亦各有神权。

在远古时代,整个蓝水星所有的城邦国度,皆由诸神统治。

他们用恐惧和死亡,震慑着凡人们,令凡人对他们顶礼膜拜、虔诚供奉,恳求他们天天好心情、每天笑嘻嘻,不要动辙掀起天灾,发动神战。

但凡人的意志,根本干涉不了诸神。

即使凡人再怎样虔诚,诸神也会因一些家庭纠纷,在大地之上摆开阵势,以凡人作炮灰,发动一场场赤地千里的神战。

诸神最后当然不会有任何损失。

小摩擦过后,兄弟姐妹们很快就会和好如初。

可凡人却已经为他们的喜怒,付出了无数的生命代价。

蓝水星的远古诸神,私生活还非常混乱。

无论男女,都喜欢在凡人乃至凡物当中,寻找长相俊美的情人、面首。长时间的混乱私生活,使得凡人、凡物当中,出现了不少拥有神血的人类甚至怪物。

不过诸神对这种私生子是相当鄙夷的。

最得宠爱的私生子,也不过就是更优秀的炮灰、更可爱的宠物而已。

不是纯血,根本不会被视作“神庭”的成员。

于是那些拥有神血的私生神子们,最后很多都站在人类一边,反抗诸神。

倪坤现在看的这部神话剧,男一号就是神王太宙与一位人类女子的私生子,远古英雄“曦”。

曦,清晨的阳光,生机勃勃,温暖人心,奋发向上。

曦这位英雄,从一出生就不平凡。婴儿时就能按倒牛犊,三岁时就能举着成年水牛奔走如飞。当他十二岁时,母亲被某位女神杀害,令他走上了反抗诸神的英雄之路。

当然,曦的抗争最终还是失败了。

虽然他击杀了许多被诸神彻底驯服的神子、怪物,甚至杀死了两位神庭正神,但最终还是被他的父亲,神王太宙,以神王之矛贯穿心脏,亲手杀死在“万神山”上。

这是一个悲剧故事。男女主角最后都挂了。

不过却有着喜剧结局。

曦死后,化为一轮短暂的朝阳,将温暖的光芒洒遍世界,唤醒了无数被奴役的人类,乃至神子、怪物。

他们团结起来,拆毁神殿、推倒神像,不再信仰诸神,不再畏惧诸神,勇敢地与诸神抗争。经过一段漫长的岁月,最终推翻了诸神的统治,令诸神彻底销声匿迹,从此翻开了真正属于凡人,由凡人自己掌握命运的新历史。

电视剧里是这么演的,神话传说也是这么说的。

但倪坤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诸神消失的真相,恐怕并非是凡人的反抗。

即使他们有神子、怪物们相助,可神子也好,怪物也罢,力量都是来源于诸神。

没有完善的修炼体系,全靠身体天赋,那些神子、怪物,又怎可能反抗身为他们力量源泉的诸神?

所以倪坤推测,神话时代消亡,诸神销声匿迹的真正原因,当是天地灵机衰退,令诸神力量衰减,乃至沉睡、殒落,不得不被动消失。

“也不知道诸神死光了没有。”

一边看着电视剧中,男主角曦与神王太宙的终局大战,倪坤一边摩挲着下巴上,刚刚长出的坚硬胡茬,心里沉吟:

“如果还没有死光……那灵气复苏,岂不是也会让诸神复苏?以诸神在神话时代,统治世界的手段,诸神如果真的复苏,岂不是又会像神话时代一样,先来一场天灾浩劫,让人类回忆起……曾经被诸神支配的恐惧?”

一念至此,倪坤便隐隐有种直觉——自己造成的这场灵气复苏,对这蓝水星,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

以他现在的境界,尤其是“天人合一篇”修成,内外宇宙沟通,可接引宇宙能量,体查天地信息之后,冥冥之中的“直觉、预感”,便不再是虚无飘渺,而是很有可能应验。

“呃,如果真像我想象的一样,那我岂不是成了移动灾星?这可跟我的人设不符啊!我本是儒雅随和大善人来着……”

倪坤感觉有点不妙了。

通过以“天人合一”,不断深入感应天地状况、截取充斥在空气中的各种电磁信息,他已经渐渐发现,此方天地,并没有完善的修炼体系。

蓝星神话时代的诸神也不修炼,力量都是来自天生。

他们的后期成长,则主要靠从凡人对他们的信仰,以及对他们的恐惧、敬畏等极端情绪中,汲取类似“信仰之力”的精神意念来增长神力。

当然,即使力量源自天生,成长来自“信仰”,诸神的存在,依然要依托“天地灵机”。

一旦灵机衰退,则诸神天生的血脉神力亦会衰退。凡人的信仰、恐惧、敬畏等极端情绪,亦无法再传递到他们身上,被他们汲取利用。

诸神自己并不靠修炼成长,同时也严密控制着大地,绝不允许大地之上,出现超出他们掌控的力量。

而凡人想要超脱诸神,想要掌握不受限制的,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要么靠修炼,要么靠科技。

但在诸神控制之下,凡人的思想根本无法真正开化,科技文明亦根本无法发展。因为想要发展科技文明,首先就得打破神权禁锢,开化思想。

再者,科技其实也并非完全能被人类自身所掌控。

你开发出来的技术,别人一样可以用,神一样可以使用,甚至可能用得更好。

所以,真正能够归于凡人自身的伟力,只有并非神道的修炼体系。

可惜,诸神不会允许修炼体系出现。

神话时代,一直没有完善的修炼体系。

当诸神消失之后,超凡力量也渐渐归于沉寂,进入末法时代。

既是末法时代,修炼体系也就更不可能出现了。

没有修炼体系,即使灵气复苏,凡人也很难从中快速获益。

可诸神却是能很快恢复力量。不仅如此,诸神甚至可能掌握凡人的科技力量。

如此,若诸神归来,蓝水星这璀璨的科技文明,这属于凡人的历史篇章,岂不是又要翻页,再度回归对凡人绝不友好的神话时代?

而且这口“灵气复苏、诸神归来”的大锅,好像还得扣到倪坤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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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行走在人间的女神

“从历史记载来看,神话时代都结束一万多年了……灵气断绝一万多年,渡劫大修都苟不住,蓝水星诸神……难道就能苟活下来?”

“神仙”二字,在凡俗之中,虽然经常被相提并论,但倪坤当然知道,神与仙,虽然在某些方面非常相似,可本质上还是存在着很大的不同。

神大体有两类。

一类是“天生”之神,天然就具备权柄与威能,可称“古神”。古神与古神结合,诞下的纯血神子,也是“古神”。

秉天地意愿,诞生于地心之中的火凰,就具备一定的“古神”属性。天生的真龙也具备一定的古神属性。

中土界曾经则没有古神。

曾在中土界活跃过的龙凤之属,基本都是生灵修炼而成,并非天生的真龙真凤。修炼而成的龙凤,诞出的后裔,亦只是龙种、凤种,尚需修炼,才能晋为真正的龙凤。

另一类神,则是有情众生,在生前立下足以被世人铭记、膜拜的功绩,死后得享足够规模的祭祀,于是灵魂升华成神魂,最终得以成神。这种神亦可称为“神道修士”。

曾经与中土界有过交流的几个外域天地,基本都是以仙道为主流。但也有一些外域天地,既有天生古神转修的仙道修士,亦有香火祭祀成神的神道修士。

而从蓝水星的历史记载来看,蓝水星神话时代的诸神,其本质属性,都是“古神”。

古神是一种相当麻烦的生物。

与承了信徒香火祭祀,就必须回馈信徒,践行“人神之约”的“神道修士”相比,古神也可以享受香火祭祀,可以从信徒的信仰、恐惧、敬畏等极端情绪中汲取力量,却不需要对信徒作任何回馈。

信徒再是恭顺虔诚,古神亦可以毫不在乎随心所欲地降下灾祸,乃至清洗世界,换一批人种。

古神可以转修仙道。以神体修仙,固然有许多艰难险阻,但也可以有相当大的成就——这种古神其实还算好的,至少积极进取,强大自身的同时,可以促进世界成长、升格。

可蓝水星的诸神,却都是压根儿不修炼,全凭天赋吃饭,还禁止凡人开发修炼体系的顽固保守派古神。

古神还有着令修士乃至真仙都望尘莫及的寿元。

渡劫大修,最多也就只一两万年寿元。

人仙最多也就只十万载寿元。

地仙寿元三十万,天仙寿元百万。

想要真正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还得攀登更高的境界。

而天生的古神,哪怕只是一个实力跟金丹差不多的小神,只要不被杀,也能与其诞生的天地同寿。

所以如果一个世界没有修行体系,没有由凡人修炼而成的强大存在制约,那古神就是一种可以“为所欲为”的存在。

当然,既使无人制约,古神为所欲为也不是没有代价。

做得过份了,就会遭天谴——蓝水星灵机衰退,就可以看作是天地对不思进取,且阻碍世界发展的蓝水星诸神的一种“天谴”。

但考虑到古神那令修士,甚至仙人都要羡慕嫉妒恨的漫长寿元,蓝水星持续了一万多年的末法时代,似乎,还并不足以令诸神彻底灭绝。

只要诸神察觉到了灵机衰退的征兆,提前做好了苟一波的准备,那么苟到一万多年以后,好像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蓝水星诸神真的苟到了现在……那我可是要背大锅啊!”

倪坤是个讲究人。

无亲无故素不相识,他路遇不平都还要行侠仗义、斩恶诛暴,若是自己惹出了麻烦,他当然更不愿意让别人遭受无辜牵连。

“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可惜我天人合一篇境界还不够高,本身又不是神道修士,无法感应出诸神究竟苟在什么地方……

“也罢,先一边修炼一边观察,倘若真有古神复苏,制造麻烦,那我一锤子砸烂他狗头就是。总不让别人因我遭殃……”

做出决定,倪坤暂时抛开无谓思绪,又看了会儿电视,便开始修炼。

接下来的三个月,他就暂居在这白湖市中,白天出去逛街游玩,晚上回酒店看新闻、修炼、升级法宝。不过即使是逛街游玩之时,他的修炼其实也一刻都没有停歇。

每分每秒都在沟通“外宇宙”,接引虚空能量洗炼“内宇宙”,同时感应天地,关注着灵气复苏的进度。

而电视里面,还没有任何“灵气复苏”相关的新闻。但是网络上面,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酒店附近的公园里,倪坤坐在林荫下的长条椅上,拿着智能手机刷着本地论坛。

很快,一条贴子就引起了他的关注。

“昨天我家的猫逮着一只老鼠精,话不多说,上图。”

配图是一只不算尾巴,体长都快有半米的巨型老鼠。

那老鼠异常肥硕,皮毛油光水滑,予人一种诡异的“干净”之感,全不像一般老鼠那般脏污。

全身图下面,还有几张老鼠门牙、爪子的特写图。那小铲子一般锋利的门牙,那深黑色好似铁铸一般的利爪,看着就让人胆战心惊。

但是精明的网友们,很快就发现了盲点:“图是修的吧?不然这么大的老鼠,楼主家的猫是怎么逮住的?”

“就是,难道楼主家的猫也成精了?”

“修图无疑,鉴定完毕。”

“谢邀,人在联邦,刚下机甲,趁加油水一贴。熟人太多,圈子太小,匿了。以我三十年的降魔经验,老鼠图片绝对是修的,城市里不可能养出这么大的老鼠。野外也不可能,除非是在那些著名的神话遗迹。说到神话遗迹,我的团队去年三月去了……”

刚看到这里,贴子消失了。

倪坤摇摇头,心中自语:

“老鼠成了精,能逮住成精巨鼠的猫,自然也不是一般的猫……话说,最近这个月,光是本地论坛,就刷到三个疑似动物成精的贴子了,全网就更不知道有多少。人类异变的贴子,倒是一个都没刷到。

“可这不应该呀。人类身体构造,确实比动物更复杂,信息时代的人类,又丧失了许多动物本能和知觉,理论上,确实不会比动物更敏感。

“可是,蓝水星的人类当中,有许多神血英雄的后裔。即使灵机衰退一万多年,进入末法时代,神血也在经过许多代之后渐渐稀薄,可总归还是有一些沉眠状态的神血遗传存在的。

“灵气复苏之后,这些神血后裔,应该最快受到灵气刺激,血脉苏醒,产生异变,出现类似天赋异能般的超凡能力……可为什么,只看到动物异变的消息,没看到人类超能觉醒呢?

“是超能觉醒的人类藏拙?还是类似的贴子刚一发出,就被秒删了?”

又翻了一阵贴子,瞧瞧时间也快到中午了,倪坤决定先去吃点正经的美食。

刚刚自长椅上起身,他忽然心中一动,若有所感地望向一旁。

视线所及之处,林荫小径上,正走过一位身形修长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米白色束腰风衣,脚蹬浅金色长筒皮靴,不但身材无可挑剔,没有任何化妆痕迹的五官亦极其漂亮。

她还有着一头深紫色的顺直长发,在午间的阳光之下,隐隐闪现着一抹华丽的紫色光晕。

她气质更是格外高贵优雅,就像是一位行走在人间的神祇。

她也确实应该是一位神祇。

在倪坤神目视野之中,这位身高只比现在的他略低一寸的女子,身躯里面,蛰伏着宛若雷霆风暴一般的力量。那力量之强,竟不逊于渡劫期第二境的朱雀殿主。

“这女神有点厉害啊!”

倪坤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女神,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正说该上哪儿寻找诸神踪迹呢,居然就有神直接撞到我面前来,可不能错过了。说不定,这些古神,还知道界域通道所在……”

倪坤是个行动派。

既然这位古神大咧咧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当下快走两步,挡在了这位女神面前。

“你好。”倪坤以一贯儒雅随和的态度,首先向对方问好。

而无故被人挡住去路的女神,脾气竟也出乎倪坤意料的好,居然并没有被“凡人”冒犯的暴怒——在神话传说中,素不相识的陌生凡人,遇到神祇出游时,只能在道边跪拜,连视线都不能落到神的身上。

若胆敢无故挡在诸神正面,直视诸神,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即使那位神当时心情不错,也会为了维护神祇那所谓“不容冒犯”的威严,给予对方一个稍微体面点的死法。

不过这位女神却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很快便舒展开眉头,用一双略带幽紫的眸子看着倪坤,说道:“你好。不过……我认识你吗?”

“之前还不认识。”倪坤彬彬有礼地微笑着:“不过很快就认识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倪坤,是一位,唔,职业救世主……”

听到这里,女神嘴角不禁微微翘起,浮出一抹古怪的笑意,看着倪坤的幽紫双瞳里,也隐隐现出一抹关爱智力残障人士的神采。

不过很快,她嘴角的笑容便凝固了。

因为倪坤接下来的话是:

“这位美丽而强大的女神小姐,能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你和神王太宙的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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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神王之女!我为众神送黄昏

倪坤话音一落,那修长优雅、美丽尊贵的女神,幽紫双瞳深处,立时闪烁出一抹凌厉的电芒。

更有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自她身上弥漫出来。

当她眼中电芒闪烁之时,倪坤似乎听到了一记惊雷在自己耳畔炸响。

当那极度危险的气息,自她身上弥漫出来时,倪坤眼前,似乎看到了一片残肢横飞、血漫天地的战场。

不过只是一刹。

女神眼中的电芒、身上危险的气息,便尽数收敛。那雷霆风暴一般强悍的力量,仍静静蛰伏在她体内,并没有任何爆发的迹象。

然后女神深深看了倪坤一眼,缓缓说道:“你说……你是职业救世主?”

倪坤微微颔首,含笑说道:“不错。”

“我还不知道,现在凡人之中,居然出现了这种职业。”

女神抬手将鬓角一缕秀发挽至耳后,语气从容地说道:“不过你似乎并不是神血英雄。我并没有从你身上,感应到任何一位神祇的气息。”

倪坤微笑道:“你这是偏见。谁说只有神血英雄,才能做救世主?凡人,一样可以。”

说话间,他同样略微流露出一丝一闪即逝的气息。

当这丝气息展现出来时,女神视野中的倪坤,似乎变成了一尊可只手擎天的巨人。似乎抬一抬手,就能划开天空,跺一跺脚,就可崩碎大地。

感受到这丝气息后,女神看向倪坤的眼神,变得充满了欣赏,又有着满满的警惕和慎重:“你这么强,居然不是神?”

倪坤笑道:“我是从凡人一步步走到现在的。而古神天生强大,从未弱小平凡过,从未体验过凡人的疾苦与无助,怎么会有救世之心?制造天灾人祸,乃至清洗灭世,倒是古神们的拿手好戏。”

女神淡淡道:“你说我偏见,你又何尝不是带着偏见看待神祇?并不是所有的古神,都是随心所欲、残暴冷酷的暴君。也有古神仁慈善良,甚至甘愿为了凡人牺牲自己。”

“我承认,的确有你说的那种古神。”倪坤摊开手:“可那种善良的古神,都死光了啊!”

蓝水星的神话传说中,的确出现过极少数立场站到了凡人那边的善良古神。

可惜,那样的古神,全都被以神王太宙为首的神庭,开除神藉,清理门户了。

女神道:“但我还没有死。”

“哦?”倪坤诧异地一扬眉:“你的意思是,你是站在凡人这一边的?这倒有趣了。请问你究竟是哪一尊神祇?”

“我叫玄女。”女神悠然道:“曾是神王的女儿。司掌兵戈,还有一部分雷霆权柄。”

“……”倪坤眼中浮出一抹古怪之色。

倒不是因为“玄女”这个名字,以及其权柄,与倪坤前世那位深通韬略、部领雷兵的“九天玄女”极度相似。

而是因为……

倪坤刚刚降临蓝水星时,在酒店里看的那部古装神话剧,女一号就是“玄女”。

在那部电视剧中,“玄女”是指引神血英雄“曦”,踏上反抗诸神之路的导师,还是他的恋人。最后大结局的时候,和曦一起被太宙用神王之矛穿心而死。

而在蓝水星神话中,“玄女”这位太宙之女,女战神及女雷神,也确实是站在人类这边,反抗太宙的善神之一。

不过神话传说里,她跟曦并没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神话传说中的玄女,是一个与私生活混乱的神庭众神截然不同的存在。她从未有过任何伴侣,是神庭一众女神中,唯一的“童女神”。

而且她早在曦出生之前,就已经被太宙亲手杀掉了神王太宙荒淫无度,残暴酷虐,曾屡屡掀起灭国级的大灾及战争,亲手杀死悖逆自己的纯血儿女及私生子女,都只是他的正常操作。

太宙那一届的神庭,乃是一群杀死自己父辈,篡逆上位的大孝子、大孝女。因此他们格外警惕自己的儿女们有样学样,有时候甚至宁杀错、不放过。

玄女这种站在凡人那边,明刀明枪造反的女儿,自然更是太宙杀之而后快的死敌了。

玄女捕捉到了倪坤眼中的古怪,问道:“你怀疑我的身份?”

倪坤笑道:“倒不是怀疑,你的气息里,确实有兵戈战火、雷霆风暴,而你的力量,也衬得上你的身份。我只是有些奇怪。神话传说里,你可是被神王太宙亲手杀死了的。”

“太宙确实亲手杀死了我。”

玄女淡淡道:“他不仅杀死了我,还将我的尸体,分成数块,分散镇压在‘地狱’之中。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我曾经奇遇得到过一件外域流落过来的宝物……你知道外域吗?”

“当然。”倪坤点点头,心中更是欣喜:既然玄女能得到外域流落过来的宝物,就说明这蓝水星,存在着天然的界域通道。而玄女说不定还知道那界域通道的位置。

即使玄女不知道界域通道的准确位置,倪坤也可以在修为更高后,自行找到。

“果然,你知道外域。”

玄女像是确定了什么,微微点了点下巴,暂且没有继续深入这个问题,接着说先前的事:

“我得到的那件宝物,叫做‘阴阳生死轮’,只能使用一次,但有逆转生死的神奇功效。当年,在太宙杀死我的那一刹,我就已发动了这件宝物。在他将我分尸镇压在地狱之后的第三个千年,我其实就已经重聚身躯复活。

“只是那时,天地灵机骤然衰退,我的血脉神力也随之飞快衰减,不得不在‘阴阳生死轮’残余的力量保护下陷入沉睡。直到三个月前,天地灵机复苏,我才得以苏醒,并趁着地狱之王,‘冥神太幽’前往万神山觐见太宙的机会,自地狱脱身,回到人间。”

玄女所说的“地狱”,在蓝水星神话中,是人死之后,灵魂的归宿。

不过在倪坤看来,那所谓的“地狱”,恐怕就只是一个属性倾向至阴、死亡的天然秘境而已。

最多被“冥王太幽”,以其类似“阎王、死神”的天然权柄,改造了一番,使之能够自动接引死者的灵魂而已。

不过别以为灵魂到了地狱是什么好事。

神话之中,地狱里面没有救赎,只有无尽的痛苦折磨,最后所有的灵魂都会彻底融入地狱。

在倪坤看来,这就是冥王太幽,在吞噬生灵的灵魂,以强化他的神力和秘境。

而玄女被分尸镇压在地狱之中,想必也是太宙希望能够利用地狱,彻底“消化”掉玄女这个逆女。

只是太宙也没有想到,玄女居然会有奇遇,得到从外域流落过来的宝物。都被分尸镇压了,居然还复活了过来,且还成功挺过了一万多年的末法之世,于现世复苏。

“这玄女也是有大气运的。”倪坤心中暗道。

这时,玄女又看着倪坤说道:“我的故事,已经告诉你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故事么?外域的客人?”

她终于又提起了这个话题,并且一言命中要害,点出了倪坤身份。

倪坤也不否认,只笑问:“你是怎么确定我是外域来客的?”

“蓝水星上,没有神血的凡人,不可能强大到你这种地步。”

玄女很是认真地说道:“众神不会允许能令凡人成长至与他们平起平坐,乃至超出他们掌控的力量体系出现。一旦出现这样的苗头,便会被众神毫不留情地毁灭。

“神话时代,曾经有一位凡人智者,通过解剖神血怪物的尸体,以其天才的智慧,创造出了一种能够模仿神血怪物天赋法术的术法。但还没有来得及深入研究、发扬光大,那位凡人智者就被众神毁灭了,连带他所在的城市数万人,全部葬身于一颗殒星之下。

“我曾经也试图从‘阴阳生死轮’的神奇符文中,研究出能够让凡人修行成长的法门,可惜还没等我研究出成果,我此前一些支持、引导凡人和神血英雄们的背叛行为就暴露了,被迫在尚未作好万全准备时,提前举起了叛旗……

“我和凡人智者们都失败了。在我们之后,蓝水星上,也不可能出现成体系的修行方法。而灵机衰退之后,诸神虽然陷入沉寂,凡人的命运亦不再受诸神摆布,可同样因为灵机消退,即使没有了众神压制,凡人智者们,也不可能再开发出修行体系。

“既如此,你能从凡人一步步变成现在这样的强者,就绝不可能是土生土长的蓝水星人。因为灵机复苏才三个月,即使你再怎么天才智慧,能自创出一套成体系的修炼方法,也不可能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内,成长到现在这般强大。我说的对吗?”

倪坤拊掌笑道:“全对。不过没有奖励。”

“灵气复苏之日,即是众神归来之时。那么,你这位‘职业救世主’,来到蓝水星,是为了什么?真的是来拯救即将重归诸神统治的凡人世界么?”

听到这问题,倪坤内心之中,其实是有点小尴尬的。

因为灵气复苏、众神归来,完全就是他的锅。

这就好像是……我先把这个水堤破出一个口子,然后在河水暴涨决堤之前,设法将它堵上。

你说我这究竟是在做好事呢,还是在瞎折腾呢?

当然,蓝水星的灵气复苏,倒也不是倪坤有意为之。但这口锅,他是怎都躲不开了。

不过倪坤内心何其强大?

心里虽然尴尬,脸上却是面不改色,背着双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穹,以老乔那般高手无敌、寂寞如雪的气魄,悠然说道:

“灵气复苏之日,众神归来之时,但既然我来了,那么众神归来之日,亦即诸神黄昏之时。”

好吧,他这纯粹是为了掩饰尴尬而飙演技。

可玄女刚刚重回人间,还没有接受信息时代的洗礼,当场就被倪坤这一刻表现出的“高手无敌、寂寞如雪、只手擎天、舍我其谁”的英雄气震慑到了,看着倪坤的幽紫双瞳中,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欣赏。

古神是非常情绪化的生物。

即使是善良的古神,在某些方面,一样有着比凡人更加炽烈而突然的情感、情绪。

倪坤这么帅,刚才展现的气息又那么强,玄女心中,立刻就有某种微妙成份开始酝酿,并且飞快壮大古神的情绪,来的就是这么快,刚刚有些萌芽呢,马上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玄女虽然是著名的“童女神”,从未有过伴侣,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不曾渴望过伴侣。

只是从神话时代起,玄女的立场,就是站在凡人那一边的。

既然立场都不一样,那么她对于众神,态度自然是高傲而自负,在正式造反之前,就无情地拒绝了所有男神的追求。

可凡人以及神血英雄当中,又没有哪个英雄,强大到能与她匹配的地步同情凡人、对抗众神是大节,感情问题则是小节。

大节方面,她当然是站在凡人这一边,厌恶、反抗诸神残暴酷虐的统治。可感情这种小节方面嘛……

她就觉得没人能配得上她了。

直到今天遇到的倪坤,既不是神祇,又有着堪与她匹敌,甚至令她感觉危险的气息……

这正是她从神话时代,一直期待至今的良配啊!

然而还没等玄女开口表白点什么,她与倪坤便同时神情一动,若有感应的看向西边。

“死气!”倪坤说。

“地狱气息!”玄女说道。

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腾空而起,朝着那“死气”,或者说“地狱气息”传来的方向飞掠而去。

白湖市西郊。

一座风光优美的渡假山庄之中。

一阵轻微的地震之后,地面突然裂开一道幽黑地洞,某种令人极度不适,令动物暴躁不安,令植物飞快凋零的阴死气息,自这地洞之中弥漫而出。

伴着这阴死气息,一头头披挂着破烂铠甲,手持生锈刀枪,眼窝中燃烧着暗红火焰的骷髅,自地洞蜂窝而出,四散开去,在渡假山庄中见人就杀,很快就将这渡假山庄,杀得尸横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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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机甲难敌神力,杀入地狱!

渡假山庄自然有警备力量。

力量还不弱,乃是白星帝国警用机甲,一种单人驾驶的,火力可观,又机动灵活,适合城市复杂地形的轻型机甲。

此刻,两台三米高的警用机甲,就在驾驶员操控下,用双臂搭载的六管机炮,疯狂扫射蜂涌而来的骷髅怪物。

看似凶猛狰狞的骷髅怪物,在四门20毫米口径的六管机炮面前,可以说是不堪一击,来多少粉碎多少。

即使有少数骷髅怪幸运地闯过火线,靠近两台机甲,也被机甲抬起大脚,或踹或踩,轻易粉碎。

骷髅怪当然也有弓箭、投矛等远程攻击。

可三米高的警用机甲虽然不大,驾驶舱也不是全封闭装甲,但驾驶员周围有一层汽泡形的高强度防弹玻璃,可抵挡中小口径步枪的抵近射击。

连步枪子弹都能抵挡,骷髅怪们的弓箭、投矛,就更加奈何不了机甲的防弹玻璃了。那些带着尖锐啸音,能轻易撕裂人体的弓矢、标枪,打在机甲的防弹玻璃上,最多只能留下一点白印而已。

这两台机甲的存在,为渡假山庄撑起了一小块安全区域。

侥幸逃过了骷髅怪第一波杀戮的人们,纷纷聚拢过来,躲进两台机甲把守的大楼。

而骷髅怪们在杀光了山庄中其余不幸的人们后,也纷纷聚集在这栋大楼前,前仆后继地发起了冲击。

骷髅群后方,两个凡眼无法看见,身披黑袍,皮肤呈死灰色,瞳孔中闪烁着诡异红光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骷髅怪一群群地冲上去,又一堆堆地被机甲狂暴的火力粉碎。

“这两件武器的威力,已经比得上神话时代,某些较弱的混血神子了。”

“不错。凡人的智慧真是不能小视,一旦给了他们机会,他们总能做出些有趣的玩意。这两件武器,还只是非常普通的轻型武器。还有更加强大的重型武器存在。”

“是啊,据说凡人们还掌握了足以清洗世界的武器。如果那些武器全部使用出来,可以将蓝水星的生命统统杀死,将整个世界的海洋,都变成飘满浮尸的腐臭死海,将陆地,变成寸草不生的荒漠。”

“除了神。”

“没错,除了神。”

两个死灰皮肤、瞳孔暗红的男子相视一笑,“凡人的武器虽然强大,但即使他们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最终也只能灭绝他们自己。”

“而这些强大的武器,操作者始终是人。人既然可以操作,神和神的战士们,为什么不能?”

“没有归于自身的伟力,在神面前,连自己的思想、意志都无法自己掌控,就算拥有再强大的武器,也抵挡不住,神对凡人的生杀予夺……”

说话间,这两个死灰皮肤、瞳孔暗红的男子,各自盯住一台机甲。

随着他们瞳孔之中,红光连闪,那两台机甲的驾驶员,瞳孔也蓦然变成暗红,眼白则布满血丝。

之后就见两个驾驶员满脸狂热地大吼一声:“为了地狱之王!”

猛地调转枪口,将六管机炮那火神之鞭一样的弹链,扫向了身后的大楼之中。

随着这两台机甲的莫明倒戈,大群骷髅怪也终于越过了火力封锁,在怪异嘶哑的嚎叫声中,冲进了大楼之中。

“看,这就是软弱无力的凡人。神只要一个念头,就能让凡人的战士,掉转矛头,为神而战。”

眼看大楼中的幸存者们,就要被骷髅怪和两台倒戈的机甲屠戮一空。

突然,两道闪电从天而降,落在两台机甲身上,令两台机甲浑身闪烁着电火花瘫倒下去,瞬间停止运转。机甲驾驶员亦两眼翻白,晕厥过去。

而已经冲进大门的大群骷髅,也在一声巨响中,成片抛飞出来,尚未落地,就碎成了漫天骨片。

“嗯?”这变故令两个死灰皮肤的男子齐齐一怔。

其中一人正要抬头望天,一枝闪电凝成的长矛便从天而降,自他头顶贯入,先贯穿他整个身体,接着闪电长矛自内爆发,嘭地一声,将他炸成了灰烬。

与此同时,一只水缸大小的锤子,从大楼正门飞出,流星一般轰在另一个死灰皮肤男子身上,一击就将他轰成了碎片。

两个死灰皮肤的男子一死,正在山庄中肆虐的骷髅,便像是狂风吹倒的麦子一般,齐齐倒伏在地,散成了遍地碎骨。

狂风呼啸中,玄女长发飞舞,风衣鼓荡,从天而降。

身着黑色风衣,脚踏厚底皮靴的倪坤,也从大楼正门走了出来,收起大锤。

“这就是神?”倪坤看着地上一只半截手掌问道。

“冥王太幽的纯血子嗣,与凡人的混血神子而已。辈份上算是冥王的孙子,但并不会被承认为神庭的一员。”

玄女眼中满是鄙夷:“他们已经忘了自己的另一半血脉,彻底跪倒在诸神面前。然而他们在诸神眼中的地位,其实也就只是比奴仆稍好一点。”

倪坤点点头:“难怪这么弱。”

其实这两个混血神子,都有金丹初期的实力,在凡俗世界绝对不能算弱了。

蓝水星的科技武器中,虽然有能伤到他们乃至杀死他们的强大武器,可就像这两个神子此前说的一样,操作武器的,始终是人。

以他们的能力,凡人操作的武器,威力再大,也极难击中他们。就算是大范围杀伤的核武器,他们也有办法以微小代价,躲过足以杀死他们的核爆中心。

所以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制约他们,单凭这两个人,其实就足以征服一个凡人小国。

这时,玄女又道:

“冥王这是在收割灵魂,恢复神力。类似的事件,绝不止这一起。同一时间,蓝水星上,一定还有许多神子、神仆带领的地狱军团,正在到处杀戮,收割灵魂,散播恐惧。我们必须马上行动起来,找到其他的地狱军队,把他们统统消灭!”

“就这么两个不堪一击的劣等神子,带着一群连子弹都挡不住的低级骷髅怪,就造成了这么大的伤亡……”

倪坤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死尸和鲜血,以及身后大楼中,隐隐传来的幸存者们的啜泣声,令他脸色沉了下来:

“世界这么大,地狱军团四处肆虐,就我们两个人,怎么可能及时消灭所有的地狱怪物,救下正被他们杀戮的无辜?咱们分身乏术,满世界救火绝对来不及。”

说到这里,他直视玄女,沉声说道:“玄女,咱们直接捣毁地狱,打死冥王吧。”

“啊?”

玄女一惊:“地狱之中,有数十万地狱军团,有数以千计的神子、神仆,还有几十个地狱从神。在地狱之中,冥王太幽更拥有‘神王级’的实力,与神王太宙相当。而且地狱不毁,冥王不灭。除非能摧毁整个地狱,否则就算杀死冥王一次,他也可以在地狱之中重生……”

倪坤道:“神王级的力量有多强?或者说,你在神王面前,能支撑多久?”

玄女道:“我当年与太宙交战,只挡住了他十三次攻击,第十四次就被他一矛穿心。”

“不是一击瞬杀么?”

倪坤又问:“你现在的力量,是你全盛时期的几成?以你估计,神王在这短短三个月时间内,又能恢复几成巅峰时期的实力?”

“古神恢复力量非常快。只要天地灵机复苏,古神的血脉神力,就能飞快恢复。我现在的力量,已经恢复至全盛时期的九成。其余诸神应该也差不多。”

“九成力量么?”倪坤嘴角浮出一抹笑意:“那神王级的力量,便不足为惧!”

玄女现在的力量,与朱雀殿主相当。但这已经是她巅峰时期九成的力量,即使恢复全盛,也不会有质的改变,仍是相当于渡劫期第二境的实力。

而神王太宙全盛时期,击杀全盛的玄女,用了整整十四次攻击,并没有一击必杀。

这证明神王太宙的实力,固然对玄女有压倒性的优势,却也远远没有达到真仙水准。

最多只能算是“半步真仙”。

倪坤三个月以前,就能连续接下真仙一指。最后甚至与真仙那足以摧毁一颗星球表面生态圈的断手一拳,拼了个平分秋色。

三个月后的现在,倪坤已彻底消化了与真仙一战所得,又用海量的战利品提升了三个月实力。

法宝亦进行了新一轮的升级,两柄大锤的重量,都提升到了各重一万零八百斤。

即使还没有达到解锁无名功法第五重的标准,可倪坤现在的实力,早已与三个月前截然不同。

现在若让他再接真仙一指,他不但能截停那真仙一指,还能保证自身毫发无伤。

甚至真仙那一拳,即使没有断手,他也可以仅以重伤的代价,将之硬接下来。

实力既已提升到这等地步,全盛时期都最多只有“半步真仙”级,且实力现在可能还只恢复了九成的神王级,倪坤又何惧之有?

当下他迈开大步,向着渡假山庄中心,骷髅怪们涌出来的那个幽黑地洞走去:

“不管那么多,先杀了冥王再说。他若重生,便再杀他一次。复活一次我杀他一次,直到连他带地狱,统统摧毁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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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虓虎神甲多炫丽,一声锤来鬼门开!

站在那不断往外散发出阴死气息的幽黑地洞前,倪坤询问玄女:“这个地洞能直通‘地狱’吗?”

玄女犹豫一阵,看看周围无辜者的尸体与鲜血,听着大楼中隐隐的哀泣,终于咬牙点头:“我带路的话,可以。”

这地洞本来只允许地狱军团进出地狱,凡人的话,只有灵魂能够通行,且许进不许出。

被地狱军团收割的灵魂,便是自这通道进入地狱,在地狱被各种酷刑折磨。

灵魂在饱受折磨时,会散发出最为激烈痛苦的情绪,这种情绪,正是地狱诸神的神力资粮之一。

最后被折磨至失去一切情绪反应的灵魂“残渣”,则彻底融入地狱,成为地狱成长的养料。

对于蓝水星的神庭众神来说,世间的凡人,就是他们放牧的牛羊。

不仅生前要被他们利用,连死后都要被压榨到渣都不剩。

玄女正是因为同情凡人从生到死,都摆脱不了被诸神奴役摆布的可悲命运,这才决然背叛了自己的出身。

此时见倪坤一个外域来客,为了拯救无辜凡人,都敢于闯进地狱挑战冥王,玄女身为站在凡人一边的本土古神,又怎可以退缩?

“那就闯一闯地狱吧!也许,我与他联手,真有希望战胜冥王!”

当下玄女对着倪坤道一声:“跟着我!”纵身跃进地洞之中。

倪坤毫不犹豫,紧随其后,跃下地洞。

这地洞不知有多深,两人一前一后,下落足足半分钟,都没有触底。

又过了半分钟,下方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正自缓缓旋转着。一条条虚幻的凡人灵魂,正无声惨叫着,满脸痛苦地被吸入黑色漩涡之中。

“那就是入口!”玄女大喝一声:“跟紧我!”

话音一落,她身上电光一闪,瞬间换装。

头发变成了纯正的紫色,戴着一顶小巧的金色冠冕。

身上换上了一副金红相间,将她修长完美的身形,衬托得淋漓尽致的女式战甲。

手肘至双肩并无遮蔽,只腕上套着一副金色护腕。

短短的裙甲下,直至膝盖也无遮蔽,显出一段绝对领域。脚上则是一双金色长筒战靴,靴筒将她修长小腿包裹在内,战靴两侧,还各有一只小巧的羽翼装饰。

她背上背着一口阔刃短剑,左手握着一面直径半米左右的金色圆盾,右手持一杆矛头跃动着耀眼电芒的长矛。此刻,女战神抬起长矛,对着那黑色漩涡重重一刺。

伴着这一矛刺下。

灼目的电光照亮整个幽黑地洞,一道闪电咔喇一声,重重劈在黑色漩涡中央,将漩涡劈开一个大洞,显出漩涡之后,一片死寂的黑土。

“穿过去!”玄女清叱一声,自黑色漩涡上的大洞一穿而过。

倪坤也不迟疑,随她穿过大洞,落到那死寂的黑土上。

落地后,倪坤第一时间打量着玄女,看她的战甲战靴,看她的长矛圆盾,眼神之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你在看什么?”

看着他眼中的欣赏,女战神眉头一扬,毫无扭捏之意地昂首挺胸,站得笔直,心中隐有些喜悦得意。

“战甲漂亮,武器品质极高,唔,差不多有渡劫期法宝的层次。”倪坤实话实说,笑呵呵说道:“不过,好甲好兵器,我也有啊!看我的‘霸王手甲’!”

说着右手一伸,一握,手掌至手肘,便平空套了一只镶嵌着六枚宝珠的华丽手甲。

接着他又叱咤一声:“虓虎神甲!”

咔咔脆响声响起,一枚枚甲片自手甲上蔓延而出,沿着他胳膊一路覆盖至右肩,又飞快朝四面蔓延覆盖。

转眼之间,他身上就多了一副华丽威武的战甲。

胸甲是整颗獠牙毕突、张口咆哮的黑虎头像。虎首形肩甲厚实而沉重,裙甲直垂至脚踝,战靴靴头,则有猫科动物一般的利爪。

倪坤这副战甲,外形参考了三国无双吕布的战甲,故名“虓虎神甲”。

神甲整体以黑色为基本色,以暗金、血红为装饰色。看上去既华丽又威武,还极具煞气与威慑感。

这副法宝级战甲,乃是他在这三个月中的修炼空闲时,以赤炼门宝库,以及朱雀殿元婴真人、渡劫大修的储物指环中,得到的各种高阶炼器材料,亲自打造而成。

刚刚打造完毕,还未温养之时,就有顶级元婴境法宝品阶。

就算元婴境第三阶的修士,都难以轻易将之击破好吧,这战甲的防御力,其实还比不上他的皮肤肌肉,对倪坤来说,穿上就只是为了威风好看而已。

披上战甲还不算完。

他背后还垂下一领无风自舞的血色披风,又展开来一双青红相间、风火相随的金属羽翼。

跟着他双手高举,叱喝一声:“锤来!”

咔嚓!

天空落下两道闪电,打到他手掌之上,之后便见他双手各握上了一柄磨盘大的锤子。

锤子上面,电光缭绕,雷声轰鸣,看上去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必须说明,这对锤子并不是从天上降下来的。

锤子就在他丹田之中温养,念头一动,就可以出现在他手上。

所以他只是召唤出两道闪电,加了一点特效,让锤子出现时的视觉效果,更富玄幻色彩而已……

倪坤手握双锤,对碰一下,发出铛一声脆响,跟着笑吟吟看向玄女:“如何,我这战甲兵器,不比你的差吧?”

“……”

玄女眼角微微一跳,看着造型拉风、得意洋洋的倪坤,心里面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她回到人间后,前两天才学到的流行语:“大猪蹄子!”

倪坤自是不知她的想法,只提着锤子四下环顾:

“果然不出我所料,所谓的地狱,就是一个天然秘境。只是属性倾向至阴、死亡而已。唔,体量倒是比我的火焰山秘境大了不少……”

赤炼门火焰山秘境,是倾向火属性的天然秘境;水云宗的水晶宫秘境,是水属性天然秘境。本质上,跟这“地狱”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这个“地狱秘境”的体量倒是极大。

倪坤以“天人合一”感应之下,发现这地狱秘境,体量竟有整个蓝水星十分之一大小。这么大的秘境,难怪可以接引全世界所有死者的灵魂。

但这同样给倪坤带来了麻烦这么大的秘境,该怎样才能摧毁它?

如果无法将之摧毁,那岂不是无法彻底杀死冥王?

“先不想那么多,把地狱洗一遍再说!”

抛开无谓的想法,倪坤问玄女:“冥王在哪里?”

玄女轻哼一声,压下心中不爽,腾空而起:“跟我来!”

倪坤双翼一展,跟着玄女,朝着地狱深处飞去。

地狱天空,昏沉阴暗,充满死气、阴气。

地面崎岖不平,寸草不生,一片死寂。

整体感觉与万妖窟的环境颇有几分相似,只是没有魔气而已。

两人飞行如电,很快便来到地狱深处,看到了一座巨型宫殿。

那是几乎与一座中型城池等大的宫殿。

墙体和殿顶皆是庄严的黑色与刺目的猩红,外墙和殿顶上,都凝固着一张张痛苦的人脸,正是被地狱吸收,但尚未彻底消化的灵魂残渣。

“这是地狱第一层审判厅。”

玄女介绍道:“所有被吸入地狱的灵魂,都要在这里接受所谓的‘审判’,然后被打入下层接受酷刑折磨。现在地狱刚刚重开,还没有多少灵魂落到这里,正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

倪坤点点头:“那就先跟地狱众神打个招呼吧!”

说着,他将右手的“碎颅”锤变作水缸大小,套着“霸王手甲”的掌心之中,冒出一道道炽白焰流,沿锤柄汇入锤头之中。

倪坤在界域通道尝过“烈焰风暴”的滋味,又吃了不知多少颗暴炎神雷子,在火焰山秘境时天天吃喝灵焰,在朱雀殿造反时亦挨了不知多少记火法神通、火属法宝,最后更得到了“火凰神血”。

即使他的法术向来是短板,可如今的他,在饱受各种火焰考验之后,对于火法的掌握,亦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

此时他将无名真气转为火属性,制造出威力巨大的炽白灵焰,再将灵焰灌注进碎颅锤中,不断压缩之下,令这只锤子的威力节节攀升。

很快这碎颅锤,就变得像是一颗小太阳,绽出令人难以直视的炽烈光芒。

感觉注入的灵焰,已经快要达到碎颅锤的承受极限,倪坤呵呵一笑,脱手掷出大锤。

像是一轮太阳,坠落在地狱之中。

碎颅锤正正落在那座城池大小的“审判厅”宫殿正中心,先是足以瞬间灼瞎人眼的闪光亮起,跟着便见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飞快膨胀、冲击,所过之处,一切皆被撕成粉碎,化作飞灰。

直到这时,才有惊天动地的轰鸣,传入玄女耳中,震得她耳膜嗡嗡直响。

她两眼微眯,看着那肆意冲击、粉碎一切的冲击波,看着那升腾而起,不断扩张,吞噬一切的巨大焰团,心中不禁为这将天空点燃、令大地震荡的一击而惊叹。

“这一击,威力已经不比神王全力一击稍弱了!”

没有错,即使是全盛时期的神王太宙,全力一击,也不过如此。

虽然倪坤这一击,蓄力了一段时间,并非念动即发,但从这一击的威力看来,他即使比全盛时的神王太宙还略有逊色,但也相差不远。

如今诸神刚刚复苏三个月,实力尚未恢复至全盛。若是单打独斗,即使是神王太宙,恐怕也未必能稳胜倪坤。

一时间,玄女不禁信心大增,感觉这一次很有希望,真正终结诸神的统治。

巨大的焰团,顶着一朵形似蘑菇盖的黑云直冲上天,将地狱昏暗阴沉的天空撕裂,令万年不见阳光的地狱之中,首度出现了阳光的色彩。

焚风鼓荡间,那座城池大小的“审判厅”,已然彻底消失不见。

地面之上,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圆坑。

至于审判厅中的地狱众神,则是没能作出任何反应,就已经全部覆灭。

倪坤抬手召回已变得宝光黯淡,还隐隐有了些裂痕的碎颅锤,收回丹田之中温养,之后询问玄女:“审判厅没了。接下来我们怎么前往地狱下层?”

“现在才想起来?”玄女没好气地白了倪坤一眼:“跟我来,还好审判厅通往地狱下层的通道,并不会这么容易就毁掉……”

说着,她带着倪坤飞往审判厅消失后,地面上那个触目惊心的巨大圆坑。

落到兀自流淌着岩浆的巨坑底部,玄女双眼之中电芒闪烁,观察一阵后,高高举起长矛,将矛尾往地上重重一顿,轰隆一声巨响,坑底坍塌下去,现出一个幽黑隧道。

玄女回望倪坤一眼:“审判厅毁灭,下层地狱的众神定然接到警讯,作好了准备。接下来,再不会像毁灭审判厅时一般轻松了,必有连场恶战。”

倪坤挥了挥“碾骨”锤:“我只愁敌人不够多。”

玄女唇角翘起,微微一笑,纵身跃下隧道。倪坤双翼一展,披风飞舞间,亦跟着跃下。

二人刚刚穿过隧道,落到一座不知多宽广多高大的大殿当中,就有无穷飞矢、投枪,四面八方攒射而来。

果然和玄女说的一样,下层地狱的众神,已经做好了准备。倪坤二人出现之处,四面八方,都是密密麻麻,宛如潮水一般的骷髅兵团,数量数以万计。

在骷髅兵团中,还有大量身披战甲,皮肤死灰、双眼暗红的神子、神仆,实力都相当于金丹修士,最弱的也有金丹初期实力,最强的堪比金丹圆满。

不过地狱军团的弓箭、投矛类攻击,对倪坤、玄女来说,堪称软弱无力。倪坤风火双翼轻轻一扫,就将他这边的箭矢投矛纷纷粉碎。玄女亦是长矛一挥,就把她那边的攻击粉碎。

这时地狱神子、神仆们,终于认出了玄女,有人惊怒交加地喊道:“是玄女!她复活了!”

话音未落,玄女已一手持盾,一手持矛,冲进当面包围圈中。圆盾一扫,就将一片地狱军团轰成碎片,长矛一刺一挑,就将一个站位靠前的神子首级挑落。

女战神已大发神威,倪坤则施施然取出一面小鼓,迎风变成水缸大小,左手托鼓,右手持碾骨锤,往鼓面上轻轻一敲。

咚!

沉重的鼓声中,地狱军团的骷髅兵,顿时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一般,哗啦啦成片倒地,散成一地碎骨。

指挥骷髅兵的神子、神仆们,即使实力堪比金丹圆满,也是瞬间委顿在地,神魂溃散,只余尚未彻底死去的空白身体。

此乃“落魂鼓”,是倪坤自朱雀殿一位渡劫期第一境副殿主身上夺取的法宝。

他造反时,那副殿主再怎么敲动落魂鼓,都震不动他的魂魄。但这只是因为倪坤魂魄有异,不吃灵魂类、精神类攻击,并不是说这件法宝不行。

此鼓本身的威力,还是相当可观的。

金丹修士,若无特殊的护魂类宝物,听一声鼓响,立刻就要魂飞魄散。元婴修士,其元婴若无足够强力的防护,也是一声鼓响之下,立刻就要元婴震动,昏厥过去,任人宰杀。

就算同阶的渡劫期第一境修士,也需时刻紧守元神,方可抵挡住落魂鼓声。

此刻,倪坤祭出落魂鼓,清场起来,简直就像是将联合收割机开进了麦田。每响起一声鼓声,便有数以千记的地狱军团散成碎骨,就有数十个地狱神子、神仆神魂溃散,无声倒地。

于是玄女才刚刚开始大显身手,还没来得及多斩杀几个神子呢,一阵鼓声之后,二人周围那数以万计的地狱军团,就已经一个不剩,全部死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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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我,即是天谴!

“所谓的地狱军团,不过就是一群低等炮灰而已,何必跟他们浪费时间?”

倪坤左手托鼓,右手持锤,披风飘荡间大步走过来,对着一脸郁闷的玄女说道:

“话说,你就没有清场的大招吗?几十万大军,几千个神子神仆,要是像你这么一矛一矛地刺过去,得杀到什么时候?”

“……”

玄女嘴角微微抽搐一下,郁闷道:

“我当然有大招。只是我们古神发大招,消耗的是神血中的神力。我们的神力跟凡人的体力一样,消耗太大的话,得休息好一阵才能缓过来。现在还没有见到冥王,我当然不能随意发大招。”

古神虽然天生就有威能权柄,寿命又长得令修士、仙人嫉妒,但他们的弱点也是很明显的。

过于极端激烈的情绪,以及战斗时神力恢复缓慢,就是他们两大弊端之一。

情绪方面的问题,经常导致古神做出一些很不理智的事情。

而战斗时神力恢复缓慢,则令他们在与旗鼓相当的修士战斗时,很容易被修士慢慢磨死——修士到了金丹境界,法力从理论上来说,就是无穷无尽。

金丹修士那无形无质的金丹,可以看作一个“聚变炉”。只要有灵气,就能源源不绝供应法力。

如果随身携带高品质灵石即时补充,那即使连续施展大威力、大范围的神通法术,消耗再多法力,也能很快就恢复过来。

元婴、渡劫大修恢复速度更快。

仙人就更不用说,即使在绝灵之地、末法之域,也可以直接从宇宙虚空之中,接引虚空能量,随时补充消耗的法力,战斗时几乎不存在消耗,能永远保持满法力状态。

所以修士还存在被磨死的可能,而仙人就基本不可能被磨死。

倘若没有能彻底截断仙人沟通宇宙虚空的仙级阵法、禁制、法宝,就只能凭绝对的实力,一口气将仙人彻底打爆。

玄女身为古神,当然也存在古神的弊端。战斗时能不开大,就尽量不开大,以节省神力。

而对于不修炼的古神来说,灵石也没有太大作用,并不能帮他们补充神力。

即使是绝品灵石,也最多只能当作“电池”,用来维护宫殿,驱动某些道具、用品而已。

倪坤不仅能吞食灵石、法宝,还提前具备了一些真仙的特性,可以自宇宙虚空接引能量。

他的体力、真气基本接近无穷无尽,几乎可以像仙人一样,永远处于满状态。

在经过朱雀殿一战后,手上又有了诸多元婴级以上的法宝,适合清场的法宝也有好几件。

既然玄女清场无力,那接下来倪坤自是走在前面,以“落魂鼓”清场。

咚!

一声鼓响。

肉眼可见的声波潮水般蔓延。

一支由比骷髅更强的“活尸”组成的地狱军团,刚刚冲过来,还没进入战斗范围,就被声波覆盖,从阵首至阵尾一片片瘫倒在地,几个呼吸间就已全军覆没。

带领这支军团的几十个神子、神仆,也是一招未发,就魂飞魄散。

咚咚!

两声鼓响,两个实力堪比元婴初期的地狱从神,刚刚飞空而来,就被鼓声震得瞬间昏迷,在来时的飞行惯性带动下,像是失事的飞行器一样,划出一道弧线,撞向倪坤、玄女。

玄女甚至不需要跳起,就保持着步行的速度,一边走一边连续刺出两矛,毫不费力地就将这两个从神刺死。

挑开这两具尸体,玄女看了造型格外拉风,威武宛若神王的倪坤一眼,郁闷道:

“我本来以为这会是一场激烈又热血的恶战,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至少直到现在为止,这一仗居然打得这么轻松。”

倪坤毫不客气地说道:

“以强凌弱,就是如此轻松。你们蓝水星古神,固步自封,顽固保守,不思进取,全凭天赋吃饭,连象样的神器都没有几件,还全都是功能单一的兵器……遇上我这种能力全面又宝物多多的强者,自然只会一败涂地。”

玄女给他说得面红耳赤,满脸羞惭。

虽然她跟倪坤是一边的,但说到底,她也是“固步自封、顽固保守、不思进取”的蓝水星古神中的一员。

好吧,她也曾经尝试过开创一条修炼体系。但那不是没有成功么?

羞惭之余,玄女忍不住说道:“这场战争结束后……如果我还活着,你能教我修炼吗?”

“既然站到了我这一边,你当然能活着。”倪坤悠悠道:“至于教你修炼……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拜我为师,磕头敬茶,叫我师父,守我的规矩。”

玄女欣喜道:“没问题!只要你肯教我修炼,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好。”倪坤点点头:“干掉了冥王,回去就行拜师礼。”

正说时,前方又出现了一支严阵以待的庞大军团,一眼望去,居然看不到边。

军团上空,数十头体型庞大,身形外观酷似西方巨龙,但长颈之上,生着硕大的狮子头颅,额头还有弯曲羊角的怪物,正自来回盘旋。

又有一驾巨大的黑色战车,停驻在那数十头怪物上空。

战车主座上,端坐着一尊巨人,其全身披挂着黑色战甲,手边拄着一口带鞘巨剑。

在这巨人两侧,则是几十位高高矮矮,男女不一,全副武装的地狱古神。个个气息澎湃,实力最低也有元婴境界。最强者,仅比玄女稍逊一筹。

看到这阵势,玄女眼神陡然变得犀利起来,不自觉摆出了战斗架势,沉声道:“冥王太幽!”

“哦,那巨人就是冥王太幽么?”

倪坤抬首望着天空之中,战车之上,那坐着也有二十多米高的巨人,惊叹道:“他这也未免太高大了吧?话说,他是怎么生出那些体型正常的神子神女的?”

“……”

玄女满头黑线:“他当然可以变化体型大小。不过这个时候,不适合讨论这种话题吧?”

正说时,那端坐战车之上的冥王太幽,俯首望向玄女,发出浩大威严的话音:

“玄女,我的侄女,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复活过来的,但既然活了下来,为何不珍惜你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为何还要继续做众神的叛逆?你就不怕再死一次么?”

玄女深吸一口气,战矛重重一敲盾牌,发出一记晴空霹雳般的爆鸣,清叱道:

“太宙亲手杀死我一次,还将我分尸镇压,我与他的血脉亲情,已经被他亲手斩断。复活的我,再不是太宙的女儿,也不是你的侄女。

“而且,我也想问问你们:一万多年的灵机衰退,正是世界对古神肆意妄为的惩罚。既然被迫沉睡了一万多年,你们难道还没有接受教训,还要继续从前那种残酷暴虐的统治么?”

太幽呵呵一笑,笑声之中,满是嘲讽:

“我天真的侄女啊,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吗?天地是惩罚了我们,可是天地又舍不得彻底灭绝我们,所以才会有这灵机复苏,所以才会有众神归来!

“继续从前的统治又怎样?凡人从生到死,不会超过百年。而我们古神,则与天地同寿。凡人只是世界的寄生虫,只是天地身上的虱子、臭虫。古神,才是天地最钟爱的儿女。

“就算我们做得再过份,天地再次惩罚我们,又能如何?不过是再次沉睡一万年而已。而你,我天真的侄女,居然再一次站在凡人这边,向着众神挥矛……

“如果你执迷不悟,我向你保证,你不会再有复活的机会了。这一次,我会亲手将你镇压在我的宝座之下,亲自看守你的尸体,直到你被地狱彻底吞噬!”

玄女脸庞通红,气愤难耐,还待再说,倪坤却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让我说两句。”

制止玄女发言后,倪坤上前一步,对着冥王太幽说道:

“首先,灵机复苏并不是天地给你们机会,那只是一个意外。你们不要自作多情。

“其次,凡人生命虽短,但他们有智慧,善创造,积极进取,还能修行。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一样可以与天地同寿,更能开创出比你们那野蛮落后、顽固保守的神话时代更璀璨、更辉煌的文明。

“最后……众神归来之日,即是诸神黄昏之时。我在此郑重宣布,即刻起,众神的黄昏……来临了!”

话音一落,倪坤腾空而起,向着太幽的战车疾飞过去。

同时碾骨大锤轰轰捶响落魂之鼓,空间连环震荡,鼓声响彻地狱,声波海啸般起伏,那列队齐整、一眼望不到边的地狱军团,成片成片地倒下,神子神仆亦成队成队地仆倒。

就连那些看着威风凛凛,形似巨龙的狮首怪物,都哀鸣着坠落地面,甚至战车之上,太幽身边那些地狱从神,都接二连三地在鼓声之中失魂落魄,晕厥倒下。

“你是谁?”

太幽惊怒交加,铿一声拔出巨剑,对着倪坤一剑挥出。一道漆黑剑气,朝着倪坤飞掠而来,所过之处,连秘境空间,都发出一声声不堪重负的申吟。

倪坤哈哈大笑,收起落魂鼓,挥锤击向那道剑气,高喝:

“我,即是天谴!”

轰!

剑气与巨锤碰撞,爆出一记惊天动地的轰鸣,余波四下溅射,将地面的地狱军团,以及那些坠地未死的怪物,绞成最细微的碎片。

之后倪坤又叱咤一声,冲飞至太幽战车上方,巨锤高举过顶,上身后仰,仿佛一张拉满的强弓,再猛一躬腰,奋力挥臂,向着太幽头顶一锤轰去。

嘭嘭嘭……

巨锤破空,轰爆空气,发出连环震雷般的滚滚音爆。

玄女热血沸腾,清叱一声,圆盾横胸,长矛高举,纵身一跃,化为一道耀眼的闪电,破开地狱的昏暗,随倪坤一起,杀向冥王太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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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听玄女介绍说,冥王太幽在地狱之中,得地狱加持,有神王级的实力。

倪坤根据玄女实力,以及她只接下神王太宙十三矛,于第十四矛时,就被一矛穿心杀死的战例,大略推断,蓝水星的神王级,大概能有半步真仙的实力。

以倪坤当下的实力,半步真仙级的强者,理论上已经可以算是他鼓旗相当的对手了。

甚至可能还会比他略胜一筹。

在他想来,要战胜神王级的太幽,恐怕得依靠自己超强的恢复力、适应免疫力、无穷无尽的体能真气持久力,以及利用古神神力恢复缓慢的弊端,以一场持久苦战,将太幽慢慢磨死。

然而实际战况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这根本就是一场一边倒的,既不值一提,也完全不值得骄傲、回味的轻松战斗。

他只用了十息,就把太幽捶爆了。

倒不是说太幽力量孱弱。

单论力量的话,太幽确实远在玄女之上。

他巨剑挥出的每一击,都有那“真仙一指”的五六成威力。如果斩中倪坤身躯,即使以倪坤现在的体魄强度,即使他身披“虓虎”神甲,也会受点不轻不重的伤。

然而,太幽力量虽强,可战斗技巧,实在太过拙劣。

当然,这个拙劣,只是相对倪坤。

太幽的招式虽极简单,但每一剑的速度、力量、角度,其实都拿捏地恰到好处。不过在倪坤面前,这种简单直白的攻击方式,简直就是破绽百出。

在他慧眼神目观察之下,天人合一感应之下,太幽的攻击模式,只短短九息,就被他彻底破解。然后在第十息,他轻巧避过太幽一剑,同时闪现至太幽面前,手起锤落,就把太幽那巨人般的身躯捶成了一张肉饼。

“我‘虓虎神甲’的首秀啊!居然就是这么一场简单战斗,亏我之前还那么慎重以待。冥王属实下饭!”倪坤吐槽一句,看向另一处战场。

这个时候,本来想与他合攻太幽的玄女,正在几十个地狱从神的围攻下苦苦支撑。

在倪坤看来,玄女的战技,虽然也称得上简单粗暴,可技巧还是比冥王太幽更加精湛。

“是因为玄女有司掌兵戈的战争神职吗?总之如果不是力量差距太大,玄女在战技方面,可以说吊打太幽了……

“蓝水星的古神,果然都是一群不思进取、固步自封的货色,空有力量,却连自身的力量都掌控得不够彻底。全靠天赋吃饭,凭碾压级的神力虐菜……结果虐菜太多太轻松,碰到高手,就毫无招架之力了。这种神,合该灭亡!”

感慨一句,倪坤就冲进神堆里面开起了无双,不断地手起锤落、手起锤落、手起锤落……

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那数十个从神统统捶成了碎片。

剩下几个从神心胆俱丧,再无战意,欲逃之时,被玄女一一赶上,一矛刺死。

这一场在玄女想来,本该热血沸腾的地狱决战,就这么轻松结束了。

刺死最后一个地狱从神后,玄女呆呆地站在遍地死尸之中,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我们赢了?”她眼神茫然,四下环顾。

“只能说暂时赢了。”

倪坤笑道:“你不是说地狱不毁,冥王不死吗?我虽然杀死了他一次,但这地狱秘境体量太大,以我之力,暂时还没有办法将之摧毁。

“话说,冥王多久能复活?如果他复活时间不长,我们倒是可以堵在这里,守一守尸体。他活一次,我杀他一次,直到杀得他精神彻底崩溃。”

“地狱不毁,冥王两百年后,就可复活。”玄女喃喃说了一句,猛地转身,目光炯炯地看着倪坤:“我们赢了?”

“好吧,如果冥王要等到两百年后才能复活的话……”倪坤笑着点头:“那这一战,我们可以算是赢了!”

咣铛。

玄女丢下了盾牌、长矛,一下扑到倪坤面前,双手紧抱着他的肩膀又叫又跳:“赢了,我们赢了!我们真的赢了!我们在地狱杀死了冥王,全灭了冥界众神!”

“淡定。”倪坤五指叉开,一脸淡然地按住她的脸,将她推开:“这样的战斗,对我来说,只是基本操作,根本不值一提。”

是的,这一战对他来说太过轻松,远远不及朱雀殿镇魔天牢那一战来得辛苦。

在那一战中,朱雀殿的元婴真人、渡劫大修们都让他激战良久,还屡屡受创,最终在击杀所有元婴之后,才在火凰帮助下,轻松全灭三尊渡劫大修。

但马上就有“真仙一指”降临,倪坤又是接连遭受重创,数次被打得只剩骨架,乃至身躯大半粉碎,不知有多凄惨。

而这一战,他连块油皮都没破,感觉还没出全力呢,就轻轻松松一锤把冥王打死了。

感觉冥王的战斗技巧,压根儿比不上朱雀殿那些认真起来的元婴真人。

“怎么能淡定啊?我们可是在地狱,打倒了冥王啊!”玄女试图再次扑进他怀中。

但还是被他一把按在脸上,无情地推了开去,并认真地说道:“你不是想趁机占我便宜吧?还想不想拜我为师了?”

“……”玄女眼角连跳几下,很想一拳闷到倪坤脸上。

“看你眼神,似乎有点不服气啊!”倪坤皱眉道:“你脑子里,该不是正打着想要欺师灭祖的主意吧?”

“我还没有磕头拜师呐!”玄女心中疯狂呐喊着,面上却是咬牙切齿,强行挤出一个笑脸:“我怎么敢?你可是打死了冥王的男人……”

“不错,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

倪坤欣慰一笑,大手一挥:“好了,可以开始收拾战利品了。先把战场上还能入眼的盔甲、兵器收一收,就算不合用,也能回炉重炼提取材料。然后咱们便去抄冥王的宝库……话说,你知道冥王宝库在哪里吧?”

“不知道。”玄女板着脸说道。

“那他的宫殿在哪,你总知道吧?”

“知道。”

“那就行,你带我去冥王宫殿,探查宝库,我最拿手了。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行动起来,收拾战利品啊!”

一天后。

将冥王宝库搜刮一空,顺便还在地狱秘境,采摘到了五朵“虚空两界花”的倪坤,满脸笑容地在玄女领路下,离开了空荡荡的地狱秘境,回到了人间。

地狱众神全灭。在人间满世界收割灵魂的地狱军团,也在地狱之王冥王太幽被倪坤一锤砸死后,统统死去。

这一次直捣黄龙,可以说一举解决了地狱问题。

虽然两百年后,冥王便能复活,但倪坤觉得,两百年后,即使他不在此界,冥王在玄女面前,也只会是个被她吊打的弟弟。

因为倪坤将收玄女为徒,传授她仙道功法,以及更加精湛玄妙的战技。

白湖市。

倪坤入住的酒店“皇族套房”客厅中。

倪坤大马金刀,端坐在沙发上。

玄女双膝跪地,叩了三个响头,然后双手端起茶杯,递至倪坤面前:“师父请喝茶。”

“嗯。”

倪坤轻嗯一声,接过茶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将杯子放下,又取出一尊灵牌放到桌上,沉声道:“我这一脉,师承中土界玄阳宗,这是你师祖赵牧阳的灵位,你且拜一拜他。”

玄女也不犹豫,再次跪下,对赵牧阳灵位叩首,口称:“拜见师祖。”

倪坤这才叫她起来,说道:

“我们玄阳宗,不尚繁文缛节,除行拜师大礼,以及葬礼祭祀之外,都不兴跪拜。即使见到师父、师伯、师叔祖之类的长辈,也只需揖礼即可。现在,给我一条一条,记下我玄阳门规。宗门第一戒,俯仰无愧天地……”

在玄女记下玄阳宗戒律门规之后,倪坤道:

“门规你都记住了,将来若敢违反,为师清理门户时,就不要怪师父手辣。另外,你是我门下二弟子。在你之上,还有一位大师姐,索命阎罗周琬琰。以后见到她,要先行礼叫师姐。”

玄女一副乖巧模样:“知道了师父。”

“该交待的,差不多都交待清楚了。接下来,便正式传你仙道功法吧。”

倪坤想了想,说道:“你乃司掌兵戈的战神,又拥有一部分雷霆权柄,还擅长近身搏战,正合修炼我自创的‘惊雷诀’。

“你师姐修炼的,是融入了‘乙木神雷’法的惊雷诀,我传你的,则是融入了金行功法‘无形剑气’的惊雷诀。你俩体质、天赋不同,修炼的功法便需有所区别。”

简略介绍一番这“金行惊雷诀”,倪坤便开始授她武道奠基心法。

这一门金行惊雷诀,与周琬琰的“乙木惊雷诀”一样,同样是先修炼武道心法,再以武入道,法武双修。

而玄女虽然有堪比渡劫期第二境的实力,但以古神之体修炼仙道,还是得从基础开始。

而且别以为古神血脉天赋好,就一定能修炼顺利。

实际的修炼过程中,古神的血脉,以及根深蒂固的情绪化天性,反而会给他们造成许多麻烦,带来不少障碍。

当然,如果能克服血脉及情绪造成的麻烦、障碍,古神修仙的前景,也是非常亮眼的。

像玄女这等实力的古神,以她的体质天赋,根本就不怕天劫。只要能顺利修炼至渡劫期,就可以稳过天劫,稳稳成就人仙。

到时“神仙”合体,不但能拥有神的漫长寿元,还会有仙的种种便利。

当然,麻烦也有。古神修仙,基本上最高只到天仙为止。想要更进一步,要么抛弃神体,转世重修,要么就全看机缘造化。

不过话又说回来,天仙之上的风景,诸天万界、无数真仙,又有几人能够看到?

将“金行惊雷诀”武道奠基篇授予玄女,又为她详细讲解一番后,倪坤便着她自行去修炼。自己打算看看电视新闻,瞧瞧在经过地狱军团之乱后,蓝水星的人类社会,做出了怎样的应对,以及是否产生了什么变化。

虽然已经宣布了“诸神黄昏”降临,不过他并没有打算现在就杀上万神山。

一是因为万神山现在还处于主动封闭状态,并没有开启连接现世的通道。

既无通道,那么即使是玄女,也没法儿带着倪坤强行开出一条路,闯进万神山。

二是因为万神山的整体实力,远远强过地狱。

实力与玄女不相上下的正神,就有太阳神、战神、猎神、火神、风神、冰雪女神等数个之多。而神王太宙的力量,更强于太幽,且战技之精湛,亦远在太幽之上。

倪坤虽轻易杀死了太幽,感觉太宙恐怕也就只那么回事。

不过料敌从宽,既然暂时无法主动杀上万神山,那倪坤也就正好趁这段时间,再次提升一番自己的实力。

倘若能解锁第五重功法,那就更好了。

正要打开电视看新闻,见玄女还站在旁边没有离开,倪坤淡淡说道:“怎还不去修炼?”

玄女咬了咬嘴唇,眼神幽怨地看着倪坤:“师父你变了。此前跟我说话时,语气还像是我的同龄人。现在和我说话,语气像个爸爸。”

倪坤两眼一翻:“师父师父,既为师,亦为父。师者传道授业,父者长辈威严,我怎么就不能像个爸爸了?”

玄女皱眉道:“可你这语气,我觉得很不合适。”

倪坤奇了:“怎么就不合适了?师父难道不该是这样子么?”

“可是我想向你求婚啊!结婚之后,你这语气就不合适了!”玄女心中这么想着,可话到嘴边,她却没有勇气说出口来。

这很不正常。

以古神根深蒂固的情绪化天性,别说表白,就算是一步到位,那都只是基本操作。

哪怕玄女是从未有过伴侣的童女神,可只是说句话,表个白而已,怎就说不出口呢?

玄女心里唾弃着自己的怯懦,扭捏了好一阵,好几次话到嘴边,都没敢把话说出口。

“在这儿扭扭捏捏干嘛呢?多大人了还像个小姑娘似的。”倪坤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摆了摆手:“别妨碍我看电视,赶紧去修炼。”

玄女撇撇嘴角,一脸郁闷地修炼去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

倪坤叹了口气,打开电视,看起了新闻:“不过做师父还是挺有趣的,教训女神都不用客气。为师之乐,当真仅次于修炼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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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无名功法第五重,天雷神火炼金身!

电视新闻里面,没有任何关于地狱军团的消息。

翻遍所有白星帝国的卫星频道,倪坤都没有看到一则报道地狱军团的新闻,连条简讯都没有。

“好吧,神话时代已经结束一万多年了,蓝水星已经一万多年没有超凡力量,白星帝国官方,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地狱军团’吧?”

倪坤耸耸肩,又拿出手机翻论坛。不出意料,仍然没有任何关于地狱军团的消息。

倒是白星帝国最大的官方论坛,“家园在线”首页置顶了一条颇有意思的官方招聘广告。

“诚招各方特殊人士……一经录取,即可享受帝国禁卫军少校级待遇……”

看完这条官方招聘广告,倪坤哑然失笑:

“果然不出我所料,人类之中,已经出现‘超能觉醒’的特殊人士了,而且帝国官方已经察觉……不过这招聘消息也太不靠谱了,什么叫特殊人士?连个具体的标准都没有,遮遮掩掩的有什么意思?”

地狱军团并非只出现在白湖市郊。

同一时间,蓝水星各地皆有地狱军团出现,肆意杀戮,收割灵魂。

这定然已经引起了白星帝国,乃至整个蓝水星人类社会的高度警惕。

只是地狱军团来得突然,消失得也莫明其妙。

蓝水星人类各国,就算再怎么警惕,恐怕也找不到警戒的方向。

唯一能主动采取的措施,好像也就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公开招聘所谓的“特殊人士”了。

当然,倪坤翻贴子的同时,不停用“天人合一”感应外界状态,发现天空之中,已经陆续经过好几次战机。

郊区渡假山庄那一带,也已经被一支拥有各型军用机甲的机械化部队全面封锁。

白湖市区的各个住宅小区,以及人流较多的街道上,也到处都有警用机甲巡逻。

这说明帝国官方的反应速度还是很快的。其它曾有地狱军团肆虐的地方,想来也一定做出了同样的应对。

只是做的都是无用功而已。

“地狱已经被我解决,至少两百年内,不会再有地狱军团肆虐。而万神山的神庭众神,在地狱众神被灭后,也一定会提高警惕,搞清楚地狱众神灭亡的真相之前,恐怕不会轻易开启与现世连接的通道,也不会轻易降临凡间搞事情……”

倪坤思忖一阵,决定还是一边修炼,一边等待万神山神庭露出破绽。

关掉电视,他取出从地狱秘境中找到的五朵“虚空两界花”,打算再炼一炉“破界丹”。

虽然已经修成“天人合一篇”,但破界丹还是没有过时,他仍然可以用破界丹,辅助提升“天人合一篇”的境界。

而天人合一境界越高,能接引的虚空能量便越多,能够感应、体悟的天地宇宙的信息也便越多。

就像以前,倪坤并没有能主动搜索的“神念”,只能被动感应别人对他是否有敌意、恶意。

但是现在,天人合一状态之下,整个白湖市范围内,从天空到地面,乃至地底深处的一切细节,都可以感应出来。

就连空气中弥漫的电磁波,他都能够清晰感应,并读取其中所有的信息。

而他的功法推演能力,也一直在持续不断地攀升着,之所以如此,就因为他能以天人合一,感应体悟天地宇宙的信息、法则,从中获取无数灵感。

倪坤不是炼气修士。

但他如今,已经比所有炼气修士都要全面。

无论哪一种属性的法术神通:地火水风、雷电冰雪、阴阳生死、正邪妖魔……

他统统可以模拟施展出来。

就是除了火焰法术,以及风属、雷电法术外,其余法术,威力都稍微弱了一些。

不过也差不多够用了。

反正他并不是靠法术吃饭,遇到强敌,始终都是要抡起锤子冲上去硬刚的。

有虚空两界花,又有足够的辅助材料,没用多久,倪坤便以气焰为炉,又炼出了一炉破界丹。

这次出炉的破界丹,他都懒得温养七天,直接就开吃了。

出炉就吃的话,破界丹的功效无法达到最大化,会白白流失一到两成效力。

不过倪坤无所谓,这一次五朵虚空两界花,炼出的破界丹足有上百颗,压根儿不怕浪费。

接下来的时间,倪坤一边指导玄女修炼,一边以破界丹辅助修行,只用了一个多月,便达到了解锁第五重功法的标准。

这一天,像此前解锁功法时一样,一道玄之又玄的信息,平空浮现在倪坤脑海之中。

伴着那道信息出现的,还有第五重功法自带杀招的功法图。

“天雷神火炼金身……”

解读着那道玄之又玄的信息流,倪坤神情不禁变得异常古怪:“果然,我这无名功法,是没有天劫的……”

倪坤无名功法的第五重“天雷神火炼金身”,按照他的标准,应该是对应炼气修士们的“渡劫期”。

然而他没有天劫可渡。

所谓天劫,乃是一方天地,对修士的一次考验、一种馈赠。

只要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就必然会面临天劫的考验。通过考验,便可得到天地的馈赠,修为暴增,寿元大涨。

正常情况下,天劫只会在修士出身的那一方天地出现。

倘若修士修为到了,却正在外域旅游,并不在自己出身的天地,那便不会有天劫降临。

可没有天劫并不是好事。

人在外域,不渡天劫,寿命便不会增长,修为也不会继续提升,将被卡死在元婴境第三阶,直到寿尽而亡。

这种死亡,将是最彻底的死亡。

若没有大神通修士鼎力相助,元婴亦将彻底寿尽而亡,连转世重修的机会都没有。

倪坤修炼到解锁第五重功法“天雷神火炼金身”时,按照境界对应标准,就已经达到了“渡劫期”,理论上该回中土渡天劫了。

但无名功法真的没有天劫。

回到中土,也不会有天劫降临。

倪坤想要提升境界的话,在哪里都可以,并不一定需要回到中土。

不过……

“不过我得用天劫修炼。”倪坤面无表情:“自己招雷来劈,招火来炼。”

没有错,修炼无名功法的倪坤,无论身在何处,天劫都不会主动来找他。

但他想要提升境界,就得用“天人合一篇”,主动接引天劫来找他,主动招天雷来劈,招神火来炼。

而修士天劫,其实一共有三种:雷劫、火劫、风劫。

所以虽然这一重功法名叫“天雷神火炼金身”,貌似不关风劫之事,但按照修炼要求,倪坤还是得主动招劫风来吹。

“呵呵,不愧是肉身成圣的炼体神通。别人小心翼翼渡天劫,一次只需渡一劫,渡完一劫可以修炼好久,做好万全准备,再渡下一次天劫。中土界曾经的那位玄天仙体,成仙之前,都是每隔六十年,才渡一次天劫……

“本座却要拿天劫来炼体,还是从一开始修炼时,就得同时接引三劫,以三劫同时炼体,这果然是……自寻死路啊!”

倪坤有点想骂娘。

平伏了一番情绪,他继续研究这一重功法,果然在最后看到了一篇丹方。

“我就说嘛,这么危险的修炼方式,如果没有辅助丹药的话,是不可能修炼成功的。劫雷、劫火、劫风,可跟一般的雷霆火焰风暴不一样。界域通道的烈焰风暴,杀伤力虽大,可性质也与劫火截然不同。我顶得住烈焰风暴,都未必顶得住劫火……”

倪坤略感欣喜,仔细研读一阵丹方,更是大喜:

“神凰返生丹?以神鸟凤凰的血液为主材料炼制?‘天生神凰’效力最佳,修炼晋升成凤凰者效力次之?好人有好报啊!”

当然是好人有好报。

修炼这一重功法,必须以“神凰返生丹”辅助。

唯有如此,才能在劫雷、劫火、劫风破坏身体的同时,以神凰返生丹,最快修复身体,达到“破而后立”的效果。

必须说明,劫雷、劫火、劫风对身体造成的破坏,单靠无名真气,其修复治愈之力,是远远赶不上“三劫齐至”的破坏之力的。

而天劫造成的损伤,也很难靠无名真气产生“适应免疫”。

唯有神凰返生丹,才能赶在雷、火、风三劫将身体彻底破坏之前,治愈身体,并令身体对天劫之力,渐渐产生免疫力。

本来修炼这一重功法,最麻烦的就是“神凰之血”。

凤凰这种神鸟,即使在一些中位天地,都很难遇到。

“天生”而非修炼晋阶的“神凰”,就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然而倪坤在“火凰界”造朱雀殿的反时,与火凰结了善缘。火凰为保护被真仙断手拖入界域通道的倪坤,主动从双眼之中飞出两滴神血,将他保护在内。

别看只是两滴神血,可那是火凰心甘情愿送给倪坤的,其中甚至蕴含着火凰的一丝本源,拥有起死回生的“返生”之力。

直至倪坤坠落蓝水星时,那两滴神血汇成的血球,都还剩下好大一团。

那份量,绝对够他炼出大把“神凰返生丹”。

最重要的是,火凰正是无父无母,天生地养的“天生神凰”。

其凤凰神血,乃是神凰返生丹的最佳主材。

“做人呐,果然还是要做大善人。这不,修炼的关键,早就已经有了……”

倪坤美滋滋乐呵一阵,又看向第五式杀招的功法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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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神雷天劫,弑神飞刀!

无名功法的杀招,从第三招“刹那流星”起,就不再用文字表述。

因此这第五式杀招的“心法秘藉”,乃是一道奇形雷纹。

那奇形雷纹高悬于倪坤脑海之中,不断变化,演绎诸天神雷奥妙。时而化作一道紫电,横贯虚空,照彻脑海。

紫电一闪之际,漫天神雷翻滚,雷音震世、电光如龙,惊心动魄。

倪坤观摩体悟一阵雷纹变化,自语:“此招名为‘神雷天劫’,有追根溯源之能。”

所谓“追根溯源”,是指可通过分身、化身,追溯本尊。

一拳打爆敌人分身、化身后,躲在安全区域的本尊,也会被“神雷天劫”的力量,追根溯源波及。

连“替死傀儡”之类的替死宝物,在这一招之下,都不再能保证安全。

只要拳力足够,可以连替死宝物,带修士本身,一并灭杀。

甚至还可以通过血脉,追溯其直系血亲的下落,乃至直接诛连击杀。

此招功效特殊,威力绝大,修炼自然也不容易,乃是要炼入“诸界天劫”之力,并不断将之升华。

毕竟,天劫只能针对渡劫期以下的修士。渡过天劫之后,修士就不再怕天劫了。

而“神雷天劫”的终极目标,则是要将这种天劫之力,升华至连仙人都可以打爆。

要炼入诸界天劫之力,理所当然要先修炼第五重功法“天雷神火炼金身”,接引诸界天劫来炼自己。在以天劫炼体的同时,感悟诸界天劫,炼出天劫之力。

“第五重功法太危险,得先炼成‘神凰返生丹’。不过此丹炼成之时,动静有点大,得去城外无人处炼制。”

清点了一番自己的物资库,发现除主材“火凰神血”之外,其余辅助药材也是应有尽有,倪坤便唤来玄女,带她出城。

一个多月前才发生了地狱军团入侵之事,虽地狱军团已然全灭,但帝国官方并不知道,时刻警惕着“骷髅怪”卷土重来。

因此白湖市仍未解除警备,空中时刻都有无人机盘旋,卫星也时刻盯着白湖市周围。街上还到处都有机甲巡逻。

为免惊动世俗,倪坤与玄女叫了辆出租车,乘车前往市郊。

途中,倪坤随意与玄女聊着天。

“说起来,别的古神都有军团,你怎就孤家寡人一个?”

玄女黯然道:“我的军团,早在我当年反抗失败时,就被众神灭绝了。”

“这样啊。”倪坤想了想,说道:“那以后你可以重建一支军团。唔,兵贵精不贵多,将来你重建军团的话,我建议军团满员就八十八人好了。”

“八十八人?”玄女奇道:“这个数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想要发,不离八,八十八这个数字大吉大利。再说,身为神王之女,战争与智……唔,战争与雷霆之神,手下一定得有八十八个小弟才算合理。”

倪坤严肃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支军团呢,当以守护人类、保卫大地的爱与和平为宗旨。所以军团成员,最好从凡人当中选择。当然,咱们不搞歧视,就算有神血遗传,只要心性符合军团宗旨,也可以选入军团。

“军团战士,以仙道功法培养——我这儿有许多仙道功法,可以都交给你。虽然不适合你修炼,但你可以根据挑选出来的军团预备成员资质,选择适合他们的功法传授。

“将来正式的军团成员,以其修为境界,划分四个层次:青铜、白银、黄金、钻石。

“我会帮你打造八十八套装备。其中青铜战衣四十八套,白银战衣二十四套,黄金战衣十二套,钻石战衣四套。这八十八套战衣,都将是法宝级的装备,能够自行认主。只有被战衣承认的,最为优秀的战士,才能装备上这八十八套战衣。”

玄女想了想,问道:“如果必须得到战衣承认,才能装备的话,那万一达不到标准,凑不齐八十八个战士怎么办?”

“那就空着呗。”倪坤随意道:“反正青铜只需要五个就够了。再多也没什么用处。”

“啊?”玄女一脸懵逼,不明所以。

倪坤高深莫测地一笑,没有详细说明。

话说,他得了赤炼门的宝库,各种法宝级炼器材料都是以“吨”计量。

之后又得了朱雀殿十位元婴、三位渡劫的储物戒指。其中的修炼资源、天材地宝、炼器材料,多得都懒得清点。

地狱一战,收捡战场时,还捡了不计其数的战甲兵器。虽然都不合用,但回炉之后,也能提炼出大量材料。

在冥王太幽的宝库之中,更搜刮到了数以十吨计的各种炼器材料。

甚至还收获了上千枚绝品灵石——之所以能有这么大的收获,是因为古神本身基本不消耗灵石。用来维护宫殿等日常设施的话,极品灵石差不多就已经够用。

因此绝品灵石就因其绚丽华贵的外观,被古神们当作宝石收藏了起来,压根儿没有开发出绝品灵石强大全面的实用功能。

即使没有刻意搜集,数万年积攒下来,冥王宝库之中,也有了上千枚的巨大存量。

结果统统便宜了倪坤这个抄家尊者。

既然身上的资源、材料都已经多得用不完了,那帮玄女打造八十八套战衣,这点消耗对倪坤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将来有机会的话,说不定还能叫上玄女和她的八十八个战士,回中土帮忙对抗万妖窟。

一路闲聊着到了城郊,玄女付了车资,打发走出租车,与倪坤徒步走了数十里,来到僻静无人的山区之中,找了条两山夹峙的深谷。

“就在这里吧。”

倪坤以天人合一感应一阵,确定方圆数十里并无人迹,便示意玄女到一旁为他护法,他则取出火凰神血,以及各种足以充当元婴境丹药主材的辅助药材,并十枚绝品灵石,准备开始炼丹。

之所以还需十枚绝品灵石,是因为炼制“神凰返生丹”时,需消耗海量灵气。

即使在天然灵气极其充沛的上位天地,炼制此丹时,亦需要布置规模巨大的“聚灵阵”,以聚集足量的天地灵气。

而蓝水星才刚刚开始灵机复苏,天地间灵气还十分稀薄,比中土凡俗世界都强不了多少。因此只能消耗绝品灵石,来为“神凰返生丹”供应灵气。

材料备齐,倪坤身上爆出炽白气焰,将火凰神血等炼丹材料一一卷入,以气焰为炉,开始炼制神丹。

这一炼,就是一天一夜。

一昼夜后,天空之中,开始频频出现异像。

先有红光如柱,冲天而起,欲直入云霄,被玄女出手遮掩挡下。

接着异香弥漫,无法隔绝,引得周围鸟兽虫豸纷纷躁动,向着山谷围来,又尽被玄女散发出古神气息,震慑隔离在外。

最后丹成之时,一百多枚通体彤红、金光灼灼的丹丸,化作一只只小小火凰,清鸣声中奋力振翅,欲逃出倪坤气焰束缚。

而方圆百里,群山之间,所有的鸟类似是发了疯一般,汇聚成群,宛若一团团巨大的乌云,挟惊天动地的叽喳鸟鸣之声,无视玄女的古神气息震慑,自四面八方向着倪坤飞扑而来,要奋不顾身地撞进他的气焰之中,解救那一百多只小小“火凰”。

万鸟朝凤!

倪坤无奈,只能一边释出风属气焰,化作黑风,驱散鸟群,一边加紧打出收丹印诀,将那些振翅乱突的小小“火凰”收回。

眼看已收回了大半小小火凰,突然,一枝闪烁着清冷光辉,宛若月华的利箭无声袭来,趁倪坤分心两用之机,闪电突入他气焰之中,将他束缚着神凰返生丹的炽白气焰,破开了一个小口。

那枝利箭转眼之间,就被气焰焚成灰烬。但气焰已然破开一个小口,立刻就有三枚神丹化成的小小火凰,循那小口飞出,分散飞逃。

其中一枚神丹逃出不远,就被倪坤以收丹印诀召回。

另一枚神丹则被一条矫健的身影腾空而起,抓在手中,之后一飞冲天,就想逃走。

倪坤冷哼一声:“虎口夺食?真是作死!”

冷眼一扫间,他左眼之中飞出一道金光,瞬间追上那已冲飞至万米高空的矫健身影,自其后心一穿而过。

噗!

轻响声中,那身影浑身一震,全身皮肉瞬间爆碎,化为一副血淋淋的淡金色骨架。接着便见狂暴金焰自其体内爆发而出,只一瞬,就将之炼成了灰烬。

而那道轻易击杀了虎口夺食之人的金光,化为一只小小金雀,叼住那枚被夺走的神凰返生丹,飞回倪坤面前。

待倪坤收起神丹,那小金雀便化为一口三寸三分长,单薄锋利,形同雀翎的金色飞刀,又飞快变为一道细细金光,飞回倪坤左眼之中。

此刀,正是朱雀殿主的“雀翎飞刀”,乃是一件渡劫期第二境的法宝,随朱雀殿主渡过两次天劫,威力巨大,连倪坤都曾被其一击穿心、粉碎皮肉,变成一副惨不忍睹的骨架。

杀死朱雀殿主后,这雀翎飞刀自然落入倪坤手中,被他温养祭炼一番,已成了一件杀伤效率极高的虐菜神器。

至少,刚才那个实力几乎只比玄女稍逊一点的矫健身影,在雀翎飞刀之下,就毫无反抗之力,一击就被秒杀。

收起最后一枚神丹,倪坤遗憾地摇摇头:“还是跑了一枚神丹。”

此前共有三枚神丹逃走,一枚被倪坤及时收回,一枚被他击杀夺丹之人后抢回,最后一枚,则混入万鸟群中,逃得无影无踪。

“以神凰返生丹的特性,那枚神丹,说不定能投胎做人……呵呵,那可是个天生的修仙苗子啊!就看它托生之后,有没有机缘修炼了。”

倪坤也不苛求十全十美,看向一旁稍显黯然的玄女:“刚才那个人你认识?”

“嗯。”玄女点点头:“她是我妹妹‘猎神’,还有一部分月亮神职。从前……她和我关系还算不错。”

“居然是你妹妹。”倪坤摇摇头:“那我杀了她,你可会怨我?”

“她虽然和我关系不错,但……她本质上,和其他古神并没有任何区别。她以前最喜欢的一项活动,就是抓来一些混血神子、怪物,将他们放进复杂的山地迷宫之中,然后她以猎人的身份,猎杀那些‘猎物’……

“她最喜欢的祭品,也是各种强大智慧生物的头颅。神话时代,她的祭司们经常猎杀不服从诸神统治的混血神子、凡人英雄,以及智慧怪物,在月圆之夜向她献祭。

“我也曾劝说过她,可惜,她完全被古神的天性操纵,根本无法控制狩猎的爱好,和对鲜血与杀戮的喜爱。我举起反旗之初,她第一个对我出手,试图暗杀我。那一次,我手下留情,击败她以后,将她放了回去。没想到……她还是没有逃过死劫。”

“既然是自作孽,你也就无需自责了。”

倪坤也不多加安慰,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又道:

“你这猎神妹妹刚才出手时,穿的是人间的衣物,看样子她已经在人间呆了有一段时间了。我猜她是奉神王的命令,来人间寻找地狱众神灭亡的线索的。”

“应该是这样。”

玄女打起精神,收起对妹妹的惋惜哀怜,沉声道:

“她是狩猎之神,最擅长追踪痕迹,太宙派她来打探消息,的确最是合适。而各种宝物,也在她的狩猎范围之内,以她的神职,察觉神丹的气息也并不意外。只是她太过贪婪,居然试图抢夺神丹……”

摇了摇头,玄女叹道:

“其实以她的神职,应该是能看出师父你的危险的。然而古神就是如此可悲,就算明知师父你是极为危险的人物,可她还是抵不住内心的贪婪情绪,还是要心存侥幸、冒死行险……”

倪坤板着脸告诫道:“所以你要引以为戒,要懂得克服古神天生激烈多变的情绪,如此才能在仙道之上,有更大的成就。”

“弟子谨受教。”玄女郑重点头,以示受教。

“接下来继续为我护法。”

倪坤取出一枚神凰返生丹,“我要开始冲击更高的境界。待我修炼有成,将有能力通过你的血脉,追溯出万神山所在,届时咱们便可直接杀上万神山,给众神送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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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天劫坏了?不要慌,是技术性调整!

倪坤将一枚“神凰返生丹”服下,暂不炼化,闭上双眼,先催动“天人合一篇”心法,沟通外宇宙,感应天劫。

不知过了多久,他眉头微微一动:“找到了!”

旋即在保持天人合一、沟通外宇宙的同时,催动第五重功法“天雷神火炼金身”,尝试接引感应到的天劫之力。

……

某世界,一座千丈山峰上。

一位须发皓白的元婴真人盘坐山巅,头顶之上,劫云低垂,雷声隐隐。

元婴真人下首,十余位修士,仰首看着元婴真人,神情哀戚,眼神黯然。

元婴真人豁达一笑,道:

“都摆出这副模样作甚?此次渡劫,我虽只有一成把握,但说不定就能渡过去呢?徒儿们都开心点,别哭丧着脸。等老夫真个魂飞魄散了,再哭也来得及啊!”

这俏皮话非但没能安慰到他的弟子们,其中一个年轻的金丹女弟子,反倒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呜呜呜……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当年为了救我,师父与人斗法伤了本源,又哪里会连第一次天劫都渡不过……”

“瞎说什么呢?”一个年长些的元婴初期修士狠狠瞪了那女弟子一眼,红着眼睛说道:“师父都还没开始渡劫,你就笃定他老人家渡不过天劫了?这不是咒他死吗?”

说罢,他面向元婴真人,强挤出一抹笑容:“师父,你就安心渡劫吧。你放心,你去后,我会照顾好师弟师妹们的。”

“……”

元婴真人眼角微微跳了一下,心说你小子这话比你师妹也漂亮不到哪里去啊!你丫不会是想现在就直接气死我,好立刻继承我的遗产吧?

见众弟子一个个红着眼眶、带着泪光强颜欢笑,元婴真人心中轻叹一声,仰首看了看天空那愈发低垂的劫云,低声道:“好了,都退开些,为师要渡劫了。”

说罢挥袖一拂,大风席卷,将众弟子卷至山腰。

之后元婴老真人不再压制气息,元婴境第三阶大圆满的强悍气息冲霄而起,顿时牵动劫云,雷声大作间,一道炽白霹雳轰隆一声,直劈而下。

第一次天劫为雷劫,共有九道劫雷。

天劫只针对渡劫修士,理论上,就算有旁人贴身挨着渡劫修士,也不会被劫雷波及。

但同样的,任何人都无法干涉天劫。

就算是天仙,也无法替渡劫修士,挡下哪怕一道劫雷。

再多的普通法宝,乃至仙器都无法阻挡劫雷。

渡劫修士只能依靠自己性命交修的一两件本命法宝,以及一身修为,硬扛九道劫雷。

渡得过去,本命法宝随之升级,元婴化为元神,肉身得到洗炼,实力暴涨、寿元大增。

渡不过去,法宝毁灭,元婴溃散,肉身崩毁,一命呜呼。

运气好,真灵还可能被得力弟子或道友抢下,得到最后一次转世重修的机会。

运气不好,连真灵都要毁在天劫之下。

当那炽白劫雷疾劈而下时,看着劫雷的赫赫天威,元婴老真人心中已是透亮:最多只能接下前三道劫雷,第四道劫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下。

“毕竟是伤了本源啊……不过,倒也不悔。为人师者,既是师,亦是父,只要不是弟子忤逆,做了伤天害理的恶事,那弟子无故受到欺辱,师父又怎能不出手维护?只可惜,今日之后,做师父的,再也不能庇护弟子了……”

电光火石间,元婴老真人心中,飞快闪过一些念头,面色却是依旧从容,即使明知此劫必死,他还是云淡风轻地微笑着,祭出了本命飞剑,迎向那第一道劫雷。

眼看劫雷快要与飞剑碰撞之时,忽然,那道炽白霹雳蓦地一个闪烁,消失地无影无踪。

“咦?”老真人愕然:“什么情况?天劫何故消失了?”

正错愕时,劫云之中,又是咔喇一声巨响,劈下来第二道炽白霹雳。

老真人无暇细想,振作精神,戟指一点,喝叱一声:“去!”

飞剑虹光大盛,化为一道百丈长的惊天青虹,刺向霹雳。

然后这一剑又刺了个空,那道霹雳又是落至半途,便一个恍惚闪烁,又消失地无影无踪。

“啥情况啊?”老真人满头雾水。

此时第三道天劫又至,老真人再次振作精神,飞剑刺击,可劫雷又跟前两次一样,莫明其妙消失了。

“我去,玩我呢?”

老真人皓白长眉连连跳动,差点指天大骂,顾虑到弟子们正在山腰围观,才强自按捺下火气,勉强维持着仙风道骨的老师父形象,云淡风轻地飘在空中,负手看着劫云。

然后第四道青色霹雳落了下来。

感受着青色霹雳中,那能将自己元婴彻底毁灭的浩瀚天威,老真人眼神一凝,尽管感觉这道霹雳,恐怕还是落不到自己头上,但终究不敢有丝毫大意,又是并指一点,飞剑化虹,迎向霹雳。

理所当然地,这第四道霹雳也消失了……

山腰处,老真人的弟子们开始时还是非常紧张的。

第一道劫雷落下时,好几个弟子都在捂着嘴,无声哭泣。也有双手合抱胸前,暗自向传说中的“道祖、道宗、天尊、天君”祈祷的。

但随着劫雷接二连三地消失,老真人的弟子们渐渐活跃起来,一个个手搭凉蓬,踮起脚尖,瞧着天空的奇景。

“第三道劫雷又消失了!”

“我去,这什么情况?从没听说过劫雷会平空消失啊!”

“师父是不是练成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神通,连劫雷都可以变走啊?”

“感觉不太像啊,我看师父他老人家自己还是挺紧张的……”

“那是什么情况?老天爷在跟师父开玩笑么?”

“噤声,第四道劫雷来了……哦豁,又消失了……”

“我觉着吧,师父一生活人无数,做了那么多善事,肯定连老天爷都觉得不该用雷劈他,所以就主动把劫雷变走了……”

“唔,这话倒有些道理……”

众弟子们开开心心地议论时,老真人已经快要烦死了。

这时候第五道、第六道劫雷已相继落下,但同样消失。之后第七道紫色劫雷又落了下来,老真人已经烦躁地不想再紧张了,干脆背着双手,云淡风轻地看着劫雷落下。

不过这次,第七道劫雷快要落到他脑门顶上,方才倏地消失,把老真人吓得头皮发麻、满头是汗:

“我去,还真是在玩我啊!我想抵抗时,半路就消失。我不想抵抗了,差到劈到我才消失!这是要做什么?想吓死老夫吗?”

正想时,第八道紫雷、第九道紫雷也相继落下,都是堪堪触及他头顶时,才倏然消失。

“天劫过去了。”老真人数完第九道劫雷,一脸茫然:“那我这算是……渡过天劫了吗?”

当然不算。

没有经历天劫洗炼,法宝、元婴、肉身,都没有任何变化,怎么能算是成功渡劫呢?

不过,虽法宝、元婴、肉身都未经劫雷洗炼强化,但空中劫云散去时,一股甘霖降下,落到老真人头上。

甘霖洗礼之下,老真人早年因救弟子,与人斗法时亏损的本源,居然恢复了许多。

“呃,天劫本身的好处没有享受到,天劫结束后的‘天降甘霖’,倒是补足了我一些本源……”

老真人满头雾水:“什么情况啊这是?难道真是我这一生行善积德、活人无数,老天爷给我的奖励?”

正纳闷时,天空又响起一声霹雳,乌云平空涌现,云中雷声轰隆,电光灼灼,赫然又是一片劫云,且还是第一次的雷劫。

“……”老真人眨眨眼,无语望天。

山腰处众弟子刚刚结束庆祝,正要上山顶祝贺师父成功渡过天劫,看到这一幕,不禁面面相觑。

“怎么又来天劫了?”

“大师兄,你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师父不是才刚刚渡过第一次天劫吗?怎地雷劫又来了啊!”

“不要慌,刚才第一次天劫不正常,可能是老天爷在做技术性调整……现在才开始动真格的!”

“那师父怎么办?”

“唔,大家向老天爷为师父祈福吧,希望他这次能挺过去!”

议论声中,第一道炽白霹雳劈下,众弟子紧张期待的目光中,老真人须发俱扬,并指疾点,将满腔的悲愤,化作一道割裂天穹的青色剑虹,迎向那道炽白霹雳:“不要玩我啊!”

咔喇!

剑虹经天,在空中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但霹雳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老真人眼角连跳,喃喃自语。然后第二道炽白霹雳落下时,他也懒得出剑了,径直落回山巅,取出一方案几,一壶小酒,几个小菜,自斟自饮,喝酒吃菜。

过了一阵,弟子们赶到山巅,停步在师父十丈开外,胆战心惊地看着师父头顶上空,那不断落下又不断消失的劫雷,小心翼翼问道:“师父你没事吧?”

“没事。”老真人表示情绪稳定:“不过这劫雷不知出了什么故障,一时半会儿地可能落不到为师头上了,你们也不要紧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想了想,老真人又道:“对了,给各方道友发贴子,邀请他们来看为师渡劫……”

大弟子问道:“可是师父你之前……不是不想邀请你的道友们,前来观你渡劫吗?”

“那是之前为师没有把握渡劫,将道友们请来做甚?围观为师被雷劈死吗?”

老真人吹胡子瞪眼:

“现在不一样了!别人怎样我不知道,可老夫头上的天劫,它明显是坏了!这等闻所未闻的玄奇景像,当然要邀请道友们来观摩一二!嗯,须得收门票。告诉老夫的道友们,老夫将在劫雷之下,与他们饮酒对奕。想参与这项活动者,每人收一枚绝品灵石!”

“啊,还要收费?”众弟子一脸痴呆。

“不然呢?”老真人翻了个白眼:“老夫一辈子做好事,至今没有攒下多少身家,不得为你们攒点本钱啊?少说废话,速去发贴!”

众弟子哄然应诺,各自化光遁走,向老真人的道友们下贴邀约去了。

接下来的七天,老真人开展了一系列观光项目,如劫雷之下摆酒席,劫雷之下论道,劫雷之下对弈等等。想要参加这些观光项目的,都必须缴纳一枚绝品灵石。

许多元婴真人,乃至渡劫大修听说此奇事,都纷纷前来观光。即使入场费用堪称昂贵,但为了亲眼目睹此闻所未闻的奇观,各元婴真人、渡劫大修还是纷纷慷慨解囊。

甚至还有一位仙人听闻此事,都亲身前来围观,以一件半成品仙器作门票,与老真人在劫雷下对弈了一局。

七天下来,老真人赚得盆满钵满,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十岁——这可不是形容,而是其形象确实年轻了几十岁。

他本来是个须发皓白的老真人,可七天过后,变成了一个看着不过三十岁的青年人。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每次九道劫雷过后,劫云散时,总会有天降甘霖落下。

这甘霖亦像天劫一样,不会落到别人身上,全由老真人一人受用。每一波甘霖,都会补足老真人部分本源。

七天下来,老真人不但早年亏损的本源被彻底补足,甚至还远远超出,令老真人修为大进,返老还童……

第七天末,最后一波劫雷落下,正与人谈笑风生的老真人被劈得头发倒竖,满头冒烟。

得,这次劫雷没有消失,真正落下来了。

不过老真人被连补七天本源,第一次天劫对他已不再是索命神雷。前三道劫雷,老真人用肉身硬顶,虽被劈得浑身发黑,但还是安然无恙地渡了过去。

他甚至还一边挨雷劈,一边慢条斯理地与友人喝完了杯中酒,这才冲霄而起,以稍微慎重的态度,应对第四道劫雷。

老真人渡劫的故事,无需多说,自是无惊无险。

而类似“天劫技术性调整”事件,还有两位不同世界的渡劫修士,同样经历了一番。

一位是渡第二次火劫,一位是渡第三次风劫。

那两位修士,与老真人一样,都是积年累月行善积德、活人无数的善修。也同样本源有损,自忖难以渡过天劫。

最后同样与老真人一样,前七天天劫落下时,总会莫明消失。劫云聚散之间,甘霖不断落下,渐渐补足他们的本源,令他们最终都莫明其妙地渡过了本来不可能渡过的天劫……

那么,这三位善修那消失了七天的天劫,又去了哪里呢?

自然是落到了同样是大善人的倪坤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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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仙器异变!来自中土的通讯!

一开始,前三道劫雷劈下时,倪坤还感觉小意思而已,没啥了不起,压根儿用不着在意,背着双手昂首挺胸,用天灵盖连接三雷,发型都没有乱。

“就这点力道?感觉完全用不着神凰返生丹啊……”

正这么想时,第四道青色劫雷劈下,同时他双脚脚底,有无名之火自涌泉穴腾起,一路长驱,过五脏六腑,直冲泥丸宫。

又有无形之风,自囟门吹下,将脑海吹得一片冰凉,头痛欲裂。此风丝丝如刀,绵绵不绝,吹入脑海之后,又一路下行,也是过五脏六腑,直指涌泉穴。

半途风火相遇,风助火威,火借风势,劫火劫风在体内发作,外边又有劫雷轰顶,于是呼吸之间,倪坤身体便无论内外,齐齐崩溃。

就连丹田气海,亦给劫火劫风搅得一塌糊涂,无名真气彻底崩溃,根本无法发挥其治愈神效。

这情形,落在一旁护法的玄女眼中,简直就跟恐怖片似的。

只见倪坤先是皮肉绽裂,块块剥落,跟着体内又溢出风火,五脏六腑、筋络骨骼尽成飞灰。连脑袋都没有幸免,先是变成血淋淋的骷髅头,接着便逐寸坍塌,化作灰烬。

“……”

玄女双眼圆瞪,嘴唇微张,一脸惊悚地看着已只剩一团血色灰烬的倪坤,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倪坤是生是死。

而那劫雷、劫火、劫风,甚至还未平息,兀自在狠狠搅动着那团血色灰烬。

就在玄女感觉师父怕是凉透了,喉头一哽,热眶一热,鼻子一酸,就要淌下眼泪时,那团被雷火风搅动着的血色灰烬中,蓦地响起一声清脆的凤鸣,接着便有一道火焰腾起。

在那赤红之中,闪烁着点点金芒的神圣火焰中,像是时光倒流一般,那团血色灰烬先是变回惨不忍睹、皮肉剥离、五脏成粉的骨架,接着五脏重生,并飞快覆上筋络皮肉。

短短几息之间,倪坤又完好无损地出现了。

玄女见状,不禁双手捂嘴,喜极而泣。

然而倪坤身体刚刚恢复,便又忙不迭服下一枚神凰返生丹。丹药刚一入腹,他身体又在劫雷劫火劫风三重打击下,开始了新一轮的崩溃……

就这样周而复始。

倪坤身体不断崩溃、重生,神凰返生丹一枚接一枚地消耗,玄女情绪在哀极欲泣、喜极而泣之中不断循环,一颗心上上下下不停折腾,终于疲了、累了、索然无味了。

到第二天时,她已经能非常淡定、面不改色地看着倪坤身体逐寸崩溃了。

而在前一天的折腾中,倪坤也终于在“神凰返生丹”帮助下,开始适应天劫之力。身体崩溃的速度,大幅减缓。已可以顶住一轮半的三劫齐发,直到次轮后半程时,才开始支撑不住。

第三天,倪坤可以顶住两轮三劫齐发。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到了第七天,倪坤已经可以身沐天雷,脚踏劫火,囟门吹着劫风,与玄女谈笑风生。

直到第十轮三劫齐发时,他才渐有支撑不住的迹象,身体开始缓慢崩溃。而直到第十二轮三劫降临,他的身躯才彻底崩溃,需要动用神凰返生丹复生。

第七天傍晚,倪坤的神凰返生丹,已只剩下二十余枚。

但到了现在,他已经可以一口气顶过三十多轮三劫齐发,并且还可以一边挨雷劈、火炼、风吹,一边主动以劫力炼体,并感悟天劫之力的神髓,修炼杀招“神雷天劫”。

结束了最后一次修炼,精神已极度疲乏的倪坤,终于停下接引天劫,长吁一口气,对已经麻木至面无表情的玄女说道:“今天的修炼就到此为止吧。休息一晚,明天继续。”

“……”玄女嘴角微微抽搐一下,波澜不惊地微一点头:“好的。”

“今天也不回市区了,就在这儿休息。这几天辛苦你了,明天你就无需替我护法了,自己找地方修炼就是。”

“好的。”

“那休息吧。”倪坤摆摆手,随意在山谷中找了块石头坐下,闭上双眼,内视己身,检视自己这七天修炼的成果。

无名功法第五重“天雷神火炼金身”,总共有三个阶段:炼体、炼气、炼神。

说是三个阶段,但实际上炼体、炼气、炼神,是可以同时进行的。

因为天劫本身就能同时洗炼修士的肉身、法力、元神。

所以倪坤修炼之时,三劫齐发之下,他的肉身、真气、元神,亦同时接受着天劫的考验与洗炼。

当然,虽三个阶段可以同时进行,可面面俱到终究不妥,因此倪坤修炼时,首先侧重“炼体”,兼顾炼气与炼神。

七天修炼下来,一百多枚神凰返生丹,足足消耗了八十多枚。

代价虽然巨大,修炼成果却也极为可观。

“炼体”已然修成,体内每一颗细胞,都得到了飞跃式的强化。更别提五脏六腑、筋络骨骼这些“大件”了。

在此之前,倪坤虽有一定程度上的“不死之身”,但他那不死并非真正的不死。

如果被碾压级别的力量,将他一击轰至粉身碎骨,他也就挂了。如果被人击破最坚硬的颅骨,把他脑子打爆了,他一样会挂掉。

但在这七天修炼当中,他的身躯,不止一次被“三劫齐发”炼成灰烬,连脑子都没有幸免。之后在神凰返生丹一次次的“死而返生”之下,他的身体不仅渐渐适应了三劫齐发的威能,还在这种彻底毁灭、又飞快恢复,不断“死去活来”的循环之下,记住了这种状态。

于是当七天修炼结束,“炼体”初步修成,倪坤终于具备了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之身”。

不仅体魄被天劫洗炼至更加强悍,骨头变得更加坚韧,身体的再生之能也有了本质的提升。

就算现在还有人能一击将他轰成碎片,或是打爆他的脑子,他也能重生。

想要杀死他,要么一击将他人间蒸发,令他连一滴鲜血、一块皮毛、一颗细胞都没有剩下。

要么,就只能在轰碎他肉身的同时,彻底抹杀他的元神。

可他的元神本就十分特异,压根不吃一般的魂魄类神通、法宝,又哪有那么好杀?

倪坤感觉,“炼体”初步修成之后,就算是当初朱雀殿镇魔天牢秘境,那位差点降临的真仙当面,恐怕都无法彻底杀死他了。

“现如今,我这不死之身,才真正有了几分齐天大圣、二郎真君的风采!头铁得都可以用天灵盖硬接真仙一指了!”

不仅体魄变得更强,头变得更铁,连挨七天“三劫齐发”,倪坤已感悟并凝炼出一丝天劫之力,第五式杀招“神雷天劫”也已小有成就。

另外,修士渡劫,其本命法宝也是可以一并渡劫升级的。

但炼气修士,只有性命交修的一两件“本命法宝”,才能一并渡劫升级。不属于本命法宝范畴的普通法宝,并不会受天劫洗炼。

然而倪坤却是不同。

他并非“渡天劫”,而是主动接引天劫修炼,且还是三劫齐至,雷火风同炼。

这主动接引来的三劫齐发,与炼气修士渡的天劫当然有所不同。于是倪坤的法宝,也同样受了天劫淬炼。

因法宝品阶不同,并非每一件法宝,都能承受三劫齐发的威能,所以倪坤修炼时有过刻意引导,让不同品阶的法宝,承受的天劫之力分量各有不同。

其中最扎实的碎颅、碾骨双锤,以及品阶最高的雀翎飞刀,承受的天劫之力最多。七天洗炼之后,双锤、飞刀皆有了飞跃式提升。

其余风火双翅、铁血战旗、霸王手甲、虓虎神甲、落魂鼓等法宝,品阶、威能也都有显著提升。

但最让倪坤惊喜的是,那在赤炼城“隐市”捡漏得来,被他温养许久也不见恢复的“树枝仙器”,竟在三劫齐发的天劫之力下,有了复苏的迹象。

七天天劫洗炼下来,树枝仙器表面的焦枯痕迹已淡去许多,两片枯黄的修长树叶,也出现了几分绿意。

理论上,雷、火、风这三种力量,都很容易对木属性的宝物造成摧折损害。

但天劫的雷、火、风,与通常的雷火风神通法术截然不同。它们并非纯粹的毁灭力量,其中还蕴含着淬炼与生机。

所以树枝仙器能从三劫齐发的天劫之力中汲取营养,恢复生机,也是说得过去的。

而一直苦无办法修复树枝仙器的倪坤,现在终于知道了该怎样修复树枝仙器,一时间不禁心情大好,恨不得马上跳起来,继续接引天劫修炼。

不过他总算是压制住了那一丝浮躁的心态。

挨了七天天劫,肉体上的痛苦不去说它,反正早在与那反复粉碎他骨骼,令他坐了三年多轮椅的奇异诅咒对抗时,倪坤就已经对肉体上的痛苦习惯至麻木了。

可哪怕他不畏痛苦、灵魂特异,连续七天被天劫折磨得死去活来,精神上的疲惫还是在所难免。

必须得休整一番,调整好状态,才能继续修炼。

休息一晚,次日一早,倪坤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修炼。

这一次,虽神凰返生丹只剩下二十多枚,但倪坤“炼体”有成,已不会再被天劫之力轻易摧毁身体。

即使承受多轮天劫洗炼后,身体渐渐崩坏,亦可凭身体自身的恢复能力,治愈被天劫之力崩坏的身躯。

因此二十多枚神凰返生丹,已经足够他使用。

此轮修炼,他主攻“炼气”,将天劫之力引导至丹田气海,以之洗炼无名真气,同时洗炼树枝仙器。

主动将天劫之力引导至丹田气海,与丹田气海被天劫之力波及,造成的损伤自是截然不同。

即使以倪坤如今的身体恢复能力,刚开始也是消耗了足足七枚神凰返生丹,才逐渐适应过来,令丹田气海能较长时间地承受被主动引导进来的天劫之力。

之后又耗费了两枚神凰返生丹,丹田气海的自我恢复能力,方与天劫之力的毁灭之力勉强达成平衡。

这一轮修炼,也是七天。

结束之后,“炼气”这一阶段,并未彻底修成,不过无名真气已经开始异变,原本在丹田之中,呈“星河漩涡”状的无名真气,开始向着一种诡异的“混沌”状态异变。

至于真气的功效,倒是没有太过显著的变化,只是其治愈能力变得更强,属性更加变化多端。

第五式杀招“神雷天劫”的感悟,亦在这七天内更上层楼,凝炼的天劫之力更多更强。

倪坤感觉,应该已经初步具备了“追根溯源”之能。

实力提升固然可喜,但最让他欣喜的是,这七天修炼,在他刻意引导之下,树枝仙器承受的天劫之力最多,树枝已然彻底褪去表面焦痕,显出其遍布玄奥纹理的本来面目。

两片树叶更是变得青翠欲滴,生机勃勃。

倪坤取出树枝仙器,本想用神眼好好观摩一下其树皮表面,那似是天然形成的玄奥纹理,从中推演出一些功法什么的,谁知刚将树枝托在手里,那三尺长短、笔直如箭的树枝便轻轻一震,两片绿叶哗哗震颤间,一道熟悉的声音,自树叶上传了过来:

“咦,树枝仙器怎无缘无故动起来了?”

听到这道声音,倪坤先是一怔,眼中罕见地浮出难以置信地惊诧之色。

那与真仙一指硬怼时,都纹丝不动、毫不动摇的双手,此时竟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微微张嘴,迟疑半晌,方才以极不确定的语气,对着两片绿叶说了一句:“楚司南?”

“……”一阵沉默。

之后两片绿叶激动地颤抖起来,那熟悉的声音,亦再次响起:“你,你,你是倪坤?”

“是我。”倪坤嘴角翘起,浮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就好像楚司南就站在他对面:“你……你们还好吗?”

“我,我,我们都很好哇!我很好,老乔和景沅姐也很好,尉迟师叔也很好……他前天还提起过你,说你一走就是九年,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还有你那个未婚妻,去年还来玄阳城探听过你的消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还说你这么久不回来,是不是想逃婚……”

楚司南说着说着,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倪坤,我已经修成元婴了,你呢?”

“……”

哭成这样都不忘炫耀?

倪坤哈哈大笑起来。

一边笑,一边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用他一贯淡然又傲慢的语气说道:

“楚司南,你又膨胀了,元婴算个屁。我不仅弑神如麻,还打爆了十几个元婴。渡劫大修都被我干掉三个,连真仙我都怼过,元婴又算什么?”

“你吹牛……”

“是不是吹牛,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楚司南,你要努力啊,别等到我回来,你已经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对了,我去把老乔他们叫来,还有尉迟师叔,让他们也跟你说两句……”

然而刚说到这里,倪坤手上的树枝仙器,光芒便黯淡下来,那两片绿叶,亦变得蔫巴巴无精打采。

楚司南的声音,也蓦然中断。任倪坤如何“喂喂喂”,都不再有声音传来。

“……”倪坤叹了口气,“电用完了,得充电么?”

摇了摇头,将树枝仙器收回丹田温养,倪坤呆坐着发了一会儿怔,忽地一笑:“司南,司南,为我司南……指引我……回家的方向,哈,哈哈,果然不愧是楚司南!”

此时此刻,他已隐有所悟:

这树枝仙器,竟能远隔不知多少光年的宇宙虚空,让各持一件树枝仙器的两个人即时通话,它绝非单纯的箭矢杀器,它的来历,恐怕比想象中更大。

“也许,当我手上的树枝仙器,恢复到某个程度,我都不需要界域通道,直接就能用它开辟出一条虚空隧道,以楚司南手上的树枝仙器为定点坐标,刹那之间,返回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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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跨界支援!技术兵器援中土!

这次意外与中土取得联络,听到了楚司南熟悉的声音,得知自己关心的人们都挺好,对倪坤无疑是一次巨大的鼓舞。

不仅令他精神大振,还让他对如何支援中土,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中土现在最缺什么?

一是人员,二是物资。

因为万妖窟环境过于恶劣,只有身具一定修为的修士,才能在战甲保护下于万妖窟中活动。普通人,乃至武道宗师,就算披挂战甲,也抵挡不住魔气侵蚀。

而中土仙道资源匮乏的状况,使得中土即使有数十亿人口,理论上并不缺乏后备修士,却也不得不优中选优、限量收录弟子。

人员与物资的问题,乃是一体两面。因为缺乏仙道物资,所以才会造成人员短缺。

这两个问题,本来只有一个办法能够解决,那便是中土的天地灵根复活,或是找到新的天地灵根,设法使其自愿入驻中土。

但天地灵根的问题,倪坤目前还看不到解决的希望。

天地灵根本质上是一方世界的“天道”,以倪坤现在的修为,莫说诱拐天地灵根了,他根本就无法找到并接触天地灵根。

再者,天地灵根的存在,对一方世界至关重要。

哪怕是灵机不显、没有超凡之力的平凡世界,如灵机复苏前的蓝水星,天地灵根亦能为世界撑起一方“天地胎膜”。

倘若失去了天地灵根,则天地胎膜也会随之消失。

如果失去了天地胎膜的保护,则那可与诸天万界连接的宇宙暗面“妖魔渊”,立刻就能展开侵蚀,将这方世界吞噬。

以倪坤的性子,即使他能接触到天地灵根,也不可能设法将之诱拐走,将一方生机勃勃的世界推入末世。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方生机勃勃、前途无量的世界,其天地灵根又岂会轻易被诱拐走?

老乔曾经设想的最好情况,就是找到一方生机尚未萌发,却有天地灵根诞生的蛮荒世界,这样子倪坤或有希望能将天地灵根带走。

可即使宇宙无垠,那样的蛮荒世界,又怎可能那么巧被倪坤遇上?

反正倪坤觉得,天地灵根的问题,是很难解决的。

那么有没有办法,在尚未解决天地灵根问题的前提下,缓解中土人员与物资匮乏的状况?

此前倪坤还没有任何头绪。

现在他倒是有了新的想法。

这里是蓝水星。

是诸神沉寂,神话时代结束之后,发展出了极发达的科技武器的科技世界。

中土则是仙道世界。

因自古以来的修行传统,以及个体实力太过强大,连凡俗武者都有以一敌百,乃至一骑当千的能力,从古至今,杰出之士们都在追求伟力归于自身,没人将智慧和精力,投入到发展世俗科技中去。

即使在中土衰败、修炼资源日益匮乏以后,面临妖魔渊侵蚀时,中土仙道开发出了许多技术含量颇高的兵器,比如傀儡机关兽、各型大炮,乃至大型战斗傀儡,可思路始终是仙道的那一套:

手工打造、精益求精。且无论制造还是使用战斗兵器,都必须消耗不菲的灵石,以及各种仙道资源。

据倪坤所知,玄阳城中,就有一尊他还没有亲眼见到过的超大型战斗傀儡,每出动一次,就得消耗一枚绝品灵石。

甚至哪怕是一枝炼气境弟子使用的爆炸符箭,制造时都得消耗仙道资源。而那一枝符箭的威力,其实也就跟一颗小口径炮弹差不多。

倪坤身为穿越者,当然知道大工业的厉害。

可他前世又不是专业人员,就算懂得一些基础知识,最多也就能造出黑火药武器而已,根本无力打造出完整的高端工业体系,对中土大局毫无帮助。

然而蓝水星的技术兵器,则是相当犀利。

当初白湖市郊渡假山庄的两台警用机甲,配上20毫米口径的六管机炮,无论火力还是射程,都远远超过了炼气境五六层的修士。

这还只是最轻型的警用机甲而已。

轻型警用机甲都如此犀利,那么那些中型、重型的军用机甲,又该厉害到什么程度?

机甲最大的弱点,乃是驾驶员。

当初白湖市郊渡假山庄,那两台警用机甲,就是被那两个地狱神子轻易控制住了驾驶员,使得机甲战场倒戈。

可若是以修士驾驶机甲,妖魔又怎可能轻易将修士控制?

蓝水星的科技兵器,论高端力量,或还远远不及元婴境以上的修士。可中低端的力量,则远远超过了炼气、道基境的修士。

只单纯比较杀伤力,蓝水星最强的科技武器,完全比得上金丹修士的自爆之威。

并且这些科技兵器,都是可以批量生产的,无需消耗任何仙道资源。

倘若能将蓝水星的科技兵器,传送到中土,由中土修士驾驭,以之对抗妖魔,那不就能节省下大量的仙道资源,培养出更多的修士?

如此一来,人员、物资短缺的现状,岂不是就能很大程度得到缓解?

诚然,开辟能够传送物资的界域通道,并将之精准投送到中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以倪坤的修为,还不足以人工开辟出一条界域通道。

可蓝水星本就存在天然的界域通道,无需倪坤亲自开辟。定位的话,又有仙器树枝。

有了仙器树枝精准定位,借助蓝水星本就存在的天然通道,开辟出一条连接蓝水星与中土的界域通道,绝不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一念至此,倪坤一跃起身,唤来玄女,径直问她:“你那阴阳生死轮,是在哪里得到的?”

玄女一怔,“在万神山上捡到的。”

“……”倪坤无语:“万神山上那么多神,那宝贝怎就被你捡到了?”

玄女想了想,说道:“也许是我人品好?”

“算了。”倪坤摆摆手,心说照此说来,蓝水星那条天然存在的界域通道,应该就在万神山上了。当下对玄女说道:“这些天我修炼有成,咱们是时候去万神山,探望众神了。”

玄女愕然:“万神山与现世连接的通道尚未开启,我们怎么去?”

倪坤笑了笑:“我自有办法。”

万神山乃是与地狱一样的天然秘境,虽依附于蓝水星,但又处在一个独立而隔绝的异空间当中。

理论上,如果万神山不主动开启与现世连接的通道,那还真没办法找到并进入万神山。

不过倪坤第五式杀招“神雷天劫”小有所成,已初步具备“追根溯源”之能。

他大可以通过玄女,追溯并锁定神王太宙的位置,再强行打出一道通往万神山的道路。

当年倪坤无名功法还只是第二重时,就已经能击破万妖窟连接中土现世的空间裂隙了,以他如今的修为,只要能锁定位置,又怎会打不开万神山与蓝星现世的空间屏障?

万神山毕竟不是异世界,只是依附于蓝水星的一个小型异空间而已,两者之间那层“薄弱”的空间屏障,绝对挡不住倪坤的拳力。

当下倪坤来到玄女面前,双手握住她肩膀,闭上双眼,催动“神雷天劫”心法,循玄女血脉,追溯神王太宙所在。

当倪坤双手握住自己肩膀时,玄女本来还以为他想对自己做点儿什么,心中一时欢欣鼓舞,连忙闭上眼睛,微微仰起脸庞,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可等了半晌,都没有等来预计的结果,玄女不禁悄悄张开眼帘,偷瞧倪坤。

这一瞧,顿时让她满头雾水:“什么情况?师父怎么也把眼睛闭上了?还一动不动?这……难道是他面皮薄,不好意思主动亲我,要我采取主动吗?可我完全没有经验呀!”

古神虽然有着情绪化严重的天性,但玄女毕竟是从未有过伴侣的童女神,即使对倪坤怀有特殊的情愫,也曾不止一次设想过该如何主动出击,可事到临头,她还是有点怂。

又悄悄看了倪坤好一阵,见他还是闭着双眼一动不动,玄女把心一横,咬牙暗道:

“我可是战争与雷霆之神,战争容不得犹豫不决,雷霆更该勇猛果断,既然师父脸皮薄不好意思,那正该由我主动出击啊!”

深吸一口气,鼓舞了自己一番,玄女踮起脚尖,就往倪坤脸庞凑了过去。

可还没等她挨上倪坤呢,倪坤冷不丁睁开双眼:“你干什么?”

“……”玄女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期期艾艾:“我,我,那个,师父你脸上有只蚊子……”

“什么蚊子能近我的身?洪荒的蚊道人么?”

倪坤翻了个白眼,按着她的肩膀将她往后轻轻一推:“再说就算有蚊子,你不知道用手赶么?把脸凑过来做什么?你以你是青蛙呀?可以用舌头捕蚊子啊?”

“……”

玄女心里的委屈哟,简直无法形容,只能在心中愤愤吐槽:“大猪蹄子!师父就是大猪蹄子!”

“好了,别忤这儿发呆了。太宙位置我已锁定,并且找到了空间屏障最薄弱的位置,跟我来吧!”

说罢冲天而起,朝着西方飞去。

玄女跺了跺脚,朝倪坤背影做了个挥拳猛击的小动作,之后才紧跟着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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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诸神浩劫,万神山也改姓倪了!

儒雅随和的我不是魔头正文卷186,诸神浩劫,万神山也改姓倪了!“我此次前往万神山,可没打算留下任何一个活口。徒弟你要是不忍心,可以留在外面。”

“我已经死过一次,还是被分尸镇压这种惨烈的死法,与万神山神庭的亲情,已经彻底断绝了。我要亲眼看到诸神灭亡,不为复仇,只为警醒自己,不要重蹈众神覆辙。”

“既然你有这样的决心,那便随我进去吧……”

万神山。

一座高达数万米的神山。

它巍峨高大、神圣庄严,在神话时代,终年沐浴在诸神的光辉之中。即使最高的山巅,亦从无冰雪覆盖,四季如春,繁花似锦。

一万多年的灵机衰退,曾一度令众神沉寂,令万神山失去了光辉,被衰败腐朽的迷雾笼罩,丛林枯死、鲜花凋零,宫殿倾颓,喷泉干涸,尘埃覆地……

但当灵机复苏,诸神从一万多年中的沉睡中醒来,短短数月功夫,万神山就已恢复了几分曾经的风彩。

自山腰起,诸神的宫殿,又变得焕然一新,绽放出神圣的光辉。枯死的丛林,再度变得生机盎然、鲜花遍地。

喷泉池喷出了清澈的泉水,宫殿的大理石地面光滑如镜,各种金器、铜器变得一尘不染,光辉熠熠。不时有动人的乐声,自某个神祇的宫殿中传出,伴着各种放浪形骸的声响。

众神都在忙着开宴会,庆祝他们的复苏,庆祝着神话时代,即将再次降临于大地。

军营里,诸神的军团又开始耀武扬威,发出震天的呼喝,时刻准备着在众神的调遣下,杀入现世,征服世界。

而在山巅之上,那最为高大的神王宫殿之中,一座可以居高临下,将整座万神山诸神宫殿尽收眼底的露台上,两双眼睛,却正以隐含忧虑的眼神,看着下方那貌似美好的一切。

“昨天我的儿子铠鸣问我,为什么还不挥师人间,征服世界。我只说,时机未到。直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太幽之死,不知道地狱众神全灭。甚至不知道月莎也已经死了。”

“月莎也死了?”

“是的。我派她前往人间,调查太幽和地狱众神灭亡的真相,但她一直没有回来。她的母亲昨晚耗费大量神力占卜,才得知她已经死了。”

“这真是个悲剧。”

“是啊,月莎那孩子挺可爱的。她小时候,最喜欢向我炫耀,她亲手猎获的凡人英雄首级。那个时候,她的笑容,就像月亮一样美丽纯净……”

“她还杀过我的几个私生子女。想必也曾经拿着他们的首级,在你面前炫耀过?”

“太溟啊,我的兄弟,你怎么还是如此小气?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月莎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再说,她一样猎杀过我的几个私生子女,一样提着他们的首级,在我面前炫耀过,我还一样一笑置之?只是与凡人女子诞下的混血神子而已,不值得为他们生气。”

“哼,你的私生子女,是你的东西。我的私生子女,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我爱怎样处置,就这样处置,哪怕杀了吃了,也是我的事……老实说,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把月莎抓去我的海王宫,让她给我生几十个孩子赔罪了。”

“那是你自己不果断。现在就算你想报复,也没有机会了,月莎已经死了……”

“究竟是谁杀了她?又是谁杀了我们的兄弟太幽,灭亡了地狱众神?”

“不知道。但这正是我所担忧的。如果不是有这个意外,人间,早已被我们征服。凡人,早已再次感受到被众神支配的恐惧……”

“太宙,继续龟缩在万神山,并不是一个好主意。我们不可能永远躲在这里,众神也不会愿意。现在还有狂欢宴会分散他们的注意,但等到他们玩腻了,迟早会鼓躁着要求征服世界。所以我们得主动出击,找到那个杀死了太幽、月莎和地狱众神的凶手。”

“你有什么想法?”

“马上就是台风季节。我想趁这个机会,掀起一场波及七海的大海啸。但这需要你的配合。我需要借用你风暴与雷电的力量。”

“你是想借这个机会,引出那个凶手,设圈套对付他?”

“不错。太幽是在派出地狱军团,收割凡人灵魂之后灭亡的。那个不知名的凶手,很可能是以凡人的保护者自居。所以只要我们闹出大动静,杀死几百万凡人,就有机会逼他现身,并落入我们预先设置好的圈套中。”

“你想怎么布置圈套?”

“我的计划是……”

刚说到这里,山腰处,一座宫殿上空,忽然咔喇一声,裂开一条口子,接着便见一个披挂华丽战甲、猩红披风,背后舒展开一对金属羽翼的身影,自那空间裂口中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那人左手托着一面大鼓,右手拿着一只大锤,走出来后二话不说,先一锤敲在鼓上,发出一记惊天动地的鼓声。

鼓声一响,山腰那座宫殿的神祇光辉瞬间褪去,宫殿里的乐声也顷刻停止,整座宫殿一下变得死寂,似乎里面的一切活物,都在这一瞬间失去了生命。

山巅宫殿露台上的两位神王,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身影,怔忡半晌,神王太宙方才怒喝一声:“就是他!”

怒喝声中,神王太宙身上电光一闪,披挂上神王战甲,手握雷霆之矛,矛尖一指山腰处那张扬肆意的身影,喝道:“杀了他!”

神王的怒喝,传遍整座万神山。

数以百计的古神,顿时自山上各处宫殿中飞出。有的神醉睡朦胧甚至衣不蔽体,还处于狂欢状态,有的神则披挂整齐,作好了战斗准备。

又有上万个神子、神仆,带领着数十万军团,自各个军营中蜂拥而出,组成庞大的军阵,向着山腰处,那悬浮于半空中的张扬身影围去。

“真是辣眼睛。”

看一眼天空中那些还处在狂欢状态,衣不蔽体,什么都敢露的年轻男女古神,倪坤不禁摇了摇头,对刚刚从那道空间裂隙中走出来的玄女说道:

“你以后可不能学他们,公众场合,必须得讲文明。”

玄女脸庞通红,羞愤道:“我可从来没有那么乱来过!以后也绝不会!”

在这一刻,看到那些不知羞耻的家伙,玄女恨不得挥舞长矛,将他们统统刺死,免得他们继续在师父面前丢脸,连带着自己也跟着丢人。

就在这时,太宙惊愕的声音,自山巅传来:“玄女,你居然还没死?”

“太宙!”玄女抬首,看着山巅宫殿露台上,那足有数十米高,面相威严,双眼有如两颗雷球的白发巨人,恨声道:“我当然没死,我回来找你们报仇了!太幽和地狱众神已经灭亡,现在轮到你们了!”

“不可能是你!”太宙身旁,一尊身形与太宙不相上下,披挂着一副蓝色铠甲,手持一杆三叉戟的巨人,发出海啸般的震吼:“就算你死而复生,也不可能杀死太幽!说,是谁杀死了太幽?是不是你身边这个男人?”

“这家伙脑子有问题吧?这事儿还需要问么?”

倪坤笑着摇摇头,说道:“徒弟,别跟他们废话了。蓝水星这些不思进取、顽固保守的古神,只是一群该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过时废物,不配做咱们的对手,速战速决吧!”

说话间,又一锤敲在落魂鼓上,声波如潮水般四下冲击,眨眼就将结阵冲至二人周围的军团覆盖。声波所过之处,军团士兵以及带队的神子、神仆们,割麦一般倒下。

与此同时,倪坤抬眼望向那数百个古神,左眼之中金光一闪,飞出一道金线,闪电般射入一尊古神心口,自其后心透出,倏忽转折间,又射入另一尊古神心口。

金线往来穿梭,于空中留下道道灿烂光痕。

仅仅几个刹那,就有十多个古神被那金线刺穿心口。

当金线自他们后背穿出时,他们都是浑身一震,先是皮肉剥离,跟着便有金焰自他们体内爆出,呼吸之间,就将他们焚成灰烬。

此时此刻,那本就是渡劫期第二境品阶,在经历三劫齐发之力淬炼之后,品阶再度提升,已然接近“半仙器”的雀翎飞刀,已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弑神飞刀”,杀神如屠狗,没有一个古神,能挡住雀翎飞刀所化的金线一击。

战神铠鸣,太宙之子,玄女的兄长,侵略成性、嗜杀成狂的强大古神,个人实力几乎与修仙之前的玄女不相上下。

但在雀翎飞刀面前,脆弱地宛若孩童,直至被金光穿心而过,才勉强做出了招架的动作。然后就皮肉成粉,金焰焚身。

太阳神玄罗,太宙最为强大的儿子,驾驭着太阳战车向着倪坤发起冲锋,冲至半途,就被雀翎飞刀连人带战车,化成一团燃烧的火球,看着还真像是一颗太阳。

冰雪女神,太宙的长女,统治极北之地的长公主,传说有冰封大海的伟力,可在雀翎飞刀一击之下,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一尊尊在神话时代大名鼎鼎,带给人间众生无尽恐惧的古神,就这么被雀翎飞刀逐一杀死。那效率,已经不能说是宰鸡屠狗了,那简直就是在割草。

无论在神话时代多么威名赫赫,多么强大恐怖的古神,在如今的倪坤面前,都只是一棵软弱无力的小草,被他挥舞着雀翎飞刀这口小小的“镰刀”,轻轻一扫,成片收割。

倪坤以“落魂鼓”收割炮灰军团和普通神子、神仆,以雀翎飞刀收割神庭正神,恐怖的杀戮效率,令玄女根本没有机会出手,只能飞在他旁边,瞪大双眼,看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化身火球,灰飞烟灭。

“混蛋!”

愤怒的咆哮声中,两位神王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神王太宙长矛一指倪坤,就有一道晴天霹雳当头劈下。海王太溟三叉戟一点,就有一巨浪平空而出,挟崩山毁城之力,迎面冲向倪坤。

对头顶那道霹雳,倪坤看都懒得多看一眼,任那霹雳打在自己头顶。反倒是那道巨浪,让他稍微认真了一点,一锤挥出,将之击溃。

见到倪坤被霹雳击中,神王太宙先是一喜,但马上就目瞪口呆。

因为被雷劈了个正着的倪坤,连发型都没有变乱。

“为什么会这样?”太宙大惊失色。

为什么会这样?

当然是因为倪坤已经修炼了两轮“天雷神火炼金身”,每轮都是七天七夜。

被不断循环往复的劫雷劈了整整十四个昼夜,倪坤如今已经可以沐浴劫雷谈天说地,喝茶吃饭,神王太宙这点雷霆之力,又怎可能伤得了他一根毫毛?

修炼第五重功法之前,倪坤就已经可以碾压拥有主场优势的冥王太幽,及地狱众神。

修炼第五重功法之后,倪坤碾压起万神山众神,以及神力被他天克的太宙,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反倒是海王太溟,其力量性质还能对倪坤构成一点威胁。

可惜这里不是太溟的海洋主场,没有主场优势加持,他的实力还没有达到真正的神王级。对倪坤来说,比冥王太幽还要好对付。

轻易接下两位神王的攻势后,倪坤加快速度,雀翎飞刀所化的金线,在空中闪电穿梭,留下的光痕几乎织成了一张金色的光网。

在这神速杀戮之下,万神山神庭那数百古神,很快就被倪坤杀戮一空,想逃跑都没有机会。

至于那些军团炮灰,更是早被倪坤鼓声清场。

“古神真弱啊……如果面对是同等实力、同等数量的修士,怕是很难杀得这么轻松。”

清掉了所有“闲杂人等”,倪坤感慨一句,抬首望向太宙与太溟,询问玄女:“这两位不会像太幽一样,无法真正杀死吧?”

玄女沉声道:“你说对了。只要自然界还有风暴与雷霆,太宙就不会真正死亡。两百年时间就能复活。但我可以剥夺他的权柄,让他下一次复活后变得更弱。多杀几次,他就无法再复活了。而太溟则是大海不枯,他便不死。论生存能力,他比太幽、太宙更强。”

“不能剥夺他的权柄吗?”

“我做不到。”

倪坤呵呵一笑:“那以后他复活一次,你便杀他一次,直到他彻底崩溃。”

说罢,他冲天而起,向着山巅飞去:“两位神王,你们该退位了!”

叱喝声中,一道金线射向海王太溟,同时倪坤的大锤,狠狠轰向神王太宙。

十息之后。

倪坤已坐在了太宙专属的神王宝座之上,闭目施展“天人合一篇”心法,感应界域通道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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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开辟通道!倪大神壕的大手笔

端坐神王宝座上,以“天人合一篇”感应一阵,倪坤很快就有了收获。

他也没有招呼正在神王宝库中清点战利品的玄女,念头一动,便已遁地来到山腰处,一片古木参天的丛林中。

以手作斧,伐倒几棵百米高的大树,清出大片空地后,倪坤在空地里走来走去,不时闭上双眼,凝神感应,最后终于停步在空地一角,抬首望向离地七米有余的空中。

普通视野看去,空中什么都没有。

但当倪坤全力凝聚目力,以慧眼神目细审之时,便可看到一丝丝极为隐晦的“涟漪”,正自空中某一点散发出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空间变成了水面,正在微风吹拂下,荡漾起极细小的涟漪。

倪坤瞳中晶光灼灼,不眨眼地凝视着“涟漪”中心点,嘴角微微翘起,自语:“就是这里了。”

那涟漪中心点,正是万神山上,这一条天然存在的界域通道入口所在。

像这等细微的通道入口,非真仙不能察觉。正因此,万神山神庭,才没有一个神知道这里有界域通道。

而倪坤的“天人合一篇”,能令他提前拥有真仙的部分特性,如自宇宙虚空接引能量,如感应到界域通道所在。他的慧眼神目,亦能看到许多只有真仙能够看到的存在,如虚空两界花,亦如这连神王都不可见的“空间涟漪”。

锁定界域通道入口,倪坤现在要做的,就是打开入口,并将入口固定成一道便于出入的门户。

天然存在的界域通道,虽然比人工开辟的界域通道更加稳定,固定起来也更加方便,但这种通道内部,未必能有人工通道那般宽敞。

既有宽阔得能通行巨舰,乃至装下一座大山的大型天然通道,亦有狭小得连一根手指都递不进去的超小型孔道。

倪坤也不知道,万神山这条界域通道,内部是否足够宽敞。但即使狭窄得无法过人也无所谓,只需能让戒指大小的物品通过,就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他开始布置能将入口固定成门户的“界域传送阵”。

界域传送阵,需要以只产自天然界域通道内部的“两界石”为基座。

恰好倪坤随身就带了大量的“两界石”——当年在太虚禁宫,重置界域传送阵时,倪坤和老乔拆卸了大量已无法修复的传送阵,将其基座石料,用来修复唯一一座尚算完好传送阵。

太虚禁宫之中,有大量破损的传送阵,两界石料应有尽有。

不仅足以修复那座仅存的传送阵,还有大量多余的石料,让倪坤能够随身携带在储物袋中,作为将来返回中土时,建造传送阵的材料。

此刻,倪坤先将地面修理平整,又拿锤子夯砸结实,再吐火烧灼,又刻以阵法,将地面变得坚逾钢铁。之后便取出两界石料,调出记忆深处,那绝不会有任何遗漏缺失的传送阵图,按照图纸处理石料,搭建阵基。

只用了小半天功夫,传送阵基座便已搭建完毕。

然后他取出雀翎飞刀,以这半仙器作刻刀,在六边形的传送阵上刻画阵图。

这一步非常关键,不能有丝毫差错。饶是以倪坤如今的控制力,仍然要一丝不苟、小心翼翼。

于是足足用了一天一夜,他才刻完阵图。

在此期间,玄女已经清点完了神王宝库中所有的藏宝,向他汇报过后,又去众神宫殿中,一一搜刮众神各自的宝库。

倪坤则继续建造界域传送阵。

刻完阵图,接下来就是用各种珍贵的炼器材料,炼成熔液,填充阵图线条。

这一步倒是不难,关键在于材料耗用。

不过在搜刮了赤炼门宝库,夺取了朱雀殿十位元婴、三位渡劫修士的随身宝物,又搜刮空了地狱、占领了整座万神山神庭,得到了神庭无数年的积蓄之后,倪坤拥有的资源,已经超过了整个中土仙道。

打造传送阵的那点材料,对他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很快,各种足以直接打造成法宝的珍贵金属,就在倪坤气焰之中,化成了五色缤纷的熔液,被他细心地填充进阵法线条之中。

当最后一段线条,被金灿灿的熔液填满,整个阵图立刻绽放微光,开始与空中那隐晦波动的通道入口呼应。

但到这里还不算结束。

最后还需以海量灵气,激活阵法,彻底打开通道入口,形成稳固门户。

所以倪坤取出了一枚绝品灵石,放置进阵图中央,一个雕刻着缩型阵图的凹槽当中。

当年看着老乔用一枚绝品灵石激活界域传送阵,倪坤还曾心疼不已。

可如今,以他的身家,绝品灵石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仅仅在赤炼门宝库,他就得到了一百多枚绝品灵石,豪奢到可以用绝品灵石收买元婴真人。之后朱雀殿的十位元婴、三位渡劫,又联手为他贡献了三百多枚他们随身携带的绝品灵石。

在地狱之中,还搜刮出了一千多枚被冥王当“宝石”珍藏的绝品灵石,此前玄女也曾向他汇报,在神王太宙的宝库当中,发现了三千多枚绝品灵石。现在玄女还在搜刮其余众神的宝库,还不知道能搜出多少绝品灵石……

蓝水星众神从不修炼,只把绝品灵石当作宝石,无数年积蓄下来,统统便宜了倪坤。

以倪坤现在的身家,区区一枚绝品灵石,已经完全不用放在眼里了。

他甚至打算拿出大半绝品灵石、极品灵石,用来支援中土。

反正以他如今的境界,绝品灵石虽然还是非常有用,可他也有太多替代资源,以及无需消耗灵石的修炼方法——比如挨雷劈、火炼、风吹。

再者他将来还可以去其它世界,获取更多更好的资源。

相比起来,还是中土更加急需灵石类资源。

阵中的绝品灵石,绽放出华丽尊贵的紫光,将整座传送阵,渲染成一片亮紫。

阵法被激活,紫光形成星河般的漩涡,飞快旋转之际,忽冲起一束紫光,射在空中那道隐晦的“空间涟漪”上。

虚空轰然一震,那肉眼不可视的空间漩涡,在紫色光束轰击下,变成宛若水晶、钻石一般的晶体,又迅速崩裂,显出一道万花筒一般,五光十色的神奇隧道。

界域通道打开了。

随着那绝品灵石耗光灵气,化为粉尘,天空中的隧道亦缓缓隐没,又变回肉眼不可视的隐晦涟漪。

虽然看着跟此前的状态差不多,但倪坤知道,通道入口已经打开,并且固定下来。之后每次只需消耗一枚上品灵石,便可轻松打开门户,进入通道。

至于通道大小……

“太小。”倪坤摇摇头,“过不了人。”

此前通道门户打开,现出那五光十色,万花筒般的神奇隧道时,倪坤以慧眼神目看过,那隧道确实极其狭小,临近入口处的一段隧道,只大腿粗细。里面有一段更加狭窄,才手腕粗细。倪坤还没有办法把身体变化到那般细小。

而界域通道内部,受空间之力干扰,各种遁法又无从施展——连真仙都无法在界域通道中化光飞遁,否则当初在火凰界,那位真仙也不至于被堵在半道,早就飞遁降临,大杀四方了。

天然界域通道的弊端,就在于大小不一、弯弯曲曲,远比不上大神通者人工开辟的通道那般笔直宽敞。

且天然存在的界域通道,两端都是固定的。

像万神山这条界域通道,一端在万神山,另一端,就固定在流落来“阴阳生死轮”的那个世界。有的界域通道,另一端甚至可能开在空无一物的宇宙虚空当中……

当然,天然存在的界域通道,也可以通过人为努力,自通道内部,开辟出另外的出口,连接到另外的地方。

毕竟界域通道那五光十色的隧道壁上,天然就有宇宙虚空之中,各种真实存在的天地投影。只要其中有想去的那个世界的投影,就可以开辟出直达目的地的通道。

理论上,天然通道也好,人工通道也罢,其实都像妖魔渊一样,能与诸天万界沟连。

否则倪坤又怎会那般巧合,连续两次坠落到并非他目的地,却有生灵与文明存在的世界?

只是想要准确找到自己的目标,另行开辟出一条连接的路径,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精力、资源,以及一点必不可少的运气。

当然,对修为也有要求。

一般只有真仙,才能在界域通道内部,另行开辟通道。

“我有‘天人合一’,有仙器树枝指引方位,无需依赖运气。而我现在虽还不是真仙,但再修炼一段时间第五重功法,比真仙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因此开辟一条通往中土的通道,只需付出一定的时间精力,以及资源罢了。”

通道已经开启,接下来倪坤要做的,就是继续修炼,提升实力,并以三劫齐发的天劫之力,为仙器树枝充能。

之后便可一边筹集预备支援中土的物资,一边尝试自通道内部,另行开辟出一条连接中土的路径了。

数万米高的万神山,曾有数以百计的古神、上万的神子神仆、数十万的众神军团,本来非常热闹喧哗。

但如今,偌大的万神山已变得空荡荡的,除了飞禽走兽,就只有倪坤和玄女。

既无外人,界域传送阵本身又有阵法防护,不会被飞禽走兽破坏,倪坤也就不必时刻守在传送阵旁,在外围布下一重防护阵法后,他便冲天而起,飞遁回山巅之上的神王宫中,接引来天劫之力,继续修行。

两天后,玄女将众神各自的宝库清点完毕,前来向倪坤汇报成果。

倪坤坐在神王宝座上,身沐劫雷,脚踏劫火,囟门顶着劫风,手肘支在扶手上,手掌撑着下巴,聆听玄女汇报。

听完汇报,倪坤做出指示:“取四千绝品灵石、四万极品灵石,十万斤玄铁精英、十万斤冥铁、万斤星辰灵铁、万斤太阳神铜、万斤月光冰银、万斤风雷精金、一千方癸水冰晶、一千方神圣橡木、一百方风雷木、一万根辟邪雷竹……”

他一口气报出大量材料,而这些珍贵的材料,绝大部分都只被古神用来装点宫殿,充实宝库。只有极小一部分,被他们用来打造所谓的“神器”。

然而即使是神王太宙的“雷霆之矛”,海王太溟的“七海战戟”,在倪坤看来,若不是天然就有一定的权柄,可以控制蓝水星的风暴雷霆、七海洋流的话,其威能比起渡劫期第一境的法宝,都要逊色不少。

这样的神器,倪坤自然是看不上的。运到中土,又会因权柄不在,威能大损。因此夺取的神器,大半交给了玄女处置,倪坤自己只留下几件风味独特的,充实自己的零食库存。

蓝水星诸神不懂得使用宝物,好东西收集了不少,却完全没有发挥其强大的实用价值,现在自然是统统便宜了倪坤,被他筹集起来,准备支援给中土。

玄女得了吩咐,带着倪坤交给她的一只渡劫修士的储物指环,前去筹集物资。

倪坤则继续修炼。

一天后,玄女已将物资筹齐,把那只超大容量的储物指环交还给倪坤。

倪坤接过指环,看了一眼指环空间中,那堆积如山的各种物资,满意地点点头:“做得不错。对了,海王在大洋之中,也有自己的秘境吧?”

“是的。”

“那可不能放过。大海可是宝库,海王秘境之中,一定也有海量的宝物。说不定还有不少海洋古神,躲在秘境里苟延残喘。咱们得除恶务尽,将他们一锅端了。”

于是接下来,倪坤又与玄女离开万神山,前往大洋深处的海王秘境。

万神山都被倪坤端了,海洋秘境自不例外。没费多大功夫,躲在海王秘境中的海洋众神,也被倪坤清剿一空。海王积蓄无数年的宝库,也被倪坤搜刮一空。

之后他又带着玄女,周游蓝水星全球。在几个特别喜欢挑拨战争,乃至亲自下场发动侵略战争的国家游玩了一阵。

当他们离开之时,那几个国家的军火库中,理所当然丢失了大量最为强大先进的技术装备……

结束了人间的旅游,倪坤回到万神山上,一边修炼,一边着手开辟通往中土的道路。

修炼还算顺利。

以天劫之力为仙器树枝充能,并用仙器树枝定位中土也非常顺利,唯独在界域通道内部“另辟蹊径”之事,花费了倪坤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

不知不觉,便已过去了七个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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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物资抵中土!倪坤爸爸!

这一天,倪坤又一次站到了界域传送阵前。

他取出仙器树枝,手指往树叶上轻轻一拂,于树叶沙沙震颤之际,对着树叶说道:“楚司南,你们那边准备好了吗?”

话音刚落,楚司南的声音便自两片树叶间传来:“已经准备妥当!”

“很好。界域通道最后一段即将打通,等通道一开,你们马上激活传送阵,将你们那一端的通道口固定下来。”

“知道知道,你已经说过好多遍了。”

“机会难得,这次要是失败,不知又得耽搁多少时间,强调多少遍都不为过。”

“好吧,你说得对,我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尉迟师叔亲手拿着绝品灵石等在旁边,通道口子一开,他立刻就能激活阵法……”

又商讨几句,倪坤主动切断通讯,朝界域阵送传内,投入一枚上品灵石。

等传送阵开始运作,天空中出现界域通道入口,倪坤就将仙器树枝轻轻一抛,树枝悬浮于空中,尖端射出一道翠绿光线,打入界域通道之内。

那翠绿光线在界域通道内部不断深入,渐渐脱离倪坤神目视线。

倪坤连忙运转天人合一,感应那道光线,捕捉到光线最前端后,飞快取出十枚绝品灵石,一口气将灵石的灵力统统抽出,以“神雷天劫”心法,将海量灵气化为一道巨大的紫色雷霆,一拳轰入通道之中。

那紫色雷霆宛若一条紫色巨龙,循树枝仙器发射的翠绿光线标出的路径一路飞驰,很快就追上光线至最前端,紧随那道翠绿光线,在隧道之中狂飙突进,最后一头轰在一段隧道壁上。

咔嚓!

倪坤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感应之中,还是听到了一记宛若玻璃破碎的清脆碎裂声。

而楚司南兴奋的声音,再次自树枝仙器上传来:“开了开了!通道开了!尉迟师叔快动手……”

片刻后。

尉迟敬的声音,亦自树枝仙器上传来:“倪坤,通道已经稳固,你可以回来么?”

“不行。”倪坤遗憾地说道:“通道太过狭小,我无法穿越如此狭小的通道。不过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一份大礼……”

说着,他取出两枚储物戒指,抛至树枝仙器射出的翠绿光线上。

那翠绿光线本无实质。

但此刻却像是有形的丝索一般,令那两枚指环串在光线之上,顺着光线滑进界域通道之中,飞快向着通道内部滑行而去。

片刻后,树枝仙器传来楚司南的声音:“收到你传送的东西了,是两枚戒指,对不对?”

倪坤嘴角翘起:“不错,正是两枚戒……”

刚说到这里,便听到旁边传来老乔、秋景沅惊慌失措的声音:“司南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抖成这样?”

连尉迟敬一贯冷静至近乎淡漠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震惊之意:“楚司南这什么情况?打摆子么?快,找几床棉被来给她捂上……”

听着那一片混乱的声音,倪坤脸上满是古怪:

“楚司南七年前就修成元婴了,怎么可能打摆子?以我一贯对她的了解,她肯定是看到礼物太丰厚,兴奋地发抖了……”

倪坤的猜测没有错。

同一时间。

中土界。

玄阳城。

一座军营校场之中,以“两界石”搭建的界域传送阵上,楚司南披着一领绣着“元婴老怪”四字的金色披风,双手紧握,掌心之中各抓着一枚储物戒指,满脸通红,浑身发抖,颤声说道:

“你们,不要,紧张,我,没事,我,只是,太,激动……”

老乔给她把脉半晌,见她确实没事,不禁奇道:“那究竟是为什么激动成这样?”

“因为,倪坤爸爸……的礼物,简直,太,太,太丰厚了!”说着,楚司南一把抓过秋景沅的手,将其中一只戒指塞进她手里,“你们,自己,看,我得,冷静,一下……”

说完,她就在传送阵上,一边放声高歌,一边旁若无人地跳起了她自编的战舞。

看着楚司南这癫狂模样,尉迟敬眼角微微抽搐一下,自语:“这孩子,有点癫了,居然管倪坤叫爸爸……说起来,倪坤究竟送来了什么?”

正要问时,就见拿着戒指的秋景沅忽然仰天狂笑,狂笑声中满头青丝变成白发,倒竖而起,宛若妖魔触手般狂乱飞舞。乔孟炎则是老泪纵横,抱着秋景沅大哭:“有救了,我的病……不是,中土终于有救了……”

“都疯了……”

尉迟敬嘴角连抽几下,劈手夺过秋景沅手中的戒指,神念往里面一扫,身上顿时魔气爆发,直接变回真魔形态,发出一声震惊整个玄阳城的大吼:“我去!倪坤这是抢劫了一整个仙道世界么?”

难道这些人如此失态。

那只储物戒指中,数以千计的绝品灵石散发的紫光,简直汇成了一片紫色光海。码放得整整齐齐极品灵石,堆成了青色的小山。

还有那一堆堆五光十色的高阶材料,那各种各样说不出名字的天材地宝……

这一只戒指中存放的海量资源,别说亲眼见识了,就连做梦,众人都从未做过如此胆大,又如此豪奢的美梦。

不知闹了多久,众人才终于勉强克制住情绪,冷静了下来。

“这么多的资源,我们不能擅自处置。”

尉迟敬恢复人类形态,保持着一贯冷静淡漠的人设,沉声说道:“此事必须上报掌门真人,由他分配。对了,倪坤有没有说,这些资源该如何分配?”

楚司南声音还是有点儿发颤:“倪坤早就说过,这是他支援给整个中土的资源,理当分配给七大宗门,以及所有在万妖窟抗击妖魔的中小门派。”

尉迟敬点点头:“不错,胸怀天下,正是大英雄的器量。对了,另一只戒指里有什么?”

“呃……”楚司南一脸古怪:“另一只戒指里面,都是些兵器。你们自己看。”

说着一挥手,放出了一台十五米高的人形机甲。

老乔、秋景沅围着这台机甲转了两圈,满脸茫然:“看着像是战斗傀儡,个头也像是那么回事,可完全没有灵力气息啊,这能顶什么用?”

“这里有枚玉简,里面有倪坤对这台名为‘机甲’的战斗兵器,以及其余战斗兵器的介绍。你们看看。”

楚司南又从戒指里取出一枚玉简,递给老乔。

老乔神念一扫,读取玉简内容后,神情变得更加古怪:

“攻击力相当于道基修士,但即使是凡人,经过严格训练后,都可以驾驭自如,且无需消耗任何仙道资源?坏了也无所谓,多的是?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楚司南自告奋勇:“我刚才已经学过倪坤在玉简里演示的操作方法了,来给大家演示一下。”

说着拿出一个小巧的遥控器,嘀咕着:“好像是按一下这个小钮……”

一指头按下去,那机甲顿时轰地一声单膝跪地,同时胸口咔咔敞开,露出驾驶舱,又有一道折叠金属悬梯,自驾驶舱口放下,令人可以踏着悬梯几步登入舱中。

楚司南当然用不着悬梯,纵身一跃,便落入舱中。又摸索着按了几个驾驶舱内部的按键,驾驶舱便收回悬梯,咔咔合拢,机甲亦再次站起。

随后楚司南的声音,自驾驶舱中传来:“接下来,攻击的话,好像是按一下这个……”

咔,机甲左肩升起一根炮管,自动瞄准正站在机甲对面,好奇张望的老乔,就是一通扫射,数十枚小口径高爆弹将老乔直接淹没在烈焰硝烟之中。

当硝烟散后,老乔所在的那块地面,方圆十丈之内,已经陷下去半丈有余。老乔人也不见了,就看到几块焦黑破布,半只破烂鞋子,凄凄惨惨散落在坑底,冒出缕缕黑烟。

“老乔你没事吧?”楚司南紧张的声音自机甲内传来。

“小意思。”老乔声音响起,人却没现身:“威力只相当道基初期修士的法术攻击,岂能奈何得了我?”

“那你怎么不现身?”

“唔,我觉得适当保持神秘,才是真正的高人风范……容我再神秘一会儿……”

说话时,老乔正躲在一间无人的营房中,麻溜地扒下身上那焦黑破烂的衣裳,飞快地换上新衣新鞋,还拿小刀将烧得七零八落的头发刮了个干净,又重新催生出一头黑发,再将两鬓变成寂寞高手必备的斑白发色后,梳好发髻,又变出清水洗了把脸,这才背着双手,一脸平淡地施施然走出。

这时楚司南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操作。

只见那台机甲在她操纵下,在校场上奔跑跳跃,挥拳踢腿。

时而肩上升起炮管,一阵嗵嗵乱扫,时而臂上弹出挂着硕大弹链的机炮,一阵疯狂扫射。时而左臂弹出装甲组合成盾牌,右腕弹出一口有着橙色光刃的臂刀,施展凌厉刀法。

之后又收起刀盾,趴伏在地,四肢变成履带式行进装置,背上升起一根中口径火炮,连续射出威力相当于道基中期修士一击的高能炮弹。时而如猛兽般伏地蹿跃,双手双脚皆弹出尖利的爪刃……

楚司南早就是老司机了,操纵各型机关兽都非常拿手。这内部结构、运作原理与仙道机关兽迥异的战斗机甲,她操纵起来亦很快上手,很快就驾驶得像模像样。

尉迟敬、秋景沅、老乔躲得远远地,一边看楚司南操作机甲,一边评估着机甲的战力。

“虽然又能跑又能跳的,但不够灵活……身法还不如炼气境弟子。”

“但攻击威力确实强大。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却能发出相当道基修士威力的攻击,这一点值得肯定。”

“不够灵活其实不算缺点,我们可以将它们布置在城墙上,发挥它们强大的远程攻击力。完全不消耗仙道资源,威力却相当可观的战斗兵器,正适合我们现在的局面啊!”

“不错,妖魔攻城时,数量无穷无尽,正需要这种火力密集又威力巨大的兵器。最关键的是,任何一个炼气弟子,只要稍作训练,就能很快上手……”

“如果这种战斗机甲能够大批量供应,则我们每一个炼气弟子,都能拥有道基级别的远程攻击力,还不用消耗任何仙道资源。只需补充……唔,‘弹药’以及‘机甲电池’。节省下来的资源,就可以收录培养出更多的修士。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倪坤能保证这种兵器无限供应吗?”

“他在玉简中说,可以近乎无限地供应弹药、电池。损坏的机甲,也可以直接换新的。”

“那就太好了!最近十年,万妖窟的妖魔数量越来越多,甚至屡屡出现真魔身影,我们被逼得无法出城,只能在城中死守,每到‘长夜’,都要消耗海量资源。现在有了这种兵器代替,资源消耗当能锐减。”

“别忘了倪坤还送了那么多仙道资源过来……”

“不必再十年一次收录弟子了,以后每年都可以收录一批弟子。”

“这些兵器也要给其余八城分配过去。不然光我们实力变强,轻松守住玄阳城也没用。任何一座城池,都不容有失。”

“不错,九座城池,都必须得到加强……”

“对了,倪坤在玉简中还说了,还有威力更大的兵器。每一发……都相当于一名金丹中期修士的自爆。”

“什么?还有这等兵器?有多少?”

“呃,这一批是两百发……以后还能陆续传送过来……”

“……倪坤他……该不是毁灭了某个世界吧?”

“不至于吧?他可是大善人来着……”

“杀生派的圣子,评价一个人是大善人,感觉毫无说服力。”

“尉迟长老,你这是偏见。要不你亲自问一问倪坤?”

“……算了。我相信他。”

一阵议论之后,楚司南终于停下了演练,意犹未尽地从机甲里出来,笑道:“这也就只是个玩具,不过胜在上手简单,威力尚可,装备炼气境弟子、道基境修士还是有一定意义的,能极大增强他们的杀伤力,以及持久战斗力。”

她已经是“元婴老怪”了,这等蓝水星最强最先进的战斗机甲,对她确实只是玩具。

不过也正像她说的那样,这种战斗机甲对炼气境弟子、道基境修士很有意义,虽不足以在高级别的战斗中争雄,但非常适合万妖窟守城阵这种持久消耗战。

别的不说,单是能省下大量仙道资源这一项,就已经能具备巨大的战略意义了。

“这批兵器如何分配,还是通报掌门真人,由掌门及大师姐、各位长老商议定夺。”尉迟敬定下基调,又问楚司南:“下一批支援,什么时候能送到?”

“倪坤说以后每一年,都可以支援一批物资过来。不过下一次,恐怕就不会有这么多好东西了。”

“能够理解。”尉迟敬微一点头:“这一次恐怕就已经掏光了他的家底。真是难为他了。”

顿了顿,他又问:“有没有问过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楚司南道:“他花了七年功夫,才在一条天然存在的界域通道中,强行开辟了一道连接中土的小型孔洞,仅能容储物戒指大小的物事通过。回来的话,他暂时还做不到。不过他说过,如果能找到更大的界域通道,他一定会回来一次。而这一天,应该不会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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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半步真仙,冷酷无情

儒雅随和的我不是魔头正文卷189,半步真仙,冷酷无情七天后,倪坤收到了传送回来的两只储物戒指。

戒指里的物资已经腾空,里面放进了几封信。

有玄阳宗掌门真人书写,其余各派掌门联名的感谢信,有大师伯凝素真写的慰问信,有杨少鹏等同门师兄师姐们的信,有道兵院老战友们的信,甚至还有倪坤父亲,以及越青依的亲笔信。

楚司南、老乔两口子、尉迟敬倒是没有写信他们有什么话,直接就用楚司南的仙器树枝跟倪坤说了,用不着写信。

倪坤先看了掌门真人与素凝真的感谢慰问信,接着又展开道兵院战友们的信读了起来。

信是张大富主笔,介绍了道兵院战友们,以及与倪坤同届的玄阳弟子们的近况。

消息有好有坏。

倪坤离开中土,已有十六年。

当年与倪坤同年拜入玄阳宗的八十六个道兵,经过多年战事,已经只剩下二十多人。而同年拜入的玄阳弟子,也已折损过半。

不过剩下的道兵和本宗弟子们,如今修为基本都达到了炼气九层,个个骁勇善战、意志坚定。其中还出了不少道基修士。

像当年与倪坤交易到两枚升仙令,才得以全家拜入玄阳宗的洛芸娘一家,资质在异等、特异等的周绍、周琳两位小朋友,如今都已是道基修士,已经是非常干练的新生代中坚。

而在倪坤离开后,新一届的升仙会上,又涌现出了大批优异的新晋弟子,其中异等、特异等资质者足有二十多人。只是未再出现越青依、荀文若等六位“巨星”级资质的新人。

楚司南这等玄天仙体,亦是不可能再现。

张大富这位当年与倪坤很是投契的大善人,虽然只是特优资质,但因为入门之时就有着极成熟稳重的心态、扎实牢固的根基,居然也已晋至道基初期。

为战友们的逝去默哀之余,倪坤也为老朋友、老熟人们的成长而心生欣慰。

收起老战友们的来信,又展开同门师兄师姐们的信读了起来。

当年除倪坤之外,赵牧阳门下,还有十位嫡传弟子。

十六年过去,十位嫡传弟子,在日益残酷的战斗中,已只剩下四人。

虽早已见惯生死,但看到师父门下弟子凋零至此,倪坤心中还是好一阵黯然。

为六位英勇战死的师兄师姐默哀一阵,倪坤又读起了老父亲的信。

老父亲虽然续了弦,又生了个小儿子……好吧,不止一个了。据老父亲信中介绍,这十六年来,老父亲娶的新妻,足足给他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这效率简直令人惊叹。

不过尽管有了这么多儿女,老父亲对倪坤这个长子还是非常关心的,字里行间满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与牵挂。

“……吾儿在外,当珍重身体,三餐需准时足量,天冷需及时添衣,勿嫌麻烦……”

这等絮絮叨叨,直把倪坤当小儿叮嘱的句子反复出现,倪坤看了,非但不觉罗嗦,心里反而满满的都是温暖。

不过有些话,还是让他哭笑不得:

“……一去多年,吾儿身边无人照应,为父心中始终不安。你与青依婚事,虽不得不延后,但可否考虑先纳一房侍妾?一来可照应你饮食起居,二来也可留下子嗣,以防万一……”

“我那老爹还真是……”倪坤摇摇头:“都已经添了三个儿子,倪家香火不愁了,怎还记挂着我的子嗣之事?我现在这状态,哪还有人能轻易为我诞下子嗣?”

修士在金丹境界,还可以正常生下子嗣。

但到了元婴境界之后,生育就会变得十分艰难,境界越高,越难生育。

当然,元婴以上的修士,乃至渡劫大修甚至真仙,倒不是不能生下子嗣,只是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乃至损失一定的本源。

倪坤七年之前,修炼“天雷神火炼金身”第一境“炼体”之后,境界就已经相当于渡劫修士。

这七年来,虽然为开辟连接中土的那道孔洞,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耽搁了许多修行时间,但他还是完成了第二境“炼气”、第三境“炼神”的修行。

虽还没有解锁第六重功法,还在反复修炼“天雷神火炼金身”,反复锤炼体魄、真气、元神,但按照他的境界对应标准,他现在的境界,应该能与已经渡过第三次天劫的修士对应。

炼气修士一旦渡过第三次天劫,立刻就能脱胎换骨,立地成仙。

倪坤因功法不同、道路不同,感觉自己应该要反复锤炼至解锁第六重功法,境界方面才能算是与真仙对等。

但即使现在,他也能算是“半步真仙”,且战斗力还远远不止。

他的身体结构仍与常人无异,但内在本质早已截然不同,像血液都已经完全能量化了,随便一滴血中蕴含的能量,完全释放出来的话,足以将一座千丈高峰化为齑粉。

像“真仙断手”那种足以摧毁一颗普通星球表层生态圈的攻击,倪坤现在一拳“神雷天劫”轰出去,同样可以做到。

以倪坤当今的实力,倘若无人制约,虽还不足以“歼星”,却已可以“灭世”。

体魄强横到这种境地,能为他诞下子女的,恐怕连刚刚渡劫成仙的真仙都不行。

“必须得是体魄与我相当的强力女仙,才有可能为我诞下子嗣。可那样的女仙,怎么可能甘做侍妾?”

倪坤摇摇头,自语:

“话又说回来,仙人寿元悠久,根本不需要延续香火。除非是寿元将尽,又突破无望,恐怕才会考虑留下子嗣。在此之前,哪个仙人会甘愿折损本源,诞下子嗣?仙人也是要不断进取的,本源稍有折损,就有可能对仙途造成妨碍,哪个仙人会愿意?”

收起老父亲的信,倪坤又展开了越青依的来信。

“倪师兄,一别多年,至以为念。不知师兄远在外域,可还安好?小妹一切皆好,修为亦有长进,虽不及贵宗楚师姐,如今也已是金丹境界,行将臻至圆满……”

越青依在信里问候了倪坤一番,说了说自己的境界,最后还隐晦地询问了倪坤一句,何时回家与她完婚。

“回老家结婚?这个旗可不敢立。”

倪坤笑着将越青依信件叠好收起,舒展了一番筋骨,自语:

“时间的话,我也不能确定啊……以我现在的境界实力,拓宽天然存在的界域通道并非难事,但想在界域通道上另辟蹊径,凿出一条能容人通行的‘岔道’,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天然存在的界域通道,即使本身狭窄不能过人,只要实力足够,拓宽起来也并不困难。但拓宽的,只是天然通道本身,只能令倪坤前往其天然连接的另一个世界。

而在通道内,另行开辟一条连接其它世界的通道,即使以倪坤现今的能力,也非轻易能成。他可是花了整整七年,才打通那条仅能容储物戒指通过的狭小孔道。

想要将孔洞拓宽至能够过人,花费的时间只会更多。

“最少也得十年时间。有这时间,我何不拿来修炼?到时候境界到了,说不定直接就能用仙器树枝返回中土……再说,蓝水星众神无数年攒下的积蓄,大半都被我送去了中土,剩下的小半,自己要用一部分,还得留下一部分给玄女和她的八十八个小弟……

“不能总盯着蓝水星薅羊毛啊。这毕竟也只是一个灵机衰退了一万多年,才刚刚复苏的下位世界,连个真仙都没有,还没有达成良性循环。得前往更上位的世界,搜寻更多的资源。”

倪坤搜刮蓝水星过去攒下的资源支援中土,本质上其实也是一种刮地皮的吸血行为就算蓝水星众神不懂得运用那些资源,可这些资源储存在蓝水星上,总是对蓝水星有益的,总归是蓝水星的底蕴。

现在绝大部分都送去了中土,相当于挖掉了一大块蓝水星的底蕴。

不过倪坤并不是一味吸血,他给了蓝水星足够的回馈。

他剿灭了顽固保守,对世界升格毫无助益的古神,扫清了蓝水星世界升格、文明进步的阻碍。

他收下了玄女这个亲传弟子,传授了她仙道功法,还给了她大量各种类型的仙道功法,允许她将那些功法传授给她挑选出来的军团战士。

他传下的仙道功法,乃是成体系的成熟道统。为蓝水星省下了无数年探索的时间,令蓝水星将来的修行者们,无需用不断的试错、无数优秀先行者们的性命,来探出一条正确的道路。

他的贡献,足以弥补他在蓝水星搜刮的资源。

等到将来玄女以古神之体成仙,回馈世界,保护世界,引领世界升格,这功劳也要落在倪坤身上。

未来蓝水星出现更多的仙人,令蓝水星变得更加强盛繁荣,源头也要追溯到倪坤身上。

所以倪坤这番地皮,刮得问心无愧。

而且之后每一年,还要继续筹集资源,继续支援中土当然,此后筹集的资源,将更多的是蓝水星凡俗社会的技术兵器、弹药补给等等。仙道资源就不会有多少了。

继续筹集资源援助中土的任务,倪坤打算交给玄女。

他自己,则将前往下一个世界。

那个万神山界域通道天然沟通的,流传来“阴阳生死轮”的世界。

第六重功法虽然还没有解锁,但倪坤在修炼“天雷神火炼金身”时,也没有放下“天人合一篇”的修行。

事实上,“天雷神火炼金身”的基础,就是“天人合一篇”,没有天人合一,就无法接引来万界天劫。

所以他“天雷神火炼金身”的修为不断提升时,“天人合一篇”的境界也在不断提升。随着对天地宇宙的感应越发深入,倪坤对于与自身密切相关的未来,已开始产生某些玄妙飘渺的预感。

他预感,第六重功法修行的条件,将更加苛刻。

而蓝水星刚刚灵机复苏、缺乏真仙级资源的大环境,将无法满足他修行第六重功法的条件。

所以他必须寻找更加上位的世界。

有真仙存在的世界。

回到神王宫,倪坤召来玄女。

七年修炼,玄女的仙道修为,已然来到了金丹境界。

从炼气入门到成就金丹,只用了短短七年时间,这便是古神修仙的便利。

不过从金丹到元婴,对古神来说,是一个相对艰难的瓶颈,比起凡人修士要艰难许多倍。

但倪坤相信,以玄女的心性,这道瓶颈,她一定能够突破。

“连接中土的岔道已经开辟,对面那一端的通道口已经顺利固定下来。此后双方互相传送物资,就无需再以我的仙器树枝指引,只需激活传送阵,就可以将储物戒指来回传送。”

倪坤吩咐道:“我会留下十枚储物戒指。今后每一年,由你负责为中土支援物资。”

穿着一身雪白长裙,头戴桂冠,手持神王战矛的玄女,闻言微微一怔,“你要走了?”

“不错。”倪坤颔首:“蓝水星支援中土的通道既已顺利开辟,仙道道统我也已经传下,继续留在这里,就没有太大意义了。我将前往更上层的世界修行,并继续寻找可以回归中土的道路。”

“可你不是已经打通了连接中土的通道么?为什么不继续将通道拓宽?”

“那将花费太多时间,并耽搁我自身的修为提升蓝水星的环境与资源,无法支撑我更进一步。而我若修为不够,就算费尽心机打开了通道,回到家乡,又能有什么用处?解决不了我家乡面临的根本问题。”

玄女咬了咬嘴唇,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我向来说走就走。”倪坤微笑:“既已将事情交待清楚,自然是即刻动身。”

说着,他轻轻一挥手,将十枚储物戒指送到玄女手中,“收好戒指。里面有我闲时打造的八十八套战衣,以及为你准备的一套‘神王战衣’。那可都是好宝贝,用天劫之力淬炼过的。好了,你努力修行,守护好这个世界,为师去也!”

话音一落,倪坤身形一闪,消失地无影无踪。

果然说走就走。

玄女托着十枚戒指,怔忡半晌,红着眼睛喃喃道:“连一声‘再见、保重’都不给我机会说出口……师父还真是冷酷无情……”

抽了抽鼻子,神念一扫戒指,找到了师父留给她的礼物。

那是一只金色的手甲,当玄女将那修长华美的手甲套到右手上,神念一动间,无数甲片便自手甲上蔓延而出,延着她手臂一路覆盖,很快就覆满她全身。

这是一套纯金色的战甲。

头盔、肩甲、胸甲、裙甲、腿甲、战靴一应俱全,无比贴合她的身材,穿着极致贴身又分外舒适,每一个细节都做到了完美,且绝非华而不实,每一枚甲片之中,都蕴含着极强大的力量。

背后还有一双金色的羽翼。

双翼合拢时,翼尖直垂至脚踝。

展开时,每一片翎羽上,都绽放出太阳般的光辉,衬托出她新一代神王的威严。

轻抚着羽翼,玄女喃喃自语:“师父,你的礼物,我很喜欢。我一定会努力修行,守护好这个世界的……连带师父的家乡,我也会尽力……去帮助守护它。”

玄女的决心,倪坤自然并不知道。

此时此刻,他正在界域通道内,一边挥拳拓宽通道,一边缓慢前行。

这条天然通道,原本宽处只有大腿粗细,窄处连一根手指都无法穿过。

但这七年来,他为打通前往中土的岔道,已将通道前段拓宽不少,勉强能够过人。

不过行至中段后,通道又变得狭窄弯曲,令他只能边开路边前行。

好在拓宽本就存在的天然通道相对简单,倪坤的实力又足够强悍,即使行进的缓慢了一点,却也始终都在不断前行。

就这样,十多天后,他终于抵达通道末端,踏上了那个与蓝水星天然相连的外域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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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自尽的剑仙,仙人的行宫

刚刚脚踏实地,还没来得及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这个新世界,便给了倪坤最为热烈的欢迎。

无穷无尽的炽白剑气,自四面八方向着倪坤攒刺而来,每一道剑气,威力都足以令元婴境第三阶的修士形神俱灭。

这等热烈欢迎的态度,让倪坤都有点措手不及,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诧异自语:“我这又是招谁惹谁了?”

说话间,四面八方袭来的剑气,已如倾盆暴雨般落在他身上,打出绵密不绝的铛铛脆响,飞溅起一蓬蓬绚丽的火花,直把倪坤刺得跟团人形烟花似的。

可惜没有用。

倪坤连油皮都没有破上一块,只是被刺得有点痒痒,崭新的衣裳也坏掉了而已。

嘶……

悠长的吸气声中,那自四面八方攒射而来,潮水一般连绵不绝的剑气,顿时有如百川归海,争相投入倪坤口中。

这一口气,足足持续了好几分钟,炽白剑气这才后继无力,被倪坤吞吸干净。

咂巴两下嘴,回味了一番剑气滋味,倪坤这才一边换上新衣裳,一边好整以暇地环顾周围。

这一看,顿时让他微微一怔。

因为他此时所在,乃是一个幽暗无光的地下洞窟。在他正对面,盘坐着一具尸体,一口白色长剑,自那尸体头顶贯入,将之钉死在地面。方才那些剑气,便正是那口白色长剑发出。

然而以倪坤神眼观之,那口白色长剑的气息,与尸体残余的气息乃是同出一源。如果他没有看错,那口长剑,分明应该是那尸体的法宝,甚至是性命交修的本命法宝。

“被自己的法宝钉死?这位修士很有个性啊!”

倪坤纳闷儿地摇了摇头,再看周围,发现这座颇为宽敞的地下洞窟中,赫然密密麻麻遍地死尸,死者数以千计。

而且这数千具尸体的死法,也都非常诡异。

有的与倪坤面前那具盘坐的尸体一样,疑似被自己的法宝杀死。

有的则是面对面站着,各自手持剑器,将剑器刺入了对方的身体。

有的则像街头流氓般扭在一起,躺尸之后,还凝固着互相掐脖子挖眼睛的动作……

总之以倪坤所见,这地下洞窟中,数以千计的尸体,死法要么是自杀,要么就是彼此残杀。可从它们身上的服饰,以及法宝的款式看来,这数千尸体,分明是源出一脉的同门。

“所有的修士,都是以剑器为法宝……”

倪坤眉头皱起,喃喃自语:“一个剑修宗门么?为何会在这地窟之中,自相残杀,乃至挥剑自裁?”

他凝视着对面那口跟他打了个热情招呼的飞剑,以及那具死去了不知多少年,躯体看上去却仍像极了活人的尸体,瞳中晶光闪烁之时,催动“天人合一篇”,感应着尸身与长剑上残留的讯息。

“这种感觉……”倪坤错愕:“居然是个仙人!那口剑,居然曾是一口仙剑!难怪剑主死了一万多年,仍然残留着足以诛杀元婴境第三阶的威能!”

慧眼神目观察、天人合一感应之下,倪坤已经判断出这具尸体存在的时间,俨然有一万多年之久。

且尸体残余的气息,本质与倪坤曾经面对过的真仙无异,那口白色长剑亦是如此。

一位真仙,居然一剑把自己给杀了?

“什么事情这么想不开?”

倪坤摇头一叹,又环顾周围,仔细感应其余尸体上的气息。

那数千具尸体,大部分已经彻底腐朽成了空壳,只因地窟环境特殊,才没有朽烂。但只要一见阳光,立刻就会灰飞烟灭。绝大部分法宝,也已经彻底腐朽,见光就会变成废铁。

但还有一两百具尸体及他们的法宝,仍然残留着微弱的气息。凭那微弱气息,倪坤就可以判断出他们生前的修为。

“一百多个元婴修士,二十几个渡劫大修,再加一位真仙……这可是一个相当强大的剑修宗门啊,怎就无缘无故团灭在这里了?死法还是如此诡异……

“界域通道的天然出口就在这个洞窟里。玄女也是在一万多年以前,于蓝水星灵机衰退之前,在万神山捡到的阴阳生死轮……也就是说,那阴阳生死轮,很可能便是这位真仙的宝物……

“难怪能令一个有渡劫期第二境实力的古神,在被分尸镇压之后悄然复活,原来是真仙级的复活宝物……可是,这位真仙为什么没有自己使用?死志就这么坚决?”

不但挥剑自裁,用自己的仙剑把自己活活钉死在地上,还将能够复活的宝物给扔掉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整个宗门都死于自裁与互相残杀,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狂乱?

“感觉像是集体中了邪。可是有什么样的邪祟,能令真仙都中招?”

倪坤想不明白。

用慧眼神目观察,用天人合一感应,也无法找到一万多年前的线索。

时间毕竟过去太久,他慧眼神目再厉害,天人合一感应能力再强,也就只是能通过尸体、法宝的气息,大致推断出他们死前的修为,以及死亡的时间罢了。

想要追溯时光,看到一万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他现在的“天人合一篇”境界,还远远不够。

“时光最是无情,万物皆有寿数。一万多年无人保养,除了那口仙剑还有救,其余所有的法宝都朽了。连身上的储物道具都朽了啊……”

储物道具一旦朽坏,内部空间便会随之破碎。

即使是那样微小的人造空间,其破碎之时,无物不切的空间碎片,仍然能将储物道具内的一切物品统统粉碎除非是本质极其硬朗的仙器,又或是同级的物品。

另外,真仙是不用储物道具的。

因为真仙已可以将自身穴窍,开辟为随身空间。所有的物品都可储存在穴窍之内,无需使用外物储物。

而真仙一旦死亡,其穴窍空间亦会随之崩溃,里面的物品,理所当然会被穴窍空间崩溃时的巨大压力粉碎。品质不够硬朗的仙器,都会被一并粉碎。

所以想要打爆真仙爆宝贝,就只能在打爆真仙的一刹那,强行破开其穴窍空间,在其穴窍空间崩溃前的一刹那,把里面的宝物抢出来。

这个操作难度非常大,除非有碾压级的实力,否则与真仙战斗,即使打爆真仙,一般也就只能得到其拿出来使用的那一两件战利品。

反正倪坤用神目慧眼看了半天,除了那口钉死真仙的白色长剑外,便再没看到多余的宝物。

“一口弑主的仙剑……”

盯着那口威能流失大半的仙剑看了一阵,倪坤自语:“我百无禁忌,不怕不吉。”

虽然他一贯宣称“男子汉就该用大锤”,但一口仙剑就摆在这里,触手可及,他又怎甘心白白错过,任它继续蒙尘,在时光冲刷下日渐凋零?

就算将来自己用着不顺手,也可以送给弟子,或是赠给友人。

于是他上前两步,一把握住剑柄,笑道:

“这位道友,你这剑我要了。若你并非甘愿自裁,而是被邪祟所害,那我持有此剑,或可引出邪祟,为你报仇。但如果邪祟不来,也怨不得我。”

他有预感,此剑在手,很有可能会担上因果,引来“邪祟”。

但他百无禁忌,既然看中了这口剑,就不怕“邪祟”。邪祟不来还好,若是来了,正好一剑斩了,为这位剑仙和他满门报仇,了断这口仙剑的因果。

手握剑柄,发力一拔,剑器轻鸣声中,这口三尺五寸长的白色长剑,便给倪坤拔了出来。

剑一离开,剑仙尸体飞快朽化,转眼之间,就化为一地晶亮尘埃,融入地面,消失不见。

“尘归尘土归土,道友走好。”

倪坤默祷一句,手握长剑,挽了个剑花,赞一句:“好剑!”

此剑虽因一万多年无人温养,威能已流失大半,但终究是仙剑底子。只需以天劫之力淬炼温养一段时间,当能渐渐恢复旧观。

屈指轻弹剑脊,剑器清鸣间,倪坤横剑一扫,一道炽白剑虹激射而出,于地窟之中环绕一周,将地窟破坏。无数碎石轰轰滚落,转眼之间,就把那数千尸首掩埋在碎石之中。

倪坤则遁地而出,来到了地窟之外。

外面乃是正午,阳光正烈。

放眼望去,周围竟是一望无垠的涛涛碧波,鼻中亦能闻到海水的咸腥。

“一座海岛?”倪坤颇觉诧异。

他所在之地,竟是一座方圆数十里的海岛。岛上除了树和海鸟,什么都没有。而那座埋葬了一位剑仙,以及一整个剑修宗门的地窟,便正是在这海岛地下。

倪坤不禁展开想象:“剑仙带着满门上下,逃亡海外,躲进荒芜海岛地下的地窟之中,可还是没有逃脱满门全灭的命运?啧,这个剑修宗门,在一万多年以前,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凭空猜测,自然是全无头绪。

倪坤也懒得多想,拿起那口仙剑,看向剑柄上的铭文:“呃,不认识……”

嗯,他不认识这方天地的文字。

不过没有关系,他很快就能认识了。

闭上双眼,全力施展“天人合一”,沟通外宇宙,感应此方天地的法则。

每一个仙道世界,其通行的文字、语言,都与其天地法则,有着极玄妙的联系。只要能稍微感应到天地法则,便可通晓语言。

以倪坤如今的境界,感应天地法则并非难事只是感应而已,又不是掌控,当然不难。其实每一个仙道修士,修行到渡劫境界以上,感悟天地法则,都是其修行的必修课。

否则如何掌握通天彻地的大神通,又如何能渡劫成仙?

未过多久,倪坤便睁开双眼,沉吟一阵,再次看向剑柄上的铭文。

这回他认识字了。

“诛……仙?”

认出那两个字后,倪坤哭笑不得:

“我勒个去,这把剑居然叫诛仙……你这是要上天啊!难怪那位道友被此剑‘弑主’,诛仙这个名字,岂是一般的剑器担当起的?诛仙剑主,又岂是一般的仙人担当得起的?”

摇了摇头,倪坤本想毁去铭文,但手指刚拂上剑柄,便又顿住了:“我自诩百无禁忌,不怕不吉,区区诛仙二字,又何惧之有?”

当下收回手指,将无名真气注入剑中,洗炼沟通此剑。

一番洗炼沟通之下,倪坤自这口“诛仙”剑中,得到了一门剑诀。

毫无意外,剑诀也叫“诛仙剑诀”,乃是一门杀伐凌厉,最高可修炼至地仙境界的剑修功法。

“只能修炼到地仙境界,亏你还好意思叫诛仙剑诀……实在是太不谦虚了。算了,剑诀我也不改名了,以后自己修改推演一番,将之改进得更犀利更强大,且能修炼到更高境界,再用此剑法多杀几个作恶多端的仙人,让它名符其实便是。”

倪坤也是心大,诛仙剑就诛仙剑,诛仙剑诀就诛仙剑诀,反正只要死在此剑与剑诀下的仙人够多,那也就能名符其实了。

以无名真气洗炼了好一阵,在“诛仙剑”中留下属于自己的烙印后,倪坤便将此剑纳入丹田,以无名真气温养。准备下次修炼时,再接引天劫之力洗炼。

不过现在还不是修炼的时候,他得弄清楚此方天地,究竟是什么地方沟通天地并非万能,此方天地并不是蓝水星那样的科技世界,空气中并没有无处不在、携带着大量信息的通讯电磁波,无法令倪坤直接得知世界详情,只是能通晓语言而已。

所以他得找人打探。

大海茫茫,周围空无一物,倪坤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才能找到人迹。只能用天人合一感应一阵,朝着预感最强烈的方向飞去。

事实证明,他天人合一的感应,虽然模糊飘渺,但还是相当靠谱的。

飞离那荒芜小岛后,只在海面上空飞了一千多里,视野之中,便闯进一座巨大的“海上浮城”。

确切地说,那是一艘飘浮在海上的巨船。

长四十里,宽十里,船舷离水面足有百米。船上建筑,跟城池一样,街巷分明、屋舍俨然。

而此巨船的动力,赫然是二十头体长超过千米,气息堪比元婴修士的巨鲸。

它们头部佩着巨大的笼头,笼头上连着玄铁精英铸造的巨链,拖动着那艘城池般的巨船,在海面之上缓缓滑行。

“整艘巨船都是灵木打造,船身每一块木料,都可以直接用来炼制炼气境的法器,船上城池中心的宫殿群落,建筑材料更是可以用来炼制道基境的灵器!这等豪奢手笔……”

倪坤惊叹:“这是一位仙人的行宫啊!”

没有错,这艘巨船,乃是一位仙人的海上行宫。

隔着上百里,倪坤便已感应到,笼罩在巨船上空,那飘渺强大的真仙气息。

看着巨船城池中,街巷之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十分热闹,倪坤正想着是否要过去时,就见一个气息强横,虽还没有达到真仙程度,但比真仙也只稍逊一筹的修士,骑着一只翼展十丈的巨大白鹤,飞临巨船上空,悠然落入城中。

“不拒修士往来么?”

倪坤略一沉吟,便也向着那巨船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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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仙子招婿,船上有鬼

距离巨船只有十里时,倪坤忽然稍微停顿了一下,眉头皱起,自语一句:“感觉有点不对……”

想了想,他还是飞到巨船上空,找了条人流众多的宽敞街道落了下去。

下落之时,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竟像是没有看到他一般,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直到他双脚踏上地面,周围那些逛街的、挑担的、赶车的、叫卖的、揽客的……忽然同时停顿下来,齐齐扭头侧首,面无表情地看向倪坤。

前一刻还熙熙攘攘的大街,转瞬就变得落针可闻。

而处于这寂静中心,被数百双眼睛紧盯着的倪坤,却只是微微一笑,便旁若无人背负双手,施施然走进人群之中。

“跟我演恐怖片?呵,谁才是恐怖大魔王,还真不一定呢……”

刚刚走进人群,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的画面,又被再次启动一般,所有人又开始继续他们之前正进行的动作,喧哗热闹的声音,亦再次响彻整条大街。

倪坤背着双手,没事人一般悠然踱步在人群之中,时而停下脚步,看一看街边摊贩的货物,时而走进临街的铺面,看一看店铺里贩卖的商品。

整条街上,没有一个普通人,最低也是炼气境的修士。

所有的小摊、商铺,也没有一件普通货物,最差也是炼气境能用的修行资源、炼器材料。

这是一座仙人的海上行宫。

只有修士,能登上这座行宫。

“所以,这是哪位真仙的行宫?”

倪坤蹲在一个街边小摊前,一边翻动着摊上的货物,一边漫不经心地询问摊主。

摊主是一个干瘦的小老头,看着跟个苦巴巴的老农似地,但气息乃是金丹初期。

他摊上贩卖的货物,也都是适合道基、金丹修士使用的精品。有灵花异草,有炼器材料,有成品丹药,甚至还有两件灵器。

听了倪坤询问,那老农似的摊主笑呵呵说道:“此乃白鹤仙子的海上行宫。”

“白鹤仙子么?”倪坤又问:“这海上行宫,一直都是这般热闹么?”

摊主笑道:“倒也不是一直都这般热闹。平时这海上行宫,只有十来万人,算不得十分热闹。不过最近有一件大事,所以一下涌进来三十多万修士。

“这段日子呀,白鹤仙子这海上行宫,已经快有五十万修士了。元婴遍地走,金丹不如狗。渡劫大修一抓一大把,还不乏半仙、真仙……”

倪坤好奇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怎会一下涌来如此之多的修士?”

摊主奇道:“客人竟不知道?”

倪坤摇头:“不知道。我是在海上寻宝,路遇此船,因见此船不拒修士往来,才一时兴起登上了此船。”

“原来如此。”摊主笑了笑,说道:“那客人还真是好运,撞上了这等大机缘。”

“什么大机缘?”

“就是小老儿说的那件大事白鹤仙子乃是童身修行,至今未有道侣。最近她忽然动念,要择一位佳婿。择婿期间,这海上行宫,无条件对所有修士开放。故此才会有这么多修士涌上行宫,才会有那么多渡劫大修,乃至半仙、真仙登船。”

“老丈也是来参加此盛会的?”

“小老儿小小一金丹,哪敢作此奢望?大部分普通修士,都是与小老儿一般,来凑凑热闹罢了。不过这么多修士齐聚于此,本就是一桩机缘。大家彼此交流,谈玄论道,互易物资,本就对各自修为大有裨益。若有前辈大修开坛讲道,前去旁听一番,更是等闲难遇的造化。”

“原来如此。看来只有那些渡劫大修、半仙、真仙,有望得到白鹤仙子青睐喽?”

“渡劫大修都不行。谁知道渡劫大修能否成功渡过第三次天劫,立地成仙呢?白鹤仙子那样的真仙,选择道侣,自然只会选择半仙或者真仙。”

所谓“半仙”,是指渡过了第三次天劫,已经成仙,但尚未达到人仙第一个小境界的仙人。

半仙也是仙,但与修成了第一个小境界的人仙相比,无论实力还是境界,都要逊色不少。故而只称“半仙”。

不过既然成功渡过了第三次天劫,已经立地成仙,那半仙修成真仙,也就只是时间问题,并不存在任何难以逾越的关卡。因此半仙也有可能被白鹤仙子选中。

“方才听老丈说,有不少半仙、真仙前来赴会……既能引来许多半仙、真仙,那白鹤仙子莫不是有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

“白鹤仙子的容颜,自是极美的。但更吸引人的,还是她的身家。据说白鹤仙子单是仙器,就有足足七件。其余真仙境的宝物,更是数不胜数。”

“哦?白鹤仙子为何如此富有?她有很深的背景,极强的靠山?”

“白鹤仙子倒是没甚来历背景。她只是一位散修而已。之所以如此富有,乃是因为她渡劫成仙之前,奇遇得到了一座前古地仙洞府,继承了地仙洞府中,所有的遗产。”

“散修暴富,就无人起强取豪夺的心思?”

“这个小老儿就不知道啦。”

“那老丈可知,此次前来参与白鹤仙子择婿盛会的,都有哪些半仙、真仙?”

“这个小老儿就不知道啦!”

“那老丈可知,白鹤仙子的七件仙器,都有什么能力?”

“这个小老儿就不知道啦!”

“老丈,你已经有许多年,没跟人说过话了吧?”

“这个小老儿就不知道啦!”

倪坤叹了口气,缓缓伸出手去:“尘归尘,土归土,既然已经殒落,何必还在人间徘徊?”

五指轻轻一握,“鬼神惊”发动,那摊主笑容凝固,脸上绽出条条裂痕,旋即整个人像是沙子做成的人像一般,哗啦一声溃散开来,散落在地面上,又飞快化作青烟,消失无痕。

摊主甫一消失,他摊位上那些货物,亦飞快腐朽。

奇花异草变成了黑泥,成品丹药变成了尘灰,成品灵器变成了废铁,只几块品质不错的炼器材料尚未衰朽绝大多数炼器材料,即使没有任何保养,也能存在极悠久的岁月。尤其金银之属的炼器材料,更是几乎可以恒久永存。

不过一旦炼为成品,那即使以金银之属的高品阶材料为主材,便也需时时温养。一旦长时间无人温养,便会流失威能,最后彻底沦为废品。

倪坤收起那几块还能用的炼器材料,再看了看那已经锈蚀报废的两件灵器,自语:“一万多年了啊……”

站起身来,左右环顾,却见周围往来的人们、隔壁的摊贩,都对老摊主的消失毫无反应。

尤其是隔壁一个小摊,那正与摊主激烈论价的客人,倪坤已经看到他在这摊前往来了三次,论价了三次。且每次论价的语气、表情、内容,都一模一样。

“一座仙人的海上行宫。一位女仙择婿的盛会。最终,变成了什么?”

倪坤嘴角含笑,离开那已消失的摊位,走进旁边一座酒楼,在小二殷勤的招待下,来到酒楼最上层,坐到了临街的桌子上。

随意点了一桌菜,酒菜上桌后却完全不动筷子,倪坤就干坐在窗边,俯视着下方街道。

人流来来去去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来来去去。

每个逛街的人,都是从街头逛到街尾,然后又突兀地自街尾消失,再一次出现在街头,重复着此前的动作,从街头逛至街尾。

酒楼里的客人们,也是不断循环着出现,又离开,再出现,再离开。每次都点一样的酒菜。

一个元婴修士,怒气冲冲地自下方一间店铺走出,拂袖而去。半晌之后,又再次从同一间店铺走出,怒气冲冲拂袖而去。又过半晌,又是同样的一幕……

这条大街上的一切,就像是一幕不断循环重播的电影。

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每一句话,每一件物品,每一个细节,都在重复重复又重复。

只是这不断循环重复的过程中,少了一个人。那被倪坤以“鬼神惊”送葬的老摊主,再也没有出现。

坐在酒楼窗边看了半天,时间已从正午,慢慢来到了黄昏。

抬头看看西斜的太阳,倪坤心想,到了晚上,这海上行宫,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正期待着日落后,夜晚的变化时,突然,倪坤视野之中,闯进来两个此前从未在这条街上出现过的身影。

那是一男一女两个青年。

男子看上去二十三四岁模样,方脸浓眉,古铜肤色,神情坚毅,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灰色劲装,右手紧紧握着刀把,咬着牙关,一脸紧张地四下张望。

女子看着二十出头,肤色微黑,五官俏丽,也是穿着有补丁的陈旧衣裳,一手抓着男子的胳膊,一手拎着一条表面覆满细密乌鳞的长鞭,眼神惊惶地左顾右盼。

两人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副步步为营、提心吊胆的模样,看上去与周围氛围格格不入。

可在倪坤眼中,这对年轻男女,才是整条大街之上,除他之外,唯二的正常人。

于是他探出头去,冲那两人招了招手:“两位,过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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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仙宫鬼域,大灾变!【加更求月票~!】

那对年轻男女正紧张兮兮,步步惊心,陡然听到倪坤的招呼声,顿时骇了一跳。

那方脸浓眉的男子手一抖,刀都拔出了半截。那女子浑身一个激灵,刚想失声惊呼,又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都快吓出来了。

“师,师妹别怕,应该不不不,不是叫我们的……”

那男子咬牙切齿,瞪大双眼,左右环顾,见周围的人们,对他二人视若无睹,顿时强压下恐惧,壮起胆子安慰女子:“咱俩上来好一阵了,一直都没人主动搭理咱们……”

刚说到这里,倪坤的声音,又在他二人耳畔响起:“你们两个别东张西望的,是我在叫你们,看这边……哎呀看这边!”

伴着这句话,一股风从斜上方吹来,直吹到两人脸上。

被这凉嗖嗖的小风一吹,那紧捂着嘴巴的女子又是浑身一抖,膝盖一软,差点就瘫倒在地。

男子也吓得厉害,不过还是一手扶住师妹,一手拔出刀来,哗啦啦舞了个刀花,嗔目怒喝:“何方妖孽?我不怕你!放马过来!”

说话间循着小风吹来的方向望去,就见一个笑容爽朗、相貌清俊的儒雅男子,正笑嘻嘻冲着他俩招手。

“还还还,还真是在叫我们?”那男子顿时傻眼。

他师妹挂在他身上,带着哭腔说道:“师哥,这可怎么办呀?咱们被盯上了……”

方脸浓眉的男子瞪大双眼,一眨不眨地与倪坤对视着,口中小声对女子说道:

“不,不要怕!故老相传,天黑之前,瀚海鬼城里的东西不会乱杀人……现在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咱们装作没有看到那家伙,直接走出这条街,继续寻找出路……只要在天黑之前离开,咱们就安全了……”

刚说到这里,又一阵风吹来,直接卷起这对男女,将他们卷至半空,自酒楼窗口卷了进去,又恰到好处地令两人坐到了倪坤对面的椅子上。

将这两人强行“请”过来后,倪坤看着这对脸色煞白、浑身抖得跟抽风似的男女,笑吟吟说道:“两位如何称呼?”

那方脸浓眉的男子喉头滚动一下,颤声道:“你,你放过我师妹,我,我可以留下来任你处置!”

那女子却死死抓着男子胳膊,用力摇头:“师哥不要求他,天还没有黑,他不能……”

“好了,你们不要怕,我不是船上的人。”倪坤笑着摆摆手:“我跟你们一样,也是刚登船不久。”

“啊?”两人微微一怔,“你,你也才登船?你,你不会骗我们吧?”

“我骗你们作甚?你们又有什么值得我骗的?”倪坤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叫倪坤,二位如何称呼?”

“主动自我介绍?”

听到这里,那对年轻男女眼睛一亮,传音交流:

“故老相传,瀚海鬼城中的‘东西’,天黑之前,对意外登船的人视而不见,绝不会主动开口与之交流,更不可能主动自我介绍……这个人,好像真的是人!”

两人暗地里交流一阵,胆气渐壮,不再像之前那般抖得厉害。

那方脸浓眉的男子说道:“原来是倪兄。幸会幸会。在下李淳风,这是我的师妹唐宁。”

李淳风……

看着这家伙那方得跟块砖头似的大方脸庞,倪坤心中不禁暗自好笑,李淳风这么飘逸的名字,配一张砖块大方脸……有点错乱啊!

通过姓名,倪坤问道:“二位此前,是在沙漠活动?”

他神眼看得分明,李淳风和唐宁的衣裳鞋子上面,蒙着一层沙漠特有的浮尘。褶皱里还夹着不少黄澄澄的沙子,这明显是沙漠中活动的特征。

不过倪坤先前所见,这座海上行宫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而这对师兄妹,修为都只是炼气五六层的样子,凭他们的修为,怎么可能跨越茫茫大海,带着一身沙漠尘砂,来到海上行宫?

倪坤这个问题,直将二人问得微微一怔。

那李淳风迟疑道:“此乃瀚海鬼城,当然是在大漠之中……倪兄为何有此一问?”

瀚海鬼城。

瀚海,正是指沙漠戈壁。

唐宁也道:“我与师哥被一群瀚海猎蜥追杀,为逃避猎蜥追杀,才被迫登上了瀚海鬼城。没想到一进来就迷了路,转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出路。倪兄又是如何上来的?”

“……”

倪坤眼角微微一跳,问道:“你们的意思是……这艘船,本就是在沙漠之中?”

“当然是沙漠之中啦!”唐宁道:“不过传说这片瀚海大漠,在一万多年前,也曾是一片海洋。而这瀚海鬼城,原本也是一座仙人的海上行宫。只是在那场大灾变之后,大海干涸,化为大漠,这仙人的海上行宫,也便搁浅在大漠之中,变成了瀚海鬼城……”

李淳风则一脸惊诧地看着倪坤:“倪兄你……究竟是如何登船的?怎么连鬼城在沙漠中都不知道?”

倪坤不答反问:“那你们登船之后呢?在你们登船之后,此船周围的景像,在你们眼中,是海洋还是沙漠?”

“登船之后,鬼城周围,自然就变成了海洋。”

唐宁道:“不过这不是挺正常的吗?以前也有不少人登上过鬼船,早就知道登船之后,会堕入幻境,看到此船一万多年前,航行在海上的景像。”

说到这里,她又变得紧张兮兮,左右张望着说道:

“船上的人,看着与活人无异,其实都是一万多年的鬼怪。天黑之前,并不可怕,只不断重复着一万多年前,大灾变发生之前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可等到太阳落山之后……”

“鬼城便会群魔乱舞,万鬼夜行。”李淳风涩声道:“现在已是黄昏,即使瀚海天黑得较晚,可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天黑了。倪兄,咱们不能在此耽搁了,需即刻行动,找到出路,离开鬼城。否则为时晚矣!”

“不急。”倪坤手指一下下轻敲着桌子,发出奇异波动,抚平他们心中的焦躁慌乱,安抚着他们的情绪,同时淡淡说道:“一万多年前的大灾变,究竟是怎么回事?”

“倪兄竟不知道?”

李淳风一怔,心中暗暗生疑,甚至暗生恐惧,但敲桌声入耳,他心绪不觉又变得平和下来,如实回答:

“关于那场大灾变,经过一万多年的时光,许多细节已经变得不可考。即使我们师兄妹这种有传承的修士,对那场大灾变也所知不多。

“我们只知,那场大灾变过后,整个世界,绝大部分区域,包括山林、河流、海洋,都变成了荒漠。无数的生灵,死在那场大灾变中,所有的仙人、绝大多数修士,都未能幸免。许多仙人的行宫、洞府、宗门,甚至都变成了鬼域……

“幸存下来的生灵极少。因世界大半变成荒漠,即使经过一万多年的繁衍,现在也仍然没有多少生灵。至少,在我们的城邦附近,所有活人加起来,都不到五万……各种凶险的怪物、鬼物倒是多不胜数。我们每一天,每一晚,都要与怪物、鬼物厮杀争命……”

听到这里,倪坤心中已隐隐明了:这又是一个差点毁灭的世界。且生存环境,比中土更加恶劣。

至少,中土还有几十亿凡人,还有适合生灵生存的高山平原、森林河海。

而这个世界,居然大部分区域都变成了荒漠。连海洋都干涸成大漠,仙人行宫都搁浅在沙漠之中,变成了一座“鬼城”。

其实倪坤早就察觉这座巨船城池有异。

也早就发现了城中的修士,统统都是鬼物。

他还亲手送葬了一位一万多年前就已殒落的金丹修士。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艘船,压根儿就不是航行在海上。

他从一开始,看到的就都是幻境。

“这是何等强大的幻境?居然连我的慧眼神目、天人合一都能骗过!”

倪坤心中暗忖:“我刚从界域通道里出来时,看到的那个剑修宗门全灭的场景,应该是真实的,有仙剑为证。但我从那洞窟中遁地出来后,就已经陷入了幻境。将瀚海大漠看成了万顷碧波……

“现在的问题是,令我陷入幻境,骗过我慧眼神目和天人合一的,究竟是这瀚海鬼城的能力,还是那场‘大灾变’的残留?

“倘若是瀚海鬼城的能力,倒还好说。但如果是‘大灾变’残留的异力……一万多年的时光,仍能对我产生作用,那场大灾变……真是异常恐怖啊!”

消灭一个世界绝大部分生灵,这倪坤其实也能做到。

以他现在的修为,如果对一颗地球大小的星球,全力挥出一记“神雷天劫”,在无人制约抵挡的情形下,就能毁灭那星球的生态圈,令绝大多数生灵灭绝。

然而即使是他,也没办法将一个世界变成荒漠,令大海都为之干涸。

更何况,这个世界有修士,有仙人。

即使以倪坤的实力,若有仙人出手制约,他也不可能轻易毁灭一个世界的生态圈。

然而这个世界,所有的仙人都死了。

诛仙剑派的剑仙,用自己的仙剑,把自己给杀了,倒是没有变成鬼怪。

白鹤仙子的海上行宫,搁浅在变成了沙漠的海中,船城变成了鬼城。即使历经一万多年的时光,仍然有着欺骗倪坤神眼、感应的能力。

此前远观之时,他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直到靠近船城十里,他才察觉有异。等到亲身降临至城中,才算看出倪端,看破了城中鬼蜮。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话说回来,仙人行宫变成鬼城,恐怕本来就是因为受了‘大灾变’影响。正因那场大灾变的力量,才令仙人行宫变成鬼城。也就是说,欺骗到我的,乃是大灾变的力量,与鬼城的力量双重作用……而且这力量也并非完美无缺,我登船之后,不就看破了么?

“一万多年前那场大灾变,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居然连仙人都无法抵挡……不过这个世界,也说不清是否比中土更倒霉。

“我们中土,仙人们群起抵挡大劫,虽然近乎全灭,但至少保住了世界生态,绝大部分生灵仍能存活,不过天地灵根破灭,又遭妖魔渊侵蚀,逐步走向末日。

“然而这方天地……看上去好像奄奄一息,大地海洋尽成荒漠,但其实天地灵机比中土旺盛多了,并没有中土那种破灭之感。

“也就是说,这方天地的天地灵根,并没有完全毁灭。这一来,即使生灵全灭,也不会被妖魔渊侵蚀,不会被拖入妖魔渊中。

“而对与天地同寿的天地灵根来说,一万多年也不过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它有的是时间慢慢恢复,有的是时间,令这方天地自然恢复生机……这么说起来,对天地本身而言,这方天地,比我们中土要幸运啊!就是众生皆苦……”

刚想到这里,唐宁忍不住开口说道:“倪兄在想什么?天就快要黑了,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啊!”

李淳风也道:“对啊,我们现在得赶紧寻找出路,赶在天黑之前离开鬼城。”

倪坤微微一笑:“别怕,有我在,就算天黑也没事。话说回来,你们知不知道,仙人变成鬼物,会是什么样子?”

倪坤很好奇,仙人若变成鬼物,将会以怎样的形式存在?

不过李淳风、唐宁师兄妹,却是一点都不好奇。

他们只感到害怕。

“倪,倪兄,别开玩笑了……”

看着越来越昏暗的天色,李淳风身子又哆嗦起来:“随,随便一只小鬼,就,就能要了我们的命,仙人化成的鬼物……那可是,那可是无解的存在……”

“倪兄,我们还是快走吧。”

唐宁也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鬼城真的好恐怖的,故老相传,任何一只鬼都不可能被杀死……”

“不可能被杀死?”

倪坤笑着摇了摇头:

“连一方天地都会凋零,连宇宙本身都会毁灭,诸天万界,宇宙虚空,又怎可能有所谓不可能被杀死的无解存在?

“真有那样的存在,也只会是修为高到了无法言喻之境界,超脱宇宙之上的大能。而这些鬼物,尚需依附于这座鬼船城池才能存在,又哪有资格说不死不灭,说无解?”

唐宁颤声道:“可它们真的杀不死啊……”

“那只是试图杀死它们的力量,还不够强大罢了。”倪坤淡淡道:“话又说回来,你们登船也有好一阵了,找到出去的路了么?”

李淳风、唐宁一阵黯然:“没有。”

倪坤一摊手:“那你们又怎能肯定,赶在天黑前这一小段时间,就有机会找到出去的路?你们若真有那么好的运气,又怎会老半天都没能找到路?与其将希望寄托在飘渺虚无的运气上,倒不如信我……”

刚说到这里,窗外蓦然一暗。

李淳风、唐宁浑身一个激灵,侧首往外一看,顿时哭丧着脸喃喃道:“太阳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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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死也要结婚!

太阳落下去了。

正常情况下,太阳落山之后,还会有一小段时间的光明。

而在这沙漠之中,盛夏季节,太阳落山之后,至少得过半个时辰才会真正天黑。

可在瀚海鬼城之中,太阳刚一落山,外面就陡然昏暗下来,变得漆黑一片。

酒楼里边,挂在墙壁、立柱上的油灯光芒,也从温暖的橙黄,陡然变成阴森的墨绿。

与此同时,一道拖得老长、阴森恐怖的声音,极之突兀在桌子旁边响起:“客……官……天……黑……了……你……们……”

李淳风、唐宁脖子咔咔作响着,像是生锈的机器人一般,缓缓转动过去,就见一个脸色死白、嘴唇靛青的店小二,正直挺挺站在桌子旁边。

他脸上凝固着僵硬阴森的笑容,两只完全不见眼白、一团漆黑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三人,眼角还蜿蜒着两行凄厉的黑血。

看到这店小二的模样,唐宁已经吓得快要晕过去了,紧紧搂着师哥的胳膊瑟瑟发抖。李淳风虽然也吓得浑身僵直,但还是颤巍巍地横刀胸前,作出了一个保护的架势。

而那店小二兀自继续说着:“……还……要……”

“唉,你这究竟是想吓死人,而是想急死人?连句话说不抻头,留你何用?”

倪坤不耐烦地抬手,一把抓住店小二那张阴森恐怖的脸,掌心之中雷音一震,嘭地一声,就将店小二轰成了一团灰尘。

完了轻飘飘拍了拍手,对李淳风、唐宁笑道:“你们瞧,这鬼死了。”

“……”李、唐二人一脸呆滞地看着倪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时,酒桌底下一阵响动,一张七窍流血、黑发覆面的鬼脸自桌下探出头来,冲着倪坤森然一笑:“你……”

倪坤面不改色一巴掌抽下去,嘭地一声,将这鬼脸抽爆:“又不是小孩子了,躲桌子底下很有趣么?”

话音刚落,窗口又探进来一张鬼脸,后面的脖子跟蛇一样长,冲着倪坤嘶嘶一笑,刚要说话,就被倪坤一把揪住鬼脸,拖进来一脚踩在它身上,再双手抱着脑袋用力一扯,嘭地一声,将那足有一丈长的脖子生生扯断。

然后他掌心雷音一震,将那鬼脸震成飞灰。

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冲着呆滞得无法自拔的李、唐二人微微一笑,倪坤背负双手,淡淡道:“只会鬼鬼祟祟吓唬人么?本座什么没见过?连真魔都吃过,区区几只小鬼也想吓到我?干脆点,来点实际的吧。”

轰隆。

酒楼里面轰然响动。

太阳落山前,还毫无异状的食客们,同时离桌站起,每个人都变得跟那店小二似的,脸色死白、嘴唇乌青,眼睛只见眼黑不见眼白,眼角、耳窍、鼻孔不断淌下黑血。

外面街道上那些逛街的、摊摆的、挑担的、驾车的……也都变得大同小异。

仔细一看,它们不仅模样变得阴森诡异,身体也飘了起来,脚掌皆是离地寸余,虚悬空中。

之后酒楼里的食客、外面街道上的人们,同时侧首抬头,从各个方向看向倪坤三人。

被上千双漆黑淌血的鬼眼盯着,李淳风、唐宁已是浑身僵直,连抖都抖不动了——并不是被吓的。

当那上千双漆黑鬼眼,同时盯住他们时,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诡异阴寒,便平空笼罩在他们身上,眨眼之间,就将他们冻得浑身僵直,头发眉毛飞快凝出冰霜,皮肤也覆上了薄薄的白霜。

倪坤却是毫无感觉。

不过见李唐二人已被冻住,他便轻哼一声,身上蓦地散发出滚滚热浪,一下就将那诡异阴寒驱散。

李淳风、唐宁身上的冰霜瞬间消融。恢复行动能力后,两人第一时间大口喘息着,却是之前身体内外皆被冻住,连呼吸能力都失去了。

而阴寒一被驱散,酒楼内外,所有鬼物,脸庞立刻变得扭曲,漆黑的双眼中,满是对生者的仇恨,一个个发出直指灵魂的尖利啸声,飞身跃起,向着倪坤三人飞扑而来。

“都已经死了一万多年,何必还在人间徘徊不去?诸位还是尘归尘,土归土吧。”

倪坤淡淡说着,左眼之中金光一闪,一道金色光线激射而出,瞬间贯穿一条厉鬼眉心,自其后脑洞出后,又在酒楼里飞快穿梭,于空中留下一道蜿蜒曲折的灿烂光痕,像是一条串起了无数鱼儿的金色鱼线。

转眼之间,酒楼内的厉鬼皆被金色光线贯穿。

之后金色光线又飞出酒楼外,在酒楼之外的厉鬼群中闪电穿梭,将所有厉鬼一一贯穿。那鱼线一般的金色光痕,将整条街映得一片通明。

两息之后。

金线飞回倪坤左眼。

酒楼内外,空气之中,凝固着一条弯弯曲曲、宛若实质的金色光痕。

上千保持着扑击动作的厉鬼,密密麻麻串在那金色光痕之上,像是一副定格的照片。

倪坤抬起手指,轻轻一弹凝固在他面前的,金色光线回来时留下的那段光痕。

随着他这一指轻弹,那金色光痕竟宛若实际存在的“丝线”一般震颤起来。

震颤顺着光痕蔓延,所过之处,串在光痕上的厉鬼,于噗噗轻响声中,飞快地化为灰烬。

转眼之间,酒楼内外,上千厉鬼,便次第灰飞烟灭。

酒楼之内,大街之上,转眼变得空荡荡的,只鬼无存。只余各种物品腐朽之后的残渣黑泥,以及少数能在时光冲刷下长存的材料,散落在酒楼里、街道上。

倪坤节俭惯了,素来不会放过任何有价值的战利品。当下大袖一拂,将那些还在闪闪发光的有用材料,统统收了回来,纳入储物指环之中。

捡完了战利品,他才侧首一看李淳风、唐宁师兄妹。

这两人已经完全痴呆了,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滚圆,满是不可思议地瞧着倪坤。

“怎么了?”倪坤明知故问。

李淳风怔忡半晌,忽然大吼一声:“你,你,你是真仙!”

唐宁则是抓着师兄的胳膊,连蹦带跳,满脸通红地叫道:“真仙啊!我的天,我居然见到活着的真仙了!我该不是在做梦吧?”

李淳风也是涨红着脸庞大叫:“绝对不是做梦!故老相传,瀚海鬼城的厉鬼不死不灭,连传说中的元婴真人都杀不死一只。倪兄能一击灭杀上千厉鬼,绝对是真仙!”

说到这里,他陡然醒悟过来,拉着师妹纳头便拜:“多谢仙尊救命之恩,请受我兄妹二人一拜。之前有眼不识真仙,冒犯失礼之处,还望仙尊恕罪!”

倪坤受了他们一礼,随后轻轻一拂袖,以一股柔劲将他二人托起,笑道:“不知者不罪。你二人既与我在此鬼域相逢,便是有缘,无需如此客气。”

“多谢仙尊。”

师兄妹两个道声谢,李淳风又期期艾艾问道:“仙尊,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尽管倪坤相当亲切随和,但实力与地位上的天壤之别,还是让这两个炼气境小修,变得颇为拘束,再也不敢像之前一样唤他“倪兄”。

“接下来……”

倪坤望向城池中心的宫殿群方向,刚要说话,就听一把高亢尖利的声音,自城池中央响起,瞬间传遍全城:“白鹤仙子择婿大典,正式开始!”

呜呜呜……

伴着这句宣告,阵阵阴风,自鬼城各处冲天而起,整个鬼城的气温,霎时间降至冰点。天空中飘起了黑色的雪花,地面及建筑上,亦蔓延出黑色的冰晶,转眼之间,整座城池,便变成了一座黑色的冰封之城。

而在冰雪蔓延之际,各条街道之上,无数鬼物纷纷涌上街头,尖笑着、怪叫着向着城池中心汇聚过去。

天空之中,亦有一条条鬼物,浑身包裹在阴风之中,向着城池中心飞去。

一记沙哑凄厉的鹤唳,自倪坤三人所在的酒楼上空传来。

倪坤抬眼一看,就见一只翼展十丈,身躯枯萎残破,翎羽凌乱不堪的尸鹤,自酒楼上空飞掠过去。

那尸鹤背上,端坐着一位羽衣星冠的青年,气息俨然有“半仙”层次。且那半仙除了一双眼睛只见眼黑、不见眼白之外,其余特征看上去竟与活人无异。

“仙人变成的鬼物,卖相倒也还不错啊!”

倪坤食指微屈,刮了刮下巴上坚硬的胡茬,笑道:“白鹤仙子择婿大典开始了,咱们不如也去凑凑热闹?瞧瞧哪位仙家,有幸博得美人青睐?”

“啊?”李淳风、唐宁一呆:“不趁着全城鬼物,前往城池中心的机会离开么?”

“为何要离开?”倪坤哈哈一笑:“传说白鹤仙子身家极丰。咱们前去讨杯喜酒,说两句喜庆话儿,说不定她一高兴,就会给咱们打赏好些宝贝呢。这机会千载难得,不要错过哦!”

李唐二人哭笑不得:“白鹤仙子都已经变成鬼了,不把咱们生吞活剥就是万幸,怎可能给咱们打赏?”

倪坤一笑:“听了我的恭喜话,不想给,也得给!走,咱去凑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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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这里我作主!鬼也怕恶人!

鬼城中心,一座巨大的广场上,此时已挤满了各种外形狰狞、气息阴冷的厉鬼。密密麻麻、挤挤攘攘,难以计数。

就连广场四周的各种建筑,无论墙壁、围墙、屋顶,皆被无数鬼物挤满。

广场正中,搭着一座长宽各有百丈的高台。高台上张灯结彩,整整齐齐摆放着数十张案几。一个个卖相不错、气息诡异的鬼物,正自跪坐在那些案几之后。

高台北端,有一座三层阁楼。

阁楼三层露台上,站着一个白发苍苍,手拄龙头拐杖的黑衣老妇。

透过老妇身后那张珍珠门帘,可以隐约看到,一条身披鹤氅的白衣丽影,正静静站在屋里。

那黑衣老妇漆黑双眼一扫高台,见数十张案几已然坐满,便尖声厉啸道:“肃静!”

厉啸声中,整座广场,难以计数的厉鬼,霎时间安静下来,变得落针可闻。

“佳宾齐至,吉时已到,有请白鹤仙子!”

黑衣老妇阴森森说着,躬身退至珍珠门帘旁,抬手揭开门帘。

门帘甫一揭开,一股能将活物灵魂吹灭的阴风,便自屋内呼啸而出。

阴风呼啸之际,那身披鹤氅的白衣丽影,捧一只红绣球,摇曳生姿地屋内缓缓步出,站到了露台上。

露台下方,高台上那数十个跪坐于案几后的鬼物,齐齐起身,对着白衣丽影拱手一礼,口称见过白鹤仙子,旋即齐齐抬头,用满是痴迷、期盼的眼神,看向白衣丽影。

然而……

那号称有着绝色姿容,令群鬼痴迷颠倒的白鹤仙子,其鹤氅白衣之下,纯粹就是一副没有一丝血肉的骷骨。

那白森森的骷髅头上,却还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看着令人不寒而栗。

白鹤仙子的骷髅头缓缓转动着,一对黑洞洞的眼窝,从左转到右,又从右转到左,似是在高台上那些“半仙、真仙”之中,挑选着中意的目标。

而那些人模人样的“半仙、真仙”,个个又是痴迷,又是紧张地看着“骷髅仙子”,仿佛她真是一位绝色佳人,无比迫切地期待着骷髅仙子的绣球,能落到自己身上。

就在这时,一把爽朗的笑声,蓦地自空中传来,打破现场略显紧张的沉寂。

“白鹤仙子新婚大喜,倪某携两位小友,为仙子贺喜来了!”

长笑声中,三条身影从天而降,直接落到高台之上。

正是倪坤、李淳风、唐宁三人。

落至高台,倪坤抬眼看向露台,看到那位骷髅仙子后,他不禁微微一怔,旋又面不改色地拱手一揖:“恭喜仙子,贺喜仙子。不知哪位道友,有幸得仙子垂青?在下在此一并恭喜了。”

说着,他向着周围鬼物团团一揖,权作恭贺。

而台上那几十个鬼物,则齐刷刷地看向倪坤三人,漆黑眼瞳之中,尽是沉沉死气。

“活人……”

“好久……没有……看到……活人……”

“好……旺盛……的……气血……”

“渴……饿……”

听着周围那一声声阴森鬼语,倪坤爽朗一笑:“看起来,众位似乎并不是很欢迎我们?”

旋即笑容一敛,把脸一板,冷声道:“但这可由不得你们。我们来都来了,恭贺的话都说出口了,不给点喜钱,就算我答应,我这两位小友也不会答应!”

“……”李淳风、唐宁无语,只幽怨地看着倪坤。

天可怜见,被几十个生前乃是半仙、真仙的鬼物死气沉沉地盯着,他俩紧张地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哪还有胆子讨要喜钱?

能平安无事的离开鬼城,他俩就该谢天谢地了。

“呵,呵,呵……”

一头生前为半仙的鬼物僵硬地笑着,缓缓起身,眼耳口鼻缓缓淌出黑血,向着倪坤三人飘来:“要……喜钱……拿……你们……的心……来……”

倪坤听得不耐,抬手一抓,一招“鬼神惊”隔空一握,轰地一声,就将那生前乃是半仙的鬼物握成了粉尘——变成鬼物的半仙,实际上已经没有了仙人的境界、实力。

其难缠之处,仅仅是很难被杀死,且对于活物,有着极强的杀伤力、诡异的杀伤手段。

比如它们的声音,可以直接崩溃活物的灵魂。它们的凝视,可以轻松冻结活物的躯体。而类似的手段,还有很多很多。

对实力不够的修士来说,或可称得上“无解”。

可在拥有弑杀“鬼神”之力的倪坤面前,便是生前乃是“半仙”的鬼物,也并不比普通的元婴修士、渡劫修士难杀多少。

“哇!”

见倪坤二话不说,就捏爆那头鬼物,一头生前乃是“真仙”的鬼物蓦然爆起,化为一条披头散发的惨白虚影,朝着倪坤合身一扑。

这种虚影状态,等闲渡劫境的法术神通,乃至法宝都无法伤害。而只要被这惨白虚影扑上身,便是渡劫境的修士,也立刻要被吞噬元神,占据肉身。

可当那惨白虚影扑来之时,倪坤还是只抬手一抓,隔空一握,砰地一声,就将那惨白虚影捏成青烟,霎时间消散无踪。

“大家应该能明白了,现在,这里,我作主。”

倪坤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淡淡道:“我只有两个规矩,第一,都好好说人话,别结结巴巴。第二,别跟我装神弄鬼,来,都变回人样。”

没有反应。倒有许多鬼物,冲倪坤呲牙咧嘴。

“啧。”

倪坤摇摇头,身形一晃,闪现至一个冲他露出獠牙的鬼物面前,冲着它微微一笑,手起一掌,照那鬼物脑门拍落。

那鬼物双掌一抬,就要招架。可双掌刚碰上倪坤的手掌,便听嘭地一声,雷音轰鸣间,那鬼物应声而碎,化作一地粉尘。

“还有谁有意见?”倪坤微笑,环顾四周:“有意见可以提,白鹤仙子择婿大喜的日子,大家可以讲道理嘛!”

“……”

一刹安静之后,鬼城环境蓦地变化。

阴风消散、冰雪消融,阴森墨绿的灯火,变成了暖洋洋的橙黄灯光,各种形形色色的鬼物,也变回了为人时的正常模样。

高台上那几十个生前乃是半仙、真仙的鬼物,也再看不出一丝鬼样,个个都跟活着的仙人似的。

就连露台上,那位骷骨形态的白鹤仙子,也变成了一位肤白胜雪、姿容绝世的美人……

倪坤先是点点头,继而又皱眉喝问:“喜乐呢?怎没听到喜乐?”

露台上的黑衣老妇连忙作了个手势,一群穿着大红喜服的乐师急急忙忙自阁楼中奔出,摆开架势吹吹打打,奏出了喜庆的乐声。

倪坤又道:“我们的座位在哪里?”

立刻又有几个仆役打扮的鬼物搬着椅子桌子奔来,麻利地给倪坤三人摆好了座位——别人都是在案几后的蒲团上跪坐,就倪坤三人,舒舒服服地坐上了太师椅。

倪坤施施然坐下,抬手道:“典礼继续。白鹤仙子,你可以择婿了。”

变回绝色美人的白鹤仙子,轻轻咬了咬嘴唇,用黑白分明的双眼幽怨地看了倪坤一眼,对着台下抛出绣球。

绣球落到了一个黑衣白发,剑眉星目的俊美男仙手上。

那男仙捧着绣球,怔忡一阵,竟然没有流露喜色,而是第一时间十分心虚地看了倪坤一眼。

“看我干什么?”倪坤瞪他一眼:“你被选中了,高兴起来啊!”

“啊?”那男仙一呆,又怔忡一阵,这才强挤出一丝笑容,干巴巴说道:“我,我被选中了?哈,哈哈……太好了。”

“恭喜兄台。”倪坤冲那男仙摊出手:“给喜钱吧。”

“啊?”那男仙又是一呆,“什,什么喜钱?”

倪坤道:“本座都恭喜你了,难道不该给本座喜钱吗?”

那男仙哭丧着脸:“可是,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啊!”

“什么都没有?”倪坤冷眼斜睨对方:“你的仙器呢?”

那男仙道:“被吞了……”

倪坤愕然:“被吞了?被谁吞了?”

“船……”

“船?”

这时,露台上的白鹤仙子幽幽道:

“倪道友,我们这些人,其实都只是凭依于鬼城的‘伥鬼’。真正的鬼,是这座原本属于我的船城。大灾变后,这鬼城将我们束缚在此,令我们不得超生,借我们吞噬误入鬼城的活物。而所有的仙家的仙器,亦在这一万多年间,被鬼城逐一吞噬,维持并壮大鬼城……”

听到这里,倪坤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所谓的‘不死、无解’,根源在于这鬼城本身!”

既然城中厉鬼,皆是鬼城的“伥鬼”,真正的鬼,乃是这座城,那么一般人除非能摧毁整座城,否则还真是无法杀死任何一只鬼,哪怕那只鬼生前只是个炼气境小修士。

也就是倪坤,有着从根本上抹除其存在的超强杀招,才能在没有毁灭鬼城的前提下,轻易杀死鬼物。

“仙器都被鬼城吞噬,那我岂不是要一无所获?”

倪坤不爽地沉下脸:“我好心带着两个小友前来贺喜,难道你们要让我在两个小友面前丢面子?我虽然心胸宽广,但得罪我的人、让我丢面子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鬼也一样!”

见他有爆发的迹象,白鹤仙子连忙说道:“倪兄勿恼,我等仙器虽被吞噬,但这鬼城并不会吞噬尚未炼制的材料。我宝库之中,还珍藏着许多天材地宝,可赠予倪兄。”

倪坤这才展颜一笑:“还是白鹤仙子敞亮!我也不贪多,这鬼城我就不要了,其它的宝贝,尽管都给我。话说,白鹤仙子你们都已经死了,再多宝贝对你们也没有用处了,都给我,应该不算为难你们吧?”

白鹤仙子咬牙切齿地笑了笑:“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不过有些宝物,我等现在这样子,或是无法触碰,或是无力搬运,需要劳烦倪兄亲自去拿。”

“这个没关系。”倪坤温文尔雅地笑着:“我的东西,当然得由我自己拿。”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我这人,素来行善积德,做事也讲究一个公道。白鹤仙子,你若有什么未尽的心愿,尽管说出来。哪怕我现在办不到,将来有了能力,也会帮你办到。”

白鹤仙子微微一怔,不敢相信地凝视了倪坤好一阵,这才低声道:

“心愿么?死之前,我正要择婿,绣球尚未抛出,大灾便已降临……这一万多年来,屡有活人登城,可从未有人能在天黑之后,活到我抛绣球的时辰。所以我这绣球,始终没能抛出去。

“今晚倪兄活着参加了我的择婿大典,让我成功抛出绣球,择出道侣,这一心愿也算了啦。现在我唯一的心愿……或者说,这满城鬼物共有的心愿,便只有一个……”

“帮你们超脱么?”倪坤点头:“这个倒是不难,以我之能,摧毁此城,当无问题。”

“……”

众鬼满脸惊恐地看着他,白鹤仙子嘴角也微微抽搐一下,强笑道:“这个……在看到仇人授首之前,我们……我们还想再多活一阵。”

“你们已经死了。”倪坤提醒道:“你们甚至都不能算是真正的鬼,只是被鬼城束缚,与鬼城共生的伥。你们此时的求生欲,都未必是你们自己的意愿,而是这鬼城的意志。”

“……”白鹤仙子张嘴欲言,最后却只是化作一声长叹,黯然道:

“倪兄说得对,到如今,我也已经分辨不清,究竟还剩下几分本我意志……但,支撑着我一直存在至今的,并不仅仅是鬼城的力量,还有我自己的一番执念。”

她凝视倪坤,缓缓说道:“我想看到仇人授首,想看到那些毁灭了我们的魔头,得到他们应有的下场!”

“哦?”倪坤眉头一扬:“听你的意思,你们难道知道……一万多年前那场大灾变的真相?”

“当然知道!是魔门!”

白鹤仙子黑白分明的双眼,渐渐变得乌黑,眼角淌下两行凄厉的血泪,声音也变得凄厉尖锐:

“是魔门!魔门的昏逆派、极夜宗,两大支系联手,用‘大魔界’、‘万古长夜’,覆盖了我白羽界!吞噬天地灵气、汲取大地精气,令四海干涸,令大地荒漠,还将数十亿有情众生的气血魂魄,统统吞噬,将他们变成了行尸走肉!正是那群丧心病狂的魔头,毁了我们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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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魔门个个都是人才,只修罗道神憎鬼厌

魔门?

听到这个已经相当熟悉的字号,倪坤还真是小小地惊诧了一把。

他本来以为,魔门是很弱鸡的——血神教那位悲催圣子,先是被镇压了整整三千年,好不容易脱困吧,刚刚跳出来准备装上一波,结果装到一半,就被倪坤乱拳打杀。

血神圣子的弱鸡表现,以及他在中土三千年前那场大劫中,小喽罗一般的地位,令倪坤在心理上,一直没有把魔门当一回事。

即使老乔将拯救中土的希望,部分寄托在了魔门修罗道身上,希望倪坤能找到与中土有着神秘交情的修罗王,请他去中土帮忙打爆万妖窟,但倪坤心里其实一直是不以为然的。

然而没有想到,今天又听到了魔门的字号,而且还做出了这等近乎灭世的大手笔。

名为“昏逆派”、“极夜宗”的两个支系联手,居然将这“白羽界”数十亿有情众生统统灭杀,把大地变成荒漠,令四海为之干涸,连仙人都被灭绝,甚至变成了被束缚一地、不得超脱的厉鬼怨魂……

这等实力,着实令倪坤诧异。

并且,魔门的行事手段,委实过于毒辣残忍。

若说仙魔对立,彼此路线不同、理念不同,争斗厮杀也就罢了。可为何连俗世众生,甚至飞禽走兽、游鱼爬虫都不放过?

“所以,那昏逆派、极夜宗为何要行这等灭世之举?”

“为何?”白鹤仙子眼角淌血,凄声惨笑:“魔门功法,本就是损人利己,掠不足以奉有余,便是修成魔仙,亦不会回馈天地,只知一味掠夺!

“昏逆派、极夜宗掠我白羽界,就是为了以我白羽界亿万众生的精血魂魄,以我白羽界天地的灵气精华,奉养他们的镇派魔器!”

倪坤皱起眉头,沉声道:“仅仅只是为了祭炼奉养两件魔器,便掠夺摧残一个世界,吞噬众生,摧折天地,令世界破败至此?”

“不错。”白鹤仙子惨笑:“这便是魔,真正的魔!”

“……”

倪坤久久无语。

而终于知道了一万多年前大灾变真相的李淳风、唐宁二人,已经震惊地失魂落魄、无法言语。

以他们的修为,很难想象,该是何等恐怖的魔力,竟能将一个世界摧残至此,竟能令真仙都沦落至此。

沉默一阵,倪坤缓缓道:“据我所知,魔门有七大支系。那七大支系,行事都是如此毒辣残忍么?”

若魔门都是这样的风格,那倪坤对寻找修罗王求援就更加不抱指望了。

白鹤仙子道:“魔门七支,虽各有其行事风格,但除了一个修罗道之外,其余六支,尽是损人利己、丧心病狂之辈。”

倪坤奇道:“修罗道不做这样的事?”

白鹤仙子冷笑:“呵,修罗道倒是不喜掠夺,只是别的魔门支系损人利己,他们却是损人不利己,个个好战成狂,生平只爱一个战字。

“看仙人不顺眼要打,看其余魔门支系不顺眼也要打,看自己同门师兄弟不顺眼更要打。他们战来战去,树敌无数,万界皆敌,仙魔齐厌,也是一朵怒放的奇葩……”

“……”

倪坤无语,感觉自己恐怕找不着修罗太子了——若修罗道真像白鹤仙子说得那般好战,看谁不顺眼都要打,搞得万界皆敌、仙魔齐厌,那三千年过去,修罗太子说不定都已经换过好几茬了。

三千年前,跟中土有神秘交情的那一位,说不定早就驾崩了。

“修罗道、血神教、昏逆派、极夜宗……这四大支系之外,魔门其余三支,分别是什么?”

白鹤仙子道:“另三支,分别是天心宗、极乐门、逍遥派。”

倪坤诧异道:“这三支……极乐门且不说,那天心宗、逍遥派听起来倒蛮有仙味儿啊!”

“呵,不仅是名号听起来有仙味,这三支的弟子,也个个一表人才。”

白鹤仙子冷笑:“极乐门的魔女,个个都是姿容倾城、人见人爱的‘仙子’;天心宗的魔头,个个冷峻霸气、干脆果断,极富魅力;逍遥派的魔头,亦是英俊潇洒、儒雅温文之辈——如果不是倪道友的功法气息与逍遥派、天心宗截然不同,我都差点误将你当作逍遥派,或是天心宗的魔头了……”

“……”

倪坤无语。

我一个儒雅随和的大善人,怎人人都以为我是魔门弟子呢?

在中土,被人误会我是修罗道传人。我说我很帅,并没有变丑,他们却说你只是用变化之术,掩饰了丑陋真容。

到了这里吧,又差点被误会成天心宗,或是逍遥派的魔头……

“我好好的一个救世主,都已经拯救‘火凰界’、‘蓝水星’两个世界了,跟魔头又有什么关系?”

倪坤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道:“仙子对魔门七宗如数家珍,甚至能分辨魔门功法气息,难道那魔门,是起源于白羽界?”

“并不是。”白鹤仙子道:“只是我白羽界,自从与外域沟通之后,曾与魔门七支都打过交道。但在刚与外域交流之始,我们谁也不知道,魔门竟是那等丧心病狂之辈。

“有许多修士甚至仙人,还被魔门魔头们的表象迷惑,以为他们是率性真诚之辈,比某些表面不一、道貌岸然的仙人要敞亮许多,争相与他们交往。”

周围那些生前曾是半仙、真仙的男鬼们纷纷点头:“仙子说得不错,魔门魔头,表象的确极具迷惑性。除了神憎鬼厌的修罗道,其余六支,乍看起来,都各有魅力。”

“血神教魔头,个个俊美无匹,气质优雅神秘。昏逆派魔头,说话颠三倒四,行径滑稽古怪,令人下意识轻视,却又忍不住喜欢他们的奇异有趣……”

“极夜宗魔头,总在夜晚出没,服饰古朴高雅,宛若暗夜君王。极乐门魔女,个个国色天香,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引人沉迷。天心宗冷峻霸气、果断干脆;逍遥派温文儒雅、英俊潇洒……”

“这六派魔头,无论男女,在暴露其本来面目之前,与人交往时,都有令人心折的魅力……当年魔门初至我白羽界时,无数修士甚至仙人,都争相与他们结交。有位仙人甚至说过,宁与魔门真恶人为友,也不与仙道伪君子相交……”

“这话是诛仙剑派天剑子说的吧?他似乎交了一个昏逆派的朋友……”

“是啊,他那个昏逆派的朋友,用滑稽搞笑的方式点拨他,令他解开心结,悟出道理,成功渡过第三次天劫,立地成仙。然后他就被那个昏逆派的朋友坑了。宗门珍藏,尽被掠夺一空。他本人及天剑宗满门,亦在大灾变前一个月,人间蒸发,消失无踪……”

“呵,真恶人存心伪饰欺诈,心机、功底都比伪君子更加深厚!可惜我们那个时候,虽然因天剑子和诛仙剑派的遭遇,对昏逆派有了警惕,可却并没有看穿其余魔门支系的真面目。直到大灾变那一天……”

“直到那一天,昏逆派的‘大魔界’、极夜宗的‘万古长夜’骤然展开,笼罩整个世界。”

“血神教、天心宗、极乐门、逍遥派趁火打劫。”

“修罗道的人好像也出手了?”

“是啊,修罗道的人也出手了。一个修罗道的家伙,莫明其妙跳出来,又莫明其妙追着天心宗的魔头打到了天外……”

“哈哈,那时我们都已经快死了,没想到道友倒是看得分明。道友一双洞幽神眼,上可观天外,下可窥地心,着实名不虚传。”

“能看到天外,窥到地心,却看不破人心……你们都不知道,我还曾经追求过一位极乐门的魔女来着……”

“那你还来参加白鹤仙子的择婿大典?”

“我那不是没追到么?反被骗去了所有身家,还差点被采补……”

“……”

众鬼你一言,我一语,让倪坤明了了许多魔门秘辛。

魔门七支,除神憎鬼厌、仙魔皆敌的修罗道之外,其余六支,皆是丧心病狂之魔。他们甚至比“妖魔渊”的真魔更恐怖、更可恨。

因妖魔渊乃是宇宙暗面,从宇宙诞生起,就代表着宇宙的终结。

妖魔渊中的真魔,亦是秉妖魔渊的毁灭本源而生,生来便是万界众生的“天敌”。毁灭,就是它们存在的目的与意义。

而魔门的那些魔头,其毁灭与掠夺,却只是“损人利己”,残忍掠夺他人的一切,来供养自己,实现自我的强大。

他们还极具欺骗性,能利用本身的“魅力”,迷惑不明他们真面目的修士乃至仙人,直到他们玩腻了,或是作好准备了,便撕下伪装,露出真面,毁灭一切,无情杀戮曾追捧他们,甚至将他们引为挚友、知己的修士、仙人。

“骗财骗色骗感情,毁灭掠夺不留情……魔门之魔,比真魔还可恨呐!”

倪坤心中自语:“与魔门那六支相比,修罗道反而更可爱一些。他们虽好战成狂、神憎鬼厌,可至少不是感情骗子,就是摆明车马讨人嫌……”

见倪坤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白鹤仙子幽幽道:

“昏逆派的‘昏天大圣’、极夜宗的‘极夜魔帝’,皆是天仙——这是一万多年前的情报,我们也不知道,一万多年过去,他们的修为去到了什么境界,又或者是否已经殒落。倪道友若是觉得为难……”

“不为难。”倪坤摆摆手:“不过天仙的话,我现在确实无可奈何。但我现在奈何不了,不代表将来没办法。再说,以魔门那六支的行事风格,我预感总有一天,会跟他们碰上。”

顿了顿,他又问:“昏天大圣、极夜魔帝,便是昏逆派、极夜宗两支宗主的称号?”

“不错。”白鹤仙子道:“昏逆派主,号昏天大圣。极夜宗主,号极夜魔帝。血神教主,号血神子。修罗道主,号修罗王。天心宗主,号大天尊。极乐门主,号极乐魔后。逍遥派主,号逍遥子。七脉宗主,各自称号,代代传承。”

倪坤又问:“那‘大魔界’、‘万古长夜’,又是什么说法?阵法么?”

“那是昏逆派、极夜宗的‘法域’。”

白鹤仙子已是死了一万多年的鬼物,可说起大魔界、万古长夜时,脸上仍然情不自禁地浮出一抹恐惧:

“这法域,乃是‘地仙’皆有的一门神通。地仙们的神通功法不同,法域亦有所区别。不过魔门七支的法域,尤其特殊,不仅可以以地仙境以上的神通施展,还可以用各自镇派魔器施展,威能绝大、诡异阴狠。

“昏逆派的‘大魔界’一经展开,整个世界一片混乱。法则、力量、方向、真假、黑白、敌我……统统颠倒迷离,虚实难辨,真假不分。

“一旦被大魔界迷惑,亲人在你眼中,会变成你毕生最憎的仇敌,会令你不惜一切想要杀死他。你甚至会仇恨自己、厌憎自己、杀死自己……

“而极夜宗的‘万古长夜’,一旦笼罩下来,便是一片黑暗死寂的世界。无光无声,阴寒彻骨,再大的神通法力,看到的也只会是一片黑白世界。

“在那死寂黑暗之中,有黑风天煞,掠夺一切生机、魂魄、精气,有万鬼夜行,无数怨灵浩浩荡荡,所过之处,生灵寂灭,江流断流、四海干涸、大地荒漠……

“不仅如此,死在万古长夜之中的生灵,下场亦都极其悲惨。凡俗众生,会被吸尽魂魄气血,化为浑浑噩噩的行尸,终日游荡,渴食血肉,永远饥饿。而修为强大的修士、仙人,则会像我们一样,变成怨灵厉鬼,被永远束缚在葬身之地……”

说到这里,白鹤仙子的声音,已变得颤抖而沙哑,外形也恍惚着闪烁着变回骷骨。

其余鬼类,亦纷纷哭泣哀嚎着,淌下血流,变回阴森可怖的鬼物形象。

显然他们又回想起了,“万古长夜”降临时的恐惧。

“咳咳!”

倪坤干咳两声,声音彻震整个广场,压下凄厉鬼哭,淡淡道:

“镇定。大家不要怕,事情已经过去一万多年了,白羽界已被吸成一片白地,至少在此界恢复之前,不会再有魔头光顾了。”

众鬼齐齐噤声,生怕哭声引得倪坤不快,挥手把他们给灭了。

白鹤仙子也平伏情绪,变回绝色佳人模样,“惭愧,竟被一万多年前的事情吓得失态,教道友见笑了……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倪道友,请随我来,我这便带你去我宝库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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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仙子的宝库里面,剩下的宝贝,其实已经并不多了。

凡是容易“消化”的宝物,如灵花仙植、仙丹灵药、成品法宝等,皆在一万多年的漫长时光中,被鬼城吞没。

剩下的,都是不易消化的炼器材料类天材地宝。

“天河星砂。”

宝库中,一座六边形玉台前,白鹤仙子指着悬浮在玉台上方,一小团闪烁着星辰光辉的砂子说道:

“乃是前古地仙,自白羽界天外一条破碎星河中,采集而来的奇物。总计三千五百六十六粒星砂,天然蕴含地磁之力,轻时宛若鸿毛,重时随便一粒星砂,便可重逾万斤。即使不作任何炼制,亦有极大威能。”

白鹤仙子本来只是一位散修,但在渡过第三次天劫之前,意外得到了一座前古地仙的遗府,继承了地仙遗产,遂一夜暴富。

她宝库中剩下的这些宝物,自然也都是她继承的地仙遗产。

倪坤毫不客气地收起那团天河星砂,又随白鹤仙子来到一座六边形玉台前。

这玉台上设有阵法,阵法里面,禁制着一只金色的小鸟。

那小鸟安安静静,宛若雕塑,偏偏看上去又栩栩如生,宛若活物。

“此乃一滴金乌之血。”

白羽仙子道:“乃是神鸟三足金乌的一滴血液。三足金乌只生活在太阳之中,若金乌不愿露面,便是地仙,也无法找到金乌。这滴金乌之血,亦是前古地仙,在一颗破碎的天外星辰中奇遇所得。”

倪坤也不客气,抬手破掉阵法。

阵法刚一破碎,被阵法禁制地一动不动、宛若雕塑的金色小鸟,蓦地活转过来,每一根翎羽都燃起金色火焰,变得好像一枚缩微的太阳。

白鹤仙子惊呼一声,踉跄后退,身上冒起阵阵青烟。

她是鬼物,最怕的就是这等至阳至正的烈阳之力。白天时有“鬼城”保护,尚能不惧阳光直射。但此时如此近距离被金乌之血绽放的光芒照到,立刻就令她受了轻创。

站在倪坤身边的李淳风、唐宁师兄妹倒是若无其事,只是抬手遮住了眼睛,挡住强光而已。

燃烧得好似小太阳般的金色小鸟,正待振翅飞走,倪坤眼中便金光一闪,飞出雀翎飞刀。

见到雀翎飞刀,那金色小鸟竟欢呼一声,不再试图飞走,反而主动投入飞刀之中。

雀翎飞刀轰地一声,燃起金色烈焰,三寸三分长的雀翎状刀身,形状没有变化,只是刀身之上,浮出道道金色纹理,看上去好似一片片绚丽的金乌翎羽。

倪坤满意地点点头,收回雀翎飞刀,纳入丹田,以天劫之力淬炼温养,感觉用不了多久,这口融合了一滴金乌之血的飞刀,便能晋升为真正的仙器。

待倪坤收起雀翎飞刀,白鹤仙子才靠了过来,又带着他在宝库中取了十几件真仙级的炼器材料,以及几枚功法玉简,最后来到一座井口前。

那座以七彩玉石砌成的井口中,悬浮着一枚湛蓝明珠。明珠只鸽蛋大小,但透过明珠那晶莹剔透的表面,可看到里面大浪滔天,竟似有一片海洋。

“沧海珠。”

白鹤仙子凝视着这枚湛蓝明珠,悠然道:“这是我宝库之中,最珍贵的一件宝物了。此珠诞生于海眼之中,天然蕴含一片海域,有五千里方圆。我本来是想修炼到人仙顶峰,再将之炼成地仙洞府,作为我晋升地仙的依仗,可是没有想到……”

摇头轻叹一声,她继续说道:“此珠不是法宝,却也能无需祭炼,便直接当作法宝使用。抛出去砸人,五千里海域的重量镇压下来,等闲人仙,都经不起它一击。”

“确是一件好宝贝。”

倪坤呵呵一笑,将这“沧海珠”收了起来。

至此,白鹤仙子的宝库,已经被倪坤搬空。

“仙子慷慨,倪某异日定多杀几个魔门魔头,以为报答。”

“倪道友言重了……”

一人一鬼客套几句,倪坤便要告辞离去。

白鹤仙子生怕他得了好处,突然翻脸,定要扫荡群鬼,心里巴不得他赶紧走。不过面子上她还是习惯性地客套了一下:“倪道友何必如此匆忙,不如再多留几日……”

倪坤道:“既然仙子盛情挽留,那我便再留几日?”

“呃……”白鹤仙子笑容凝固,表情僵硬。

倪坤哈哈一笑:“开个玩笑,仙子勿怪。”

白鹤仙子这才笑逐颜开,也不敢再客套挽留了,殷勤道:“我送送倪道友和这两位小友。”

说罢,就亲自将倪坤三人,一路送出了鬼城。

一出鬼城,视野中的环境骤然变化。

再看不到碧波万倾,周围尽是莽莽黄沙、连绵沙丘。

那拖着巨船行宫的二十头千米巨鲸,大半身躯也都埋葬在黄沙之中,露出小半巨大的骨架。

四十里长、十里宽的巨船行宫,也半没在黄沙之中。船舷离地面只二十多米。

曾经光鲜亮丽的船身,也变得破败不堪,遍布朽痕。

倪坤抬首,看着船舷上的白鹤仙子,挥手告别:“多谢仙子盛情款待,异日有暇,定当再来拜访。今日是仙子新婚大喜,不必再送了,回去享受洞房花烛吧!”

“倪道友走好。”白鹤仙子脸上笑吟吟地,心里却暗道:“我宝库已空,下次再来,没宝贝给你,你岂不是要翻脸?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再来了……”

目送倪坤三人渐渐远去,白鹤仙子轻叹一声,身形闪烁间,消失无踪。

倪坤虽在白鹤仙子宝库中收获颇丰,感觉却还有些意犹未尽,遂向着李淳风、唐宁二人询问道:“这附近,可还有类似的鬼域么?”

李淳风道:“这一带,就只这座瀚海鬼城。不过据说在我们城邦以西三千里,还有一座龙宫鬼城。传说乃是一头真龙,在大灾变中殒落,其龙宫遂化为鬼域。”

“龙宫鬼城?”倪坤心中暗忖:“传说龙族多宝,那龙宫鬼城之中,说不定有比白鹤仙子宝库更多的宝贝!”

他收集宝物,倒也不是为了自己所用。他自己对宝物的需求其实并不高,只是想多多收集些宝物,将来支援中土罢了。

他本想立刻就去龙宫鬼城寻宝,不过见李淳风、唐宁一脸疲惫,显是鬼城中大起大落的遭遇,已然令他们心力交瘁,当下便按捺住寻宝的心思,与他二人往他们的城邦方向行去。

“你们的城邦,也是在沙漠之中?”

“是啊。我们城邦主城所在,乃是一座绿洲,虽然不大,但也有水源,可以种地,能够养活两万多人。其余两万多人,则散布生活在主城周围的小绿洲中。”

“你们那里,是修士与凡人混居?”

“是的。不过我们城邦的凡人,即使体质所限,不能修仙,也个个都从小修习武艺,男女老少人人都有功夫。”

“因为城邦周围,有很多危险?”

“嗯。白天时,还只是沙漠猎蜥之类的怪物妖兽。到了晚上,行尸啊,游魂啊,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古怪东西,就统统冒了出来。所以每个人都得学会战斗……”

边走边聊,倪坤对李淳风、唐宁等遗民的生活状态,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一万多年前,昏逆派、极夜宗主导的大灭绝,虽将白羽界摧折得奄奄一息,生态近乎全毁,亿万生灵死去,但还是有不少生灵,顽强地存活了下来。

其中就有一些因各种原因,侥幸存活下来的人类,以及极少数的修士。

虽然环境极其恶劣,且一万多年都没有恢复多少,但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人类、修士,还是在这一万多年的时光中,艰难生存下来,改造环境、繁衍后代,渐渐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聚落、城邦。

其实如果环境不是这般恶劣,资源不是这般匮乏,没有那么多怪物妖兽,以及对生灵充满恶意的行尸、游魂的话,一万多年时光,足够让幸存下来的人们,繁衍出众多的人口了。

可惜,极度匮乏的水源、极其贫瘠的土地,以及数不胜数的怪物、妖兽、行尸、游魂,令各地的聚落、城邦,始终生存艰难、发展缓慢,甚至极难对外交流。

据李淳风、唐宁所说,他们的城邦,在这一万多年中,也曾经试图与外界联络交流,派出了不少探索队伍,去寻找别的聚落、城邦。

可那些探索队伍,多半在途中就失踪了。剩下小半,也都无功而返。

只有一支队伍,曾在距离城邦数千里的一处河谷,找到了一个城邦的遗迹。

可那个城邦,早有探索队伍抵达的许多年前,就已经被不知什么灾难毁灭了,只留下遍地的骸骨,以及荒废的城池、田地。

“不知道世界上,究竟还剩下多少人。”

说起那一次次失败的对外探索时,李淳风不禁神情茫然:“有时候我们甚会忍不住怀疑,整个世界,或许就只剩下我们这些人了吧?而我们这些人……说不准哪一天,就跟那个被毁灭的城邦一样,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师哥,别这么说。”唐宁小声道:“我们找不到更多的人,只是因为我们不够强,没法儿走太远。可现在倪仙尊来了,他一定能找到更多的人的……”

说着,她一脸期盼地看向倪坤。

李淳风本想说仙尊救了我们性命,已是难以偿还的恩情,我们哪能如此不知进退,强求倪仙尊帮我们找到更多的人?

可对未来迷茫而绝望,却又始终坚持着一丝希望的心情,令他无法将这番话说出口。

嘴唇微微动了动,李淳风最后也像唐宁一样,又是期待,又是忐忑地看向倪坤。

看着师兄妹二人那忐忑期盼的眼神,倪坤悠然一笑:“小事一桩。”

对李淳风、唐宁,乃至他们整个城邦来说,几乎无法做到的事情,对如今的倪坤而言,却只是举手之劳。

毕竟,以他修为,周游整个白羽界,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在此过程中,他还可以顺便拜访一番各处鬼域,与鬼域中的鬼物们探讨一番生死之间的道理,欣赏一下他们珍藏的宝物,那也是一桩美事。

顺便还要寻找“界域通道”。

白羽界已经破败成这模样了,显然不适合修行。

倪坤必须得找到一处界域通道,前往一方更高位的天地。

同一时间。

白羽界天外,那环绕着白羽界运行的月星之上。

一座巨大的殒坑底部,赫然有着一座人工筑造的石台。

此时,那石台上蓦地闪烁起星辰般的光芒,随后一道星光凝聚的漩涡平空浮现。

四条人影,在那星光漩涡中由虚化实,渐渐凝为实质。

由虚化实后,那四条人影并不言语,齐齐冲天飞起。飞腾出殒坑后,望向远方那颗巨大的土黄色星辰。

“白羽界。一万多年前,它还是蓝色的。如今却是这般难看。”

“四海干涸,大地荒漠,自是会变成这难看模样。”

“以白羽界而今的状况,至少得过数十万年,才能慢慢恢复。”

“到时候又可以来收割一波……”

“数十万年后,你我还存在否?”

“尚需努力进取,争取活到下一次收割之时。”

几声低沉的笑声响起。

“不过大收割还要等几十万年,一万多年前,宗主他们埋下的种子,如今却已成熟,可以小小地收割一把了。”

“我往东,从极东之地开始。”

“我便往西吧。你们二人,一往南,一往北。”

分配好各自“收割”的区域后,四条身影化为幽黑流光,向着那土黄色的巨大星辰飞去。

数个时辰后。

极东之地。

一个曾经的仙道宗门所在,如今已是厉鬼横行的鬼域之中,落下来一道黑色流光,化为一位不苟言笑、气质威严又神秘的高大男子。

看到那高大男子身上,那宛若夜空般漆黑,点缀着道道繁复华美花纹的古朴黑袍,鬼域之主,生前曾是这仙道宗门宗主的鬼王,眼中不禁浮出一抹惊恐:“极夜……”

高大男子淡淡一笑,抖手擎出一面黑幡,飞快扩大,转眼就将整个鬼域笼罩在内。

当黑幡收回之后,鬼域连带其中所有的厉鬼,已然不复存在。而那道黑幡的气息,则变得更加深邃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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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坤将李淳风、唐宁送至他们城邦所在的绿洲前,便停下了脚步。

“仙尊?”李淳风二人疑惑地看着倪坤。

“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啊?”李淳风、唐宁有些傻眼。

“仙尊要离开?”李淳风急道:“可是我师兄妹二人,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

“倒是不关你们的事,是我自己有事要做。”倪坤微笑道:“对了,你们此前说过的,那个龙宫鬼城,在什么方向?”

听他这一问,李淳风、唐宁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老实答道:“东南方向。距此约三千里。”

“很好。”

倪坤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鬼城相逢,也是有缘。你二人陪了我一程,又为我提供了许多信息,我也不能吝啬。不过你们修为太低,给你们宝贝,你们现在也用不了……”

说着,他取出两只玉瓶,抛给李淳风、唐宁。

“这是我闲时炼制的‘洗髓丹’,可以一定程度上改善你们的资质,大幅提升你们修炼的效率。我便先以此丹,权作谢礼吧。”

洗髓丹,乃是倪坤在蓝水星修炼“天雷神火炼金身”时,从天劫之力淬炼体魄的过程中悟出道理,结合“无名功法”自带的一些药方、丹方,推演出的一种能改易体质、发掘潜力的灵丹。

炼制此丹,需要的天材地宝倒是不算特别珍贵,关键在于要将一丝极细微的、无害有益的天劫之力,恰到好处地融入丹药之中。

倪坤也是尝试了许多次,耗费了不知多少资源,方才成功炼出此丹。

普通的“良等”资质服用此丹,可将资质升为优等。

而优等、特优等服用此丹,则能提升为异等资质。

至于异等以上的资质,服用此丹就没有太大功用了,只是能稍微提升一两成资质而已。

给中土支援的那批资源当中,就有一批成丹。

李淳风、唐宁的资质,老实说有些可怜。以倪坤神眼观之,两人资质,都只比“良等”稍好。若无奇遇,可能“道基境”就是他们毕生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了。

但既然碰上了倪坤,那他们就算有了奇遇。

一人一瓶洗髓丹下去,两人的资质,都可以提升至“特优”。如此一来,至少道基境更有保障,且有成就金丹的希望。

李淳风、唐宁不改推辞仙尊恩赐,接过玉瓶,拜谢道:“多谢仙尊厚赐!”

“无需多礼。”倪坤微微一笑:“日后我还会再来一次,到那时,你们应该就能知道,这世上还剩下多少人了。”

李淳风、唐宁又惊又喜,再次拜下:“多谢仙尊!”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你们回去吧,我也该启程了。”

话音一落,倪坤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李淳风、唐宁师兄妹面面相觑,唐宁道:“师哥,我们没有作梦吧?”

李淳风紧紧握着玉瓶,沉声道:“我们当然没有作梦。仙尊降世,救我们性命,还赐下灵丹……我们,或许真的等到希望出现了。”

……

三千里路,以倪坤如今的实力,不说瞬息而至,也绝算不上遥远。

短短十几次呼吸的功夫,他便已遁地行至绿洲东南三千里处。

站在一座沙丘上,倪坤闭目施展天人合一,感应一阵,很快就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

那异样的气息,大体与瀚海鬼城高度相似,只细节稍有差异。

“果然,被‘万古长夜’杀死的仙人,其殒落之地,最终都会变成大同小异的鬼域……”

沉吟一阵,倪坤腾至半空,双眼晶光连闪,朝感应到异样气息的方向看了一阵,找准位置,飞掠过去,悬停于一处低洼的沙谷上空。

那沙谷极大,面积不下万亩。一座直径十丈的圆形石台,孤零零掩没在黄沙之中。

倪坤也不犹豫,径直落到那圆形石台之上。

甫一落下,周围环境蓦然变化。

头顶出现重重碧波,似乎到了海底。还有乐声、人声,自不远处传来。

倪坤低头一看,发现脚下的圆形石台,竟是一根高达百丈的巨大石柱,伫立在一座白玉广场上。

广场北面,乃是一座千亩方圆的巨大宫殿。

琉璃为瓦,金玉作墙,明珠为灯,一派金碧辉煌的豪奢景像。

广场周围,还有一座座高矮不一、五色缤纷的珊瑚山,无数鱼虾在珊瑚山中游来游去,还有巨大美丽的贝类,半敞着贝壳,展示着光华灼灼的硕大明珠。

看着此地那比白鹤仙子的海上行宫,更加华美豪奢的景像,倪坤不禁暗自点头:“倒是符合我心中对于龙宫的想象。就是不知道那位真龙,是否也像传说中的龙族一样多宝了……”

正想时,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自那巨大宫殿中传来:“贵客大驾光临,何故驻足宫门之外?不如进来,与我等共享饮宴之乐。”

说话声中,宫殿正门轰然开启,现出一座灯火辉煌的殿堂。

殿堂之中,果然正在饮宴。

上百宾客分列两旁,各坐一席。有乐师伴奏,有美女起舞,亦有披挂明光铠甲,手持锋利刀枪的威武兵将侍立周围。

而在殿堂正中,高大的九重台陛之上,端坐着一位龙首人身的王者,正手握金杯,冲倪坤作举杯遥敬状。

“龙王开口相邀,在下岂敢推辞。”

倪坤哈哈一笑,身形一闪,便来到宫殿大门前,背负双手,施施然走了进去。

刚刚踏进宫门,背后那两扇大门,便轰地一声自行合拢。

大门合拢之后,那上百个宾客、那上千的威武兵将,以及那些奏乐的乐师、起舞的美女,统统停下各自动作,齐齐望向倪坤,同时翘起嘴角,浮出阴森诡异的笑容。

不知不觉,殿堂之中,明珠绽放的辉煌灯光,变成了阴暗森冷的墨绿幽光。阵阵阴风,平空浮现,在殿中来回穿梭,发出鬼哭一般的呼啸。

阴风呼啸时,殿中所有人,都变得身躯扭曲、脸色死白、双眼漆黑,七窍之中不住淌下黑血,脸上却仍凝固着那诡异阴森的笑容。

而高坐台陛之上,龙首人身的王者,也变成了一条盘踞在王座上的巨龙。

只是龙鳞黯淡,皮肉枯萎,龙角断裂,双眼更变成了两团暗绿鬼火,看上去像是一条死去了不知多少年的尸龙。

“啧,又来这一套……”

倪坤摇摇头,两手一摊:“我说,龙王你就是这么欢迎客人的?”

尸龙张开巨口,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獠牙:“多少年……没有……吃过……”

倪坤抬起右手,反手一掌拍出,嘭地一声,将宫门轰成稀烂。然后对着宫门外、广场上,那百丈高、十丈直径的巨柱作隔空抓握状。

随着他五指缓缓合拢,那巨柱之上,平空出现五个巨大的指印,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正自抓握巨柱。

跟着倪坤五指一错,手掌猛地合拢。

轰隆一声巨响,巨柱瞬间崩溃。

崩溃之时,一道道紫色闪电,自每一道裂缝中汹涌而出,只几个刹那,崩溃的石柱便被统统汽化,连一块石渣都没有剩下。

理论上,因“万古长夜”形成的鬼域,乃是一个整体。

鬼域才是真正的“鬼”。

鬼域中的一切,无论伥鬼还是物品,都不会被毁灭——除非鬼域本身遭到毁灭。

然而此时此刻,那根巨大石柱,不仅被倪坤毁得连块石渣都没有剩下,且过了好一阵,都没有重新恢复的迹象。

给众鬼的感觉,就好像是那石柱,已经被从根本上抹去了“存在”。

倪坤拍拍手,笑看着那嘴巴大张,一脸呆滞的尸龙:“我可以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

尸龙燃烧着鬼火的双眼,直勾勾盯着那彻底消失的石柱看了好一阵,方才机械地缓缓转过脑袋,看向倪坤,嘴巴张合两下,又变回龙首人身的王者形象,眉眼之中,满是热情洋溢的笑意:“欢迎欢迎!道友大驾光临,小龙不胜荣幸!请坐,请上座!”

话音一落,呼啸的阴风陡然消失,殿中明珠,又散发出亮如白昼的辉煌光芒。

乐师们又卖力地奏起了优美的音乐,美女们亦再度变得肤如凝脂、婀娜多姿,跳起了动人的舞蹈。

那上百个宾客也变回了人样,再不敢以演恐怖片一般的阴森笑容对着倪坤,个个笑得热情洋溢,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神壕亲爹……

宫殿之中,一时又变得其乐融融。坐在客席上座的一位宾客,麻利地让出座位,殷勤地延请倪坤入座。倪坤也不客气,笑呵呵坐了过去。

当然是酒菜是没有的。

待倪坤落座后,龙王笑呵呵问道:“不知道友驾临敝宫,有何见教啊?”

“见教不敢当。”倪坤谦逊一笑:“只是听闻龙宫多宝,故此冒昧登门,向龙王求宝。”

“原来如此!”龙王哈哈一笑,慷慨道:“不知道友想要什么宝物?只要是我龙宫宝库中有的,小龙便双手奉上,管教道友满意。”

“那我就多谢了。”倪坤笑着拱拱手,道:“我想要的很多……”

“小龙别的不多,就是宝贝多。道友想要什么,尽管说来。”

“我全都要。”倪坤抬手,作了个抓握的姿势,温文尔雅地微笑道:“龙王宝库,但凡是宝,我统统都要。这个要求,应该不会让龙王你觉得为难吧?”

“……”龙王瞠目结舌,众宾客也是目瞪口呆。

咕咚。

龙王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小龙……是否听错了?”

“你并没有听错。”倪坤眼神温润,语气柔和:“我说得很清楚,龙宫宝库,所有宝贝,我全都要。”

龙王嘴角微微抽搐一下,有心拒绝吧,可看着倪坤那百世善人一般和善亲切的笑意,便无论如何,都难以提起拒绝的勇气。

正要咬牙答应下来,一把淡淡的男声,突兀响起:

“阁下真是好大的口气。这龙宫的一切,哪怕只是一砖一瓦,一条鱼一只虾,都是我极夜宗的财产。什么时候轮到阁下‘全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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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那平淡的男声,一位高大挺拔的黑袍男子,缓缓步入宫殿。

所过之处,黑暗如影随形,一切声色光影,尽归于黑暗寂静。

看到此人,龙宫之中的宾客、侍卫、舞女、乐师们,宛若见到天敌,惊呼着踉跄后退,飞快退至宫殿角落,挤作一团,瑟瑟发抖。

九重台陛之上的龙王,亦浑身一震,双眼死死盯着那旁若无人的黑袍男子,眼神之中,满是仇恨,又有着浓浓的恐惧:“极夜……”

那黑袍男子却是看都不看龙王等鬼物一眼,只以黑暗深邃,仿佛内蕴神秘夜空的双眼,凝视着倪坤,淡淡道:“阁下是什么人?”

倪坤脸色很不好看。

倒不是忌惮此人的实力……好吧,此人实力的确很强,其气息虽深邃隐晦,但瞒不过倪坤的感应。

此人,乃是一位半仙。

真正的半仙,比起那些只是生前为半仙、真仙的伥鬼,不知强了多少倍。

但这点实力,还吓不到倪坤。

半仙也不过就是渡过了第三次天劫而已。而倪坤,自在蓝水星开始修炼“天雷神火炼金身”以来,连续七年有余,天天都在以三劫齐发的天劫之力锤炼体魄、真气、元神。

虽然他比较谦虚,自认为在解锁第六重功法之前,境界方面只能堪比“半仙”,但实际战斗力,别说半仙,等闲人仙境的真仙,他都不放在眼里。

区区一个半仙,哪怕他是魔门“极夜宗”的半仙,又有什么资格让倪坤忌惮?

倪坤之所以脸色不好看,只是因为他感觉被打脸了。

不久之前,他才对白鹤仙子等瀚海鬼城的鬼物说过,白羽界已被吸成白地,不会再有魔头光顾。可这才过去多长时间?

连一天的功夫都不到,就有极夜宗的魔仙降临,这不就是在打他倪坤的脸么?

“不行,不能让白鹤仙子他们知道,有极夜宗的魔仙来过!”

一念至此,倪坤二话不说,猛地抬起右手,就对着黑袍男子隔空一握。

轰!

空间轰然一震,黑袍黑子脸色微微一变,只觉似有五座无形巨岳,自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将他身周空间彻底凝固,令他动弹不得。

“很好。”

黑袍男子虽无法动弹,但并未惊慌失措,只缓缓说道:“看来阁下是要与我极夜宗为敌了。不知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要与我们为敌?”

倪坤不答反问:“我倒是奇了,你受制我手,为何还能如此镇定?”

黑袍男子淡然一笑:“阁下这一手虽然厉害,竟能将我隔空禁锢,但就凭这一点,还杀不死我。”

“是么?”倪坤也是一笑,“再加上这个呢?”

说着,他五指之上,蓦地爆出紫色电光。电光闪烁之际,又有无名之火、飘渺之风平空出现。风火雷电混成一体,化为一团混沌,包裹于他手掌之上。

第四式杀招“鬼神惊”,加持第五式杀招“神雷天劫”!

两大杀招双管齐下,倪坤作隔空抓握状的五指缓缓合拢,黑袍男子身周,亦平空出现风火雷电,混成一体,化为一只混沌巨手,将黑袍男子握于掌中。

感受到那混沌巨手的气息,感受着巨手五指合拢之时,那泯灭一切、抹杀一切的恐怖威能,黑袍男子终于脸色剧变:“这是什么神通?”

说话间,他身形蓦地化为一团黑暗,黑暗之中,一面黑幡左冲右突,试图冲飞而起。

但并没有任何用处。

那混沌巨手不急不徐,从容不迫地缓缓合拢,将那团黑暗、那面黑幡死死禁锢于掌心之中,令其无论如何变化冲突,都无法突破分毫。

“永别了,极夜宗的无名氏。”

倪坤淡淡说着,隔空抓握的五指猛地一错,骤然合拢。

那混沌巨手亦随之陡然握合。

空间轰然巨震,混沌巨手掌心中的那团黑暗,化作一张人脸,发出一记凄厉的悲鸣,旋即烟消云散。连那面黑幡,都被磨灭成灰。

捏死这黑袍男子,倪坤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扫了一眼黑袍男子殒落之处,不出意料地发现,果然没有爆出任何东西。

“仙人就是这点不好,随身的宝贝都带在穴窍空间之中,人一死,穴窍空间就要崩溃。若不能在穴窍空间崩溃前,抢出一些宝贝,就什么都捞不着……”

倪坤现在虽然已能轻松捏死半仙级的仙人,但还不足以在将仙人捏死的同时,抢出其穴窍空间里的宝贝。

所以干掉这位极夜宗的无名氏,倪坤真的是一点好处都没能捞到。

不过隐形的好处还是有的。

比如,此人一死,白鹤仙子他们就不会知道,曾有魔仙降临此界。那倪坤说过的话,就依然能算数。

并且龙宫的宝贝,也没人跟自己争了。

此时此刻,龙宫之中,已是一片死寂。

所有的伥鬼,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倪坤,脸上表情宛若作梦。

龙王亦是张大嘴巴,一脸痴呆茫然。

谁都无法想象,一位刚刚进来时,浑身上下都满溢着不可战胜的强大气息,令他们恐惧得无法提起一丝反抗意志的极夜宗魔仙,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被倪坤轻轻松松,一把捏爆。并且一直到死,连一个法术都没能施展出来。

死得毫无反抗之力。

群鬼懵逼了好一阵,直到倪坤开口说话,才让他们醒过神来:“龙王,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龙王浑身一个激灵,满脸堆笑地说道:“刚才正说到小龙愿将库中所有宝物,统统敬献予仙尊。还望仙尊不要嫌弃。”

倪坤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

当下两人相视一笑,龙王快步走下台陛,一脸殷勤地带着倪坤去他宝库收宝了。

同一时间。

极东、极北、极西之地。

三位正在收取一座座鬼域的极夜宗魔仙,同时腾空而起,望向龙宫鬼域方向。

“极夜子幡示警,兮夜的极夜子幡破碎了。”

极夜宗的镇派魔宝,名为“极夜幡”,能发动极夜法域“万古长夜”,有灭世之威。地仙以下,陷入法域,毫无反抗之力。地仙境真仙,在万古长夜之中,亦只能勉强挣扎一二。

极夜宗的魔修,自金丹境界起,炼制的本命法宝,皆为仿极夜幡炼制的“极夜子幡”。威力视魔修境界,各有不同。境界越高,其极夜子幡威能越大。

半仙境界的极夜子幡,更是可以借来一丝“极夜幡”的威能,施展出精简微缩版的“万古长夜”。

在此精简微缩的法域笼罩之下,极夜宗半仙,完全可以压制住高出他们一两个小境界的普通人仙。

极夜子幡不仅有着强大的战力,还因同出一源,有远程联络及警示之能。

一面极夜子幡破碎,即使相距百万里,另一面极夜子幡的持有者,亦能立刻得知那极夜子幡破碎的消息,以及其破碎的准确地点。

“幡在人在,幡碎人亡。看来兮夜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白羽界怎还会有能杀死他的力量?”

“会不会是鬼域异变,出现了某种能杀死他的厉鬼?”

“不可能。因‘万古长夜’而形成的鬼域,不可能反抗极夜子幡。鬼域中的伥鬼,无论生前有多大神通,面对极夜子幡,也绝无反抗之力。”

“难道白羽界又出现了仙人?”

“以白羽界受到的创伤,区区一万多年时间,还不足以恢复到能有仙人出现的程度。”

“那便是有外域仙人降临了。”

“如何应对?”

“不可大意。先汇合。”

三位极夜魔仙,通过各自的极夜子幡,隔空十余万里商议一阵,决定先集合起来,再前往那“兮夜”殒落处查探。

之所以没有立刻返回,向宗门高层禀报,是因为兮夜毕竟只是一位半仙。而其余三位魔仙中,有一位乃是修成了人仙第一境的真仙。另两位半仙,实力也都在兮夜之上。

并且经过一段时间的收取鬼域,三人的“极夜子幡”,虽然还没来得完全炼化各自吸收的鬼域之力,但威力也都已经提升不少。

这三位极夜魔仙相信,只要三人联手,早有防备,以他们的实力,足以应付那未知的危险。

很快,三位魔仙便身化流光,往约定之处赶去。

仙人飞遁何其神速?

从百万里开外的天外月星飞遁至白羽界,都只需几个时辰,在白羽界内飞行,即使大地地磁之力,会略微影响飞遁速度,十余万里距离,也不过只用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三位魔仙已汇合一处,短暂交流一阵,往兮夜殒落处掠去。

与此同时,倪坤已经将龙王宝库搜刮一空,笑容满面地回到龙宫之中,与龙王及众宾客谈玄论道。

龙王和那些宾客虽然已经变成伥鬼了,但他们生前所学尚未遗忘。倪坤与他们谈论交流,倒也获益非浅,极大充实了他的功法资料库。

正谈得热闹时,倪坤突然沉下脸,冷哼一声:“居然还有!”

“啊?”龙王一呆,慌忙解释:“仙尊明鉴,小龙真的没有宝贝了!所有还有用的宝贝,都已经交给仙尊了啊!”

倪坤勉强一笑:“我不是说龙王你。”

“那就是在说我们喽?”众宾客一阵惊慌,异口同声道:“仙尊,我们死的时候,穴窍空间崩溃,随身宝贝早就什么都没有了,各自法宝仙器,也被鬼域吞了……”

“也不是说你们。”

倪坤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是在说那些极夜宗的家伙……一个个上赶着来打我的脸是吧?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众位稍待,我去去就来!”

说罢冲天而起,直接撞破殿顶,飞出了鬼域之外。

留下龙王及满殿宾客面面相觑,莫明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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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夜宗三尊魔仙,化为三道流光,呈品字形飞遁在夜空之中。

眼看就要抵达目的地,突然,一道满是暴躁不爽的男声,骤然响彻夜空:“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你们偏要硬闯进来!”

说话声中,漆黑夜空,忽被绚丽紫光,映照地一片通明。

紫光从天而降,照到那三道流光上。那三道流光顿时像是被无形屏障挡住,再也前行不得,只能被迫停顿下来,化为三道黑袍身影。

随后那三道黑袍身影同时仰首望天,一望之下,齐齐变了脸色。

只见漆黑夜穹之上,一只紫色雷霆凝聚,足有千丈方圆,五指之上劫火熊熊、劫风环绕的巨掌,正朝着他们缓缓拍下。

雷鸣之声震耳欲聋,空间亦在巨掌下落之时轰然震颤,像是一块随时可能破碎的玻璃。

而明明巨掌离他们尚有千丈之遥,可那被掌势当头笼罩的三尊魔仙,只觉一股毁灭一切、抹杀一切的恐怖威压,已然降临他们身上,将他们死死禁锢,令他们动弹不得。

挥手落天劫。

这一掌,正是倪坤的“神雷天劫”。

眼看那巨掌就要拍落下来,为首的那尊有着人仙第一境修为的极夜魔仙,仰天叱喝一声,天灵盖上腾起一片黑暗,化作一尊两首七臂的丑陋魔像。

那魔像的两颗头颅一大一小,七条手臂长短不一,身躯扭曲似蛇行,看上去极其丑陋狰狞。其质地也并不凝实,仿佛一道虚幻投影,然而这正是人仙第一境界,才能修炼出的“法相”。

这尊魔像法相,通体漆黑,每一寸扭曲的皮肤,都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邪恶,普通人,乃至元婴境以下的修士,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被恶念扭曲,变成只知杀戮的疯子。

而这法相的性质,亦极其诡异,竟能摆脱倪坤杀招禁锢,离体出窍。

不仅成功出窍,它的一条手臂上,还握着一面黑幡,正是那魔仙的“极夜子幡”。

随后魔像手臂一挥,黑幡展开,化为黑暗阴影,笼罩方圆十万丈。

黑暗阴影笼罩之下,一道道黑风冲天而起,浩浩荡荡,四面席卷,将一切声音、光线、热量、灵气吸摄一空。本就黑暗的夜色,顿时变成一片无光、无声、无色、无热的死寂世界。

在那极致黑暗的死寂世界中,唯有滚滚黑风无声席卷,有无数阴灵无声弥漫。

正是“万古长夜”。

然而这极夜魔仙以法相施展的万古长夜,只是其“极夜子幡”借来一丝“极夜幡”的力量,施展的缩微精简版万古长夜,无论范围还是威力,都不及真正的万古长夜万一。

法域中的滚滚黑风、无数阴灵,能吸尽法域之内一切声光热量,蚕食削弱一切外道神通,甚至连法宝仙器都能污秽摧残,却吸不走那雷霆巨掌的璀璨光辉,盖不住那堂皇浩然的镇魔雷音。

滚滚黑风冲天而起,试图剿碎雷霆巨掌,可尚未靠近,便被巨掌的光芒粉碎。

无数阴灵汇聚成滔天大浪,倒卷天际,扑向雷霆巨掌,要将巨掌污秽蚕食。可冲至半途,便被那滚滚雷音,震成漫天灰烟。

倪坤的雷霆类杀招,本就最擅克制一切邪祟阴魔。

当初还只是一招“掌中雷霆”,就能震慑克制妖魔渊的真魔,更何况现在的“神雷天劫”?

区区猴版“万古长夜”,根本不可能挡住倪坤挥掌落下的神雷天劫!

风火缭绕的雷霆巨掌撕裂长夜,照彻黑暗,保持着固有的节奏,不急不徐,从容不迫地向着三尊魔仙压下,像是要让那三尊仍被禁锢得动得不得的魔仙,好好体验一把,死亡缓缓降临,却无计可施、无从逃避的绝望。

三尊魔仙确实已经无计可施。

他们从来没有想象过,身在自己的法域之中,得法域力量加持,居然还会落得如此地步。

那个打出了这一掌的男人,究竟是谁?

他为何要与极夜魔宗作对?

他的修为,又到了什么境界?

绝望之下,那人仙第一境的极夜魔仙嘶声呐喊:“你究竟是谁?”

呐喊声中,他拼命催动那法相虚影,打出道道魔道神通,向着雷霆巨掌轰去。可统统都是还未靠近,便被雷霆巨掌的光芒、雷音蒸发。

而随着巨掌越降越低,这魔仙的法相,彻底暴露在雷霆巨掌的光芒、雷音之下,顿时浑身冒出青烟,浮出条条裂痕。

法相受创,反馈到那魔仙身上,那魔仙亦是浑身青烟滚滚,皮肤冒出燎泡,绽开条条触目惊心的裂痕。

与此同时,天空之中,传来一道暴躁之意稍减,但仍然很是不爽的男声:

“我只是一个路见不平、行侠仗义的大侠罢了。就是看不惯你们魔门丧心病狂的行径,方才出手惩戒,替天行道,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三位无名氏,若还有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

话音一落,雷霆巨掌终于压下,在那三尊魔仙绝望不甘的眼神中,嘭地一声,将他们同时轰成齑粉。

同一时间。

某个与白羽界相隔亿万时空的世界之中。

一座阴森幽暗,不见一丝光亮的地下宫殿里。

一池黑水,蓦地翻腾起来,发出海啸般的轰鸣。

轰鸣声中,一朵黑色花苞,缓缓浮出水面。随着水面不断下降,那花苞飞快变大,转眼之间,就变得有水缸大小。

接着片片花瓣舒展开来,绽成一朵绚丽的黑昙。

黑昙花蕊之上,躺着一条清洁溜溜的身影,如婴儿般蜷缩着。

过了好一阵,那身影才展开四肢,一脸狼狈地爬了起来。

“可恶,居然让我死了一次……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这人,竟是那被倪坤一掌轰杀的人仙第一境魔仙。

然而,他刚刚赌完咒发完誓,还没来得及化出一身衣裳穿上,头顶虚空之中,便蓦地跃出一道紫色电芒、一团无名之火、一缕飘渺之风。

风火雷电刹那之间混成一团,化为一道混沌霹雳,嘭地一声,击在那魔仙头顶。

那魔仙顿时像是中了定身法一般呆住,脸庞之上、双眼之中,还凝固着赌咒发誓时的恨意。

然而他再也没有机会报仇雪恨了。

咔嚓!

脆响声中,一道裂痕,自他颅顶浮现,飞快地绽裂蔓延,眨眼之间,便遍布他全身。

随后他那布满裂痕,仿佛用无数碎瓷粘合起来的的身躯,便轰然破碎。迸飞的碎片尚未落地,便已化为晶亮粉尘,落入池中,消融无踪。

神雷天劫,有“追根溯源”之能。

劫杀之下,任何替身法术、替死宝物,都无法逃过一死。

哪怕被摧毁的只是分身、化身,本尊亦会被波及。

甚至如果倪坤愿意,他便可追溯血脉,一击之下,灭掉敌人一切直系血亲。

不过那种杀法太过狠绝。

如果不是已经确定对方全族都罪无可赦,倪坤也不会轻易施展追溯血亲的灭绝杀法。

在那魔仙身躯粉碎之后。

两条黑影疾掠至水池之前,感受一阵残留的气息,一条黑影缓缓说道:“枭夜居然死透了……”

另一条黑影道:“他是带人前往白羽界收割了吧?”

“嗯。连枭夜一共四人。”

“那他们四个人,应该已经全死在白羽界了。没想到枭夜已经在夜魔池复活,居然还是没能逃过一死……”

“从白羽界跨界追溯,杀死复活后的枭夜。这等神通……乃是天仙手段啊!”

“并不仅是天仙。极少数异常出类拔萃的地仙,或是特殊的宝物,亦能有同样的手段。”

“百年之前,宗主带着地仙长老们,与极乐魔后、逍遥子、血神子、大天尊、昏天大圣联手剿灭修罗道、追杀修罗王,战事延续至今,战场绵延诸多世界,乃至天外星河。宗主他们的行踪亦无人知晓。若枭夜他们真是不小心招惹了意外去到白羽界的天仙,或是实力超强的地仙,哪怕只是持有特殊宝物的人仙……我们恐怕也无力报复。”

“不仅无力报复,反而还要担心,会被对方穷究到底。”

“这个据点只能放弃了。我们必须速速离开,先将此事上报小夜帝。”

“不错,枭夜四人之事,还是得上报小夜帝定夺。另外,两边的界域阵送阵必须毁掉,免得被那杀了枭夜四人的仙人顺藤摸瓜,追杀过来……”

白羽界。

一掌轰杀那三尊魔仙之后,倪坤并未立刻放松下来。

他伫立半空之中,施展天人合一,以被他击杀的四尊魔仙气息为依据,对比感应白羽界是否还存在其他极夜宗魔仙。

无论如何,降临此界的魔仙,都必须杀个干净。

不然他倪坤可就丢脸丢大了。

仔细感应了好一阵,都没有找到类似的气息,倪坤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就算魔门势大,势力遍布许多世界,连火凰界那种被‘上界’征服的下位天地,都能找到魔门潜伏的蛛丝马迹,可仙人也不是大白菜。白羽界这种已被洗成白地的世界,一次降临四个魔仙,就已经算是大手笔了……暂时应该不会有更多的魔仙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他还是有点担心:

“不过一下死了四个魔仙,极夜宗恐怕会报复回来。不行,不能再让任何极夜宗的魔仙降临了。不然万一被白鹤仙子他们看到,我的脸岂不是要被打肿了?不行不行,我得主动出击,先把所有可能来白羽界报复的极夜宗魔仙给灭了!”

与四位极夜魔仙一战,倪坤感觉那被白鹤仙子等人吹得神乎其神、恐怖无比的“万古长夜”,也就是那么回事。

“我的无名功法,天然克制那等邪祟阴森的魔道功法。半仙、人仙境的极夜魔仙,皆不是我的一合之敌。以我如今的生存能力和续航能力,就算撞上地仙境的极夜魔仙,打不打得过不清楚,但肯定死不了。唯一需要担心的,就只有天仙……”

天仙的话,倪坤肯定是打不过的。

如果打得过,他现在也不需要到处晃荡了,直接返回中土,一拳就能打爆万妖窟。

“天仙……就算功法克制,天仙单凭境界,就可以稳稳碾压我了……”

倪坤沉吟一阵,“不过天仙可不是什么大白菜,整个极夜宗,说不定就只得宗主极夜魔帝一个天仙。区区三个半仙、一个人仙殒落,应该还不至于惊动天仙。总之,先找到那四个无名氏前来白羽界的界域通道……”

白羽界周围,并没有适合生灵生存的世界。所以那四个魔仙,只能是通过界域通道,自外域而来。

而倪坤已记住了他们的气息,凭天人合一的感应,以及神雷天劫追根溯源之能,找到界域通道并无问题。

很快,他便抬起头,看向夜空之中,那轮高悬的明月:“界域通道,居然在天外的月星上!这可有点远了……来回一趟恐怕得花上一天功夫。不管了,先解决问题再说!”

当下腾空而起,身上冒出风火雷电,化作一颗闪烁的流星,向着白羽界天外的月星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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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个时辰后,倪坤横跨百万里虚空,飞临月星,来到一座巨大的殒坑中。

殒坑底部,一座以“两界石”筑造的人工石台,正静静伫立在坑底。

“果然是界域传送阵!”

倪坤精神一振,大步走上传送阵,摸出一颗上品灵石,刚要启动阵法,可还没等他把灵石装上去,界域传送阵便亮起阵阵星光。

“有人过来了?”

倪坤心中一动,站到传送阵边缘,右手抬起,五指遥遥对准阵中。

不管谁过来,先赏他一记鬼神惊,抓住再说。

数息之后,阵中星光,渐渐变成一道星光漩涡。

随着那星光漩涡缓缓旋转,一件物事,渐渐在阵中由虚化实。

“……”

看到那件物事,倪坤眼角微微抽搐一下,心中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那是一颗一人多高的菱形晶体。

晶体呈半透明,中间凝缩着一颗弹丸大小的炽白光球,散发出某种极度危险的气息。

然后就在那晶体由虚化实,尚且无法接触的那一刹,晶体内部的炽白光球,便骤然爆发开来。

等晶体彻底化实,可以接触之时,炽白光球的爆发之势,已经连倪坤都无法遏止了。

月星并没有空气,听不到爆炸声。

只能看到一颗炽白光球,骤然膨胀扩张。

光球膨胀之际,所有被光球边缘触及的一切,皆于瞬间湮灭。

光球只存在了一刹。

而就在这短短一刹之中,它就已膨胀成了一颗直径十里的巨大光球。

当光球消散后,殒坑底部,留下了一个滚圆的半球形大洞。

那大洞的每一寸地面,都晶莹光滑,宛若琉璃。

“……”

倪坤缓缓放下挡在眼前的手掌,呼出一口滚烫的浊气,念头一动,身上便换上了一套新衣。

然后他就一脸无语地看着滚圆的坑底。

“堂堂魔门七宗之一,行事居然如此猥琐……不派人来报复也就罢了,居然还传送来一颗大炸弹,把传送阵给炸了!做人,怎么能稳健到这种地步?我辈修士,何惧一战呐?”

然而再怎么吐槽,都改变不了事实,极夜宗已经把传送阵给炸了。

不仅是传送阵被摧毁了,连那一道应该是人工开辟的界域通道,也被摧毁了。

倪坤略一感应,就知道界域通道内部,已经变得真仙难渡。

即使以他如今的体魄,也不可能强行通过那肆虐着空间碎片、时光风暴等各种危险的界域通道。

“自己造的东西,破坏起来就是轻松啊!”

倪坤无奈摇头:“当初火凰毁掉‘上界’开辟的界域通道,可是调动了天地之力的……而极夜宗这座界域通道,居然只用一颗大炸弹就炸毁了。

“唔,应该不止是这边的传送阵用了大炸弹。界域通道内部,以及另一端的传送阵,应该也都进行了爆破。好吧,必须承认,极夜宗这一波干得真漂亮,把我都给难住了。

“不过这一来,极夜宗自己也没法儿再来白羽界了……至少千年之内来不了。”

以界域通道内部的破坏状况,倪坤判断,至少要过一千多年,界域通道才能恢复通行。

然而到了那个时候,极夜宗说不定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既界域通道已毁,极夜宗不可能再来打倪坤的脸了,那倪坤也就放下了心,腾空而起,化为流星,向着白羽界飞回。

“所以,我这一来一回到底在折腾什么?早知道极夜宗这么稳健,仅次于我,我压根儿就没必要白跑这一趟……”

返回白羽界后,倪坤又径直去了龙宫鬼域,与龙王等鬼谈玄论道。

好生搜刮了一番群鬼的“知识宝藏”,倪坤起身告辞。临行前笑说道:“龙宫鬼域,我是想毁掉的……”

见龙王等鬼吓得脸色惨白,他又哈哈一笑:“不过方才与众位道友相谈甚欢,我也实在不忍心下此辣手,这鬼域便暂时留着吧。”

众鬼松了口气,个个感恩戴德,冲倪坤揖谢不已。

倪坤却道:“不过我虽留手,可白羽界终会复苏,仙道亦会复苏。而你们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将来,自会有仙人扫荡群鬼,将这世间鬼域,一一拔除。诸位,今日一别,将来可能不会再见了。告辞!”

说罢也不停留,哈哈一笑,冲天而起,消失无踪。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倪坤周游白羽界,根据龙王等群鬼提供的线索,一一拜访未被极夜宗魔仙们收走的鬼域,搜刮了海量资源,收罗了大量功法,还得到了另一处界域通道的信息。

那是一座天然界域通道。

不过连接的另一端,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乃是一座神秘遗迹。

曾有几位白羽界的前辈地仙,联袂探索那神秘遗座,最终都一去不返。

而白羽界曾经的最高战力,也就只得地仙而已。

多位白羽界最顶尖的地仙联手,都失落在那神秘遗迹之中,这使得白羽界仙人们,再不敢对那遗迹有任何窥视之心,联手封印了白羽界这边的界域通道入口。

直至白羽界被魔门洗成白地之前,几千年间,都再无仙人前去那神秘遗迹冒险。

毫无疑问,遗迹冒险,乃是修仙生涯中必经的历程。若无遗迹冒险的经历,那修仙生涯便不算圆满。

所以倪坤将此事记在了心上。

但他并没有立刻展开行动。

毕竟是失落了几位地仙的神秘遗迹,以倪坤的稳健,又怎可能轻易前往?

再者,他在白羽界,还有些事情要做。

他搜刮了白羽界大量真仙级的资源,论品质,远远超过了在蓝水星所得。单是白鹤仙子那一颗“沧海珠”,就不能以灵石衡量其价值。

对于真仙,即使是绝品灵石,在修行方面,也没有了多少用处。

当年中土界全盛之时,绝品灵石不过是真仙日常所用的普通消耗品,以及用来随手打赏小辈的零花钱而已。

连如今的倪坤,绝品灵石也只能当作普通零嘴,或是作炼器、炼丹、布阵、施法时的消耗品了。

而倪坤在白羽界众鬼域中搜刮到的好处,品质不逊于“沧海珠”,甚至犹有过之的宝物,都不在少数。

刮到了那么多好东西,以他的性子,自是要回馈一番。

按理说,清除鬼域,便是对白羽界最好的回馈了。

可鬼域之中那些伥鬼,个个都识趣得很。在他耐心讲过道理后,不仅双手奉上各自珍藏,还毫无保留地与他讨论仙道功法,告知他许多有用的信息。

在与众多鬼域的交流中,倪坤不仅物资上收获极大,知识方面也获益良多。

既然鬼域以礼待他,那他也不好意思赶尽杀绝,便只能另想办法,回馈白羽界了。

这一天。

倪坤来到一片生长着稀疏杂草的戈壁之中。

他驻足地面,闭目施展天人合一,感应大地脉动。

随后轻轻一跺脚,轰隆巨响声中,有火山拔地而起。

大地震荡之际,圆锥形的火山越升越高,渐渐变成了一座高千余丈,周长近三百里的巨大火山。

再一跺脚,滚滚浓烟自火山口喷发而出,弥漫天际。岩浆奔涌之时,灼热的火山灰宛若鹅毛大雪,四面飘洒。

倪坤又一挥袖,唤来大风,将火山灰吹拂得更远。

持续一个月的火山喷发之后,火山口至山腰,已覆满阶梯状层层分布的火山岩。

以火山为中心,半径千里之内的大戈壁,则覆上了厚厚的火山灰。

倪坤取出一枚绝品灵石,瞬间抽干所有灵气,将海量灵气转为水属,挥袖之际,黑云滚滚,密布天穹,电闪雷鸣之后,倾盆暴雨轰然洒落,将万里天地,笼入茫茫雨幕。

即使以倪坤的修为,也不可能无中生有。

想要制造如此大规模的降雨,必须以实打实的灵气来换。

一枚绝品灵石还不够,仅能维持此等规模的降雨一个时辰。

倪坤也不吝惜,足足消耗了三十六枚绝品灵石,让这大雨下了三天三夜。

于是火山之上,那层层阶梯状的火山岩中,蓄积了一汪汪小小的池塘,自山顶涌下道道阶梯状的小型瀑布。

而以火山为中心,千里半径的大地上,条条小溪涌现,汇聚成河,奔腾之际冲破干涸万年的河道,又于河道尽头,聚成座座湖泊。

倪坤腾上天空,神眼扫视一番被肥沃的火山灰层层覆盖,又落下了生命之源的大地,满意地点了点头,挥袖飞出百枚绝品灵石,落于这片地域边缘,布下土行大阵,防止这脆弱的水土环境,被整个白羽界一片荒漠的大环境飞快同化。

之后他取出一袋这段时日周游白羽界时,收集到的植物种子。

这些植物种子,有自那些稀疏的绿洲中,采集到的绿植种子。

亦有他在万年前曾是莽莽丛林,如今已化为荒漠的地下深处,发掘出的仍然顽强保留着一丝生机的古代种子。

此刻,他将所有的种子,一把一把地洒出,根据这植物各自的特性,用风将它们送到适合它们生长的环境之中。

洒完所有的种子,倪坤又取出一枚绝品灵石,抽干其灵气,化为木属灵气,施展出一门从鬼域某位仙人处学来的,能快速催生植物的仙术。

仙术催动之下,木属灵气化为一阵濛濛细雨,笼罩整个区域。

细雨之中,所有的种子,飞快地发芽、抽枝、成长……

只一天功夫,曾经只有寥寥疏草的大地,就变成了绿草如茵、林木遍地的清新自然。

而那些湖泊之中、河流之畔,亦生出了水草、灌木,甚至莲花。

闭上双眼,感受着这方自己一手打造的区域之中,那欣欣向荣、勃蓬向上的生机,倪坤不禁欣然一笑:

“接下来,便是将白羽界所有还活着的数十万人,都接到这里了。数十万平方公里的绿洲,养活几十万人不成问题。而当人口超出了绿洲能够承载的限度时,绿洲的范围,也早就扩大了……”

沙漠中的绿洲,其实是很难自然扩张的。

尤其以白羽界现在的严酷环境,即使是数十万平方公里的巨大绿洲,也有可能被四周广阔无垠的荒漠逐年蚕食,再度沦为戈壁。

然而倪坤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在绿洲边缘,以百枚绝品灵石布下土行阵法,保护水土。

那百枚绝品灵石蕴含的海量灵气,在将来缓慢释放出来,亦会令绿洲不断地向着四方扩张。

再者,如今白羽界幸存的数十万人中,并不缺乏修士。

当年大灾变之后,现今这数十万人的祖辈们,能够在这等大地荒漠、四海干涸、水源稀缺、危机重重的严酷环境下幸存下来,令文明之火一直传承到现在,就是因为修士除了能战,还有着强大的改造环境能力。

给他们一方巨大的绿洲为引子,他们就一定能想方设法,令这绿洲不断扩大。

“我这番造化,虽不说改天换地、再造乾坤,但至少能令白羽界恢复的时间,缩短许多。这回馈,应该能抵被我搜刮的资源了吧?

“唔,白羽界的仙道传承断绝不少。以我这些时日游历观察,世间仅存的数十万人中,修为最高的,竟只是一个金丹初期修士,且似乎没有了后继功法……”

倪坤沉吟一阵,心忖:“我自鬼域之中,与那些生前乃是仙人的伥鬼交流时,得了许多白羽界功法,其中甚至不乏直指地仙的仙道功法……这些也需回报……

“反正这白羽界,如今已只剩下那一条通往神秘遗迹的界域通道。除那神秘遗迹,我暂时哪儿也去不了,除非回蓝水星。可蓝水星才刚刚灵气复苏,修炼环境,还不如这半残的白羽界……”

没有别的界域通道,倪坤只能前往那神秘遗迹,看看能否通过那神秘遗迹,找到别的世界。而想要去那神秘遗迹一探,他就得先提升自己修为。

至少得等到解锁了无名功法第六重,弄清楚第六重功法的修炼需求,再看情况决定是否去遗迹探索。

“既如此,便在这白羽界再多留一阵……将本就属于白羽界的功法,传承一些下去,也算是彻底了结白羽界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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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月光清冷,风沙如刀。

倪坤伫立在一座小型绿洲上空,俯瞰着绿洲中央,那座不大的土城。

这是李淳风、唐宁两个小朋友所在的城邦主城。

即使已是深夜,土城城头,亦有全副武装的修士、武者,一刻不停地巡逻警戒。

看似毫无生机的大漠,一到夜晚,就会冒出许多怪物、妖兽、行尸乃至游魂,徘徊在绿洲边缘,贪婪嗅探着活人的气息,稍有破绽,它们便会冲入绿洲,杀入城池,食人饮血。

此时此刻。

一头体覆土黄鳞片的岩蟒,正悄无声息地向着土城游去。

这是一头妖兽,略有几分智力。

它避过了城门方向,自土城一角缓缓靠拢城池。

潜行至墙根下方,正待顺着并不高大的黄土城墙攀附上去时,一条乌鳞长鞭呼啸而至,啪地一声抽在它七寸部位,一下就将它抽得皮开肉绽、骨断筋折,砰一声摔落地面,在地上翻滚挣命。

几声低低的喝彩自城墙上传来,有人低声道:“唐姑娘修为又有进步了!”

“不错。岩蟒皮革鳞甲坚逾精钢,更有感应之能,最擅闪避。唐姑娘却只是随手一鞭,就将它抽死,修为比前几个月可是提升了许多。”

“鞭法也更强了。唐姑娘轻轻一鞭,抽杀岩蟒的手法,我再练十年也赶不上。”

“哈,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再练十年?一辈子都赶不上好吧?”

“说的也是……”

说笑声中,唐宁羞赧的声音响起:“几位大哥可别再夸我啦……我,我这点修为,在城里可还排不上号呢。”

“唐姑娘你这话就太谦虚了。主城年轻一辈中,你和你师哥李淳风,至少也能排得进前十……”

“前十?你这太保守了。照我看呐,以唐姑娘和李大砖头这几个月修为提升的速度,年轻一辈里起码能排进前三……”

天空中。

倪坤看着城头,被几个精悍武者簇拥着夸赞的唐宁,见她修为已然晋至炼气七层,不禁微微颔首:“资质已是特优,修为也有炼气七层了。看来我那洗髓丹,效果还真不错。”

环顾整个绿洲,确定并无一人滞留城外,所有人都在土城之中,倪坤解下背上的血色披风,执着披风一角信手一抖,那披风便越变越大,转眼之间,面积便超过了土城数倍。

之后又一挥手,那巨幅血色披风,便朝着土城笼罩下去。

正在城墙上巡逻的修士、武者们,大多都警惕着城下的动静,并未关注天空。

唯有唐宁,忽然心有所感,抬头一望,就见一副血色巨幕,遮天蔽地般当头罩下,顿时惊呼一声:“小心……”

话音未落,血色巨幕便已倏忽落下,将整个土城覆盖在内。唐宁不及运功抵抗,便觉脑海一阵恍惚,刹那间晕厥过去。

数息后,那覆盖了整座土城的血色披风,被倪坤收回手中,变回本来大小。

而土城所在,只剩下一片空白。

整座城池,连同城下一丈深的地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收起这座土城,倪坤又前往周围几座小绿洲,将主城周围的小城一一收起。

确定这城邦的数座城池、五万余人口,皆已收起,无一遗漏,倪坤方才身化流星,飞回他营造出的数十万平方公里的大绿洲,将主城及几座小城,安放在绿洲一处依山傍湖的平地上。

之后他又飞遁而去,前往另一处有人的绿洲……

不知不觉,夜尽昼来。

唐宁恍惚着张开眼帘,眼神之中,一片茫然。

她深深吸了口气,感觉今晨的空气,似乎带着某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清新泽润,还隐含着某种她无法形容的香甜气息。

而今天的阳光,似乎也前所未有地柔和温润。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她迷迷糊糊地站起,发现自己居然就在城头睡了一晚。周围还有好几个昨晚随她一起巡逻值守的乡邻大哥,一个个正躺在城头地面,酣然沉睡。

“究竟发生什么了?”

感觉情况不对,她猛地清醒过来,心里一慌,正欲惊呼,可不经意地一扭头,视线越过城墙,看到城外的景像后,刚要出口的惊呼声,便被硬生生憋回了喉咙里。

她嘴唇微张,两眼圆瞪,不可思议地看着城外的景像,脸上神情,如坠梦中。

一望无际的绿地,郁郁葱葱的森林,翡翠一般的湖泊,缤纷灿烂的花朵……

城池之外,视野之中,皆是她从未见过,只在传说中听过,在古藉中读过,在想象中幻想过的美妙景像。

这是梦吧?

唐宁怔忡了好一阵,用力揉了揉眼睛,还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待疼痛清晰地传来,她又瞪大双眼,看向城外,发现之前所见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并未随着“梦醒”而消失。

“这难道……都是真的?”

她紧抿着嘴唇,紧张又期待地四下环顾着,想叫醒几个人,请他们也来看一看,确定自己所见,究竟是真是假。

这时,师哥李淳风熟悉的声音,自城墙另一边传来:“师妹,师妹!”

唐宁循声看去,就见师哥沿着城头飞掠而来,见到她后,大松一口气,飞奔到她面前,用力握住她的双手,满脸通红地大叫:“师妹,你看到了吗?那都是真的么?”

唐宁知道师哥言下所指,用力点点头:“我看到了。那些……”

她侧首望向城外,鼻头一酸,眼中涌出热泪:“都是真的!”

“是倪仙尊!”李淳风也是两眼含泪,又哭又笑:“一定是倪仙尊,他为我们造出了一片仙境……”

这时,城头上的修士、武者们也陆续醒来。

经过短暂的呆滞之后,一阵阵欣喜若狂的欢呼声、大叫声、哭喊声,还有难以置信自抽耳光的脆响声,在城头轰然响起。

很快,城内的人们也陆续醒来,被城头的喧哗惊动,走出屋门,或来到城头,或走出城外。于是种种欢呼惊喜之声,冲天而起,将整座土城,变成了一片沸腾的海洋。

土城中唯一的道基修士,李淳风、唐宁,以及城邦许多修士的老师,冲天而起,立于半空,环顾周围一阵,流着眼泪哈哈大笑:“都来了!所有人都来了!”

却是看到了那几座如卫星一般,拱卫在主城周围的属城。

此时此刻,那几座属城,亦如主城一般,变成了欢呼的海洋。

不知多少老人,跪倒在城池外的绿地上,以头触地,老泪纵横。小孩子在城外追逐,欢笑着满地打滚。

就连沉稳的中年、精悍的青年,亦在绿地上狂笑着飞奔,在草地上翻滚。甚至还有一些少年,狂奔十几里,飞跑到城外的湖泊边,借着冲势飞身跳进了湖里。

一辈子没有见过多少水的大漠居民,怎么可能会水?

于是那些少年入水之后,便毫无疑问地沉了下去。

所幸受严酷的生存环境所迫,城邦之中,无论男女老少,人人习武。即使十一二岁的小小少年,亦有一身不凡的武艺,甚至不乏与怪物、妖兽、行尸搏杀的经验。

落水沉底,短暂的惊慌过后,那些自小便经历生存考验的少年人,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们凝气屏息,在湖底稳住身形,踏着湖底泥沙缓步走上湖岸,让那些急匆匆赶去救援的大人们虚惊一场,改救援为教训,将少年们按倒在地,毫不客气地揍了一顿……

又哭又笑,又跳又闹的狂欢,持续了整整半日。

城邦五万多人,无论男女老少,个个都累得筋疲力尽。

城邦之主,那位艰难传承着文明、武道、仙道,自从在上任城主临终前,接过城主重担后,便将毕生精力,都投入到维系城邦的生存,以至于明明有着一身极好的根骨,却因耽误了修行,岁数将近两百了都还只是道基初期的道基修士,正要召集主城及各属城头面人物,好好商议一番时,一道浩大威严的声音,便自天际滚滚传来:

“吾将于玄阳火山开讲,传授仙家道法。三日之后开课。不拘身份高低,无论男女老少,皆可前来,听吾传道。”

听到这声音,李淳风、唐宁对视一眼,惊喜道:“果然是倪仙尊!”

天空中的道基修士,循声望去,就见声音传来的方向,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化为一座圆锥形状的火山虚影。

那火山山顶,覆着荒漠遗民们从未见过的皑皑白雪。

山顶至山腰,有着层层叠叠的阶梯状火山岩,还有清澈池溏,有如帘瀑布。

山腰至山脚,丛林密布,大树参天,一派生机勃勃。

“仙人?”

虽只看到了一副虚影,但这道基修士坚信,这等传音万里,投影虚空的手段,只有传说中的仙人才能做到,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

当下冲着天空之中,那火山虚影遥遥一拜,飞身落回城中,传音四方:“我欲带队前往玄阳火山,听仙家传道。以下这些人,与我同行……”

他一口气点了上百个名字,将城邦五万多人中,但凡有点修行天赋的人,无论男女老少,统统点了出来。

最后又道:“其余人等,紧守城池,开辟田地,不得懈怠大意。”

一个时辰后,这道基修士带着城邦子弟们,启程前往那“玄阳火山”。

途中,李淳风、唐宁来到道基修士身边,说道:“师父,玄阳火山传道的仙人,就是我们此前在瀚海鬼城遇到的倪仙尊。”

他二人并未对授业恩师隐瞒瀚海鬼城的奇遇。就连倪坤赠予洗髓丹之事,都未曾隐瞒。

而他们的老师,也并未觑觎他们的奇遇,只叮嘱他们好生修行,莫要辜负这番奇遇——大灾变后的幸存者们,能在瀚海大漠之中艰难繁衍至今,靠的就是团结一心、不畏牺牲。

如此严酷的环境,数不胜数的危险,层出不穷的怪物,使得人们根本没有内斗的资本。

不团结,不公正,沉迷勾心斗角、互相争利的聚落、城邦,早就灭亡了,根本不可能幸存下来。怯懦胆小、畏缩自私的人们,也早就死光了,血脉都不可能流传下来。

一万多年的繁衍,如今这白羽界仅存的数十万人,不说个个公正无私,但至少,也能做到持身甚正。轮到必须自己牺牲时,平时再怎么偷奸耍滑的人,也会咬紧牙关,硬着头皮顶上去。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怪物、妖兽、行尸、游魂,可不会跟人类讲道理。

你不牺牲,我不牺牲,那等待城邦与族群的,便只有彻底的灭亡。

李淳风、唐宁他们这个城邦的首领,这位道基修士,生性光明磊落,公正无私。他甚至可以为了族群的延续,不惜耽误自身的修行。

如此品行的人,又怎会垂涎弟子的奇遇呢?

只是,对于二人说的倪仙尊承诺,将帮忙寻找其他人群,这道基修士原本并未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白羽界仙人早已灭绝,便有仙人出现,也只会是偶然降临的外域来客。

一位外域仙人,偶尔路过白羽界,游戏红尘时,遇到两个看得顺眼的小辈,随手打赏些好处,就已经是莫大恩赐了。

又怎能奢望仙人将宝贵时间,耗在对仙人来说,不值一提的凡俗之人身上?

只是这道基修士没有想到,那位倪仙尊,竟然开辟了这方只在梦境中出现过的,有着青山绿水的新天地。竟然以大神通将整个城邦搬迁来了这里。竟然还要传授仙道!

沉默一阵,这道基修士感慨道:

“外域仙尊,竟能为我等异域遗民,做到如此地步……那位倪仙尊,当真至仁至善!尔等到了玄阳火山,需用心听讲,不可有分毫懈怠,辜负了仙尊心意。”

众城邦子弟齐齐应喏,声音宏亮,精神振奋。

这上百个城邦子弟,即使年龄尚小的孩子,也都是有修为在身的,可无需休息日夜奔行,途中只消稍停片刻,进些食水便可。

就这样一路飞奔,只两昼夜功夫,队伍就在天空中那火山投影的指引下,来到了玄阳火山山脚。

抵达山脚时,众人意外撞见了两支队伍。其中一支为首的,赫然还是一位金丹修士。

生人相见,并未有任何冲突争执,反而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激动地汇合到一起,热切攀谈起来。

之所以如此,一是此地有仙尊镇压,无人敢起争执之心。

二是曾经有过数十亿人的偌大白羽界,如今只剩下几十万人。每一个城邦,多则几万人,少则数千人,零散分布在大地之上,中间有无垠大漠、无数危机间隔,即使那位唯一的金丹修士,也无力穿越危机遍地的大漠,找到别的城邦聚落。

每一个城邦,都渴望着能找到别的城邦,与之交流。

每一个城邦的人们,都曾经不止一次地怀疑过,世间是否已只剩下自己这一个城邦,只剩下自己这些最后的遗民。

一万多年无法对外交流,一万多年没能找到外人,一万多年的怀疑,无疑是令人沮丧而绝望的。

而今天,终于看到了自己城邦之外的人们,得悉除自己之外,还有别的城邦存在,还有许多人类顽强地存活着,这对已经孤独了一万多年的各个城邦的遗民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

所以,即使初次相见的陌生人,在火山脚下相逢时,亦都欢喜亲热地有如多年未见的至亲。

即使是金丹、道基修士,也可以与炼气境的小辈们,毫无间隙地攀谈。

一阵交流之后,三支队伍汇合在一起,在一位金丹、两位道基的带领下,向着火山攀去。

而那些炼气境的小辈们,则彼此勾肩搭背,一边走,一边眉飞色舞地互相讲述着各自城邦的故事。

穿过密林,登上山腰,沿一条人工开辟出来的道路,走过那一座座火山岩池塘,一条条小型瀑布,来到积雪覆盖的山顶下,就见一座简朴的道观,伫立在山顶雪线处,一座平台之上。

道观前,一位面貌年轻优雅,两鬓却已斑白的青年,端坐在一只蒲团上,闭目打坐。

没人敢因这青年年轻的容颜而稍有轻视。

那位金丹修士、两位道基修士,以及数百炼气境的子弟,同时拜倒在地,“拜见仙尊!”

仙尊淡淡道:“勿需多礼,且坐。还有二十三支队伍尚在路上,将于三个时辰内陆续抵达。待他们到时,本尊便会开讲。”

众人连忙谢过仙尊,摆下各自携带的蒲团坐下。

之后果然如仙尊所言,二十三支队伍于三个时辰之内,陆续抵达。来此地听讲的修士加起来,竟然有一千余人。

不过人数虽多,修为最高者,却也只有一位金丹初期、十几位道基境界。

余者皆只炼气境界。

且有将近一半,只得炼气二三层,甚至初入炼气、炼气一层的修为。

之所以如此,一是因白羽界被洗成白地,资源几乎被掠夺一空,一万多年也没能恢复多少。

二是人口有限,没有庞大的人口基数,资质优异的仙道苗子自然不多。事实上,这一千多人中,大多都只良等、特良等资质而已。

第三则是传承断绝。

一万多年前的大灾变,灭绝了白羽界所有的仙人,以及九成九的修士。

仙道传承断绝到这种地步,能出一个金丹修士,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而今天,倪坤便要为白羽界的遗民们,续上传承。

人已到齐,端坐于道观之前的倪坤终于开口:“第一讲,传武道奠基之法……”

开口之时,有紫雷天降,缭绕倪坤全身。有无名之火,自他身下燃起,宛若莲台,将他半身笼罩。有飘渺之风,不知从何而来,自他头顶贯入。

浴雷、坐火、洗风。

每一丝雷电、每一缕火焰、每一道轻风,落在众修士眼中,都直令他们胆战心惊。

那唯一的金丹修士感受尤其深刻,只觉便有一丝电芒、火焰、轻风,落到自己身上,自己立刻就要形神俱灭。

可仙尊居然若无其事,沐浴在这恐怖森严的风火雷电之中,不急不徐,缓缓讲道。

仙尊神通,令人惊叹。

有此神通衬托,即使仙尊所讲,只是武道奠基之法,众修士仍屏息凝神,仔细聆听,不敢错漏一字。

连那位金丹修士,都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得端端正正,倾听那对他来说,本已无用的武道奠基之法。

听着听着,众人方知玄妙。

仙尊传授的武道,不仅是极高明的斗战杀伐之术,更是能以武入道的正法。

且修行之时,还可以潜移默化地改善根骨,缓慢提升资质,为以后以武入道,转修仙道奠定坚实的根基。

这一来,人口基数不多,修仙苗子太少的问题,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得到解决。

于是众人便听得更加用心了,将仙尊一字一句,皆牢牢铭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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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讲道,倪坤先讲武道奠基,再说炼气境功法。

阴阳五行、地火水风、炼丹制器、阵法机关……无所不包,无所不有。

不但有从白羽界诸多鬼域得到的失传功法,还有他自己推演的一些功法。无论什么资质,哪种体质,皆能得到适合的功法。

此次讲道,日出开讲,日落停讲,足足持续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倪坤宣布此次讲道结束,着众人两月后再来,届时将传授各类道基境功法。

众人以师礼拜之,之后依序下山,各返各城。回去之后,都毫无保留地在各自城邦中,将倪坤传授的“武道奠基篇”推广普及开来,令男女老少都修炼此功。

虽然一些年纪太大的,即便改善了根骨,也不会有多少机会进军仙道了,但至少可以提升他们的武道修为。

两月以后,众人再来听讲。

此次来时,每支队伍,都带上了各自城邦的出产。有普通的果疏谷物,亦有精心培植的灵草、灵药。

倪坤并未推拒,但也只是象征性地取了少许,将其余的发还给众人,令他们互通有无。

之后又开始讲道,传授道基境功法,仍是无所不包,无所不有。

讲道一月,又令众人回去,再过两月,来听金丹境功法。

就这样,倪坤讲道一月,休息两月,如是往复。

三年之后,他已将炼气境至元婴境的功法,翻来覆去讲了好几遍。

这一天,又将元婴境的功法讲完一遍,三年来,似乎一直坐在道观之前,沐浴风火雷电、一动不动的倪坤,忽地站起身来,长笑道:

“渡劫境以上的诸般功法,吾已留在火山腹中。日后有修成元婴者,可入火山腹中,自取功法。山腹之中,还有十件法宝。法宝有灵,日后会自行择主,尔等勿起贪念。若为此厮杀争夺,必遭天谴,勿谓言之不预也!讲道三年,今日功行圆满,吾去也!”

话音一落,倪坤身形蓦然变大,转眼之间,化为一尊十丈高的巨人,沐浴风火雷电,步踏虚空,宛若踩着无形阶梯,拾级而上,转眼之间,便已步入天穹高处,消失无踪。

众修士怅然若失,怔忡半晌,齐齐一拜:“恭送仙尊!”

起身时,修为已臻至炼气九层的李淳风、唐宁师兄妹泪流满面,难以自持。

白羽传道就此结束。

至于这些修士,日后如何勇猛精进,率领遗民,披荆斩棘,扩张绿洲,重建文明,乃至如何修成金丹、元婴,入火山观功法、得法宝,及至渡劫成仙,扫荡鬼域,复苏世界,以及为倪坤塑像祭拜,奉他为“万法之源、众仙之祖、救苦救难玄阳天尊”……

那就是另一个漫长的故事了。

……

“话说,以前看小说,传道功成之时,会有天道垂青,功德如雨。怎么我就没有那种待遇?难道是因为我把所有鬼域搜刮一空,地皮刮得太狠了?”

倪坤一边向着那通往“神秘遗迹”的界域通道飞去,一边心里琢磨:

“应该是白羽界的天地灵根受创太重,恢复缓慢,还没有能力给我回报。毕竟,我虽然地皮刮得极狠,可也回馈了白羽界许多……可惜可惜,没能亲身体验一把‘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功德如雨’的豪华场面。”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有点后悔:“刚才走之前,应该自己施法,加点特效的。结果光顾着尝试演练无名功法第六重的神通,忘了这一茬……”

走都走了,倪坤也不好意思再回头,在众人面前亲自演上一出“天道垂青、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功德如雨”的豪华特效。

只能将此事记在心里,寻思着以后如果还有同样的机会,如果功德圆满时,天地小气巴啦不给自己回馈,那说不得,他就得自己给自己加特效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倪坤自从开始传道之后,这三年以来,他自己修炼的进度,一直都相当顺遂,感觉比在火凰界、蓝水星修炼时,要顺利快速了许多倍。

难道这就是白羽界暗地里给他的回馈?

三年如一日地沐浴风火雷电,洗炼金身,倪坤终于在昨日解锁了第六重功法。

然后只用了一天,他就初步修成了第六重功法第一个小境界。

无名功法第六重,名为“变化篇”。

第一个小境界,名为“法天相地”。

修成之后,可自如变化体型大小。

大时可如擎天巨岳,乃至手摘星辰。小时可小如蚊蚁,乃至若芥子微尘。

而这第一个小境界“法天相地”,修炼起来真的至为简单。

都不需要任何辅助资源,只要“天雷神火炼金身”修炼到了一定的火候,解锁第六重功法“变化篇”之后,得到心法,参悟一番,立刻就能小有所成。

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经历了“天雷神火炼金身”的修行,体魄、真气、元神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自身每一颗细胞,乃至比细胞更为微小的结构,都能够掌控自如、操控入微。

既有如此掌控之力,那么修炼单纯变化大小的“法天相地”,自然是水到渠成,毫不费力。

而无名功法第六重“变化篇”第一境“法天相地”,对实力的提升,主要在于力量的增幅。

很明显,体型越大,力量越强。

若能变化至擎天巨岳一般高大,那担山赶月不在话下。

若能巨大到手摘星辰,那一拳碎星,把星球当皮球,乃至当作弹丸,都是举手之劳。

当然,以倪坤现在的修为,极限也就只是能变成十丈巨人而已。

而想要修炼“变化篇”第二个小境界“身外化身”,首先要能将“法天相地”,修炼至可化身百丈巨人,才算初步达到了修炼“身外化身”的要求。

至于第二个小境界“身外化身”的能力,也非常玄幻。可以将身体任意部位脱落下来,变成化身。

比如小有所成之时,就可以把一根手指摘下来,变成一尊化身。至于练到更高境界,那便是拔一把头发,便可化身千万。

当然,这一境界,倪坤现在还无法修炼。毕竟法天相地还只是初有小成,只能变成十丈巨人而已。

至于第六重功法自带的杀招,那也是相当厉害,名为“遮天蔽日”,威力更胜“神雷天劫”。

不过修炼要求也更高,得找到“五行本源”炼化,方能参悟修炼“遮天蔽日”。

至于五行本源怎么找,那难度可就大了。反正倪坤在白羽界搜刮了那么多宝物,就没有一件够得上“本源”级别。

火凰神血、金乌神血也同样不够本源级别。

而第六重功法杀招图中,也只给了倪坤一道法门,令他可以辨别“本源”级的存在。至于上哪儿寻找五行本源,杀招图并无指点。

所以这一招比神雷天劫更强的“遮天蔽日”,倪坤暂时无从下手,只能先观摩功法图,参悟杀招,以后慢慢收集五行本源。

“变化篇”第三个小境界,令倪坤感觉非常微妙。

第三个小境界,名为“千变万化”。可以变化成任何生物、死物。

并且还不只是形态方面的变化。

只能理解变化对象的本质,即可变化成从外观到本质,都与目标对象一模一样的存在。

比如倪坤得到过火凰血、金乌血,通过解析火凰血、金乌血,他将来修成千变万化,并且境界高深到一定程度后,完全可以变化为货真价实的火凤凰、三足金乌。

比如他手上有树枝仙器、雀翎飞刀等仙器,有沧海珠、天河星砂等真仙级宝物,如能将这些法宝、宝物的本质解析透彻,他自己就可以变成同样的宝物,拥有同样的威能。

这“千变万化”的神通,着实玄妙莫测,令人神往。

但让倪坤觉得非常微妙的是……

法天相地、身外化身、千变万化,这一重“变化篇”的三个小境界加起来,感觉和齐天大圣、二郎真君的本事差不多啊!

再加上特别头铁的不死之身……

“我这无名功法,难道是和齐天大圣、二郎真君一样的神通?可变化篇才是第六重,后面还有三重……我去,不会是比齐天大圣、二郎真君的功法更厉害的神通吧?”

一时间,倪坤不禁浮想联翩。

齐天大圣、二郎真君虽然厉害,可在前世种种神话传说当中,他们并没有强到横推三界、无双无对,多的是能够镇压他们、制服他们的强手。

而倪坤这门无名功法,第六重“变化篇”之后,还有三重功法。若能全部修成……

成就简直无可限量。

当然,好高骛远要不得。

倪坤现在,还只是初步修成了“变化篇”第一重“法天相地”。

第二重“身外化身”、第三重“千变万化”,都还没能摸到门槛。

至于杀招“遮天蔽日”,更是不知道从何修起。

所以还是得脚踏实地,继续一步一个脚印地修行提升。

“法天相地”的修行十分简单。

确切地说,法天相地这个小境界,本来就只有变化大小的神通心法,并没有独特的修炼方法。

修炼法天相地,其实还是要继续修炼“天雷神火炼金身”。

通过不断锤炼体魄、真气、元神,持之以恒地加深对自身的入微掌控。

掌控越深入,变化越自如,变化后的威能也就越强大。

解锁第六重功法,并初步修成“法天相地”,即使以倪坤的谦虚,也可以认为自己的境界,比得上真仙境的人仙了。

既如此,他自然要去探一探那神秘遗迹。

至于那神秘遗迹曾经失陷过几位白羽界地仙的危险,倪坤也并不是特别忌惮。

他的生存能力,比一般的地仙可不知强了多少。

至于战斗力,还没有和地仙境的真仙打过,以他的谦虚谨慎,自是不会妄下定论。

不过探索遗迹,最重要的其实还是生存力、适应力。战斗力反而是次要。

倪坤认为,以自己的生存力,以自己那强大的“适应免疫”能力,即使是足以失陷一般地仙的危险,应该也奈何不了自己。

飞遁片刻,很快,倪坤便来到了那曾被白羽界众仙,联合封印的界域通道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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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神秘遗迹”的界域通道封印,先是遭一万多年前那场“大灾变”摧残,之后又因白羽界群仙殒落,一万多年无人维护,封印早已彻底丧失威能。

因此找到封印所在后,倪坤只是吹了一口气,便将最后一丝残余的封印破开,找到了隐藏在封印之中的通道入口。

以他现在的修为,都不需要构建传送阵,找到入口后,直接一拳轰出,就强行打开了通道口,步入界域通道之中。

这座天然存在的界域通道,内部虽然弯弯曲曲,但十分宽敞,感觉开一艘飞船进来都可以。里面也没有任何危险。一路畅通无阻之下,只片刻功夫,倪坤便来到了通道尽头。

又一拳轰开已经封闭的通道出口,走出通道,脚踏实地之后,倪坤举目环顾四周,顿时被眼前所见深深震撼。

那是一颗破碎的星球。

那星球颇大,直径至少有十余万里。

然而就是这么一颗巨大的星球,中间居然多出了一个直径万里上下的硕大空洞,直接贯穿了整个星球。

被那空洞贯穿的星球,分裂成大大小小的数百块,但又并没有彻底破碎。几十块较大的碎片,仍然勉强粘合在一起,勉强维系着球体的形状。

在这破碎星球周围,无数应该是从星球上抛出的碎片,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殒石带,环绕在那巨大星球周围。

倪坤立足之处,就正是殒石带中,一块巨大的殒石。

观其形状,其前身或许是星球上的一座大山。

倪坤就站在那座“大山”山腰的悬崖边上,一块凸起的平台处,视线正对着那破碎的星球,以及星球中间,那触目惊心的巨大空洞。

他凝视着那巨大空洞。

双瞳之中,神光连闪。

看了好一阵,他缓缓抬起右手,竖起食指,对着星球中间的巨大空洞,缓缓将食指戳了出去。

“就是用一根指头,轻轻这么一戳……”

他轻声自语:“一颗直径十几万里的星球,就被戳出一个前后贯通、直径万里的大洞,整个星球都崩了……”

神眼审视之下,他已经看出,星球中间那个大洞,就是被一根指头戳出来的。

“一指碎星辰……”倪坤神情凝重:“究竟要何等神通才能做到?天仙都办不到吧?”

天仙是很强大。

白羽界就是被魔门天仙级的魔头洗成白地的。

白羽界群仙,更是毫无反抗之力,就全员殒落,变成了万年不得超脱的伥鬼。

但即使是天仙,可以轻松将一个世界的生灵毁灭,乃至可以花费些时间,将一颗白羽界那么大的星球击碎,却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松写意,一指碎星辰。

“天仙要摧毁这么大一颗星辰,起码得花费个把月功夫,以天仙级的仙器不断轰击,才能将一颗这么大的星球,毁灭到这种程度。一指点碎?天仙不可能办到!”

倪坤虽然未曾亲眼见过天仙,但他与白羽界众多仙人交流过。

从白羽界众仙描述中,可以略微推算出天仙的威能。

“我如果想打碎这么大的星辰,除非将‘法天相地’修炼至能化身万丈巨人,再火力全开,对着这颗星球轰上几十万拳,才有可能将之粉碎到现在这种程度。还得是无人阻止、无人干涉……”

倪坤双瞳之中,神光连闪,推算着那碎星一指的威能:“以我现在的实力,如果被那一指点中……立刻就是人间蒸发,不死之身都救不了我!”

深深吁出一口气,倪坤摇了摇头:“这颗星球,实力也不弱,却不招惹了什么存在,居然落得这般下场……比我们中土界、比白羽界都要惨了无数倍……”

之所以说这颗星球实力不弱,是因为他在殒石带中,在破碎星球周围的虚空中,以及星球那勉强维系着的几十块大型碎片上,看到了无数令人惊叹的遗迹。

殒石带里,飘浮着无数巨舰的残骸。

那些巨舰残骸,看上去极具科幻色彩,好像前世科幻片中看到的宇宙战舰。

但倪坤知道,那些战舰,并非科技兵器,而是仙道兵器。

是极高明精妙的仙道技术结晶。

那些战舰残骸,并没有密密麻麻的机械管线。

其能量传输、动力系统、维生系统、武器系统……全都是以极精巧玄妙的仙道阵法驱动,消耗灵石或者更高等的仙道能量。

而战舰的操纵者们,也都是修士乃至仙人。

一艘战舰残骸,自倪坤前方不远处缓缓飘过。

那残骸有十数里大小,上面遍布触目惊心的巨大破洞。

其中一个破洞后,伫立着一尊三丈高的尸体。

那尸体披挂残甲,手持一杆戟头破碎,只剩半截月牙小枝的大戟,双目圆瞪,脸上凝固着惊怒交加的神情,胸口有一个硕大的空洞。

从尸体残留的一丝气息,倪坤知道,它生前乃是一位真仙,且修为远远超过了被他击杀的极乐宗魔仙,说不定就是一尊地仙。

但即使是地仙,即使驾驭着巨大的仙道战舰,也一样难逃死劫。

死后的尸身,兀自凝固着生前的战斗姿势,随着战舰残骸,在空旷寂静的宇宙虚空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无声飘荡……

这样的尸体,还有很多很多。

殒石带中、虚空之中,到处都飘浮着密密麻麻的尸体。宇宙的真空环境,修士、仙人们生前的威能,令得它们能万年,乃至数万年都不腐朽。

而在残破的星球上,亦有无数勉强保持着完整的尸体,无数残破而壮观的遗迹。

倪坤甚至看到了一座口径足有千里的大炮。

那大炮炮口镶嵌在星球表面,一座平原之上。炮管深入地心。完全可以想象,当这门大炮开火之时,一击之下,绝对可以粉碎一些小型的星球。

然而即使有着如此强大的仙道兵器,这星球还是灭亡了。

那大炮炮口已残,深入地心的炮管内,飘浮着大量尸体。

倪坤沉默地扫视着破碎的星球,扫视着星球周围虚空之中,那无数的战舰残骸,那密密麻麻的修士、仙人尸体,沉默良久,方才怅然一叹:

“这绝对是一颗有天仙守卫的星球……其灭亡前的位阶,比中土界、火凰界、白羽界绝对要高出不少,但……还是灭亡了。”

倪坤可以想象,在无数年以前,这颗星球,也曾是一颗生机勃勃、辉煌璀璨的巨星。它有天仙守卫,有繁荣的仙道,有强大的技术,正走在蓬勃向上的持续升格之路上。

但在某一天,劫难降临了。

来自宇外的大军,蝗虫一般铺天盖地地攻向这颗星球。

星球上的仙人们驾驭巨舰大炮奋起反抗,惨烈的战斗中,星球周围的卫星被粉碎,无数的巨舰被击毁,无数的修士乃至仙人接连殒落……

他们或许抵挡住了第一波,乃至好几波攻击。

虽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遭受了惨重的损失,但他们或许真的顶住了许多次的攻击。

然而,还没等他们庆祝胜利,有一位不能言说、不可谈论的大能,在遥远的虚空彼岸,冲这颗星球,轻描淡写地点出了一指……

一颗有天仙守卫的星球。

一颗仙道技术无比强大,有着威力巨大的宇宙战舰、仙道大炮的星球。

就这么被那“碎星一指”毁灭了。

星辰破碎,生灵寂灭,守护这颗星球的修士、仙人,无一幸存,全员皆殒。

这是比白羽界更彻底的灭绝。

这是比中土界更惨烈的劫难。

与这颗星辰相比,火凰界那被“上界”殖民吸血的经历,更是不值一提。

在这一刻,倪坤深深感受到了,这方宇宙的危险,以及星空之中,那无处不在的恶意。

“妖魔渊、魔门,以及某位能一指碎星的不知名大能……”

倪坤摇头暗叹:“宇宙广大,有诸天万界,有无穷生灵,有璀璨文明……可文明之敌也多不胜数。即使有天仙,一个不好,也要灭亡……”

为这曾经璀璨辉煌的星辰默默哀悼一阵,倪坤又暗自沉吟:

“这颗星球已经彻底灭绝,连天地灵根都彻底毁灭了。死得如此彻底,连妖魔渊都懒得侵蚀……至少在我的神目观察,及天人合一的感应之中,并未察觉到任何危险。那么白羽界那几位曾经前来探索的地仙,又怎会失陷在这遗迹之中?”

以倪坤观之,这颗星辰的遗迹,已经没有了任何宝物。仙器、材料、资源……所有具备实用价值的宝物,一点都没有剩下,想来已经被胜利者搜刮一空。

但这并不代表,这遗迹便没有了任何价值。

事实上,对仙人来说,即使没有任何实际的宝物,这遗迹的价值,亦是大到不可估量。

星舰的残骸中,大地上的炮台上,乃于各种建筑的遗迹中,都有无数的知识可以学习。阵法、禁制、机关、炼器……等等等等,每一座星舰残骸,可以说都是一座知识的宝库。

那些仙人们保存完好的尸体,亦是珍贵的宝藏。

正派的仙人,可以通过前辈仙人遗体上残存的气息、身体的构造,一定程度上推导还原出功法,以这种方式与前辈仙人进行另类的“论道”,丰富自己的知识,增强自己的底蕴。

而邪魔真仙,甚至能将前辈仙人的遗尸,炼成傀儡之类的战斗兵器。

所以,尽管这遗迹已经了无生机,又无现成的宝物,但倪坤还是能够理解,那几位白羽界的地仙,看到这遗迹之后,对其中隐藏的知识的渴望。

因为他自己,现在就已经在蠢蠢欲动,想要去观摩那些战舰残骸,去看看那些真仙遗体,从中获取知识。

“摧毁了这颗星球的胜利者们,对仙人的遗尸不屑一顾……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们背后,有一位能指碎星辰的大能……那么除了现成的宝物、功法秘藉等等资源之外,遗迹中隐含的知识就并不重要了。

“他们也没有收起仙人的遗体制造傀儡兵器,说明他们并不是邪魔……至少功法方面不是邪魔。又或者,他们有更强的战斗兵器,不需要用仙人尸体制造傀儡。

“这倒是便宜了我这样的后来者……只是,那几位白羽界的地仙,为何会失陷在这遗迹当中?难道……仙人遗体尸变了?”

仙人殒落之后,既然可以变成“伥鬼”,那若是遗体完整,又没有妥善安置,当然也可能尸变。

只是白羽界那几位探索者,都是地仙境的真仙。而仙人遗体尸变的话,实力是会严重跌落的。

地仙尸变,实力能有人仙境界就不错了。

即使天仙的尸身亦尸变,应该也不至于能留下几位地仙。

“总之小心为上。先在外围殒石带中,观摩那些战舰残骸。若有可能,我甚至可以试着搜集一些尚算完好的战舰残骸,观摩学习之后,尝试拼装出一艘完整的战舰,将来带回中土,在万妖窟中大炮洗地……”

左右环顾一阵,倪坤身化流光,飞遁至一块战舰残骸上,神眼之中晶光灼灼,寸寸扫描战舰结构、材料成份、内部阵法等,同时运转天人合一,集中感应战舰残骸,搜索信息。

以他现在的修为,解析这块十几里大小的战舰残骸,花不了多少功夫。

短短片刻,他便已将这块战舰残骸解析透彻,洞悉了其能量传输、动力系统、武器系统、维生系统等等内部构造,连带战舰各部位的材料构成、阵法组成等,亦洞悉地一清二楚。

在这块残骸内部,还有上百位修士,以及一位仙人的遗体。倪坤也一并扫描感应了一番,通过他们尸身残留的气息,身体的构造,推演出了他们生前的部分功法。

当然,因为他们已经死了太久,气息残存不多,推演出的功法极度残缺。

不过倪坤也不介意,这颗星球有大量仙人遗体,即使每一具仙人遗体,遗留的信息都非常残缺,汇总起来,也是相当可观的知识。

得到这块战舰残骸上所有的知识后,倪坤对那仙人遗体和上百位修士遗体拱手一揖,便离开此地,向着另一块战舰残骸飞去。

就在倪坤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在殒石带中的战舰残骸里,辛勤采摘着知识的花朵时。

破碎的星球上,一块巨大碎块的地底深处。

一对布满血丝、死气沉沉的浑浊眼睛,缓缓张开眼帘,看向了倪坤所在。

但还没等它有所动作,一只拳头,便嘭地一声,轰在它两眼之间,一下就将之轰得头破血流。

“再敢乱动,就彻底灭了你,骨灰都给你扬了!”

冰冷的警告声中,那两只布满血丝、死气沉沉的浑浊眼睛,流露出一抹恐惧之色,乖乖闭上了眼帘。

而轰出这一拳的身影,则仰首望向天外,自语:

“有人来了啊……我观那人,灾星罩顶,霉气冲霄,走到哪里,哪里就要死人……真是晦气!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好地方躲了几十年,看来如今这里也要呆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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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正在悄眯眯地偷看我!”

正在一艘战舰残骸中,解析其结构的倪坤,忽然若有所觉地微一偏头,用眼角余光瞧了远处那破碎的星球一眼。

他本来就有超强的被动感知能力,修成“天人合一篇”之后,感知能力更是一次次飞跃式提升。

到了现在,哪怕有人隔着上百万里看他一眼,哪怕并无敌意恶意,他也能心生感应。

而此刻他感应到的窥视,绝对不能说没有敌意、恶意。

至少在刚开始,他是感受到了某种极浓烈的恶意。

之后的感应,则变得有些微妙,说不上明显的敌意或者恶意,但也是一种……对他很嫌弃、很讨厌的感觉。

“这感觉有点微妙啊!”

倪坤心中暗道:

“之前感应时,明明感觉这颗星球,已经没有了任何活物的。现在看来,恐怕是某个极擅长隐匿气息的存在,屏蔽了我的主动感应。不过还是瞒不过我的被动感知……

“可为什么会是嫌弃、讨厌的感觉?难道我长得太帅,刺痛了那暗中窥视我的家伙脆弱的自尊心?”

既然不是明显的敌意、恶意,倪坤便也无意树敌。

他总不能因为别人嫌弃他、讨厌他,就一定要干掉别人吧?

他的心胸,可没有那般狭小,也从不认为,自己就一定是人见人爱。

人生在世,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

总会有些人,出于种种理由,比如因为他太帅、太潇洒、太英俊、太优秀……等等,对他心生嫉妒,从而厌恶他、嫌弃他。

以倪坤的心胸,面对出于以上种种理由嫌恶他的人时,自然不会生气。

他只会尽可能让自己更帅气一点,更潇洒英俊优秀一点,让对方更加自惭形秽而已。

如果对方因此气急攻心,一命呜呼,那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倘若对方涵养不够,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主动出手攻击他,那他出于自卫的目的,不慎失手打死对方,当然也是合情合理又符合道德法律的。

感觉那带着“嫌弃、讨厌”之感的目光,还在遥遥窥视着自己,倪坤心中一动,两鬓悄然染上点点斑白。气质亦变得更加深邃忧郁,予人一种“高手无敌、寂寞如雪”的沧桑感。

衣角、发梢亦开始无风自动,渲染出一种极之飘逸潇洒的气度。

然后他就从那战舰残骸中缓步而出,背负双手,脸色从容,眼神淡漠,步踏虚空,不急不徐地走向另一块战舰残骸。

其风度,像是一位巡游自己国度的君主,又似一头巡视自己领地的猛虎。

优雅,又不失霸气。

破碎星球,那块大碎块的地底深处。

那挺拔身影屹立在一头匍匐在地,身形巨大宛若山峦的鹏尸头顶,目光穿透厚厚岩层,跨越百万里虚空,看着正在空中漫步的倪坤。

“我去,居然还染白头发!还走路带风!假不假呀?虚空之中哪来的风啊!拼命给自己加戏有意思么?说起来……天心宗的‘小天王’被我打爆双腿之前,走路也是这么狂……”

同一时间,倪坤感觉那本是“嫌弃、讨厌”的感觉,渐渐变得充满了恶意,那恶意尤其针对自己的双腿……

察觉窥视自己的视线发生变化,倪坤心中怅然一叹:

“果然涵养不太好……希望你能稳住心态,尽量克制你自己,不要因妒生恨,贸然出手吧。要不然我也只能被迫还击了。

“唉,也怪我实力不行,对力量的控制总是无法精细入微,以至于总是伤害溢出,总会在自卫之时,不慎失手打死人……”

地底深处。

“那个小子走出这种六亲不认的步伐,看起来好像是在求我去打他啊!越看他越不顺眼了,手在发痒怎么办?憋在这里几十年没有出手,真的好想痛痛快快打一场……

“那小子身形虽然清瘦,跟个文弱书生似的,却也瞒不过我的眼睛。他的内在本质超级壮实,一定很耐揍!”

虚空之中。

倪坤已走到那战舰残骸处,正站在残骸顶上,背负双手,下巴四十五度角微微仰起,眼神寂寞如雪。发梢、衣角兀自微微拂动着,持续着飘逸潇洒的状态。

“怎么还不出手?还在努力稳住心态,克制自己么?这可有点麻烦了……我总不能主动找过去吧?先不提我在明他在暗,对方所在可能遍布机关陷阱,主动出手颇为不智。单是我的心胸,就不允许我做出那种‘你瞪我一眼,我杀你全家’的暴行……啧,快出手啊!”

地底深处。

“那小子摆出这么讨打的姿势,该不会是已经发现我了,想钓我出去吧?不可能的吧?他的气息,不过就是人仙境界,凭什么发现我?可是,如果没有发现我,他加那么多戏给谁看呢?”

这时,身影脚下那巨大的鹏尸,再度睁开了布满血丝、死气沉沉的浑浊双眼,发出嘶哑的声音:“仙尊,能不能别跺脚了?我头都快碎了……”

“闭嘴!”身影冷喝道:“你已经死了快两万年了!现在不过是具僵尸,就算脑袋碎了,再死一次又能怎样?”

鹏尸无奈道:“我是僵尸不假,可我也是在天仙尸体上,复苏的一缕意识,也算是一个全新的生命啊!只是生命形式稍微另类了一点而已……”

“再废话信不信我立刻毁了你?”

鹏尸麻利闭嘴,伏下脑袋,闭上双眼,小声道:“仙尊息怒,只是您既然手痒得很,为何不主动出击,与那小子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呢?”

“然后我与那小子打得两败俱伤,你就可以出来捡便宜了是吧?”

“小的怎么敢有这种狂妄想法?仙尊神通无敌,三拳两脚便可打死那小子……”

“哼,我不信你看不出来,那小子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恕小的眼拙,真没看出那小子有哪点厉害。区区一个人仙而已……”

“那你还真是眼拙,留着这对招子有个屁用?”

说着身影猛一跺脚,嘭地一声,鹏尸两眼爆出两团污血,已是被这一脚震碎了双眼。

“……”鹏尸一动不动,跟一具真正的尸体似的,再也不敢吭声了。

虚空之中。

倪坤摆了半天姿势,脚下那块战舰残骸,包括里面的仙人遗尸,都被他解析透彻了,还没有等到那窥视他的目光出手,不禁怏怏地撇了撇嘴角:

“最近遇上的,怎都是这种稳如老苟的家伙?我站位都这么正了,居然还不出手……”

无奈地轻叹一声,他又离开这战舰残骸,向着另一座战舰残骸走去。

正行时,他忽然心中一动,又看向另一个方向。

只见那一方,竟有一艘笼罩在浅蓝光晕中的梭形战舰呼啸而来。

战舰距此尚有数万里时,一道强横霸道的神念,便已扫了过来,毫不客气地自倪坤身上一扫而过。

同时一个信息,自那神念之中传达出来:“滚!”

倪坤眼角微微一跳,屹立虚空,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首尾长达五里,与那些破碎的星舰残骸相比,显得颇为“精致小巧”的梭形战舰。

而星球碎片上,地底深处那脚踏鹏尸的身影,也看到了那艘战舰,幸灾乐祸地笑道:

“我果然法眼无差!那小子就是个灾星、霉神,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要倒霉!得亏我心胸豁达、涵养极佳,纵然瞧那小子百般不顺眼,也没有出手打他。这不,有人来触霉头啦!”

这时,那艘笼罩着浅蓝光晕的梭形战舰,已飞进殒石带中。两个身着蓝袍的男女自舰中一跃而出。其中那男子横眉一扫倪坤,神念震荡,发出喝斥:

“此地已归我蓝神宗所有,你怎还不滚蛋?”

倪坤冷冷道:“我并没有在这遗迹之中,看到所谓的蓝神宗印记。”

对面那蓝袍女子轻笑道:“现在这遗迹既已被我们发现,自然就是归我蓝神宗所有了。阁下有意见可以提出来,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发现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吧?”倪坤道:“此地是我先来的,也是我先发现此遗迹的。可我也并没有说,这遗迹就归我所有啊!”

那男子冷声道:“你当然可以宣布遗迹归你所有。只是你须得衡量一下,有没有能力守住此遗迹。”

倪坤失笑:“你们还真是不客气啊!话又说回来,你们如此大言不惭,究竟凭什么?”

那男子冷冷道:“就凭蓝神宗这三个字。”

“蓝神宗?”倪坤摇头:“恕我孤陋寡闻,从来没有听说过。”

“连我蓝神宗都没有听说过,那阁下还真是孤陋寡闻。”

蓝袍女子悠然道:

“我蓝神宗虽然立派才三千年,但已经出了一位半步天仙,五位地仙,四十七位人仙、半仙。以我蓝神界为中心,凡是界域通道沟通之处,十余世界,皆为我蓝神界附属。而这片遗迹,亦是我蓝神界附属的一个小世界所属。于情于理于力,这遗迹都属于我蓝神宗。”

倪坤哂笑道:“你这话说得未免太大了吧?这遗迹可是曾经有过天仙的世界。你蓝神宗都只是有个半步天仙而已,你们下属的小世界,何德何能,把这遗迹纳入其附属?”

蓝袍女子微笑道:“我蓝神界下属的那个小世界,有一条界域通道,恰好连接到这方遗迹附近。星舰只需航行一个月,便可自那界域通道出口,抵达这方遗迹。按照我蓝神宗的规矩,每个界域通道出口,星舰一年航程之内,所有一切,都属于我蓝神宗。”

“星舰一年航程之内,所有一切,皆属于蓝神宗?”倪坤缓缓摇头:“蓝神宗规矩真大。”

那男子冷笑道:“规矩都是人定的。我蓝神宗拳头够大,想怎么定规矩,就怎么订规矩。怎么,你还有什么意见不成?”

那蓝袍女子则语气柔和地说道:“贪心不足,修行大忌。阁下既是先到,想来也已经在此遗迹中,得到了足够多的好处。既如此,何不见好就收?”

倪坤眯起双眼:“倘若我不想见好就收呢?”

蓝袍女子语气依旧柔和,眼神也并不凶恶,只轻飘飘说道:“那我们也就只好替阁下立碑了。”

“好,好得很。”倪坤点点头,缓缓抬手,冲二人勾了勾手指:“来,让我瞧瞧你们的本事!”

“阁下何必自寻死路呢?”蓝袍女子叹了口气:“阁下能在虚空中探索,已是了不起了。可再怎么说,阁下也只是区区一人仙,连条星舰都没有,何必如此意气用事?”

话说,倪坤已经很努力地把自己的气息变得很强了。

可他那无名功法,气息和一般的仙道功法气息,完全不是一回事。

即使他已经强得可以一掌拍死人仙,可不到真正出手的时候,即使他也并不刻意收敛,如果只看气息的话,给人的感觉居然只是渡劫境。

他又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招来天劫之力,随时沐浴风火雷电,来对外宣告“我很强、莫惹我”……

为免被人小看,同时也是出于善良的和平意愿,倪坤刻意用无名真气的模拟能力,模拟出了人仙境界的强大气息——之所以不模拟地仙,是因为他还没有见过活着的地仙,并不知道活着的地仙,气息是什么程度。

然而尽管倪坤已经很努力了,可最终还是屡屡被人小看……

这令他不禁疑惑:这个宇宙究竟怎么了?堂堂人仙,怎么就没有丁点威慑力了?我是真的努力想用强大的气息,震慑住潜在的不怀好意者,免得他们平白无故招惹我,白白丢了性命啊!

可惜……

一番好意,终究化作流水。

倪坤心中唏嘘时,那男子不耐烦地说道:“何必跟他废话?区区一个人仙,一炮轰杀他便是!”

“师兄勿急。我蓝神宗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宗门,遇事总要留三分余地,给人留下一线生机。”

蓝袍女子安抚那男子一句,又语气柔和地对倪坤说道:

“阁下若不想死,现在还有一个机会。若阁下愿立下元神誓言,接受我们的禁制,为我蓝神宗效力万年,我们可以不计较阁下的无礼,留阁下一条性命。”

“……”倪坤眼角微微一跳:“我觉得你这种惺惺作态的态度,比那个喊打喊杀的家伙更可恶。”

蓝袍女子嫣然一笑:“这就见仁见智了。不知阁下是否考虑清楚了?是继续与我蓝神宗为敌,命丧虚空,而是立誓受禁,为我蓝神宗效力呢?阁下既是人仙,想来至少还有数万年寿元。大好仙生,切莫自误。”

“……”

听到这里,倪坤已经无话可说,正要出手,就听嘭地一声爆响,那笼罩着浅蓝光晕的星舰,已被一块黑色“石板”轰成粉碎。

接着一个听上去异常暴躁的声音传来:“唧唧歪歪罗里八嗦惺惺作态……太恶心人了!”

暴躁至近乎狂躁的怒喝声中,一道身覆残破黑甲,披一领破破烂烂血色披风,有着一头火红长发的修长身影,倏地闪现在爆碎星舰的上空,接住那三丈长的黑色“石板”,手掌握住“石板”一端的握柄,冲着那两个惊魂未定的蓝袍男女扫去:

“都特么给老子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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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混蛋想抢我的怪!”

当那位突然杀出来的暴躁老哥,抡起三丈长的黑色“石板”,朝那对蓝神宗的男女扫去时,倪坤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此人想抢怪。

然而还没等他出手把怪抢回来,那对蓝神宗的男女,就被打爆了。

一招。

仅仅只用了一招,那穿着破烂黑甲、披着破烂披风,满头红发的暴躁老哥,就把那两个人仙境界的蓝神宗男女活活打爆了。

那位暴躁老哥一“石板”轰爆那对蓝神宗男女时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挥起木棒,砸碎了两个番茄似的。

那干脆利落,又狂暴无比的一击,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暴力碾压。

直到两个蓝神宗的男女人仙,毫无抵抗之力地爆成了两团灿烂的烟花,倪坤才发现,那块黑色“石板”原来不是石板。

而是一口石刀。

一口三丈长,五尺宽,脊厚两尺,刃阔一尺,形似铡刀,无锋无刃的石刀。

一击轰爆两个蓝神宗男女后,暴躁老哥将巨刀扛在肩上,侧首望向倪坤。

视线碰撞之下,倪坤心中暗道:“果然是个丑八怪。”

其实他并没有看到暴躁老哥的真容。

对方脸上戴着一幅能遮挡倪坤神眼视线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对暴力倾向十分严重的赤红双瞳。

但即使看不到对方的真容,倪坤依然能凭那副面具,猜出他的长相。

一般情况下,一个人戴面具,有两种情况。

一是为了隐藏身份。

然而这暴躁老哥气质如此鲜明出众,气息如此狂躁桀骜,让人一见难忘,就算戴着面具,掩饰了真面目,估计在熟悉这种气质的熟人们面前,也不可能隐藏身份。

所以可以肯定,暴躁老哥戴面具,并非为了隐藏身份。

而戴面具的另一个情况,就是因为本人长得太帅或是太美,易被人小看,缺乏威慑力,所以故意戴上面具。比如前世历史上那位兰陵王高长恭,又比如变成魔三葬时的倪坤。

可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戴上面具的人们,其面具基本都是追求狰狞恐怖,以震慑敌人,绝不会选择形象好看的面具。

然而这位暴躁老哥的青铜面具,五官端正、神情洒脱,看上去像是个中年帅大叔。

根据缺什么就追求什么的理论分析,这位戴着一副“中年叔大叔”模样面具的暴躁老哥,其真容恐怕颇为惨不忍睹。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对方之前偷瞧自己时,会是那般的嫌弃、讨厌。

“这就是嫉妒啊!”倪坤心中暗叹。

正自嘘唏时,那肩扛三丈石刀,侧首望着倪坤的暴躁老哥,忽地微一偏头,赤红双瞳之中,闪过一抹嫌恶之色,以低沉磁性的声音说道:“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人吗?”

倪坤头一扬,甩了甩头发,嘴角噙笑,淡淡道:“知道,并且我完全可以理解。”

“你竟然知道?”暴躁老哥微微一怔,眼神变得有些诧异。

“当然。”倪坤温文尔雅地笑着:“某些长得奇丑无比的人,总会厌恶、嫉妒长得比他们好看的人。这无关心胸、性情,只是一种放诸万界皆准的人性。我本人虽然不是那种人,但也可以理解你们的心情,并且毫不介意你们这种因嫉妒而生的敌视。”

“……”

暴露老哥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是从他突然瞪大的两眼、剧烈闪烁红光的双瞳,倪坤完全可以猜出他此时的心情:震惊、诧异、不可思议,以及被说中痛处的无地自容、痛彻心扉、恼羞成怒。

见暴躁老哥如此痛苦,倪坤叹了口气,诚恳道:

“其实兄台你也无需自卑。诸天万界,说到底还是实力说话。你实力这么强,又霸气威风,就算长得能止小儿夜啼,其实也是无所谓的。要知道,宇宙这么大,总有口味奇特的美女。我可以保证,诸天万界,绝对不乏喜欢你这一款的……”

“给爷……闭嘴!”

低吼声中,那暴躁老哥身形倏地闪现至倪坤面前,朝着倪坤挥出石刀。

那只是一口三丈长的石刀。

可在倪坤视野与感知之中,却像是一座万里巨岳,挟崩灭星辰之势,横扫而至。

倪坤双臂交叉,横于胸口,硬顶石刀。

嘭!

虚空无声。

可石刀轰中倪坤双臂,竟然震荡空间,爆出一记轰然巨响。空间波动引发的巨响四面扫荡开去,竟将方圆百里内的殒石及战舰残骸,统统震成碎片。

而倪坤亦像是被球棒挥中的垒球一般,向后倒飞出去,直飞出千里开外,撞中一块方圆千里的大殒石,将那殒石撞碎小半,深深陷入殒石深处。

“简直就是不知所谓!你特么自我感觉未免太良好了!我会嫉妒你长得好看?我特么是嫌弃你是灾星罩顶、霉神本尊!走到哪里,就会把麻烦带到哪里!”

暴躁老哥冷哼一声,扛起石刀,神念震荡间,对着那不断崩溃坍塌的殒石传音喝道:“别特么装死!爷知道你没有那么脆!”

轰隆!

话音一落,虚空之中,雷音乍起,一道紫色雷霆,在那不断崩溃坍塌的殒石上方平空闪现,若巨龙一般轰击而下,将那方圆千里的殒石,彻底轰成碎片。

雷霆激荡中,一道浑身上下,电光缭绕的傲岸身影昂然屹立。

他身披华丽的乌金战甲,胸甲铸成张口咆哮的黑虎头像。

他右手戴一只金色手甲,上镶六枚宝珠。

他双手各握一顶巨锤,锤头上镶嵌着点点星砂。

唰!一领血色披风,自他肩甲上垂落下来,于他身后无风自动,肆意张扬。

正是戴上了“霸王手甲”,穿上了“虓虎神甲”,披上了“铁血战旗”,持上了“碎颅碾骨”双锤的倪坤。

与那穿着破烂黑甲,披着破烂披风,扛着简陋石刀的暴躁老哥相比,一身神装的倪坤,看起来就像是神壕之于乞丐,无论装备还是形象,已彻底处于碾压状态。

不过倪坤那身装备,并不被暴躁老哥放在眼里。

倒是他对锤子,让暴躁老哥正视了一眼,颇为诧异地说道:“大锤?你一个小白脸,居然也会耍大锤?别不是空心的吧?”

“是不是空心的,你尝尝就知道了!”

倪坤哈哈一笑,电光缭绕的双锤轰然一碰,身形带着灼灼紫电冲天而起,划过一道弧线,双锤高举过顶,朝着暴躁老哥轰下:“吃我大锤!”

“来得正好!”

暴躁老哥不闪不避不招架,石刀向上挥出,以攻对攻,硬碰双锤。

嘭!

双锤与石刀硬碰,爆出一道炽白冲击波,八方冲击横扫千里。冲击波所过之处,所有的殒石碎片、战舰残骸,统统粉碎,又瞬间汽化。

而碰撞的双方,几乎是同时手臂剧震,手骨酥麻,竟然抓握不住各自兵器,双锤、石刀俱都从二人手中脱手飞出。

“好大的力气!”倪坤心中惊叹。

他那双锤,已炼入了自白鹤仙子处得来的“天河星砂”。每锤各融入一千七百八十三枚天河星辰。

而那天河星砂本就有地磁之力,可轻可重。没有炼制时,天然就可重逾万斤。经倪坤炼制之后,每一枚星砂,如今重时可达两万斤。

也就是说,他那双大锤,在将天河星砂变重之时,每一柄锤子的重量,就有三千五百六十六万斤以上。

再加上他挥锤时迸发的力量,双锤齐落之时,力量何止亿斤?

这还只是单纯的物理力量。

还没有算上倪坤灌注在大锤之内,威力堪比灭城级核爆的无名真气。

可如此巨大的力量,居然只是与暴躁老哥拼了个平分秋色。狂暴的反震之力,甚至还震得他双手骨酥筋软,拿捏不住锤子。

倪坤心中为暴躁老哥的神力惊叹,暴躁老哥心里又何尝不为倪坤的神力震惊?

他这还是首次在与对手的硬碰之中,被震落兵器。

不过这势均力敌的碰撞,令暴躁老哥不怒反喜,哈哈大笑:“这才叫爽,这才叫痛快!好久没有碰上你这种够劲的对手了!再来!”

狂笑声中,暴躁老哥身形一闪,也不取回石刀,直接闪现至倪坤身侧,戴着破烂手甲的右手轰然握拳,一拳轰向他面庞。

“居然与我拼拳?”

倪坤大笑一声,右手握拳,雷音震爆间,挥拳迎上暴躁老哥劲拳。

双拳毫无花俏一记硬碰,暴躁老哥手甲崩碎,倪坤霸王手甲亦变形破裂,哀鸣一声退回他丹田之中。

“除了那双大锤,你一身法宝都是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就跟你那张小白脸一样!”

暴躁老哥一边嘲讽,一边连环挥拳,双拳宛若漫天流星,毫无间隙地轰向倪坤。

“花里胡哨也比你穿得像个乞丐要好!人靠衣妆马靠鞍,长得天人共愤,就该好好在打扮上多少功夫!或许还可以稍微挽回你的颜值!”

倪坤一边反喷,一边毫不示弱地挥拳,拳劲亦如流星暴雨,与暴躁老哥硬碰。

一瞬之间,双方硬碰数千拳,狂暴的拳劲,将虚空空间震出大片褶皱。空间褶皱蔓延千里,将所有被卷入的物质,殒石碎片、战舰残骸,乃至仙人遗尸,统统碾成碎片。

而站桩输出互碰数千拳的两人,竟然都立在虚空之中纹丝不动,即使被数千拳碰撞的反震之力,震得双手皮开肉绽、骨头遍布裂纹,乃至口角溢血,两人也毫不后退,仿佛谁先退一步、先闪一次,谁就输了。

“爷还真不信了!”

暴躁老哥咬牙切齿,招式蓦然变化,拳中带爪,爪中藏指。

拳有崩裂天穹之威,爪有撕开大地之势,指有点碎流星之力。

“跟我拼招式?本座自出道以来,最强的从来就不是兵器,而是徒手啊!”

倪坤也随之变招,以拳对拳,以爪对爪,以指对指,将暴躁老哥攻势尽数硬怼回去。

双方皆半步不退,站桩硬碰。

拳掌指爪对碰的余波,渐渐蓄成狂潮,聚成风暴,浩浩荡荡八方横扫,将方圆万里之内,虚空之中一切物质尽皆粉碎。

偌大的殒石带,硬生生被二人碰撞的余波,凿出了一个空洞。

不过不知是否心有灵犀,又或是惺惺相惜,倪坤与暴躁老哥,皆未施展真正的杀招。

倪坤虽使出了黑虎掏心、掌中雷霆,却并未施展最具杀伤力的鬼神惊、神雷天劫。

暴躁老哥打到现在,同样未曾施展任何具有终结威力的杀招,而以暴躁老哥的实力,显然不可能没有那样的杀招。

又硬碰了不知多少记拳掌指爪,见倪坤不仅不落下风,反而越战越勇,暴躁老哥不禁叱咤一声:“看绝招!”

话音未落,一记无影腿撩起,嘭地一声喘在倪坤小腹上,直将他踹出千里之外。

倪坤稳住身形,怒道:“你特么耍诈!”

“老子出声提醒了!是你自己太年轻没警惕!”暴躁老哥低沉一笑:“徒手相搏,比的就是拳脚功夫。你不会以为,君子动手不动脚吧?”

“好得很!你也吃我一脚!”

倪坤冲天而起,右腿抡起,一战记斧式劈腿,照着暴躁老哥当头劈下。

“动作太大!中看不中用!”

暴躁老哥一改之前刚猛无匹的打法,双手划了个圈,竟以一种轻柔飘逸似行云流水的手法,卸去倪坤那足以在大地之上,轰出一道千里裂谷的腿劲,然后一爪擒住他的脚踝,身子如风车般旋转着,将他掷向那破碎的星球大地。

“我战了一千多年,无论兵器还是徒手,什么功夫没被我玩出花来?刚才只与你蛮力硬碰,那是在让你!”

暴躁老哥哈哈大笑,追着流星般坠向破碎星球的倪坤俯冲而下,同时双臂舒展,幻出重重幻影,宛若一尊千手观音,瞬间打出千拳。每一拳的劲力皆有不同,或刚或柔,或阴或阳,或生或死,或暴烈如火,或森寒似冰……

倪坤飞坠之际,也并未完全丧失抵挡之力,面对那劲力不同,彼此相生相克之下,威力不断叠加攀升的千道拳劲,他只是嘿地一笑:

“一千多年才这境界?那你跟我得意个啥?我修行至今,还没有超过三十年!”

说着,双臂一展,亦幻出重重虚影,也同时轰出千拳。每一拳的拳劲,也是截然不同,地火水风、刚柔阴阳、风雨雷电、生死无常……

他在修成“天雷神火炼金身”炼气境后,无名真气向着混沌态转化,真气性质能千变万化,动念之间,可变化出任意属性。

暴躁老哥这一招虽然玄妙,可倪坤早就开发出了同样的招式。

双方劲力在虚空中互碰,爆出一团绚烂烟火。暴躁老哥直接穿越那漫天烟花,叱喝:“小白脸胡吹大气!修行不到三十年?你以为你是天生圣人?”

说着身化流星,一脚踹向倪坤。

“抱歉,说不定我还真是。”

倪坤双手一圈,现学现用,竟将暴躁老哥方才对付他的那一招,分毫不差地用了出来,轻柔卸去其流星坠地般的狂暴腿劲,再一把握住其脚踝,借力止住下坠之势,顺势一旋,反将暴躁老哥掷向星球地面。

轰!

暴躁老哥落到地上,直将地面砸出一个深达数十里的巨大殒坑。还没等他起身,倪坤已从天而降,流星一腿直踩而下。

轰!

地面再次沉陷数十里,边缘绽出条条裂痕,辐射千里之遥,变成无数道巨大的裂谷。

暴躁老哥躺在谷底,双臂交叉横于胸前,架住了倪坤脚掌。

“还没完呢!”

暴躁老哥叱喝一声,浑身上下,蓦地爆出血色光焰,一下就将倪坤震飞出去:“你小子既然自夸‘天生圣人’,便值得我解开封印!”

说话间,他腾身站起,缓缓摘下了脸上面具。

面具一去,就像是除去了某种枷锁,暴躁老哥的气息,蓦然爆增数十倍不止。身上那血色光焰,更是冲起千丈之高,化为一尊三首八臂的血色神像。

“……”

看看那千丈之高的血色神像,再看看显出真容,气息比之前暴增了数十倍的暴躁老哥,倪坤眼角微微抽搐一下,拱手道:“好男不跟女斗。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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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不跟女斗?”

真面目明媚大气、美艳不可方物的“暴躁老哥”双手环抱胸口,嘴角翘起,笑容狂气。头上那尊高有千丈,三首八臂的血色神像,低头俯瞰下来,三颗脑袋六只眼睛里,尽是狂傲张扬的神彩:“你不必拿我当女人。尽管放开手脚,再跟我痛痛快快打一场!”

倪坤摇了摇头:“我倪坤温柔体贴、怜香惜玉那是有口皆碑。对着你这张脸,我实在下不去手。这样,你再把面具戴上,我就可以放开手脚了。”

开玩笑,这女人面具一摘,气息暴涨几十倍,还有一尊千丈高的法相,明显是地仙境界。

倪坤虽然自信,也从不畏惧挑战,可他又不是傻子。

方才女人戴着面具,他都没有压倒性的优势,相反初期还小有略势,全靠慧眼神目、天人合一的临阵解析、学习能力,以及无名真气的免疫适应能力,才一点点把局势扳了回来,最后勉强占了一线上风。

这女人戴着面具都那么能打了,现在面具一摘,火力全开,他压根儿就不是对手。再打下去,岂不是自己找打么?

“戴上面具再跟你打?你当我是傻子啊!”

暴躁老哥……好吧,现在应该叫她暴躁老姐,嗤笑一声,说道:“你这个小子邪门得很,越战越强。戴着面具跟你打,我到最后不是要变成沙包,任你暴打么?”

“既然你不愿意戴上面具,那我也就实在不好再对你出手了。”倪坤微微一笑,“告辞!”

话音一落,他就想遁地离开。

“想走?逃得出我的修罗场么!”

暴躁老姐冷哼一声,头顶那尊千丈高的神像,八只手臂同时掐诀捏印,红光暴闪间,周围环境蓦然变化,方圆万里的空间,蓦地变成了一片巨大的荒野。

血色苍穹,如一口大锅,倒扣在荒野之上。

荒野地面,遍地都是残破的旌旗、折断的刀枪。

更有一座座骸骨堆成的小山,山脚下蜿蜒着鲜血汇成的大河。

倪坤飞天遁地,但无论朝哪方移动,最后都会回到那位暴躁老姐面前,根本无法从这片血色空间中离开。

暴躁老姐悬立空中,破烂披风猎猎狂舞,居高临下看着倪坤,傲然道:

“这就是我的法域‘修罗场’。没有其它乱七八糟的能力,也不会给我任何加持,对敌我双方都绝对公平。特性只有一点,除非我亲自解开法域,否则就必须打死我,才能离开!”

“地仙法域么?”倪坤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不过‘修罗场’的话……”

他抬头看着女子明媚大气、美艳不可方物的面容,回想着她战斗时那种张狂不可一世的暴躁气息,以及那动不动就口吐芬芳的说话风格,心中灵光一闪:“你是魔门修罗道的人?”

“哟,你小子之前不是还孤陋寡闻么?居然还知道修罗道?”女子昂然道:“不错,我就是修罗道的人!”

“啧,真是踏破铁鞋无寻觅处……”倪坤心中一时百味陈杂,摇头轻叹一声,问道:“不知修罗王是你什么人?”

“那老家伙是我师父。”女子道:“我是他的第七徒,当代修罗太子!”

“……”倪坤脸色古怪:“你……居然是修罗太子?你们修罗道是怎么确定传承次序的?排在你前面那六位呢?”

“我前面那六个师兄师姐,嘴巴太臭脾气不好还技不如人,当然就被人围殴打死了。他们都死了,当然就轮到我继位了!”

“……”

倪坤无语,心说果然不出我所料,修罗太子果然是高危职业。

眼前这位修罗太子修炼才一千多年,前面六个师兄师姐就死光了,那三千年前那位与中土有神秘交情的修罗太子,恐怕也早就驾崩了。

当代的修罗王,恐怕未必会是三千年前那位修罗太子。

正无语时,当代修罗太子又不耐烦地说道:“你问这些干嘛?这跟你有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

虽然感觉当代修罗王,恐怕并非老乔他们期待的那个人,倪坤还是肃然说道:“我叫倪坤,来自中土,找修罗王有事。”

“那你恐怕找不着他了。”

修罗太子嗤笑道:“他正被极夜魔帝、极乐魔后、逍遥子、大天尊、血神子、昏天大圣那群混球贱胚追杀,都被追杀了一百多年,现在不知道躲在哪里。不过我估计,他恐怕也随时可能会被围殴打死……”

“修罗王被追杀一百多年?你都不知道他在哪?”倪坤皱起眉头:“那我不是找不到他了?”

修罗太子奇道:“你找他做什么?”

“当然是有事了。”

“什么事?说来听听呗!”

果然,即使是好战成狂的修罗太子,也改不了女人好八卦的天性。

“我要找的是修罗王,跟你说了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修罗太子瞪大双眼:“老家伙随时会死。他一死,那我不就继位修罗王了么?你要找的,不就是我这个修罗王了么?”

“……”倪坤眼角微微抽搐一下:“你这说法,有点问题。”

“是你自己脑子有问题!”修罗太子嗤笑:“我的说法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我是修罗太子是修罗道的继承人,我师父随时可能会被打死。老王一死,新王登基,有什么问题?”

倪坤懒得跟这家伙理论,只问:“你们修罗道跟极夜宗那些家伙,不都是魔门一脉么?为什么修罗王会被六脉宗主追杀?”

虽然白鹤仙子说过,修罗道看谁不顺眼都要打,搞得神憎鬼厌、仙魔皆嫌,但与魔门各支,到底也是同出一源的同门。就算要围杀修罗道,也应该是正派仙道出面组织吧?

怎么就是魔门其余六脉,联合追杀修罗道了?

然而倪坤的好奇,只换来修罗太子翻着白眼的一句怼:“关你屁事?”

“……”倪坤眼角暴跳,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神憎鬼厌,什么叫仙魔皆嫌。

他自问也是胸襟广阔、雅量恢弘的翩翩君子,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别人言语上冲撞他几句,他也能宽宏大度一笑置之,从不会轻易因言杀人,更不会因一点小事就灭人满门。

然而就是他这种器量博大的儒雅君子,居然都被修罗太子一句话挑得无名火起,双手发痒。可想而知,其他涵养不如他的仙人魔头,该是何等地憎恶修罗道了。

难怪修罗王会被魔门六脉追杀。

瞧修罗太子的模样,恐怕也正在被人追杀。

不然她干嘛鬼鬼祟祟躲在这一片死寂的遗迹当中,身上装备烂成乞丐模样,都没去换身新的?她可是个女人,女人哪有不爱漂亮衣裳的?

见倪坤一副火气上头的样子,修罗太子一手环抱胸口,一手平平伸出,冲着他勾了勾食指:“来,跟我打上一场,打完我就告诉你。”

“如你所愿!”

倪坤低喝一声,蓦然抬起右手,冲着修罗太子隔空一握。

既然修罗太子乃是顶尖地仙,法域“修罗场”展开之下,足有万里直径,头上还顶着那么大一尊法相,那倪坤也就不必留手了。起手就是一招“鬼神惊”。

轰!

五指遥握之下,空间轰然一震,修罗太子只觉似有五座无形巨岳,四面八方齐齐挤压而来,以她的神力,居然也有被禁锢得难以动弹之感。

“好神通!”

修罗太子不惊反喜,哈哈一笑,破烂披风鼓荡间叱喝一声:“开!”

双手猛地向外一撑,头顶那尊千丈神像亦同时向外撑开八只巨大手臂。

轰!

空间又是轰然一震,倪坤那自修成以后,便无往不利的“鬼神惊”,居然被修罗太子以肉身、法相之力,生生撑住,令他那作隔空抓握状的右手五指,无论如何都无法合拢。

“不过是境界压制。”

倪坤也不气恼,冷哼一声,将身一晃,身形蓦然膨胀,化为一尊十丈高的巨人,五指仍保持着抓握之势,陡发巨力狠狠一握。

轰隆!

惊天动地的霹雳声中,修罗太子和千丈法相刚刚舒展开来的十条手臂,又猛地缩了回去,被倪坤施展“法天相地”之后,增强数倍的巨力,禁锢得无法动弹。

“你还有这一手?”

看着倪坤那十丈高的巨大身躯,修罗太子哈哈一笑:“正好,我也可以!”

话音一落,头顶上那尊千丈高的法相,蓦地缩回她体内,轰然爆响声中,她身形亦是飞快膨胀,转眼之间,就变成一尊百丈高的巨人。同时两边肩膀一鼓,长出两颗脑袋,肋下亦再钻出八条手臂,竟变成了一尊三首十臂的百丈巨人。

“哈哈哈!小不点,跟我比个头?看你怎么比得过我!”

肆意张狂的大笑声中,那三头十臂的百丈巨人,十条手臂猛地向往一撑,又轰然撑开身周那无形压力,再次脱离倪坤束缚。

同时以与其巨大身形绝不相符的灵敏,游鱼一般蹿出倪坤“鬼神惊”的抓握范围,闪现至倪坤头顶,仗着身高优势,一脚朝他当头踏下。

倪坤右足猛一跺地,一记升龙拳冲天而起。

遇事不决出升龙!

这一拳,加持了“神雷天劫”之威,倪坤十丈身躯,皆包裹在灼灼紫电之中,仿佛一条腾空而起雷霆巨龙。

雷霆巨龙一头撞在修罗太子脚底,竟将她百丈身躯轰得抛飞而起,脚上战靴迸碎,皮开肉绽,露出晶莹剔透、遍布道纹的血色骨骼。

每一寸骨骼,都绽放着高品阶仙器一般的宝光,散发着“生命不止、斗战不休”的气势,正是修罗道“修罗狂战体”炼出的修罗战骨!

修罗道的“修罗狂战体”,本就是拿身体当法宝来炼。他们甚至可以用妖魔渊的魔气磨砺宝体,不惧魔气侵蚀。

修罗狂战体练成之后,自然也有了一副坚不可摧的硬骨头——倪坤之所以屡被误认为修罗道传人,就是因为他的无名功法,一些特性,看起来实在太像修罗狂战体。

而修罗狂战体练到修罗太子这个境界,她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是最坚韧的斗战仙器,都拥有莫大的威能。

倪坤即使发出了“神雷天劫”这等杀招,亦只是将修罗太子轰得皮开肉绽,却没能打崩她一块骨头。

而他自己,也在修罗太子一脚踏下的巨力反震之下,轰然坠落在地,浑身都被震得骨断筋折,横躺在地一时动弹不得。

“好!”修罗太子痛得眼角一抽,口中却还在大声叫好:“自我修成修罗狂战体,除了我师父和几个师兄师姐,你还是第一个把我打得这么痛的人!再来!”

说话间止住抛飞的身形,百丈身躯一个转折,头上脚下,朝着倪坤俯冲而来。

倪坤深吸一口气,无名真气疯狂运转,瞬间愈合浑身筋骨,反手一拍地面,身子冲天而起,迎着修罗太子的漫天掌影,再次拍出了一掌“神雷天劫”。

轰隆!

雷霆声中,一只紫雷凝成、方圆千丈,五指之上,劫火熊熊、劫风缭绕的巨大手掌应声而出,冲天而起,直击修罗太子。

“这掌够劲!”

修罗太子哈哈大笑,十条手臂幻出漫天残影,瞬间轰出万拳。

拳头每一次与雷霆巨掌碰撞,都会皮开肉绽,血雨纷飞。

转眼之间,她十条手臂就已变得皮肉脱落、残破不堪。

尽管如此,她十条手臂的骨头,仍是半点未损。且居然硬生生震碎了那雷霆巨掌。

“吃我一掌!”

叱喝声中,修罗太子右手五指叉开,血肉模糊、战骨毕露的手掌猛地拍下,化为一只方圆万丈的血色手印,挟崩天裂地之势,朝倪坤当头罩下。

掌印未至,狂暴的威压,已将倪坤脚下地面,硬生生压得下陷百丈,于地面之上,刻出一个方圆万丈的巨大掌印。

而处于掌印正中的倪坤,只觉似有无穷巨力笼罩在自己身上,要将自己镇压在五指山下,动弹不得。

巨大压力之下,倪坤无名真气疯狂运转,拼命压榨体内每一分潜力。

同时身周涌出天雷神火劫风,借修罗太子这一掌的神力,将天雷神火劫风统统压入自己体内,瞬息洗炼体魄真气元神,竟将“法天相地”的修为,再次推升一小阶,身形蓦然膨胀,化为十五丈的巨人。

法天相地修为提升,力量在十丈巨人的基础上再度翻倍。

倪坤叱咤一声,右手猛然握拳,掌心雷音怒震,指缝之间炸出狂暴电龙,整个人再次化为一条更加巨大的雷霆巨龙,迎着那狂轰而下的血色掌印,破开那五指山一般的无形威压,冲天而去,硬撼掌印。

嘭!

电芒爆溢,四射开去。

狂暴的冲击波横扫八方,地面沉陷千丈,周边泥石宛若被狂风掀起的海浪,涌起百丈高的泥石浪头,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冲出千里之外,方才力尽停息。

就连那血色天穹,亦被震得遍布裂痕,好像随时可能破碎。

但很快,那密密麻麻的裂痕便已恢复如初。

修罗场法域终究没有崩溃。

而倪坤,又躺在了那巨大的地坑底部,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已破碎,几乎动弹不得。

修罗太子恢复原形,傲立在地坑边缘,背负双手,俯瞰着倪坤,淡然说道:“你很不错。自从我修成修罗狂战体以来,你是第一个让我打得这般痛快的对手!”

说话时,表情波澜不惊,可背在背后的右手却在微微颤抖着,皮开肉绽的右手掌心,那坚不可摧的修罗战骨,俨然已遍布裂纹。

倪坤躺在坑底一动不动,一边催谷无名真气恢复骨骼,一边呲牙咧嘴地说道:“你刚才可是说过,你被你师父、师兄、师姐们痛打过。”

“他们打我那是碾压,单方面殴打我,并非势均力敌的战斗,哪有半点痛快可言?只是憋屈而已。”

修罗太子悠然道:“不过我打别人,一般也是碾压。很少碰上势均力敌的对手。你很不错,境界比我低那么多,却能与我打到这个地步……

“小子,干脆加入我修罗道吧。等我做了修罗王,就封你做修罗太子。要是我被人打死了,你就能登基为王。”

“那怎么行?”倪坤呵呵一笑:“我倪坤不说人见人爱吧,至少也有许多人喜欢。我这气质,跟你们修罗道不搭呀!”

“你什么意思?”修罗太子脸一沉:“你是说我修罗道讨人嫌?”

倪坤笑得温文尔雅:“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修罗太子点点头,冷声道:“很好。小子你很耐揍,伤快好得差不多了吧?伤好了就别躺着,再来跟我打……”

话刚说到这里,她蓦地抬头,看向天外方向:“糟糕,打得太痛快,不小心揭了封印,露了气息,对头找上来了!”

说着又一脸不爽地狠瞪倪坤一眼:“你小子果然是灾星罩顶、霉神本尊,走到哪里就会把麻烦带到哪里!我好不容易在这里安稳了几十年,这下又得开跑了!”

“……”倪坤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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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这修罗道啊,我看是要完!【求月票!】

“强敌将至,不宜久留!”

修罗太子收起“修罗场”法域,抬手对着天外隔空一摄,那遗落在殒石带中的黑色石刀,连带倪坤的两柄大锤,便被她摄了过来。

她收起石刀,戴上面具,气息顿时飞快跌落,又变得只有人仙层次。接着对倪坤招了招手:“快快快,躲起来!”

倪坤躺在坑底一动不动,只将两柄大锤收回,懒洋洋说道:“那是你的敌人,又不是我的敌人,我干嘛要躲?”

修罗太子冷笑:“你如果不想被血神崽子吸成人皮,又或是被极乐妖女榨成人干,那就尽管躺这儿吧!我可是不奉陪了!另外,我涵养这么好,见了你都想打,可见你是多么地讨人嫌。以你这德性,天心宗那些唯我独尊的混蛋们要是见了你,定要活活打死你方才痛快!”

“你涵养好?我讨人嫌?”倪坤腾地坐起,惊诧道:“你这话说反了吧?”

“看来你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修罗太子摆了摆手,不耐道:“你躲不躲?你不躲我可是要躲了!”说完转身就跑。

倪坤二话不说,飞身而起,紧跟上修罗太子。

他当然要躲了。

倘若追杀修罗太子的,是正派仙人,他说不定还可以凭着一腔正气,与对方和平共处。

但听修罗太子的说法,来的似乎是魔门的人……

连修罗太子这种猛妞都要躲着对方,那以倪坤的稳健慎重和爱好和平,当然也得好汉不吃眼前亏了。

修罗太子一路飞遁,来到一道横亘在两块星球碎片之间的巨大的裂谷前,折向裂谷下方。倪坤也随之下行。

二人在这裂谷中往下飞遁数万里,修罗太子又斜掠进一条裂隙之中,带着倪坤在那七弯八折的裂隙中飞遁好一阵,来到一处空旷的地窟。

那地窟之中,卧着一具鹏鸟尸体,头尾长万丈,几如山岳一般庞大。

修罗太子毫不犹豫钻进鹏尸翅根下。倪坤也有样学样,与修罗太子躲到了一起。

“你这么能打都要躲起来,追杀你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也没什么,就是血神教的当代圣子、极乐门的当代圣女,以及天心宗的小天王,加上一群乱七八糟的地仙长老而已。倚多为胜罢了。若只是两三人,你看我不捶爆他们的狗头。”

“过来追杀你的都是地仙?”

“不是地仙敢参加追杀我么?不怕被我一拳捶爆么?”

“话说你们修罗道究竟做了些什么?修罗王被六脉宗主追杀,你也被几个小魔头带人追杀,你们不都是魔门一脉么?”

“关你屁事。”

“你再这样说话我可就要翻脸了啊!”

“你看,说你讨人嫌你还不承认,动不动就翻脸,有你这么小心眼的么?爷一个女人都比你心胸宽广……”

“……”

倪坤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这毫无自知之明的女人废话。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轰轰巨响,听起来像是有一道巨大的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又像是大海起潮,波滔汹涌。

巨响声中,一股腥甜气息,穿透鹏尸厚重羽翼,弥漫至翅根之下。

仅仅是闻到一缕气息,倪坤眼前,就仿佛出现了一片滔天血海,浑身气血隐有沸腾之意,心中更无端生起一股烦躁。

“清心凝神,平伏气血。”修罗太子传音说道:“莫要被‘血神海’控制气血,激起怒火……”

倪坤脑中雷音震荡,镇下那无端生起的烦躁之意,同时闭住气息,将那腥甜气息屏蔽在外,平伏意欲沸腾的气血,传音问道:“血神海是什么?”

“那是血神教的法域。乃是一片血海,可以自如移动。血海气息能勾动人的气血,令人气血沸腾、无名火起、狂躁不安,飞蛾扑火般对血海发起攻击。可一旦陷入血海,不消片刻,就会化成污血,成为血神海壮大的养料……”

“你也怕那血神海?”

“一两个血神教地仙联合发动的血神海,自是奈何不了我。但追杀我的人中间,起码有三个血神教地仙。再加上极乐门、天心宗的地仙……嘿,我能打归能打,可又不是傻子,干嘛要跳出去被他们围殴?”

正说时,倪坤忽然听到耳旁有人呼喊:

“倪坤,倪坤你在哪?快回来呀,尉迟师叔死了,景沅姐也死了,玄阳城破在即,我们快要顶不住啦!啊,老乔你干什么?不要出去……”

这声音虚无飘渺,但极为熟悉,竟是楚司南的声音。

随后又听见老乔悲怆一笑:“景沅死了,我又岂能独活?龙魔,与我同归于尽吧……”

“老乔……”楚司南悲恸欲绝的泣声传来。

接着又是越青依濒死般的低声呼唤:“倪师兄,你在哪……我快要死啦……”

朋友们、熟人们、亲人们的濒死的悲呼声声入耳。不仅如此,倪坤眼前,甚至还出现了一座界域通道,给他一种轻轻一跃,便能立刻回归中土的感觉。

倪坤皱起眉头,询问修罗太子:“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尽管耳畔那些悲呼声,眼前那座界域通道,感觉都十分真实,可倪坤几乎不吃一切元神类的法术,那声声悲呼根本动摇不了他的心志。

“那是极乐门的法域‘极乐世界’。”

修罗太子道:“能营造出种种直指人心弱点的幻像、幻声。一旦被迷惑,元神立刻就会沉沦进‘极乐世界’之中,永世不得超生。即使元神没有被勾走,也会按捺不住自己,主动向极乐妖女投怀送抱,任她们榨骨吸髓……你听到幻声了?”

说话间,她一把握住倪坤手掌,警告道:“固守元神,不要动弹!”说着还拿出石刀,变成一丈大小,压在了倪坤天灵盖上。

倪坤不明所以,只点头道:“听到了。还看到了幻像。不过就凭那些花招,还迷不住我。”

“竟能无动于衷,不受迷惑……”修罗太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错啊你。”

“彼此彼此。”倪坤淡然一笑:“你不是也没受到迷惑吗?”

“那是因为我有这面具。”

修罗太子指了指脸上那“中年帅大叔”形象的青铜面具。

“这是我师父给五师兄的宝贝。后来五师兄传给了六师姐,六师姐又传给了我。不但能完美遮掩气息,还能令我抵挡住针对元神的神通。老实说,极乐门的妖女们虽然不能打,但她们的法域,最能针对我修罗道。

“不过戴上此面具,极乐妖女们的‘极乐世界’便勾不动我。你虽未修炼修罗道功法,但没有面具,境界又低,我本以为你顶不住地仙境的‘极乐世界’,需要镇压住你,才能帮你守住元神,没想到你自已居然就能顶住。”

“你倒坦率……”倪坤呵呵一笑,问她:“说起来,你听到的是什么声音?”

“一群我最讨厌的家伙,在我耳边不停聒噪挑衅,引我出去打他们。”

修罗太子冷声道:“我五师兄、六师姐就是因为受不了极乐妖女们‘极乐世界’的挑衅,跳出去想打死妖女,结果被其他能打的家伙们围殴死了。”

修罗道本来就是一群好战分子,个个脾气暴躁,平时没事儿都要主动找事,主动挑衅别人,哪里受得了被人挑畔?

尤其极乐门的“极乐世界”,总能造出他们最讨厌的人,在他们耳边乃至元神深处聒噪不休的幻声,这让修罗道的暴躁老哥、暴躁老姐们如何能够忍受?

面具又只有一个,只能护住一人,结果五师兄让给六师姐,六师姐又让给修罗太子,他们两个没了面具保护,抵挡不住“极乐世界”挑衅,就跳出去送死了。

“听你的意思……这一次,不仅是你跟修罗王被追杀,你们修罗道其他人,也在被围杀?我去,该不是魔门六道,联手清洗修罗道吧?”

“哼。”修罗太子冷哼一声:“迟早有一天,我会将那些贱胚杀个干干净净!”

“可是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惹得魔门同宗都受不了你们,非要将你们杀之而后快?”

这次修罗太子倒是没有再说“关你屁事”,沉默一阵后,悠然道:“这都怪我师父。他本就是个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性子,看谁不顺眼就要打一场……”

倪坤心说:你不也一样?

“而从三千年多年前开始——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我都是听师兄师姐们说的——他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变得更加狂躁、变本加厉。

“见了血神教掠夺某个小世界,他要冲过去做救世主。见了天心宗在某个小世界扮神王、天帝,他也要冲过去把人活活打死。见了极乐妖女采补,他更过份了,直接把娇滴滴的极乐妖女给撕了……

“总之呢,这三千年来,我师父坏了其余六脉许多大事,把六脉惹了个遍,杀了他们好多人。连血神教、逍遥派的上任宗主,都被他打死了。其余四脉宗主,也都被他重伤过。

“而我那些师兄师姐,还有其他同门,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没一个劝师父慎重的,反而煽风点火、推波助澜,跟着他瞎胡闹……

“这眼看着其余六脉,都被师父他们祸害得七零八落了,那其余六脉自然就无法忍受了。在一百多年前,那六脉联合起来,对我修罗道展开了大围剿。

“说起来,联合围剿我修罗道的,还不仅仅是魔门六脉。还有许多仙道的伪君子,被那六脉蛊惑,参与了联合围剿。

“不过严格说来,还是得怪我师父。我师父这三千年来,并不是只打魔门六道,他连仙道都一起打的,树敌无数啊简直就是。”

说到这里,修罗太子摇了摇头,叹道:“这场大围剿,持续了一百多年,至今没有终止。到今天,我估计我修罗道已经没剩下几个活人了。”

倪坤听得满脸古怪,修罗王从“三千年多前”开始,心态出了问题,变得更加狂躁?

开始做救世主,屡屡坏魔门其余支脉的大事,甚至不顾同宗同源的情份,直接痛下杀手,连其余支脉的宗主都杀了两个。

难道说……

当代修罗王,还真是三千年前的那位修罗太子?

沉吟一阵,他问道:“你师父在三千多年前,还不是修罗王吧?”

“哦,他那时候还是修罗太子。不过没过多久,我师祖就在一场恶战中战死了,师父他就继位为王了。”

“还真是!”倪坤心道:“当代修罗王,居然还真是那位修罗太子!能在六位天仙级的魔门宗主,以及‘仙道伪君子’们的联合围剿下,支撑一百多年不死,当代修罗王的实力,究竟去到了什么地步?以他实力,打爆万妖窟,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吧?可惜……”

可惜修罗王失了智,树敌无数,仙魔难容,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摇了摇头,倪坤又好奇问道:“你师父怼天怼地怼空气,到处树敌。你师兄师姐还有其他同门,煽风点火推波助澜……那你呢?你就没有跟着他们闹腾吗?”

“唔……”

修罗太子含糊一阵,直接回避他的问题,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总之呢,这修罗道啊,我看是要完。等师父死了,我恐怕就是最后一个修罗王了。倪坤呐,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我修罗道?虽然你的功法跟我修罗道的功法不同,但好歹也是能打的炼体神通。我很看好你哦!”

“谢邀。不了。”倪坤含笑摇头:“我还有大好人生,不想英年早逝。”

然后在修罗太子继续劝说之前,赶紧换了话题:“咱们猫在这儿,能躲过去吗?外面可是有不少咱们战斗的痕迹。”

修罗太子道:“躲肯定是躲不过去的。外面有十个地仙,联手搜索之下,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将这遗迹翻个遍,迟早能找到这里。

“不过他们初来乍到,此时正是最紧惕的时候。咱们稍有异动,就会被他们察觉。所以得先猫一阵。等他们搜寻一阵,不像一开始这么警惕了,咱们再找机会溜出去。”

倪坤点点头,又问:“可他们是怎么锁定你位置的?就算他们都是地仙,就算你摘下面具,暴露了气息,可隔着亿万里虚空,他们也不该这么轻易就找到你吧?”

修罗太子沉默一阵,缓缓说道:

“我五师兄、六师姐都被他们杀了。遗体落到了他们手里。以他们的手段,可以将我师兄师姐的遗体,炼成宝物,以同出一源的气息感应,锁定我的位置。我之所以能提前许久发现他们的到来,也正是因为这气息感应是双向的。他们能发现我,我自然也能发现他们。”

听她语气低沉,倪坤安慰道:“节哀。”

“哀个屁。我哪里哀了?”

修罗太子两眼一翻:“修罗之道,就是斗战之道。修行,就是一场漫长的战斗。或杀穿战场,成尊做祖,或技不如人,身死殒落。死在战场上的修罗,总比寿尽老死的修罗要幸运。我师兄师姐壮烈战死,正是死得其所。我才不会为他们伤心。”

“呵。”倪坤撇撇嘴,“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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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星球,北极上空。

一位身着血色长袍,嘴唇猩红,肤色苍白,身形单薄,却俊美非常的青年男子,正负手卓立空中,用一双血光闪烁的深邃赤瞳,扫视着下方那遍布裂痕的星球大地。

一片方圆万里的鲜血海洋,正在地面上飞快奔涌着。那俊美非常的青年男子视线扫到哪里,那方圆万里的鲜血海洋便涌动到哪里。时而在原野上狂啸奔腾,时而漫过一座座破碎的山峦、残破的建筑,时而渗进深达千里、万里,乃至数万里的裂谷。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神念横空而来:“有发现么?”

俊美青年回答:“没有。你们呢?”

那道神念道:“也没有。”

这时又有一道神念传来,加入谈话:“我们这边也没有。陆昔颜本就非常狡猾,又有‘天尊面具’,可以不受我极乐世界引诱,我们很难把她钓出来。”

前一道神念道:“整整十天,没有任何发现,陆昔颜那个女人,会不会已经跑了?”

后来的神念道:“有可能。但这遗迹太大,我们还只是搜完了地表及地下浅层。深处还并没有彻底搜遍。她可能还藏在地底深处。”

“那就继续搜索。一百多年都过来了,不在乎再多花费数十天功夫。”俊美青年眼中血光闪烁:“杨铮十个弟子,如今已经只剩下陆昔颜这第七徒。除掉她,我们就大功告成,可以回去静候修罗王伏诛的好消息了。”

说到这里,他低笑一声:“说起来,小天王你还得感谢陆昔颜。若不是她打碎了你师兄的双腿,令他身体残缺,永无恢复可能,你也没有机会成为天心宗的小天王。”

前一道神念冷哼一声:“我当然会感谢她。我将抽出她全身的骨头,做成一具骸骨战傀,令她永远为我而战。死了也要战,正是符合修罗道意愿的死法。”

俊美青年猩红嘴角翘起,浮出一抹无声的笑意:“那她的血肉、元神都归我。”

后一道神念道:“那我呢?你们一个分她骸骨,一个分她血肉元神,那我不是什么都捞不着了?”

“做人,不能太贪心。”前一道神念冷声道:“杨铮五弟子严铁心,可是整个人都给了你们极乐门的。”

“那杨铮的六弟子赵忆容、八弟子古屠灵、九弟子安灭霄、十弟子师惋情,不都被你们两派瓜分啦?”

“哼,谁叫你们不能打?不服气的话,等找到了陆昔颜,我与曹师兄不与你争,你自己带着你的那两条好狗,出手将陆昔颜拿下便是。”

“司徒尚你这混蛋,祝你也被陆昔颜打爆双腿!最好连蛋都被打爆!”

前一个神念,发出一声轻蔑的笑:“说话这么难听,你们极乐门的女人,果然都是些表里不一的贱货妖女。也就那些瞎了狗眼的仙道傻子,才会被你们迷惑,甘做你们的狗……”

“司徒尚,你是想跟我火并吗?来来来,与老娘战上一场,老娘打不过陆昔颜,难道还会怕了你么?”

“够了!”嘴唇猩红的俊美青年冷哼一声:“我等六脉,好不容易才联合起来,清剿修罗道这魔门的害群之马,花费了一百多年苦功,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你们此时内讧,是想给陆昔颜留一条生路,让修罗道日后卷土重来,再将我等六脉杀上一遍吗?”

“……”后一道神念轻哼一声:“本仙子大人大量,看在曹师兄的面上,不与司徒尚你这狂徒争执。”

名为“司徒尚”的天心宗“小天王”也是冷哼一声,“虚夜月,你最好小心一点。今天曹师兄在此,我尚且可以留三分情面。待解决了修罗道……你最好莫要撞到我的手里。”

名为“虚夜月”的极乐门圣女讥讽道:“怕你不成?我别的不多,就是狗多。小心哪天走在路上,莫明其妙就被我的狗给咬死了。”

争执到此为止。

待两道神念消失后,嘴唇猩红的俊美青年抬手揉了揉眉心,自语:

“真是一群不让人省心的家伙,都到这节骨眼了,还要为一点小事争执……要不是剿灭修罗道事关重大,本圣子才懒得管你们……最好斗到两败俱伤,让本圣子统统吞下!”

抱怨几句,当代血神圣子曹真摇了摇头,继续催动“血神海”,向着地底深处逐寸搜索。

而此时包围这颗破碎星球的地仙,足足有十位。

除了血神圣子曹真、天心宗小天王司徒尚、极乐门圣女虚夜月之外,还有血神教两位地仙级长老,天心宗一位地仙级长老,以及虚夜月的两个地仙面首,外加两位与魔门关系匪浅的地仙散修。

这十大地仙当中,血神圣子曹真修为最高,乃是地仙第三境的巅峰地仙,比地仙第二境的修罗太子陆昔颜,还要高出一个小境界。

然而单对单对话,即使曹真,也无法保证能稳稳拿下陆昔颜。事实上百年之前,他就曾经与陆昔颜单对单打过一场,虽然占了上风,但还是被她溜走。

至于司徒尚、虚夜月,境界与陆昔颜相仿,单打独斗的话,只会被陆昔颜活活打爆。

不过十位地仙联手,即使陆昔颜有三头十臂,也要被围殴成渣。

就在十大地仙各自分片,一天天深入地底深处,逐寸搜索破碎星球各大碎块之时,一艘首尾长达三十里,笼罩着一层淡蓝光晕的星舰,倏地撞破星球外虚空中的殒石带,向着破碎星球呼啸而来。

“什么人?”血神圣子曹真皱眉,抬首望向天外。

同一时间,司徒尚、虚夜月等人,亦亦抬首,望向那艘气势汹汹闯来的星舰。

而地底深处,已在鹏尸翅根下猫了十多天的修罗太子陆昔颜,与倪坤同时抬首,视线穿破数万里厚的岩土层,看向天外虚空。

“蓝神宗的船?”

“来报仇的吧?”

“以蓝神宗的霸道,怕是会跟外面那些家伙起冲突。蓝神宗的人惨喽……”

“但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倪坤、陆昔颜对视一眼,同时颔首,做好了准备。

与此同时。

破碎星球外,虚空之中,那首尾长达三十里,笼罩着一层淡蓝光晕的星舰之上,蓦地扫出一道强横霸道的神念,“是谁……杀了我蓝神宗的仙人?是你们吗?”

神念横扫之下,从北极方位驶来的星舰,一下就发现了正在此搜索的曹真。

“莫明其妙。”曹真冷哼一声,神念冲天而起,送出一个字:“滚!”

“好,好得很!居然敢在我蓝神宗地盘上张狂,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神念咆哮声中,那艘巨大星舰舰首宛如花瓣一般展开,现出一根直径百丈的巨大炮管。随后便见炮管之中闪烁起湛蓝光丝,凝聚成一颗巨大的橄榄形蓝色光团,蓦地喷射出来,向着血神圣子曹真轰来。

这一炮,威力居然堪比巅峰地仙的全力一击。

哼!

曹真冷哼一声,赤瞳之中血光一闪,一片方圆万里的鲜血海洋,平空出现在虚空之中,拦截在那蓝色光团之前。

噗!

蓝色光团轰在血海之上,一下就将血海蒸发数十里。

然而整片血海足有万里方圆,区区数十里,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血浪奔腾间,将余势未尽的蓝色光团层层叠叠包裹在内,眨眼之间,就将光团能量蚕食一空,炼为己有。

到最后,不但那被蒸发的数十里血海补充回来,整片血海还又增大了一丝。

这就是血神教的厉害之处。

可以战养战,在战斗之中,掠食敌人补给己身。

不拘法术神通还是法宝仙器,血神教的神通皆可将之污秽蚕食。

敌人的气血元神,更是血神教最喜欢的补品。

因此血神教魔头,在战斗之时,不但不会随着战斗的持久而渐渐削弱,反能越战越强。

催动“血神海”吞下那颗蓝色光团后,血神圣子曹真视线又落到了那艘星舰上。

随着他视线移动,那万里血海在虚空之中连续闪烁,转眼之间就跨越数万里虚空,来到了那艘星舰之前,卷起滔天血浪,朝着星舰噬下。

“好贼子!”

星舰上的蓝神宗仙人暴喝一声,一道蓝色海浪冲天而起,化为一尊脚踏万里波滔,头顶璀璨明珠,脖子上盘着一条巨龙,腰上也缠着一条巨龙的千丈法相,怒吼着催动脚下的大浪,同时挥动手中的战戟,向着那血海轰去。

“竟是一尊巅峰地仙。难怪这般张狂。”

血神圣子曹真猩红唇角挑起,浮出一抹不屑的笑意:“可惜,你找错了对手……”

就在曹真催动法域,与那蓝神宗巅峰地仙斗战之时,就在司徒尚、虚夜月等人,也被这场战斗吸引了目光,搜索之时稍微有所松懈之时。

修罗太子陆昔颜叱喝一声,“就是现在!”

说着用力一拍鹏尸翅根:“帮我们离开,还你自由!”

十多天来一动不动,宛若真正的尸体,甚至连倪坤都以为这就是一具尸体的鹏尸,闻言猛地站起,双翼一振,居然直接穿越数万里厚的岩土层,来到了星球地面上。

鹏尸甫一出现,曹真、司徒尚、虚夜月等十位地仙,便同时惊觉。

但这时最强的血神圣子曹真正催动血神海,与那蓝神宗巅峰地仙斗战。司徒尚、虚夜月等人则因观战,反应稍微迟缓了一刹。

于是就在曹真不及抽手,司徒尚、虚夜月等人反应迟缓的这一刹,那首尾长达万丈的鹏尸,再次展开垂天之翼,蓦地一扇。

只一次振翅,鹏尸便穿梭虚空,闪烁十万八千里,冲出了曹真等十位地仙的封锁线。跟着鹏尸连连振翅,每一次振翅,皆能闪烁十万八千里。几个刹那之后,便已至百万里开外!

“追!”曹真怒吼一声,不再留手,整个人化作一道血光,蓦地扑进血神海中。

那正与蓝神宗巅峰地仙僵持不下的血神海,得曹真毫无保留全力爆发的本尊加持,气息顿时暴涨十倍,浪头一扑一卷,就将那蓝神宗巅峰地仙的法相彻底吞没。

凄厉的惨叫声中,血海飞快漫过蓝神宗星舰,向着鹏尸飞走的方向追去。

待那万里血海消失之后,原本那宝光灼灼的星舰,已变成了一座失去了所有光辉的废铁棺材,里面满是残破的人皮……

血神圣子曹真、天心宗小天王司徒尚、极乐圣女虚夜月等十尊地仙,各施手段,在虚空之中闪烁飞遁,紧追不舍。

然而那鹏尸实力未见得强过曹真、司徒尚、虚夜月,可飞遁之速竟快得不可思议。每一次振翅,就是十万八千里,几个刹那,就可以飞出百万里。曹真等十位地仙飞遁虽快,却怎都追不上鹏尸。

不但没有追上,反被越抛越远。等到在虚空之中,追逐了上百个时辰,追出了数亿里之后,曹真等人已经彻底失去了鹏尸踪迹,再也找不到那鹏尸了。

“可恨!”曹真眼角暴跳,沉声低喝:“居然是生前有天仙境界的僵尸大鹏!没想到陆昔颜居然还有这一手!”

身形高大挺拔,面容冷峻,气质霸道的司徒尚沉声道:“陆昔颜这一跑,我们又是前功尽弃,不知又得花上多少时间,才能再找到她的踪迹。”

身姿婀娜若天女,容颜精致若天成,一颦一笑皆有万般风情,令人颠倒迷离难自拔的极乐圣女虚夜月嫣然一笑:

“倒也不必着恼。陆昔颜虽然狡猾,但毕竟是修罗道的武疯子。她再怎么隐藏形迹,也迟早会因为好战而暴露。就像这次一样。而此次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了她有一只僵尸大鹏,那下一次再堵上她时,她这手段,便不会再像今天这般好使了。”

曹真生了一阵闷气,忽然道:“之前那个莫明其妙闯过来的家伙,似乎自称蓝神宗的人?”

“不错。”司徒尚点点头,道:“你想去找蓝神宗的麻烦?”

曹真冷声道:“要不是蓝神宗的人莫明其妙出现在那里,陆昔颜就算有那僵尸大鹏,也难以逃出我们的封锁。既蓝神宗不知死活,坏了我们的大事,自然是要报复回来。”

一位血神教长老说道:“圣子,那蓝神宗宗主,乃是一位半步天仙,神通极大。如今宗主等人正自追杀杨铮,不知道杀去了哪里,我们最好还是不要与蓝神宗轻易启衅。”

“我又没有说要正大光明攻打蓝神宗。”

曹真微微一笑,看向虚夜月:“虚师妹,不知你是否愿意为我分忧?若你能助我拿下那蓝神宗主,异日擒住陆昔颜,我可将她元神赠予你。”

虚夜月眼睛一亮:“此言当真?”

曹真郑重点头:“魔门各脉,人人皆知,我曹真素来言出无悔。”

“那好。”虚夜月信心满满地一笑:“小妹必施展浑身解数,帮曹师兄拿下那蓝神宗主。”

当下十位地仙商议一阵,定计之后,朝着通往蓝神宗附属小世界的那个界域通道飞遁过去。

然而就在曹真一行,准备借道那蓝神宗附属的小世界,前往蓝神界,找蓝神宗麻烦时。

倪坤与修罗太子陆昔颜,已经抵达了蓝神界。

好吧,他们其实并没有乘鹏尸飞走。

鹏尸起飞之时,他们其实仍然留在那地窟之中。

等到曹真等人追着鹏尸离去之后,他俩才大摇大摆地出来,然后倪坤用收集的战舰残骸,飞快组装了一艘除了速度,什么都没有的战舰,直接飞去了通往蓝神宗下属小世界的那处界域通道。

待曹真等人苦追上百个时辰,追出数亿里之外,终于追丢鹏尸之时,倪坤与陆昔颜已经自那界域通道,抵达了蓝神宗下属的小世界,跟着又传送去了蓝神界。

此时此刻。

一身白衣、背负长剑,打扮成剑客模样的倪坤,正与陆昔颜坐在一艘客运飞船之上,准备前往蓝神宗的地盘,寻找一样宝物。

陆昔颜为掩饰气息,青铜面具是不能摘下的。

不过她的面具,可以变得薄如蝉翼,通体透明,还可一定程度上变化容貌,令她变得不再那么漂亮。

现在她的形象,就是一位身着紫袍,手持折扇,雌雄莫辨的俊美公子。

“当初我跑到那遗迹闭关时,也是从蓝神界借道,听过一些很有趣的传闻。传说那蓝神宗主入道之前,资质普普通通,本来只是勉强能够修行而已,根本没有门派愿意收录他,他只好自己到处寻仙访道。可最终也只是得到了一些散修传承。

“可令人惊叹的是,他居然就靠着那些散修传承,用两千年时间,一步步晋为半步天仙。在他崛起的过程中,他覆灭了所有曾经拒绝过他的宗门,杀光了所有曾经瞧不起他的修士。

“不仅如此,他还一手打造了‘蓝神宗’,征服了整个世界,并以他的‘蓝神宗’之名,取代了世界原本的名号。之后千年,他陆续找到并征服了十多个小世界,将那些小世界,一一纳入蓝神界统治范围。

“蓝神宗主的崛起史,无疑是一个传奇。但最令人好奇的,是他为何能崛起。从一个资质废材,没有门派愿意收录的散修,成为独霸天下,统治十几个世界的半步天仙……这其中的秘密,有大把人暗自猜测、关注。

“而我听到的一个最靠谱的传闻,就是那位蓝神宗主,可能奇遇得到了某件‘本源’级别的宝物。因为唯有这种层次的宝物,才能令一个资质极其废材的散修,两千年不到便修成半步天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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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莽夫也要玩智战!【求月票!】

长达百丈的客运飞船,稳稳飞行在云层之上。

扮成白衣剑客的倪坤,与扮成世家公子的陆昔颜,坐在飞船餐厅之中,一边享用着多年未曾受用的正经美食,一边低声交谈着。

“说起来,咱们此次前往蓝神宗本宗所在,会不会撞上血神圣子那些人?”倪坤问道:“他们可是被蓝神宗的人坏了好事,感觉会回来报复啊!”

陆昔颜轻哼一声:

“血神圣子曹真虽然有言出无悔、极重承诺的名声,但他生性睚眦必报,最是不肯吃亏。蓝神宗的人坏了他们围杀我的大事,以曹真的性子,必须得报复回来。

“然而我之所以不乘大鹏离开,就是不想再继续被动下去。他们不回来报复还好,若是回来报复,便正中我下怀。

“我最清楚曹真那些人的手段。以他们那批人的实力,不可能正大光明对付一位半步天仙,那样太危险。必会施以奸计,阴谋暗算。而这暗算手段,不出意外的话,必是由虚夜月那妖女,伪装身份,施展美人计,接近并迷惑蓝神宗主。

“极乐妖女虽然并不擅长斗战,但极乐魔功颇有诡异之处。当代魔后叶寒仙,早年还是地仙巅峰时,就曾经成功魅惑一位天仙,令那天仙为她神魂颠倒,最终被她榨骨吸髓,踏其尸首,铸就天仙之基。

“因此即使蓝神宗主乃半步天仙,亦有可能被地仙境的虚夜月迷惑。不过我既然清楚他们的手段,又趁大鹏将他们引开的机会,先一步到了蓝神界,占下了先手,那么虚夜月、曹真等人的奸计,必无得逞之机。”

智战?

想不到这位修罗太子看着莽撞头铁,居然还颇有几分谋略。

只不过……

智战的话,乃是我第一智者大倪坤最擅长的领域啊!

当下倪坤悠然一笑,取出一把羽毛扇,轻轻摇了一摇,淡然道:

“让我猜猜你的计划。你是想在极乐妖女虚夜月试图接近蓝神宗主时,揭穿她的身份,挑动蓝神宗主,与曹真等人厮杀火并?”

陆昔颜嗤笑一声,竖起修长食指,左右摇了摇:“年轻、幼稚、简单,说的就是你。你一个莽夫,懂得什么智谋?以我谋略,又岂会施展如此简单粗暴的计策?”

虽然相处多日,早就习惯了陆昔颜那极具挑衅力的说话风格,倪坤还是忍不住眼角微微一跳,手掌用力握紧羽毛扇,差点把扇柄都给捏爆。

暗念一阵:“大人大量,好男不跟女斗,我儒雅随和,心胸宽广……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神怡气静,万变犹定……”

压下心中火气后,他才没好气地说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又有什么更精彩的计谋?”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陆昔颜高深莫测地一笑:“总之到时候,看我眼色行事便是。若我计谋成功,则血神圣子等人的威胁,便有机会得到彻底解决。而蓝神宗主亦有可能遭受重创。你便有机会得到他那可能是本源级宝物的宝贝。一举多得,岂不美哉?”

倪坤轻哼一声,道:“但愿你的计策,真像你说的那般高明。”

陆昔颜大言不惭:“你且放心。我的计策,绝对比你那简单粗暴的幼稚计划高明百倍。”

倪坤心说我还真不信了,修罗道一群莽夫,也懂得用计?

倘若真懂得谋略的话,又岂会落到现在这般‘要完’的下场?

不过瞧陆昔颜那信心满满、胸有成竹的模样,倪坤心里也有些好奇,这位暴躁好战的猛妞,胸中究竟藏着何等奇谋?

本智者便拭目以待,瞧你施展谋略。到时候若是谋略扯淡,休怪本智者嘲讽打脸!

这时,陆昔颜忽然斜眼一瞥隔壁餐桌,冷声道:“邻桌那个丑八怪老是在看我们,眼神贱兮兮的看着很讨打。”

倪坤侧目一扫,果然见到一个下巴奇宽,脑门尖长,有着一张别致的倒立瓜子脸的干瘦男子,正频频看向他们。眼神还真有点古怪。

“你这就过份了。”

倪坤看了那干瘦男子一脸,收回视线,正色道:

“不要这么暴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别人看我们几眼又怎么了?出门在外,难道还不允许别人看了么?再说那人长相虽然别致了一点,可以貌取人是不对的,看人呐,还是得看内涵……”

说着,他又回头瞧了那干瘦男子一眼,正要继续说时,那干瘦男子便冷哼一声:“小白脸看你爹干嘛呢?”

“……”

倪坤眼角微微一跳,深吸一口气,看着陆昔颜强笑道:“像我这等心胸豁达的君子,一般不屑与出言无状的小人计较……”

话音刚落,那干瘦男子又怪笑一声:

“那个背剑的小白脸,你跟那个娘娘腔小相公是一对儿吧?以前常听说有些家伙不走寻常路,今儿个总算是见着真人了!来,你们两个亲个嘴儿,让大爷瞧瞧新鲜呗!”

陆昔颜愕然:“老子是娘娘腔小相公?”

倪坤沉着脸不发一语,起身拎起椅子,劈头砸向那干瘦男子,一下就把那干瘦男子砸得头破血流,翻倒在地。接着倪坤又一顿拳打脚踢,腿都给他打折了,这才招呼陆昔颜一声,飞身出了餐厅,直接跳下了飞船。

别看那干瘦男子被倪坤一套街头连招打得满地打滚,可他还真不是一般人,乃是一位渡劫期的大修。瞧其服饰,还是个蓝神宗修士。

倪坤与陆昔颜有大计划,不宜在此时就与蓝神宗怼上,打完人当然得立刻开溜。

两人跳下飞船,落到地面,又收敛气息,在一座山沟里躲了一阵。其间好几道渡劫期乃至人仙境的神念,在他们藏身的山沟附近扫来扫处。

只是陆昔颜有“天尊面具”,戴上面具隐藏气息时,地仙都找不到她。而倪坤的无名功法,也最擅隐藏气息。区区一个人仙外加几个渡劫大修,自是不可能找到他俩。

搜索了好一阵,那几道神念方才陆续消失。

那人仙的神念消失之前,还留下了一句警告:“敢在蓝神界打蓝神宗的人?你们最好永远当老鼠,躲在阴沟里永不露面。否则,必教尔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等到所有神念都离去后,陆昔颜便对倪坤摇头一叹:

“你呀,还是太年轻,太暴躁了。刚到蓝神界,就打了蓝神宗的人。这对我施展计谋,可是有不良影响的。你看我,都被人说成娘娘腔小相公了,可我不还是忍了下来?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后可不能再像刚才那么冲动了。”

倪坤嗤笑一声,都懒得理她——他刚才可是感应得清清楚楚,陆昔颜身上都爆出杀气了。若不是他先下手开打,陆昔颜这暴躁猛妞怕是已经一拳将那蓝神宗修士活活打爆了。

“为免过早暴露,咱们还得再易容一番。”陆昔颜稍微调整一番面具,将五官形象变得更加硬朗,又将衣裳颜色换成了蓝色。

这个倪坤倒是同意,也将白衣换成黑衣,将剑挎到腰上,把相貌和发型也调整了一番。

一番易容改扮之后,两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硬派剑客,加一个硬朗书生的组合,应该不会再被人误会了。

之后两人出了山沟,施展遁法,继续前往蓝神宗本宗。

蓝神宗本宗,位于一座海外仙山上。

那仙山乃蓝神界七海龙脉汇聚之所,山高万丈,山脚有一座巨大的岛屿,岛上城池众多,生活着近亿人口,其中修士数不胜数,但大多都是无缘拜入蓝神宗的散修。

不过此地乃龙脉汇聚之地,又有仙人坐镇,提升天地灵机,回馈无穷灵气,岛上、海中皆有无数资源,修炼环境极其优越。即使无缘拜入蓝神宗的散修,也能在此过上极滋润的修炼生活——只是需要忍受蓝神宗修士的霸道而已。

当然,对绝大部分底层散修来说,蓝神宗修士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日常生活中,几乎不会与他们有任何交集。对于蓝神宗的霸道,便没有太多感触,反而相当憧憬、敬仰蓝神宗修士。

不过最近一段时日,蓝神宗似乎出了大事。

千年未曾开启过的护山大阵,居然首次开启。

一片深海般沉重的蔚蓝波光,将万丈仙山从山顶至山脚尽数覆盖。即使是蓝神宗弟子,想要回山,亦必须经过严格的验证。

至于外人,除非有极大的来头,或者有蓝神宗真仙引见,否则休想踏入仙山半步。

岛屿上的一座座城池,也有一队队蓝神宗弟子日夜巡视。

平日里任凭来去的散修,无论登岛还是离岛,近日都要一一报备来历、身份、去向,经过严格查证之后,方能登岛或是离岛。

而来历不明,无法查证身份的散修,要么禁止登岛,要么直接拿下,投入狱中审讯。

“看来是两个人仙、一个巅峰地仙的损失,让蓝神宗紧张起来了啊!换我是蓝神宗主,短时间内接连损失两个人仙,一个巅峰地仙,也会怀疑,是否有人在暗中针对本宗。”

天空之中,倪坤俯瞰下方一座城池,感受着城池里紧张的气氛,嘘唏道:“倒是连累许多散修,遭了无妄之灾。”

陆昔颜不以为然地说道:

“说不定蓝神宗就是想借此机会,将岛上散修清理一番呢?蓝神宗虽然一统蓝神界,又征服了十多个小世界,可是不愿接受蓝神宗统治的人,以及在蓝神宗征服过程中,或被伐灭宗门、家族,或被仙人斗法波及,遭了池鱼之殃,与蓝神宗结下血海深仇的人也不少。他们明面上没有实力反抗,暗地里做些小动作,搞搞破坏也是可以的。”

倪坤点点头:“此言在理。”

这时,一艘外形华丽,予人“珠光宝气”之感的精致飞船破空而来。刚至岛屿上空,一道神念便传了过来:“八通大世界,万宝阁少东主沈轻云,前来拜访蓝神宗主!”

“来了!”陆昔颜传音说道:“那万宝阁,正是极乐门掩饰身份的明面势力之一。所谓的少东主沈轻云,正是虚夜月的明面身份!”

魔门七脉,除修罗道之外,其余六脉,势力皆遍布诸多世界。

不过除非是在白羽界那种刚刚开始与外域交流,对魔门并无多少了解的世界,否则魔门一般不会公开行动,而是以种种身份作掩饰。

甚至一些势力极大的仙道宗门中,都有魔门暗子潜藏。

而那本部设在“八通大世界”,分店开遍诸多中小世界,以做各种宝物生意出名的万宝阁,就正是极乐门的隐藏势力之一。

点出所谓万宝阁少东主沈轻云的真实身份后,陆昔颜给倪坤使了个眼色,然后二人便带着一队蓝神宗弟子,笑吟吟地迎了上去。

好吧,倪坤与陆昔颜现在的身份,乃是蓝神宗的客卿长老。

为了这个身份,倪坤不惜将“沧海珠”作为见面礼,送给了蓝神宗。

那沧海珠乃是产生白羽界海眼深处的一件真仙级宝物。珠子里面天然有一片方圆五千里的海域,不仅本质锲合蓝神宗功法,还对地仙境的修行极有裨益。

而陆昔颜也为二人的来历背景,给出了一个经得起查证的说法——修罗道虽然没有其余六脉那么庞大的潜势力,但也曾经暗中经营过一些掩饰身份的渠道。

只是修罗道太喜欢正面硬刚,说话不中听,脾气还挺坏,极不擅长伪装掩饰,因此那些暗中经营的渠道,基本都没怎么动用过。

不过也正因如此,魔门其余支脉,对修罗道掩饰身份的渠道知之甚少。

此次陆昔颜便动用了一条她六师姐过去亲自经营的明面渠道,来为自己与倪坤的身份背书。靠着这条渠道,以及倪坤的见面礼,再加上二人表面修为,都只人仙境界,不可能是杀死蓝神宗一位巅峰地仙的凶手,遂成功混入蓝神宗,做了客卿长老。

当然,蓝神宗也并没有信任二人。

所谓客卿长老,不过就是打手而已。

平时出些不多不少的资源养着,有事就让长老们出头顶上。除非立下真正可观的功劳,并经历漫长时光的考验,彻底获得了信任,否则便绝不会允许他们接触核心机密。

像这样的客卿长老,算上新加入的倪坤、陆昔颜,蓝神宗共有十位。只有一位是地仙,其余都是人仙、半仙。

不过主动投效蓝神宗的客卿长老,待遇其实算是不错了。

蓝神宗内,还有十几位被蓝神宗降伏,被迫立下了元神誓言,受了元神禁制的真仙,号称“山门护法”。

因元神受了禁制,生死不由自主,必要时还会被抛出去做死士,比客卿长老可是凄惨得多。

当初那两个蓝神宗男女人仙,说蓝神宗有五位地仙,四十七位人仙、半仙,其实并没有包括那十几位受了禁制的“山门护法”,连客卿长老都没有计算在内。

所以蓝神宗即使损失了一位巅峰地仙、两位人仙,其本宗仍有四位地仙,四十五位人仙、半仙,以及十多个“山门护法”、八位仙人客卿。

实力仍然非常强悍,连血神圣子等人都不敢硬碰。

倪坤和陆昔颜成为客卿长老后,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护山大阵外站岗、迎宾。

此时此刻,倪坤与陆昔颜,便带着一队蓝神宗弟子,满脸堆笑地迎上了“万宝阁”的飞船。

“万宝阁少东沈仙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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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着素色长裙,轻纱蒙面,化名“沈轻云”的极乐圣女虚夜月,在两个青年男子陪同下,来到船头,对着倪坤、陆昔颜盈盈一礼:

“轻云见过两位道友。不知二位道友尊姓大名?”

倪坤拱手还礼,含笑道:“在下杨戬,这一位是陆智深。我二人乃蓝神宗新晋客卿长老,奉宗门之命,在此迎候贵宾。”

说话间,他目光轻轻一扫虚夜月,饶是以他那挑剔的审美,都不得不承认,虚夜月果然是极罕见的美人,绝非“庸脂俗粉”。

以她的美貌、气质,即使不动用极乐魔功,想来也能赢得无数人爱慕追捧。若再加上那极乐魔功的威能……

难怪陆昔颜说,即使虚夜月只得地仙境界,亦有可能迷惑住半步天仙的蓝神宗主。

虚夜月身后的两个青年男子,也都是一表人材。

一个是身材高大,剑眉星目,鼻梁挺拔,英姿勃发的硬派帅哥。

另一个身材微显单薄,但面容俊美,白衣如雪,潇洒飘逸,亦是一位相貌气质俱皆不俗的美男子。

“这两个是虚夜月的面首?又或是血神圣子、天心宗小天王?”

心忖之际,倪坤含笑询问:“不知这两位贵客是?”

“他们是家母替轻云安排的护法。”虚夜月嫣然一笑,介绍道:“这位是项英……”

那硬派帅哥冷着脸,对倪坤、陆昔颜拱手一礼。

“这一位,是虞子虚。”

那白衣美男子唇角含笑,风度翩翩地揖手作礼。

“幸会幸会。”倪坤笑着对二人还了一礼,又抬手虚引:“自三天前接到仙子拜贴,宗主便已吩咐下来,仙子若至,无需通禀,可即刻上山。沈仙子,请!”

虚夜月以“沈轻云”的正当身份,前来蓝神宗“拜会”,当然不会贸然登门。早在三天之前,就已遣人提前送来了拜贴。

蓝神界虽然没有万宝阁的分店,但蓝神宗主身为半步天仙,自不会是孤陋寡闻之辈,早听说过八通大世界万宝阁的名声,知道那万宝阁的东家,乃是一位身份神秘的天仙,且在八通大世界极有人脉。

蓝神宗主虽然心性偏激,颇有几分顺昌逆亡的霸道,却也不会无端得罪万宝阁这样的势力,因此确实早就吩咐下来,着这几日负责迎宾的客卿长老们,小心接待万宝阁贵客。

当下倪坤与陆昔颜,便引着万宝阁的船,往护山大阵飞去。

看着二人背影,虚夜月目光闪烁,心忖:

“那个叫陆智深的家伙,方才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颇有几分不怀好意。莫不是个好色之徒,想打我的主意?呵,区区一人仙,竟也敢垂涎于我,当真不知死活……”

虚夜月心中嘲笑“陆智深”时,在前为飞船领航的陆昔颜正非常不爽地传音倪坤:

“刚才那么的好机会,为什么不出手?那项英与虞子虚只是虚夜月的面首,并非曹真、司徒尚。若我们暴起突袭,很有机会将他们三个当场打死……”

她的“天尊面具”,乃是修罗王杨铮,于一位“天尊”遗府中奇遇所得。虽无任何战斗能力,但掩饰气息的能力格外强大。

在天尊面具遮掩下传音交流,只要传音双方距离不超过十丈,则连天仙都无法截听到双方传音交流的内容。

“暴什么起突什么袭啊!”

倪坤两眼一翻,回道:

“你不是要智取吗?不是有相当精妙的连环妙计么?我可是为了你的妙计,才把沧海珠献出来,作为我们加入蓝神宗的敲门砖的。现在我宝都捐了,还给你取了个‘智深’的化名,以褒扬你的智略,你突然说要暴起突袭……那咱的智取之计还怎么办?”

陆昔颜轻哼道:“我就是看不惯虚夜月那表里不一、装腔作势的模样。明明是个贱胚妖女,偏要装得跟个圣洁仙子似的,着实令人作呕……”

倪坤嗤笑一声:“我看你就是嫉妒她长得好看。”

陆昔颜大怒:“我会嫉妒她?老子难道不比她好看?爷这张脸可是原装的,可不是修炼了修罗狂战体才变漂亮的!虚夜月那贱胚妖女,原本可没有这么好看,全靠修炼极乐魔功,采补了不知多少修士、仙人,才变成现在这模样的!她那是假脸!”

倪坤悠然道:“可人家气质超好,谈吐也优雅啊!不像某人,动不动就老子、爷……”

“那是你还没有见到极乐魔女的真面目,不知道她们有多下流下贱。”陆昔颜冷笑一声,又狐疑道:“你这混蛋,该不是被那妖女迷住了吧?”

倪坤不屑道:“妖女的‘极乐世界’都勾不动我,区区一副美丽的皮囊,又岂能动摇我的心志?”

陆昔颜质问:“那你为什么要帮她说话?”

“我那是帮她说话么?我只是怕你鲁莽冲动,坏了大事,辜负了‘智深’这么好的化名,还害我的沧海珠白白打了水漂。”

说话间,已来到那仿佛重重深海,闪烁着蔚蓝波光的护山大阵前。

倪坤与陆昔颜同时取出客卿长老腰牌,各朝着护山大阵打出一道蓝光,没入护山大阵之中。又将万宝阁少东沈轻云来访之事通报一遍,护山大阵方才分开一条足够飞船通行的通道。

倪坤回头冲虚夜月微笑示意一下,与陆昔颜领着飞船,飞入那通道之中。

这护山大阵,乃是以汇聚于蓝神仙山的七海龙脉为根基,一经催动,可集合七海之力。

行进在通道之中,只觉上下左右都有无穷压力蓄势待发。

倘若此时大阵骤然发动,通道闭合,上下左右的蔚蓝波光齐齐挤压过来,那身在通道中的人们,将承受蓝神界七海之力的压迫。

在蓝神宗努力进取下,蓝神界已行将升格为中位天地,比全盛时的白羽界,以及沦落后的中土界,都要强大许多。

甚至那个被摧毁的,曾经有过天仙的遗迹世界,其全盛之时,也就比蓝神界的位格高上半阶。

这样一方准中位天地的七海之力,汇聚起来的威能,即使是巅峰地仙,也将在瞬间被压成齑粉,磨灭元神。

天仙猝不及防之下,都要遭受重创。

有此护山大阵,加上蓝神宗主那位半步天仙,连单独一位的天仙,都不可能正面攻下蓝神仙山。

当然,若是天仙刻意针对蓝神宗,大可以施行釜底抽薪之策,以天仙通天彻地的大神通,自外围毁掉蓝神界七海龙脉,断了这大阵根基。

待至龙脉俱毁,大阵失去立足根基,自可轻易破之。

护山大阵厚达千丈。

那条通道则并非只千丈长,而是弯弯曲曲,足有万丈。

通道之中,也不能全速飞行,必须以恒定的速度缓缓前行。

前行之时,还不时有强大的波动,自通道四面扫下,逐寸扫描通道内的一切。

这是大阵自带的探查能力。

一旦察觉不对,便会警示大阵的主持者,由主持者决定是否关闭通道,催动大阵。

当然,若有人行在通道之中时,以足够强大的力度,主动攻击大阵,护山大阵亦会自动激发,闭合通道,攻击所有未曾修炼蓝神宗根本功法的修士。

不过,行走在大阵通道之中的人,又有哪个会活得不耐烦,主动攻击通道?

即使是与蓝神宗有血海深仇之人,即使正与蓝神宗仇人并肩走在通道之中,也不会这么做。

毕竟,护山大阵可是有辨别能力的。

修炼了蓝神宗极本功法的蓝神宗弟子,并不会受到大阵攻击。

因必须缓缓前行,足足过了一柱香功夫,倪坤与陆昔颜,也只是领着虚夜月等人的飞船,前行至通道中段。

就在这时。

陆昔颜突然大叫一声:“不好,有诈!”

说着疾冲而起,一拳轰在通道穹顶上,悲壮叱咤:“发动阵法!不要管我们!”

然后二话不说,又飞身扑到倪坤头上,双臂一展,将满头雾水的倪坤兜头抱住,护在怀中,同时飞快传音:“放心,有我护着,死不了!”

传音之时,催动脸上那透明的“天尊面具”,散发出一道飘渺虚幻的无形波动,将她与倪坤笼罩在内。

而那受了她面具状态下全力一拳的大阵,已然应激发动,通道轰然一震,飞快闭合,汇聚七海之力的蔚蓝波光,自四面八方同时挤压而来。

虚夜月两眼圆瞪,花容失色,惊呼:“怎会如此?”

那项英、虞子虚二人亦是大惊失色,同时展开各自地仙法域,试图阻挡蔚蓝波光。

然而地仙虽强,可蓝神界这一“准中位世界”的七海之力,又岂是两个中阶地仙能够抵挡的?

不仅项英、虞子虚抵挡不住,即使再加上飞船之上,那两位与魔门关系匪浅,参与追杀陆昔颜的地仙散修的法域之力,亦同样抵挡不住。

至于虚夜月……

极乐门的地仙法域非常特殊,无法用来抵挡这等简单粗暴、毫无花巧的纯粹力量,只能奋力施展极乐门仙术,为船上四尊地仙加持法力,增强那四道地仙法域的威能。

可惜,还是抵挡不住那汹涌澎湃的七海之力。

四面八方狂涌而来的蔚蓝波光只是一碾,就把那珠光宝气的精致飞船碾成齑粉。

接着四位地仙得虚夜月加持,威能增幅数成的法域,亦在七海之力轰击之下,宛若沙砌的堡垒般一触即溃。

法域崩溃,虚夜月等五尊地仙,便无遮无蔽地暴露在那蔚蓝波光合围之下。

眼看虚夜月等人就要被碾成齑粉,磨灭元神,突然,那已将虚夜月等人团团包裹的蔚蓝波光蓦地停下,退潮一般飞快退去,又恢复了通道的原本模样。

虚夜月等人脸色惨白,一脸惶恐地四下张望。

而死死抱着倪坤,将他护在怀中的陆昔颜则暗叹一声:“可惜,功亏一篑……”

这时,通道穹顶,投下来一道蓝色波光,化作一位相貌平凡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相貌虽无出奇之处,但眼神威严、不怒自威,气势宛若掌控一切的君王。

他现身之后,眼神微妙地看了一眼陆昔颜,以及正自她怀中奋力挣出的倪坤,又看向惊魂未定的虚夜月等人,微笑道:“误会一场,沈仙子受惊了。”

虚夜月等人见状,顿时了然此人身份——能有如此气场,又能停止大阵运行,于生死关头救下他们性命的男子,显然只有一位。

正是蓝神宗主,蓝天成。

“轻云拜见蓝宗主。”

见到蓝天成,虚夜月眼中泪光闪烁,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施礼之后,又用哀婉之中,带着几分倔强的眼神看着蓝天成,以不卑不亢,但隐含一丝激愤、几许凄楚的声线,娓娓质问:

“不知轻云哪里得罪了贵宗,令贵宗陆智深长老竟欲置轻云于死地?”

“只是一场误会,所幸并未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蓝天成微微一笑,淡淡道:“仙子坐驾被毁,蓝某自会赔偿。仙子受到惊吓,蓝某亦有表示。至于敝宗陆长老之事,蓝某相信,他并非有意要伤害沈仙子。”

那英姿勃发的硬派帅哥项英愤然道:

“并非有意伤害我们?若不是蓝宗主及时停下大阵,我等现在已经连肉身带元神,都被磨灭至灰飞烟灭了!此事蓝宗主难道只用一句误会,就想交待过去么?”

蓝天成淡淡道:“陆长老与杨长老,都是最近才加入本宗的客卿长老,并非修炼我蓝神宗根本功法的本宗长老。大阵发动,你们若死,他们一样会死。陆长老若与诸位无冤无仇,何必行此玉石俱焚之举?所以本宗主相信,其中必有误会。”

不等其他人说话,蓝天成大手一挥,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沈仙子,请随本宗主来,本宗主已在蓝神殿中设下盛宴,为你们压惊洗尘。至于陆长老之事,待本宗主询问清楚,自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说着,大袖挥出一道蓝光,卷起虚夜月五人,带着他们冲天而起,直接穿过护山大阵,进入仙山之巅的蓝神殿中。

接着通道穹顶之上,又投下一道蓝光,再次化为蓝神宗主蓝天成。

他背负双手,威严霸气的双眼,以某种颇为微妙的眼神,在倪坤、陆昔颜之间来回扫视一番,淡淡道:

“二位长老,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了,可以告诉本宗主,为何要与沈轻云等人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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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达百丈的客运飞船,稳稳飞行在云层之上。

扮成白衣剑客的倪坤,与扮成世家公子的陆昔颜,坐在飞船餐厅之中,一边享用着多年未曾受用的正经美食,一边低声交谈着。

“说起来,咱们此次前往蓝神宗本宗所在,会不会撞上血神圣子那些人”倪坤问道“他们可是被蓝神宗的人坏了好事,感觉会回来报复啊”

陆昔颜轻哼一声

“血神圣子曹真虽然有言出无悔、极重承诺的名声,但他生性睚眦必报,最是不肯吃亏。蓝神宗的人坏了他们围杀我的大事,以曹真的性子,必须得报复回来。

“然而我之所以不乘大鹏离开,就是不想再继续被动下去。他们不回来报复还好,若是回来报复,便正中我下怀。

“我最清楚曹真那些人的手段。以他们那批人的实力,不可能正大光明对付一位半步天仙,那样太危险。必会施以奸计,阴谋暗算。而这暗算手段,不出意外的话,必是由虚夜月那妖女,伪装身份,施展美人计,接近并迷惑蓝神宗主。

“极乐妖女虽然并不擅长斗战,但极乐魔功颇有诡异之处。当代魔后叶寒仙,早年还是地仙巅峰时,就曾经成功魅惑一位天仙,令那天仙为她神魂颠倒,最终被她榨骨吸髓,踏其尸首,铸就天仙之基。

“因此即使蓝神宗主乃半步天仙,亦有可能被地仙境的虚夜月迷惑。不过我既然清楚他们的手段,又趁大鹏将他们引开的机会,先一步到了蓝神界,占下了先手,那么虚夜月、曹真等人的奸计,必无得逞之机。”

智战

想不到这位修罗太子看着莽撞头铁,居然还颇有几分谋略。

只不过

智战的话,乃是我第一智者大倪坤最擅长的领域啊

当下倪坤悠然一笑,取出一把羽毛扇,轻轻摇了一摇,淡然道

“让我猜猜你的计划。你是想在极乐妖女虚夜月试图接近蓝神宗主时,揭穿她的身份,挑动蓝神宗主,与曹真等人厮杀火并”

陆昔颜嗤笑一声,竖起修长食指,左右摇了摇“年轻、幼稚、简单,说的就是你。你一个莽夫,懂得什么智谋以我谋略,又岂会施展如此简单粗暴的计策”

虽然相处多日,早就习惯了陆昔颜那极具挑衅力的说话风格,倪坤还是忍不住眼角微微一跳,手掌用力握紧羽毛扇,差点把扇柄都给捏爆。

暗念一阵“大人大量,好男不跟女斗,我儒雅随和,心胸宽广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神怡气静,万变犹定”

压下心中火气后,他才没好气地说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又有什么更精彩的计谋”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陆昔颜高深莫测地一笑“总之到时候,看我眼色行事便是。若我计谋成功,则血神圣子等人的威胁,便有机会得到彻底解决。而蓝神宗主亦有可能遭受重创。你便有机会得到他那可能是本源级宝物的宝贝。一举多得,岂不美哉”

倪坤轻哼一声,道“但愿你的计策,真像你说的那般高明。”

陆昔颜大言不惭“你且放心。我的计策,绝对比你那简单粗暴的幼稚计划高明百倍。”

倪坤心说我还真不信了,修罗道一群莽夫,也懂得用计

倘若真懂得谋略的话,又岂会落到现在这般要完的下场

不过瞧陆昔颜那信心满满、胸有成竹的模样,倪坤心里也有些好奇,这位暴躁好战的猛妞,胸中究竟藏着何等奇谋

本智者便拭目以待,瞧你施展谋略。到时候若是谋略扯淡,休怪本智者嘲讽打脸

这时,陆昔颜忽然斜眼一瞥隔壁餐桌,冷声道“邻桌那个丑八怪老是在看我们,眼神贱兮兮的看着很讨打。”

倪坤侧目一扫,果然见到一个下巴奇宽,脑门尖长,有着一张别致的倒立瓜子脸的干瘦男子,正频频看向他们。眼神还真有点古怪。

“你这就过份了。”

倪坤看了那干瘦男子一脸,收回视线,正色道

“不要这么暴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别人看我们几眼又怎么了出门在外,难道还不允许别人看了么再说那人长相虽然别致了一点,可以貌取人是不对的,看人呐,还是得看内涵”

说着,他又回头瞧了那干瘦男子一眼,正要继续说时,那干瘦男子便冷哼一声“小白脸看你爹干嘛呢”

“”

倪坤眼角微微一跳,深吸一口气,看着陆昔颜强笑道“像我这等心胸豁达的君子,一般不屑与出言无状的小人计较”

话音刚落,那干瘦男子又怪笑一声

“那个背剑的小白脸,你跟那个娘娘腔小相公是一对儿吧以前常听说有些家伙不走寻常路,今儿个总算是见着真人了来,你们两个亲个嘴儿,让大爷瞧瞧新鲜呗”

陆昔颜愕然“老子是娘娘腔小相公”

倪坤沉着脸不发一语,起身拎起椅子,劈头砸向那干瘦男子,一下就把那干瘦男子砸得头破血流,翻倒在地。接着倪坤又一顿拳打脚踢,腿都给他打折了,这才招呼陆昔颜一声,飞身出了餐厅,直接跳下了飞船。

别看那干瘦男子被倪坤一套街头连招打得满地打滚,可他还真不是一般人,乃是一位渡劫期的大修。瞧其服饰,还是个蓝神宗修士。

倪坤与陆昔颜有大计划,不宜在此时就与蓝神宗怼上,打完人当然得立刻开溜。

两人跳下飞船,落到地面,又收敛气息,在一座山沟里躲了一阵。其间好几道渡劫期乃至人仙境的神念,在他们藏身的山沟附近扫来扫处。

只是陆昔颜有“天尊面具”,戴上面具隐藏气息时,地仙都找不到她。而倪坤的无名功法,也最擅隐藏气息。区区一个人仙外加几个渡劫大修,自是不可能找到他俩。

搜索了好一阵,那几道神念方才陆续消失。

那人仙的神念消失之前,还留下了一句警告“敢在蓝神界打蓝神宗的人你们最好永远当老鼠,躲在阴沟里永不露面。否则,必教尔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等到所有神念都离去后,陆昔颜便对倪坤摇头一叹

“你呀,还是太年轻,太暴躁了。刚到蓝神界,就打了蓝神宗的人。这对我施展计谋,可是有不良影响的。你看我,都被人说成娘娘腔小相公了,可我不还是忍了下来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后可不能再像刚才那么冲动了。”

倪坤嗤笑一声,都懒得理她他刚才可是感应得清清楚楚,陆昔颜身上都爆出杀气了。若不是他先下手开打,陆昔颜这暴躁猛妞怕是已经一拳将那蓝神宗修士活活打爆了。

“为免过早暴露,咱们还得再易容一番。”陆昔颜稍微调整一番面具,将五官形象变得更加硬朗,又将衣裳颜色换成了蓝色。

这个倪坤倒是同意,也将白衣换成黑衣,将剑挎到腰上,把相貌和发型也调整了一番。

一番易容改扮之后,两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硬派剑客,加一个硬朗书生的组合,应该不会再被人误会了。

之后两人出了山沟,施展遁法,继续前往蓝神宗本宗。

蓝神宗本宗,位于一座海外仙山上。

那仙山乃蓝神界七海龙脉汇聚之所,山高万丈,山脚有一座巨大的岛屿,岛上城池众多,生活着近亿人口,其中修士数不胜数,但大多都是无缘拜入蓝神宗的散修。

不过此地乃龙脉汇聚之地,又有仙人坐镇,提升天地灵机,回馈无穷灵气,岛上、海中皆有无数资源,修炼环境极其优越。即使无缘拜入蓝神宗的散修,也能在此过上极滋润的修炼生活只是需要忍受蓝神宗修士的霸道而已。

当然,对绝大部分底层散修来说,蓝神宗修士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日常生活中,几乎不会与他们有任何交集。对于蓝神宗的霸道,便没有太多感触,反而相当憧憬、敬仰蓝神宗修士。

不过最近一段时日,蓝神宗似乎出了大事。

千年未曾开启过的护山大阵,居然首次开启。

一片深海般沉重的蔚蓝波光,将万丈仙山从山顶至山脚尽数覆盖。即使是蓝神宗弟子,想要回山,亦必须经过严格的验证。

至于外人,除非有极大的来头,或者有蓝神宗真仙引见,否则休想踏入仙山半步。

岛屿上的一座座城池,也有一队队蓝神宗弟子日夜巡视。

平日里任凭来去的散修,无论登岛还是离岛,近日都要一一报备来历、身份、去向,经过严格查证之后,方能登岛或是离岛。

而来历不明,无法查证身份的散修,要么禁止登岛,要么直接拿下,投入狱中审讯。

“看来是两个人仙、一个巅峰地仙的损失,让蓝神宗紧张起来了啊换我是蓝神宗主,短时间内接连损失两个人仙,一个巅峰地仙,也会怀疑,是否有人在暗中针对本宗。”

天空之中,倪坤俯瞰下方一座城池,感受着城池里紧张的气氛,嘘唏道“倒是连累许多散修,遭了无妄之灾。”

陆昔颜不以为然地说道

“说不定蓝神宗就是想借此机会,将岛上散修清理一番呢蓝神宗虽然一统蓝神界,又征服了十多个小世界,可是不愿接受蓝神宗统治的人,以及在蓝神宗征服过程中,或被伐灭宗门、家族,或被仙人斗法波及,遭了池鱼之殃,与蓝神宗结下血海深仇的人也不少。他们明面上没有实力反抗,暗地里做些小动作,搞搞破坏也是可以的。”

倪坤点点头“此言在理。”

这时,一艘外形华丽,予人“珠光宝气”之感的精致飞船破空而来。刚至岛屿上空,一道神念便传了过来“八通大世界,万宝阁少东主沈轻云,前来拜访蓝神宗主”

“来了”陆昔颜传音说道“那万宝阁,正是极乐门掩饰身份的明面势力之一。所谓的少东主沈轻云,正是虚夜月的明面身份”

魔门七脉,除修罗道之外,其余六脉,势力皆遍布诸多世界。

不过除非是在白羽界那种刚刚开始与外域交流,对魔门并无多少了解的世界,否则魔门一般不会公开行动,而是以种种身份作掩饰。

甚至一些势力极大的仙道宗门中,都有魔门暗子潜藏。

而那本部设在“八通大世界”,分店开遍诸多中小世界,以做各种宝物生意出名的万宝阁,就正是极乐门的隐藏势力之一。

点出所谓万宝阁少东主沈轻云的真实身份后,陆昔颜给倪坤使了个眼色,然后二人便带着一队蓝神宗弟子,笑吟吟地迎了上去。

好吧,倪坤与陆昔颜现在的身份,乃是蓝神宗的客卿长老。

为了这个身份,倪坤不惜将“沧海珠”作为见面礼,送给了蓝神宗。

那沧海珠乃是产生白羽界海眼深处的一件真仙级宝物。珠子里面天然有一片方圆五千里的海域,不仅本质锲合蓝神宗功法,还对地仙境的修行极有裨益。

而陆昔颜也为二人的来历背景,给出了一个经得起查证的说法修罗道虽然没有其余六脉那么庞大的潜势力,但也曾经暗中经营过一些掩饰身份的渠道。

只是修罗道太喜欢正面硬刚,说话不中听,脾气还挺坏,极不擅长伪装掩饰,因此那些暗中经营的渠道,基本都没怎么动用过。

不过也正因如此,魔门其余支脉,对修罗道掩饰身份的渠道知之甚少。

此次陆昔颜便动用了一条她六师姐过去亲自经营的明面渠道,来为自己与倪坤的身份背书。靠着这条渠道,以及倪坤的见面礼,再加上二人表面修为,都只人仙境界,不可能是杀死蓝神宗一位巅峰地仙的凶手,遂成功混入蓝神宗,做了客卿长老。

当然,蓝神宗也并没有信任二人。

所谓客卿长老,不过就是打手而已。

平时出些不多不少的资源养着,有事就让长老们出头顶上。除非立下真正可观的功劳,并经历漫长时光的考验,彻底获得了信任,否则便绝不会允许他们接触核心机密。

像这样的客卿长老,算上新加入的倪坤、陆昔颜,蓝神宗共有十位。只有一位是地仙,其余都是人仙、半仙。

不过主动投效蓝神宗的客卿长老,待遇其实算是不错了。

蓝神宗内,还有十几位被蓝神宗降伏,被迫立下了元神誓言,受了元神禁制的真仙,号称“山门护法”。

因元神受了禁制,生死不由自主,必要时还会被抛出去做死士,比客卿长老可是凄惨得多。

当初那两个蓝神宗男女人仙,说蓝神宗有五位地仙,四十七位人仙、半仙,其实并没有包括那十几位受了禁制的“山门护法”,连客卿长老都没有计算在内。

所以蓝神宗即使损失了一位巅峰地仙、两位人仙,其本宗仍有四位地仙,四十五位人仙、半仙,以及十多个“山门护法”、八位仙人客卿。

实力仍然非常强悍,连血神圣子等人都不敢硬碰。

倪坤和陆昔颜成为客卿长老后,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护山大阵外站岗、迎宾。

此时此刻,倪坤与陆昔颜,便带着一队蓝神宗弟子,满脸堆笑地迎上了“万宝阁”的飞船。

“万宝阁少东沈仙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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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紧急求援,虚空异虫【求月票!】

回到自己的客卿洞府,倪坤反复斟酌,做了一整夜的计划,写了好几万字的策划书。

一直忙到次日清晨,他才放下笔杆,将那多处修改,力求完美的策划书从头到尾通读了一遍。

之后他手指轻轻一弹那厚厚一叠的策划书,满意地点了点头“只要陆昔颜那莽夫绝对服从安排,不再像之前一样鲁莽冲动,我这计划,谦虚一点,至少也有九成九的把握”

手指又在策划书上轻轻一抹,那叠纸张便无火自燃,很快化为灰烬。

推开窗户,把灰烬吹进窗外植满灵花异草的花圃之中,倪坤伸了个懒腰,刚想修炼一番,便见一道流光飞进洞府,来到书房窗前,砰地爆开,显化出蓝神宗外务长老风连城的虚影

“杨长老,昆山界侦察到有虚空异虫群,正自天外飞来,再过一日,便可抵达昆山界,特遣人向本宗紧急求援。宗主令谕,着杨长老与陆长老、花长老、钟长老前往昆山界支援。星舰以及虚空异虫的资料,都已经备妥,请杨长老即刻启程。”

倪坤微微一怔“这关头,把我跟陆昔颜打发去昆山界是什么意思蓝天成是怕陆智深控制不住自己,再与极乐妖女冲突”

心中思忖,面上却不动声色,对着外务长老风连城拱手一揖“宗主令谕,不敢怠慢,杨某这便动身。”

说罢也不迟疑,身化流光,飞遁出去,先与同样接到了令谕的陆昔颜,以及客卿长老花子瑜、钟奕桐会合,接着便乘上一艘星舰,出了蓝神仙山,飞出天外。

通往昆山界的界域通道,乃是一处能容星舰通航的大型天然通道。蓝神界这端的入口,位于蓝神界天外,三颗月星中最小的那一颗上,距离蓝神界有百万里之遥,星舰要飞三个时辰才能抵达。

旅途无事,倪坤便与陆昔颜避开花、钟二位客卿长老,坐在装潢奢华的休息室中,对坐饮茶,传音交谈。

“蓝天成把我们打发出去,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陆昔颜道“他难不成还真以为,虚夜月是以万宝阁少东的身份,来与他谈合作的”

蓝神界还没有万宝阁的分店。而虚夜月以沈轻云的身份,投贴拜山,理由也正是想与蓝神宗合作,在蓝神界及其附属的十几个小世界中,开设万宝阁分店。

“蓝天成能在短短三千年内,由一个普通散修,晋位半步天仙,并成为蓝神界及十多个小世界说一不二的绝对统治者,实属难得的枭雄人物。以他心计,当然不会轻信虚夜月。”

倪坤轻饮一口充斥着仙灵气息的甘甜仙茶,说道

“不过他这样的人,也容易因为太成功,犯下盲目自信的错误。或许,在他看来,虚夜月此行,真的只是以万宝阁少东的身份,来与他商谈合作事宜的又或者,他自信以他的心志毅力,不会受到极乐魔功魅惑甚至”

他呵呵一笑“他觉得以他魅力,能反过来降伏妖女”

陆昔颜嗤笑“自有极乐门以来,不知道出过多少自以为能不受诱惑,反可以降伏妖女的人。可最终,所有过于迷信自己魅力的家伙,无一例外,统统成了极乐妖女们的裙下之鬼。”

倪坤也笑“也许蓝大宗主不一样呢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情。另外,蓝天成并不知道,极乐妖女虚夜月此行,并非只带了两个地仙面首以及两个地仙散修。他不知道其实还有血神圣子曹真、两大血神教地仙长老、天心宗小天王司徒尚、一位天心宗地仙长老在暗中窥视。”

陆昔颜微微颔首“也对。蓝天成不知道血神圣子等人的存在,缺失了这个关键信息,以为虚夜月一行只有五人,且只有虚夜月一个魔门妖女,所以才会警惕不足。然而我能编故事揭发虚夜月,已经是极限。实在没有借口,连曹真等人一并揭发出来了。”

“是啊”

倪坤慨叹道“正因此,蓝天成认为区区一个极乐妖女不足为患,甚至可能还有与虎谋皮的心思所以他才要将我们打发出来,免得我们与虚夜月再起冲突。”

陆昔颜道“确实。万宝阁在八通大世界,也能与许多仙道势力正当交往,既如此,他蓝天成为什么不可以假装不知道极乐妖女的真实身份,与万宝阁正大光明地来往

“蓝天成想要更进一步,晋位天仙,乃至渡过灵机劫,向更高的境界攀登,万宝阁的资源、人脉,都是非常有用的。

“说起来,在很多有着多位天仙的大世界,仙道与魔门之间,并非水火不容、界限分明。有天仙的大势力,并不会畏惧魔门。与魔门交往,也并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双方可以互通有无,各取所需。甚至彼此合作、狼狈为奸的都不在少数。

“像这一次六脉联合清剿我修罗道,除了与魔门六脉交情匪浅的一些散修,某些仙道大势力也提供了不少帮助。资源、情报,乃至人手,都有所帮助。”

倪坤笑道“能令仙魔两道,都对你们欲除之而后快,这也是你们修罗道的本事。”

陆昔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就叫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纯粹是因为我们修罗道太优秀,所以才招来无数嫉恨。”

倪坤也不反驳,点头赞同“嗯,是的,确实是你们修罗道太秀。”

“太秀”

陆昔颜总感觉这个词,咋听好像是“太优秀”的简说,可细品之下,又觉得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可还没等她质问,倪坤便若无其事地换了话题

“对了,只听你说过你的五师兄、六师姐,其他四位师兄师姐,怎都未听你提起过”

陆昔颜被他这一打岔,也就忘了质问,答道

“我是在一千多年前拜入师父门下。在我入门之前,我那四位师兄师姐,就已经死了。我压根儿就没有见过他们。”

“这么说,你是你师父的关门弟子”

“并不是。我之下还有三个师弟师妹。老八古屠灵,老九安灭霄,老十师惋情。他们都还只是人仙修为,在六脉联合剿杀我修罗道的第一波攻击中,就已经被杀死了。”

陆昔颜这番话,语气甚是平淡,眼神也毫无波澜。

但倪坤能够察觉到,她那平淡的语气、平静的眼神下,深藏着刻骨的仇恨。

然后倪坤就感觉有点意思了

“老五严铁心、老六赵忆容、老七陆昔颜、老八古屠灵、老九安灭霄、老十师惋情修罗道一群莽夫,名字倒是都取得挺不错。不过忆容、昔颜、惋情女弟子们的名字,听起来像是在缅怀什么。而铁心、屠灵、灭霄感觉又像是在立誓啊”

他暗自猜测,却并没有询问有些事情、某些存在,是不能轻易开口谈论的。

他只问了陆昔颜一句“你有没有听你师父,或是师兄师姐说过,他三千年前的故事”

“没有。”陆昔颜摇摇头,反问倪坤“我师父他一个脾气暴躁、神经兮兮,张口干恁娘,闭口你老母的糟老头子,能有什么故事”

“糟老头子”倪坤诧异道“天仙本就有百万寿,修罗王更是渡过了第一次灵机劫,寿元还能延长许多,居然也会变老”

陆昔颜耸耸肩“心老了,人当然就老了。”

“心老了么”倪坤暗自沉吟一阵,心说修罗王杨铮,恐怕真与中土界三千年前的那位半步天仙,有过一段故事。

不过这故事,陆昔颜看来是不知道的。

于是倪坤放过这个话题,说道“趁现在还有时间,咱们还是看看那虚空异虫的资料吧。不管怎样,咱们现在都还是蓝神宗的客卿长老,既然被派出去办事,就得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以获取更多的信任,方便我接下来的计划。”

“虚空异虫我见过,没什么了不起的。”

陆昔颜往椅背上一躺,双手枕着后脑勺,又把两条大长腿搁到了桌子上,懒洋洋说道

“一种走到哪吃到哪的虚空蝗虫而已,也就是靠数量取胜。然而只要干掉虫后,虫群便会死个精光。等到了昆山界,我直接冲过去打爆虫后,问题就解决了。”

“呵,莽夫。”倪坤打开一只木盒,取出一枚玉简,贴到额头上,读取里面的虚空异虫资料,口中说道“做人呐,还是得稳健慎重一点的好。狮子搏兔,亦尽全力咦,这虚空异虫,还真有点意思”

资料记载,这虚空异虫,也不知是从哪里发源的,总之就跟俗世的蝗虫一样,算得上一种非常可怕的灾害。

不过俗世蝗虫,只是啃食植物、庄稼。

而虚空异虫则是什么都吃植物、动物、人类、妖魔、灵石、各种矿物,它们统统都能下嘴。

凡是被虚空异虫光顾,又没能顶住异虫侵袭的世界,最终都会被啃食一空。不仅人畜全灭,连植物、动物、矿物都会被吃得干干净净,水当然也无法幸存。

最后当异虫群离开时,整个星球,都会变得像个被蛀空的苹果一样,了无生机,遍布孔洞,一片腐朽荒芜。

“感觉这种虚空异虫,跟我前世游戏里的虫族差不多啊都是在宇宙里游荡的蝗虫,都是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只是这里的虚空异虫,并不会铺设菌毯,也没有那么多虫族建筑、各种兵种之类的花样罢了。”

这里的虚空异虫,一般只有三种虫后、虫后近卫、兵虫。

因为只掠夺不生产,所以虚空异虫之中,并没有“工虫”存在。所有的虫子,都是战斗虫族。

而每一个虚空异虫群,都有一只虫后,乃是虫群所有虫子的母亲。

不过和蚁群的蚁后、蜂群的蜂后不一样的是,虚空异虫的虫后,并不是除了吃东西和产卵,就什么都不会的生育机器。

虚空异虫的虫后,不仅有着极强的战斗力,还是虫群的大脑。异虫群的每一只虫子,都可以看作虫后的神经末梢。

虫子们通过进食,成长强化,而虫后无需进食,亦能从虫群每一只虫子成长强化的过程中,获得反馈,不断变强。

虫群数量越大,虫子个体越强,虫后便越强大。

并且虫子们还有“群体适应强化”的能力。

即某一只虫子,受到某种攻击,那么其受到攻击的信息,便会被虫后接收到。

然后虫后就能根据攻击的属性,对整个虫群作出调整强化,令整个虫群里的每一只虫子,都产生对那种攻击的抵抗力。

当然,这种群体适应强化能力,不可能像倪坤的适应免疫能力那般夸张,只是能一定程度上增强抗性而已。

不过这种能力,也算是非常强大了。

比如一个修士的火球术,原本可以轰杀一大片虫子。可当这种群体适应强化能力发挥作用后,同样的火球术,就可能变得只能定点击杀单个虫子。周围的虫子只会伤而不死。

而以虚空异虫的适应力、恢复力,即使是致残级的伤势,也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如此一来,虚空异虫的兵力优势,便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总之,因着虚空异虫强大的繁殖力,飞快的进食强化能力,以及群体适应强化能力,与虚空异虫比拼兵力,乃是最不明智的作法。

对付虚空异族,还真像陆昔颜说的一样,最好就是直接杀进虫群,击杀虫后。

身为虫群主脑的虫后一死,其余并没有独立思维的虫子,自然全员尽灭。

“不过虫后并不好杀啊它本身就有极强的战力,身边还有强大的虫后近卫”

虫后近卫,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寄生异虫。

它们可以寄生在强大的生灵身上,侵蚀其元神,扭曲其意志,使其成为傀儡,为虫后死战。

所以虫后身边环绕的近卫,基本不会是虚空异虫的形象。

有可能是人类修士,也有可能是各种强大的妖物。

“根据昆山界修士,冒险前出侦察获得的资料,此次向昆山界飞来的虚空异虫群中,出现了一头蛟龙,一头金狮,一头巨象,实力都有渡劫境界。

“生产的近卫虫能侵蚀控制渡劫境的大妖,那虫后起码也有人仙境的实力。我跟陆昔颜都是冒充的普通人仙,花长老、钟长老也只是人仙境界这一样,想要不暴露实力,直接斩首,还真有点难度啊”

一边看着资料,一边思忖着战斗计划时,星舰已飞至那界域通道所在的月星上。

随后界域传送阵开启,星舰缓缓驶入阵中,驶进通道。经过短暂的航行之后,便来到了昆山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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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双剑合璧,天作之合【求月票!】

船到昆山界,倪坤与陆昔颜走出休息室,刚出来就碰到了客卿长老花子瑜、钟奕桐。

花子瑜是一位蓄着五柳长须,清癯飘逸,颇有诗人气质的男仙。看到从休息室并肩走出来的倪坤、陆昔颜,他当即拈须一笑,悠然吟道: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杨长老好诗才!花某入道之前,正是俗世一诗人。如今虽入仙道,但闲时也会写些小诗,聊以自愉。杨长老有大才,不如有空一起研究诗词?”

倪坤暗自咬牙,面上却笑得温文尔雅:“好说,好说。”

那钟奕桐长老,正是昨天表态支持倪坤的女仙。

此时她用有点小暧昧的眼神,瞧了瞧倪坤、陆昔颜,又轻轻一扯花子瑜的袖子:

“哎呀,杨长老与陆长老出双入对,比翼连理,不知有多开心呢。哪有空与你研究诗词?咱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啦!走走走……”

说着又握着拳头,对倪坤悄悄比了个努力的手势,拉着花子瑜便走上了前。

倪坤面带微笑,看着花子瑜与钟奕桐背影,心中一万头囧兽狂奔而过。

前方,花子瑜还在分说着:“哎,钟长老你这么急干嘛?昨晚仙山落雪,我观雪有感,作了首咏雪诗,正想请杨长老品鉴……”

钟奕桐:“我也懂诗词,你把你的诗念给我听也是一样的。”

“钟长老,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未入道时,俗世家里不是弹棉花的么?也懂得诗词?”

“那我修仙之后,不就读了诗书,懂得诗词了么?”

“唔,倒也是。那便请钟长老品鉴,诗曰:大雪纷纷落地,正是仙家瑞气。再下三年如何?天地美如白玉。此诗如何?”

“妙啊……”

待二人走过廊道拐角,倪坤才收敛笑容,面无表情地看了陆昔颜一眼:“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陆昔颜惊叹:“想不到花子瑜居然真会作诗!他还真是个诗人呐!”

“……”

倪坤眼角微微抽搐一下:“他那也叫诗?得亏他入道修仙了,不然就他那水准,在俗世做诗人,非得饿死不可!不对,我不是要跟你讨论花子瑜的打油诗,我是想问你……”

见陆昔颜一副毫无自觉的模样,倪坤一阵气馁,无力摆了摆手:“算了,懒得说了,就让他们误会去吧……”

说罢背着双手,一脸无奈地往前走去。

陆昔颜当然是若无其事地跟了上来,继续与他并肩而行。

两人来到星舰外甲板上,就见花子瑜、钟奕桐正在站在那里,与两个修士说着话。

昆山界乃是仙道、神道并举的世界。既有仙道修士,亦有神道修士。

此时正与花子瑜、钟奕桐说话的两个修士,便正是一个仙道修士、一个神道修士。

那仙道修士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修为在渡劫期第二境。

那神道修士乃是一位金甲神人,实力有渡劫期第一境的水准。

虽然都只渡劫期的实力,但这二人,已是昆山界仙、神两道最顶尖的两人。

在星舰下方,传送阵外的广场上,还站着十多个修士,以及八个神祇。实力皆只元婴层次。

见到倪坤、陆昔颜出来,钟奕桐笑着给双方介绍:“这两位,乃是本宗客卿杨戬杨长老、陆智深陆长老。杨长老,陆长老,这两位分别是昆山界仙道之长凌云子,以及神道之长尚昆。”

介绍过后,凌云子、尚昆对着倪坤、陆昔颜一揖到地,齐道:“拜见上界真仙。”

星舰下那些修士、神祇亦齐齐施礼,口称拜见上界真仙。

倪坤微一颔首,道声:“无需多礼。”又问道:“虚空异虫群到了哪里了?”

凌云子答道:“虫群距离昆山界不到五十万里,最多四个时辰,就能突入大气。”

倪坤点点头,询问花子瑜、钟奕桐:“二位道友怎么看?”

花子瑜拈着胡须,沉声道:“绝不能让虫群突入大气,降落地面,否则即使事后剿灭虫群,昆山界亦要生灵涂炭。”

钟奕桐赞同地点了点头:“不错,我们须得在天外拦截虫群,将之驱走或是歼灭。”

“我也正有此打算。”倪坤笑道:“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出发。”

凌云子一指舰下候着的众修士、神祇:“这些都是我昆山界最顶尖的修士、神祇,愿与上仙奔赴前线,拦截虫群。”

倪坤与花子瑜、钟奕桐对视一眼,说道:“有凌道友、尚道友随行向导即可。其余修士、神祇,还在留在地面,截杀漏网之虫。”

凌云子、尚昆也知道,既有蓝神宗四位真仙、一艘星舰在此,那么十几二十个元婴级的战力,实属可有可无。其实凌云子、尚昆二人,在四位真仙面前,又何尝不是可有可无?

当下也只得恭声应下,令众修士、神祇留在地面,仔细提防漏网之虫。

之后凌云子、尚昆便随倪坤等人进了星舰,指出异虫来袭的方向后,星舰再次启动,冲霄而起,很快便飞出大气,前往天外截击虫群。

蓝神宗的星舰技术相当高明。

像倪坤等人乘坐的,这艘长达十里的中型星舰,只需十个金丹修士、六十个道基修士便能开动。且飞行极快,三个时辰便能飞出百万里。

虫群速度则缓慢多了。

当星舰飞出天外,远远看到虫群之时,那抱作一团,聚成圆球形状的虚空异虫群,距离昆山界还有四十万里之遥。

站在舰长室中,看着窗外那颗直径数百里的巨大“虫球”,倪坤不禁叹道:

“这个异虫群,规模还真不小啊!个体也都不弱,最外围的普通虫子,居然都有不逊炼气境五六层的实力!”

陆昔颜双手环抱胸口,淡淡道:“个体实力倒在其次,关键是这些虫子体格都很硬朗。以我观之,它们个个都非常耐揍。那些最外围的普通虫子,杀伤力或只相当于炼气境五六层修士,但即使是道基修士,也未必能轻松击杀它们。”

修罗道修炼的是炼体神通,最擅近战搏杀,对敌人体魄的判断,自然也有独到的眼光。

钟奕桐神情凝重:“若让这虫群落地,不出一月,昆山界恐怕便要被啃食一空。”

花子瑜微微颔首:“如此规模的虫群,非真仙不能抵挡。”

凌云子、尚昆一脸庆幸地说道:“幸亏发现得早,及时向蓝神宗请求支援。不然我昆山界,可就要迎来一场浩劫了。”

说话时,抱成巨大球体的异虫群,已然进入星舰主炮射程。

钟奕桐传音发令:“主炮准备!”

接到命令,主炮室中的一位蓝神宗金丹修士,立刻激活阵法。灵光闪烁间,星舰那纺锤形的舰首,若花瓣一般展开,现出一根巨大的炮管。

随后一位道基修士取出十枚绝品灵石,镶嵌进炮座上的十个凹槽之中。

凹槽中的微型仙阵飞快运作,源源抽取绝品灵石中的灵气。随着灵气源源注入,炮管之中,开始闪烁蔚蓝光丝。

数息后,整艘星舰微微一震,炮管之中,喷出一团直径十丈的橄榄形光团,通体缭绕着丝丝电芒,向着远处那巨大的虫球激射而去。

这一炮的威力,相当于一尊半仙全力一击。

而此等威力的攻击,完全无需仙人参与其中。

只需一个金丹修士,加上几个道基修士操作星舰主炮,消耗些绝品灵石便可发动。

而绝品灵石虽然宝贵,可是对真仙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真仙修炼,并不需要消耗灵气。绝品灵石之于真仙,只是日用品,并非修炼必需资源。

且真仙只要愿意,随时可以抽取天地灵气,平空捏出绝品灵石。而这样做,也并不会对天地灵机造成损耗、浪费。

因为真仙的存在,本身就能增强一方天地的灵机。而真仙平时修行,接引来宇宙虚空能量吐纳之时,纳的是各种虚空能量,吐的就是灵气。

这便是真仙对天地最基本的回馈。

不过倪坤的无名功法稍微有点过分。

他初步修成第六重功法“变化篇”第一重“法天相地”之后,境界应该能对标人仙了。可他始终都是只进不出。

即使接引来再多的虚空能量、天劫能量,所有的能量都会被他统统炼化,根本不会有一丝灵气等副产品。

他如今,也可以随手捏出绝品灵石。

可他捏制绝品灵石,就是绝粹地消耗天地灵气——一块绝品灵石,蕴含的灵气,相当于一条中型灵脉。倪坤若手捏绝品灵石,就相当于随手消耗了一条中型灵脉。偶尔来几次还无所谓,可如果肆意为之,就要对天地灵机造成伤害了。

从这一点来说,他与魔门修士确实有不少相同之处。

因为魔门七脉的功法也是如此,统统都是只进不出,对天地没有一丝一毫的回馈。其中最为过分的血神教、极夜宗、逍遥派、天心宗这四脉,更是会损天地以利自身。

不过倪坤尽管在物质层面,没有对天地进行回馈,反在经过的各个天地大刮地皮,但并没有损害天地本身。而且他也屡行救世之举,已经算得上是对天地作出了最好的回馈了。

此时此刻。

那直径十丈,通体电芒缭绕的橄榄形炮弹,已越过万里虚空,轰在那直径数百里的巨大虫球上。

半仙一击的威能,顿时将虫球表面轰出一个直径二十余里,深达数里的“弹坑”。

直接接触炮弹冲击的虚空异虫,统统都是当场气化。

周围被波及的虫子,亦从虫球上抛飞出去,虫球周围的虚空中,一时遍布异虫残肢。

“好!”凌云子、尚昆见状,不禁眉飞色舞,大声叫好。

倪坤、陆昔颜、花子瑜、钟奕桐却是面无表情,没有作声。

凌云子与尚昆见识不够,才会为这一炮的威力叫好。

可倪坤等四位真仙却知道,这一炮看着声势浩大,战果不错,实则并没有任何意义。

虫球直径数百里,星舰主炮一击,却只在虫球上打出一个数里深的弹坑。随便一算就知道,想要打穿虫球,起码也要主炮对着同一个弹着点,接连轰击上百炮。

可虚空异虫又不是傻子,岂会任由星舰主炮,对着同一个点轰击?

再者,虚空异虫还有“群体适应强化”能力。

首次遭受蓝神宗星舰主炮轰击,虫群没有抵抗力,战果看着不错。可等到异虫群的“群体适应强化”能力发挥作用后,同样的炮击,就不可能再有这么好的效果了。

事实也不出倪坤等人所料。

挨了一炮之后,巨大虫球飞快蠕动着,周围的异虫潮水般涌来,很快就将那二十余里直径、深达数里的“弹坑”填满。虫球则速度不减,继续坚定地向着昆山界飞来。

这时,星舰主炮又已作好准备,再次发射了一枚炮弹。

巨大的橄榄形光团炮弹,又一次轰在虫球之上。

这一次,只轰出了一个直径十几里,深不到四里的弹坑。

弹着点附近的虫子,固然瞬间汽化,可周围被抛飞出去的虫子却是伤而不死,拖着残缺的身体,飞快回到虫球之上,继续填补弹坑。

花子瑜沉声道:“异虫群适应强化能力生效了。单靠星舰,拦不住虫群。”

倪坤点点头:“该我们出手了。”

钟奕桐传音全舰:“星舰保持距离,以虫群速度匀速后撤。主炮继续攻击,各副炮准备,但不要开火,防备虫群反击。”

下达命令后,倪坤四人身形化光,穿过星舰舱壁,来到舰首主炮上方的外甲板上。

倪坤呛啷一声,拔剑出鞘。

此剑通体炽白,寒芒如雪,正是在白羽界得到的那口“诛仙剑”。

倪坤初得此剑时,因一万多年无人保养,此剑威能已大幅流失,跌落至渡劫境界。

不过经倪坤以天劫之力温养淬炼三年,又以在白羽界鬼域之中,得到的真仙级金行炼器材料祭炼,此剑已然基本恢复全盛时的威能,又成了一口人仙境的仙器。

倪坤持剑在手,挽了个剑花,单手握剑,一剑劈出,顿时就见一道炽白剑芒激射而出。

初时只是一道剑芒,但很快便一化为二、二化为四,不断分裂之下,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道白茫茫的剑气长河,首尾长达百里,于虚空之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剑器铮鸣之声,向着那虫球冲去。

陆昔颜也取出一口赤色仙剑,挥剑一斩,一道赤红剑罡落入那剑气长河之中,瞬间就将白茫茫的剑气长河,渲染成一片火红。看着好像是一道熔化的金属长河,挟堪比太阳表面的高温,无坚不摧的锋锐,杀向虫球。

“双剑合璧?”钟奕桐眼睛一亮,拊掌笑道:“杨长老、陆长老这一手,真乃天作之合!”

“过奖过奖。”倪坤面上笑嘻嘻,心里口吐芬芳。

陆昔颜倒是没事人一般,左手负于背后,右手持赤色仙剑,一副硬朗书生剑客风范。

说话间,那道“双剑合璧”的剑气长河,已冲杀至虫球之前,狠狠斩在虫球表面。

一剑之下,数百里直径的虫球,被斩出一道巨大裂隙。

那裂隙宽达十里,长度则是从左至右,蔓延至整个面向倪坤等人的半球。深达六百余里,不但斩至了虫球核心部位,甚至差一点将整颗虫球一分为二。

裂隙范围内,从外层到内层,所有虫子尽皆粉碎蒸发。

然而这一剑虽斩透了虫球核心,却并未伤到虫后。那几乎被一分为二的虫球,又开始飞快合拢。

钟奕桐、花子瑜见状,也顾不上感慨杨长老、陆长老“双剑合璧”之威,连忙施展真仙手段。

钟奕桐取出一枚金珠,屈指一弹,那金珠激射而出,飞快膨胀,转眼变化为一颗直径十里的金球。

金球飞快旋转震颤着,一道道无形波动,自金球上散发出来,无声横越万里虚空,笼罩在虫球那巨大的裂隙上。

被那无形波动干扰,虫形合拢的速度顿时缓慢下来。裂痕两边的异虫,更是成片成片地被那无形波动震酥震碎。

与此同时,花子瑜拿出一把铁骨折扇,展开来对着虫球狠狠一扇。一道青风呼啸而出,化为一道巨大的风暴,横跨虚空,灌入虫球上的裂隙之中。

这青色风暴却并未剿杀裂隙两边的虫子,只将点点青光,不断灌入虫子体内。之后就见粒粒青芽,自虫子们身上萌发出来,转眼之间,就成长为无数青色藤萝。

青色藤萝不断蔓延,只几个呼吸,裂隙两侧的虫群,就统统覆上了一层郁郁葱葱的青藤。

有金球无形波动干扰,有青藤蔓延覆盖,那被倪坤、陆昔颜“双剑合璧”斩破的虫球,再也无力合拢,终于彻底分成两半。

而花子瑜的“青藤风暴”还在不断蔓疫传播,向着分作两半的虫群内部侵蚀。

不过虫群也并没有坐以待毙。

很快,青藤风暴蔓延的速度便缓慢下来,许多身上尚未长出青藤的虫子,甚至开始反过来啃食青藤。

倪坤道:“虫后不死,虫群随时可以‘群体适应强化’。要么一鼓作气全歼之,要么击杀虫后。不要留手,速战速决吧!”

说罢双手握剑,高举过顶,狠狠一剑斩下,挥出一道首尾长达二百里的剑气长河。

陆昔颜也是一剑斩出,挥出一道赤红剑罡,再次将倪坤的剑气长河渲染成赤色,令其除无坚不摧的金行锋锐外,又附加了无物不焚的炽烈高温。

钟奕桐双手十指飞舞,掐诀持咒,那金球再度膨胀,化为直径二十里的巨大金球,飞速旋转间,不仅发出无形波动,还迸射出道道金气,化为手持各种兵器的金甲神兵,骑乘金气化形的黄金战马,汇成铁骑洪流,杀向虫群。

花子瑜亦连连挥扇,扇出一道道青色风暴,反复犁过虫群,长生出各种形态各异的藤类植物。

这一群虚空异虫,其实也算是强大,等闲一位人仙,都未必能挡得下来。

但此时四位“人仙”联手,又全都持有仙器,还有一艘星舰不断轰击,算得上是四真仙、一半仙联手合击,这异虫群又岂能抵挡得住?

分成两半的虫球,很快就又被分割成四块、八块、十六块……变得越来越散碎零落,且终于停止了坚定不移的前行节奏,开始停滞在虚空之中。

眼看这群异虫就要被全歼。

突然,虚空之中,一阵波动,两颗直径千里的巨大虫球,一左一右,平空浮现在星舰两侧,距离星舰,不过千里。

“不好,这是陷阱!”花子瑜震惊道。

“全速后退,拉开距离!”钟奕桐亦第一时间传音发令。

倪坤与陆昔颜对视一眼,均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虚空异虫虽然实力不错,但并没有空间传送能力。迁移之时,只能抱成球状,在宇宙虚空中“流浪”。

可是现在,这两颗直径千里的巨大虫球,居然同时破空传送而来,且恰好将星舰一左一右夹在中间……

怎么看都不是偶然。

倪坤传音:“这绝对是陷阱。但不是虚空异虫能单独布设的陷阱,背后绝对有黑手推动!”

陆昔颜道:“针对我们的?”

“未必。可能是针对蓝神宗的。”

刚刚说到这里,还未等星舰提速后撤,左右两边的千里虫球便同时散开,无数异虫如同一架架灵活的太空战机,铺天盖地般向着星舰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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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虫群若潮水般席卷而来,花子瑜不禁摇头苦笑:“想不到我们四位真仙联手,居然会被区区虚空异虫设计,中了虫子的陷阱……”

倪坤大笑一声:“我辈真仙,伟力归于自身,根本不屑用谋。任它千般智计,万种谋略,我只一剑斩杀!”

陆昔颜亦豪笑一声:“不错!智计百出又如何?我辈真仙,恃力横行,就是要以绝对的力量,横推一切!纵有千般奇谋,万种诡计,织成天罗地网,我们也只需以力破之!”

两大莽夫对视一眼,惺惺相惜,哈哈一笑,就待仗剑横扫。

恰在这时,虚空之中,忽有无穷电芒倏地跃出,转眼之间,就化作一片雷霆炼狱,将海一般的虫族覆盖在内。

随后就见虚空之中,电光连闪。无穷道雷霆连成一片映亮黑暗虚空的光芒之海,眨眼之间,就将已席卷至星舰周围的无数虫子悉数粉碎。

但这雷霆之海,力量控制得妙到毫巅,竟无一丝雷霆波及星舰。

感受着雷霆大海中,那令人战栗的强大气息,花子瑜失声惊呼:“地仙!”

惊呼声中,就见汹涌咆哮的雷霆大海上,一尊通体由电光凝成的神人平空出现,脚踏雷霆之海,扬声暴喝:“妖孽受死!”

喝声中,手起一掌,打向前方那已被倪坤等轰杀至七零八落的虫群,只一击,就穿透无数虫子的保护,精准命中隐藏在虫群深处的虫后,一下就把那有人仙实力的虫后轰杀至渣。

之后他又连连抬手,雷光爆闪之际,左右两方那两个巨大虫球,亦被狂暴的雷霆轻松击破。

不仅击破了虫球,隐藏其中的两头虫后,亦被精准点杀。

三头人仙实力的虫后,居然被那“雷霆神人”举手投足间轻易轰杀。而虫后一死,庞大的虫群失去主脑,亦是瞬间灭绝。

一时间,星舰周围,虚空之中,满是密密麻麻的异虫浮尸,看上去直令人触目惊心。

灭杀虫群后,那“雷霆神人”收起脚下的雷霆之海,身上电光亦飞快收敛,化为一个面庞棱角分明、气质冷峻霸气的中年男子。

他看一眼目瞪口呆的倪坤四人,淡淡道:“你们没事吧?”

语气虽然平淡,眼神也并不热切,但总予人一种“面冷心热”的感觉。

“我去,这是霸道总裁人设啊!”倪坤心中暗道。

“呵,呵呵。”陆昔颜传音冷笑。表面上当然未动声色。

钟奕桐目光灼灼地看了那冷峻霸气的中年男子一眼,俯身拜道:“小女子钟奕桐,拜见前辈,承蒙前辈援手,我等安然无恙。”

花子瑜亦整了整衣襟,揖礼道:“花子瑜拜谢前辈援手之恩!”

就在这两人拜谢之时,陆昔颜借着“天尊面具”遮掩气息之能,飞快传音倪坤:

“那家伙是天心宗的地仙长老公孙德。他刚才灭杀虫群的雷霆神通,正是天心宗‘天心七劫’之一的雷狱劫!

“我算是知道虫群是怎么回事了。当是公孙德以天心七劫之‘心迷劫’,乱了虫后心智,诱使三只虫后,率麾下虫群前来袭击昆山界!”

“明白了!”倪坤恍然:“虫群是这位天心宗地仙长老诱来的!陷阱也是他布置的!他先设计让我们落入虫群陷阱之中,之后再以解救者的身份出现,施以援手,以获得我们的感激和信任,借机正大光明混入蓝神宗!”

陆昔颜得意一笑:“哼,公孙德打的好算盘,却没有想到,任他奸计百出,本太子却是智胜一筹,先一步混进了蓝神宗!”

倪坤也悠然道:“公孙德想与我斗智?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所谓智略,正是我大倪坤的绝对领域,又岂是他能够染指的?”

两人一边传音交流,一边不露痕迹地与花子瑜、钟奕桐一般,朝公孙德揖礼致谢。

之后钟奕桐两颊飘红,目光似水地看着公孙德,柔声道:“晚辈冒昧。前辈尊姓大名,不知可否示下?”

公孙德背负双手,淡淡说道:“吾复姓南宫,单名一个烈字。”

“原来是南宫前辈。”

钟奕桐娇羞一笑,道:“我等乃是蓝神宗客卿长老,奉宗主之命,前来支援昆山界,剿灭异虫,没想到异虫狡诈,竟设下圈套,将我等诱入陷阱。

“若非前辈及时出手,我等任务失败还是小事,昆山界必遭异虫涂毒,生灵涂炭。前辈出手,不仅是救了我们,更是救了昆山一界亿万生灵。”

公孙德淡淡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左右环顾一阵,淡淡道:“异虫既灭,我也该再次启程了。”

“前辈留步!”钟奕桐看着公孙德,恳切挽留:“前辈大恩大德,吾等尚未报答。还请前辈给我们一个报恩的机会。”

花子瑜也道:“是啊前辈,您救下的,可是昆山一界,亿万生灵。此等恩情,我等若不报答,实在心中难安呐!”

陆昔颜也假模假式地挽留道:“前辈留步啊,给我们一个报答的机会吧!”

见众人情真意切,公孙德沉吟一阵,略一点首:“也罢,便暂且停留一阵。不过报答之事不必再提,一杯热茶足矣。”

倪坤肃然起敬,拱手一揖后抬手作延请状:“前辈高风亮节,晚辈佩服。前辈请登船。”

公孙德微微颔首,背负双手,步履从容,向着艏首外甲板走来。

钟奕桐刚想上去相迎,便被陆昔颜蛮不讲理地一肩膀扛开,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抬手作搀扶状:“前辈,留神脚下。”

堂堂地仙,脚下自然是极稳健的,是不可能被任何东西绊倒或是滑倒的。

不过道理是这么说的,但奉迎之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心意,摆出的就是一个姿态。

故此花子瑜对此见怪不怪。

钟奕桐亦只是气恼地鼓了鼓腮,心说这陆智深看着是个硬朗书生,没想到居然如此擅长溜须拍马。不过话说回来……陆长老他,该不会也是被南宫前辈的人才风度迷住了吧?

一念至此,钟奕桐不禁以古怪之中,带点怜悯的眼神看了倪坤一眼。

公孙德本人当然也并不意外陆昔颜的逢迎奉承。

在他看来,自己堂堂地仙,被几个初阶、中阶人仙逢迎奉承,实是理所当然之事。

不过他要维护霸道总裁的人设,因此对着陆昔颜伸出来作搀扶状的双手,只是略一点头,道声:“有心了。”却并未伸手让她搀扶。

然而陆昔颜却是过度热情地伸出手去,一把扶住公孙德的手肘:“前辈您慢点……”

公孙德皱了皱眉头,他并不喜欢被人接触,不过对方如此热情,以他“面冷心热”的人设,也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只能勉强说道:“你无需……”

话音戛然而止。

陆昔颜扶着公孙德胳膊的双手十指,指尖突地弹出一尺长的指甲。

随后她左手在公孙德胳膊上轻轻一扒拉,公孙德左臂就齐肘而断。同时她右手指甲连手掌、小臂,化作一口血色战刀,一刀捅进公孙德肋下,整条胳膊直没至肘。

修罗狂战体,以身炼宝器。

到了陆昔颜这个境界,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每一颗指甲,都是地仙境的仙器。

并且还是那种最坚韧、最锋利的斗战仙器。

也正因此,修罗道的修士,若是死了,尸骸落到敌人手中,下场也会非常悲惨。骨头不是被抽出来炼器,便是被用作打造骸骨傀儡。

此时此刻。

陆昔颜左手断掉公孙德手臂,右手化刀刺入公孙德软肋,刺入之后迸出无穷修罗血战罡气,瞬间就将公孙德五脏六腑绞成稀烂。

就在陆昔颜动手的同一时间。

倪坤身形一闪,闪现至公孙德右侧,左手按住公孙德右臂,五指弹出指甲,也是轻轻一扒拉,就把公孙德右臂斩下。

同时右手之中宝光一闪,化出一柄大锤,一锤轰在公孙德头顶上。锤落之际,有雷音震爆,有紫电狂舞,俨然以大锤轰出了“神雷天劫”。

倪坤以前的四式杀招,都只能徒手发动。

唯有这招“神雷天劫”,不拘徒手还是兵器,都可以施展。用剑也可以,用已晋至人仙级仙器品阶,重量超过三千五百六十六万斤的大锤施展尤其犀利,威力还在徒手之上。

一锤闷上公孙德头顶时,还有一股黑色旋风,自公孙德脚下席卷而起。

旋风之中,隐有黑虎之形,伴着惊天动地的绝凶虎啸,连连挥爪,瞬息之间,就将公孙德双腿血肉剔净,又将其腿骨绞成碎渣……

戴着“天尊面具”,封印了实力的陆昔颜,即使全力以赴,亦只能发挥出巅峰人仙的实力。

而倪坤的境界,更只能对标初阶人仙。

不过二人的实际战力,都是远超本身境界。

公孙德只是地仙第一境的初阶地仙。

虽天心宗的神通,亦是非常强大。公孙德一个初阶地仙,亦能击杀等闲第二境的中阶地仙,但在倪坤、陆昔颜联手偷袭,杀招迭出之下,他甚至连句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只流露出一个惊怒交加的表情,就被打爆了。

陆昔颜爆掉了他的五脏六腑,倪坤轰爆了他的头颅。

随后倪坤“神雷天劫”的力量,与陆昔颜的修罗血战罡气,在公孙德体内轰然碰撞,迸发出磨灭一切的力量,将公孙德元神亦磨灭至灰飞烟灭。

天心宗地仙长老公孙德,

暴毙!

呼……

倪坤嘬唇一吹,扬去掌上公孙德那星砂一般的骨灰,淡淡道:“敢与我斗智?我一锤就可以砸死你。”

陆昔颜亦是一脸淡然地掸去袖子上沾染的骨灰,淡淡道:

“这人也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在我们面前用谋。呵,天下智谋共一石,我与杨长老合占九斗。诸天万界,古往今来,所有智谋之士,共领一斗……”

倪坤含笑颔首:“陆长老此言甚是。”

旋又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又是什么宝贝都没能爆出来……”

说话间,侧首一看钟奕桐、花子瑜,见二位客卿长老,已经是惊骇得目瞪口呆了。

倪坤和蔼一笑:“二位长老……”

“杨长老不必多说,我知道该怎么做!”花子瑜蓦然举手,以元神鼓荡虚空,立下元神誓言:“宇宙灵机为证:今日之事,我花子瑜若泄露半字,便教我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说罢又补充一句:“等下我会抹去其余人等关于某人的记忆,植入另外的记忆——灭杀异虫之事,一切顺利,我们成功拦截并歼灭虫群,没有让一只虫子突入昆山界。”

倪坤满意地点点头,又冲着钟奕桐温文尔雅地一笑:“钟长老怎么说?”

钟奕桐浑身一激灵,连忙举手立誓:“俺也一样……不是,我钟奕桐元神立誓,宇宙灵机为证:今日之事,我若敢泄露半句,也教我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真仙以元神震荡虚空,向着“宇宙灵机”立誓,那是再庄重不过的元神誓言。

因为“宇宙灵机”,可不是什么玄虚的概念。

就像“天地灵机”为一方天地的超凡本源一样,宇宙灵机,亦是宇宙的超凡本源。真仙自宇宙虚空之中,接引的虚空能量,便是源自这飘渺莫测,却又真实存在的“宇宙玄机”。

而天仙要渡的“天机灵机劫”,亦是源自宇宙灵机,对于天仙自真仙阶段起,便从宇宙之中获取种种资源的一种反噬、考验。

所以真仙元神向宇宙灵机立誓,誓出之时便已成立,由宇宙灵机约束。一旦违背,誓言便会立刻应验。

当然,这种由宇宙灵机见证的元神誓言,亦有极限。像渡过了三次“天仙灵机劫”的天尊,就不会再受宇宙灵机约束。

但“天尊”以下境界,哪怕是巅峰天仙,亦会受誓言约束。一旦违背,休想渡过“天仙灵机劫”。

既花子瑜、钟奕桐立下元神誓言,倪坤、陆昔颜当然也就没必要为难他们,笑吟吟说道:

“二位深明大义,我与陆长老甚是欣慰。当然,我们也不会让二位不明不白,此事当会与二位分说明白。两位可知,那南宫烈究竟是什么身份?”

花子瑜、钟奕桐茫然摇头。

“他是魔门天心宗长老。”

倪坤沉声道:“虫群陷阱,亦是他一手布下。两位想想,从未听说过虚空异虫群,有空间传送的能力。那么后来的两个虚空异虫群,又是怎么恰到好处,出现在我们星舰左右的?而危机关头,那所谓的南宫烈,出现的又是否太巧合了一点?”

花子瑜、钟奕桐又不是笨蛋,只是之前被公孙德实力震慑,加上天心宗的天心七劫之“心迷劫”,又有极玄妙的迷乱心智之力,这才让花子瑜、钟奕桐没有察觉任何不妥,反而对公孙德甚是憧憬、崇敬。

现在公孙德已死,形神俱灭,他的影响力自然消退一空。花子瑜、钟奕桐冷静下来回想整个事件,果然越想越不对劲,渐渐品出不对。

钟奕桐喃喃道:“那南宫烈……不对,天心宗长老,究竟想干什么?”

倪坤淡淡道:“自是想设计施恩于我等,借机混入蓝神宗,对本宗图谋不轨。别忘了,那所谓的万宝阁少东主沈轻云,亦是魔门极乐妖女。如今看来,对我蓝神宗有图谋者,并非只有极乐门一支,而是多支魔门支脉联合,图谋我蓝神宗。”

听他这么一说,钟奕桐、花子瑜不禁眼神古怪地看了他跟陆昔颜一眼:您二位实力也不是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连地仙都可以偷袭灭杀,又是刚加入蓝神宗不久,若说图谋不轨的话……您二位也很值得怀疑啊!

倪坤却是面不改色,笑道:“此事暂且告一段落。天心宗长老之事,也不好对宗主禀明,我等暗中留意便是。唔,战场还需好生打扫清理一番,抹掉那天心宗长老的一切痕迹……”

这个不必倪坤安排,钟奕桐、花子瑜相当乖觉地开始打扫战场,很快就将公孙德留下的一切痕迹清理干净。

又把多出来的两群虫尸彻底磨灭之后,只留下最初出现的那群虫尸,制造出一副大战后的场景。

之后花子瑜便与钟奕桐联手,将船上所有修士的部分记忆抹去,又修改了部分,令他们只记得另两群虫尸出现前的战斗场面。之后关于战斗的记忆,就被修改成了倪坤等四位真仙联手,一番大战之后,终于将虫后灭杀,将虫群全歼。

收拾好首尾,星舰便向着昆山界返航。

回程途中,倪坤询问陆昔颜:“公孙德之死,会不会令我们暴露?”

陆昔颜道:“不会。魔门七支,唯有极夜宗,可以借‘极夜子幡’互相感应之能,立刻知晓某个极夜宗仙人的死讯。其余六支,都没有这种能力。

“而各支真仙们的魂灯,也都立在各支宗主随身携带的镇派魔器法域之中。仙人魂灯熄灭,只有宗主能够即刻知晓。司徒尚现在恐怕还不知道,公孙德已经死了。”

倪坤满意点头:“这样就好。不过公孙德这一计,若是司徒尚知晓的话……那公孙德的死讯,就未必能瞒过他了。”

“怕什么?”陆昔颜道:“司徒尚既然没有跟公孙德走在一起,那么必是欲借另外的渠道,正大光明混入蓝神宗。他即使发现公孙德没有跟我们一起同乘星舰去蓝神宗,也只能猜测公孙德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很难怀疑是我们杀了公孙德。毕竟,我们只是人仙而已。”

倪坤道:“但如果他知道你曾经试图与极乐魔女同归于尽,就必然就会怀疑我们。”

“怀疑又如何?”陆昔颜不以为然:“他难道还能向蓝天成指控我们不成?他有什么理由指控?说我们杀了他天心宗的长老么?那岂不是对他自己的魔门身份不打自招?

“他最多只能怀疑我们、试探我们而已。可在蓝神仙山,有蓝天成这尊大仙镇着,容不得他乱来。”

说到这里,她忽地一笑:

“且不说他们以为我已经乘大鹏逃走了,并不知道我来到了蓝神界。就算司徒尚等人猜出了我的身份,只要我们呆在蓝神仙山,他们就拿我无可奈何,甚至还会担心我揭穿他们的身份。因为前有极乐魔女,后有天心宗小天王,相继混入蓝神宗……这其中,究竟有何居心呐?”

倪坤问道:“司徒尚若揭穿你的真实身份呢?”

陆昔颜竖起修长食指,左右摇了摇:“大不了互爆呗!修罗道与天心宗、极乐门之间,蓝天成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谁更值得信任!”

“……”倪坤瞠目结舌,不知道陆昔颜这迷之自信从何而来。

修罗道的金字招牌,如果真有那么亮堂,怎会沦落到人人喊打、眼看要完的地步?

“总之你且看着,就算虚夜月、司徒尚、曹真他们猜出我的真实身份,也绝对不敢在蓝神仙山跟我互爆。”陆昔颜双手环抱胸口,自信满满、胸有成竹:“这是一个智者的预言!”

倪坤无语,感觉更不靠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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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昆山界,却不过凌云子、尚昆等昆山修士的盛情挽留,倪坤一行在昆山界受用了一场盛宴,又宿了一晚,次日一早,方才返回蓝神界。

一路无事,回到蓝神仙山,泊好星舰,倪坤一行前往外务堂,准备向外务长老风连城交卸差事。

刚至外务堂门前,就见风连城与一位陌生的仙人,一路说笑着走了出来。

迎面撞见倪坤一行,风连城笑呵呵说道:“几位长老事情办完了?”

花子瑜拱手一揖,笑道:“幸不辱命。虫群已灭,昆山界无忧。”

“很好。”风连城哈哈一笑,道:“来来来,我为几位介绍一下。这一位”

他抬手示意身边那位仙人,“乃是八通大世界地灵门地仙,欧阳庆道友。昨日游历至我蓝神界,特意前来拜访。”

又对那“欧阳庆”说道:“这四位,乃是我蓝神宗客卿长老。花子瑜、钟奕桐、杨戬、陆智深。都是人仙修为。”

花子瑜、钟奕桐不敢怠慢,拱手揖礼:“见过欧阳前辈。”

倪坤、陆昔颜也随大流行了个礼,口称见过前辈。

那看着文质彬彬、儒雅斯文的欧阳庆对着倪坤等人颔首微笑,温文尔雅地说道:

“四位道友无需多礼。人仙也好,地仙也罢,都是仙道旅人。在这漫漫仙道上,我也不过是先行了半步而已。众位与我,道友相称即可。”

“不敢当,不敢当。”花子瑜连声说着,心下对这位儒雅谦和的地仙前辈不禁满怀好感。

钟奕桐亦觉这位地仙前辈,风度翩翩,温良如玉,心下亦是好感满满。

连倪坤都觉得这人还挺不错,名字虽然奇怪了一点,又是欧阳又是庆的,但瑕不掩瑜。

然而陆昔颜借着“天尊面具”遮掩,马上就传音揭开了那欧阳庆的画皮:

“这家伙就是司徒尚。八通界确实有个地灵门,也确实有个欧阳庆。但那欧阳庆早就被昏逆派给干掉了!

“昏逆派的大魔界,有颠倒黑白,化假为真,瞒天过海之能。欧阳庆死后,昏逆派以大魔界欺过了欧阳庆的魂灯,令地灵门以为欧阳庆还活着。之后便在一次魔门内部的拍卖会上,把欧阳庆的身份,卖给了天心宗”

倪坤心中一震,感觉魔门神通,真是匪夷所思,居然连仙人魂灯都能欺瞒,能做到人死而灯不灭,甚至把别人的身份拿来拍卖

魔门内部的拍卖会,感觉逼格很高啊!

比倪坤一直憧憬幻想的拍卖会,更有玄幻色彩啊!

一时间,倪坤心中不禁兴趣大增,正想询问一番魔门拍卖会的详细情况,就听陆昔颜又传音嘲讽道:

“虚夜月、司徒尚、公孙德等人的智谋,其实已经可以算是万界顶尖了,能与他们斗智者少之又少。

“只可惜遇到了我。任他们智计再高,马甲再多,也绝对料不到,我早已用声东击西之计,先他们一步,混进了蓝神宗。

“一步先,步步先。公孙德因此丧命,司徒尚在我面前,也只如小丑跳梁一般。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我眼皮底下”

听到这里,倪坤还真有些无话可说。

这事儿还真不能说是陆昔颜歪打正着。

因为两人决定前来蓝神宗时,陆昔颜就说过,血神圣子等人,肯定会因蓝神宗地仙破坏他们围剿陆昔颜之事,迁怒报复蓝神宗。而她就是要借此机会,化被动为主动,设法破掉血神圣子等人的围剿之势。

之后两人就先一步混进了蓝神宗。然后虚夜月来了,暴露了。公孙德来了,死了。司徒尚穿着有真实身份背景的马甲来了,照样被熟知魔门底细的陆昔颜一眼看穿。

而虚夜月、公孙德、司徒尚这三波,之所以显得如此笨拙,还真不能怪他们计划出错。

原因就只有一个:陆昔颜先一步混进了蓝神宗,得以一步先、步步先。

“这只能说,莽夫千虑,必有一得。”

倪坤心说:

“修罗道能混到现在才接近灭门,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至少,他们敏锐的战斗直觉,能令他们偶尔灵光一闪,抓住反败为胜、化死为生的机会。陆昔颜此次设计,应当就是如此。

“只是陆昔颜开局虽然做得不错,但终究还是太冲动了,动不动就想莽一波。所以接下来还是得由我来亲自操盘,掌控节奏”

两人暗地里传音交流时,那化名“欧阳庆”,气质儒雅温文,一点都看不出天心宗修士“唯我独尊”气场的司徒尚,又与花子瑜、钟奕桐聊了两句,之后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方才听几位长老说,刚从昆山界回来?是去清剿虚空异虫了?”

“正是。”花子瑜笑道:“此次意图袭击昆山界的,只是一支小规模的虫群,虫后只得人仙实力。我等四位人仙联手剿之,倒也没费多大功夫。”

“这样啊”

司徒尚沉吟一阵,说道:“我有一位至交好友,因家乡曾被虚空异虫祸害,遂对异虫恨之入骨。最近千年以来,一直在虚空之中飘泊流浪,搜寻虫群剿杀前一阵,我曾接到他传讯,说是在昆山界附近的虚空之中,发现了几支虫群,正欲前往清剿。”

说到这里,他视线不经意地从花子瑜、钟奕桐、倪坤、陆昔颜四人脸上一扫而过,“不知众位在昆山界时,可曾听说过一位清剿异虫的地仙?哦对了,他复姓南宫,单名一个烈字。”

听他说出前半段话时,花子瑜、钟奕桐便已经心中大震。听他说完后半段,心中更是掀起涛天飓浪。

以他们真仙的境界,本该能稳稳控制情绪。

然而司徒尚乃是地仙第二境的中阶地仙,修为比他们高出了一个大境界。

天心宗又有“心迷劫”这等诡奇神通,能于不经意之间,不为人察觉地迷乱人的心智。

与四人甫一见面,听他们说起“虫群已灭”时,司徒尚就已经知道,他们正是前往昆山界剿灭虫群的那波人,已经开始不动声色地施展“心迷劫”。

倪坤元神有异,不受此等功法迷惑,但也没有察觉出异状心迷劫发动时非常稳蔽,无需直接攻击元神,能以言语、表情、眼神、手势、气息等,润物无声地悄然乱人心智。以司徒尚的境界,除非当着天仙的面施展“心迷劫”,否则半步天仙都未必能察觉。

陆昔颜脸上戴着“天尊面具”,也不会被迷惑心神类的神通影响。

然而花子瑜、钟奕桐就不行了。

当然,二人立下了元神誓言,受宇宙灵机约束,不会向任何人主动吐露有关“南宫烈”的只言片语。当即摇头否认:“没有,我等从未听说过那位南宫烈。”

话虽如此,可受到“心迷劫”影响,即使不会说出实情,花子瑜、钟奕桐也难以稳守心神,心神震动之际,表情、眼神已然克制不住地流露出异色。

倪坤心中一动,也流露出一抹与花、钟二人相似的,很不自然的表情。

陆昔颜此时也是演技爆发,表情变得极不自然。

没有办法,花子瑜、钟奕桐挡不住“心迷劫”,无法稳守心神,即使矢口否认,情绪变化也会落到司徒尚眼中,被他猜出几分端倪。

倪坤、陆昔颜又不能替花、钟位二长老表演,只好也故意如此,把水搅浑。

察觉四人情绪有异,司徒尚心中一沉,已有了极不妙的预感。

不过这里是蓝神仙山。

面前的四位,是蓝神宗客卿长老。身边还有一位地仙境的外务长老风连城。

而蓝神宗主蓝天成,心性偏激,霸道强势,对于“生杀大权”最为重视,曾说过“只有我,能决定蓝神宗修士生死”这样的话。

以蓝天成性情,绝不会容忍任何外人对付蓝神宗的仙人,即使只是客卿长老。

所以顶着“欧阳庆”马甲,以儒雅谦和、翩翩君子人设示人的司徒尚,即使看出四人神情有异,心中感觉不妙,却也不能咄咄逼人的穷究到底,只得不动声色,怅然一叹:

“几位长老都没有听说过我那位好友南宫烈么?看来他还在虚空之中追杀异虫,并未去往昆山界。唉,罢了,过几日,我自己去寻他吧。”

说罢对着倪坤四人微微颔首,随风连城前往山巅蓝神殿,拜见蓝神宗主去了。

待风连城领着司徒尚远去后,钟奕桐手按胸口,长吁一口气,紧张兮兮地说道:

“怎么回事?八通界地灵门的地仙,怎会与那个魔门天心宗的长老南宫烈是至交好友?他被迷惑了么?”

倪坤摇摇头:“你们不能再知道更多了。方才你们已经露了破绽,再知道更多,怕是会有杀身之祸。”

“露了破绽?”花、钟二人一脸茫然:“可我们什么都没说啊?”

两人皆被“心迷劫”影响,没能控制住情绪,可对此他们竟不自知,完全没有意识到,方才自己的情绪变化,已被司徒尚尽收眼底。

这便是“天心七劫”之“心迷劫”的诡异强大之处。

施法之人不死,或是不主动解开,即使有人点拨,受此术影响之人,仍然难以自知,很难清醒过来。就跟疯了的人,认为自己很清醒一样。

倪坤见两人难以醒悟,也就不再白费功夫,叮嘱道:

“总之这件事,暂且到此为止。你们回去以后,紧闭洞府,对外宣称闭关,最近一段时间,除非是宗主亲自相召,否则千万不要外出。”

花、钟二人见他说得慎重,心中虽然不解,可感觉他也是为他们好,当即点头应下,各回洞府,紧闭大门,开启阵法,宣称闭关了。

倪坤则带着陆昔颜到了自己的客卿洞府,紧闭大门,开启阵法后,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虚夜月现身,两个面首,两个散修地仙随她现身。公孙德已死,司徒尚现身。现在就剩下血神圣子曹真,以及血神教的两个地仙长老尚未现身了。”

“血神圣子曹真,和那两个血神教地仙长老,很可能已经混进了蓝神仙山。”

陆昔颜道:“血神教的血神**,有附身夺舍之能。以曹真和那两个地仙长老的神通,蓝神宗仙人,地仙以下,皆挡不住他们的附身夺舍。说不定现在蓝神仙山中,某三个人仙的人皮底下,已经换成了曹真和那两个血神教地仙。”

倪坤问道:“这附身夺舍的能力,可有什么办法窥破?”

陆昔颜摇摇头:“以曹真三人的地仙境界,除非是他们主动暴露,否则就算是天仙,也很难看破他们。”

倪坤皱眉,手指刮着下巴自语:“魔门还真是难缠”

“不然以魔门六宗那损人利己、动辙灭世的行事风格,一个天尊都没有,怎到现在还活得如此滋润?就因为魔门六脉,各有诡异啊!”

陆昔颜叹了口气:“也就我们修罗道光明正大,结果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

倪坤嗤笑:“你们那种见人就怼的风格,纯粹就是脑子有坑。”

陆昔颜两眼一翻:“喂,你再这样说,我可要翻脸了啊!”

倪坤才不怕她:“我说的是事实。你们但凡狡猾一点,拉一派打一派,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陆昔颜撇嘴道:“怎么拉一派打一派?魔门六宗,人人该死。仙道之中,不乏伪士。我修罗道光明正大,路见不平一声吼,看不顺眼就要打。做人也好,为仙也罢,可不能只讲利益,总得分个对错吧?堂堂修罗,宁可血战而死,也不与看不顺眼的混蛋们虚与委蛇。”

倪坤诧异道:“你们这理念是怎么混成魔门的?”

陆昔颜有一句话,他听得格外顺耳:做人也好,为仙也罢,可不能只讲利益,总得分个对错。

没错,虽然常有人说,小孩子才分对错,大人只讲利益。

然而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倪坤偏就要杠凭什么大人只讲利益,不问对错?本座偏就要论个对错!

所以他才会孜孜不倦行侠仗义,才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会愿意对素不相识之人,伸出援助之手。

当然,他只是自己如此行事,从不以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么强。

而且他向来也是信奉做好事必须得有回报的。

这不是他小气贪婪,而是为了整个社会风气好人没好报,或者一味强调无偿奉献,只会令整个社会道德底线不断下滑。

好人有好报,英雄流血有回馈,才会让人人都乐于做好事,社会整体道德底线才会越来越高。

当年在长乐县时,倪坤曾经为被拐走独子的寡妇出头,屠光了整个丐帮分舵,没向寡妇收一文钱的好处费,只用丐帮分舵里的浮财抵偿。

而在此之前,他也曾经收下一个小孩半个破铜板的报酬,杀了一个逼死那小孩父母的地痞无赖。

其实就算连半个铜板都没有,摘些野花,给他编个花环,他也会出手。

这就是他坚持要得到的“利益”。

做人,不能只讲利益,还得分个对错。

他原以为,像他这样的侠士并不多。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从陆昔颜这个修罗道魔头嘴里听到了这句话,这无疑令他分外惊讶。

有这种理念的修罗道,怎么就混成魔门了?

“修罗道当然是魔啦!我们的始祖,可是元魔天尊。”

陆昔颜道:“只是修罗一脉,与其余六脉皆不相同。我们修罗一脉的镇派之器,名曰修罗剑,传说乃是元魔天尊脊骨炼成。代表元魔天尊顶天立地、宁死不折腰的气魄。

“不过呢,元魔天尊虽然有宁死不折腰的骨气,但他确实是个大魔头。其余六脉的镇派魔器,传说也是用元魔天尊的部分身体炼成。你瞧他们的德性,就知道元魔天尊有多坏了。

“但我们修罗道,就只继承了元魔天尊的骨气,和他怼天怼地的脾气。至于那些极恶的魔念,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倪坤道:“那修罗道的倾向,也应该是中立啊”

“我们是中立啊!”陆昔颜道:“仙也好,魔也罢,我们修罗道看不顺眼都要打,这不挺中立的么?”

“我是说对错。绝对中立是不问对错的。”

“那就要问我师父了。”陆昔颜道:“反正这论对错的理念,是从他那里传下来的。我也不知道师父的师父,是否有这样的理念。”

“修罗王杨铮么”倪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结束这个话题,接回之前的话题:

“司徒尚已经从花子瑜、钟奕桐的情绪变化猜出了几分端倪。等他跟虚夜月一碰头,怕是就会立刻怀疑到我们身上。

“再加上曹真三人有可能已经附体夺舍,潜入蓝神宗,我们的处境,恐怕不会很好了。所以接下来,你行事千万不要莽撞冲动,一切都听我指挥。我已做好了万全策划,计划书都写了几万字,你可别让我这番心血白费。”

陆昔颜摆摆手:“知道知道,接下来暂且先听你的。”

正说时,一道发丝般细小的血影,悄无声息穿越洞府大门,视重重真仙阵法于无物,潜行至倪坤与陆昔颜所在的阁楼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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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细如发丝的血影,一路潜至阁楼窗口,毫无痕迹地融入窗棂之中。

就在这时,倪坤忽然起身抻了个懒腰,对陆昔颜说道:“往昆山界去来一趟,又与异虫一场恶战,精神有些乏了。我想早些歇息。”

见他话题转得突兀,陆昔颜不禁微微一怔,正不明所以时,就见他背对窗口,对自己猛打眼色。

修罗太子莽归莽,可若是没有几分随机应变、体查入微的本事,修罗道哪里能混到今天?

早八百万年就该被灭绝了。

当下也站起身来,说道:“我也是有些乏了,该回去了。”

倪坤道:“我送你吧。”

“不了。”陆昔颜向着窗口走去:“若被人看到你送我,又要给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了。我是无所谓,可是你……唉。也是辛苦你了。要不……”

她忽然停下脚步:“我今天就不回去了,就在你这里留宿?”

倪坤眼角微微一跳,心说你这临场发挥乱加什么戏啊?这让我怎么接啊?

只得含糊道:“你走错方向了,门在那边。”

陆昔颜侧首,露出一抹被婉拒后,失望之中,又带着苦涩的笑意:“我习惯跳窗,近一些。”

她现在顶着一副硬朗书生的面容,所以这个笑容,让倪坤差一点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好不容易才靠着精细入微的身体控制力,克制住了不良反应,还之以一个温柔的笑:“那我帮你开窗。”

说着,走到窗前,抬手去推窗棂。

手掌落点,正是那细如发丝的血影,融入窗棂的位置。

然后……

五指即将沾上窗棂时,突地一抓一握,“鬼神惊”发动。

轰隆!

空间微微一震,窗棂瞬间化为粉末。

木屑纷飞间,一条细如发丝的血影,在倪坤虚握着的五指之间左冲右突,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闯出倪坤的五指山。

它又试图钻入倪坤手掌皮肤,可同样被一层无法逾越的无形屏障挡住,怎都无法与倪坤皮肤接触。

“你瞧瞧,这是什么?”

倪坤掌心向上,保持着五指虚握的姿势,将那血影展示给陆昔颜。

“没见过啊。”

陆昔颜一眼就认出了这血影,可面上却作茫然状:“看着不是什么好路数……难道,是蓝宗主不放心我们,派来监视我们的?”

“慎言。”

倪坤低声说道:“我们新近加入蓝神宗,又出了极乐妖女那档子事,蓝宗主暂时不信任我们,也是理所应当。不过就算是想要监视我们,也不该用这种手段。这手段感觉跟蓝神宗的神通,不是一个路数。倒有些像是……传说中魔门血神教的功法。”

“魔门血神教功法?”

陆昔颜“一惊”,愕然道:“蓝宗主难道是血神教的人?难怪我揭露极乐妖女身份,他却无动于衷,原来他也是魔门中人!”

“别胡思乱想!蓝宗主未必是魔门中人。也许是有魔门中人,潜入了蓝神宗。”倪坤作沉吟状:

“总之咱们得找个机会,将这血影当众展示出来。如果蓝宗主是魔门的人,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当场对我们发难。

“但如果是有魔门血神教魔头,暗中潜入了蓝神宗,那这便就是最有力的证据!极乐门、血神教,两大魔门分支的魔头,潜入蓝神宗,究竟有何图谋?蓝宗主必有计较!到那时……”

他看着陆昔颜,沉声说道:“蓝宗主必会出手擒下极乐妖女拷问,而你,也就有了机会,杀极乐妖女,为你兄长报仇!”

陆昔颜激动道:“好,就依你所言!”

正说时,那在倪坤掌中左冲右突了好一阵,始终不得逃脱的血影,忽然猛地一颤,嘭地一声,爆裂开来,化为青烟,蒸发无痕。

过了好一阵。

倪坤道:“没有被窥视的感觉,应该已经干净了。”

陆昔颜笑道:“你倒警觉,居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鬼东西。要不是你发现得早,我的真实身份,说不定已经暴露了。”

倪坤摇摇头:“现在离暴露也不远了。”又问她:“那血影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之前怎未曾发觉?”

“这是血神教的‘血影分身’。”

陆昔颜道:“血神大法异常歹毒,可将修士气血元神吞噬一空,补益己身。被吞噬的修士、仙人,不仅一身所有,都会被血神教修士掠走,元神亦会受其奴役,被炼作‘血影分身’。

“血影分身有强有弱,最强的,只比血神教修士本尊弱两个小境界。如血神圣子曹真,他是地仙第三境的巅峰地仙,可以驾驭的最强血影分身,便能有地仙第一境的实力。

“当然,这种最强分身数量有限,以曹真之能,也最多只能驾驶三尊。

“至于弱的血影分身,那就是从炼气到渡劫,什么实力都有了。不过弱小的血影分身,虽然不能战,却可以用来偷窥窃听。

“因血影分身乃是以修士元神炼成,存在形式介于虚实之间,所以潜行匿迹之能非常强大。即使只是渡劫境实力的血影分身,也可以穿透一般的真仙法阵。而如果不曾提前知晓其存在,即使以我的修为,也难以察觉。

“另外,血影分身也有掠人精血,乃至附体夺舍之能。早年曹真还是半仙时,就曾用一万八千条血影分身,将一个有人仙坐镇的小世界所有生灵屠掠一空。

“他自己甚至都没有出手,只是将所有的血影分身放出去,然后就闭关修行。三十年后,出关之时,就直接大获丰收了。”

倪坤诧异道:“半仙境界时的曹真,自己不出手,就用血影分身,就把人仙给干掉了?他怎么做到的?”

陆昔颜道:“曹真的血影分身,趁那人仙闭关之时,将其门下所有弟子、门人,全部附体夺舍——附体夺舍的花样儿还特别多。有伪装成法宝的,有装成吃了能够暴增修为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的……”

听到这里,倪坤不禁满脸古怪。

而陆昔颜亦暂停话题,正色说道:

“说到这里,我就必须提醒你,如果你某天得到能暴增功力的天材地宝,或是什么灵丹妙药,千万不要乱吃,里面随时可能蹦出一条血魔,吞噬你的元神。然后或顶替你的身份,接收你的一切,或直接掠夺你的精元气血……”

倪坤不自然的扭了扭脖子,干咳了两声——他已经吃过了。

吃的还是三千年前的血神圣子,凝结一枚的血灵晶,然后就把试图吞噬他元神的血神圣子残魂给打死了……

陆昔颜继续说着:“这还不是最阴险的。最阴险的,莫过于伪装成随身老爷爷……”

倪坤:“……”

陆昔颜:“如果你某天莫明其妙捡到一件其貌不扬的宝物,比如戒指啦,宝剑啦,小刀啦,里面有个自称是落难大修、落难仙人的老爷爷,可以指点你修行,也确实能帮你解决问题、指点迷津,甚至可以帮你捡漏得宝,乃至附体于你,帮你击杀强敌,你也千万别高兴地太早。

“因为那个老爷爷,十有八九,是血神教魔头的血影分身。他会帮助你成长,然后等你成长到一定境界,趁你闭关入定,或是渡劫之时,暴起发难,掠走你的一切。

“这叫做养殖。血神教魔头们都喜欢玩这一套,诸天万界,不知多少有着大好前途的修仙苗子,就这样遭了他们的毒手。

“言归正传。待那人仙出关,曹真几千条血影分身,披着那人仙座下弟子、门人们的人皮,给那人仙办宴,酒菜之中,皆有血影分身潜藏……

“最后曹真只付出一千多条血影分身的代价,就把那人仙给害死了,吞噬了那人仙的气血元神。曹真也因此由半仙一举成为人仙。”

倪坤长长呼出一口气:

“血神教的魔头真是危险。我以前打死过一个血神圣子,还以为血神教不过尔尔,没想到居然如此可怕、防不胜防……还好,我感知超强,防不胜防的血影分身也暗算不了我。”

陆昔颜嗤笑:

“你的感知确实厉害,血影分身都瞒不过你。不过你打死过血神教圣子?呵,牛皮不是这么吹的。

“上上代血神圣子,殒落于三千年前。上代血神圣子,于两千年前被我五师兄打死。曹真是新一代的血神圣子。你不是自夸修行不到三十年吗?上哪儿去打死一个血神圣子?”

呵呵。

倪坤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上上代血神圣子,可不是殒落于三千年前,而是被镇压了三千年,磨到只剩一丝血皮,最后不幸落到了本座手里啊!

“对了,刚才被我抓住的血影分身,会不会是曹真的?”

“难说。也许是曹真的,也许是那两个地仙长老的。总之,血影分身可与其本尊即时联络。那血影分身当是听说你要将之展示给蓝天成,所以被其本尊下令自爆了。不过这也让我们确定了,曹真与那两个血神教地仙长老,确实已经混进了蓝神仙山。”

就在倪坤与陆昔颜谈论血神圣子时。

蓝神仙山上层,一座蓝神宗资深客卿长老的洞府之中。

一位留着短须,身形矮胖的中年男子,皱着眉头自语:“杨戬、陆智深……”说话间,他看向对面,一位侧卧在躺椅上的绝美少女:“虚夜月,你真害死过那陆智深的兄长?”

绝美少女虚夜月眨眨眼睛,委屈巴巴地说道:“曹师兄,一百多年前,人家确实弄死过不少人。可那陆智深自称乃是元神转世,我哪知道他前世是谁?”

那矮胖中年,本是蓝神宗一位资深客卿长老,已为蓝神宗服务超过五百年,颇得信任。

不过现在,其人皮底下,显然已经变成了血神圣子曹真。

听了虚夜月的说辞,曹真不满道:“一百多年前,一对人仙兄弟,这么明显的特征,你都不记得了?”

虚夜月嘟了嘟嘴:“一百多年前,正是人家冲击地仙第二境的关键时刻,需要大量补品。所以三十年之内,弄死了上百个人仙、半仙。

“其中别说两兄弟了,三兄弟,甚至孪生兄弟都是有的。每一个人我也确实都还记得,可真无法分辨究竟是哪一个,侥幸逃出了元神,转世托生。”

话说,陆昔颜既然敢在蓝天成面前,编出那样的故事,当然也是有一定底气的。

极乐圣女虚夜月一百多年前的事迹,陆昔颜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才会诈称乃是被虚夜月害死的兄弟之一,转世托生。

曹真冷哼一声:“但是其中那个弟弟,不爱女子,喜欢男人。”

虚夜月道:“可曹师兄也是知道的。我极乐魔功之下,莫说是喜欢男人的男子,就算是喜欢男人的女子,也会被扭曲意志,爱我不可自拔……”

“但那个弟弟,明显没有被你极乐魔功扭曲意志。”

“他不是有那个什么‘转生盘’保护元神么?诸天万界,奇珍异宝多不胜数,谁也无法尽知。那个弟弟恰好得了那么一件能抵挡我魔功的异宝,身死而元神不灭,还能转世托生……那小妹我也没有办法啊!若不是有前天那一出,我甚至都不知道还有那么一个仇人活着。”

“元神没死,就是说你并没有吃到那个弟弟的元神。这难道也不记得?”

“那‘转生盘’既有那般神奇的功能,说不定也迷惑了我,让我误以为吃掉了元神呢?”

还是那句话,诸天万界,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天仙都不会知道宇宙之中,究竟有多少稀奇古怪的异宝。

所以陆智深仗之逃出元神的“转生盘”,有迷惑虚夜月的能力,也是说得通的。

曹真无话可说,只能冷哼一声:“你到是会玩,还专找兄弟下手。”

虚夜月吃吃笑道:“那些一门几兄弟的人仙、半仙,功法同出一源,吃起来更容易消化嘛!人家为了找到那么多兄弟,碾转多个世界,奔波三十年,也是很辛苦的……”

“辛苦?”曹真冷哼:“怕是那些一门几兄弟的人仙、半仙,早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就被你就勾搭上,就等着时机成熟,大肆收割了。”

血神教乐于“养殖”,极乐门当然也有同样的手段。

曹真很清楚,极乐妖女们,也是酷爱提前寻找前途大好的仙道苗子,在其崭露头角时,便以种种身份,创造各种机会与之偶遇、邂逅、结交。

或是以同辈的身份,与之并肩作战,共同历险。或是以前辈身份,指点其修行。总之无论用哪种身份、哪种方法,极乐妖女们总能令被看中的仙道苗子,情不自禁地爱上她们。

然后极乐妖女们就会与之春风一度,然后留下信物,悄然离开。极乐魔功的种子,亦会顺势种到目标人物身上。

待至目标人物为了找到消失无踪的“挚爱”,奋发图强,披荆斩棘,历经考验,终于修炼到某个境界后,那令他们魂牵梦绕的仙子,又会于某次不经意的偶遇中,出现在他们面前。

然后终于找到挚爱的强者们,就永远迷失在仙子们的“极乐世界”之中了。

当然,最终能成长到被收割的强者,只是少数。

绝大多数被种下极乐魔种的苗子,都半途夭折了。

不过没有关系,极乐妖女们向来都是广撒网的。

像虚夜月三十年“吃掉”上百个人仙、半仙,那么几百上千年前,她说不定已经在诸多世界,播洒下了千颗、万颗种子。

正因对极乐妖女们的手段知之甚详,曹真才会对虚夜月的叫苦嗤之以鼻。

“哎呀,曹师兄不要拆穿人家嘛!”虚夜月娇笑两声,问道:“曹师兄,那杨戬和陆智深,当如何处置?”

“陆智深前世可能真的是你的仇人,所以才要与你同归于尽。”

曹真再是心思缜密,魔功通神,也因为来晚一步,信息不足,一时无法猜出陆昔颜的真实身份,只能通过血影分身探听到的情报来作猜测。

却是不知,倪坤即使将血影分身抓住了,即使一开始并不清血影分身的特性,依然出于一贯的稳健慎重,继续与陆昔颜狂飙演技,歪打正着地通过血影分身,给了曹真大量误导。

被误导的曹真,依据血影分身得到的信息推导,自然只能得出错误的结论。

他看着虚夜月,沉声说道:

“陆智深与杨戬,铁了心要杀你。而那杨戬更是颇有几分门道,居然察觉并抓住了我的血影分身,以某种诡异神通,令其无法逃遁。

“好在他们虽然猜测此乃我血神教神通,却并不认得血影分身,当着我那血影分身的面,说要将之展示给蓝天成,我迫不得已,只能当机立断,令那血影分身自毁。”

虚夜月坐起身来,惊讶道:“那杨戬居然能察觉并抓住血影分身?他施展的什么神通?”

“不清楚。”曹真皱眉摇头:“不过可以确定,并非任何一种魔门神通,其人当与修罗道并无瓜葛。但那杨戬也藏得颇深,他绝非表面的初阶人仙,真实实力,或许是巅峰人仙。”

虚夜月道:“司徒尚之前与我短暂碰面时,说陆智深、杨戬、花子瑜、钟奕桐绝对见过他家长老公孙德。但不知为何,四人皆矢口否认。司徒尚怀疑,公孙德已经死了。且死因恐怕与杨戬等人颇有干系。曹师兄你说那杨戬藏得很深,他会不会有鬼?”

曹真道:“区区四个人仙,就算那杨戬藏了些实力,有些鬼门道,又如何能杀死地仙境的公孙德?”

虚夜月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再者陆智深虽然认得我,可他又不认得化名南宫烈的公孙长老……这无缘无故的,他怎敢随意得罪一位地仙?

“不过司徒尚所言也有道理。杨戬四人,明明应该见过公孙长老,甚至明明应该陷入了公孙长老布设的陷阱,可为何能平安返回?为何不见公孙长老与他们同来蓝神宗?又为何要矢口否认?这其中,有太多疑点。”

“如果……”曹真沉吟着,忽然心中一动:“陆昔颜曾经出现过呢?”

虚夜月一惊:“曹师兄是说……陆昔颜杀了个回马枪,潜行至昆山界,撞见公孙长老,将他杀了?之后又迫使杨戬四人立下了元神誓言?”

“等闲仙人,无冤无仇,又不知公孙德真实身份,岂会轻易杀死一个来历不明、背景神秘的地仙?就不怕其背后有大能么?”

曹真沉声道:“所以,下手之人,很可能是去而复返的陆昔颜!她对我们了解颇深,知道我们一定会回来找蓝神宗报复,所以逃走之后,又潜行回来,寻找机会!”

“那可如何是好?”虚夜月眼中浮出一抹恐惧,颇有些坐立不安:“若真是陆昔颜回来了……又从公孙德那里得知了我们的详细计划……她在暗,我们在明,事情可就麻烦了!”

曹真冷哼一声:“慌什么?修罗道又不擅长拷问。陆昔颜能打死公孙德,却没有办法从公孙德口中得知任何情报。她就算猜出我们潜入了蓝神宗,难道还敢光明正大打过来吗?又或是敢与蓝天成照面,揭发我们?她都不知道我们都伪装成了谁!”

“可我是以万宝阁少东主的身份过来的,还有司徒尚,他那个欧阳庆的身份,陆昔颜也知道根底……如果陆昔颜莽撞起来,直接亮明身份,拜访蓝神宗,当面揭发我与司徒尚……”

“你的真实身份,陆智深已经揭发过了。”

“可只是我一人,蓝天成还可容忍。但若司徒尚的真实身份也被揭发……两个魔门地仙,相继以假身份进入蓝神宗,蓝天成会怎么想?”

“蓝天成会怎么想我不知道。”曹真冷笑一声:“我只知道,陆昔颜只要敢暴露身份,都不需要我们出手,她也死定了。”

虚夜月眼睛一亮:“曹师兄有何妙计?”

“蓝神宗不是被我杀了一个巅峰地仙么?”曹真冷冷道:“你设法让蓝天成相信,那巅峰地仙,是陆昔颜杀的。”

“啊?”虚夜月愕然:“我该如何让他相信?”

曹真瞥她一眼:

“这还用我教你?骗男人不是你最擅长的吗?总之无论你用什么手段,将此事栽到陆昔颜头上就行。如此一来,以蓝天成睚眦必报的性子,陆昔颜只要敢露面,就必死无疑。

“倘若陆昔颜争气,能与蓝天成拼个两败俱伤,我们就正好坐收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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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天,蓝神仙山风平浪静,倪坤与陆昔颜也未遭遇任何试探。

直到第三天傍晚,两人忽然接到通知,蓝神宗主于蓝神殿开大宴,庆祝与万宝阁达成合作协议,邀请众客卿长老赴宴。

接到通知后,倪坤在心里将此次作出的数万字计划书回顾一番,遂胸有与竹地与陆昔颜往蓝神殿赴宴。

途中,陆昔颜传音说道:“蓝天成竟与万宝阁达成协议……看来他果然是想与虎谋皮。”

倪坤淡然一笑:“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蓝神仙山不仅只来了一个极乐妖女。如果他知道还有血神圣子曹真、天心宗小天王司徒尚一并潜入,他马上就会翻脸。”

陆昔颜皱眉道:“可咱们没有揭穿曹真他们的借口啊!”

倪坤取出一柄羽扇,胸有成竹、智珠在握地说道:“那只是因为你的智略,终究比我差了一点点。你只管拭目以待,且看我如何纵横捭阖,谈笑间摆布群魔!”

陆昔颜狐疑地看着倪坤:“你行不行啊?曹真与两个血神教地仙长老,究竟伪装成了谁,我们都还不知道呢。”

倪坤羽扇轻摇,悠然说道:“曹真或是那两个血神教地仙长老,最大的失误,就是用血影分身窥探于我。那血影分身虽然自毁,但既然曾经落到我手上,被我记下了气息,他们的身份,便再也瞒不过我。”

无名功法第五重杀招“神雷天劫”,有追根溯源之能。

这追根溯源,可不只是能追着分身、化身波及本尊。亦可通过分身、化身的气息,追溯其来历。

倪坤既然抓到过血影分身,将之困在掌中耍过一阵,那血影分身的气息,自然早被他解析透彻,记忆下来。

如此一来,他只需催动“神雷天劫”心法,便可循血影分身的气息,追溯出其本尊所在。

若血影分身是曹真的,那曹真无论伪装成了谁,都瞒不过倪坤的火眼金睛。

不过正如陆昔颜所说,他们的问题在于,该用什么借口,揭穿曹真、司徒尚等人。

这一点,倪坤也是早有成算。

“我一步三计倪厚德,岂是浪得虚名?今日大宴,正是我大展才华的舞台!”

蓝神殿位于仙山之巅。

看着只是一座殿堂,但内里别有洞天,乃是一座方圆八千里的小天地。

那小天地乃是一方水世界,水天皆作蔚蓝之色。

唯在水域正中,有一座孤岛。

岛上生满琼花瑶草,遍地珍禽异兽。

蓝天成的宴席,便开在一座以大块灵石铺就的广场之上。

当倪坤与陆昔颜抵达之时,灵石广场上,已来了数十位仙人。

蓝神宗本宗仙人,以及数位客卿长老,已基本到齐,各自落座。

披着“地灵门”地仙欧阳庆马甲的司徒尚,亦早已端坐在客座上首。见到倪坤与陆昔颜联袂到来,司徒尚面不改色,保持儒雅谦和的姿态,对他俩颔首一笑。

虚夜月的两个面首项英、虞子虚,以及两个地仙散修,次第坐在司徒尚下首。见到险些将他们害死在护山大阵之中的陆昔颜,皆是各自冷笑,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

陆昔颜横眉冷对,倪坤亦是不以为然地一笑,与陆昔颜往客卿们所在的座席处行去。

蓝神宗十位客卿,已来了六位。已宣布闭关的花子瑜、钟奕桐并未到来。

坐在客卿上首的,正是蓝神宗唯一的地仙客卿,号道诚子。倪坤与陆昔颜先向道诚子行了一礼,便各自坐到一张案几之后。

落座之后,倪坤不经意地左右环顾一番,视线自一位蓄着短须,身形矮胖的中年客卿身上扫过后,嘴角不禁微微翘起,流露出一抹奇异的笑意。

就在这时,天空之中,传来一道浪涛奔涌的轰隆之声。

众人抬首望去,就见一道漫无边际的蔚蓝大浪横空而来。蓝神宗主蓝天成屹立于浪峰之上,一位婀娜多姿的绝美少女,挽着他的臂膀,亲昵地偎依在他身旁。

看到这一幕,陆昔颜不禁撇撇嘴,传音倪坤:“蓝天成还真是不怕死,居然真跟极乐妖女勾搭上了!”

倪坤微笑:“成功人士都有这毛病,以为自己魅力无边,什么女人都可以降伏。”

这时,蓝天成已携极乐妖女虚夜月,驾驭巨浪来到广场上空。

广场上的众人连忙起身,揖拜道:“拜见宗主!”

“免礼。”蓝天成呵呵一笑,那漫无边际,似乎遮蔽了整个小天地天穹的蔚蓝大浪,倏地缩小,眨眼之间,就收回到他身上。

随后他便与虚夜月飘然落到主座高台上,他自在主座落坐,虚夜月则坐到了主座旁的侧座上。

“众仙请坐。”蓝天成抬手示意。

众蓝神宗仙人、客卿,以及司徒尚等宾客,这才各自坐了回去。

“这才几天?虚夜月居然就可以坐在蓝天成身边了!”倪坤叹道:“极乐妖女,果然名不虚传!”

“也是蓝天成有意与极乐妖女勾搭。”陆昔颜冷笑:“他想与虎谋皮,却是过于自信,小看了妖女的歹毒心肠!”

倪坤道:“不过倒也不怪蓝天成有与虎谋皮的心思。不是有许多仙道势力,在明知万宝阁就是极乐门马甲的情况下,仍与万宝阁合作吗?蓝天成恐怕也是因此,才并不十分忌讳。”

陆昔颜道:“敢与万宝阁合作的,莫不是有顶尖天仙坐镇的大势力。蓝天成区区一个半步天仙,也想效仿那些顶尖势力?太高估他自己了。”

“成功人士嘛……”倪坤微笑:“以一资质普通的散修身份,白手起家,三千年打下偌大基业,统治十几个附属世界,成就半步天仙,引领蓝神界升格,这样的枭雄人物,难道不该自信吗?”

陆昔颜道:“得当心了。蓝天成既然与虚夜月如此亲昵,那便极有可能,已受虚夜月迷惑而不自知。虚夜月对他的影响力,或会超出我们的想象。”

倪坤讶然:“这才几天功夫?蓝天成好歹也是半步天仙,也会被迷惑影响?”

陆昔颜冷笑:“你以为呢?当代极乐魔后,可是曾在地仙巅峰时,将一尊天仙都榨骨吸髓,吃干抹净的。虚夜月虽只是地仙第二境,但蓝天成也不过是个半步天仙。若与虚夜月有了肌肤之亲,就难逃她的魔掌!”

倪坤还是有点难以置信:“有没有这么邪门啊?我们可是早就揭穿了虚夜月身份的,蓝天成有心提防之下,虚夜月还能得手?”

陆昔颜肃然道:“极乐魔功之邪门,远超你的想象。我可以保证,别看你能不受‘极乐世界’迷惑,可如果真与极乐妖女有了肌肤之亲,你也会沉迷其中,难以自拔。就算是我,如果与境界相当的极乐妖女肌肤相亲,也是抵挡不住!

“想要防住极乐魔功,仅仅是意志坚定、元神特异还不够,还必须能无视极乐妖女的皮囊,绝对不要与她们有任何亲密接触!吃干抹净不认账这一套,在极乐魔女们面前是行不通的。

“可惜蓝天成显然并不知道这一点,以为只需心有戒备,暗中提防,便可凭境界压制,不受极乐妖女影响……”

“……”倪坤好一阵无语,“这么重要的情报,你都不早说……”

陆昔颜理直气壮:“你也没有问过!再说,我修罗道对上极乐妖女,从来都是辣手摧花,直接手撕妖女,压根儿不会理她们的皮囊魅力……”

两人暗地里传音交流时,蓝天成笑道:“今日设宴,乃是为了庆祝与万宝阁达成协议。自今日起,万宝阁便将正式入驻我蓝神界,在蓝神界开设分店,与我蓝神宗全面合作……”

听到这里,陆昔颜连忙传音:“倪坤,蓝天成要正式宣布了,我们该……”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倪坤霍地站起,朗声道:“宗主且慢,我有话说!”

居然敢打断宗主讲话?

一时间,广场上几十位仙人,同时侧目,看向倪坤,无不钦佩他的勇气。

当然,一些清楚杨戬长老、陆智深长老之间的“深厚情谊”,且听说了陆长老与极乐妖女恩怨的蓝神宗仙人、客卿,看着倪坤的眼神就分外古怪,既有钦佩之意,又有强行忍笑的憋屈。

而司徒尚、项英、虞子虚等人,则似笑非笑地看着倪坤,眼神之中,恶意深藏。

坐在蓝天成旁边的虚夜月,灿若辰星的双眼,含着一抹恬淡的笑意,静静地看着倪坤。

至于蓝天成,则是满脸不悦地沉声说道:“杨长老有什么话,可以留待宴后,私下里与本宗主说。至于现在,还是先听本宗主把话讲完,再尽情饮宴,莫要搅了大家的兴致。”

“宗主。”倪坤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地说道:“杨某并非是要搅扰大家饮宴的兴致,反而是要为大家助兴!”

蓝天成皱眉道:“助兴?”

“不错!”倪坤微笑道:“饮宴当有歌舞。可是在座的都是仙人,寻常歌舞,想来早已腻了。在下不才,愿为大家献上一支剑舞助兴!”

“剑舞?”蓝天成脸色稍缓:“杨长老有心了。只是长老身为客卿长老,亲自下场作剑舞,实在有失身份。”

倪坤笑道:“无妨。只要大家开心就好。”

说着也不待蓝天成拒绝,呛啷一声拔出诛仙剑,大步走出座席,来到场中,不怀好意地看了虚夜月一眼,正要拉开架势舞剑之时,虚夜月眼角一动,悄然瞥了客座上的虞子虚一眼。

虞子虚悠然一笑:“剑乃杀器,一人独舞哪有意思?在下也通剑术,愿与杨长老对舞。”

倪坤心中一沉:“几个意思?难道你区区一个面首,也知道我那个世界的鸿门宴?最讨厌这种不在计划之中的意外了!”

这时虞子虚已起身离席,亮出一口剑身狭长的细剑,来到场中,与倪坤并肩而立,对着主座的蓝天成拱手一揖:“在下……”

刚说出两个字,就见台上的蓝天成眼神一沉,虚夜月面色一变,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嘭地一声爆响,从自家脑袋上传来,然后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想抢我的风头,简直不知死活!”

倪坤右手提着剑,左手拎着锤,冷声说道。

得,刚才趁虞子虚朝蓝天成揖拜之时,倪坤突然暴起,一锤子就把虞子虚脑袋给捶没了。

他出手又快又狠,在场这么多仙人,谁也没有料到,他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蓝天成的面暴起行凶。

虞子虚自己都没有料到。

他受了虚夜月指示,本是想借着剑舞之机,“失手”重伤乃至杀死杨戬,先替虚夜月出一口恶气。

可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杨戬居然比他更绝,面子功夫都不做,直接就暴起突袭下了杀手。

并非修炼炼体神通的地仙,体魄虽然坚固,生命力虽然强大,可本质上,也就比人仙稍强一点。

即使被人仙境的大神通打中,亦会受伤。若是被人仙境的仙器实打实击中要害,更是会遭受重创,乃至有殒落之忧。

只是一般情况下,人仙的神通也好,仙器也罢,基本都不可能实打实地击中地仙。

即使暴起突袭,地仙应激而发的护身神通、仙器,亦足以轻松应付区区人仙的偷袭。

至于巅峰地仙,其“法域”更有超强的护体之能。同阶地仙都休想突然袭击,轻易穿透法域防御,打到巅峰地仙身上。

然而倪坤自出道以来,暴起突袭,向来都是无往不利。

只要被他近了身,只要他打出了无名功法的杀招,那么无论是什么护身神通、护体法宝,统统都是脆如薄纸,一击就碎。

想要挡下倪坤的杀招突袭,要么就是境界超过他太多,要么就是法域有超强护体之能的巅峰地仙,要么就是如修罗太子在遗迹星球与倪坤对战时一般,以攻对攻,仗着境界、体魄的双重压制,强行击破他杀招。

然而即使以修罗太子地仙第二境的境界,修罗狂战体的坚韧,亦曾被倪坤打崩了手骨。

要知道,修罗太子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已炼成了地仙第二境的仙器。

连修罗太子陆昔颜尚且被倪坤杀招打伤,更何况只是地仙第一境的初阶地仙虞子虚?

虞子虚既不是拥有诡异强大的魔门神通的魔门修士,又被虚夜月采补多年,境界虽未跌落,可实力在地仙当中,完全就是垫底一级。即使正面硬碰,都未必是倪坤对手。

而倪坤的锤子,不仅早已升格为人仙境法器,且加持了杀伤力远超境界的“神雷天劫”。

猝不及防之下,虞子虚就这么轻易地被倪坤一锤打爆,连元神都被“神雷天劫”的力量抹杀。

虞子虚无头的尸体,扑倒在广场之上。

广场之上,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倪坤,眼中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陆昔颜都莫明惊诧:“什么鬼?”

司徒尚一脸惊诧,项英又惊又惧,虚夜月面沉如水。

蓝天成双眼微眯,眼神莫明。

其实,倪坤出手虽突然,但以蓝天成的修为,本是可以及时出手救下虞子虚的,但不知为何,他并没有出手。

一阵寂静之后,项英突然拍案而起,狠狠指了倪坤一下,却并不与他说话,只是侧身对着蓝天成一揖:

“蓝宗主,贵宗已与我万宝阁达成合作协议,即将展开全面合作。可贵宗客卿长老杨戬,却在庆贺大宴之上,悍然下手袭杀我万宝阁护法,此事蓝宗主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蓝宗主。”虚夜月凝视蓝天成,柔声说道:

“杨戬与陆智深,此前就曾在护山大阵之中,试图杀死我们。今天这杨戬更是当众行凶,杀我护法。今天杨戬可以当着宗主的面杀我护法,那明天,他是不是可以当着你的面,连我一并杀了?蓝宗主,杀了杨戬,给我个交待。”

这语气,听着颇为不对。

以蓝天成的性子,即使要与虎谋皮,暂时与极乐妖女勾搭在一起,也绝不会容忍虚夜月以这种语气对他说话。

然而,当虚夜月这番话说完,蓝天成眼神忽然一阵恍惚,面皮不自觉地抽动两下,缓缓抬起了手掌。

就在这时,倪坤忽然收起长剑,右手五指叉开,再猛然合握成拳。

握拳之时,掌心之中,雷音震爆。

雷音一震,蓝天成恍惚的双眼之中,蓦地闪现一抹清明,抬起的右手颤抖两下,又缓缓垂落下去。

“蓝宗主!”司徒尚见状,霍地起身,凝视蓝天成双眼,沉声说道:“不杀杨戬,蓝宗主威严何在?堂堂半步天仙,就这么纵容区区一个人仙客卿,当众逞凶吗?”

虚夜月亦柔声说道:“杀了杨戬,奴家的一切,都是你的……有奴家支持,蓝宗主晋位天仙,水到渠成……”

眼看蓝天成眼神再次恍惚,倪坤突然一声不吭,抡锤就上,一锤子照着司徒尚脑门轰去。

“这疯子!”

司徒尚暗骂一声,伸手一指,一道土黄光芒射出,化为一方小印,迎向倪大锤。

“……”

陆昔颜嘴巴大张,心说什么情况?你不是做了几万字的计划书么?你的计划,就是莫明其妙莽一波?

正在这时,倪坤声音传来:“全力出手,杀李元虎!”

李元虎,就是那个蓄着短须、身形矮胖的客卿长老。

陆昔颜正满头雾水,听了倪坤指示,她也不问那么多,反正打打杀杀正合她意,顿时二话不说,身形一闪,如猛虎跃涧,把不远处正关注倪坤那边情况的李元虎按倒在地,双手弹出十颗血色指甲,一挥乱挥,转眼就将之撕成粉碎。

这边陆昔颜突然暴起,把李元虎撕成碎片,众客卿一阵震惊,纷纷闪现飞遁开来,亮出仙器戒备。

然而还未等他们搞清楚状况,一声冷哼,便自李元虎血肉模糊的尸体中传来:“陆昔颜,没想到居然是你!”

话音一落,一道血瀑,便自李元虎尸身之中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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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死局?还在计划之内,继续莽!

血瀑冲霄而起,至万丈高空,又化血海,四面八方闪电扩张。

转眼之间,整个八千里小天地的蔚蓝天穹,每一寸角落,尽皆被血海填满,化作一片血苍穹。

然后就见一张足以将整个小岛覆盖的巨大脸庞,自倒悬空中的血海之中凸显出来,俯瞰下方,沉声说道:

“陆昔颜,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让你占了先手。可惜,修罗道始终就是一群无谋莽夫,再好的机会,也会被你们自己的冲动鲁莽破坏!”

看到那倒悬空中的无边血海,看到那足有整个小岛一般巨大的血色脸庞,感受着那弥漫天地,强大恐怖的邪恶气息,众蓝神宗仙人无不骇然变色。

有蓝神宗半仙失声惊呼:“巅峰地仙!比大长老更强大的巅峰地仙!”

大长老,便是那位被血神圣子曹真吞噬的蓝神宗巅峰地仙。

不计客卿,蓝神宗原有五位地仙。

大长老死后,剩下的四位地仙,皆只是初阶、中阶地仙,已没有一个巅峰地仙。

而那血海散发的恐怖气息,远远超出一般的巅峰地仙。在场数十位蓝神宗半仙、人仙、地仙,算上客卿长们,加起来恐怕都不够他一个人打的。

“不要慌,我们有宗主!在宗主面前,巅峰地仙也不算什么!”倪坤舌绽雷音,厉声爆喝:“魔门血魔现身,宗主还不醒悟?”

喊话时动作稍微慢了一霎,脑袋被司徒尚祭出的小印砸中,直砸得头上火星直冒,破了一块油皮。

倪坤大怒,收起大锤,双手十指齐齐弹出尺长指甲,根根血红,锋利如匕,如一头扑食的猛虎般飞扑司徒尚。

司徒尚惊呼:“不对,杨戬才是修罗太子陆昔颜!”震惊之下,身形一闪,瞬间闪至数百里开外,压根儿不敢让倪坤近身。

倪坤见司徒尚溜得太快,也不追赶,径直扑向项英。

那项英哪里敢跟“修罗太子陆昔颜”放对?也是二话不说,身化流光,瞬息百里,去到空中血海之下。

倪坤又换方向,杀向那两个地仙散修。

那二人也识得自己斤两,根本不接招,左右一分,各自遁走。

倪坤无奈:“跑这么快干嘛?我辈仙人,何惧一战呐!”

与此同时,高台主座上的虚夜月蓦地起身,一把握住蓝天成手掌,指着台下倪坤喝道:“此人乃是修罗太子陆昔颜,蓝神宗大长老就是他杀的!宗主速杀此人!”

“妖女,休得蛊惑宗主!”倪坤暴喝一声,手中又出现双锤,腾空而起,双锤高举过顶,向着虚夜月轰去。

天空中,血海里凸出来的那张血脸,原本正注视着陆昔颜,但见了倪坤表现,不禁又看向倪坤:“这个才是陆昔颜?”

陆昔颜戴着天尊面具,面具不除,气息不露。

即使刚才手撕已被曹真吞噬的李元虎,亮出了修罗道特有的手法,可倪坤不也是亮了指甲么?看上去几乎与陆昔颜的手段一模一样。

无法辨别气息,只看手法的话,曹真都有些分辨不出,究竟哪一个才是陆昔颜。

而就在曹真将视线移向倪坤时。

陆昔颜呛地一声,拔出一口赤色长剑,长啸道:

“愣着干什么?那是魔门血魔,会吃人的!李元虎长老就是被他吃得只剩一张人皮,被他披着人皮混了进来!大家难道想被那魔头吃掉么?干他啊!”

说着赤剑疾斩,挥出一道巨大的赤焰剑罡,冲霄而起。

听她这一说,众蓝神宗仙人、客卿顿时醒悟过来,刚要随她发起攻击时,蓝神宗仙人当中,两个人仙身上,忽地血光一闪,扑出两道血影。而那两个人仙,身体瞬间干瘪下去,变成了两张人皮。

接着那两道血影一左一右,分别扑入人群之中,只是一扑,轻松穿透两个蓝神宗人仙应激而发的护身神通、法宝,径直扑到他们身上,旋又透体而过。

待两道血影穿透之时,被他们扑过的两个蓝神宗人仙,又只剩下两张干瘪的人皮,忽忽飘落在地。

两道血影,正是那两个血神教的地仙长老。

他们也早就附体夺舍了两个蓝神宗人仙,混进了蓝神仙山。

这变化,顿时让蓝神宗众人一片大乱。

“血魔!这里还有两个血魔!”

“快,拦住他们!”

“不好,他们能污秽法宝……”

“啊!”

惨叫声中,又有两个半仙被血影透体而过,瞬间掠尽气血元神,只剩人皮。

这就是血神教魔头的可怕之处。

血神教魔头,以血神大法将自身炼成一道血影,根本不必用任何法宝,只需身化血影,随便一扑,就能轻易穿透神通法术,污秽仙器法宝。

唯有纯阳法宝、神通,或是拥有诛邪镇魔之力的至正雷法,方能克制血神教魔功。然而蓝神宗修士皆修水法,其神通法术,不但无力克制血影,反而更容易被血影魔功污秽。

毕竟一滴污血,便可污染一杯清水。蓝神宗仙人们的神通也好,仙器也罢,根本就抵挡不住血影魔功。

“宗主!宗主救命!”

“宗主在干什么?”

“宗主怎还不出手?”

一片惊呼惨叫声中,两个蓝神宗地仙长老,直如虎入羊群,大肆扑杀,转眼之间,就有十多个半仙、人仙迭遭毒手。

众蓝神宗仙人一边躲闪抵抗,一边纷纷大呼“宗主救命、宗主速速出手”,可宗主是出手了,却不是针对在场任何一个魔头。

就在倪坤高举双锤,向着虚夜月轰去时,蓝天成眼中闪过一抹异芒,“就是你,杀了我蓝神宗大长老?”

说话间,他抬手,屈指,一弹。

一滴蓝色水珠应指而出,袭向倪坤。

那只是一滴黄豆大小的水珠。

可在倪坤视野之中,看到的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洋,挟无法比拟的巨力,朝他咆哮而来。

倪坤不敢怠慢,奋力挥动双锤,砸向那无边汪洋。

锤出之际,雷音惊天,紫电狂舞,已然附上“神雷天劫”之力。

轰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中,倪坤双锤脱手飞出,掉落在主座高台之下。他整个人则像是被发射的炮弹,嗖地一声倒飞出去,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他被轰出了几千里外,直接撞上了八千里小天地的边缘。

这就是半步天仙的威能。

即使只是一弹指,亦足以将倪坤崩飞数千里。

数千里外。

小天地边缘。倪坤身体呈一个“大”字,贴在小天地边缘的虚空屏障上,就像是一副壁画。

浑身骨头粉碎得七七八八,双臂更是扭曲成了麻花。

然而即使被轰飞出这么远,头顶天穹,仍然被那血海覆盖。

且就在倪坤飞快恢复伤势之时,头顶血海之中,又凸显出一张巨大的面庞,俯瞰着他:

“居然被蓝天成随手一击,打成这种模样。你太弱了,绝不是陆昔颜……不过,你居然能在半步天仙一击之下,伤而不死,这体魄……莫不是修罗道的秘密传人?呵,可惜,今天,修罗道传承,就要彻底断绝了!”

话音一落,那血色脸庞张开大嘴,密密麻麻的血影,自血色大嘴中汹涌而出,若蝗群一般向着倪坤飞扑而来。

血神圣子曹真,巅峰地仙,魔门七宗主以下,当代第一人。

即使是修罗太子陆昔颜,亦最多只能保证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以负伤的代价勉强逃走。

而倪坤,即使竭尽全力,亦只是能以重伤的代价,打崩陆昔颜的手骨。与陆昔颜之间,都还存在着暂时无法逾越的差距。

倪坤弱于陆昔颜,陆昔颜弱于曹真。

如果只看实力对比,那么当倪坤面对曹真,似乎只有被瞬秒一个下场。

然而,面对那铺天盖地一般汹涌而来,一眼数不清的血影分身,倪坤却是毫无惧色,咧嘴一笑:“听说血神教的血影魔功,怕纯阳神通、至正雷法哈!”

话音一落,他身形蓦地膨胀,化为一尊十五丈高的巨人。

同时浑身上下,爆出炽白烈焰,直冲起百丈之高。

炽焰冲霄之际,他发髻砰地炸开,根根倒竖而起,于烈焰之中狂舞飞扬。

又有紫色电芒,自他每一个毛孔之中跃出,转眼之间,就化作道道电龙,盘绕他全身。

倪坤抬眼,连眼珠都变成了紫色雷球,眼白则为炽烈白焰。

同时左瞳之中金光一闪,飞出一道金线,出来后迎风就涨,转眼之间,就化成一只浑身燃烧着鎏金烈焰的三足金乌。

正是融合了金乌神血,又经倪坤三年洗炼,升格为仙器的雀翎飞刀。

如今倪坤已将之正式更名为“弑神飞刀”。

“血神?看我弑神!”

倪坤哈哈大笑,伸手一指,那三足金乌清唳一声,又化为一道金线,迎着漫天血影激射而出。

最前的一道血影,与金线迎面相撞,彼此互相穿透。但金线速度不减,光芒不黯,继续激射,那血影却嘭地一声,通体燃起金焰,瞬间化为青烟。

金线在血影之中飞快穿梭,所过之处,嘭嘭之声不绝于耳,血影几乎是成片地燃起金焰,化为青烟。

不过融合了金乌神血升格的弑神飞刀虽然犀利,又能克制血影魔功,可血影数量实在太多。血神圣子曹真还是半仙时,就曾全灭一个小世界,将亿万生灵尽皆掠食一空。即使符合炼制血影分身标准的并不多,可一个小世界的亿万苍生,至少也能令他炼出百万血影分身。

而他现在已是巅峰地仙。

漫长的岁月中,也不知他已吞噬了多少生灵,炼出了多少血影分身。

其实只看他那方圆万里的法域“血神海”,就可以知道,他血神分身的数量,究竟有么惊人。

“我这血神海中,每一滴鲜血,都是一条血影分身。你杀得完么?”

曹真冷笑,血海上那张血色脸庞口中,兀自源源不绝涌出血影分身。

转眼之间,无数的血影分身,就已漫过那道闪电穿梭的金线,继续向着倪坤扑来。

弑神飞刀并没有被污秽。

只是血影的数量,已经多到超出了它斩杀的速度。即使它每一次穿梭,都能灭掉百条血影分身,可曹真马上就能补上千道、万道血影分身。

绝对的数量优势,令弑神飞刀根本无法尽数拦截。就算它是一道不会被摧毁的堤坝,可血影分身汇成的洪流,摧毁不了它,也可以漫过它。

一时间,倪坤视野之中,又充斥了无穷无尽的血色魔影。

“那就试试,看你的血影分身,能不能淹死我吧!”

倪坤哈哈大笑,不退反进,十五丈高的巨人之身,迎着无数血影逆冲而上。

轰!

尚未正式接触,倪坤身上那百丈高的炽白气焰,就将正前方数百条血影扫荡一空。

“不堪一击!”倪坤哈哈大笑:“曹真,看我烧干你的血神海!”

“我任你烧!”曹真冷笑,无穷血影迎面冲上,飞蛾扑火般扑入那炽白气焰之中,成片成片地被烧成青烟,又成片成片地源源扑上。

然而血影看似单薄虚幻,看似被倪坤那纯阳至正、加持了紫色雷霆的炽白气焰天克,可每一条单薄血影,扑在倪坤气焰之上时,带来的冲击力,都足以夷平一座千丈高峰。

无数道血影前仆后继、接连不断地扑击,汇沙成塔,聚溪成河,连绵巨力轰击之下,倪坤的逆冲之势,居然被生生遏止在半空之中,被那毫无间隙的血影冲击,硬生生顶了下来。

随着他的冲势被遏止,除了正面冲击的血影,又有更多的血影,自四面八方、头上脚下狂袭而来,自杀一般投入他的气焰之中。

而随着血影不断投入,倪坤气焰的规模,居然在不断缩减。

由百丈缩减为九十九丈,九十八丈,九十七丈……

片刻之后,他的气息,竟被缩减至只剩五十余丈。

曹真看着被无数血影四面八方围困在内,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血茧的倪坤,冷笑道:“没有人告诉过你,绝对不要跟血魔拼消耗么?”

理论上,真仙是不怕消耗的。

因为真仙可以时刻沟通宇宙,自宇宙虚空之中,接引来源源不绝的能量,即时补充消耗。

然而,真仙接引虚空能量的效率,亦根据其境界,有着不同的极限。

如果单位时间内消耗的速度,超过了其接引的极限,那即使是真仙,亦会在源源不断的消耗之中,渐渐虚弱。

地仙接引虚空能量的效率,本就远远超过人仙。血神教的功法,又尤其擅长以战养战,根本不怕消耗。

即使是境界相同,等闲仙人,也绝对消耗不过血神教魔头。

在曹真看来,这个疑似修罗道秘密传人的“杨戬”,固然有几分鬼门道,居然没有被他秒杀,可既然开始与他比拼消耗,那就已经是必死无疑。

绝无半分生机。

“今天,就是杨铮门徒全灭、传承断绝之日。”

同一时间。

小天地正中的小岛上空。

自血海凸出的巨大脸庞,兀自俯瞰着陆昔颜。

同一时间,出现在不同的地点,对拥有血影分身的曹真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以他的元神强度,他甚至可以同时操作万条血影分身,同一时间,在一万个不同的地点,做一万件不同的事情。

在同一个小天地内,同时关注两个不同的战场,对曹真就更是不值一提。

此刻,既已确定“杨戬”并非陆昔颜,只是高度疑似修罗道的秘密传人,那么真正的陆昔颜是谁,已经一目了然。

曹真俯瞰着正在帮蓝神宗仙人们抵挡两位血神教地仙长老的“陆智深”,一时间并未出手。

他还在等。

等陆昔颜与蓝天成火并。

虽然蓝天成已被虚夜月在这两天的肌肤之亲中迷惑住,今天又被司徒尚施以“心迷劫”,加深了对蓝天成的迷惑,令他变得有些不辨是非,但蓝天成毕竟是半步天仙。

迷惑归迷惑,可如果想动手取蓝天成性命,出于半步天仙的自保本能,他立刻就能醒悟过来,大杀四方。

事实上,极乐魔女们迷惑修为境界高过自己的修士、仙人,都需要经过一段很长时间的操作。慢慢地令目标沉迷极乐,不可自拔,最终即使是死也心甘情愿。

但虚夜月迷惑蓝天成的时间还太短。

即使在司徒尚帮助下,已经令蓝天成变得不辨是非,但还远远没到可以轻取蓝天成性命的时候。

所以,曹真还需要等待一个机会。

“那个人,才是修罗太子陆昔颜。”

就在曹真注视下。

虚夜月一手挽着蓝天成的胳膊,一手指着陆昔颜,贴近他耳畔,柔声说道:“正是她,杀害了蓝神宗的大长老。”

“陆智深长老么?”蓝天成缓缓说着,双眼凝视着陆昔颜:“刚才不是说,是杨戬长老杀了大长老么?”

虚夜月道:“杨戬只是打下手的。化名陆智深的陆昔颜,才是真凶。”

“哦……原来如此。”蓝天成缓缓点头,慢慢抬起右手,指向陆昔颜:“那就,杀了他吧。”

话音一落,指尖凝聚出一点蔚蓝光芒。

就在这时,方才倪坤被击飞时,脱手掉落在高台下方的双锤,忽然同时迸出紫色电芒,两道电芒一碰,炸出一记霹雳巨响。

霹雳之声入耳,蓝天成眼神一恍,手指轻轻一颤,指尖凝聚的蔚蓝光芒,顿时化一道蔚蓝光线,射了出去。

不过这道本该指向陆昔颜的蔚蓝光线,却是大失准头,居然击中了一道正与陆昔颜缠斗的血影。

只是一击,那道血影便瞬间被染成蔚蓝之色,接着变成一滩清水,哗地一声,溅落在地。

这个血神教的地仙长老,就这么死了。

虚夜月目瞪口呆,司徒尚一脸惊愕,曹真巨大的血色脸庞眼角连连抽动。

谁都没有想到,“杨戬”掉在这里的一对锤子,居然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以残留的一丝至正雷音,干扰混乱了蓝天成的神智,令他失了准头,错手误杀了一位血神教长老。

同一时间。

小天地边缘,被无数血影困在中间进退不得,气焰亦被压缩至三十丈的倪坤,忽然嘿地一笑:

“本仙尊作了几万字的计划书,虽然出了一些小小意外,可一切终究还在本座掌控之中!”

说话间,他意念一动,掌心之中,多出一根三尺长的树枝。

他现在是十五丈高的巨人形态,手掌巨大,三尺长的树枝,躺在他掌心之中,就跟绣花针似的。

不过随着倪坤意念一动,那小小树枝飞快变大,转眼之间,就化成了一枝五丈长的巨箭。

“三千年前的血神圣子,被与你一样的神箭镇压。你被我以天劫之力,温养淬炼十年有余,如今是否能再现三千年前,我中土界半步天仙,神箭镇血魔的神威呢?”

说着,倪坤左手前伸,拇指岔开,右手握住箭尾,将那五丈巨箭,搭在左手虎口之上。

然后,他拉动箭尾,就像是手里有一张弓,正自缓缓张弓。

小岛上。

看着那血神教地仙长老,被蓝天成一击秒杀,陆昔颜哈哈大笑:“想利用蓝天成杀我?一切都在我意料之内、掌控之中啊!”

说话间,她猛地摘下面具,恢复那明媚大气、美艳不可方物的真容,狂暴的修罗血战罡气,自她身上狂冲而起,宛若一面血色旌旗,长发亦化作火红,赤焰一般狂舞飞扬。

她修长右手一握,一口三丈长的黑色石刀平空出现。她将石刀扛上肩头,看着空中的曹真、司徒尚等人,狂笑道:“曹真、司徒尚、虚夜月,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给爷去死!”

嘴上叫的是曹真、司徒尚、虚夜月等人的名字,可真出手时,却是一刀轰向那另一位血神教地仙长老。

虚夜月见状,急忙对蓝天成说道:“快,杀了那个女人!”

“那么美的女人,要杀掉么?”蓝天成眼中闪过一抹不舍。

他一世枭雄,本不好色,只是受了极乐魔功影响,才会变得对美色感兴趣。

虚夜月撒娇道:“有我你还不知足吗?这样,我还有几个师妹,只要你杀了她,我把师妹们叫来一起服侍你啊!”

“如此……甚好。”蓝天成满意地点点头,又抬起右手,指尖对准了陆昔颜。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倪坤那对锤子,又悄眯眯地闪烁起紫色电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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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我去,杀错了!我去,又杀错了!

蓝天成指尖闪烁蔚蓝光芒。

高台下,倪坤的两只大锤,悄悄闪烁起紫色电芒。

就在蓝天成即将出手的那一刹,两道紫电,从两只大锤上迸射而出,眼看就要碰撞在一起,爆出霹雳雷音。

突然,一条血影倏地闪现在两道紫电之间,以身挡电,自身固然被紫电炸成青烟,但那两道紫电也因此未能碰撞到一起,爆出雷音。

“还想重施故伎?”

天空中,曹真那张凸显在血海之上的巨大脸庞,发出一声哂笑。

他居高临下,俯瞰全场,方才未有提防,才被两只大锤阴了一手,现在早有准备,又怎可能任由那两只大锤故伎重施?

直接放出一道血影分身,挡住了两道紫电的碰撞。

可是尽管两道紫电未曾碰撞,未有爆发雷音,蓝天成的指尖却还是莫明颤抖了一下。

于是他指尖发出的那道蓝色光线,又与陆昔颜擦肩而过,噗地一声,打中正跟陆昔颜缠斗的,仅剩的那位血神教地仙长老所化的血影。

那道血影唰地一下,被渲染成蔚蓝色泽,跟着化为一滩清水,哗地一下,溅落在地。

又暴毙了一个。

“好!”陆昔颜眉飞色舞,大声叫好,“不愧是半步天仙,一指点杀地仙血魔,不费吹灰之力!”

那已被两位血神教地仙长老杀戮过半,好不容易才在陆昔颜帮助下,逃过血影杀戮的蓝神宗仙人、客卿们,也纷纷哄然大叫:“宗主威武!”

“……”

虚夜月两眼瞪得溜圆,小嘴张成o字,难以置信地看看那滩清水,又回头看看蓝天成,跟着再看看那摊清水,再看看蓝天成,一副无所适从、风中凌乱的模样。

司徒尚亦是目瞪口呆,嘴巴大张,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天空中,血海上,曹真那张足以覆盖整个小岛的血色大脸,满脸震惊愤怒,又茫然无措。

“呃……”

蓝天成眼中浮出一抹尴尬之色,干笑一声:“抱歉,手抖了……”

“虚夜月!”曹真一脸愤怒地看着虚夜月:“怎么回事?怎么又杀错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虚夜月手足无措,抓着蓝天成的胳膊,语气急促地说道:“你怎么又杀错人了?那个一脸嚣张的红头发女人,才是修罗太子啊!”

“呃……”蓝天成迟疑道:“刚才手抖,不小心打偏了。要不,我再试试?”

说着,指尖又开始闪烁蓝光。

咕咚。

司徒尚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二话不说,身形闪烁着遁出数千里,一直飞遁到小天地边缘。

虽然他人在空中,理论上不可能被蓝天成误杀——再偏,也不可能偏到天上吧?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蓝天成大手一抖,真个偏到天上呢?

半步天仙一击,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消受的。

在场这么多人,能不被蓝天成一击点杀的,也就只有巅峰地仙血神圣子曹真,以及修罗道的炼体怪胎们了。

司徒尚都溜了,虚夜月的面首项英,以及另两个地仙散修,当然也不敢逗留,也是二话不说,直接闪人,躲到几千里外。

甚至陆昔颜附近的蓝神宗仙人们,也都一哄而散,离她远远的。

他们现在算是明白了,宗主此刻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有些敌我不分。

虽然“陆长老”身份可疑,表面是个硬朗书生,实际上却是个大美人,可不管怎么说,陆长老都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刚才还在帮他们抵挡那两个可怕的吃人血魔。

可宗主居然向“陆长老”连下杀手。

虽然都打偏了,还歪打正着干掉了两个血魔,可宗主看上去并未清醒过来,居然又准备第三次地痛下杀手。

不过宗主现在状态迷糊,准头似乎也偏得离谱。

为防被宗主误杀,大家伙儿还是赶紧躲远一点,远离“陆长老”为妙。

陆昔颜将三丈石刀横于胸前,舌绽雷音,大喝:“宗主别出手,我是陆智深啊!千万别做出令亲者痛、令仇者快的事情啊!”

以她的“修罗狂战体”之坚韧,即使被蓝天成一击打个正着,也不会像那两个血神教地仙长老一般死得干脆。若她不顾一切地拼死一战,甚至可以令此时状态不佳的蓝天成,付出不小代价。

可她与蓝天成拼命,岂不正遂了血神圣子曹真的意?

陆昔颜才不会让曹真渔翁得利,试图唤醒蓝天成。

众蓝神宗仙人、客卿,也纷纷鼓荡元神,对蓝天成发出神念冲击:“宗主,别出手,陆长老是自己人呐!”

“自己人?”蓝天成眼神一阵迷茫:“陆长老,是自己人?”

“别听他们胡说。”

虚夜月胸口紧挨着蓝天成胳膊,咬着蓝天成的耳朵,眼瞳之中,闪烁着诡异幽光,以一种飘渺迷离的语气说道:

“陆昔颜是修罗太子,是杀害了蓝神宗大长老的凶手。那些为陆昔颜求情的人,全都是被魔门魔功迷惑了心智的叛徒、奸细!

“知道为什么你千年之前,就已经是半步天仙,可之后整整千年,都无法迈出那最后半步,晋位天仙吗?就因为这些叛徒、奸细,蛊惑了你,拖累了你,害你沉迷权势,无法专注天仙之道。他们却能借你庇护,作威作福,肆意妄为……

“你想要晋位天仙,就得先杀了陆昔颜,再将所有的叛徒统统铲除,如此,蓝神宗上下,方能痼疾尽去,焕然一新。你也能抛却过往一切负担,一身轻松,晋位天仙……”

蓝天成眼神一阵迷茫:“我千年未能晋位天仙的痼疾……原来在这里!”

虚夜月嘴角勾起,浮出一抹诡异的笑意,语气越发轻柔飘渺:“不错。杀吧,为了天仙大道,杀光这些阻你成道的累赘……”

“为了天仙大道……”蓝天成喃喃说着,指尖蓝光越发璀璨。

“宗主魇着了!”陆昔颜感觉蓝天成的神念,正要将自己锁定,顿时大喝一声:“大家一起出手,斩杀妖女,打醒宗主!”

说着一挥三丈石刀,斩出一道血色刀罡,轰向虚夜月。

众蓝神宗仙人、客卿也不迟疑,各自施展仙术神通,祭起仙器法宝,朝着虚夜月轰去。

但蓝天成只是挥袖一拂,一道虚幻的蔚蓝大浪应手而出,浪头一扑,就将陆昔颜的血色刀罡、蓝神众仙的仙术神通全部粉碎,所有的仙器法宝,亦被震得哀鸣一声,光芒黯淡,倒飞回去。

不过也因为这挥袖一拂的动作,蓝天成指尖那已蓄至极限的蓝色光芒,射出之时又大失准头,既没有命中陆昔颜,也没能打中任何一个蓝神宗仙人,而是不知道朝哪里打了出去。

见他打偏,众人正庆幸时,远处天边,忽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众仙连忙循声望去,同时神念一扫,发现虚夜月的“护法”项英,居然在几千里外,被那道射失的蓝色光线击中,通体被染成蔚蓝之色,接着连肉身带元神,甚至身上的仙器法宝,都飞快融化,很快就化为一滩清水,漫空溅落下来,融入下方的海水之中。

“这偏得也太准了吧?”蓝神众仙震惊莫明。

“宗主威武!”陆昔颜则扬眉大喝。

前两次打偏,还勉强说得过去。可这一次,那项英远在几千里之外,都被一击杀死,这根本就不可能是打偏,绝对是故意的。

面对虚夜月震惊质疑的眼神,蓝天成呵呵一笑,握住她的小手:

“这一次,我倒确实是故意的。那个家伙看到我与你在一起时,眼里颇有嫉恨之色。看你时的眼神,更是令我不快。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岂能瞒得过我?我的女人,又岂容他人染指?月儿,你不会怪我吧?”

虚夜月嫣然一笑:“你这么看重我,我开心都来不及,怎会怪你呢?不过,你既然已经杀了讨厌的人,现在是不是……该杀陆昔颜了?”

蓝天成微微一笑:“呵,为何要杀她?他们喜欢权势,便将这权势让给他们。看他们为权势分心,耽搁修行,寿元尽时,一切成空,追悔莫及,岂不是有趣得紧?”

虚夜月道:“可他们是你天仙之道的累赘……”

蓝天成悠然道:“我既已看开一切,那便能抛下这一切。今日,便是卸下包袱,轻松行道之时。便将这毫无意义的权势,留给他们去争夺吧……我身边,有你足矣。”

说罢,蓝天成洒然起身,握住虚夜月小手,将身一纵,化为流光,带着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昔颜目瞪口呆,“什么情况?宗主跑了?”

众蓝神宗仙人也是莫明惊诧:“宗主带着妖女走了?不管我们了么?”

远处空中,司徒尚一脸呆滞:“为什么会这样?蓝天成在搞什么?虚夜月又在搞什么?”

血海之上,曹真那张巨大的脸庞面无表情:“蓝天成一世枭雄,三千年不近女色。如今终于在虚夜月身上破戒,却也让他性情大变,成了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情种……这玩笑可开大了!”

另一角落,已将无形之弓拉满的倪坤作胸有成竹、智珠在握状:“很好,事情进展,皆在我计划之内。既如此,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话音一落,倪坤右手五指一松,只听嘭一声脆响,那五丈长的神箭应声飞出,突入正前方那绵密如茧的血影狂涛之中。

甫一接触,无数血影,便瞬间融入神箭之中。却不是它们要以己身污秽神箭,而是被神箭吸了进去。

随着无数血影被神箭吸入,神箭越变越大,转眼就由五丈化为十丈,跟着又化为十五丈、二十丈……

不仅体积越变越大,更有一股黑洞般的吸摄之力,自神箭上散发出来,不仅将与之接触的血影源源吸入,连远处的血影,都被那吸摄之力强行拉扯过来,万鸟归林一般融入神箭之中。

这神箭,居然将血影当成了养料。

看到这一幕,倪坤方才知晓,为何前前代那位号称不死不灭,最擅消耗的血神圣子,会在三千年的镇压之后,虚弱到那种程度。堂堂不死血魔,居然连当时的倪坤都打不过,被他乱拳打死。

原来中土界三千年前,那位半步天仙的神箭,可以吸收炼化血影分身,将血魔的力量化为己有。即使主人殒落,三千年无人保养,神箭亦可凭这一特性,与前前代血神圣子对耗,将之消磨到只剩一丝血皮。

轰隆!

神箭破空,发出惊天雷鸣。转眼之间,便将其飞射路径上的一切血影吞噬一空,之后已经化成千丈巨箭的神箭,狠狠扎入天穹之上的血海之中。

它并没有穿透血海。

而是像钉在牢固的物体上一般,死死钉在了血海之中。

接着箭身与血海接触的位置,扩散出一个巨大的漩涡,血神海中的鲜血,被那漩涡拉扯着,源源不绝地投入漩涡之中,又被神箭吸入。

“怎会如此?”

血海之上,那巨大的脸庞,亦被漩涡拉扯变形。

感觉自己的“血神海”正被神箭源源炼化,血神圣子曹真不禁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叱喝:“这究竟是什么箭?”

“此箭无名,专杀邪魔。”

倪坤背负双手,微笑道:“毫无疑问,这一切,也在我计划之中。”

感觉无法抗衡神箭的吸摄之力,曹真当机立断,血海一分为二。将已被神箭吸摄之力影响,无法摆脱的部分血海脱落下来,自己带着大部分血海,蓦地缩了回去:

“可惜,你无法完美驾驭此箭,没能射中我的元神……你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话音一落,血海消失无踪,天穹又恢复蔚蓝。而被神箭钉住的,那足有三千里方圆的小部分血海,兀自源源不绝地被神箭吸入。

看着神箭吸收血海,倪坤不无惋惜地叹了口气:“确实可惜,我终究不是半步天仙……”

如果他是半步天仙,早就一箭射中了曹真的元神。

而三千年前,中土界的半步天仙,之所以没有将前前代血神圣子当场射杀,是因为她自己很快就殒落,无法亲自炼化前前代血神圣子的元神。

单靠神箭自己,只能将之镇压消磨,对拼消耗,无法彻底灭杀。

而倪坤则是连曹真的元神都无法射中。若是射中曹真元神,即使他无法将曹真彻底灭杀,也可以用神箭将曹真镇住,等到自己境界足够时,再来收拾曹真。

“不过虽然没能一箭镇压曹真,但他受此一箭,血神海被生生撕下三千里,规模缩小了近三成,实力定然大打折扣。曹真现在的实力,已未必能稳胜陆昔颜。

“而围剿陆昔颜的十大地仙,已经死了五个,虚夜月又被带走,只剩下曹真、司徒尚,以及两个地仙散修。有我帮手,有蓝神宗众仙,剩下的曹真四人,未必是我们对手!”

心中略一盘桓双方实力对比,倪坤悠然一笑:“一切,尽在我掌控之中!”

抬手召回那已将三千里血海尽数吸摄,正自镇压消磨的神箭,倪坤又召回弑神飞刀,之后身化流光,向着中心小岛飞遁而去。

“曹师兄,怎么办?两位血神长老殒落,虞子虚、项英也死了,蓝天成又出了意外,还带走了虚夜月,只剩下我们四人……单是陆昔颜就很麻烦,再加上那个疑似修罗道秘密传人的杨戬,还有四个蓝神宗地仙,以及一个客卿地仙,这还怎么打?”

司徒尚并未将地仙以下的人仙、半仙放在眼里。

区区二十几个人仙、半仙,莫说曹真,就算是他司徒尚,也能以一己之力,杀个干干净净。

但是四位蓝神宗地仙、一个客卿地仙联手,再加上那二十几个人仙、半仙打下手、敲边鼓,就足以与司徒尚和那两个地仙散修抗衡。

只曹真一人,对付陆昔颜或有胜算,可再加上那个疑似修罗道秘密传人的杨戬,那胜算在谁,可就难说得紧了——司徒尚还不知道,曹真刚刚在倪坤手下吃了大亏。

曹真也不解释,见倪坤正向着小岛飞遁而来,手里还握着那枝神箭,心中忌惮之下,当即叱喝一声:“还打什么打?走!”

正要离去时,陆昔颜忽地清啸一声:“想走?问过我没有?”

修罗场展开,方圆万里的修罗场,将整个八千里小天地尽数覆盖在内。

修罗道的修罗场,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功能,也不会给修罗道的修士任何加持,只有一个特性,想要离开,要么凭绝对的力量,生生轰破修罗场,要么打死修罗场的主人。

不过如果能以力轰破修罗场,那也就能打死修罗场主人,根本用不着逃走。

然而曹真实力虽然超过陆昔颜,可他偏偏就无法打破修罗场,也难以轻易杀死陆昔颜。一旦被困进修罗场,缠斗之下,有“杨戬”神箭帮忙,胜负难以预料。

于是曹真在陆昔颜发声之时,倏地身化血影,一个闪烁,就及时遁出了小天地,没被修罗场抓到。

司徒尚反应稍慢了一点,想要走时,半个身子已被血色光芒覆盖。

他也是个狠人,当机立断,将半个身体直接斩下,上半身遁逃出去,下半身化作他的模样,留在修罗场中与陆昔颜斗法。

至于那两个地修散修,很不幸地被留在了修罗场内,都不需要陆昔颜出手,被这场变故弄得无比憋屈愤怒的蓝神宗众仙,已大呼小叫地飞扑过去,展开了围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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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倪大宗主,中土危殆

当倪坤赶到小岛时,那小岛已经沉没,只剩一块不到十丈方圆的小山尖,还浮在水面之上。

陆昔颜就站在那小山尖上,左脚踩着奄奄一息的司徒尚,肩扛石刀,仰望天穹,一副高手寂寞模样。

倪坤落到小山包上,一边收回沉到水里的锤子,一边问道:“干嘛呢你这是?怎不杀了他?”

“……”陆昔颜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看到我大获全胜,你难道就没有别的话想说么?”

她心说我专门在这儿摆造型等你过来,你多少也得给点面子,捧我两句吧?

然而倪坤听不到她的心声,反问:“我该说什么?此战大获全胜,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陆昔颜奇道:“我又该对你说什么?”

倪坤微微一笑:“从一开始,全场节奏,都在我掌控之中。事情发展,也一如我做出的计划,分毫不差。此战能胜,既是我运筹之功,亦是我力战之果。你难道不该恭贺我两句吗?”

“……”陆昔颜眼角微微抽搐,突然把手往他面前一摊:“你不是说做了几万字的计划书么?拿给我看!”

“这等大计,怎能落于文字?我写完计划书,记下之后,已经烧掉了。”倪坤从容不迫,含笑说道:“不过如果你想看,等下得闲,我可以默写出来给你看看。”

“你当我傻呢?默写?那当然一切都在你计划之中了!”陆昔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明明连一旦与极乐妖女有了肌肤之亲,就必然会被迷惑都不知道的!单是这一个意外,就足以打乱你此前所有的计划了!”

“然而这一点,其实也早在我意料之中。”

倪坤取出羽扇,悠然说道:“我倪坤素以智计著称,早年就有‘一步三计、算尽天机’的美誉。做计划时,早已将所有变数考虑在内。正因此,我才要故意把锤子丢在台下,以镇魔雷音,令蓝天成短暂清醒,借他之手,杀血神教地仙长老。

“要不是我,你早就跟蓝天成火并起来,教血神圣子等人坐收渔利了。另外,曹真也正是被我重创,所以才不敢留下。而重创曹真的手段,亦是我早就准备好的杀手锏。如果没有这招杀手锏,我也不会轻易动手。”

陆昔颜嗤之以鼻:

“我承认,你随机应变、捕捉战机的敏锐直觉,着实非凡,几乎不在我之下。一发现蓝天成有被迷惑的迹象,就立刻暴起捶死虞子虚,并让我当众揭破曹真画皮,搅浑了这滩水,创造出后继的战机。但你要说这是你一早就计划好了的?切,牛都要被你吹上天了。”

倪坤羽扇轻摇,从容一笑:“凡人的智慧。”

见陆昔颜眼角连跳,赤瞳之中隐有凶光闪烁,倪坤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司徒尚是专门留给我的人头么?其实不必这样的,拿人头又没有赏金……”

话虽如此,他还是手起一锤,嘭地一声,就把陆昔颜脚下,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司徒尚给捶没了。

“……”

陆昔颜一脸无语地看着他:“这是个化身,我是打算留着它追踪司徒尚本尊的。”

“啊?”倪坤愕然:“我说怎么这么脆,原来是个化身……还好,还有一丝气息残留。”

赶紧一招“鬼神惊”,将那丝残留气息抓到手里,催动“天人合一”心法,记住了气息。之后只需再施展“神雷天劫”,便可依据这丝气息,追根溯源,探出司徒尚本尊所在。

至于血神圣子曹真,他的气息早被倪坤记下,且神箭之中,还吸纳了三千里血神海,正自消磨炼化。

除非有天仙级的存在亲自出手,帮曹真、司徒尚遮掩气息,或是得到类似“天尊面具”这样的宝物,否则曹真、司徒尚便难以摆脱倪坤的追溯。

“说起来,蓝天成究竟是怎么回事?”

倪坤道:“若说我的镇魔雷音彻底惊醒了他,可他为何要坐视血神教地仙长老杀戮蓝神宗仙人?若说没有惊醒他,可他明明连续三次失手,先后点杀两个血神教地仙长老,以及虚夜月的面首项英。最奇怪的是,他最后为何要抛下一切,带着虚夜月离开?”

陆昔颜轻哼一声:“你不是说,一切尽在你计划之中么?”

倪坤沉沉一叹,忧郁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算尽天机,算不尽人心。我已将所有的事情尽数算到,唯独没有算到蓝天成竟会带着虚夜月离开……唉,世间之事,本就没有十全十美。人世不如意,十之一二啊……”

“不是十之**吗?”

“那是一般人。”

“……”陆昔颜感觉手有点痒,很想打他一顿。

然而倪坤一脸诚恳地拱手一揖,说道:“蓝天成究竟什么情况,还请太子殿下为我解惑。”

“嗤,算尽天机,算不尽人心……”

陆昔颜嗤笑一声,摆足了架子,这才缓缓说道:“蓝天成……应该是并没有被完全迷惑。他内心深处,始终保留着一丝清醒,保留着对他一手创建的蓝神宗的一份感情。

“那一丝清醒,被你的镇魔雷音放大,所以他才会杀那两个血神教地仙长老。因为他们杀了不少蓝神宗仙人,侵犯了蓝天成‘生杀予夺’的大权,令蓝天成最为厌恶。至于杀项英,那就真的是出于男人的嫉妒和独占欲了。

“不过极乐魔功是无解的。倘若蓝天成已经正位天仙,那以虚夜月的修为,即使有肌肤之亲,也无法真正迷惑蓝天成。可惜,蓝天成毕竟只是半步天仙。只要还没有迈出那最后的半步,与真正的天仙,就还有着天壤之别。

“一方面,蓝天成开始对虚夜月沉迷,另一方面,又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基业被毁,清醒与迷茫冲突之下,他只能抛下一切,选择带着虚夜月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说到这里,陆昔颜怅然一叹:

“蓝天成也算是一代枭雄,可惜,从他试图与虎谋皮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毁在虚夜月手里。他现在心里还有着对天仙之道的向往,但虚夜月在他心中的比重,已然与天仙之道相当。而随着他跟虚夜月在一起的时间变长,虚夜月的份量,必将超过天仙之道……”

倪坤倒是没什么惆怅的。

蓝天成一生成功,自信太过,居然想从“万宝阁”获得助力,突破那卡了千年的最后半步瓶颈。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栽了,也无话可说,更轮不到别人替他惆怅。

陆昔颜最后凝视倪坤,语气郑重地强调:“总之一句话:不管极乐门妖女看着有多迷人,千万,千万,别馋她们身子。”

倪坤不以为然:“这话你不必对我说,我反正对那种女人不感兴趣。”

顿了顿,又道:“对了,既然蓝天成注定逃不过虚夜月的魔掌,那极乐魔女过段时日之后,岂不是要多一个半步天仙的打手?这对你可不是个好消息啊!”

“呵,蓝天成如果变得对虚夜月言听计从,那他对我就不会有威胁了。”

陆昔颜一脸地无所谓:

“被极乐魔功逐渐迷惑的过程,亦是一个此消彼涨的过程。虚夜月必须不断以极乐魔功迷惑他,以‘极乐世界’采补他,方能令蓝天成越发对她难以自拔,最后言听计从、生死不计。到了那个时候,虚夜月的修为上去了,蓝天成的境界则必然会跌落下来。

“当初极乐魔后叶寒仙,以巅峰地仙之身,迷惑那位天仙时,就是同样的过程。当那位天仙对她言听计从,甚至可以为她残杀自己的亲传弟子时,那位天仙的实力,已经跌破了天仙境界,只得半步天仙修为。

“所以当蓝天成可以为虚夜月随口一句话,杀戮任何一个人时,蓝天成的修为,估计已经跌落至巅峰地仙。区区一个巅峰地仙,还奈何不了我。而那个时候的虚夜月,应该能晋升到巅峰地仙。不过我有天尊面具,她的极乐魔功也奈何不了我。”

两人说话时,蓝神宗众仙已将那两个散修地仙围殴打爆,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此时慢慢飞了回来,远远停在小岛之外,遥遥看着倪坤、陆昔颜。

踌躇一阵,蓝神本宗四位地仙中,修为最高的外务堂长老风连城越众而出,远远揖了一礼,说道:“杨长老、陆长老,不知二位……意欲何为?”

现在蓝天成走了,魔门也大败亏输,只有两人溜走。而蓝神宗虽然还剩下四位本宗地仙,一位客卿地仙,以及十几个人仙、半仙,可他们并没有信心,战胜倪坤、陆昔颜。

没见着那个血海铺满八千里天穹,脸大得可以覆盖岛屿,完全可以以一己之力,灭杀在场所有蓝神宗仙人的血魔,都因忌惮倪坤、陆昔颜,而溜之大吉了么?

那样的狠角色都脚底抹油了,没了宗主的蓝神众仙,自然也不敢跟陆昔颜、倪坤冲突。

他们现在就想知道,这两位“客卿长老”,究竟想做什么。

“说起来,陆长老虽然气质嚣狂了一点,可还真是个大美人呐!”外务长老风连城上前询问时,后面的蓝神众仙中,有人暗自传音交流。

“原以为杨长老跟陆长老是那种怪人,没想到并不是。难怪杨长老要说什么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为陆长老,值啊!”

“陆长老美则美矣,但气场太强,一般仙家恐消受不起。杨长老的话……境界低了点,怕是镇不住她。”

众仙正自传音交流时,前方岛上的倪坤哈哈一笑:“众位不要担心,我二人对蓝神宗没有恶意!另外,我真名倪坤,字厚德,素有厚德载物的美名,绝非邪魔外道。”

众仙正松了口气,又听倪坤说道:“对了,我生平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参观宝库。不知蓝神宗的宝库在哪里?可否容我一观呐?”

“……”蓝神众仙面面相觑,好一阵无语。

倪坤微微一笑,将身一摇,化为十五丈巨人,拿着一对直径足有五丈的西瓜巨锤,轰轰虚击两下,笑吟吟说道:“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为难众位?”

陆昔颜冷哼一声,修罗场张开,血色杀场覆盖万里,转眼之间又把整个小天地笼罩在内,将蓝神众仙都网罗进去。

蓝神众仙笑容满面:“不为难不为难,一点小事,怎么会为难我们呢?”

风连城更是大包大揽:“此事交给我了!就由风某亲自带倪兄、陆姑娘参观敝宗宝库!”

既然气氛变得如此融洽和谐,那倪坤也就愉快地收起了锤子,化回了原形。陆昔颜也笑吟吟地收起了修罗场。

然后大家其乐融融地聊了两句,风连城便带着倪坤、陆昔颜参观蓝神宗宝库去了。

三人离开后。

蓝神众仙面面相觑一阵,有地仙长老怆然一叹:“宗主走了,我等连宗门宝库都守不住了!我蓝神宗,将来该何去何从啊!”

“宗主还会回来吗?”

“呵,宗主已经糊涂了。没看见他之前都任由那两个血魔大杀特杀么?反倒是陆姑娘出手,帮我们抵挡了一阵。”

“是啊,以宗主的性子,本来绝不会容忍任何外人,残杀我蓝神宗的人。可刚才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宗主他……糊涂了啊!”

“唉,就算宗主以后再回来,恐怕也不会是曾经的宗主了。”

“那我们究竟该怎么办?蓝神宗不仅是宗主的心血,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心血,不能倒啊!”

“可是没有了宗主,就咱们这些人,如何能撑起蓝神宗?那血魔若卷土重来,谁能抵挡?恐怕整个蓝神仙山,都要被他血海覆盖,吃个一干二净!”

众仙正自惘然惆怅时,一个小辈半仙冷不丁说了一句:“要不,我们请陆姑娘来做宗主?她方才以一己之力,挡住两个血魔,可是救了我们不少人的性命。”

“陆姑娘确实救了我们不少人的命,可她是魔门修罗太子,怎么能做我蓝神宗的宗主?”

“对啊,传说修罗道神憎鬼厌,树敌无数,我们如果请修罗太子来做宗主,后果难料啊!”

“那倪长老如何?”

“他只是人仙。”

“境界只是人仙,可战力远超境界。没见宗主一击之下,都没能击杀他吗?甚至都没有重创他,他还能生龙活虎,与陆姑娘联手逼走血魔。众位,你们自己说,还有谁能接宗主一击而不死?又有谁,能够震慑住血魔,教他不敢来犯?”

一阵寂静后,有人缓缓说道:“此言……倒也有些道理。倪长老还只是人仙境界,就能当面硬接半步天仙一击不死,那等他将来境界再有提升,至地仙境时,岂不是能与半步天仙正面抗衡?那跟宗主也差不多了啊!”

“那……咱们请倪长老来做宗主?”

“想要蓝神宗不倒,这似乎是唯一的法子了。”

“可也要倪长老愿意啊!”

“唔,我观倪长老颇喜财货,要不,咱们从各自私库中凑些宝贝来赠送给他?”

“异想天开!堂堂仙人,岂会为财货所动?再说,他已经得到宗门宝库了!”

“宗门宝库里都是些大路货。真正的精品,都在咱们各自私库当中。最好的宝贝,更是被咱们随身携带着……总之,如果咱们拿一批精品出来,说不定就能让倪长老动心!”

“反正我是不看好……不过,姑且一试吧。”

于是当倪坤一脸满足地从蓝神宗宗门宝库出来时,就见到蓝神众仙,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并由一位地仙长老,笑吟吟地递过来一只紫葫芦。

“这是什么?”倪坤接过葫芦。

那地仙长老笑道:“此乃乾坤葫芦,内有千里乾坤,可盛载一些普通储物法器无法承载的宝物。”

宝物到了一定等阶,等闲储物法器,就再也无力承载。

比如倪坤此前在白羽界得到的“沧海珠”,内蕴五千里海域,本身就是一件空间类的宝物,又沉重无比,根本无法用储物戒指承载。当初倪坤要不是已经修成“天雷神火炼金身”,境界相当于半步真仙,也无法将之收入丹田。

像这等真仙级的宝物,绝大部分,都只能由仙人收纳在丹田气海,或是自身穴窍空间之中。又或是像白鹤仙子一样,放在宝库里,布设法阵收藏。

而能够收纳真仙级宝物的空间宝物,也能算是珍品了。

因此对于这只“乾坤葫芦”,倪坤还是很满意地,一边把玩着这巴掌大小的紫色葫芦,一边笑着说道:“长老有心了。不知长老赠我厚礼,有何见教啊?”

那地仙长老直言道:“蓝宗主远走无踪,我蓝神宗群龙无首,又担心血魔报复,因此我等商议了一番,想请倪长老接任宗主。”

倪坤哈地一笑:“葫芦是好宝贝,蓝神宗主也是个好位置,然而当这宗主可一点都不轻松,诸事繁杂不说,外边还有血魔窥视……”

他摇了摇头,准备将葫芦还给那地仙长老。

那地仙长老道:“倪长老且看看葫芦里边。”

“葫芦里边?不就是千里乾坤么?”

倪坤哂笑一声,催动天人合一,感应一下葫芦里边,就面不改色地收回了葫芦,慨然道:“既然大家这么信任我、看重我……也罢,蓝神宗的重担,我一肩挑起便是!”

于是众仙大喜,齐称“拜见宗主”,定好于七日之后的吉时,举办宗主登极大典。

待众仙退下,前去准备大典事宜时,陆昔颜不屑一笑:“瞧你这出息。都已经得到蓝神宗宝库了,居然还被区区一只葫芦给收买了。”

倪坤面无表情,将葫芦递给她:“你自己看。”

“我倒要看看,这葫芦里边有什么奥妙,难道还有绝世美女不成?”陆昔颜哂笑着,神念往葫芦里一扫,顿时一脸严肃:“此葫芦与我有缘,送给我行不行?”

倪坤把手往她面前一摊:“葫芦可以给你,里边儿东西先倒出来。”

“小气!”陆昔颜紧抓着葫芦,说道:“见者有份!他们推举你做蓝神宗主,是因为担心曹真报复。而想要震慑曹真,你扪心自问,没有我能行吗?所以,这蓝神宗主的位子,理应有我一份。葫芦里的宝贝,也理应有我一份。”

倪坤道:“你们修罗道不是以身炼器,不倚仗外物的么?”

“那以身炼器也要资源啊!”陆昔颜理直气壮:“这些宝物,我虽用不着,但可以汲取其精华,炼我的修罗战体啊。”

“……”倪坤无语,心说看来我屡被误认为修罗道传人,还真是不冤枉。这修罗狂战体的修炼方式,跟我的无名功法,还真颇有几分相似啊!

就是不知道,修罗道功法汲取宝物精华的方法,是否也跟我一样了。

当然,陆昔颜的说法也有道理。

单是倪坤一人,就算有神箭,也不可能震慑住曹真。毕竟神箭已在曹真面前亮相过一次,下一次,曹真应该不会那么嚣张地展开血神海,给出那么大一片靶子让倪坤射箭了。

于是倪坤说道:“那就二一添作五,葫芦里的宝贝,你我一人一半。”

“成交!”陆昔颜抬手,与倪坤击掌。

倪坤道:“里面那颗沧海珠本来就是我的,不算在分配的宝物之列。”

没错,此前被倪坤当作敲门砖捐出来的沧海珠,又回到了葫芦里面。

“说起来,此次蓝神宗之行,我们的目的,只能算是达成了一半。虽然成功化被动为主动,将曹真等人杀得只剩一个半,但蓝天成强大的秘密,并没有找到……唉,疑似本源级的宝物啊,蓝天成肯定是随身携带着,说不定就要落到虚夜月手上。”

正感慨时,倪坤忽觉正在他丹田之中,借风火雷电的天劫之力,消磨炼化那三千里血神海的树枝仙器猛地震颤起来。

“吃噎着了?”倪坤诧异之下,取出树枝仙器,正待感应一番,就见两片树枝猛地一震,传出楚司南的声音:

“倪坤,出大事了!‘七叶城’破,百万妖魔齐聚七叶城,欲行血祭,污秽真仙大阵!一旦被妖魔得逞,九座真仙大阵缺失其一,剩下的八座大阵,绝难支撑,不出十年,必然陆续告破!倪坤,你在哪里?回来帮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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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中土界,你们的王,回来了!

结束通话。

倪坤神情凝重地看向陆昔颜:“我有事,得先离开几天。”

陆昔颜道:“需要我帮忙么?”

“不必。”倪坤微微一笑:“问题不大,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你留在此地坐镇,防备血神圣子卷土重来。”

要彻底打爆万妖窟,斩断妖魔渊的触手,必须得是天仙,或是拥有天仙级的力量,半步天仙都还不够。

但只是对付百万妖魔的话……

“小菜一碟。”

倪坤抚摩着树枝仙器,暗道:“养了你这么久,该是你发挥大作用的时候了!尽快炼化那三千里血神海,然后带我回中土!”

蓝神界下辖十几个附属世界,有的是界域通道。

而以界域通道那与妖魔渊类似,能与诸天万界沟通的特性,任何一条界域通道,无论人工还是天然,都可以在其内部,开辟出一条通往中土的岔道。

只要知道“时空坐标”就行。

倪坤当初在蓝水星,就是借着树枝仙器的定位,花费七年时间,费耗大量资源,凿出了一条可容储物戒指通过的狭小孔道。

现在中土危急,当然没有时间,容倪坤像在蓝水星时一样,慢慢开辟岔道。

不过倪坤的修为也已今非昔比。而树枝仙器经他多年温养祭炼,又吃了三千里血神海这一剂大补,当有足够的能力,与倪坤协力,迅速辟出一条可容他通行的岔道。

……

中土界,玄阳城。

小山般巨大的楼船,停泊在城墙边上。

四百台十五米高的重型机甲,排着整齐的队列,依次登上楼船。

楚司南一身黑色劲装,背负一口硕大的剑匣,屹立在楼船顶层,俯瞰下方。绣着“元婴老怪”四字的血色披风,在她背后猎猎飘扬。

这时,尉迟敬飞遁而来,问道:“倪坤怎么说?”

楚司南道:“他说他会尽快回来。”

尉迟敬道:“他能带回来多少人?”

“就他一个人。”

“一个人?他在外域,不是有很强的势力,很多的朋友么?”尉尺敬皱眉:“占领七叶城的,可是有百万妖魔!其中还有妖魔渊的真魔!他一个人怎够?怎不多带点人回来?”

正因有真魔出现,施以诡计,自建成以来,从未陷落过的九座城池,此次才被攻陷一座。

如今百万妖魔齐聚七叶城,又有强大无比的真魔,倪坤一个人赶回来,又能有什么用?

“他说他如今已经能打爆初阶地仙了,百万妖魔,小菜一碟。”

尉迟敬冷着脸:“打爆初阶地仙?以前不还只是说打爆过元婴、渡劫吗?现在就打爆地仙了?他离开中土才多少年?才将将二十年吧?实力膨胀哪有这么快的?”

楚司南抖了抖自己“元婴老怪”的披风,一脸忧郁地说道:“弟子也觉得他是在吹牛。感觉他是远离中土,心态膨胀,放飞自我了。”

尉迟敬冷哼一声,又叹了口气:

“罢了。无论如何,危急关头,多一个人,也能多一份力量。统帅百万妖魔的真魔当中,有一头八臂牛魔,有‘破法’天赋。等闲神通术法,乃至法器法宝都奈何不了它,只能与之近战肉搏。倪坤若能挡住那头八臂牛魔,我就谢天谢地了……”

说话时,四百台机甲已尽数登船,玄阳宗掌教罗奕、大师姐素凝真、刑律堂首座晁锋等金丹修士也尽数赶来。

待人都到齐,只留下两位金丹长老,带两千多弟子把守玄阳城,其余人等,尽数出征,支援七叶城。

此时的万妖窟中,正值每年一度,长达九个月的妖魔长夜。玄阳城外,亦有无穷妖魔,正自潮水一般前仆后继,不停攻打。

幸有倪坤早年支援的大批仙道资源,以及他徒弟“神王玄女”,自蓝水星源源送来的军火物资,极大缓解了中土仙道的人手压力,使得玄阳宗即使精锐尽出,亦有足够的实力稳守城池。

此时此刻,城头之上,重炮的轰隆声、机炮的连射声不绝于耳。各型火炮的口焰,将玄阳城头,映照得一片通明。

城墙下,荒野上,大大小小的火球此起彼伏,潮水般涌来的妖魔被成片抛起,撕成粉碎,残肢断臂散落如雨。

上千门自动火炮、速射机炮狂轰滥炸之下,玄阳城下的妖魔狂潮,被死死阻遏在城墙五里开外,难越雷池一步。

又有数百台或高十米、或高五米的中型、轻型机甲,在城头警备巡逻,随时轰杀遁地潜行至墙根下的妖魔。

就在这连天炮火声中。

装载了四百台重型机甲,以及楚司南、尉迟敬、乔孟炎、秋景沅、罗奕、素凝真、晁锋等强援的巨大楼船,缓缓升空,向着七叶城方向飞去。

长夜之中,城池之外,尽是妖魔天下。

楼船才飞出不到百里,就有数千头能够飞行的鸟翼、蝠翼妖魔乌泱泱飞来,试图截下楼船。

这些飞行妖魔,无法逾越有真仙大阵守护的城墙。即使能飞,也无法飞过城墙。但在野外,就能尽展它们的飞行之能。

见妖魔阻路,屹立楼船顶层的楚司南傲然一笑,一撩披风,并指一点,背后剑匣轰然开启,一口口金灿灿的小剑激射而出。

那些小剑,初出匣时,皆只小指大小,看着好像玩具。

但飞出之后,迎风就涨,转眼化作三尺利剑。

上万口三尺金剑,燃烧着灼灼金焰,组成一条华丽汹涌的飞剑长河,轰然杀入前方拦截的妖魔群中,所过之处,宛若摧毁一切的泥石洪流,将妖魔尽数斩成齑粉。

其中数头有金丹实力的飞行妖魔,亦是毫无还手之力,就被飞剑长河卷入,瞬间化为碎片。

不消片刻,便将漫天飞行妖魔扫荡一空,楚司南收剑归匣,意气风发:“一群垃圾小妖,也敢挡我的路?真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接下来的路途,也并不平静。途中常有妖魔阻道。

不过有楚司南一路开道,船上众修士一招未发,不费一枪一弹,就轻松闯过重重封锁,渐渐接近七叶城。

距离七叶城还有千余里时。

海月宗、天星宗、龙游派、震雷派、丹鼎派、妙派法六派的飞船,亦相继与玄阳宗飞船汇合。

万妖窟九座真仙大阵,三宗四派各自镇守一座。另两座,则由中土界中小门派联合镇守。

其中那七叶城,便正是一座由七个中小门派联合镇守的城池。

而七叶城的陷落,也正因人员组成相对复杂,让妖魔找到了破绽。

此次联合支援七叶城,另一座由几个中小门派联合镇守的城池,并没有派来援军。

倒不是他们不愿来,而是他们力量稍弱,三宗四派害怕他们亦如七叶城一般,被妖魔攻破,遂令他们无需派遣援军,全力稳守城池便可。

此时此刻。

七叶城那百丈高的巨大城墙,已被尽数拆毁。

百万妖魔,宛若泛滥的黑色洪水,填满了整个七叶城每一寸角落。

还有大半妖魔,无法挤进城中,就在城外放声啸叫,渲泄着它们的狂喜。

城池中央。

一头下半身为蛇形,上半身为扭曲的驼背人形的真魔,正指挥着一群有智慧的金丹级妖魔,布设着阵法、祭坛。

巨大的法阵,以人类修士鲜血绘成,各个节点都安置着来自妖魔渊的诡异材料。

而祭坛更是以守城修士的尸体作基座,以修士首级堆砌而成。

一旦阵法、祭坛布置完毕,由真魔施法,用数十万妖魔献祭,立刻就能污秽这座真仙法阵,令九座大阵缺失其一。

缺失了一角的真仙法阵,便会形成连锁反应。余下八座法阵,将会威能大损,届时最多只需十年,妖魔便可将剩下的八座城池逐一攻破。

就在妖魔布阵设坛之时。

玄阳宗等三宗四派的飞船,距离七叶城,已只剩百里。

即使还远在百里之外,妖魔的啸叫,依然惊天动地,如雷震耳。

自空中俯瞰下去,那百万妖魔的大军,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看着这阵势,即使三宗四派的修士们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依然情不自禁绷紧了脸,紧抿住唇,眼中尽是骇然之色。

玄阳宗楼船上。

三宗四派的掌门们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七叶城彻底完了。”天星宗掌门神情哀戚:“城墙都被拆得一干二净,满城都被妖魔填满,镇守城中的修士……恐怕已经全员牺牲。我们……此次已不能算是支援,而是要来收复失地了。”

“百万妖魔群聚,单是魔气,就已经浓密粘稠到难以抵挡。”震雷派掌门脸色难看:“这种程度的魔气,即使是道基修士,即使穿上数重战甲,也难以抵御多久。恐怕只消半个时辰,就会被魔气侵蚀。此前议定的‘中心开花’战术,恐怕难以施行。”

之前七派合议,是打算飞越地上妖魔大军,直接飞到七叶城中央,空投机甲部队,救援城中修士,破坏妖魔血祭——因九座城池缺一不可,每一座真仙大阵都至关重要,所以倪坤、玄女支援的物资,玄阳宗并未藏私,全部平均分配给了镇守城池的各宗各派。

因此此次海月宗等两宗四派的飞船上,也都各有四百台重型机甲。三宗四派加起来,总计有两千八百台重型机甲。

如此强大的火力,加上三宗四派联合增援的几十个金丹修士,以及楚司南这个“元婴老怪”,或能多少救出几个修士,并破坏掉妖魔血祭。

然而到了现场一看,才知道不仅救援不切实际,就连中心开花之计,都完全行不通。

百万妖魔汇在一起的魔气,已经浓郁到道基修士都无从抵御。就连金丹修士,在这种程度的魔气之中,都只能自保,根本不可能一边抵御魔气侵蚀,一边放手战斗。

在场所有修士,只有元婴境界的楚司南,半人半魔的尉迟敬,以及乔孟炎、秋景沅这两个元婴境第三阶的真老怪,方能不怕那魔气侵蚀。

可乔孟炎、秋景沅又压根儿不能全力出手。一旦泄露气息,立刻就会招来天劫。

“如此局面,我们该如何应对?”丹鼎派掌门焦急地搓着手:“妖魔正在准备血祭,一旦让它们血祭成功,则中土末日便近在眼前。不能再拖延了,必须速作决断!”

尉迟敬淡淡道:“我有一计。你们摆开阵势,从外围开始,正面攻打。我以真魔之身,潜入七叶城中,破坏妖魔血祭。”

“不行!”罗奕断然摇头:“尉迟师弟你虽可在妖魔群中来去自如,但血祭法阵,必有强大真魔把守。你独自一人,如何能是多个强大真魔对手?白白送死而已。”

尉迟敬淡淡道:“但舍此之外,可还有其它办法?”

“不如,我跟你一起去?”老乔上前一步,微笑道:“我虽不能轻易出手,但真要豁出去的话,还是可以短暂爆发一下的。”

秋景沅也上前一步:“我也去!”

楚司南咬着牙,浑身发抖着上前道:“我,我也去!”

尉迟敬瞥她一眼,习惯性毒舌:“你都吓得发抖了,还是留下吧。”

楚司南咬牙道:“并没有!我,我是在兴奋地发抖!”

尉迟敬大手一摆:“总之谁去都可以,就是楚司南不能去。”

乔孟炎点头:“没错,司南你有勇气是好事,但你绝对不容有失。”

楚司南带着哭腔道:“可,可万一你们失败,中土最多还能再苟十年,我,我也活不了啊!”

老乔淡淡道:“我们若失败,你便是最后的希望。再说司南你即使留在外围,也能发挥巨大作用。有你作主力,在外围全力攻打,当能吸引来多个真魔,为我们创造机会。”

情况危急,容不得争执商议。尉迟敬意志不容动摇,罗奕、素凝真既无力劝说,也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同意他的计划。

于是三宗四派的飞船,悬停在七叶城百里开外,开启底舱,将各船装载的重型机甲一一投放下去。

很快,两千八百台重型机甲,便投送完毕,排成战阵之后,便在各宗金丹修士们的带领下,踏着震动大地的步伐,向着前方那一眼看不到边的百万妖魔大军行去。

而尉迟敬亦换了个方向,往城中潜去。乔孟炎、秋景沅隐形匿息,潜行在他左右。

当他们潜行至妖魔大军外围时,惊天动地的妖魔咆哮声,自三宗四派推进的方向传来。之后便是大地的震动,以及轰隆的炮火。

尉迟敬侧首,看了一眼数十里外,被炮火、法术映红的夜空,身上魔气爆发,现出真魔之形,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外围的妖魔之中,向着城中快速行去。

轰轰轰!

两千八百台重型机甲,汇成一道无坚不摧的钢铁洪流,踏碎寸草不生的干枯土地,一边疯狂地输出火力,一边向着妖魔大军狂冲过去。

妖魔不甘示弱。

数以万计的妖魔放声咆哮着,迎着钢铁洪流,顶着那交织成网的炽热弹链、连绵不绝的炮弹轰击,疯狂对冲。

狂暴的火力,将妖魔成片成片地撕成粉碎。而妖魔发出的远程攻击,亦不时穿透飞行在机甲洪流上空的金丹修士们的拦截,落入机甲群中,将一台台机甲击倒。

妖魔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即使一头妖魔,在被粉碎之前,只来得及发出一道远程法术,数万妖魔也能在同一时间,发射出数万个法术。

尽管被魔气侵蚀而成的妖魔,法术能力都非常单调,每一种低阶妖魔,都只寥寥两三个天赋法术,可它们有同类妖魔法术叠加、威能提升的特性。

上百头炼气境实力的低阶妖魔,法术汇聚叠加起来,威力堪比道基境修士。上千头炼气境实力的妖魔,法术一旦汇聚,就可比拟金丹修士的法术威力。

数以万计、十万计的妖魔疯狂倾泻法术之下,只得几十个金丹修士、一位元婴修士的三宗四派,根本不可能拦截住如此之多的法术。

而重型机甲火力虽猛,防御虽强,可灵活稍逊,集群冲锋之时,更没有多少闪避的余地。

于是一台又一台的机甲,被漏进来的妖魔法术击毁倒地。

虽操纵机甲的修士,多半都是伤而不死,但也因此失去了冲锋的能力,只能停在原地,作定点炮台,不惜一切地持续倾泻火力,直到将随身携带的弹药全部打光。

其实三宗四派的修士们早就知道,机甲这种兵器虽然火力强大,攻势犀利,但失之于灵活,且有些“娇气”。机甲那厚重的钢铁装甲,虽然在抵挡物理攻击方面还算强大,可对于许多法术攻击,效果就不是那么好了。

毕竟蓝水星的机甲,本来就只是凡俗的战争兵器。

在灵气复苏之前,蓝水星已经一万多年没有超凡力量存在。

既无超凡力量,机甲的设计师们,又怎可能去考虑,该如何应对各种性质诡异的法术攻击?

所以在万妖窟的妖魔战场上,最适合机甲发挥的舞台,其实是在守城战中。

在野外与妖魔对冲,强大的火力固然可以迅速地消灭大片妖魔,可妖魔的攻击,同样可以快速地摧毁机甲。甚至一些妖魔的爪牙,都足以穿透机甲的钢铁装甲。

且一些妖魔,还有遁地之能。能预先潜伏在地下,当机甲冲过时,蓦然从地下杀出,以巨大的力量,直接摧毁机甲相对脆弱的关节,令机甲失去行动能力。

对于这种擅长隐藏气息,且没有热量,可令自身几乎与大地融为一体的遁地妖魔,机甲也无法凭技术仪器扫描发现,几乎无力应对。

对冲不到三分钟。

最先迎上来的数万妖魔,便已全军覆没。但两千八百台重型机甲,亦缩水了一圈,只余一千九百余台。

剩下的机甲仍然维持着阵型,在金丹修士们的带领下,向着妖魔大军冲击。

妖魔大军根本不怕这种消耗,又有十多万妖魔,咆哮着展开了对冲。

其中甚至有一头元婴境的真魔,飘浮在半空,与楚司南对飙法术,令她无法帮助拦截妖魔的集群法术。

绝对的数量劣势,令三宗四派的攻势,很快便陷入停滞。看似无坚不摧、碾压一切的机甲军团,很快就变得如陷泥泞,每前进百米,都变得无比艰辛。

而妖魔不仅正面对冲,还左右包抄,很快就凭借绝对的数量优势,将机甲军团团团包围。

若不是有楚司南,以及各宗派的金丹修士作中流砥柱,机甲军团恐怕很快就会全军覆没。

但现在的情形也绝对不妙。

机甲军团已变得前行不能,被团团包围。更有一头元婴境真魔,统帅着数以百计的金丹实力妖魔,开始压制楚司南及各派金丹。

三宗四派的形势渐显危急。

而尉迟敬、乔孟炎、秋景沅的行动,也陷入了困境。

一头身高三丈,牛首人身,长着四条胳膊,每条胳膊又自肘部分岔,长出两条小臂的八臂牛魔,挡在了尉迟敬面前。

这是一头有着元婴境界的真魔。

不仅有实打实的境界,还有着“破法”的真魔天赋,体魄亦极其坚固强横,还有异常顽强的生命力。

这样一头元婴境界的八臂牛魔,即使是元婴境第三阶的修士,倘若没有什么近身杀伐的手段,都无可奈何。

此时此刻,这八臂各持一口黑色大刀的牛魔,拦在尉迟敬面前,仗着三丈的身高,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沉声道:“你这龙魔……有古怪。你身上,有人类的气味。”

尉迟敬心中一沉。

隐身在侧,借尉迟敬的真魔气息掩饰,令八臂牛魔暂时未曾发现他们的乔孟炎、秋景沅,亦是脸色陡变。

同一时间。

七叶城万里之外的天空之上。

墨云之中,忽然裂开一道口子,一道手持巨箭,作超人飞行姿势的身影,自那裂口中电掠而出。

出来之后,此人稳住身形,左右环顾一番,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满是魔气的熟悉空气,自语:“中土界……你们的王,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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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王者之风

黑云如墨,魔气如潮。

大地枯萎,寸草不生。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气息。

离乡二十年,倪坤终于又踏上了中土万妖窟的土地。

没有时间作太多感怀,倪坤运转天人合一,略一感应,找准方位,身化流光,朝七叶城方向飞遁而去。

以他如今的修为,即使是所谓的禁地、绝地,即使是地磁紊乱的禁空区域,亦无法再对他造成任何干扰,已可以百无禁忌,直线飞遁。

……

轰隆!

一团巨大的火球冉冉升起。

一台破碎的机甲轰然倒地。

张大富宛若一只灵活的肥猫,自燃烧的机甲中飞快爬出,还不及远离,就见上千头妖魔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呃啊!”

张大富声情并茂地惨叫一声,狂喷鲜血,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锤砸中胸口,轰然抛跌进燃烧的机甲废块之中,整个人转眼之间,就烧成了一团肥大的火把。

狂冲而来的妖魔见状,顾不上吃这顿人肉烧烤,继续狂冲向不远处另一台腿部损毁,只能坐在原地当固定炮台的机甲。

就在这上千妖魔,大半从燃烧的机甲旁蜂拥而过,最后的几十头妖魔正要过去时,看上去已经被烧成了八成熟,浑身都吱吱冒着油花的张大富,忽然暴起,若一颗燃烧的流星撞进妖魔群中,一下就把十几头妖魔撞得粉身碎骨。

随后便见刀罡暴闪,燃烧着烈焰的刀罡如龙卷般自妖魔群席卷而过,所过之处,妖魔纷纷解体,残肢碎臂漫天抛洒。

只几次呼吸功夫,最后的几十头妖魔便已化作一地碎片。

而前方已经冲过去的妖魔,被这边的动静惊动。

一百多头妖魔同时停步,回头一看,就见满地的妖魔碎片中,躺着一具焦黑的人类尸体,身上燃烧着点点余烬,飘荡着道道青烟,散发诱人的烤肉香味,看上去已经全熟了。

那一百多头妖魔终于抵不过烤肉的诱惑,咆哮着争先恐后冲来。

最前边的几头妖魔,冲到那块富含油脂的大坨烤肉身边,正一边撕打一边张嘴去咬,狂暴的刀罡再次亮起,瞬间就将这几头妖魔绞成碎片。

随后那狂暴的刀罡风暴,若一颗遍体都是刀刃的巨球,轰然滚进妖魔群中,所过之处,又是魔血狂飙,残肢抛洒……

前方,那台无法动弹的机甲,疯狂开火,将朝着机甲冲去的妖魔成片撕碎。

后方,某位前职业调解人、现玄阳宗道基修士,时而化成一团或全熟、或半熟的烤肉,时而化身刀罡风暴,在妖魔群中杀进杀出。

前后夹击之下,这一千多低阶妖魔,竟不过片刻,便给杀了个干干净净。

杀光这群妖魔,那坨烤肉将身一抖,焦黑表皮簌簌落下,转眼又变成一个白白胖胖的憨厚胖子。取出战甲披挂在身,又拿出一块灵石汲取灵气短暂调息一阵,他飞掠到那台机甲前,对里面的天星宗修士说道:“还有弹药吗?”

“快打光了!”

“那就一口气全打出去!”张大富跳至半空,四下环顾一阵,落地后说道:“还有不少兄弟散落周围,咱们赶紧把他们集合起来,向大队靠拢!”

“好!”那天星宗修士一口气打光弹药,跳出机甲,与张大富杀向不远处另一台无法移动的机甲。

冲锋途中,有不少机甲被击倒,无法再随队冲锋,只能化身定点炮台,疯狂倾泻火力,为主力大队吸引妖魔,减轻压力。

此时大部分机甲,都已快要耗尽弹药。

张大富尽可能地救出附近即将被妖魔包围的修士们,集结了一支百余人的小队伍,看准方向,朝着已被妖魔重重围困的主力大队杀去。

每一个常年在万妖窟驻守的中土修士,在与妖魔年复一年的搏杀中,个个都磨炼出了一身好本领,人人都是精擅斗战杀伐的战斗修士。

若将他们放到某些承平已久的仙道世界,他们几乎个个都可以做到同阶单挑无敌。

毕竟,即使是朱雀殿统治之下的火凰界,修士们为了争夺资源,时有争斗厮杀,可也不是每一年都有九个月要不停战斗。

中土修士的实战本领,至少在倪坤去过的那些世界,都可以说是同阶无敌。

可尽管如此,区区一百余人的小队伍,投入到这等百万妖魔的大战场上,就好比往海里扔石子,连朵大点的水花都无法溅起。

但张大富等人还是义无返顾向着妖魔发起了冲击,哪怕是死,也要为主力大队吸引更多的妖魔,减轻他们的压力。

“我一个收钱调解纠纷的职业杀手,为求长生拜入仙门,以为从此可以逍遥自在,为所欲为,哪知道莫明其妙就成了为天下苍生而战,随时可能没命的正道修士……这让我上哪儿说理去?”

看着足足上万妖魔,被这支已经没有强大机甲火力的小队伍吸引,在一头金丹实力的妖魔指挥下,狂啸着扑来,张大富嘴里发苦,胖脸狠狠哆嗦了一下,喃喃自语几句,却还是用力一拍发抖的大腿,稳稳站在了队伍最前方。

随后他战刀朝前一劈,狂吼一声:“跟我冲!”

一马当先,如汹涌的狂风,似暴烈的火焰,迎着妖魔狂冲而上。

杀!

上百个三宗四派的修士,紧随张大富,毫不犹豫地发起了冲锋。

他们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古板严肃的中年,有英姿勃发的青年,有唇边刚刚长出绒毛的少年,亦有青春动人的少女。

但在一刻,他们都是战士。

……

炎阳万剑诀!

楚司南清叱一声,并指一点,上万口三尺金剑,带着金色火焰,若一条剑气长河,杀向那头元婴境真魔。

“小姑娘有点意思。”那元婴境真魔哈哈一笑:“可惜,区区元婴第一境,还是太弱了!”

说话间,抬手一指,指尖冒出汹涌魔气,化为漫天黑水,与剑气长河轰然碰撞。看似至柔的黑水,竟将那无坚不摧的剑气长河,稳稳挡住。

“小姑娘,何必徒劳挣扎?九座城池已破其一,这一座真仙大阵,亦马上就要被破掉。中土已注定沦亡,你们又何必作这徒劳抵挡?放弃无谓的挣扎吧,跪下,向我献上忠诚,我可以大发慈悲,收纳你们为奴族,给你们一条活路……”

楚司南傲然道:“我楚司南一世英雄,从不向任何人屈膝!站着死,可以,跪着生,没门!”

用喊话吸引那真魔注意时,她手指悄悄一点,指尖射出一道绿光。

然后那真魔就死了。

被仙器树枝化成的神箭,一箭穿心。

“就这?居然就想让我跪?”

楚司南不屑地撇撇嘴,又叱喝一声,并指一点,先前那被黑水阻截地不得寸进的万口飞剑,在那真魔死后,终于杀入妖魔群中,掀起腥风血雨。

不过好景不长。

很快,又有一头更强的真魔站了出来,抬起手掌,对准那疯狂绞杀妖魔的万口飞剑,掌心裂开,现出一只黑色魔眼,只一眼瞧过去,万口飞剑竟然纷纷石化,跌落在地。

这是一只多目魔。

比倪坤当年杀死的那只多目魔,更加强大的多目魔。

“尔等死期已至。”那多目魔淡淡说道,突然飞快地一闪身,同时掌中魔眼倏地一眨,将那试图偷袭它的神箭牢牢钉住。

神箭被凝固在半空,嗡嗡震颤着,表面浮上一层石灰白。但随着楚司南一声清叱,石灰白飞快褪去,神箭又化作翠绿,飞袭那多目魔眉心。

多目魔冷哼一声,黑袍之下,倏地伸出七八只畸形手掌,每只手掌当中,皆张开一只魔眼。有石化魔眼,有地磁魔眼,有燃木魔眼,有震波魔眼……

七八只魔眼合力之下,竟彻底将神箭定在半空,与之形成僵持之势。

楚司南毕竟只是“元婴老怪”,又没有倪坤那等以天劫之力淬炼神箭的手段,她手上这枝仙器树枝,至今未能恢复仙器威能,只随着她的境界提升缓慢恢复,如今的威力,亦只相当于元婴境的法宝。

之前固然偷袭秒杀了一头元婴境真魔,可此时却已是奈何不了比那头真魔更强的多目魔,只能竭力与之僵持。

楚司南与多目魔“兑子”,其余金丹修士,一时压力更大。

海月宗越青依、天星宗李晨风、妙法派荀文若、震雷派诸葛果、丹鼎派海天阔、龙游派敖星这资质只在楚司南之下的中土六子,入道不过二十年,如今皆已是金丹圆满境界。

在过去十几年里,他们都是中土新星,是中流砥柱,屡在妖魔攻城的血战中绽放光彩,立下功劳。

可是今天,在这百万妖魔的大战场中,即使这修行速度,仅次于楚司南的中土六子,亦难以力挽狂澜。

越青依秀发凌乱,脸色苍白,紧咬着嘴唇,不停地施放法术。

一道道冰魄寒光激射出去,将成片的低阶妖魔冻成碎冰。

可尽管她的法术威能巨大,等闲金丹实力的妖魔,都挡不住她几招,但妖魔的数量实在太多,即使以金丹修士的法力恢复速度,亦开始感到恢复跟不上消耗,法力渐渐匮乏。

“今天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看着那怎都杀不完的妖魔,再看看下方渐渐耗尽弹药,次第哑火的机甲军团,越青依心里嘀咕:

“我都还没有成亲呢……可恶的倪师兄,一走就是二十年,上次写信也不给我回信……果然是想逃婚吧?”

……

铛!

一记声震数十里的金铁交击声。

尉迟敬像是被大力抽飞的皮球一般,呼地倒飞数百丈,沿路撞碎数百妖魔。

嘭!

尉迟敬强行落地,将地面踩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握着一口金色雁翎刀的右手,止不住地颤抖着,绽裂的虎口淌下紫色魔血,浸透了刀把。

三丈高的八臂牛魔,大步向他走来,沉声喝问:“你乃真魔血脉,为何要为人族而战?”

尉迟敬俊美妖异的脸庞上,浮出一抹不屑的笑:

“我不单是为人族而战,我是为中土的一切而战。高山大海、大漠平原、一花一木,鸟兽虫鱼……中土万物,都值得我守护。若被你们吞噬天地,则连一棵翠绿的青草、一只鲜活的小虫……都将不复存在。”

八臂牛魔怒道:“可你是龙魔之子!身体里流淌着高贵的龙魔血脉!妖魔渊才该是你的家乡!”

尉迟敬冷笑:“我虽然在万妖窟驻守一生,但我讨厌这里的天空,讨厌这里的黑云,讨厌这里的土地,讨厌这里的气息,讨厌你们这些丑得让人作呕的妖魔!

“我讨厌这里的一切!在万妖窟玄阳城待着,我每天都在忍耐克制,都在控制着自己不发脾气,你现在跟我说妖魔渊是我的家?我可去你娘的!”

狂吼声中,尉迟敬冲天而起,背后张开一对黑色的龙魔之翼,高举战刀,向着八臂牛魔俯冲而去。

“真是悲哀啊!堂堂龙魔之子,居然被人类污染至此……”

八臂牛魔叹息着,一臂猛地挥出,黑色的巨刀,划出一道朴实无华的圆弧,与尉迟敬那挟着足以焚山煮海的金焰,疾劈而下的雁翎战刀碰撞。

铛!

又是一记声震十里的金铁交击声。

狂暴的金焰爆出一道金色焰环,横扫八方,所过之处,数以千计的低阶妖魔,转眼之间,尽成灰烬。

但八臂牛魔安然无恙,甚至连一根牛毛都没有被烧掉。

而尉迟敬则再一次抛飞出去,倒跌数百丈,嘭地一声坠落在地。

还不等他起身,那体型庞大,看似笨拙的八臂牛魔,竟然倏忽闪现在他面前,抬起巨大的牛蹄,嘭地踩在他胸膛上。

咔嚓!

尉迟敬胸膛塌陷,七窍之中,源源涌出紫色魔血。

“龙魔紫血,多么高贵的血液。”

三丈高的牛魔低下头,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尉迟敬,淡淡道:

“可惜,你被人类污染得太彻底,居然如此弱小,根本没有发挥出龙魔血脉真正的力量。你这样的废物,是龙魔一族的耻辱,是所有真魔的耻辱,没有资格再活下去。你,得死。”

说着,它缓缓举起了一口黑色长刀。

尉迟敬两眼一眨不眨,紧盯着牛魔那大脸,嘴角挂着一抹高傲优雅,又满是讥诮不屑的笑。

脑海之中,却想起了往事。

犹记得儿时,父亲带他前往玄阳宗拜见祖师,那千万里绵延的苍翠林海,那剑一般直抵云霄的雄伟群峰,那飘浮缭绕的云山雾海……

还有那一碧如洗的蓝天,高悬天际的骄阳,翱翔于高空的大雁……

宗门内那清新动人的空灵气息,那檀香缭绕庄严肃穆的传功大厅,灵兽园中那些活泼可爱的仙鹤、小兽,池塘里的红色的鲤鱼……

所有的一切,都令他流连往返,恨不得永远住在这里,与这一切美好的事物相伴。

可是父亲和母亲,牺牲在了妖魔狂潮之中。

于是他接过了父亲的战刀,离开宗门,踏入了万妖窟。

从那以后,再未离开半步。

万妖窟的环境,对半人半魔的他来说,其实是如鱼得水。

但他偏不喜欢那里,偏偏厌恶着那里的一切。

但他还是数十年如一日镇守玄阳城。

今天,这毕生的坚守到头了。

不过就算是死,他也不会让这八臂牛魔好过。

“烈日巡天诀”已开始运转,金丹已将燃烧。

“乔孟炎、秋景沅,我只能做到这里了。你们两个就算是死,也一定要摧毁祭坛啊!”

尉迟敬心中自语着,就要燃烧金丹。

突然,那遍布墨云的天幕上,闪过一抹赤红。

那赤红飞快蔓延,闪电扩张。转眼之间,尉迟敬视野之内的天空,皆被那赤红渲染,再也看不到一片黑云。目之所及,尽是那如同热血,又仿佛烈焰的赤红。

用力眨了眨眼,尉迟敬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已将天空铺满的赤红。

他很熟悉那种赤红。

那是战旗的颜色。

那是赵牧阳曾经那一面“铁血战旗”的赤红。

“啊,好像不用死了。一面战旗,铺满整个天空,赤染苍穹……那小子,好像真没有吹牛啊。”

尉迟敬嘴角渐渐张开,那一抹高傲优雅、讥诮不屑的笑意,变成了肆意张扬的狂笑。

狂笑声中,那正要挥刀斩下的牛魔,动作忽地一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隔空攥住。

紧接着,就在尉迟敬的狂笑声中,牛魔那三丈高的庞大身躯,开始扭曲、变形,最后嘭地一声,爆成了碎片。

到死,它都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甚至连一句遗言、一声惨叫,都没有机会发出。

牛魔死后。

那被赤旗染红的天穹之中,忽地落下无数颗赤焰流星。

落至中途,每一颗赤焰流星,都变成了一尊驾驭着熔岩战马,披挂着熔岩铠甲,手持着熔岩刀枪的骑士。

熔岩铁骑!

数量……遍布天穹,难以计数。

无数熔岩铁骑,于天穹之上结成战阵,若赤色的焰流俯冲而下,轰然撞入妖魔群中,掀起猩风血雨。所过之处,妖魔大军如沸汤泼雪,成片成片地消融。

被斩成碎片,被踏为烂泥,被烧成灰烬。

……

张大富一马当先,带着不过一百余人的小队,正要与那由一头金丹妖魔带领的万余妖魔,进行一场明知必死,却无怨无悔的碰撞,突然,一队熔岩铁骑自天空俯冲而下,一头撞进前方那群妖魔之中。

那领军的金丹妖魔,不过三个呼吸,就被砍成了碎片。

张大富呆了一呆,抬头看一眼那被赤旗覆满的天穹,涨红着脸庞狂吼:“铁血战旗!是铁血战旗!我道兵院的兄弟倪坤回来了!冲啊!此战必胜!”

这支一百多人的小队,由三宗四派修士混编而成,知道倪坤的并不多。

但那仿如洪流一般,轻易将妖魔大军冲得溃不成军的熔岩铁骑,正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强援已至!

不管来的谁,如此强大的力量,已足以扭转战局。

本来怀着必死的决心,发起最后冲锋的战士们,亦如同张大富一样,重新充满了希望。本就高昂的士气再次暴涨,狂声呐喊着,紧随着张大富,跟在熔岩铁骑后方,冲进了妖魔群中,肆意挥舞着刀剑枪矛,收割起溃散的妖魔。

主力大队处。

重围之下,阵形已被压缩至极限,已然不堪重负、岌岌可危的主力大队,像是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一般,轰地反弹开去,与从天而降的熔岩铁骑协力,一下就把厚重的包围圈彻底击破,又继续向着七叶城方向推进。

那正与楚司南僵持斗法的多目魔大叫一声不好,正要逃走之时,一枝熔岩长矛从天而降,噗地一声,贯穿它头顶,将它钉死在地。

“我去,跟我斗了这么久的多目魔,就这么暴毙了?”

楚司南一脸呆滞,看看天空,再看看那被钉死在地的多目魔,嘀咕一句:“明明说好我是救世主的……”

然后就麻溜地收起“元婴老怪”的披风,换了一领“厚德载物”的披风……

一尊熔岩铁骑,默不作声地自那多目魔抽搐的尸体旁经过,拔出长矛,策动熔岩战马,继续冲杀开去。

这是一尊有着元婴实力的熔岩铁骑。

如今倪坤已经几乎不怎么使用铁血战旗。

每次亮出战旗,都只是将它化作披风穿戴,衬托自己的形象。

但他从未放弃过祭炼此旗。

他用搜刮的真仙级炼器材料强化此旗,用天劫之力淬炼此旗。一年年地祭炼之下,直至如今,这一面铁血战旗,已经是半仙级的仙器。

战阵仙器,与真仙对战,或许没有太大作用,可用在大规模战场之上,威力绝非等闲。

熔岩铁骑的数量,已高达十万。

最强的熔岩铁骑,可有元婴境实力。且一次能召唤出一百尊。

铁血战旗,还可以为己方加持各种辅助增益类法术。

在那铺满了天穹的赤红战旗映照之下,三宗四派的修士们,本已接近枯竭的法力、气力,飞快地恢复。伤痕累累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就算重伤到只剩一口气,也能在数息之内,恢复如初,生龙活虎。

每一个修士,从炼气到金丹,施法都变得更快更顺利,法术的威力,亦变得更加犀利。

体力无穷,法力无尽,不惧受伤……所有人的实力,都被铁血战旗,提升了至少五成。

一时间,三宗四派的修士们士气大振,跟随着那分成一百个千人队的熔岩铁骑,在妖魔大军中狂奔突进,所向披靡。

妖魔大军虽有百万之众,但质量差参不齐。

十万熔岩铁骑,分成一百个千骑队从天而降,每一队,都由一尊元婴实力的熔岩铁骑带领。只一波冲锋,就将包围三宗四派的数万妖魔彻底击溃。

接着熔岩铁骑冲势不停,不断扩大战果,一边砍杀践踏妖魔,一边驱赶溃散的妖魔,冲击尚算完好的妖魔军阵。

随着那一百支熔岩铁骑队的深入冲击,溃散从一角蔓延至全军,渐渐向着百万妖魔大军波及。

“这是哪里来的强援?”龙游派的敖星,御使一口飞剑,化为一道矫矫游龙,跟随着熔岩铁骑,疯狂收割着被冲溃的妖魔,兴奋得满脸通红。

越青依一边挥洒出冰魄寒光,将妖魔成片冻碎,一边骄傲地说道:“那是我男人!”

一个海月宗的师妹咯咯一笑:“逃婚了二十年的男人。”

说罢不等越青依发火,连忙溜走,冲进一群溃散的妖魔当中,大杀特杀。

……

七叶城中。

天空变红之前。

那主持祭坛的真魔,紧张又快速地建筑着祭坛。

把守在法阵和祭坛周围的真魔、妖魔,已然结成阵势,做好了战斗准备。

并不是它们预料到了倪坤的到来。

而是在祭坛千丈开外,老乔、秋景沅正反复冲击着妖魔的防线,外泄的气息,令劫云开始在他们头顶上空形成,发出阵阵低沉的雷音。

在尉迟敬引开八臂牛魔之后,老乔和秋景沅顺利潜入城中。

然而祭坛周围,足足有十尊元婴境真魔把守,且其中一尊真魔,乃是有着特殊视野“影魔”,一下就看穿了老乔和秋景沅的杀生派隐身潜行术。

于是老乔和秋景沅只能展开强袭。

可惜,他二人实力虽强,但祭坛周围的妖魔实在太多。都不需要全部出动,仅仅三头真魔,带着两百多头金丹妖魔,就已将他二人阻在祭坛千丈开外。

反复冲击数次,眼见劫雷都快要形成,祭坛也快要完工,却还是没能破开妖魔防线,老乔、秋景沅对视一眼,就要不惜一切,施展杀生派的爆发秘术,赶在天劫落下之前,拼死击破妖魔防线,摧毁祭坛。

不过,就在他俩下定决心,要施展秘术拼死一搏之时,天空变红了。

而他们头上那行将落下天劫的劫云,也莫明其妙地消失了。

听着城外传来的响动,看着那降下漫天流星、一片赤红的天空,老乔、秋景沅相视一笑,感觉活着真好。

然后就见一条身影,倏地落在祭坛之中,先一巴掌把建筑祭坛的真魔拍成肉饼,再随便吹了一口气,把正面两尊真魔、上百金丹妖魔撕成碎片,接着打了个响指。

啪!

一记脆响。

祭坛周围,乃至整个七叶城中,就再也没有一个活着的妖魔。

无论是真魔还是普通妖魔,都在那一记响指声中,瞬间化成了灰烬。

随后那人冲着乔孟炎、秋景沅微微一笑,“老乔,秋姑娘,多年未见,你们风彩依旧啊!”

老乔、秋景沅环顾四周围,看着空荡荡的七叶城池,一时如坠梦中,久久不能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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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富贵逼人,反攻魔渊

妖魔大军已彻底崩溃。

数十万妖魔狼奔豕突,四面奔逃。十万熔岩铁骑分作百队,纵横驰骋,追亡逐北。

三宗四派的修士们,亦大呼酣战,跟随铁骑痛快追杀。

楚司南和许多金丹修士,倒是没有急于追杀发泄,妖魔崩溃之后,第一时间冲进了七叶城中。

残毁的城池之中一片空旷。

曾密密麻麻挤满整个城池的妖魔,全部消失无踪,连一头最低阶的妖魔都看不到了。

楚司南一行面面相觑,旋又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地深入城中。

直至城池中央,方才看到了三个身影。

其中一人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多年未见,各位可还安好?”

虽相貌略有变化,身形亦更为高大,但笑容还是那么地儒雅熟悉,声音还是那么地随和亲切。

楚司南不禁眼眶一热,正要飞奔过去,身后人群中,就有人抢先一步,飞掠过去,一头扑进了倪坤怀中:“倪师兄,你总算回来了,这次可不能再跑了……”

“……”

见抢先扑进倪坤怀中那人的正是越青依,楚司南不由撇了撇嘴角,小声嘀咕:“切,那男的都逃婚二十年了,渣男一个,有什么好惦念的?大家说是不是?”

左右众人没有回她,只以古怪的眼神瞅着她。

楚司南讪讪一笑:“我也就只是随便说说……”

这时,尉迟敬又大步走了过来。先前被八臂牛魔重创的伤势,已在铁血战旗加持下彻底痊愈。

他才不管什么儿女情长,大步走到倪坤身边,沉声道:

“妖魔大军虽溃,但万妖窟妖魔杀之不绝,杀再多也毫无意义。如今长夜仍未过去,七叶城却已损毁。没有城池保护,真仙大阵随时可能再遭妖魔破坏。倪坤,你可有什么办法?”

倪坤轻轻拍了拍越青依肩膀,待她依依不舍地离开自己怀抱后,看看尉迟敬期待的眼神,又环顾玄阳宗的各位长辈,以及其余两宗四派的金丹修士们,微笑道:“城毁了,再建一座便是。”

说着轻轻一跺脚,地面轰然一震,城墙原址处,巨石拔地而起,转眼之间,巨大的城墙再度立起,将真仙大阵圈在城中。

这等神通手段,令一干金丹修士无不惊叹,看向倪坤的眼神满是敬畏。同时又有无限惊喜憧憬,为中土再出一位真正的“仙尊”激动不已。

尉迟敬亦是激动地一点头:

“好!但光有城,没有人还是不行。七叶城原本有七个中小门派联合镇守,现在守城修士已尽数牺牲。这些年,得你支援的仙道资源,各宗派都收录了更多的弟子,可毕竟为时尚短,弟子们尚未成长起来。七叶城虽重建,可我们亦无力抽调人手镇守。”

倪坤笑道:“师伯不必担心,此事我自有计较。”

说着抬起手,冲着天空轻轻一招,将那铺满天穹的铁血战旗召回手中,往地上轻轻一插:“有此旗在,新七叶城便坚不可摧。”

仙器威能,自不是普通法宝可比。

倪坤在白羽界得到的那口诛仙剑,一万多年无人保养,威能早已流失大半。可当初倪坤突然出现在它面前时,它依然可以发出海量剑气攻击倪坤,每一道剑气,都可以杀灭元婴境第三阶的修士,足见仙器的厉害。

铁血战旗乃是半仙级的仙器,有此旗立在新七叶城中,即使无人镇守,即使倪坤无法时时温养淬炼此旗,至少千年之内,铁血战旗的十万熔岩铁骑,亦不会衰退太多威力。

不仅足以稳守此城,其余八城危急之时,还可以分出兵力,支援八城。

再者,以倪坤的修为进度,这万妖窟,究竟还能存在多少年,都是个未知之数。

说不定无需百年,整个万妖窟,都将不复存在。

“万妖窟的根源,在于妖魔渊。有妖魔渊源源不绝的补给,万妖窟的妖魔才会杀之不尽。而妖魔渊虽被‘绝地天通大阵’封锁,可以阻止过于强大的真魔进入,但近年来,真魔已经找到了取巧通过绝地天通大阵的办法。”

倪坤环顾众人,沉声说道:“此次攻陷七叶城的真魔虽已尽灭,但在万妖窟中,一定还有许多真魔,正潜藏各处,慢慢恢复实力,积攒兵力。所以接下来,我将扫荡整个万妖窟,将所有潜藏的真魔找出来杀掉。”

“我随你去!”尉迟敬道。

“我也同去!”楚司南举手报名。

“我也要去。”越青依也不甘人后。

见众金丹修士,包括自家玄阳宗的掌门师伯、大师伯素凝真等人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倪坤笑道:

“有尉迟师伯、司南、青依、老乔、秋姑娘与我同行便可。其余众位,还是收拢各自派中弟子,回归各城防守。此战虽胜,可现在正值长夜,各城也正遭受妖魔围攻,松懈不得。”

众金丹修士遗憾地摇了摇头,对着倪坤拱手一揖:“谨遵仙尊法旨。”

当下三宗四派的金丹修士们纷纷离开,前去收拢正自追杀妖魔的各派弟子。而倪坤则取出内有千里乾坤的“乾坤葫芦”,放出了一艘长达十里的蓝神宗星舰。

仰头看着那悬停在半空之中,比三宗四派的飞船加起来还要巨大的星舰,见多识广如老乔、秋景沅,都不禁嗔目结舌。

“居然有这么大的船?”楚司南震惊道:“就这一艘船,就可以横扫万妖窟了吧?”

倪坤哈哈一笑:“不错,就算只这一艘船,横扫万妖窟便不在话下。好了,长夜未过,还没到可以放松的时候,咱们赶紧登船。”

当下带着众人登上星舰,开动巨舰,升上高空,往万妖窟深处驶去。

这种十里长的蓝神宗中型星舰,若无真仙主持,则需十位金丹、六十位道基修士合力驾驭。

但如果有真仙的话,则真仙一人,便可开动此舰,并凭借强大神念,操作所有的武器。

倪坤早前是没有能主动外放的神念的,只拥有强大的被动感知。

不过在修成“天人合一篇”之后,他已可以主动沟通天地宇宙,感知能力比神念更加强大全面,且可以与神念一样外放操作。既可以驾驭仙器法宝,亦可以单人开动星舰,操作舰上所有武器。

此刻,倪坤便一边单人驾驭星舰,一边教导楚司南、越青依等人如何掌控此舰。

见他教自己等人开船,楚司南不由眉开眼笑地说道:“倪坤,这船是打算留给我们的?”

“正是。”倪坤微笑:“这样一艘星舰,若无真仙坐镇,则需十位金丹,六十位道基合力方可驾驭。不过司南你是元婴修士,一人便可抵十位金丹。再加上老乔、秋姑娘、尉迟师伯、青依妹子协助,你们五人,就足以驾驭此舰。”

尉迟敬皱眉道:“这份礼物,太贵重了吧?倪坤你在外域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攒下这些家当……”

倪坤云淡风轻地说道:“不瞒师伯,弟子回来之前,刚刚被外域某大派推举为宗主。那大派下辖十多个附属世界,现有二十余位半仙、人仙,五位地仙。连本宗带附属世界,有渡劫大修数百,元婴修士数千,金丹不计其数。

“像这等中型星舰足有上百艘,二十里长的大型星舰数十艘,三十里长的超大星舰十艘,小型星舰则有上千艘。要不是考虑到大型以上的星舰消耗太大,没有真仙便用不起,我此次带回来的就是大型星舰了。”

“……”尉迟敬嘴角微微抽搐一下,一脸无语。

老乔、秋景沅、楚司南、越青依也是一脸呆滞,完全无法想象,二十几位半仙、人仙,五位地仙,数百渡劫、数千元婴、不计其数的金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倪坤微微一笑,道:“总之区区一艘中型星舰,对我来说,完全不值一提。另外,这星舰的动力炉,可消耗修士法力驱动,亦可使用灵石。对灵石并不挑剔,最低上品灵石即可。

“星舰副炮,只需极品灵石便可驱动。但主炮需绝品灵石驱动,一炮就有半仙一击的威力。不过大家也不必担心用不起。

“此舰仓库之中,我存放了一亿上品灵石,即使动力炉全天运作,亦可支撑星舰百年耗用。另有百万极品灵石,一万绝品灵石,足够星舰把万妖窟每一寸土地翻来覆去犁上好几遍了。只可惜,即使星舰主炮轰上一万炮,也没法儿彻底打爆万妖窟……”

听到这里,尉迟敬等人个个眼神呆滞,表情茫然,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

过了好久,楚司南方才吱溜一声,吸了口口水:“倪坤,除了这些,你可还有什么好东西要送给我们吗?”

“唔,刚才说的,只是星舰耗用。给你们的礼物当然更多。”

倪坤微笑:“众所周知,真仙是可以无消耗地手搓绝品灵石的。我那蓝神宗那么多真仙,前宗主更是一位半步天仙,奢侈到可以用灵石铺地建广场……

“所以,我这次还带回了百万方下品灵石、十万方中品灵石,两亿枚上品灵石、两百万极品灵石、两万绝品灵石,这是给中土仙道修炼用的。”

得,下品灵石、中品灵石已经不是用“块”来计算,而是用“方”来计算了。

没有办法,蓝神宗的仙人们,都把下品灵石、中品灵石拿来铺地了,根本没有切割打磨成小块,全都是边长三尺的方砖。那倪坤也没有时间切割打磨,就干脆整块地收了起来。

而听了他的报数,老乔一阵头晕眼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面,两眼失神,念念有词。秋景沅亦是紧紧扶着老乔肩膀,才勉强挺住。

连尉迟敬都手按心口,大口喘息着坐了下来,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精致的茶盏,打算喝口热茶压压惊。可手哆嗦地厉害,怎都没办法把茶送到嘴里,把胸襟弄湿了好大一片。

越青依倒是坚强,紧拽着倪坤衣角,看上去站得稳稳地。可仔细一看,她背后不知道啥时候多了两根冰晶凝结的支架,正支撑着她的腰背。

楚司南就最干脆了,膝盖一软,噗嗵一声跪了下来。

倪坤好笑道:“哟,怎么又跪下啦?”

楚司南皱着脸蛋:“心跳得厉害,血全冲到脑门上去了,两腿突然之间没力气了。”

“那你可得控制好情绪。”倪坤微笑:“才听到这里就血冲脑门,接下来还有更多好东西,你听了,岂不是要把脑子冲爆?”

“等等!”楚司南抬手作暂停状:“容我先打个坐,缓一缓再说。”

说完就势坐倒在地,盘膝打坐起来。

这时老乔已经喘匀了气,感慨道:“有真仙的世界,就是如此繁荣啊!说起来,三千年前,我中土遭受大劫之前,也能如此豪奢……”

说到这里,他抬首看着倪坤:“可曾找到修罗王?”

“修罗王是彻底指望不上了。”

倪坤摇摇头:“他犯了众怒,正被魔门六宗联合追剿。仙道也明里暗里为魔门六宗提供助力。如今整个修罗道,可能就只剩下两个人。修罗王虽然还没有死,不过他被追杀了一百多年,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另一个就是当代修罗太子,目前正跟我一起。”

“当代修罗太子?”老乔眼睛一亮:“你跟他交情很好?他什么境界?”

“我跟她是打出来的交情,关系还算不错。不过她境界只得地仙第二境,奈何不了万妖窟,不然我此次就将她带来助拳了。”

老乔摇摇头:“地仙第二境,确实还不够。”

旋又精神一振:“不过倪坤你修为进境神速,说不定很快就能成长到可以打爆万妖窟。”

倪坤笑道:“怎么,现在终于看清楚,我大倪坤才是中土的救世主了?”

老乔道:“仅仅打爆万妖窟是不够的。没有天地灵根,便没有天地胎膜。没有天地胎膜,就会被妖魔渊侵蚀。

“即使你打爆了万妖窟,斩断了妖魔渊的触手,可妖魔渊马上又能展开下一次侵蚀……且中土灵机衰退,逐渐步入末法的趋势,也无从改变,最多只能拖延得更久罢了。”

“天地灵根……”倪坤也是无奈。

他也算是游历了多个世界了,可至今未曾见到天地灵根。

即使他如今“天人合一篇”的境界越来越高,也完全找不到天地灵根的踪迹。

在他想来,要找到天地灵根,要么机缘巧合,碰到一个与中土曾经的“神树”类似,直接在现实物质界化形的天地灵根,要么就是哪个天地灵根瞧他顺眼,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否则即使他“天人合一”的境界再高,怕也难以找到天地灵根,解决不了中土的根本问题。

“总之先解了中土的燃眉之急,再设法寻找天地灵根,解决根本危机。”

倪坤心中默念着,见楚司南、越青依、秋景沅、尉迟敬都已调整好了情绪,便又开始说他此次带回来的宝物。

各种中土早已绝迹的天材地宝,各种现成的灵丹妙药,各种珍品炼器材料,以及数千件绝品灵器、上千件金丹境法宝、几百件元婴境法宝、上百件渡劫境法宝……

除了仙器,倪坤将自蓝神宗宗门宝库中搜刮出来的灵器、法宝,统统带了回来。

这些宝物,对蓝神宗来说,压根儿只是大路货,属于扔在宝库里吃灰的东西。

不仅仙人们对此不屑一顾,蓝神宗的修士们,其实也不怎么看得上。

因为这些宝物,大多都是蓝神宗征服过程中获得的战利品,最精华的一部分,早被蓝神宗修士挑光了,剩下的当然就只是平庸的次品。

然而就算是这些平庸次品,对资源匮乏,连金丹境法宝都还需要金丹修士们,自己从绝品灵器慢慢温养升级的中土来说,也都是想都不敢想的好宝贝。

足以让所有的金丹、道基修士们武装到牙齿了。

金丹修士们甚至还可以越级拿元婴境法宝耍,就算无法发挥出元婴境法宝的全部威力,也能大大提升战力。而楚司南、老乔、秋景沅拿上几件渡劫法宝换着耍,也是毫无问题。

至于仙器,不是倪坤不想给,而是给了他们也用不了。

仙器品阶太高,与修士有仙凡之别。就算是渡劫大修,强行驾驭仙器,也要遭受反噬,身受重创。

楚司南之所以能驾驭树枝仙器,是因为她的树枝仙器,与前前代血神圣子对耗三千年,受创太重,虽然仙器本质还在,可威能早就跌落到仙器以下。加上楚司南本身又很特殊,才能驾驭树枝仙器,不受仙器反噬。

总之,仙器虽然没有,不过有一艘主炮威力相当于半仙一击的星舰,也已经足够了。

讲清楚了自己此次带回中土的物资,待楚司南等人平复好情绪,倪坤便正式开始了扫荡万妖窟。

以他如今的境界,万妖窟那些扰乱感知的绝地、禁地,已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施展“天人合一”感应之下,潜藏在万妖窟各处,与普通妖魔截然不同的真魔气息,根本就瞒不过他。

很快,他就找到了一处真魔藏身之地,直接将星舰开过去,奢侈地开启主炮,一炮就把那真魔连同其藏身之地轰成了灰烬。

又用副炮将方圆千里犁了一遍,把那真魔招揽积攒的妖魔杀个精光,倪坤又再次启动星舰,前往下一处真魔藏身之地。

这一次,他让楚司南等人试着操作武器系统,轰炸妖魔。

舰上几人,最低也是金丹圆满,学习能力勿庸置疑,很快就在倪坤指导下,学会了如何操作,操作着各型大炮一通乱炸,又抹平了一处真魔藏身之地。

接下来两天,倪坤不再掌控星舰,将整艘星舰,都交予楚司南等人驾驭,自己只负责寻找、定位真魔。

就这样,等到楚司南等人可以一边稳稳地驾驭星舰,一边熟练地操作武器狂轰滥炸时,整个万妖窟已被扫荡一遍。所有藏身在万妖窟中恢复实力的真魔,皆被轰杀一空。

虽然这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至少可以极大缓解压力,给中土争取更多的时间。

而倪坤还想做一件更大的事情。

凭什么妖魔渊可以肆意侵蚀诸世界,我们却只能被动挨打?

倪坤对阵法只是略懂,能布些大路法阵,但不算专精,也没有适合献祭加固阵法的防御、封禁类仙器,无力加固“绝地天通”大阵,彻底禁绝妖魔渊真魔通行。

但他完全可以穿越绝地天通大阵,反攻杀入妖魔渊中。

“至少得把绝地天通大阵那一头的妖魔渊真魔,狠狠杀上一遍,为中土再争取更多的时间。”

下定决心,倪坤让老乔驾驶星舰,前往绝地天通大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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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赶着去登基,中土真正的大敌!

铅灰色的天穹上,悬挂着一轮血红的太阳,绽放出诡异的红光。

崎岖不平的地面上,生长着一丛丛畸形的黑色杂草,一根根扭曲的焦枯树木。

有一条仿佛污血汇成的血红河流,在枯萎的大地上静静流淌。

血河之中,无数死白浮肿的肢体,互相纠缠着,在水中浮沉。

偶尔有一张惨白的脸孔,带着一脸惊骇绝望浮出水面,马上又被一只只畸形的手掌紧紧攥住,拖入了水底。

这里就是妖魔渊。

宇宙的暗面,毁灭的源泉。

这里的空气中没有一丝灵气,甚至没有一丝有益的气体。

除了足以瞬间将金丹修士污染魔化的魔气,就只有各种能令普通人,乃至低阶修士瞬间暴毙的剧毒气体。

长达十里的庞大星舰,在天空之中缓缓滑行。

淡蓝色的光晕,将星舰从头到尾笼罩在内,抵御着魔气、剧毒的侵蚀。

“防护罩消耗激增!”楚司南语速飞快地汇报:“一成、三成、七成、一倍……四倍!九倍!稳定下来了!现在防护罩的消耗,每一息都是之前在万妖窟时的九倍!”

声音有些发抖,不是害怕,是心疼。

开启所有的防护法阵,以巨大的防护罩,将整艘十里长的星舰,从头到尾通体覆盖,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

先前在万妖窟时,还只需要在闯入某些绝地、禁地时偶尔开启一下,以抵御那些绝地、禁地极端恐怖的环境影响。

那个时候,还只是每分钟消耗一枚极品灵石。

可那种程度的消耗,就已经让楚司南心疼。

到了现在,在妖魔渊中,防护法阵必须一刻不停地全力运作,不然连钢铁、石头等死物都能魔化的魔气,便会侵蚀进来,对舰体造成损伤。

如此一来,能耗足足增加了九倍。一枚极品灵石,只几个呼吸的功夫,就会耗尽灵气。

这样的消耗,足够让楚司南心疼地脸蛋发白了。

“无妨,安全第一。”

倪坤大手一挥,一脸壕无人性地说道:“区区灵石,不值一提。嗯,极品灵石消耗太快,频繁更换恐有破绽,换绝品灵石!”

“……”楚司南眼角微微抽搐一下,额头淌下一滴冷汗。

“有真魔过来了!”在妖魔渊中,感知尤其敏锐的尉迟敬发出警报:“数量十,都是元婴境气息,左侧百里,快速接近中!”

倪坤发令:“青依,打掉它们!”

“收到!”越青依娴熟着操作着左舷副炮系统,激活法阵,升起炮台,填入灵石,自动锁定……几息之后,左舷十座炮台同时开火,十枚橄榄形的光弹激射而出。

又过几息,尉迟敬通报:“气息消失,真魔全灭。”

越青依激动得小脸通红:“瞬间灭杀十头元婴境真魔!我如今也算是有越境界杀敌的纪录了!”

倪坤哈哈一笑:“等找到半仙境界的真魔,便让青依你用主炮轰它一炮。到时候,你就是有诛仙纪录的金丹修士了!”

越青依连连点头:“就这么说定了!”

然后倪坤就一语成箴他以“天人合一”感应之下,居然很快就发现了一头半仙境真魔的气息。

距离三千余里,地点是一座中空的大山。

山腹之中,有着密密麻麻的建筑,无数真魔、妖魔聚集在此。在那山腹最深处,一座雄伟的殿堂之中,一头半仙境的真魔,正自酣然沉睡。

“发现半仙境真魔了。青依,快去主炮舱!”倪坤招呼越青依一声,亲自驾驭星舰,开始不断拔升高度。

等高度拔升到可以直接打到三千里外那座中空的大山时,倪坤将星舰悬停高空之中,发出指令:“主炮准备!”

主炮舱中,越青依兴奋得额头都冒出了亮晶晶的细汗,飞快地激活阵法。

灵光闪烁间,星舰舰首装甲展开,现出一根直径十丈的巨大炮管。

随后越青依又取出十枚绝品灵石,一口气全部镶嵌进炮座上的十个凹槽之中。

整整十枚绝品灵石,相当于十条中型灵脉的灵气,一瞬间就被主炮彻底抽空。

之后整艘星舰微微一震,一枚直径十丈,通体缭绕着丝丝电芒的橄榄形光弹,自炮口轰然喷出,向着三千多里外,那座中空的大山飞去。

山腹深处,宏伟殿堂之中,正自酣睡的真魔蓦然惊醒,半仙的灵觉,令它在光弹出膛的那一刹,产生了某种死期将至的恐怖预感。

然而刚刚睁开双眼,灼眼的光芒,便已刺痛了它的双眼,融化了它外放出去侦察的神念。

轰隆!

惊天动弹的巨响声中,自山腰贯入山腹,精确命中山腹深处殿堂的光弹蓦地爆发开来,飞快膨胀成一颗直径超过百里的巨大光球。

当光球膨胀之时,其边缘触及的所有存在,都瞬间汽化,连一丝灰尘都没有剩下。

待到光球消失。

那座中空的大山,亦被彻底抹去。大山原址,只剩下一个直径百里的圆形深坑。

别看半仙在倪坤手上,都走不过一招,在血神教的地仙长老面前,亦只是待宰的羔羊。可半仙若是全力出手,一击之下,威力就是如此可怕。

不但抹掉了整座中空的大山,抹杀了山中数以千计的真魔、数以十万计的普通妖魔,连那头半仙境的真魔,都因为失了先手,猝不及防之下,被一击轰杀。

“倪师兄,那半仙境的真魔死了么?”越青依期待地问道。

“死了。骨灰都没剩下。”倪坤微笑点头。

“太好了!”越青依一蹦三尺高,“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有过击杀半仙纪录的金丹修士了!中土界有史以来,我也是独一份了吧?”

倪坤也不是很确定:“应该是吧。”

老乔笑着说道:“越姑娘还真是独一份。我中土界全盛之时,虽有半步天仙,多位地仙、人仙、半仙,但我中土界在那个时候,并没有发展出这样的仙道武器。倪坤你那个蓝神宗,仙人的数量,其实是远远比不上我中土界全盛之时的。不过技术方面,倒是要超出许多。”

倪坤笑道:“或许正是因为蓝神界的仙人数量并不算太多,又喜欢控索虚空,开疆拓土,短短千年,便征服了十多个附属世界。如此好战,方才开发出这样的兵器。

“而我中土界爱好和平,即使最繁盛之时,也从不对外侵略征服,所以显得有些保守。不过现在,我们也算是有一样的兵器了。”

楚司南道:“倪坤你可不能偏心,接下来我也要轰杀一个半仙真魔!”

倪坤哈哈一笑:“接下来人人有份!这一次,我们至少要扫荡方圆百万里,把绝地天通大阵这一头,百万里内的真魔杀个干净。莫说半仙,便是人仙级的真魔,大家到时候都有得杀。”

楚司南道:“可这星舰不是只能发出半仙一击么?”

倪坤道:“那我把人仙级的真魔,打到只剩最后一口气,你们再上前补刀,不也能算是杀过人仙真魔了么?”

这样也行?

众人顿时好一阵无语。

中土界在宇宙之中,属于穷乡僻壤。因此与中土界重叠的这一片妖魔地域,也是“穷乡僻壤”。其中固有无数妖魔、真魔,但最强的真魔,亦只得人仙境界。

也幸亏如此,否则那绝地天通大阵,说不定早就被更强大的真魔硬生生撕裂了。

而妖魔渊作为与宇宙伴生,代表宇宙终结的暗影,又是绝对无法彻底毁灭的。

妖魔渊就像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癌症。

即使暂时抵御乃至击退了妖魔渊的侵蚀,亦不过是将终结延后。

因为宇宙的寿命亦有极限,终将步入毁灭。等到亿亿年后,宇宙寿元步入终点,则诸天万界,乃至宇宙虚空,都将被妖魔渊吞噬。

最后妖魔渊本身亦会毁灭,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作宇宙初开前的混沌状态。

这是连一方宇宙也无法避免的结局。

但修士可以。

倘若能修炼到某个境界,便可以跳出宇宙的束缚,乃至自行开辟混沌,演化宇宙。

宇宙本来就并非唯一。

倪坤前世,就在另一个宇宙。

不过跳出宇宙,乃至开辟混沌、演化宇宙,还只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倪坤现在能做到的,也就只能是将绝地天通大阵这一端,方圆百万里范围内的妖魔、真魔扫荡一遍,尽可能地杀掉强大的真魔,为中土界争取更多的时间。

接下来,倪坤等人就驾驭星舰,以绝地天通大阵于妖魔渊这一端的位置为中心,螺旋行进,沿途摧毁一切真魔、妖魔。

楚司南也如愿以偿,操作主炮,轰杀了一头半仙真魔。

老乔、秋景沅、尉迟敬也没有客气,人人都过了一把瘾,达成单杀半仙真魔的成就。

第一天晚上,倪坤找到了一头人仙境的八臂牛魔,先一顿大锤,将之捶到只剩一口气,然后让越青依出手收割,帮她达成了诛杀人仙境真魔的成就。

数日之后,方圆百万里内,所有真魔,无论实力如何,皆被剿杀一空。而这巨大的真空,即使以妖魔产出真魔的速度,也将经过一段颇漫长的时间,方能填补回来。

在这段时间内,万妖窟中,就只会有随着魔气涨潮,平空出现在万妖窟中的普通妖魔。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有真魔出现了。

反攻圆满结束,众人打道回府,毫无阻碍地穿过绝地天通大阵,回到了中土万妖窟。

一回到万妖窟,倪坤就拿出一把储物戒指交给尉迟敬:“我此次带回来的物资,都在这些储物戒指里了。尉迟师伯你与掌门师伯商议着如何分配。我还有急事,得先走了。”

说着身化流光,遁出星舰,只余声音在众人耳边回荡:“以后有紧急情况,司南记得及时发讯,我接到传讯,便会即刻赶回……保持联络,大家保重!”

“什么事这么着急?回来这些天,连顿正经的接风宴都没吃呐!”楚司南连忙问道。

倪坤声音再次响起:“我继任蓝神宗主的登极大典,马上就要召开了!我得马上赶回去就任宗主,牢牢掌住蓝神宗,好搜刮更多的好东西送回来……”

此声过后,再无余音。

“登极大典,确是大事。”

尉迟敬赞同地点头:“做了宗主,以后才能名正言顺地支援中土。万一碰上分身乏术的情况,倪坤还可以直接派蓝神宗的仙人过来支援。反正现在危机已经解决,妖魔渊都被扫荡了一遍,我们也能熟练掌握这艘星舰了,倪坤此时离开,也没有问题。”

越青依却是用力绞着衣角,嘟着嘴忿然道:

“我看他就是想逃婚!倪师兄已经逃婚二十年了,我本来还说,这次他走之前,无论如何都得先跟我完婚,可没想到他居然急着去做宗主!尉迟师叔,这事你可得给我作主!”

尉迟敬尴尬一笑:“那个,这次是倪坤不对,不过也是情有可原。那什么……下次他回来,我一定让他先与你完婚。”

就在倪坤赶着回蓝神界登极继位时。

某个高高在上的世界,一座屹立于云空的殿堂里,一位看似白发苍苍、垂垂老朽的老者,缓缓睁开了浑浊黯淡的双眼。

伴着这双眼睛睁开。

整个世界风云变色,暴雨倾盆,狂风呼啸,之后雨过天晴,烈日高悬,旋又大雪席卷,冰雹狂坠……短短片刻,各种极端变化轮番上演,肆虐整个世界。

不仅如此,大洋之上,海啸如山崩,山巅之上,乱如如雨坠,一座座火山轰然喷发,一条条地裂平空出现……

这世界末日般的情景,只持续了短短一刻。

可就在这一刻钟内,就已有上亿凡人,死在各种极端的天气之中,死在那肆虐的海啸、山崩、地震之下。

就连一些山神、河神之类的小神祇,以及许多低阶的修士,都未能幸免,大批殒落在这场遍及整个世界的天灾之中。

但没人关心他们。

那云空之上的殿堂中,一位位举手投足,便能撼动星辰的存在,匆匆赶到那位垂朽的老者面前,拜倒在他座下。

沙哑苍老的声音,回荡在殿堂之中:“我睡了……多久?”

为首的一位面目端庄,气质威严,宛若帝王的中年男子,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语气恭顺地回答:“回师尊,您睡了有三千九百年了。”

“哦……这一觉……睡得有些久了。”老者迟缓地说着,浑浊的双眼,看过下首拜跪一地的人群:“都来了么……哦,小九没来……他有事不在么?”

为首那个帝王般的中年男子迟疑一下,涩声道:“九师弟他……三千一百零六年前,就已经殒落了。那时候,师尊您……还睡着。”

“……”老者沉默良久,“小九……就死了?”

帝王般的中年男子涩声道:“是的。”

“他……死在何处?因何而死?”

中年男子的声音,越发艰涩:“弟子等无能,没能……查出九师弟殒落之因,亦不知他死于何处。”

老者沉默了好一阵,忽然缓缓闭上了浑浊的双眼,喃喃道:“我还要再小睡片刻……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一怔,见老者双眼已然闭合,这才齐齐叩首:“弟子等告退。”

待众人站起身来,正要依次退下时,老者含糊的声音,再次回荡于殿堂之中:

“修罗太子……杨铮……唔,现在是,修罗王了……小九之死,与他有关……找到他,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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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三千年的坚守,身外化身境

此次返回蓝神界,倪坤走的是太虚禁宫那条路,打算从太虚禁宫那条界域通道内,直接凿出一条通往蓝神界的岔道。

之所以要走那条危机重重的险径,是因为倪坤心中有个疑惑,想要去验证一下。

二十年前,进入太虚禁宫时,一路多有危险。

多亏有“太虚禁宫行走令”,以及老乔随身携带着大量“杀生派”压箱底的宝物,倪坤与老乔才顺利进入禁宫深处,找到了界域传送阵。

二十年后的今天,倪坤并未找老乔要回太虚禁宫行走令,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太虚禁宫遗址。

沿途自有各种危险阻道。

不过以倪坤如今的修为,那些足以令元婴修士身殒的危险,已然彻底奈何不了他。

他轻松趟开各种残存的禁制、阵法,随手击碎各种被魔气侵蚀魔化的机关、傀儡,从容不迫地走进禁宫深处,来到了那座当年修复的界域传送阵前。

随意弹出一颗上品灵石,嵌入法阵凹槽之中,激活传送阵后,倪坤一步踏入了界域通道。

踏入界域通道的那一刹,当年那奇异的视角,再度浮现在他眼前。

无垠的虚空,巨大的蓝色星球。

仿佛星球暗影,在星球下方不停蠕动,已将蓝色星球浸染三成的邪异阴影。

一张遍布蛛网般的裂痕,如同蛋壳一般紧紧覆盖着整个星球,看似随时可能碎裂,却仍然顽固坚守着,死死抵御着邪异阴影侵蚀蓝色星球的血色晶膜。

血色晶膜表面,闪烁着血色光辉,予人一种“生命不止、斗战不休”的慷慨气魄、壮烈情怀。

“果然。”倪坤凝视着那遍布裂纹的血色晶膜:“这果然是修罗王杨铮的手笔。”

那血色的光辉,那“生命不止、斗战不休”的慷慨气魄、壮烈情怀,倪坤在陆昔颜身上看到过。

血色晶膜的气息,与陆昔颜全力战斗时的气息,几乎一模一样。

“中土界在失去了天地灵根,丧失了天地胎膜之后,还能在妖魔渊侵蚀之下坚守三千年……除了有‘绝地天通大阵’封印,还因为有这血色晶膜,三千年不懈的坚守啊!”

倪坤心中慨叹。

在见到陆昔颜之前。

倪坤对前修罗太子、现修罗王与中土的交情,是持怀疑态度的。

他并不看好老乔对前修罗太子的期待。

在他看来,若那位前修罗太子,真与中土有着极好的交情,为何不曾在中土遭劫之时,拉中土一把?

又为何不曾在中土被妖魔渊侵蚀之时,出手打爆初初成形的万妖窟?

那时他认为,前修罗太子与中土的交情,恐怕也就是普普通通,认为老乔的期待只是一厢情愿。

直到见到了陆昔颜,感受了她全力战斗时的气息,倪坤心中,才渐渐有了些疑惑。

后来听了陆昔颜讲述的,修罗王杨铮“失了智”,疯狂针对魔门六宗的秩事,再联系修罗王门下女弟子们的名字:忆容、昔颜、惋情,倪坤心中疑惑更甚。

今天,他特意走这条险径,再次目睹那血色晶膜,感受着那血色晶膜的气息、意志,倪坤心中种种疑惑,终于豁然开朗。

“三千年前,中土那场大劫……人仙只能做战兵,地仙才有资格做将领,前前代血神圣子,都只是个喽罗……还有那个高卧九龙辇,弹指间毁灭无数中土修士,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那样强大的力量,以当年中土的实力,是如何幸存下来的?

“仅靠那位半步天仙,绝计挡不住这等力量。说不定就是杨铮在危机关头赶到,才解救了中土,令中土得以幸存下来。也是杨铮,不知用什么方法,制造了这血色晶膜,令中土在失去天地灵根,丧失天地胎膜之后,能够在妖魔渊侵蚀之下存活下来……”

倪坤曾在前前代血神圣子的记忆里,看到过三千年前,中土界的那位半步天仙。

那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

“她与杨铮,应该是情侣吧?所以在她殒落之后,杨铮后来的弟子们,才会有那样的名字……忆容、昔颜、惋情。真是没有想到,那位狂野粗暴,见人就怼,张口干恁娘、闭口你老母的修罗王,居然还是个情种……

“正是因为爱屋及乌,修罗王杨铮,才会在她殒落之后,仍然制造出这血色晶膜,保护中土。这等庇护一整个世界的大手笔,即使中土只是下位世界,即使修罗王当年已有天仙修为,想来也要付出巨大代价……

“至于他后来为什么不再与中土有任何来往……也许,他也在试着寻找天地灵根?又或者……他在忌惮些什么,怕连累了中土?”

能令天仙境的修罗王忌惮的,会是什么样的存在?

自然是某些能一指碎星辰,不能提及、不能谈论,连与之密切相关的人或事,都不能出声讨论的存在。

那个掀起了中土大劫,高卧九龙辇,弹指灭群修,连前前代血神圣子,都只能做其麾下走狗的大人物,背后就有那等恐怖的存在。

“连杨铮都为之忌惮……中土的未来,并不乐观啊!”

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遍布裂痕,却仍然不懈坚守的血色晶膜,倪坤终于收回视线,正式步入了界域通道。

修罗王杨铮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魔门六宗围剿,六位魔门宗主百年追杀,还有仙道明里暗里为魔门六宗助力。

即使杨铮再能战,恐怕也很难再支撑下去。

而这一场持续了百余年的战斗,倪坤也好,陆昔颜也罢,都无力插手其中。

莫说他们找不到修罗王的行踪,就算能找到,又能如何?

倪坤只是能在半步天仙随手一击之下,凭“天雷神火炼金身”炼就的不死之身,保证自己伤而不死罢了。

陆昔颜也只是能在不顾一切,拼死一搏之下,令半步天仙付出一定的代价而已。

而半步天仙,与真正的天仙之间,又有着绝难逾越的鸿沟。

亲自出面追杀杨铮的,足有六位天仙境的宗主。

其中不乏渡过了一次“灵机劫”的“天君”。

天仙修行至圆满,或是寿元将尽时,会迎来宇宙灵机的反噬,渡“天仙灵机劫”。

渡过一次灵机劫,便可称“天君”。

完全渡过三次灵机劫,是为“天尊”。

修罗王杨铮,便是一位渡过了一次天仙灵机劫的天君。

然而追杀他的六位魔门宗主之中,足有四位圆满天仙,两位渡过了一次灵机劫的天君。

天心宗大天尊、极夜宗极夜魔帝,这二位,便是与杨铮境界相当的天君。

虽单打独斗,任何一位魔门宗主,都不是杨铮的对手,但四大圆满天仙,两尊天君联手之下,强如杨铮,亦只能百年逃亡。

“现在的我,还是太弱了,连个半步天仙都打不过……”

倪坤握紧拳头,心中暗道:“得努力修行啊!不仅要强大到能打爆万妖窟,斩断妖魔渊的侵蚀,还得提防未来更大的危机……说不定哪一天,三千年前那场大劫的后继,就要波及到中土……到时候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

那颗被某位不知名的存在,一指点碎的巨大星球,恐怕就是中土未来的下场。

“寻找五行本源,修炼杀招‘遮天蔽日’的事情,可以暂时延缓,先专注提升境界。只要境界上去了,举手投足,就有惊天动地的威力。

“就像蓝天成一样,随手弹出一颗水珠,就能把我打飞几千里。随便一指点出去,就能秒杀初阶地仙。而境界提升之后,前几式杀招的威力,也会随之大幅提升……

“蓝神界是个修行宝地。尤其是蓝神仙山的护山大阵,正合我炼体……”

倪坤已经想好,回到蓝神界之后,先不去管血神圣子曹真和天心宗小天王司徒尚,先借蓝神宗的资源、环境,全力提升自己的境界。

这就叫磨刀不误砍柴功。

正想时,迎面飞来一片五光十色的法宝碎片,每一片都能轻易击杀元婴修士。

三千年前那场大劫,这界域通道之中,也发生了激烈的战斗,不知多少修士、仙人死在其中。

中土界的半步天仙,还朝着界域通道内放了一箭,也不知射死了什么人。

最后那枝神箭,流落到了火凰界,沉寂三千年,直到遇到倪坤这个老乡,方才主动吸引他的注意,被他所得。

界域通道因大战破碎,最初时真仙难渡。即使经过了三千年的自然恢复,通道内部,仍然危机重重。

二十年前,倪坤靠着老乔赠予的“杀生派”家底,方才勉强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杀劫,最后还是身受重创,且未能抵达预定的目的地苍宇界,而是流落到了火凰界。

不过当初那令倪坤宝物尽毁、险死环生的危机,在如今的倪坤面前,已经只是小菜一碟。

当那群法宝碎片鼓躁着呼啸而来时,倪坤只是张嘴,一吸,就把所有的法宝碎片吸入口中,嘎嘣有声的嚼了几下,汲取其中精华,再将残渣吐出。

“前身或许都是仙器,但碎了三千年,如今只能算是小零食。”倪坤摇摇头:“略有滋味而已。”

正说时,前方又飞来一片法宝碎片,再次被倪坤一口吞下。

跟着又飞来一片残肢断臂,皆残留着足以弑杀元婴的威能。

倪坤一口气吹出,把这些残肢断臂,统统化为灰烬。接着又遇各种颜色的血液,融合而成的怪物,被倪坤一记掌心雷,彻底蒸发。

就这样,他在界域通道一路前行,将所遇危险一一清理。即使遇上空间碎片形成的风暴,亦被他施法导引,融入通道壁中。

又行一阵,当年将他重伤,但也令他火法抗性飞跃式提升的炽焰风暴出现了。

以倪坤如今的眼力,一眼就看出来,这炽焰风暴的本体,赫然是一团闪烁着炽白光芒的金血。

其气息,与他在白鹤仙子宝库中得到的金乌血高度相似。

“神鸟金乌的血液吗?难怪过去了三千年,仍然残留着这么大的威力……”

倪坤呵呵一笑,面对那团狂扫而来的炽焰风暴,左眼之中金光一闪,将融合了一滴金乌之血的弑神飞刀放了出去。

同源气息吸引之下,那狂暴的炽焰风暴,很快就变得温驯起来,主动投入了弑神飞刀之中。

待飞刀吸收了炽焰风暴,连同其核心的金乌之血亦吸收一空后,倪坤将飞刀收回,纳入丹田,以天劫之力继续淬炼。

“本来还想顺道去火凰界看看小徒弟的,可惜时间有些来不及了。”

算算时间,蓝神宗主登极大典差不多快要召开,他这个新宗主可不能缺席,当下只得打消去火凰界一行的念头,取出树枝仙器,化为神箭。

待神箭锁定蓝神界时空坐标后,倪坤以“神雷天劫”催动神箭,身箭合一,化为一道紫电,朝着通道内壁凿去。

……

一月后。

蓝神仙山,护山大阵中。

倪坤赤膊上身,站在护山大阵内部通道里,双手作擎天之势,撑住通道穹顶。

“准备好了么?”陆昔颜的声音传来。

“准备好了!”倪坤沉声说道。

“小心,开始了!”陆昔颜话音一落,通道穹顶上蓝光一闪,蔚蓝波光挟七海之力,自上方狠狠镇压下来。

倪坤暴吼一声,头顶劫雷劈落,脚下劫火升起,囟门劫风灌入。

三劫加身之下,倪坤浑身肌肉轰然震颤,骨骼铿锵作响,心跳宛若地震,血管之中更响起海啸一般的轰隆声。

他身形飞快膨胀,转眼之间,就化为三十丈高的巨人。

然而尽管自就任宗主以来,倪坤每天都以护山大阵修炼,短短一月,“法天相地”的修为,就从十五丈巨人变身,提升至三十丈巨人变身,绝对力量暴增数倍,可还是顶不住蓝神界那连地仙都可镇死,连天仙都能伤到的七海之力。

嘭嘭嘭!

爆响声中,倪坤撑在通道穹顶上的双臂,转眼之间就皮肤迸开,肌肉断裂,血管爆破,连骨骼都迅速布满裂痕。

但他还是坚持着,双手尽碎,臂骨尽折后,他又用头和肩膀顶着。双腿亦被下方涌起的巨力碾碎后,他还是继续顶着。

直到整个人都快被彻底碾碎,他方才叫停。

大阵停止运行后,倪坤一边催动无名真气,恢复伤势,一边取出几块真仙级的炼器材料,放进嘴里大嚼。

吃过之后,又取出一壶仙酿一口气干掉,待身体复原,又一跃而起:“再来!”

“真是疯子!”陆昔颜嘀咕一声,再次启动大阵。

不知不觉,三年过去了。

在整整三年近乎自虐的修炼下,在蓝神宗充足的真仙级修炼资源帮助下,倪坤“法天相地”的修为,终于提升到可以化身百丈巨人,达到了修炼无名功法第六重“变化篇”,第二个小境界“身外化身”的标准。

而就在他开始修炼“身外化身”之时,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传到了蓝神界。

八通大世界的“古天君”,一位渡过了两次天仙灵机劫强大天君,试图取巧渡过最难渡过的第三次天仙灵机劫,成就“天尊”之境。

结果不仅渡劫失败,身死魂灭,还连累八通大世界的天地灵根破灭。

现在八通大世界天地胎膜崩溃,妖魔渊第一时间,展开了对八通大世界的侵蚀。

“所以,那位古天君究竟做了什么?”

蓝神殿,八千里小天地中,一座刚刚被倪坤自水底拔升起来,方圆数百里的荒岛上,倪坤光着膀子,一边挥舞双锤,一边说道:

“他只是渡劫失败,自己死了而已,怎么就连累到天地灵根了?”

陆昔颜披挂着一副新铸的黑色战甲,扛着三丈石刀,站在倪坤对面:

“那位古天君预料到自己第三次灵机劫恐怕渡不过去,于是异想天开,暗地里融合天地灵根,试图用天地灵根助他渡劫……”

“我去,那位古天君还真是会想。”倪坤诧异道:“不过话说回来……他居然能找到八通大世界的天地灵根?”

陆昔颜哂笑道:“呵,那位古天君,正是在此前二十几万年里,一路引领八通大世界升格的‘天命之子’。正是因古天君的努力,八通大世界,才从二十几万年前的一个下位小世界,渐渐升格为上位大世界。

“不过再是天命之子,再是得天地垂青,也无助于渡过天仙灵机劫。毕竟,灵机劫乃是宇宙灵机的反噬,天地灵根可管不了宇宙灵机。

“古天君预料渡劫无望,又不想死,遂起了歹念,借着天地灵根对他的青睐,以及渡过了两次天仙灵机劫的二劫天君修为,找到了天地灵根的具现,将之吞噬融合……

“本来呢,如果他能渡过第三次灵机劫,成就天尊之位,天地灵根自能复苏。可惜,他渡劫失败了,身死魂灭不说,连天地灵根亦随他一起毁灭。八通大世界,就这么糟糕了。

“好了,废话到此为止,接招吧!”

说到这里,她蓦地挥动石刀,朝倪坤斩去。

倪坤右手猛挥,大锤迎着石刀反撩上去,巨响声中,脚下那方圆数百里的小岛,瞬间崩溃,直接陆沉。

狂暴的冲击波在周围水面之上,掀起高达百丈的巨浪,咆哮着冲出数千里外,狠狠拍在小天地四面边缘那无形的屏障上,将空间屏障都轰得微微震颤。

“不错,你又变强了。”

陆昔颜赞叹一句,三丈长的石刀轻巧地划过一道圆弧,朝倪坤侧翼斩去。

倪坤哈哈一笑:“你也不错,比三年前强了不少!离地仙第三境不远了吧?”

这三年来,不仅倪坤用护山大阵的七海之力炼体,陆昔颜见他修炼效果极佳,便也学他一样,以七海之力炼体。

她的绝对力量,要超过倪坤。但恢复能力不如倪坤,每次被七海之力重创之后,她都得修养进补小半个月,才能再次修炼。

不过尽管如此,她也在这三年修炼之中,修为大进,实力暴增,境界亦距离地仙第三境不远。

此刻,倪坤一边说话,一边挥左锤格挡陆昔颜斩击,同时右锤毫不客气轰向她面门。

陆昔颜头铁得很,根本不躲,脑袋一仰,再狠狠往前一撞,一个头锤撞在倪坤大锤上。爆响声中,海面上再次掀起百丈巨浪,轰轰隆隆四面八方冲击开去。

陆昔颜额头皮开肉绽,血流满面,但硬是用头锤挡下了倪坤的大锤,同时顺势一脚,踹在倪坤心口,将他踢出千里开外。

“这么漂亮的脸,你居然也下得了手!”陆昔颜用手一抹额头鲜血,“简直就是残忍!打一辈子光棍吧你!”

倪坤哈哈一笑:“你躲开不就完了?谁叫你自己不躲,非得用头跟我的锤子硬怼的?”说话间,再次飞遁而来,挥舞双锤与陆昔颜战到了一起。

一座座海岛冲出水面,又在倪坤与陆昔颜对战之下,顷刻崩溃。小天地中,八千里海域狂风呼啸,飓浪不歇,直将整个小天地震得震颤不止。

战了小半个时辰,有地仙长老传音进来:“宗主,陆长老,你们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秘境就要崩了!”

小天地毕竟不是现实天地。

连现实天地,巨大星球,都会在真仙毫不收手的对战中遭受重创,更何况区区八千里的小天地?

见这秘境实在承受不住二人对战的余波,于是只能算是刚刚热身的倪坤与陆昔颜,不得不停了下来,联袂出了小天地。

“对了,八通大世界开了赏格,诚聘各方仙家,助力对抗妖魔渊侵蚀。我看了一下,击杀赏格非常不错。咱们要不要去掺合一下?顺便放开手脚痛痛快快杀上几场。”

“有五行本源么?”

“有啊!最高一档的赏格当中,就有一份土行本源。不过得击杀一头天仙境的真魔,方能领赏。”

“……”倪坤无语,想了想,问道:“你说,血神圣子他们会不会去?”

“应该会去。那些混蛋,最喜欢这种混乱的场面。他们未必会去击杀真魔,换取赏格,但一定会做些趁火打劫的事情。”

倪坤点点头,又问:“有拍卖会吗?”

“八通大世界,每个月都有拍卖会。”陆昔颜奇道:“不过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倪坤不动声色:“收拾收拾,咱们去八通大世界行侠仗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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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大难临头各自飞

八通界,是一个拥有十余天仙的上位大世界。

夜里仰望天穹,那十余**大小小的明月,便是天仙们的“洞天”,在夜空中的投影。

除这十余天仙,八通大世界还拥有数百位地仙,数千位人仙、半仙。

与八通大世界相比,蓝神界都只能算是乡下旮旯,根本不值一提。

像八通界这样的大世界,甚至有升格为“天”的希望,本来无论如何,都不该在现在就沦落到被妖魔渊侵蚀的地步。

可惜,八通界曾经最强的那位古天君玩脱了,把天地灵根给整没了。

天地灵根破灭,失去天地胎膜的庇护,再多的天仙、地仙、人仙,也无法阻止妖魔渊的侵蚀——八通界可不同于中土。

中土只是个下位小世界,穷乡僻壤而已。

作为宇宙暗影的妖魔渊,其与中土界重叠的部分,自然也只是妖魔渊的“穷乡僻壤”。

被中土吸引的妖魔渊真魔,最强也只是人仙境界。

区区人仙境界的真魔,自然无法击破“血色晶膜”、“绝地天通大阵”的守护,大肆侵袭中土。

而八通界这等繁荣强盛的上位大世界,妖魔渊与其重叠的部分,理所当然是妖魔渊的“繁荣强盛”之处。

当八通界失去天地胎膜的隔离庇护,妖魔渊的气息可以触及八通界时,八通界作为上位大世界的“肥美”气息,亦吸引来了大量足够强大的真魔。

吞噬这样一个强大的世界,将之拉入妖魔渊消化,对真魔的好处不言而喻。

天仙境的真魔,甚至有可能借此机会,一跃成为天尊境的真魔。

所以别看八通界有十几位天仙,几百位地仙,数千位人仙、半仙,可它面临的局势,比中土更加糟糕,连拖延的机会都没有,一开始就要承受强大真魔的不断冲击。

就算有天仙甘愿牺牲自我,如中土界那位最后的真仙一样,布设一座封禁阵法,也无法禁制妖魔渊真魔的降临——众多的强大真魔,足以强行撕裂天仙级别的禁制封印。

然而话又说回来,修士渡过三次天劫,成为半仙之后,就已经无需依赖其出身的本土世界了。人仙、地仙、天仙更是如此。

八通界的仙人们,大可移民到别的世界,甚至随便征服占领一个新的世界。

以八通界仙人的数量、实力,无论是和平移民,还是暴力征服,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既然还有退路,那么又有哪个天仙,会甘愿牺牲自己?

所以,尽管八通大世界,正面临妖魔渊的强力侵蚀,世界本身的局势十分糟糕,可有退路的仙人们,仍然一副不慌不忙,甚至歌舞升平的景像。

至于凡人们的死活……

仙人寿命那么长,凡俗世界,其实跟他们已经没有多少关系了。每一个仙人的直系血亲,基本上早就老死了。

甚至连亲族都不知隔了多少代,血缘关系早就淡薄至近乎没有了——倪坤一记神雷天劫轰死一个仙人,发动“追根溯源”之力抹杀血亲诛其满门,怕都不会杀死那些隔了不知多少代的凡人。

别说仙人,在修士寿元正常的仙道世界,寿元上千年的金丹、数千年的元婴、上万年的渡劫大修,其入道之前的凡俗亲族,都已经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所以凡人的死活,活得太久的仙人,是不会有太多顾虑的。

最多就是其亲近的弟子们,会让仙人们有些记挂。

既然仙人能走,凡俗世界又跟仙人没什么关系,那么即使最有良心的几个天仙,也不过就是开出了赏格,往外域世界招募仙人,以抵御妖魔渊的侵蚀,帮八通界多苟活一阵。

甚至招募“佣兵”之事,在陆昔颜恶意的揣测中,恐怕都只是为了给八通界的仙人们,多争取一些“搬家”的时间。

此时此刻。

倪坤与陆昔颜,正乘坐着一艘八通界的战舰,前往妖魔渊侵蚀八通界的初始节点。

这艘战舰上,乘客大多是如倪坤与陆昔颜一般,被赏格吸引来的外域仙人。

只有寥寥几人,是八通界的本土仙人。

可就这几个本土仙人,也不是志愿参战救世。他们的目的,同样是为了赏格而已。

如果没有赏格,这几个本土仙人,还真未必会出现在这艘战舰上。

说起来,仙人固然可以接引宇宙虚空能量修行,理论上是不缺修炼资源的。

但宇宙虚空能量,就好比米面之类的主食,缺少不得。

可光有米面,养不出最强的战士,还得有油水,有肉食,有精良的兵甲战械。

对于仙人来说,虚空能量之外的真仙级宝物,就是油水、肉食、兵甲战械。

想要快速提升修为,实力远超同侪,炼制强大仙器……光靠一点点接引虚空能量炼化,老老实实熬时间是不行的,必须得有额外的资源进项。

然而真仙级的宝物,即使是在上位大世界,也不会是俯拾可得。

每一个仙人,都得时常遨游虚空,游历诸界,去寻找、交换适合自己的宝物。

境界越高,活得越久的仙人,身家自然就越是丰厚。

而境界较低的年轻仙人,若没有过硬的靠山,也没能继承什么遗产的话,那就会比较“穷困”了。

因此当几位天仙开出赏格,雇佣外域仙人来抵御妖魔渊侵蚀,就有不少外域仙人动心。

八通界本土的年轻仙人,自然亦有响应者。

此刻,战舰餐厅之中,就有一位青年模样的本土人仙,正自高谈阔论:

“妖魔渊侵蚀我八通界的初始节点,正是古天君的洞天。传说古天君的洞天,体量相当于一个普通的下位小世界,有亿万生灵生活于其中。

“当然,大多都是古天君豢养的灵禽异兽。在古天君渡劫失败,殒落之后,妖魔渊气息第一时间侵蚀古天君洞天,以至于洞天内的亿万生灵,尽皆魔化……

“好在古天君门下弟子,在天君渡劫之前,就已尽数撤出了天君洞天,这才没有沦陷在洞天之中……”

这位本土青年人仙的一番话,吸引了不少外域仙人的注意。

当下就有一位外域仙人问道:“听说古天君门下,曾有数十位地仙、近千的人仙、半仙。古天君殒落,妖魔侵蚀之后,他们做什么去了?”

那本土青年人仙哈哈一笑,不屑道:“他们冲回天君洞天,瓜分了天君的遗宝,然后就统统撤走了。”

有外域仙人愕然:“就没有一个留下来抵御妖魔渊侵蚀?”

那本土青年人仙道:

“古天君暗中吞噬融合天地灵根,以至八通界遭此沉沦大劫。古天君门下众仙,生怕群仙迁怒他们,哪里敢留下来?瓜分了天君遗产后,早就一哄而散,前往其它世界逃难去了。”

众外域仙人一阵摇头叹息:

“古天君也是糊涂。我辈仙人,取宇宙灵机修行,天仙灵机劫,便是宇宙灵机,对天仙数以十万载抽取宇宙灵机的反噬。天地灵根,又岂能抗衡得了宇宙灵机的反噬?”

“众道友所言甚是。不过……”

那青年人仙一副洞悉天机的智者模样,悠然道:

“古天君之所以糊涂至此,恐怕还真不能单单怪他自己。依我看,正是那第三次天仙灵机劫,悄然乱了古天君神智,才令他铸下此等大错。说到这里,众位可知,这第三次天仙灵机劫,究竟是什么劫难?”

有外域仙人道:“听说,是元神之劫?”

“正是!”那青年人仙轻轻一拍手,笑道:“正是针对天君元神的元神之劫。众位想想,宇宙灵机何等诡异莫测?针对天君元神降下灾劫,那天君糊涂,也是理所当然了。”

“此言有理。”

“道友所言甚是。当是古天君元神受灵机劫搅扰,方才乱了神智,糊涂不清……”

见众外域仙人纷纷赞同他的推论,那青年人仙嘴角翘起,浮出一抹笑意,同时状似不经意地瞧了陆昔颜一眼。

陆昔颜照例戴了天尊面具。

不过只是用天尊面具封印遮掩了气息,并未改变相貌。

于是她那明媚大气、美艳不可方物的容颜,自然就颇为引人瞩目。

即使见多识广,乃至阅尽美色的仙人,亦难免想要多瞧她两眼。

这餐厅中许多外域仙人、几位本土仙人,就已不止一次地朝陆昔颜投来注视。

不过仙人大多自有其矜持。

即使欣赏陆昔颜的倾世容颜,乃至内心有所期许,可见她身边有伴,便也不会表现地太明显。

只有那位青年人仙,方才说话之时,就频频用眼角余光,偷瞧陆昔颜。

此时一番高谈阔论,得众仙赞许,青年人仙心下得意之余,更是期待陆昔颜的反应。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陆昔颜似乎对他的言论兴致缺缺,拿着一盘五彩缤纷的瓜子磕着,时不时与旁边一个小白脸青年低声聊上两句。

那小白脸青年形象倒是不错,高高瘦瘦,儒雅斯文,看着像是个饱读诗书的士子。

可气息只得中阶人仙水准,根本比不上他这个人仙圆满。

可偏偏那位明媚大气的女子,就只与那小白脸说话,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对他的高谈阔论,也是毫无反应。

这令这位青年人仙既是沮丧失望,又是暗自不服。

沉吟一阵,这青年人仙起身离座,来到倪坤、陆昔颜桌边,对着二人拱手一揖,含笑说道:“两位道友请了。”

见这青年人仙举止有礼,倪坤便也笑着还了一礼,问道:“道友有何见教?”

“在下许明远,八通界散仙。”青年人仙许明远微笑道:“不知两位道友尊姓大名?来自何界?”

“在下倪坤。”倪坤也不隐瞒,坦然道:“来自蓝神界。这一位是陆昔颜,与我同伴。”

那许明远看了陆昔颜一眼,笑道:

“两位既是外域仙家,或对我八通界不熟。在下虽是无门无派的散仙,但也曾往古天君洞天游历,颇为熟悉天君洞天。相逢既是有缘,两位不如与在下结伴而行,到时在天君洞天,抗击妖魔渊群魔时,也好有个照应?”

倪坤欣然点头:“我与陆姑娘初来乍到,不熟地理,也确实需要一位向导。许兄盛情相邀,在下二人自无推拒之理。许兄请坐。”

待许明远落座后,倪坤拿出一只桔子,推到许明远面前:“出门在外,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许兄吃个桔子吧。”

许明远欣然拿起桔子剥开,见桔肉晶莹剔透,充满仙灵之气,不禁赞道:“此桔甚佳。”

剥下一瓣尝了一口,又赞:“入口即化,甘甜清冽,沁人心脾。更难得的是,仙灵之气极醇,吃上一口,能省一个时辰修行。想不到蓝神界,居然有这等仙桔。”

倪坤笑道:“我们蓝神宗,有一位擅长培植各种灵果的地仙长老,此桔便是他精心栽培而成。”

二人就着这桔子拉开话匣,聊了起来。

那许明远有心卖弄,从灵果说起,将八通界一些出名的灵果一一说来,又顺势展开话题,聊起八通界仙道秩事。

他是散修出身,无门无派,能修炼成仙,除了本身天资过人之外,自然也有许多神奇的际遇,无数精采的经历。

此时借着聊八通界仙道秩事,顺势将自己那些际遇、经历说书一般说出来,简直将自己说成了仙侠主角,讲得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倪坤也是听得津津有味——话说回来,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一路修炼成仙,其人生际遇,精彩经历,确实能担当得起一部小说主角。

唯一可惜的是,这八通界的人仙,数量着实太多了点。没有同阶无敌,乃至越境界杀敌的经历,这主角的含金量,就显得低了许多。

不过倪坤虽然听得有趣,陆昔颜却还是慢条斯理地磕着那碟五彩缤纷的瓜子。许明远这一番卖弄,压根儿就没有引起她丝毫兴趣。

许明远见状甚是失望,忍不住问道:“陆姑娘为何一言不发?”

陆昔颜眼皮一翻,毫不客气地怼了一句:“跟你很熟么?”

“……”许明远愕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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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这么漂亮优雅的一个仙女,居然用大锤打她的脸

见许明远被陆昔颜怼得说不出话来,倪坤哈哈一笑,打起了圆场:

“许兄勿怪,我这同伴,前两日刚被人用大锤怼脸,伤了脑袋,到今天脑子都还有点儿糊涂,说起话来不知分寸,还望许兄多多担待。”

“陆姑娘竟被大锤打脸,伤了脑袋?”

许明远先是释然,看了一眼陆昔颜那倾世容颜,心中不禁又满是愤然:

“谁这么残忍?居然狠心用锤子打陆姑娘的脸?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倪坤眼角微微一跳,但还是从容一笑:

“那人倒也是一位儒雅随和、风度翩翩、潇洒俊朗、温文如玉的真君子。至于用锤子砸到陆姑娘脸,倒也不是故意。

“一来双方乃是比武切磋,不慎失手在所难免。二来陆姑娘擅使头锤,以头锤硬接大锤,方才不慎受伤。”

“……”

许明远嘴角抽搐两下,看着陆昔颜那美丽的容颜,那慢条斯理磕瓜子的优雅动作,实在难以想象,这么漂亮优雅的一个女仙,居然会“擅使头锤”……一时不禁无言以对。

这时,餐厅之中,忽地响起一道严肃的男声:

“位诸道友注意,已经抵达目的地,即将驶入天君洞天……”

刚说到这里,战舰轰然一震,外面传来一声沙哑的咆哮。

接着又是一阵炮声响起。

那严肃的男声继续说道:

“众位道友勿慌,只是一头魔化蛟龙,跑出洞天之外阻道,现在已经被诛杀。战舰已驶入天君洞天,即将择地降落……”

正说时,又有阵阵唳啸嘶吼传来,炮声亦不间断地响起,战舰也开始连续震动。

“众位道友勿慌,不过是一群被魔化的灵禽,被战舰吸引,群起来攻而已。以我战舰之强大火力,很快就能将之全部剿灭……”

嘭!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自舰首方向传来,战舰随之剧烈震动,旋即开始快速下坠。

那严肃的男声说道:

“众位道友勿慌。只是有真魔隐匿于魔化灵禽之中,暴起突袭而已。虽然战舰主炮已被摧毁,动力法阵失效,但那真魔已经逃走,我们会尽量让战舰平稳落地……”

话音未落,又有好几声爆炸声,自战舰各处传来。

爆炸声后,一阵阵钢铁被撕裂的尖锐巨响,连续不断地传来。

众仙所在的餐厅之外,亦响起一阵凄厉的钢铁撕裂声。

那严肃男声说道:

“有数头强力真魔同时发动远程法术,战舰即将解体。不过诸位道友不必惊慌,我们会尽可能在战舰彻底解体前着陆……”

轰!

剧烈的爆炸声中,餐厅三面舱壁轰然爆裂,汹涌的火浪,潮水般涌入餐厅,席卷餐厅每一寸角落。所有的物件,几乎瞬间汽化,钢铁亦在飞快融化。

“诸位道友勿慌,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

已化作火海的餐厅之中,几十个仙人站在融化成铁水的地板上,面面相觑,好一阵无语。

最后这艘体积缩小了七成,剩余的三成舰体,亦燃烧成一团巨大火球,融化得面目全非的残舰,还真的“成功”着陆了。

虽然着陆时,直接将一座大山劈成两半,还夷平了方圆百里的树林,并在地上撞出一个数百丈深的大坑,最后又在一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连最后那点残存的舰体,亦粉碎得一干二净,碎片溅满方圆几百里……

但不管怎么说,战舰终究是“着陆”了。

大坑底部,熊熊火海、遍地融化的钢铁碎片当中。

一位神情肃穆,身着战甲的中年男子,看着一脸无语的众仙,严肃道:“战舰着陆圆满成功,总算不负使命。那么接下来,祝众位道友猎魔愉快,马到功成!”

说完,这中年男子拱手一揖,身化流光,带着一群船员冲霄而起,消失地无影无踪。

“……”众仙无话可说。

这时,大坑周围,传来阵阵咆哮,天空之中,亦出现大群妖魔身影。

“那么……在下就先行一步,猎魔去也!”

一个外域仙人哈哈一笑,冲天而起,剑光闪烁间,天空中那些魔化灵禽,转眼之间就被扫荡一空。

干掉这些刚被魔化的低阶妖魔,那外域仙人左右环顾一番,朝南面御剑而去。

其余众仙,也或单人只剑,或两人结伴,或三五成群,飞出大坑,四散开来,猎杀妖魔去了。

转眼之间,大坑里面,只剩倪坤、陆昔颜、许明远三人。

“倪兄,陆姑娘……”

许明远正要说话,脚下那满是铁水的地面忽然裂开,一只遍生鳞甲、骨刺狰狞的爪子倏地探出,一把抓住他脚踝,就要把他拖到地下。

不过许明远虽然言辞浮夸了点,但好歹也是圆满人仙,一身经历也算传奇,自不会如此轻易地被偷袭干掉。

只见他叱咤一声,未被抓住的那只脚猛一跺地,地面轰然一震,铁水土石倒卷之际,一头巨大的穿山甲,被震得飞出地面,尚未落地,就被许明远一剑枭首。

“区区一头半仙实力的魔化灵兽,也想打我的主意?”

许明远手握一口三尺长剑,潇洒地挽了剑花,同时不无得意地看了陆昔颜一眼——秒杀半仙实力的魔化灵兽,即使对人仙来说,也是非常优秀的战绩了。

然而这一眼看过去,许明远就是一阵心塞。

因为陆昔颜压根儿就没有看他一眼,正一手搭着倪坤肩膀,一手捂嘴打着哈欠……

倪坤倒是好奇地打量着那已被魔化得面目全非,浑身鳞甲化作漆黑,遍体支楞着狰狞骨刺的穿山甲,说道:

“半仙实力的灵兽?我这还是头回见着呢。说起来,实力都这么强了,怎还没有成妖?”

许明远强笑道:

“古天君擅长养殖灵禽异兽,洞天之中,有亿万灵禽异兽生活。不过天君自有妙法,可令灵禽异兽空有实力,没有境界,亦无类人灵智。

“没有境界,没有灵智,便好驾驭,不会生出异心。对外售卖,以及宰杀食用之时,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当然,没有境界、灵智,不能成妖的话,实力也会比同境界的仙人、妖修弱上许多。不过以眼下的局面,这对我们倒是好事。

“否则亿万既有实力,又有境界、灵智的妖物魔化……那我们也不用来这里猎魔了。”

倪坤点点头:“许兄言之有理。那么,古天君洞府之中,最强的灵兽,有什么样的实力?”

许明远道:“据我所知,天君殒落之前,其洞府之中,有上千头拥有地仙实力的灵禽异兽。虽然那些灵禽异兽,与真正的地仙相比弱了许多,最多只能相当于垫底的初阶地仙,但比我等人仙还是强出不少的,且魔化之后,或会生出诡异变化,我们须得万分小心。”

这时,陆昔颜终于开口:“天上那只,便是有地仙实力的灵禽吧?”

许明远一怔,蓦然仰首,就见天空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头翼展百丈的灵禽,正在大坑上空缓缓盘旋,投下巨大的阴影。

观那灵禽外形,当是一头有着“天鹏”血脉的鹏鸟。

不过这类鹏鸟的羽翼,本该是天青之色,可是现在,却变得灰黑斑驳、凌乱无比。其眼珠亦变成了血红色,闪烁着诡异狰狞的凶光。

与那鹏鸟双眼一对,许明远顿时脊背一冷,头皮发麻,骇然道:“那正是地仙实力的鹏鸟!不好,它已经盯上我们了!”

话未说完,那鹏鸟蓦地一拍翅膀,向着地面俯冲而下。

“天鹏飞遁神速,同境界之下无人能与天鹏竞速。即使只是有天鹏血脉的普通鹏鸟,飞遁之速亦远远快过同境界仙人!此鹏鸟乃地仙实力,我们无法逃遁,只能全力一搏,设法伤其羽翼,再觅机逃走!”

许明远虽然惊骇,但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散仙,神念震荡间,一瞬间传递来大量讯息,同时并指一点,手中仙剑化作百丈流光冲天而起,直斩那魔化鹏鸟左翼翅根。

但面对那快比闪电的仙剑一击,鹏鸟尖喙只是轻轻一啄,便将那百丈流光一击啄崩。仙剑本体亦遭啄击轻创,嗡嗡震颤着倒卷而回。

许明远闷哼一声,脸色一白,召回仙剑,又取出一只金色圆环,同时神念传讯:“倪兄、陆姑娘速速出手!合力伤其羽翼,我们方有逃遁之机!”

正要将金环祭起,许明远眼前忽然一花,就见一条人影迎着那俯冲而下的鹏鸟高高飞起。

那人影冲飞之际,身形飞快膨胀,转眼就化成一尊百丈巨人。然后一抬手,巨大手掌如抓小鸡,轻松掐住那鹏鸟长颈,再轻轻一拗,咔嚓一声,鸟颈便应声而断。

轰!

鹏鸟巨大的尸身跌入坑底,溅起大片铁水。

那百丈巨人随之落下,一脚踏出,将死而不僵的鹏鸟头颅踩得稀烂,接着俯瞰下来,发出雷鸣般的话声:“许兄勿慌,区区小魔,不值一提。”

“……”许明远抬首望着那百丈高的巨人,嘴巴大张,额角冷汗涔涔,已是彻底失声。

怔忡半晌,许明远方才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唾沫,涩声道:“倪兄你……究竟是什么修为?”

倪坤笑道:“我也就只是一个中阶人仙而已。”

这倒不是他谦虚。

他不久前才刚刚修成百丈巨人变身,并开始修炼“变化篇”第二境“身化外身”,按照他的境界对应标准,还真就是区区一个“中阶人仙”。

“倪兄你……还真是爱开玩笑。”

许明远干笑着说道,总算是明白为何陆昔颜总对他爱搭不理了——身边有倪坤这么一个“中阶人仙”,他许明远区区一个圆满人仙,又哪里入得了陆姑娘的法眼?

同时他心中万般庆幸:幸好他是散修出身,能一路艰辛修成人仙,固然也是有天资、有奇遇,但更多还是靠着他的谨慎小心。

即使面对看上去比自己境界低、实力弱的人,他也从不会轻易树敌。

所以方才尽管他自我感觉颇为良好,对陆昔颜眼里只有倪坤那个“中阶人仙”,对他爱搭不理颇为不服,却始终还是彬彬有礼,并未盛气凌人、恃强压弱。

如若不然,他感觉自己现在恐怕也如那鹏鸟一般,被倪坤一把扭断脖子,再一脚踩烂脑袋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正是因为许明远虽然言辞浮夸,但心态还算摆得比较端正,倪坤才会与他相谈甚欢。

若他心中稍有敌意、恶意,以倪坤的超强感知,又岂会容他?

早在众仙离开之后,就已手起锤落,给许明远一个痛快了。

这时,倪坤以臂作刀,斩下了鹏鸟双腿、双翅,收进了乾坤葫芦。

许明远见状,忍不住说道:“魔化妖物,并不在悬赏之列。只有半仙境以上的真魔,才能换得赏格。倪兄为何要割取这鹏鸟的双腿双翅?”

倪坤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做烤鸡腿、炸鸡翅了。”

说话间,总算变回了原形,令许明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倪坤那庞大的体型、恐怖的气息,给他的压迫感实在太大了。

同时许明远又颇为不解:

“灵禽鹏鸟虽是极品珍馐,食之对修为大有裨益。但这只鹏鸟,它已经魔化了啊!食之不但无益,反有剧毒。以这只鹏鸟生前的实力,其毒性必极其猛烈,即使我等仙人,也会被剧毒伤害……”

倪坤笑了笑,也不解释,只说一句:“无妨,魔化了,也有魔化的吃法。”

之后便岔开话题:“许兄既然熟悉这天君洞天,那你说说接下来,咱们该往哪里去?”

许明远沉吟一阵,说道:“古天君居住在洞天极东之地。他带着天地灵根同时殒落之后,妖魔渊侵蚀的最初节点,当是天君居所。所以,越往东去,真魔越多。咱们想猎杀更多的真魔,就得向东而行。不过……”

陆昔颜不悦道:“不过什么?痛快一点,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许明远摇摇头,苦笑道:“不过真魔越多,危险越大。半仙、人仙境的真魔还好说,地仙境的真魔就非常可怕了,比那魔化鹏鸟绝对要厉害不知多少倍。洞天极东之地,甚至可能还有天仙境的真魔,亲自坐镇妖魔渊侵蚀的节点……我们若是东行,恐会遇上极大的危险。”

倪坤哈哈一笑:“无妨,我只愁真魔不够多。”

陆昔颜亦撇撇嘴,说道:“你若是害怕,便朝别的方向去。我们反正是要往东去的。”

说罢再不废话,直接跃出大坑,往东行去。

倪坤朝许明远点点头:“多谢许兄指点,那我与陆姑娘便往东去了。”也一跃出了大坑,赶上了陆昔颜。

见二人往东而行,许明远犹豫一阵,咬了咬牙,也飞身跟了过去。

见他跟来,倪坤笑道:“许兄还是决定继续与我们同行了?”

许明远强撑道:“你们初来乍到,不熟地理,恐会吃亏。我毕竟熟悉这天君洞天,若遇难以抵御的危险,也可为你们引路,带你们暂避一二。”

倪坤哈哈一笑,“那就多谢许兄了。”

其实以他“天人合一”的感应之能,转眼之间,就可以将洞天地形感知得一清二楚,压根儿不存在“不熟地理”一说。

许明远纵然曾经游历过天君洞天,许多地方肯定也是没有去过的。真比起对地理的熟悉,他还比不上倪坤。

不过倪坤素来心软,总是与人为善,许明远既然一片好意,他也不忍拂了他的心意,便带着他同行就是。

就算对倪坤与陆昔颜来说,许明远只是累赘,但斩妖除魔之时,有人在旁边震惊感慨,那也是很提神的。

一边东行,倪坤一边询问许明远:“对了许兄,不知道最近这八通界,可有什么上档次的拍卖会吗?”

“拍卖会?”许明远精神一振:“这个我熟啊……”

身为散修,不参加拍卖会那是不可能的。

许明远从初入道时的炼气境开始,一生之中,也不知参加过多少次拍卖会。

明的暗的,白的黑的,他统统都有参加过。对于各种拍卖会的套路,早已了然于心。

见倪坤对拍卖会很感兴趣的样子,当下就一边赶路,一边给倪坤介绍起来:

“八通界遭此大劫,无可挽回,绝大多数本土仙人,都已经准备移民跑路。那离开之前,自然是要清仓一波的。所以最近八通界,天天都有拍卖会。

“但有一些拍卖会,压根儿就是某些居心不良的仙人,试图在离开之前,混水摸鱼、趁火打劫捞上一把,以丰富行囊。这就需要仔细辨别了……”

正说时,前方大地裂开,一头土龙裂地而出,硕大的龙头几有小山般巨大,气息亦是强横得令许明一阵窒息,话音戛然而止。

但还不等他大叫不好,又是一头地仙实力的魔化龙兽,走在最前的陆昔颜已然飞身跃起,修长右手一抓,掌中平空出现一口三丈长的黑色石刀,然后抡着石刀,划出一道平平无奇的圆弧,砰地一声斩在那土龙头上。

只一击,小山般巨大的龙头,就已爆成粉碎。三百多丈长的龙身还没来得及完全出土,就已经抽搐着失去了生命气息。

“龙肝凤髓,无上美味!”

倪坤哈哈一笑,脚一跺地,就把龙身震出地面,然后取出诛仙剑,一剑剖开龙腹,挖肝取心,小心收藏起来。

“……”

看着正挥舞着三丈石刀,剔龙鳞、剐龙皮,抽龙筋的陆昔颜,许明远张大嘴巴,眼珠子都快突了出来,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直到两人处理好了战利品,许明远才结结巴巴地问道:“陆姑娘,你,你究竟什么修为?”

“哦,我境界很高的。”陆昔颜淡淡道:“地仙第二境圆满,马上就要第三境了。”

“……”许明远怔忡半晌,干巴巴说道:“那,那我是不是该叫你陆前辈?”

陆昔颜眼皮一翻:“管我叫爹都可以啊!我无所谓的。”

“……”许明远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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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冤家路窄,螳螂捕蝉

把土龙扒皮拆骨,收拾干净,倪坤三人继续行进。

天君洞天沦陷未久,自然环境尚未被魔气彻底侵蚀。

山河湖海、莽林绿地,都还勉强保持着原貌。

不过洞天之中,古天君曾经豢养的亿万灵禽异兽,已全部魔化,变成了狰狞扭曲的妖魔。遇见活物,就不畏生死地扑上来厮杀。

嗷!

震耳欲聋的嘶吼声中,又有一群被魔化的巨猿出现在倪坤三人面前。

感觉这群巨猿不过只有渡劫实力,许明远顿时精神一振:“不劳倪兄、陆姑娘出手,区区小魔,交给许某应付就是!”

然后许明远就御剑飞了过去。

紧接着就听嘭地一记巨响,许明远以比去时更快数倍的速度倒飞回来,轰地一声,呈大字形嵌进山崖之中。

“噗!”

许明远吐出一口鲜血,颤声说道:“小心,是人仙境真魔!”

确实是真魔。

之前就有真魔,伪装成普通的魔化灵禽,混在灵禽群中,偷袭打爆了倪坤他们乘坐的战舰主炮,击毁了战舰动力法阵。

现在又有一头人仙境真魔,伪装成魔化巨猿,混在猿群之中,抽冷子给了许明远一下狠的。

偷袭重创许明远后,那真魔也不贪功,化作一道黑烟,就想溜走。

但倪坤岂容它说来就来,想走就走?

抬手一记“鬼神惊”,将那真魔化成的黑烟隔空攥住,五指一错,嘭地一声,就将那真魔捏爆,只留下一颗形似狒狒,但头上长着黑色山羊角的脑袋。

将那真魔首级隔空摄回,又随手一掌,把那些魔化巨猿统统轰杀,倪坤拧着那真魔脑袋问陆昔颜:“这种真魔,是什么品种?”

他在中土反攻妖魔渊时,还真没见过这一类的真魔。

陆昔颜打量一眼那真魔首级,断然道:“这是狒狒魔。”

按着心口走来的许明远,颇为无语地看了陆昔颜一眼,心说:“学名是叫魈魔来着。狒狒魔……没学问的家伙才会这么叫。”

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倪坤问道:“许兄想说什么?”

许明远干笑摇头:“没,没什么。”

倪坤单手拎着“狒狒魔”的首级,一边晃着这颗脑袋,一边说道:“真没什么要说的么?”

“唔……”许明远想了想,震惊道:“人仙境真魔,竟都不是倪兄一合之敌,倪兄威武!”

“许兄过奖了。”

倪坤谦和一笑,将这能换取赏格的真魔首级收了起来,又关心地问:“许兄你的伤不碍事吧?”

“不碍事。”许明远取出一枚仙丹服下,“一点小伤,不影响行动。”

倪坤笑道:“那咱们继续?”

许明远一咬牙:“继续!”

于是三人又继续东行。

同一时间。

洞天入口处。

空气荡起涟漪,两条身影平空浮现。

其中一个身披血色长袍,身形瘦削,面容俊秀妖异,嘴唇猩红的青年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赞道:“这地方不错,满是混乱杀戮的味道。”

另一个面容冷峻,霸气凛然的青年男子笑道:

“现在混乱才刚刚开始,妖魔渊侵蚀还只在天君洞天之中,尚未波及外界。等到妖魔渊侵蚀开始波及外界,那才是美好时代的开端!”

“不错。”嘴唇猩红的青年男子微一颔首:

“到那时,这八通大世界,便可任我等放开手脚,为所欲为。不过现在,我们似乎可以先来点开胃小菜?一来可以得些好处,二来,也可让妖魔渊侵蚀得更快。”

那冷岭霸气的青年男子赞同道:“曹师兄所言甚是,小弟也正有此意。”

二人相视一笑,身形一个闪烁,消失无踪。

这二人,正是三年之前,从蓝神宗逃走的血神圣子曹真、司徒尚。

八通界遭此沉沦大劫,作为唯恐天下不乱的魔门中人,曹真、司徒尚果然如陆昔颜预言的一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赶来混水摸鱼,趁火打劫了。

洞天东南。

两个外域人仙,刚刚合力斩杀一头真魔,还没来得及收割战利品,其中一个外域人仙背上,忽然无端燃起一道半透明的火焰,转瞬之间,就从他脊背蔓延至全身。

在这半透明的火焰静静灼烧下,这外域仙人仿佛蜡油一般飞快融化,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连肉身带元神,彻底融化在半透明的火焰当中。

之后司徒尚浮现在半空之中,张嘴一吸,那将外域仙人融化之后,壮大了几分的半透明火焰,便应声飞入他口中。

而就在司徒尚“进补”之时,另一个外域人仙,也被一条突然浮出的血影合身一扑。

待那血影透体而过之后,那外域人仙已然只剩一张人皮,连身上的仙器法宝,亦变得黯淡无光,失去了所有灵性。

杀害这两个外域人仙后,曹真与司徒尚拾起那真魔首级,又从那只剩一张人皮的外域人仙手指上,摘下了一枚戒指。

戒指里面,还有两个半仙境的真魔首级——真魔魔气太烈,对仙人来说亦是剧毒,因此仙人猎得真魔首级后,并不会将之收入自身穴窍空间中,而是放在储物道具里面。

这就方便了曹真、司徒尚二人掠夺战利品。

之后曹真二人将现场痕迹清除干净,又隐去身形,前往别处寻找猎物。

就在曹真、司徒尚将应募而来,清除妖魔的外域及本土仙人们当作目标,猎杀劫掠,间接帮助妖魔渊扩张时。

洞天入口处,空气又是一阵波动,再次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蓝天成与极乐魔女虚夜月。

与三年前相比,蓝天成虽然身形相貌皆未改变,气质也依然威严霸气,但气息跌落了不少。

虽然还勉强维持在半步天仙的境地,但予人的感觉是岌岌可危,好像随时可能跌落。

而虚夜月则是容光焕发,皮肤愈发水灵娇嫩,身段愈发婀娜多姿,比三年前更加娇美动人。

气息亦变得更强,距离地仙第三境俨然只差半步。

此刻。

虚夜月挽着蓝天成的胳膊,整个人如树熊般挂在他身上,娇声道:

“真魔狡诈,又擅伪装潜伏,与其辛苦寻找真魔剿杀,倒不如找那些猎杀真魔的仙人。若他们识相,交出战利品,便放他们一条生路。若不识相,便连他们身上的宝贝一并夺了。”

蓝天成宠溺地摸了摸虚夜月的脑袋:“依你。”

“你真好。”

虚夜月嘟起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突然捂住心口,皱着眉头,发出一声不适的轻哼。

“怎么了?”蓝天成柔声道:“可是身体不适?”

虚夜月摇摇头,勉强一笑:“没什么,只是此地魔气太烈,人家的功法并不适合抵御这魔气,身子稍微有些不舒服。”

“这样么?”蓝天成沉吟一二,摊开右手,掌心之中,蓝光一闪,现出一枚泪滴状的蔚蓝晶体:“你将这‘蓝神之泪’佩在身上,有它保护,再烈的魔气也奈何不了你。”

“啊,蓝神之泪!”

虚夜月眼中迷过一抹迷离之色,抬起右手,却并未去取那泪滴状的“蓝神之泪”,而是轻轻推开蓝天成手掌:

“这蓝神之泪,是你成道之基,不容有失。我只是稍有些不适,还撑得住的。”

说到这里,她又轻哼一声,捂着心口微微弯腰,俏脸变得煞白。

蓝天成心疼地责备道:“你看你,这也能叫撑得住?来,我给你佩上!”

说着,两指拈起那“蓝神之泪”,往虚夜月眉心轻轻一按,那泪滴状的蔚蓝晶体,便嵌在了虚夜月眉心上。

蓝神之泪嵌入眉心的一刹那。

虚夜月只觉眉心一阵清凉,精神陡然一振,元神似乎连接上了某个玄之又玄、无法言喻的所在,种种关于水的法则、道理,悄然浮现在脑海之中,又如逝水一般飞快地流淌而过,只留下一点淡淡的“水迹”。

但尽管如此,在这一刻,她依然感觉,自己对宇宙之中的水之大道,有了极玄妙的领悟。若此时施展水行相关的术法神通,必能得心应手,威力大增。

“弱水善溺……我极乐魔功,本就与水行之道,有一定的兼容性。以我如今的境界,若能将这蓝神之泪彻底炼化,我的境界,必能一跃而至半步天仙!毕竟,这蓝神之泪,就是蓝天成能以一介资质平平的散修之身,晋至半步天仙的成道之宝啊!”

虚夜月心中暗忖着,面上却不露丝毫端倪,只紧紧抱着蓝天成的胳膊,一脸感动地说道:“蓝大哥,你连蓝神之泪都可以借我……我,我真不知该如何回报你才是。”

“你我之间,还说什么回报?”

蓝天成温柔一笑,大手抚过她的脸庞,柔声道:“你能不嫌我平凡,陪伴在我身边,就已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蓝大哥!”虚夜月扑入蓝天成怀中,喃喃道:“此次天君洞天之行结束后,咱们成亲好不好?虽然师父不在,不能向她禀明此事,可是,月儿实在是一天都等不得了……”

“好啊。”蓝天成微微一笑,“此次洞天之行结束后,咱们出去就成亲。我辈仙家,成亲也不必让任何人见证,拜祭天地宇宙一番便可。”

“嗯,都依你。”

心中窃喜,正尝试着暗自炼化那“蓝神之泪”的虚夜月并未注意到,当她额头的那枚泪滴状的蔚蓝晶体,闪烁起点点蔚蓝波光之时,蓝天成眼中,却闪过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神彩。

嘭!

爆响声中。

陆昔颜一记头锤,将一头以头铁著称的“封豨兽”撞了个脑浆迸裂。

封豨兽是一种形似野猪的灵兽。

体形庞大,肉质肥美,就像凡俗的家猪一样,是仙家较为喜爱的一种家畜。

不过这种仙人才有资格豢养的家畜,可不像凡俗家猪一样好欺负。

封豨力大无穷,铜皮铁骨,一对巨大的獠牙,坚固堪比法宝。

像陆昔颜一头撞死的这头魔化封豨,更有人仙境的实力。发起性来,等闲人仙都不敢站在它正面,与它正面对撞。

只可惜它遇上了更加头铁,更加暴躁的修罗太子陆昔颜。

当它发起性来,迈着山崩地裂的脚步,朝倪坤三人猪突冲锋之时,陆昔颜上前一步,一个头锤,就把它脑袋撞爆了。

这一记头锤,坐实了倪坤对陆昔颜“擅使头锤”的评价,亦令得许明远心里对女神最后的一丝幻想,彻底破灭了。

许明远幻想破灭,心情灰暗。

倪坤倒是兴高采烈地上前割取猪肉,还不忘数落陆昔颜两句:

“你说你,干嘛要对着猪头一头锤怼上去?最美味的猪头给你怼得稀烂,白白浪费了这么肥美的一颗猪头……”

“怪我喽?”陆昔颜撇撇嘴:“谁叫你自己不出手的?话又说回来,得亏我先一头撞死了它,不然等你抡出大锤,怕连块猪肉渣都捞不着了。这头猪,可没我脑袋那么硬,禁不起你半锤。”

“你那不是脑袋硬,你那是脑子有坑。说不定我多捶你几锤,反而能把你脑子治好……”

许明远听得瞠目结舌——敢情两日前大锤打脸,把陆姑娘脑子打伤的那个人,他就是倪兄你啊!难怪你会用那么多好词儿形容那个男人……

“对着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居然也下得去手!”

许明远心中感慨:“倪兄当真不是一般仙人。不过话又说回来……就陆姑娘那说话的风格,我要不是打不过她,说不定也已经抡起板砖上去糊脸了……”

这时倪坤已经收割好了猪肉,刚要招呼许明远、陆昔颜继续上路,忽然脸色一沉,双手之中平空多出两只大锤,然后双锤齐齐往上撩起。

陆昔颜也是瞬间抄出了她那口三丈长的黑色石刀,清叱一声,与倪坤同时出手,反手撩起大刀。

双锤、大刀冲天而起之时,天空之中,落下一只十丈方圆、生满鳞甲、骨刺,长有七根畸形手指的大手,朝着倪坤三人一把捞来。

瞧那架势,竟是想将倪坤三人一把捞起,统统攥在掌中。

直至这时,许明远方才后知后觉地失声惊呼:“地仙境真魔!”

话音未落,倪坤的双锤、陆昔颜的大刀,已经与那十丈方圆的魔掌狠狠碰撞。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狂暴的冲击波四面八方轰击开去,方圆百里内,所有的树木,都在瞬间被冲击波撕成木丝,又化为齑粉,鼓荡纷飞若漫天飘雪。

而那只与两只大锤、一口大刀硬拼一记的十丈魔爪,竟是嘭地一声,爆成粉碎。天空之中,传来一记压抑不住的痛哼。光秃秃的手腕胳膊,亦飞快向着空中收回。

“走得了么?”倪坤冷哼一声,身化电光,滋啦一声,不见了踪影。

还不等许明远抬头去看,他眼前便黑影一闪,紧接着就听到轰地一声,一颗大如房屋的首级,坠落在他面前。

看着那颗头顶寸草不生,皮肤黝黑如炭,双瞳赤红如血,满口参差獠牙的人形首级,许明远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灵魔……”

灵魔,乃是妖魔渊中,非常强大的一种真魔。

传说乃是最初一批堕入妖魔渊的“人魔”演化而成。

其身形相貌与人类极其相似,只是手有七指,头上无发,嘴里满是獠牙。

此类真魔,极富智慧,精通各种真魔神通,又体魄坚韧,身形庞大,近战肉搏极其厉害,乃是远近皆能、法武皆精的强悍真魔。

即使只是一头人仙中阶的灵魔,许明远若是单独遇上,也不会与之争锋,而是立刻有多远跑远。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堂堂一头地仙境的灵魔,居然刹那之间,就被倪坤摘下了首级。

就算那灵魔偷袭失败,先遭倪坤和陆昔颜联手重创,可倪坤境界毕竟只得“中阶人仙”,刹那之间就摘下灵魔首级,他这战力,未免也强得太不讲道理了吧?

“侥幸,侥幸。”

见许明远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倪坤谦虚一笑,待许明远看够了那颗死不瞑目的灵魔首级,方将之收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把阴柔的男声突然响起: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陆昔颜,杨戬,咱们又见面了!”

说话声中,两条人影蓦然浮现在半空之中,居高临下,满是戏谑地看着倪坤三人。

正是血神圣子曹真、天心宗小天王司徒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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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有主角之姿的男人!

见血神圣子曹真、天心宗小天王司徒尚大咧咧出现在半空之中,倪坤不禁愕然:

“三年前被我们打得落荒而逃,我们没有去找你们,你们就应该谢天谢地了,居然还敢主动出现在我们面前?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勇气?”

陆昔颜亦是冷哼一声:“三年前,你们人多势众,尚且被我们杀得落花流水。今天你们才两个人,居然就敢出现在我面前……你们就这么想死在爷的手上吗?”

曹真微笑道:“三年前那一战,只是因为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让你们侥幸胜了一手而已。但是今天,你们没有任何机会了。你们瞧瞧,这两位是谁?”

话音一落,侧面天空之中,倏地浮出两条身影。

俨然正是蓝天成、虚夜月。

蓝天成语气温和,含笑说道:“三年不见,二位别来无恙?”

倪坤作惊喜状:“蓝宗主?一别三年,宗主风彩更胜往昔啊!”

蓝天成摇摇头:“宗主二字,再也休提。蓝神宗于我已再无干系,如今你才是蓝神宗主。”

倪坤诚恳道:“宗主此言差矣。在下如今,不过是暂摄蓝神宗主之位而已。若宗主回归,在下必二话不说,将宗主之位归还于你。对了,宗主今日,可是来帮我们诛杀曹真、司徒尚这两个魔头的?”

司徒尚哈地一笑,讥讽道:“真是想瞎了你的心!蓝宗主今天,是跟我们一边的!”

倪坤瞪大双眼:“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

虚夜月嫣然一笑,挽着蓝天成胳膊,娇声道:

“蓝大哥,三年之前,陆昔颜和杨戬这两个贼子,在护山大阵之中,险些害死月儿。若非蓝大哥你及时出手,月儿早已经形神俱灭了。今天你一定要杀了他们,帮我出了这口恶气。”

蓝天成轻轻拍了拍虚夜月的手,忽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月儿,蓝神之泪,用着还合意吧?”

虚夜月笑道:“有蓝神之泪庇护,魔气虽烈,月儿却已不再有丝毫不适之感。多谢蓝大哥啦!”

“不必谢我。”蓝天成含笑道:“你能用我的元神精气,炼化蓝神之泪,我还得感谢你才是。”

“……”

虚夜月眼神微微一变,面上却还是作懵懂状,眨巴着眼睛说道:“蓝大哥你在说什么?月儿听不懂呢?”

“听不懂吗?没关系的。”

蓝天成微笑道:“这蓝神之泪,乃是一件诡异奇宝。我当年资质太差,即使一心向道,也没有任何仙道宗门愿意收我。

“因我原本的资质,炼气九层就是我的极限,毕生都难以筑就道基。有哪个宗门,愿意收录这样一个修仙废材呢?直到奇遇得了蓝神之泪,我方才脱胎换骨。

“我能在两千年内,晋至半步天仙,全靠这蓝神之泪。不过成也由它,败也是它。臻至半步天仙之后,这蓝神之泪,就不再是我的助力。不仅不是助力,反而成了讨债的债主。之后我修行千年,修为却未有寸进。你道是为何?

“因为我在成就半步天仙之后的一千年里,修行所得,全被这蓝神之泪吞噬了……甚至连我对法则、大道的感悟,都被它夺去,教我什么都不记得……”

说到这里,他对着脸色渐渐变得苍白,眼神渐显惶恐的虚夜月微微一笑:

“月儿啊,我得感谢你。这蓝神之泪来历诡异,早已与我元神融合,本是无法丢弃,无法转赠的。它本来会一直缠着我,直至我寿尽而亡,或者被人打死,才会去寻找下一个宿主。

“但亏得有你。我元神里有这蓝神之泪,你的极乐魔功,其实是迷惑不了我的。但我还是要故意任你采食我肉身、元神之精气。因为我这一身所有,本来就是蓝神之泪的饵食。你用极乐魔功采补我,正是在从蓝神之泪口中夺食。

“三年啦!这三年来,我的修为亦日益跌落,蓝神之泪对我日益不满,对你这虎口夺食之人,反倒愈发欣赏。直到今日,终于被我觅得机会,将蓝神之泪赠予了你。

“让我欣喜的是,你果然能利用从我身上采食到的元神精气,炼化蓝神之泪!”

蓝天成脸上浮出如释重负的笑意,轻轻一拍虚夜月手背:“从现在开始,蓝神之泪,就属于月儿你了。而我,也终于可以追寻属于我自己的大道了!”

话音一落,他元神一震,彻底切断了与蓝神之泪最后一丝联系。

而蓝神之泪,亦未像从前他尝试丢弃或是将之转赠予人一样,又瞬间回到他元神之中,兀自牢牢镶嵌在虚夜月眉心上,闪烁着妖异的蔚蓝光芒。

彻底斩断了与蓝神之泪的联系,蓝天成气息暴跌,转眼之间,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半步天仙境界,彻底跌落下来,只得巅峰地仙修为。

不过蓝天成只觉元神一阵轻松,似卸去了如山重负,又似洗净了无形尘埃。

那脱去所有束缚,元神通透明澈的轻松惬意之感,令他容光焕发,精神拌擞。

他哈哈一笑,不理神色惶然的虚夜月,对曹真、司徒尚亦是看都不看一眼,只对着倪坤、陆昔颜略一颔首,旋即步踏虚空,扶摇直上,长吟道:

“一朝卸去枷锁,从此再无拘束。恰似真龙归海,万界虚空任遨游……”

长吟声中,蓝天成身影消失无踪。

曹真、司徒尚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虚夜月脸色惨白,两指按着眉心那蔚蓝晶体,想将之摘下,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取下。

非但无法取下,那蓝神之泪反而渐渐融入她眉心之中,与她元神融在了一起。

然后虚夜月气息不住膨胀,转眼之间,就已突破关卡,正式步入地仙第三境。

不过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反而满脸的颓然沮丧。

被蓝神之泪缠上,前期固然能快速提升修为,可半步天仙就是极限。

而虚夜月身为极乐门圣女,最得魔后叶寒仙器重的嫡传,其资质本来是有望天仙的。

半步天仙与天仙之间,差的可不仅仅是最后“半步”,而是天壤之别的实力,以及最少数十万年的寿元。

被蓝天成算计,主动接盘蓝神之泪,看上去占了大便宜,可实际上,相当于彻底断了虚夜月的天仙之途。

即使她也想学蓝天成一样,找个人接盘,可蓝神之泪明显更欣赏她那能采食别人肉身、元神精气的极乐魔功,要把她当作可以高效收割的肥羊。

就算她能以极乐魔功惑人心智,令被她迷惑的仙人,愿意主动接盘,可蓝神之泪恐怕也不会乐意离开。

毕竟她的采补能力实在是太强了。以后等她修至半步天仙……那可是连天仙都能迷惑,采补的。

蓝神之泪怎可能乐意放弃她这么高效的榨油机器?

虚夜月前程黯淡,一时心丧若死。

至于倪坤一方……

倪坤仰望天穹,目送蓝天成离去。

直到他身形消失后,方才慨叹道:“蓝宗主……实有主角之姿!”

陆昔颜也叹道:

“是个狠人!居然摆了极乐妖女一道。且没有半点侥幸心理,宁可不要半步天仙的修为,也要丢弃束缚他的枷锁,追寻真正属于他的天仙大道。这份心志毅力,也属实不易了。”

“也是善有善报。我倪大善人善事做得太多,总能绝处逢生。”倪坤笑看着满脸不自然的曹真、司徒尚,又看看神情沮丧、身上止不住散发出颓废气息的虚夜月,悠然道:“曹兄、司徒兄、虚姑娘,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曹真冷哼一声:“即使蓝天成走了,我们仍然是三对二!虚夜月得了蓝神之泪,未来如何且不去说,至少现在,她已然实力大进。”

司徒尚亦道:“不错,三对二,胜算仍然在我!”

陆昔颜不屑道:“当初你们十打一,都没能杀死我,屡次被我走脱。今天你们以三对二,虚妖女还是特别不能打的那种,你们哪来的信心可以胜过我们?”

“不错。”倪坤含笑道:“曹兄,你的血神海和血影魔功确实厉害,但在我面前,它真的不好使。司徒兄,你的天心七劫,怕也奈何不了我。至于虚姑娘……她现在还有战意么?”

“另外,并不是三对二,而是三对三!”许明远昂然道:“我许明远亦有一战之力!愿与倪兄、陆姑娘联手对敌!”

一句话说完,曹真、司徒尚,倪坤、陆昔颜,包括正自灰心沮丧中的虚夜月,都以古怪的眼神看着许明远。

许明远被五人看得浑身不自在,虚心求教:“有什么问题么?”

曹真、司徒尚一脸好笑。虚夜月灰沉空洞的眼眸中,都浮出一抹笑意。

倪坤叹了口气,取出“落魂鼓”,交给许明远:

“许兄,我是信任你的实力的。不过我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待会儿开战之后,你全力帮我与陆姑娘擂鼓助威。”

许明远接过那大鼓,讷讷道:“所以……我的任务就是擂鼓?”

倪坤诚恳道:“不错。这是很重要的任务。战场之上,鼓声就是士气。鼓声越响,士气越高。我与陆姑娘的士气,就看许兄你的发挥了!”

“……”许明远幽怨地看了倪坤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将大鼓架在面前,又接过倪坤递来的两柄鼓槌,做好了擂鼓助威的准备。

安排好许明远,倪坤双手高举,喝一声:“锤来!”

紫电从天而降,轰在倪坤身上。电芒绕体、强光爆闪之际,倪坤瞬间披挂上了虓虎神甲、霸王手甲,掌中亦多了两柄大锤。

铁血战旗留在了万妖窟,镇守新七叶城,倪坤如今就没有披风了。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同样已晋至半仙级仙器的“风火双翼”。

有甲,有锤,有翼,形象照样神威凛凛,不可一世。

“花里胡哨。”

陆昔颜撇撇嘴,摘下面具,解除封印,无限接近地仙第三境的狂暴气息冲天而起,满头青丝化为赤红长发,于血焰一般的“修罗血战罡气”之中狂舞飞扬。

轰!

三丈石刀虚劈一记,刀尖指向曹真三人:“放马过来!”

曹真冷哼一声:“正要瞧瞧这三年来,你有了多少长进!”

说话间身上血光一闪,陆续走出三条血影,正是曹真最强的三条血影分身,皆是以被他吞噬的地仙炼成,有地仙初阶的实力。

因忌惮倪坤的神箭,曹真不敢轻易放出“血神海”。但有这三条地仙初阶实力的血影分身,他自信可以截住倪坤,然后与司徒尚、虚夜月围殴陆昔颜。

大战一触即发。

突然,天穹之上,倏地落下三道淡蓝光线,电光火石之间,射在那三条血影分身身上。

那三条地仙初阶实力的血影分身,被那淡蓝光线一点,顿时全身化作蔚蓝之色,紧接着就化为清水,哗啦一声,溅落下来。

“……”

曹真、司徒尚一脸呆滞。

倪坤、陆昔颜满脸错愕。

虚夜月蓦地抬首,两眼喷火,咬牙切齿地看着天穹。

许明远也是浑身一震,失声道:“好……”

后面的“阴险”二字被他生吞了下去,就怕把那俩字叫出来,那位超阴险的“蓝宗主”,也给他来上一下。

“蓝、天、成!”曹真咬牙切齿,仰天怒啸:“你已不是半步天仙,真以为我杀不了你?”

“今日乘风逍遥去,四海青天任我行……”

蓝天成的长吟声自天穹顶上传来,渐渐远去。最后几个字,听起来像是从万里之外飘渺而来。

“这次蓝宗主是真的走远了。”倪坤双锤一碰:“三位,还不出手吗?”

曹真看看天穹,再看看倪坤三人,猛一咬牙:“走!”

倪坤连忙伸手作挽留状:“不要走!我辈仙人,何惧一战呐!”

“在我面前,岂容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陆昔颜清叱一声,修罗场展开,就待将曹真三人囊括进去。

但血神教的“血影遁法”也是一绝,在修罗场将之囊括之前,就已化作血光远遁而去。

司徒尚反应慢了半拍,想走之时,半个身子已被修罗场覆盖,当即又复制了三年前的做法,狠心切下半边身子,化为分身,留在修罗场内拖延时间,另半边身子化风遁走。

虚夜月本来是反应最慢的。

但那蓝神之泪着实厉害,居然在虚夜月反应过来之前,就爆发出一道蔚蓝光波,将她浑身包裹,带着她飞遁而走,逃脱的速度,竟与血神圣子不分上下。

于是到最后,就只有司徒尚最倒霉,又丢了半边身子,再次遭受重创。

这次倪坤没有轻易杀死司徒尚半边身子所化的化身。

而是让那化身尽情施展了一番“天心七劫”,好生体验了一阵“天心七劫”的滋味。

不过就在他尝够了“天心七劫”,对天心宗的神通,有了极强的免疫力之后,刚想用“神雷天劫”轰杀这化身,并顺势诛连司徒尚本尊时,那化身似预感到了危机,居然七劫齐发,全部落在自己身上,瞬间把自己给秒了。

倪坤只得一脸无奈地对陆昔颜说道:“这次又是这样,见势不妙就跑……曹真他们未免也太没有骨气了吧?”

因为境界终究比对方低了一个大境界,血神圣子三人若是想走,倪坤是没法儿追及的。

他飞遁之速,真的赶不上对方。

陆昔颜倒是能追。

可她虽好战,却并不傻。

以她现在还差一点才到地仙第三境的修为,最多能与血神圣子曹真单打独斗而不死。若再遭司徒尚、虚夜月围殴,那跑路的就该是她了。

“魔门就是这样。”陆昔颜大言不惭:“除了我修罗道,其余六宗,都是贪生怕死、自私自利,见机不妙就脚底抹油的家伙。除非感觉胜券在握,他们才会留下来决战。这一次曹真他们担心蓝天成并未走远,还藏在暗处伺机发难,曹真他们不敢赌,当然要脚底抹油了。”

倪坤摇摇头,一脸鄙夷:“啧,如此贪生怕死,真是丢尽了仙人的脸面。”

许明远在旁听了,绷着脸暗自吐槽:“修仙本来就是求长生的啊!贪生怕死,本就是仙家正道啊!要是都像莽夫一般好战,动不动就舍生一战,那还修个屁的仙……”

倪坤和陆昔颜自是听不到许明远的心声,声讨了一番血神圣子三人的贪生怕死,就待继续去寻真魔猎杀。

突然,倪坤脸色微微一变:“正东方向,有半步天仙境的真魔,不逊于三年前的蓝天成!”

陆昔颜也是脸色微变:“毫不掩饰气息,那真魔很嚣张,很讨打啊!”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重重点头,又同时出手,一人拖住许明远一条胳膊,化光就遁,转眼之间,就朝着正西方遁走无踪。

许明忍不住道:“倪兄,陆姑娘,方向错了吧?真魔在正东……”

“洞天是圆的。”倪坤道:“我们走正西方向,也能绕到正东,从背后展开偷袭。”

“不错。”陆昔颜赞许道:“这就叫声东击西!”

“……”许明远无语,心中呐喊:“我辈仙人,何惧一战呐!”

另一边。

血神圣子曹真三人,根本不敢在天君洞天逗留,径直遁出洞天之外,又随便找了个方向,一口气遁出数万里,方才暂时停了下来。

“真是晦气,竟然又被蓝天成耍了!”司徒尚丢了半边身子,元气大伤,惨白着脸庞,一边咳嗽一边抱怨。

曹真也阴沉着脸,恨恨道:“蓝天成偷袭毁我三道最强的血影分身,此仇非报不可。”

虚夜月垂着脑袋,眼神空洞,一言不发。

虽然平时颇有些看不惯虚妖女,常与她言辞互讽,但见她这般凄惨模样,司徒尚心里又有些忿然,咬牙道:

“蓝天成那厮着实可恨,虚妖女亦被她坑惨了!这个仇,咱们非报不可。”

曹真沉声道:“我们现在的力量,连陆昔颜、杨戬都无法轻松对付,再加一个蓝天成,更是难以应对。”

司徒尚沉吟一阵,道:“不如把小夜帝、逍遥宗子、昏天小圣也叫来?虽然有些丢脸……但这奇耻大辱,咱们不能不报啊。”

曹真沉吟半晌,重重一点头:“罢了,丢脸也顾不上了!去万宝阁传讯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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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0,魔王殒落!最古之神!

天君洞天。

极西之地,一条深谷谷底。

倪坤和陆昔颜正在吃火锅。

龙肝、龙肚、龙筋、鹏腿、鹏翅、鹏颈、封豨里脊、五花、猪心……

吃得那叫一个痛快。

许明远坐在一旁,看着两人那酣畅淋漓、大块朵颐的吃相,嗅着锅里飘来的阵阵异香,感觉手里的桔子突然不香了。

咽了口唾沫,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倪兄,陆姑娘,这些东西都魔化了,真的能吃么?我瞧这汤都是黑的……”

“但是它香啊!”

倪坤捞起一截龙筋,吃面条一般嗤溜进嘴里,嚼得咯嘣有声:

“吃一口,肚子里暖烘烘的,跟揣了个小火炉似的,无需喝酒,就有几分醉意了。”

许明远嘴角微微抽搐:“那应该是中毒了吧……”

然而真的不是中毒。

倪坤根本不怕魔气,修罗道也有以魔气磨砺战体的功法。

所以倪坤和陆昔颜,是真的吃得很开心,很享受。

可惜许明远修为弱了点,无福消受这等美食了。

这时,陆昔颜忽然微微一颤,停下筷子,呆了一呆,脸色莫明变得惨白,眼中隐隐泛起泪光。

被大锤怼脸,都只是漫不在乎抹去血渍的陆昔颜,居然泫然欲泣。

这罕见的奇景,让倪坤不禁大是诧异,问道:“怎么了?吃坏肚子了?”

陆昔颜定定地瞧着倪坤,用力抿了抿嘴,抽了抽鼻子,嗡声道:“我师父死了。”

虽然对修罗王要完之事早有预料,但骤然听闻修罗王已死,倪坤还是忍不住微微一震。

修罗王杨铮。

那个怼天怼地怼空气,暴躁粗野又铁汉柔情的男人,那个默默为中土续了命,又帮中土坚守了三千年的男人……

渡过了第一次天仙灵机劫,有“天君”之称的修罗王杨铮。

倪坤都还没有见上他一面,他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他……怎么死的?死在哪里?你……又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修罗剑到我身上来了。”

陆昔颜反手往自己后颈处一抓,像是抽出自己脊骨一般,自后颈处,抽出了一口长有七尺,剑身分作二十四节,乍看平平无奇,仔细感应,却予人顶天立地、宁折不屈、煞气冲霄之感的血色大剑。

正是修罗道的镇派魔器,传闻以“元魔天尊”脊骨打造的修罗剑。

陆昔颜左手握住剑柄,右手在那分作二十四节的剑身上轻轻摩挲,极力以平静的语气说道:

“魔门七宗,每一宗都有一件镇派魔器,传说都是以‘元魔天尊’部分身躯打造。

“只要七宗传承未绝,则七件魔器,永远不会落到外人手里。上一任持有者身死之时,无论相隔多少时空,魔器都会瞬间转移到其同宗之中,修为最强的那人身上。

“这种瞬时转移,几乎不会被任何人打断。除非,有比元魔天尊生前更强的存在亲自出手拦截……但这种人,至少我们魔门七宗,至今都未曾遇见过。

“修罗道只剩下我跟师父两个。修罗剑突然来到了我身上,那师父自然就是死了。”

说到这里,在眼眶里打滚许久的热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洒落在剑身之上。

热泪滴落,血色长剑忽然生出奇异变化,一道红光,蓦地自剑身迸发出来,转瞬之间,就将陆昔颜、倪坤席卷进去。

一阵眩晕恍惚之后。

倪坤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片血色荒原。

遍地流淌着沸腾的鲜血,升腾着黑色的狼烟。

一座由无数怪物、类人生物骸骨堆积而成的骨山之上。

一条孤单的身影,落寞地坐在山巅,仰首眺望着那满是硝烟血云的天穹。

那是一个并不高大强壮的身影。

他穿着残破的黑甲,披着破烂的血色披风,脊背有些佝偻,肩膀有些垮塌,看上去苍老而憔悴。

他脸庞上戴着一副狰狞可怖的恶鬼面具,看不清相貌,只露出一双满是追忆怀念的血色双瞳。

他独坐山巅,孤单落寞,苍老憔悴。

可那略显佝偻的脊背,却予人一种顶天立地的气魄、宁死不屈的倔强;那看似垮塌的双肩,却予人一种以可以担起天穹、绝不会逃避任何责任的担当。

虽是初见,但那孤单身影的气魄,便已令倪坤心中了然。

那人,正是修罗王杨铮。

“师父!”

与倪坤一同出现在这血色空间里的陆昔颜,轻轻唤了一声师父,拜倒在地,泪如雨下。

“哦,是昔颜啊……”

独坐山巅的修罗王,收回眺望远方的视线,看向山下的陆昔颜,以沙哑而疲惫的声音说道:“所以……现在的修罗道,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吗?”

“五师兄、六师姐……还有师弟师妹他们,都死了。”陆昔颜带着哭腔说道:“现在师父你也死了,修罗道……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唉……”杨铮轻轻叹息:“都死了啊……那昔颜你可千万不能再死了。你若死,我修罗道就断了传承了。”

陆昔颜抬起头,红着双眼,咬牙道:“我一定不会死!我还要为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报仇,还要为师父你报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死!”

“好。”修罗王缓缓点头:“不过……修罗剑既然到了你身上,你便也接过了为师的因果……”

陆昔颜昂然道:“我不怕!极夜魔帝、血神子他们吓不着我!”

修罗王哂笑一声:“赤无极、血神子,他们那群杂碎,算个屁,就凭他们,哪能杀得了我?老子本来算好了一切,准备好了陷阱,要将他们引入绝地,做好了将他们反杀的准备,可惜……”

说到这里,他血色双瞳忽然落到了倪坤身上:“你身上,似乎有我熟悉的气息……”

说话间,他蓦地抬手一招,倪坤丹田之中轰然一震,那温养在丹田之中的树枝仙器,居然自行飞了出去,飞上骸骨山巅,落到了修罗王手上。

“是你啊……好久不见了。”

修罗王轻轻摩挲着树枝,那树枝亦像是遇上了许久不见的亲人,在他掌中微微震颤着。

“你来自中土?”修罗王看着倪坤。

倪坤拱手一揖:“在下倪坤,来自中土。”

修罗王问道:“听说过我么?”

“听说过。”倪坤道:“还亲眼见过前辈为中土制造的血色晶膜。中土能够存活至今,全赖前辈庇护。前辈救世之恩,晚辈无以为报,请受晚辈一拜!”

“你这一拜,我受得起。”

修罗王低笑一声:“不过我现在已经死了,与你们说话的,只是我留在修罗剑中最后一丝残魂。中土存亡,我已无能为力。未来的路,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倪坤沉声道:“前辈已付出太多,接下来,我们自是要自己努力!”

顿了顿,他又问:“不过前辈为何会功亏一篑?难道,极夜魔帝他们,又有了强援?”

“正要与你们说这事。”

修罗王淡淡道:“此事因果,还要追溯到三千多年前。那一年……灵霄天,灵霄宫,灵霄天尊的第九徒灵珠子,受那一代的血神圣子撺掇,试图将中土的天地灵根夺走……”

倪坤愕然:“前辈,在这里说‘天尊’相关,没有问题么?”

杨铮摇摇头:“此地乃修罗剑法域。修罗剑乃元魔天尊脊骨打造,有此剑法域遮掩天机,你便是把灵霄天尊十八代祖宗都骂个遍,他也不会知道。”

倪坤这才松了一口气:“请前辈赐教。”

杨铮继续说道:

“中土的天地灵根,有别于绝大多数世界,乃是一棵显形于现实物质界的神树。

“这固然令中土修士,可以观摩神树,得神树天启,开创出繁荣仙道,但也同样因为直接暴露于外,易遭人觑觎。

“那灵珠子,便是自血神圣子处,得知中土有神树,欲将神树夺走。至于血神圣子为何要撺掇灵珠子,则是因为他与我,与她……你们中土界那位半步天仙,皆有仇怨。

“可凭他自己的力量,根本就奈何不了我。所以那个无耻小人,便投效到灵珠子门下,行借刀杀人之计。

“我接到她的传讯,赶去中土时,天地灵根已被灵珠子连根拔起,中土群仙已殒落殆尽,天地亦濒临破灭,而她……也快死了。”

说到这里,杨铮沉默了好一阵,方才重重呼出一口长气,继续以平淡的语气说道:

“于是我杀了灵珠子。灵珠子的修为,其实比当时的我还要高出一线,只是不及我擅战,又在此前的战斗中,被她射中一箭,受了些伤。

“所以我胜了,灵珠子死了。但他死之前,彻底摧毁了神树,令中土天地灵根破灭。

“此事无可挽回。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为中土打造了一副人造的天地胎膜,可勉强延缓天地灵机的衰退速度,可勉力抵御妖魔渊的侵蚀。

“在那之后,我抹除了一切战斗的痕迹,从此远离中土,绝口不提中土之事。

“幸运的是,灵珠子太贪,想独得天地灵根,没有将他前往中土之事,透露给任何人知道。而灵珠子带去中土的所有人,也被我杀了个干干净净。

“中土一方活着的人们,也接受了我的告诫,绝口不提那场大劫相关——相信你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三千年前,掀起中土大劫的凶手是谁吧?”

倪坤点点头:“中土的前辈们,一直谨遵前辈告诫,从不谈论凶手相关。”

杨铮沙哑一笑,淡淡道:“除此之外,还有一桩幸事,那便是灵霄天尊,正在渡‘天尊道劫’,陷入了沉睡。这一睡,就是三千多年,直到三年之前,他方才醒来。

“渡了‘天尊道劫’的天尊,有匪夷所思之能。即使我从三千年前,便绝口不提中土之事,但他还是算到了灵珠子之死,与我相关……其实说来,也是我自己太过不忿,给弟子取了‘铁心、屠灵、灭霄’这样的名字……”

杨铮五弟子,名为“严铁心”,八弟子,名为“古屠灵”,九弟子,名为“安灭霄”。

倪坤初听到这三个名字时,就觉得杨铮像是在赌咒发誓。

如今知道了中土大劫的缘由,更是豁然开朗,杨铮立的誓,正是:铁心屠灭灵霄。

可惜,也正是因这几个弟子的名字,泄了天机,令神威莫测的“灵霄天尊”,算到了其九弟子灵珠子之死,与修罗王杨铮相关。

“所以灵霄天尊在三年前,派人寻找我的下落……”

杨铮嘿地一笑:“六宗联合围剿我修罗道之事,诸界仙道,多有人知,甚至还明里暗里出手相助。灵霄宫的人,出灵霄天,寻我下落,自是方便得很,很容易便得知了我的消息。终于在前些日子,把我给找着了。

“说起来,我其实也是故意露面的,就是为了将赤无极、血神子他们引入我设好的陷阱。可没有想到,当我露面引诱他们时,来的却不止赤无极他们那一伙,还有灵霄天尊的二弟子,二劫天君诸无道,以及灵霄宫玄武殿的玄武灵王、两大殿帅……

“那玄武灵王,也是一劫天君。两大殿帅,亦是圆满天仙。加上赤无极他们,我要面对的敌人,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二劫天君,三个一劫天君,六个圆满天仙。

“好在我准备的陷阱,是无论多少人都来之不拒,总算是将他们引入其中。不过因为来的人太多,超出了我的预计,我终究没能成功反杀,在与他们周旋数日后,反被他们给杀了……”

说到这里,杨铮先是自嘲一笑,旋又幸灾乐祸地笑道:“不过我虽然死了,可他们日子也不好过,还陷在那陷阱里边儿,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出来。”

倪坤忍不住问道:“那灵霄天尊,难道不能亲自出手解救他们么?”

杨铮哈哈一笑:

“灵霄天尊似乎又睡着了。等他睡醒,不知要过多少年。再说了,我准备的那个陷阱,即使灵霄天尊睡醒了,即使他们天天在陷阱里大叫灵霄天尊的名字,灵霄天尊,也是算不出他们的下落的。

“除非,赤无极他们那六个宗主,有哪个甘愿舍掉自己性命,将他们的魔器转移出来……不过此事想也不要想,他们都惜命得很,没有一个肯舍己为人。所以啊,他们这辈子,恐怕都出不来了!”

陆昔颜此时也伤心稍减,好奇问道:“师父,你那个陷阱,究竟是什么绝地?居然能一口气困住四位天君,六位圆满天仙?还能隔绝天尊感应,令天尊都算不出他们的下落?”

杨铮道:“你们可听说过,最古之神?”

“最古之神?”倪坤摇头:“未曾听闻。”

陆昔颜道:“师父你都没教过我,我怎么会知道?”

杨铮沙哑一笑,“也是,最古之神十分隐密,连我都只是机缘巧合,才得知了其中秘辛,你们当然不会知道。那我便与你们说说……

“所谓‘最古之神’,就是宇宙开辟之时,诞生于宇宙之初的一批神祇。祂们与一些世界的‘古神’类似,都是生而有着权柄、威能的存在。

“不过诞生于宇宙开辟时,依托于‘宇宙灵机’而生的‘最古之神’,比诸界古神可要厉害得多了。每一尊最古之神,刚一诞生,就有相当于圆满天仙的实力。无需渡劫,便可自然成长至天君、天尊,乃至天尊之上的实力。

“不过也像古神一样,最古之神们,空有实力,没有境界。且因为诞生得太早,那时的宇宙,还处于蒙昧状态,宇宙灵机亦是混乱不堪。因此最古之神们也都或多或少,有着大大小小的缺陷。

“或神智混沌,有如野兽;或被局限于一地,无法自如行动;或身体残缺畸形,永远无法完美;或永恒饥饿,怎都无法体会到饱腹的滋味……

“在宇宙诞生之初,最古之神的数量多不胜数,但绝大多数,都因为先天的缺陷而自行消亡了。祂们死后,尸体之中,又诞生了许多神物。龙、凤、金乌、天鹏……这些神物的始祖,便是自消亡的最古之神们尸身之中,孕育而出。

“不过最古之神虽大批消亡,但总有一些缺陷不那么大的,顽强存活了下来,并一直存活至今。

“存活下来的最古之神们,实力或许比不得最强的仙人,亦限于出身,永远无望超脱宇宙,但有些最古之神的诡异能力,就连天仙、天君,乃至天尊遇上了,都会大感头疼。

“我此次布设的绝地陷阱,就是借助了一尊最古之神的‘子体’。

“那最古之神,名为‘荒芜古树’,本体在哪里,是什么模样,无人知晓。但它的子体,曾在不少世界出现过。

“而一旦荒芜古树的子体出现,那一方世界,就会被汲尽天地灵机,变成凡俗世界。随着荒芜古树的子体汲取天地灵机渐渐成长,连宇宙灵机,亦会被它隔绝。天仙乃至天君落到那样的世界,亦会被封印能力,变成**凡胎。

“我将那些家伙引入的绝地陷阱,就是一方被荒芜古树的子体,隔断了宇宙灵机的世界。天仙也好,二劫天君也罢,都变成了**凡胎,失去仙人的力量,只剩下极微弱的一点超凡之能。

“本来这样的环境,是大利于我的,毕竟我很能打嘛。以我的武功,慢慢周旋着一打六,是有机会将赤无极他们逐一反杀的。

“可惜……落入陷阱的有十个。诸无道那个二劫天君,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厉害,虽然还是比我弱了一点,但十个打我一个,我终于还是没能成功反杀,反被他们给杀了。”

杨铮遗憾地叹了口气,又是幸灾乐祸地一笑:

“不过,既然落到了那个世界,失去了仙人的力量,他们就没有办法离开了。不出意外,那些家伙,要在那个世界,做一辈子凡人了。说不定啊,寿元都会变得跟凡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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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修罗死,新王立,踏破灵霄,应看我

“师父,那个有荒芜古树子体的世界,究竟在哪儿?”

陆昔颜看着修罗王,眼神之中,满是战意。

“你想去杀极夜魔帝、血神子他们?”

修罗王摇摇头:

“不必多此一举。他们走不出那个世界,已经是死人了,时间早晚而已。你也不要试着去找那个世界,你若落入那个世界,同样走不出来。

“再说你难道还能比老子更能打?老子都被诸无道他们那十个杂碎围殴打死了,你这死丫头去了,不是送头上门么?”

不待陆昔颜争辩,修罗王又沉声说道:

“接过了修罗剑,你就是下一代的修罗王。

“我虽然死了,但修罗剑既然传到了你的手上,我的因果,便也传到了你的手上。

“灵霄宫一定会继续追查,迟早会找到你。昔颜啊,你要做好准备,千万别被他们逮着了。”

陆昔颜昂然道:

“我不怕!灵霄宫的人来多少,我便杀多少!师父你屠灭灵霄的心愿,我也一定会替你达成!”

倪坤沉声道:“灵霄殿的因果,源自中土。我倪坤身为中土最强的男人,不能再让你们继续替我中土承担灵霄殿的因果。那灵霄殿,便由我来踏破!”

“好!”

修罗王哈哈一笑,一指倪坤:

“你小子很不错,很有几分我年轻时的风范。不过要与灵霄宫斗,你们现在的修为还太浅。不必灵霄天尊出手,甚至不必灵霄天尊座下弟子出手,随便来一个灵王、殿帅,就能要了你们的命!

“所以,你们一定要记住,行事万万不可鲁莽冲动,一定要小心谨慎,一定要多动脑子!不要丢了我修罗道智勇双全的传统。”

“师父放心。”陆昔颜慨然道:“弟子身为修罗道这一代最为足智多谋之人,一定会将我修罗道智勇双全的传统发扬光大!”

倪坤也笑道:

“晚辈素以智计著称,有‘一步三计、算尽天机’的美誉,乃是中土最为智勇双全之人。我们一定谨遵前辈教诲,小心谨慎,用智谋与灵霄宫周旋。”

修罗王欣慰一笑,“如此,我便放心了。”

说罢将手一扬,那树枝仙器,又飞回倪坤手上。

“收好这枝神箭。它是神树树枝炼成,若始终找不到天地灵根,这树枝……或许便会是中土最后的希望。”

倪坤早猜到这树枝仙器,一定大有来头,今日方知,竟是中土天地灵根“神树”的树枝炼成。

当下紧握树枝仙器,对修罗王躬身一揖:“晚辈记下了。”

顿了顿,倪坤又问:“前辈,您与我中土界那位半步天仙……”

话还没说完,骸骨山巅,修罗王的身影忽然一阵模糊。

“师父!”陆昔颜惊叫一声,就要纵身飞上山巅。

但修罗王的身影,已然在一阵恍惚模糊之后,随风消散。

就在修罗王身形消散的那一刹,倪坤与陆昔颜,都看到了一副幻景:

一位风华绝代的青衣女子,俏立在一棵参天巨树之下,眺望远方。

那翘首以盼的样子,像是在守望着谁。

当一条高大魁伟的身影,平空浮现在前方,向着那女子大步走去时,风华绝代的女子嫣然一笑,迎上前去。

“让你久等了。”

高大魁伟的男子温柔地笑着,握住了女子的双手……

幻景消失。

修罗剑法域亦告消散。

倪坤与陆昔颜又回到了现世,手里仍然拿着筷子,坐在火锅前。

之前那被陆昔颜捧在手里的修罗剑,亦重新回到了她身上,像是从来没有拔出过。

许明远也坐在不远处,就着火锅的香味,没滋没味地吃着枯子,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倪坤看了陆昔颜一眼,眼神颇有几分关怀,传声道:“要不,我吃点亏,把肩膀借你靠一下?”

陆昔颜抿了抿嘴:“我没那么脆弱。继续吃!吃饱做事!”

于是这位新鲜出炉的“修罗王”,又挥动筷子,大块朵颐起来。

既然她能承受得住,那倪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也运筷如飞,大吃大嚼起来。

大啖美食之际,倪坤心中琢磨:“灵霄宫,玄武殿……既有玄武殿,那是不是还有青龙殿、白虎殿,以及……朱雀殿呢?”

如果还有朱雀殿的话,那自己跟灵霄宫的缘份,还真是不浅啊!

“如果火凰界那朱雀殿所属的上界,真的是‘灵霄天’……火凰即使截断界域通道,为火凰界争取了千年时间,未来还是不容乐观啊!”

想到这里,倪坤又摇了摇头,收敛思绪,不再多想。

虽然只是在脑子里想一想,不出声讨论的话,未必会被天尊知晓,且灵霄天尊又睡着了,就算骂他他也不知,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要是时常放飞思想,在脑子里想得太多,想习惯了,那说不定哪一天,就会不假思索地把脑子里想的东西说出口。

那可就真的是作死了。

一边吃,倪坤一边传音发问: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要不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修炼吧。等神功大成,再出山报仇也不迟。”

“躲?”

陆昔颜嗤笑:

“接过了修罗剑,六宗宗主又失陷荒芜古树子体所在的世界,我还需要躲么?

“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在六宗宗主老死,六宗魔器转移之前,先把六宗传人杀个精光!

“等到六宗传人死光了,那六宗宗主一死,魔器就没有传人可供转移,六宗传承……就算是彻底断绝了!”

倪坤道:“灭尽六宗传人?这事儿你恐怕办不成。我一个外人都知道,魔门六宗,潜势力遍及多个世界。甚至在某些世界,修炼了魔门功法的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魔门传人。”

比如火凰界,曾经试图在火焰山秘境围杀倪坤的那七个杀手,用的就是魔门功法。

但他们自己并不晓得,自己修炼的功法是什么来历。

这样的修士,绝不仅仅只在火凰界有。

在别的世界,必定还有许多这类修士。

如今想来,这或许就是魔门防止传承断绝,预留的后手。

毕竟,只要还有一个人修炼了魔门某一宗的功法,那这一宗的镇派魔器,就始终有地方可以转移,传承就始终不会断绝。

而那些修士,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传承的来历,别人又如何能知他们是魔门传人?

恐怕就连天尊都算不出来。

“魔门干了那么多天怒人怨的恶事,却还能在元魔天尊殒落之后,一直传承到现在,也是有道理的。不仅仅是魔门修士诡诈擅伪,这魔器转移的特性,亦可保证魔门传承不绝。”

因此,倪坤对陆昔颜灭绝六宗传承的想法并不看好。

不过陆昔颜做不到这件事,倪坤却觉得自己将来或可做成。

随着他修为日益提升,“神雷天劫”的追根溯源之能,亦会日益强大。

到将来,说不定就能不仅仅只追溯血源,还可追溯同源功法。

将来到了某个境界,说不定一记神雷天劫轰下去,就可以把修炼同种功法的所有修士,统统诛连轰杀,灭个干干净净。

当然,陆昔颜现在就想仗剑反杀魔门六宗,倪坤就算不看好,也是会出手的。

说到底,修罗道担下的因果,乃是源自中土。

修罗王一个外人……

好吧,他应该算是中土的姑爷。

可姑爷也是客啊!

姑爷都这么拼了,都把整个修罗道搭上去了,现在陆昔颜还要继续承担他的因果,倪坤身为中土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指定救世主,又怎可能袖手旁观?

“就用我的智计,来为魔门六宗送葬!至少,可以先把魔门六宗明面势力清掉!”

一时间,倪坤脑海之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精妙的策略,很快就组织了一篇长达十数万字的,剿灭魔门六宗明面势力的计划书。

吃饱喝足,陆昔颜并没有急不可耐地去找血神圣子等人。

她还要用真魔试剑,以真魔之血,祭此斗战杀伐之剑。

待真正掌握修罗剑之后,才是她反攻之时。

于是接下来几天,倪坤、陆昔颜、许明远三人,继续在这洞天之中活动着,斩杀魔化的灵禽异兽,寻找真魔猎杀。

在这几天中,一头又一头有着地仙实力的魔化灵禽、灵兽,被修罗剑斩下首级。

半仙境、人仙境,乃至地仙境的真魔,亦被陆昔颜持修罗剑斩杀十余头。

随着杀戮渐多,陆昔颜对修罗剑的掌控日益纯熟,她的境界,亦开始飞快提升。

魔门七宗的镇派魔器,之所以能保证七宗传承不绝,就在于镇派魔器的持有者,可得魔器加持,修为在极短时间内突飞猛进。

像陆昔颜,完全掌控修罗剑之后,就可以在短短数年之内,成长到半步天仙。

所以其实她现在最稳妥的做法,就是躲起来修炼。

等到成长为半步天仙,再仗剑出山,足以轻松横扫没有了天仙宗主坐镇的魔门六宗。

然而修罗道的传统就是“稳住别浪,谨慎小心,智勇双全”……

可是陆昔颜的同门兄弟姐妹,已经死了个精光,现在连师父都死了,以她的性子,又怎么可能稳得住?

她这次能耐住性子先祭剑,已经算是特别稳了。

祭剑七天。

她已踏破关隘,正式晋阶地仙境第三阶。

虽还没有修炼圆满,不能算巅峰地仙,但修罗剑在手,她的战力已然超越了巅峰地仙。

“是时候去找血神圣子他们了。”

傍晚。

陆昔颜手拄七尺大剑,站在一颗小山般庞大的狰狞首级上。

这是一颗“狒狒魔”的首级,但比起倪坤当日一把捏爆的那头狒狒魔,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这是一头地仙巅峰境界的狒狒魔。

以陆昔颜七日前的实力,最多能保证不被此魔打死。即使加上倪坤,二人联手,也要苦战良久,方有机会将之拿下。

但是现在,陆昔颜仗修罗剑,只出了三剑,便将此魔首级斩落。

实力既已强大至此,魔门六宗又已没有了天仙坐镇,那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倪坤,帮我找到曹真。”

“交给我。”

倪坤微微一笑,运转“神雷天劫”心法,循早已被他记下的血神圣子曹真的气息,追根溯源,寻找其下落。

很快,他就有了结果:“他们还在八通界。地点是……我去,居然就在天君洞天门口!”

倪坤原本还想着,先出去交了真魔首级,领了赏格,再去参加一次拍卖会,强化武装,做好万全准备后,再与血神圣子等人开战。

可没有想到,血神圣子等人居然贼心不死,又回到了天君洞天入口。

这是想干什么?

明显就是想埋伏偷袭啊!

“果然!”

陆昔颜轻蔑一笑:

“那些老鼠一样的家伙,果然想着埋伏偷袭我们呢。可惜,他们这是自投罗网!”

提起长剑,就往天君洞天入口处飞遁过去。

倪坤取出落魂鼓和一对鼓槌交给许明远:“许兄,待会儿开战,请你为我们擂鼓助威。”

“……”

许明远无语地接过大鼓和鼓槌,有气无力地说道:

“放心,我一定把鼓捶得震天响,让你们在我的鼓声助威下,战个痛快……”

“谢了。”

倪坤呵呵一笑,收起那地仙巅峰境界的狒狒魔首级,身化电芒,滋啦一声,追上了陆昔颜。

许明远叹了口气:

“我堂堂圆满人仙,居然沦落到只能擂鼓助威的地步……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叹息间带着大鼓冲天而起,化光飞遁,跟了过去。

天君洞天入口。

一面黑幡插在地上,无风自动,散发出诡异的波动。

黑幡下,一个身着古朴黑袍,长发披肩,气息深邃的男子,正自盘膝打坐。

每吸气一次,他周围的光线,便像是被黑洞吸摄一般,尽数没入他身上,令他周围变得一片漆黑。呼气之时,光线又重新出现。

明暗交替之间,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弥漫在这黑袍男子身边。

这黑幡,正是魔门极夜宗的招牌仙器,极夜子幡。

幡下打坐的黑袍男子,正是极夜魔帝赤无极嫡传,当代小夜帝,玄夜。有地仙第三境修为,实力仅次于血神圣子曹真。

玄夜对面,一块大石头上,蹲着一个穿着花花绿绿,打扮得仿佛杂耍艺人的男子。

那男子下巴刮得发青,看着年纪不小,头上却扎着小童一般的冲天辫,脸上还涂抹着浓重的油彩、眼影,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他手里拿着一个果子,正津津有味地啃着,不时咧开嘴角,发出一声神经质般的怪笑。

这人,乃是魔门昏逆派,昏天小圣,萧若愚。地仙第二境修为。

在昏天小圣萧若愚斜对面,一棵大树上,梢头坐着一位身着白衣,气质儒雅飘逸的青年。

那青年面容英俊,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仰首望着洞天西边的斜阳,整体的气质,予人一种万事不萦于怀,仿佛随时可能乘风而去的逍遥惬意。

此人,正是魔门逍遥派宗子,庄鹏飞。地仙第二境圆满,只差半步,便可步入地仙第三境。

极夜宗小夜帝、昏逆派昏天小圣、逍遥派宗子,加上候在一旁的曹真、司徒尚、虚夜月,此次魔门六宗各自的继承人,已然齐聚于此。

这一股力量联合起来,随随便便,就可以毁灭一个没有天仙、半步天仙坐镇的小世界。

即使十几二十个地仙联手,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现在,这六位魔门当代最杰出的传人,就要在此联手设伏,诛杀修罗太子陆昔颜。

然而,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六人并不知道,陆昔颜已经继承了修罗剑,登基为王。

此刻这六个魔门杰出青年,兀自在商议着战术。

血神圣子曹真沉声道:

“那杨戬精擅炼体,境界虽只中阶人仙,但体魄之坚韧,犹胜陆昔颜半筹,可硬接半步天仙一击而不死。

“我此前曾怀疑,他是修罗道秘密传人,但后来发现并不是。

“杨戬擅用雷法、火法,对我的血神海、血影神通克制极大。而修罗道并不擅长雷法、火法,所以那杨戬并非修罗道传承,而是另有炼体功法。”

司徒尚补充道:

“那杨戬也不知有什么异宝护佑元神,我的‘心迷劫’乱不了他的心智,虚妖女的极乐世界,也完全动摇不了他的意志。”

“咦?”昏天小圣萧若愚大惊小怪地叫道:“还有这种怪胎?居然不馋虚妖女身子?那他会不会喜欢上我?哎呀这可叫我怎么办呐,我才不喜欢男人呢……”

几天过去,情绪已经稍好了一些的虚夜月幽幽说道:

“那杨戬跟修罗道的人一样鲁莽狂暴,与陆昔颜臭味相投。他喜欢的,应该是陆昔颜那种莽夫。萧师兄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那就好那就好!”萧若愚拍拍胸口,大松了一口气:“最怕男人对我死缠滥打了……”

司徒尚眼角微微抽搐一下,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

“不过杨戬虽体魄强横,又擅斗战,还精通雷法火法,能克制许多我魔道神通,且元神有异不受迷惑魅诱,但终究只是一个中阶人仙。庄师弟,到时那杨戬便交给你对付了。”

逍遥宗子庄鹏飞潇洒一笑:“放心,我最喜欢这样的对手。”

“至于陆昔颜……”曹真缓缓开口:“萧师弟先将她圈入‘大魔界’,我等再施‘诸魔归元’**,将我等法域融合叠加,加诸在她身上,不信她到时候还能撑得住。”

“还有她的那些同门。”

司徒尚残忍一笑:“三年前蓝神宗之行,战儡尚未炼成,只能利用她同门的尸骨,锁定她的气息、位置。到了如今,战儡终于大功告成,可以给陆昔颜一个惊喜了。”

“说到蓝神宗……”

曹真缓缓道:“还得提防蓝天成。那人心性偏激,睚眦必报,我等杀了蓝神宗不少仙人,还试图图谋于他。他嘴上说放下,心里却不知有多恨我等。

“他老辣阴险,尤擅偷袭,此时说不定还在这天君洞天之中徘徊,并未真正离去,围杀陆昔颜与杨戬时,须得提防他的偷袭。”

“杨戬、陆昔颜,以及有可能出现的蓝天成。”小夜帝玄夜淡淡说道:“可还有其他对手?”

曹真想了想,摇头:“没有了。”

玄夜缓缓点头:“那就照曹师兄之计行事吧。”

正说时,司徒尚忽然神情一动,望向洞天南面:“陆昔颜过来了!”

众人毫不犹豫,各显神通,转眼之间,尽皆隐去身形。

唯萧若愚独自蹲在大石头上,一边神经兮兮地笑着,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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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我猜到了开始,却没有猜对结局

距离洞天入口尚有数千里时。

倪坤突然叫住陆昔颜:“等等。”

陆昔颜不耐道:“干什么?”

“你难道忘了杨前辈临终前的教诲了吗?”

倪坤沉声道:“遇事不要鲁莽冲动,须小心谨慎,多动脑子,发扬修罗道智勇双全的光荣传统。你当时可是满口答应了的。”

陆昔颜白他一眼:“那你想怎样?”

“你也说过,魔门六宗,奸诈狡猾,除非是感觉胜券在握,否则决不会留下来决战。曹真他们既然敢回来设伏,说明他们此次纠集的力量极强,自认为有了必胜把握。”

倪坤胸有成竹、智珠在握,侃侃而谈:

“既如此,那咱们就不能这么随随便便,一头撞进他们的埋伏之中。临战最忌落入敌人的节奏,绝不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咱们得反过来掌控节奏。”

陆昔颜耐住性子,问道:“怎么个掌控节奏法?”

倪坤悠然一笑,拿出羽毛扇摇了摇:“我有一计……”

陆昔颜沉声道:“愿闻其详。”

倪坤羽扇轻摇:“曹真他们可以利用你同门的遗体,定位你的位置。此次预谋设伏,你就这么直冲过去,位置、路线、距离,尽在他们掌控之中。他们随时可以发起先手打击……”

陆昔颜道:“可咱们不也知道他们的位置吗?”

“但咱们不知道他们的人数啊!”

倪坤语重心长:

“我只掌握了曹真、司徒尚的气息,只能追溯气息,锁定他们两个。除这二人外,谁知道他们又纠集了多少人手?实力又是如何?所以,论战场信息,咱们实际是处于劣势的。”

陆昔颜不耐烦地说道:“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出你的计划。”

倪坤嘴角翘起,流露出属于第一智者的微笑:“我的计划很简单:驱虎吞狼,借刀杀人。”

陆昔颜眉梢一扬:“何解?”

“还记得那头半步天仙境界的真魔吧?咱们此前好几次试图绕洞天一周,对其展开背袭,可那家伙很不配合,总是不停地转来转去,一会儿脸朝东,一会儿脸朝西,一会儿又朝向北了……不停地胡乱走位,害咱们都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绕行,才能成功绕到它背后……”

“我明白了!”陆昔颜恍然:“你是想把那头半步天仙境的真魔,引到曹真他们那里去!”

“正是。”

倪坤微笑:“无论曹真他们此次纠集了多少人手,设下了怎样的陷阱埋伏,一头半步天仙境的真魔,都足以破坏掉他们的陷阱埋伏。

“双方一场火并,无论最后结果如何,笑到最后的,都只会是我们。曹真他们会死,那半步天仙境的真魔,也将成为我们换取丰厚赏格的战利品!”

“此计……”陆昔颜沉吟一阵:“虽然只是很简单的计策,但是倒也跟我想的一模一样。你之智计,果然不下于我。”

“……”

倪坤眼角微微抽搐一下:“你这么说话,良心真的不会痛么?”

陆昔颜装作没有听到,说道:

“那半步天仙境的真魔很强,即使我手持修罗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过只是将它引至曹真等人的陷阱埋伏处,我还是有很大把握的。有修罗剑加持,它便是半步天仙,飞遁之速也不会比我更快。”

倪坤道:“那就依此计行事?”

陆昔颜重重一点头:“便依计行事!”

于是当许明远扛着大鼓赶过来时,迎面撞见他们两个又在往回飞。

“什么情况?”许明远问道:“不打了么?”

“当然要打。不过我们有更好的战术!”倪坤笑呵呵说道:“接下来,许兄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听到开战的动静再敲鼓吧。”

“哦!”许明远从善如流,扛着鼓找地方隐蔽去了。

洞天入口处。

刚刚埋伏下来的曹真等人,又满脸郁闷地现出了身形。

“陆昔颜怎么回事?之前明明朝着洞天入口飞过来的,现在怎又折回去了?”

“不会是察觉到我们的埋伏了吧?”

“有可能。但也可能只是一个意外。或许她是被别的什么事情吸引过去了。不过陆昔颜虽然也是个莽夫,但在修罗王杨铮门下一众莽夫之中,她算是最有头脑,最为狡猾的一个。不然她也不会一直苟活至如今。”

“那我们该当如何?还继续在这里埋伏吗?”

“再埋伏一阵,看陆昔颜如何反应。倘若她不再往这边来,便是真的察觉到了我们的埋伏。如果她过来……那她此次折返,就只是一个意外。”

于是众人继续耐心埋伏。

又过一阵。

司徒尚惊喜地传音众人:“她过来了!”

又过一阵。

司徒尚郁闷地说道:“她又回去了。”

再过一阵。

“她又过来了!”

片刻后。

“她又回去了!”

……

“陆昔颜在搞什么名堂?”曹真脸色阴沉,咬牙切齿:“来来去去地,逛街还是遛狗?”

司徒尚脸色也很不好看:“她不会是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埋伏,故意耍我们的吧?”

昏天小圣萧若愚嘻皮笑脸地说道: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们呀,一个个都太阴险,成天琢磨着怎么用阴谋诡计害人,老是想着埋伏呀,陷阱呀,暗算呀之类的。却忘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生死相搏,实力为王。若实力强过对方,直接碾过去便可。若实力不及对方,脚底抹油便是。何必算计那么多?”

“……”

众人无语。

小夜帝玄夜淡淡道:

“萧师弟言之有理。咱们六人联手,实力足以碾压陆昔颜。那杨戬也只是一个添头,不值得慎重以待。既如此,咱们又何必在此埋伏,被那陆昔颜当猴耍?直接找过去,围杀她便是。”

逍遥宗子庄鹏飞赞同颔首:

“小弟也是如此想的。陆昔颜再擅战,也不可能是我们六人的对手。曹师兄你们一心想着设伏,当是在陆昔颜手上吃亏太多次,太过高估忌惮她了。却忘了有我、玄夜师兄、萧师弟加入之后,双方的实力对比,已经发生了逆转。既如此,便用不着过度慎重了。”

曹真眼角狠狠跳了两下,沉着脸说道:

“那好,咱们不设伏了,直接找过去,围杀陆昔颜!”

当下这魔门当代六大杰出青年,便腾空而起,身化遁光,借修罗道诸弟子遗骨锁定陆昔颜气息,朝她所在的位置飞遁而去。

至于陆昔颜……

天可怜见,她真的不是想耍曹真他们。

事实上她现在也非常火大。

按照她和倪坤的计划,本来是要引那头半步天仙境的真魔,去趟曹真他们布设的陷阱埋伏,行驱虎吞狼之计的。

可那头半步天仙境的真魔,实在是太不配合了。

第一次

陆昔颜找到它,隔着千余里,以修罗剑挥出一道剑气,将它霸占的一座原属于古天君门下某地仙的洞府夷为平地。

那真魔勃然大怒,飞身来追。陆昔颜连忙引着它朝洞天入口飞去。

事情进行到这里时还算顺利。

但谁知道那真魔似乎耐心不怎么好,追了上万里,发现似乎追不上陆昔颜,就回去了。

堂堂真魔,无缘无故挨了一剑,还没有报仇呢,它居然就那么回去了……

没有办法,陆昔颜只好再次折返,又隔着千里地,斩了那真魔一剑。

这次那真魔早有提防,格下了陆昔颜隔空剑气,又追了过来。

然后又只追了上万里,它便又回去了……

于是陆昔颜第三次回来,不仅挥剑斩它,还开口嘲讽:“嘿,孙子哎!来追爷啊!”

那真魔暴跳如雷,再次展开追击。

这次陆昔颜没有发挥最快速度,故意将那真魔吊在后方百里处,还故意吃了那真魔一记隔空法术,试图给那真魔一点希望。

然而,那真魔追出万里之后,又回去了。

几次三番后。

当真魔又一次只追出万里,便毫不犹豫地抽身折返时,陆昔颜不禁发出了不甘的呐喊:“为什么?你堂堂一个半步天仙,我只是地仙境第三阶,你为什么就不追了?”

“你这是拿我牛魔王当傻子呢?”

那位看着长相憨厚很好骗的八臂牛魔,牛眼之中,满是冷笑:

“你单凭那口剑,就可以跟我战上半个时辰不落下风了,却偏偏隔那么远劈我一剑就跑……这么明显的引蛇出洞之计,当我看不懂啊?

“那你把我引出去,有什么目的?要么就是预设好了陷阱埋伏,准备将我引入陷阱之中围杀我。要么就是想驱虎吞狼、借刀杀人。别跟我玩这一套我告诉你!

“老牛我堂堂高位真魔,带队覆灭了好几个中小世界,一辈子都在阴谋诡计里边儿打滚,我用计坑人的时候,你这死丫头还没有出生呢!”

冷哼一声,这位身高十丈、体型庞大的“牛魔王”,冲陆昔颜比了鄙视的手势,大摇大摆地往回走。

“我……去你娘的!”

居然被一头看着憨乎乎的八臂牛魔鄙视智商,陆昔颜气得浑身发抖,眼睛一红,抄起大剑,就要冲上去开干。

察觉到陆昔颜的冲动暴怒,前边那牛魔眼中浮出一抹得计的笑意。

不过还好陆昔颜不是一个人。

还没等她冲过去,倪坤就闪现在她身后,一把将她拦腰抱住:“别冲动,那头牛是在激将!”

“别拦我,区区一头牛,也跟鄙视我,老子要跟它拼命!”陆昔颜拼命挣扎。

倪坤死死箍住她的腰不放:“别这么莽啊!那头牛就等着你过去跟它拼命呐!”

陆昔颜往前踢脚:“放开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倪坤双手抱着她的腰,全力往后拽:“咽不下也得咽下!”

见陆昔颜被拦住了,那头老牛失望地摇了摇头,不再逗留,飞遁回去。

陆昔颜也气喘吁吁地停下了暴躁,“早晚有一天,老子要把那颗牛头砍下来!”

倪坤劝慰道:“会有机会的。”

“你这家伙!”

陆昔颜又气乎乎地瞪了倪坤一眼:

“你说你出的都是些什么馊主意?真魔又不是傻子,你那驱虎吞狼、借刀杀人之计根本行不通!一开始就被它看穿了!我就是用了你的计,才被区区一头牛鄙视嘲讽……”

倪坤奇道:“我这一计,不是跟你想的一模一样么?”

陆昔颜诧异道:“还有这事?”

倪坤眼角微跳,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陆昔颜脸庞微红,眼神飘忽地避开倪坤视线:“哈哈哈,那肯定是你记错了。”

“……”

倪坤忍住拿大锤糊她一脸的冲动,心中劝慰自己:我儒雅随和。我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默诵一阵,他方才淡定地说道:“一计不成,我又生一计,话说……”

刚说到这里,他忽然惊喜地一拍巴掌:“哈,吾计成矣!”

陆昔颜警惕地看着他:“你又有什么馊主意了?”

倪坤悠然一笑:

“曹真等人不出我所料,果然耐不住性子,主动杀过来了。这下正好,咱们不必引那牛魔去找他们了,直接引他们去找那牛魔!此计,亦是驱虎吞狼、借刀杀人,不过对象反过来了。”

陆昔颜愕然:“这也算是你的计策?”

“当然。”

倪坤胸有成竹、智珠在握:

“曹真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握之中!我略施小计,他们果然就坐不住了,放弃了布置好的陷阱埋伏,主动杀过来找咱们了!话不多说,他们快到了,咱们走!”

拉起陆昔颜冲天而起,往八臂牛魔巢穴飞去。

那八臂牛魔回到巢穴之中,看着被夷平的洞府生着闷气:

“可恶的人类死丫头,要是被我抓住,非将她做成腌菜不可!”

正气闷时,忽然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又朝着他这边飞了过来。

“还来?”

八臂牛魔愕然:“那死丫头计策都被我当面揭穿了,怎又过来找事?她怕不是傻的?”

正惊诧时,就见那个熟悉的人类死丫头,跟那个方才拦住她暴走的人类小白脸,从它的住处上空一掠而过。

“不是来找我的。”

八臂牛魔摇摇头,自语:

“我就说嘛,人类虽然傻子挺多,但能修炼到地仙的,就没有一个是真傻的……”

刚说到这里,一道血色剑气,自千里之外狂飙而来。

八臂牛魔猛一挥臂,一口巨大的魔刀将那剑气斩碎,抬首望去,就见那刚刚从他巢穴上空飞过的人类死丫头、人类小白脸,正站在千里之外的天空之中,对他做着挑衅的动作。

“我的帮手到了!你死定了!”

陆昔颜对着牛魔作了个割喉的动作:

“等他们一到,我们就两面夹击,誓要斩下你的牛头!”

“……”

牛魔王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看来,修炼到地仙的人类,也有傻子……”

正说时,忽然牛眼一瞪,猛地看向陆昔颜和倪坤来时的方向:

“六头人类地仙?还有巅峰地仙?好家伙,果然是陷阱!”

然后天就黑了。

却是小夜帝玄夜远远看到空中的陆昔颜、倪坤,为防他们逃走,第一时间展开了“极夜子幡”,发动了地仙法域“万古长夜”。

以玄夜地仙第三境的修为,万古长夜一经展开,立刻就能笼罩方圆万里。

那八臂牛魔,自然也被罩入了法域之中。

对八臂牛魔来说,人类都是食物、敌人,见玄夜不由分说朝自己展开攻击,且还在向着自己这边高速飞遁而来,一副气势汹汹,势在必得的样子,八臂牛魔不禁狂笑一声:

“打打埋伏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正面出击?真是好胆!”

狂笑声中,八臂牛魔冲天而起,八口黑色魔刀,不由分说向着玄夜等人斩去。

正向着陆昔颜、倪坤冲去的曹真、玄夜等人,看到面前突然跳出来一头身高十丈,气息足有半步天仙境界的八臂牛魔,八口魔刀不由分说同时攻向他们六人,一时不禁大惊失色:

“什么情况?陆昔颜什么时候能驱使半步天仙境的真魔了?”

震惊之下,六人各施手段,险之又险避过八臂牛魔第一波攻势。

然后曹真长啸一声:“开法域!诸魔归元!”

长啸声中,展开“血神海”,万里血海汹涌而出,倒悬天穹。

司徒尚身形一震,身上地火水风、雷霆闪电齐齐涌出,展开天心宗法域“万劫狱”。

虚夜月抬起双手,皓腕之上宝光一闪,出现两串腕铃。手腕轻轻一转,腕铃叮当作响,似有着无限美好,能满足所有生灵一切幻想的“极乐世界”降临。

逍遥宗子庄鹏飞双手掐诀,一座黑暗死寂的冰封世界平空降临,正是逍遥派法域“玄冥渊”。

昏天小圣萧若愚桀桀怪笑着,身形变得虚幻,化为一道门户。门户展开,黑白颠倒、真假混淆、法则逆乱的“大魔界”降临。

加上玄夜早已展开的“万古长夜”,魔门六宗六**域:血神海、万劫狱、极乐世界、玄冥渊、大魔界、万古长夜,同时降临,将倪坤、陆昔颜、八臂牛魔同时囊括进去。

呃,这六座皆能覆盖万里方圆的法域之中,还响起了微弱的鼓声。

许明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数千里外的一座山头,身前架着落魂鼓,正挥动双锤,满头大汗地拼命擂鼓。

不擂鼓不行。

血神海在天穹之上咆哮,每时每刻都在吸摄万里之内,所有生灵的精血元气,更有无穷血影,嘎嘎怪笑着,扑食血海覆盖之内,天地之间一切生灵。

而那“万古长夜”之中,亦有黑风天煞、无数怨灵,浩浩荡荡四面席卷,所过之处,生灵尽灭,大地枯萎,寸草不生。

极乐世界之中,有无数足以满足许明远一切幻想的“仙女”,在他身边巧笑嫣然,发出靡靡之音,冲击他的元神。

玄冥渊那冻结一切的森寒、万劫狱那抹杀一切的劫数、大魔界那令人怀疑自我乃至厌弃自我,恨不得饮剑自尽的无尽魔意……

每一种,都足以将许明远抹杀。

还好许明远及时敲响了“落魂鼓”。

鼓声震荡之际,血影、天女、怨灵皆被轰天鼓声震离他身边,无法靠近他身周十丈。那森严寒意、无数劫数、无尽魔意,亦无法侵蚀到他身上。

就是靠着这鼓声,许明远才在这六座地仙法域之下,顽强地存活了下来。

而这六座法域,本来是泾渭分明,乃至该彼此冲突、对撞的。

然而,在“诸魔归元**”之下,六座法域竟然融为一体,不但未有任何冲突,威力反开始互相叠加,不断攀升。

“陆昔颜,就算你有半步天仙境的真魔助力,今日也难逃一死!”

天穹血海之上,浮出一张巨大的面孔,俯瞰着陆昔颜,发出震天大笑:“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与杨戬做一对同命鸳鸯吧!”

那八臂牛魔先是莫明其妙,继而恍然大悟:“所以……我最后还是被借了刀!”

到了现在,他无论先与哪一方打,结果都是要做另一方的刀。

这让这位自诩足智多谋的八臂牛魔格外郁闷。

正寻思该打哪一方时,陆昔颜已高高举起了手中那口七尺大剑:

“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说话间,七尺大剑二十四节的剑身,节节亮起,最后于剑尖汇成一道血色剑罡,仿佛一匹倒卷的血瀑,冲天而起,嗤拉一声,就把天穹上的血神海一分为二。

“修罗剑!”曹真等人先是一喜:“杨铮死了?”

继而又是大惊失色:

“不好,陆昔颜有修罗剑,我等法域,便是诸魔归元,也要被她完克!”

魔门七宗,各有本领,相生相克。

其中,修罗道的法域,最是“没用”。

除了一个在杀死法域之主前,不能脱离修罗场之外,再无其它任何特性。

也不会给予修罗场主任何实力方面的加持,对敌我双方都绝对公正。

与其它六宗那功能诡异、威力强大的法域相比,简直就是废物。

然而,修罗道的镇派魔器,那以“元魔天尊”脊骨打造的修罗剑,却能克尽六宗法域。即使诸魔归元,六域叠加,也挡不住修罗剑一击。

因为,真正的“诸魔归元”,乃是要将七宗法域联合叠加,便可召唤出元魔天尊的化身幻影。

而元魔天尊的化身幻影,正是以“修罗场”为脊。

没有脊梁,便不成人形。

作为元魔天尊脊梁的修罗剑,亦因此,能斩破其余六宗法域。

修罗王杨铮,之所以能在六宗宗主联合围剿下,坚持一百多年,最后还差一点设伏反杀成功,就因为他有修罗剑,六宗宗主的法域,对杨铮不起作用,只能凭修为硬碰。

现在,陆昔颜持掌了修罗剑,则曹真等人看似威力无边的法域叠加,亦不能对她起任何作用。

至于凭修为硬战……

他们都没有镇派魔器,拿头跟陆昔颜打啊?

再说,现场还有一头疑似陆昔颜帮手的八臂牛魔。

“走!”曹真长啸一声,就要发挥魔门六宗的光荣传统。

陆昔颜清叱一声:“在我面前,岂容你们说来就来,想走就走?”

熟悉台词,熟悉的动作,不过这一次,结果截然不同。

前两次,陆昔颜展开修罗场时,曹真等人总能及时遁走。就算是司徒尚,也总算能逃出半个身子。

但这一次,陆昔颜持掌修罗剑,以修罗剑展开修罗场,瞬息之间,血色修罗场便已覆盖方圆三万里,将曹真等六位魔门杰出青年,统统罩了进去。

然后修罗场飞快收缩,将所有被修罗场覆盖的人,拘束在方圆三百里的狭小范围之内。

区区方圆三百里的战场,对随手一道法术,便可打到数千里之外,随便一次闪烁,便可飞遁数百上千里的仙人来说,已经能算是贴身肉搏的擂台了。

连身法都没有多少施展的余地。

无人走脱!

倪坤哈哈一笑,双锤一碰,“这次总算能战个痛快了!杀!”

长啸声中,身形化作百丈巨人,手持一对直径二十丈的超级巨锤,迈着惊天动地的步伐,向着曹真等人杀去。

那八臂牛魔看看倪坤那百丈巨人之身,再瞧瞧自己不过十丈的身躯,异常不忿地将身一摇,化为一百八十丈的巨型牛魔,也朝曹真等人杀了过去:

“大块头看着稍微顺眼一点,先打杀那几个小虫子,再来与他痛快一战!”

陆昔颜亦放出修罗法相,再与法相一合,化身为三头十臂的百丈巨人。手持化作一百多丈长的修罗剑,仗剑冲锋。

看着三尊气焰冲天,身形如山的巨人迎面冲来,曹真等人面色发苦。

玄夜叹息一声:“没办法了。可惜了我从炼气境时,便祭炼至今的极夜子幡。”

用手一指,极夜子幡无火自燃,迅速化为一道黑色光幕,闪电扩张开来,将曹真等人笼罩在内。

不仅如此,连倪坤、陆昔颜、八臂牛魔,甚至同样被修罗场拘了进来,还在奋力擂鼓的许明远,亦被那极夜子幡燃烧之后,所化的黑色光幕覆盖了进去。

“陆昔颜,你当知道,我极夜宗每一面极夜子幡,都是镇派魔器极夜幡的‘分身’。因此我极夜宗弟子,都可以通过极夜子幡,即时联络,知晓同宗弟子的位置、生死。

“但你一定不知道,极夜宗的地仙境仙人,主动献祭其祭炼一生的本命仙器极夜子幡,便可无视时空星海间隔,瞬间带人转移到‘极夜幡’附近。

“你不是仗着修罗剑耀武扬威吗?去我师父面前,与他手上的极夜幡说话吧!哈哈哈……”

长笑声中,那将所有人覆盖在内的黑色光幕,蓦地收缩回来,化为一个小小黑点,撞破空间,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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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午后,暖风熏人。

小树林前的长条椅上,一位戴着金边眼镜,穿着黑衬衣、燕尾服,头戴圆礼帽的中年绅士,正坐在条椅上安静地读着报纸。

他鼻梁高挺,眼窝深邃,气质沉静,看上去英俊而富有成熟的魅力。

在他的右手边,还放着一只小提琴盒,似乎是个音乐家?

这时,前方草坪上的空气中,忽然泛起了阵阵涟漪,像是投进了小石子的水面。

中年绅士察觉到了这变化,视线从报纸上挪开,略带几分诧异地看向前方。

很快,随着涟漪剧烈波动,多条身影,像是从空气里浮出一般,倏地出现在草坪上。

看到那些身影中,有好些个自己熟悉的面孔,那中年绅士眼神古怪,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师父!”

其中一人,看到中年绅士,顿时发出惊喜交加的呼声。

“师父?”

一个身形修长的大长腿美女,听到这声招呼,侧首一看中年绅士,眼神一凝,满是警惕:“极夜魔帝,赤无极!”

很明显。

这平空浮现在草坪上的一行人,正是倪坤、陆昔颜、许明远,以及曹真、玄夜等魔门六大杰出青年。

唔,还有一头浑身都是肌肉腱子的大水牛。

正一边悠闲地啃食着草坪上的青草,一边作若无其事状向着远处踱去……

至于那英俊而极富成熟魅力的中年绅士,正是极夜宗,极夜魔帝,赤无极。

看到赤无极,小夜帝玄夜心里当然满是惊喜,哈哈笑着一指陆昔颜:“陆昔颜,我师父当面,还不上前拜见?若他老人家心情好,说不定能饶你一条性命!”

曹真、司徒尚等人亦是满脸微笑,先向赤无极恭敬一礼:“晚辈等,拜见极夜魔帝!”

然后就以胜利者的眼神,满是优越感又带点小小怜悯地看向陆昔颜、倪坤。

“……”极夜魔帝却是嘴角紧抿,眼神古怪,一脸无语。

陆昔颜刚刚见到极夜魔帝时,无疑是非常紧张的。

但很快,她就想起了师父临终前说的那番话,再感受一下自身的状态,眼中紧张渐渐退去,换上惊喜之色。

至于倪坤。

他一到这里,第一时间就运转“天人合一”,试图查探此方天地的状况。

然而“天关、地窍”的三座玄关,居然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彻底隔绝,令他无法与外宇宙沟通。

再一感应自己的身体状况,倪坤脸上,不禁浮出一抹古怪之色。

但很快,他就眉头一扬,哈哈一笑,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抬手一指赤无极:

“极夜魔帝赤无极是吧?听说你是一劫天君?好得很,今日我倪坤,就要创下前无古人的越级杀怪纪录,以区区中阶人仙之境,单杀一尊一劫天君!

“不对,你们不是有十个人么?六尊圆满天仙,三尊一劫天君,一尊二劫天君,把他们都叫出来吧,我倪师傅今天要打十个!”

听到他这番话,玄夜、曹真等人,皆是一脸诧异地看向他,心说这小子是不是吓傻了?居然敢在极夜魔帝面前说这等痴话。

打十个?

你能顶住魔帝一指再说吧!

而极夜魔帝赤无极,则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打开右手边的小提琴盒,从里面摸出了一杆带着硕大弹鼓,乌黑亮丽的冲锋枪。

“!”

倪坤瞪大双眼,还没来得及开口,赤无极就压下扳机,朝倪坤、陆昔颜、许明远三人扫射起来。

哒哒哒哒哒……

震耳欲聋的枪声中,倪坤大吼一声:“躲!”

随后旋转、跳跃、翻滚,但还是身上一麻,感觉似乎已经连中数弹。

陆昔颜和许明远就完全没有躲枪的概念。

许明远甚至还抬手做了个施法的动作,指尖噗地一声,冒出一股青烟,就没有了下文。

“什么情况?我仙术怎么不灵了?”

许明远正惊诧时,子弹已扫到了他身上,一下就把他扫成了血葫芦。

而陆昔颜则早已身中十数弹,浑身都在飙血。

这时赤无极已清空了整只弹鼓,又动作娴熟地卸下弹鼓,开始换弹。

不仅如此,他后方的小树林里,忽地冲出十几条黑衣大汉,有拿左轮手枪的,有拿大弹鼓冲锋枪的,还有拿着装了刺刀的步枪的……

看到那十几条枪,倪坤不禁头皮发麻,赶紧趁着赤无极还在换弹,那十几条大汉还没冲近,飞快地窜至陆昔颜、许明远身边,一手一个,抓着两人转身就跑。

飞快跑到那装着若无其事,一边啃草一边踱步,此时已经走开了几十米远的大水牛身边,将陆昔颜、许明远扔到牛背上,自己也一跃上了牛背。

“驾!”

“驾你老妹儿!老子是牛,不是马!”

大水牛低骂一声,还是撒开四蹄,轰然狂奔起来。

这时,身后响起了密密麻麻的枪声,无数子弹咻咻尖啸着自倪坤身旁掠过,背上更是连续麻痹了十几下,已是中了十几枪。

那大水牛肌肉发达的屁股和大腿上,也被子弹连续命中,噗噗作响着狂飙鲜血。

大水牛吃痛,怒吼一声,奔速更快,转眼冲出草坪,一头撞进草坪外的树林里,不择路径地奔逃而去。

另一边。

赤无极收起冲锋枪,对着那十几条准备追击的黑衣大汉淡淡说道:“逢林莫入,不必追了。追上了,你们也不是对手。”

完了朝玄夜等人叹了口气,起身道:“随我来吧。”

玄夜、曹真等人此时已经察觉出不对了,但想到极夜魔帝在此,天大的麻烦也能解决,便也没有把事情看得多严重,忙不迭跟上了极夜魔帝。

树林深处。

大水牛不知跑了多远,直到前方一条大河拦路,方才停下了狂奔的脚步,寻水浅处渡过了大河,又找了处密林藏好,这才对背上的倪坤等人说道:

“够了啊!趁我还没发火,都特么赶紧给老子下来!”

正嘶嘶倒抽凉气的陆昔颜两眼一瞪:

“嘿,你这死牛,信不信老子一剑斩下你的牛头,把你扒皮剔骨做牛肉串?”

大水牛嗤笑一声:

“哈,这里是荒芜绝地,天君来了,都要变成**凡胎。老牛我倒要看看,你个死丫头怎么斩我!”

一人一牛说话时,身上的弹孔都在飞快愈合,将卡在肌肉里的子弹挤压出来,噗噗落地。

倪坤背上、身上的子弹,也被他肌肉愈合时的力量挤了出来。

就许明远状况稍差一点,伤口愈合极慢。

“老牛你也知道荒芜古树?”倪坤一边帮许明远拔子弹,一边问道。

大水牛没好气地说道:

“妖魔渊乃是宇宙暗影,能连接诸天万界,作为上位真魔,宇宙之中,有什么秘密瞒得过我?刚到这里,我就发现情况不对,本想安安静静地走开,没想到还是被你们给坑了!”

倪坤呵呵一笑:“那你知道怎么离开此地么?”

“很简单。”老牛冷哼一声:“把荒芜古树的子体找出来,杀了它,或是赶走它,我们就能恢复实力走人了。”

倪坤无奈:“就咱们现在这状况,打得过荒芜古树子体么?”

“嘿。”老牛也是无奈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现在这三人一牛,已经变成了“**凡胎”——八臂牛魔连真魔形态都无法维持,都变成一头肌肉发达的大水牛了,还怎么可能打得过最古之神“荒芜古树”的子体?

没错,在枪林弹雨趟了一圈,被打成了血葫芦的三人一牛,已经是**凡胎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被打死,还能把子弹挤出来自行愈合伤口……

杨铮说过,变成**凡胎之后,只会保留极微弱的超凡之力。

但这“极微弱”,乃是以仙人的标准说的。

对于纯粹的凡人,这“极微弱”的超凡之力,就已经相当厉害了。

比如专精炼体的倪坤、陆昔颜,还有体魄超强的八臂牛魔,被区区冲锋枪、手枪、步枪子弹扫上几十枪,单靠肌肉、骨骼,就可以挡住子弹,令子弹不至于穿透肌肉骨骼的保护,伤到脏腑。

虽然被打得浑身飙血看着可怕,但这点伤势,倪坤、陆昔颜、八臂牛魔都可以自愈。

也就许明远境界低了些,又不是专精炼体,伤势才稍重一点。

如果没有及时逃走,许明远是必然会被乱枪打死的。

就连倪坤、陆昔颜、八臂牛魔,如果极夜魔帝一方拿出威力更大的武器,说不定也能将他们重创。

总之,倪坤他们如今已经是**凡胎了。

不然的话,以他们的体魄,莫说小小轻型枪枝,就算是在核爆中心,他们亦可以悠闲漫步。

“赤无极他们来得早一些,以他们的能力,收拢爪牙,建立势力,轻而易举。单是极乐魔后叶寒仙,就不知能迷惑多少有权有势的凡人。

“若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甚至可以统一全世界。虽然这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意义,但现在他们占了先机,有了势力,手下有人有枪,我们想杀他们就有点难了。”

倪坤皱着眉头,缓缓说道: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背景……可惜,我的储物法宝都不能用了,不然瞧赤无极他们手中枪械的技术含量,我一台机甲就可以把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赤无极用的那把有着大弹鼓的冲锋枪,造型傻大黑粗,火力猛、噪音大、烟雾多、精度低。

他手下那十几条黑衣大汉的枪械,也都是声势浩大、烟雾弥漫的粗糙家伙,看着就跟地球一战时的装备似的。

这说明这个世界的技术水平,远不如蓝水星,甚至远不如地球。

如果倪坤能把机甲取出来,一台机甲,就可以打十个,把赤无极他们统统干掉。

可惜,一来到这个世界,众人的法宝仙器,就全被压了回去,再也无法取出。

各种储物道具,也统统都被封印,再也无法开启。

别说法宝、机甲了,倪坤三人现在连套换洗的衣服都取不出来,只能穿着满是弹眼的血衣。

当然,倪坤他们虽然受限颇大,可赤无极等人同样如此。

若在正常的世界,即使陆昔颜手持修罗剑,碰上赤无极这个一劫天君,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三两下就要被干掉。

而现在,不仅可以当着赤无极的面逃出生天,甚至还有反杀的机会。

六尊圆满天仙,三尊一劫天君,一尊二劫天君。

以倪坤和陆昔颜现在的境界,唯独在这个世界,才有机会将他们统统干掉。

“赤无极他们也就是手下多些爪牙。那些爪牙都是普通人,手上若是没有那种武器,根本就一无是处。”

陆昔颜拈着一颗变形的弹头问道:

“对了,赤无极他们用的那种武器,究竟是什么机关?发射这么细小的金属弹丸,明明没有任何灵力、法力,打人居然还挺痛。”

火药枪械之类的武器,只会在没有超凡之力,且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凡俗世界出现。

而那种没有超凡之力的凡俗世界,若不是遭遇意外,仙道修士基本不会光顾。因为那种世界,对他们毫无意义。

所以陆昔颜也好,许明远也罢,都没有见过这类武器。

当然,仙道世界,也有发射弹丸、光弹的喷射类武器。比如各种仙道战舰的大炮、巨炮。

但那些武器,都是以灵力、法力驱动,发射的弹丸、光弹都十分巨大,也都有各种属性、特效。并不存在用化学能投射,只具备物理伤害的武器。

“那是火枪。”

倪坤解释道:“口径越大,威力越强。赤无极他们用的那种单人手持的小管子,威力都只是一般,可能还打不死咱们。

“但如果有口径更大的枪械乃至火炮,怕是就可以重创甚至杀死咱们了。不过小心一点的话,大管子也未必能打中咱们。”

陆昔颜道:“那咱们能用那种武器吗?”

倪坤点点头:“当然可以。”

“那还等什么?”陆昔颜摩拳擦掌:“赶紧找地方搞到枪炮,杀回去干掉赤无极他们啊!”

正说时,老牛突然抖了抖牛耳朵:“噤声,有东西过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嗖地一声,一枝劲箭,擦着倪坤耳边掠过,嘭地扎在他身后的大树上。

足足两寸长的狭长箭头,尽数没入树身之中,箭杆则嗡嗡震颤了好一阵方才停下,足见这一箭的威力。

“别动。”

低沉的男声中,一个身形修长、猿臂蜂腰的高大男子,手持一张拉满的长弓,从一棵大树后闪出。寒光灼灼的狭长箭簇,正对着倪坤。

与此同时,四周的树木一阵晃动。

十多条矫健的身影,如猿猴一般踩踏着树枝飞跃而来,转眼就占据了倪坤等人周围高处的树枝,站在树枝之上张弓搭箭,居高临下对准了倪坤三人。

环顾高处那些修长矫健的身影,倪坤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心道:

“这特么究竟是个什么世界?怎么还有‘精灵’?”

没错,前方那个猿臂蜂腰的高大男子也好,周围树枝上,居高临下包围他们的那十几条修长矫健的身影也好,都有着金色或是银色、棕色的顺直长发。

长相则跟魔戒里的精灵相仿,耳朵虽有点尖尖,却并不夸张,相貌亦个个英俊清秀。

这样的种族,饶是倪坤游历多个世界,都还是头一回瞧见,心里惊讶之余,也颇有几分稀奇,盯着那些“精灵”来回瞧个不停。

“不过这些精灵的技术也忒落后了点,人类都用上枪炮了,他们还在用弓箭。若我所料不差,这个世界的‘精灵’,恐怕已经是濒危物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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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以和为贵,极乐魔后

“不要动!”

那猿臂蜂腰的高大“精灵”,忌惮地看了看倪坤三人那遍布弹孔的血衣,又看看掉了满地的变形弹头,沉声道:

“大河这边,是我们的领地,不欢迎人类进入。请你们马上离开,回到对岸!”

陆昔颜眉头一皱,眼皮一翻,就要习惯性地嘲讽开怪。

倪坤却抢在她前面,笑眯眯地对那高大“精灵”拱了拱手:

“这位兄台。我们也不是有意要闯进你们的领地。你们应该能看明白,我们其实是被人赶进来的。这样,你为我们提供一些帮助,我们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如何?”

那高大精灵还没有开口,树枝上一个少年模样的精灵便气冲冲说道:“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十几枝箭指着你们,你们又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

倪坤两眼微眯,如断水流大师兄一般,温文尔雅地笑着,瞧着那高大精灵:“兄台也是这么想的?”

高大精灵神情凝重,看看倪坤与陆昔颜血衣上的弹孔之下,那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的光滑皮肤,再看看许明远正自缓缓愈合的伤口,沉吟一阵,缓缓说道:

“你们想要什么帮助?”

见他居然有跟这几个人类妥协的意思,树枝上那个少年精灵,眼中流露出不满之色,正要开口,却被那高大精灵一个凛冽的眼神,生生扼住了话头。

倪坤则是看都不看那少年精灵一眼,微笑着对那高大精灵说道:

“首先,我们想知道,这条河的对岸,树林之外的那些人类,都是什么来历。与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听起来十分古怪。

身为人类,居然会不知道外边那些同类的来历?

不过心里虽然满是疑惑,那高大精灵还是硬梆梆地说道:

“河对岸,是人类九星帝国的边境城市绿茵市。那里的人类,自然是九星帝国的人。至于我们的关系……曾经的盟友,如今的敌人。”

倪坤好奇道:“能具体说说吗?”

高大精灵冷声道:“你问得太多了。”

“好吧。”倪坤笑了笑,道:“问题就问到这里。接下来,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们提供三套外衣,以及一些武器。”

陆昔颜插嘴道:“我们要枪。”

“你们还真是……”

那精灵少年一脸不忿,就要说话,却又被那高大精灵一个凌厉的眼神打断了话头。

“我们是出来巡逻的,不可能有多余的衣物。”

高大精灵对倪坤说道:

“不过你们回到河对岸后,可以沿着河流往下游走,大约一百多里外,有一座人类城镇,你们可以在那里得到衣物。武器的话,抱歉,森林之子拒绝一切会对森林造成伤害的火器。如果你们不嫌弃,我可以给你们一把刀。”

“刀?”陆昔颜不屑的撇撇嘴:“那还不如给我们一副弓箭。”

那高大精灵闻言,竟是毫不犹豫,解下背上的箭囊,连手中的长弓一起,抛向了倪坤。

倪坤颇为意外地一扬眉,抬手接住长弓、箭囊,对那高大精灵点点头:“谢了。”转手交给了陆昔颜。

高大精灵凝视倪坤,沉声道:“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吧?”

“当然。”倪坤点点头,将伤势恢复小半,但还是有些不利索的许明远扶上牛背,一拍老牛肩膀的肌肉疙瘩:“走了!”

走几步,他又回头看向那高大精灵:“我叫倪坤,你怎么称呼?”

高大精灵抿了抿嘴:“瑟兰伊尔。”

陆昔颜嘀咕:“还有姓瑟的?”

倪坤则是呵呵一笑:“后会有期。”

说罢,就在众精灵虎视眈眈之下,毫无顾忌地走出树林,又自水浅处泅渡到对岸,沿大河往下游行去。

直至目送倪坤一行渡河远去,那高大精灵方才松了一口气。

方才那屡屡不忿的少年精灵则道:“瑟兰伊尔,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对那三个人类如此软弱?”

瑟兰伊尔走到那少年精灵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把薅住他衣领,单手将他提起,往后面的树上重重一撞:

“听着,我只说一遍:那三个人类,尤其是和我说话的男人,和那个红头发的女人,是弓箭和战刀无法杀死的怪物!甚至连人类的子弹都杀不死他们!

“你如果不相信,等下可以回到他们刚才呆的地方,数一数地上究竟掉落了多少粒带血的弹头!这一点,其他人都看出来了,只有你没看出来!

“我们能令他们和平地离开,就已经是胜利!如果和他们发生冲突,你知道后果是什么?这里所有人都会死!甚至如果他们邪恶一点,连我们的部落,都可能遭受重创!”

那少年精灵兀自不服:“可他们手无寸铁……”

瑟兰伊尔两眼喷火,怒视少年精灵:“血魔神也曾手无寸铁,徒手杀死了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森林之子!连一位绿祭司,都死在了他的血魔法之下!”

少年精灵目瞪口呆:“那,那三个人类,有,有血魔神那么强大?”

“那一男一女的身体,比血魔神更强壮!更有力!甚至有着比血魔神更强大的自愈力!”

瑟兰伊尔低吼:“即使他们不会魔法,即使他们手无寸铁,用拳头就能活活打死我们!

“还有,麻烦你以后多动动脑子,他们是被河对岸的人类,用火枪赶到这里的。河对岸的人类又是什么人?

“是绿茵市的军阀,是血魔神、亡灵主宰他们的爪牙!是我们的敌人!

“敌人的敌人,即使不是朋友,也不要把他们变成敌人!”

另一边。

倪坤和陆昔颜又骑到了牛背上,无视老牛的抱怨恼火,自顾自地说着话。

“你会用弓箭吗?”

“会啊。”陆昔颜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很轻松地就把这张强弓拉成了满月:“我们修罗道的人,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弓箭手艺,自然也不在话下。”

放了两次空弦,她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弓还可以,弓力竟有六百斤,勉强堪用了。难怪那个姓瑟的家伙,说什么森林之子不用火器,如果那些所谓的‘森林之子’,有许多能开这种强弓的神射手,加上他们那猴子一般能在树上蹦来蹦去的灵活,在林子里确实不比火枪弱了。”

说着自箭囊中取出一枝箭,搭在弦上,弓开满月,随便一瞄,就往旁边的树林里射了过去。

笃!

一记闷响,自林中传来。

陆昔颜这一箭,正中两百米外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两寸长的箭头尽数没入树身之中。

“但还是比不上火枪,更别说大炮了。”

倪坤笑道:“能像瑟兰伊尔一样,开六百斤强弓的神射手,数量肯定是不会太多的。而一个精锐射手要训练多少年?一个火枪手又要训练多久?

“随便一个身体健全,从来没有摸过枪的普通人,学上一刻钟,差不多就能放枪了。再练上几天,就能勉强有些准头。也不需要打多准,一百个训练几天的民兵,拿着枪冲着同一个方向放排枪,就能压得所谓的神箭手抬不起头。

“最重要的是,枪可以猫在角落里趴着放。而长弓,只能站着发射。枪手和弓箭手,哪个更容易被敌人击中?”

陆昔颜道:“然而进到深山老林里面,就是森林之子的天下了。”

倪坤点点头,“原始丛林,确实如此。说起来,你们以前见过森林之子这种种族吗?”

陆昔颜摇摇头:“没见过。”

伤势恢复了大半,已经缓过了劲的许明远也道:“这一种异类种族,在下也是头回见着。他们好像也不是妖怪……”

“当然不是妖怪。”老牛嘿嘿笑道:“所谓的森林之子,也叫做‘木灵’,有的世界,也叫他们‘精灵’。他们并非自然生成的种族,而是荒芜古树子体孕育出来的种族。但凡有荒芜古树子体存在的世界,就必然会有木灵。”

倪坤奇道:“荒芜古树的子体,不是会汲取天地灵机、隔断宇宙灵机,从宇宙法则层面压制超凡么?怎会衍生出木灵这种稍具超凡之力的种族?”

作为宇宙级的“最古之神”,荒芜古树天然就有权柄。

这汲取天地灵机、隔断宇宙灵机,从宇宙法则层面,压制超凡,连天仙、天君都能压制的强大能力,就是荒芜古树与生俱来的权柄。

其名“荒芜”,意喻所过之处,灵机荒芜。

“但荒芜古树的荒芜,只针对灵机与超凡。它本身对凡俗的自然环境,至少在某些阶段,还是很友好的。”

见闻广博的老牛侃侃而谈:

“有荒芜古树子体存在的世界,森林会非常繁茂。繁茂的森林,又能孕育出繁多的物种。整个世界,都会变得生机勃勃、物产丰饶。

“荒芜古树的子体,还会结出一种果子。果子成熟后就会落地裂开,从里面蹦出木灵来。当然,只有最初的木灵,是从果子里长出来的。之后木灵就可以像常人一样繁衍了。”

听到这里,倪坤琢磨一阵,问道:“老牛你刚才似乎是说……在某些阶段,荒芜古树子体,对自然环境很友好。那过了那些阶段呢?”

老牛低笑一声:

“等到荒芜古树子体成熟,将要回归古树本体之时,会在一瞬间抽干所有森林的生命力。它离开之后,世上所有的森林,都会变成白地,千年之内,寸草不生,直到天地灵机将之慢慢修复。”

倪坤眉头一扬:“这么狠?”

“也不算特别狠。”老牛语带嘲讽:“至少荒芜古树子体走的时候,不会毁掉天地灵根,把世界丢给妖魔渊。比起你们人族一些掠夺天地灵根的仙人,要善良了不知多少倍。”

倪坤默然。

中土世界的天地灵根之所以毁灭,不就是因为灵霄天尊第九徒灵珠子,试图掠走中土的天地灵根么?

许明远问道:“那荒芜古树子体走了以后,那些木灵会怎么样?”

老牛淡淡道:

“在极少数木灵一族有幸占据主流的世界,荒芜古树子体走后,那些木灵还有可能顽强地生存下来,等待天地自行恢复。木灵不占主流的世界嘛……自然是会被人族,或是其它种族迁怒,逐渐沉沦乃至彻底灭绝了。

“另外,将木灵尸体,埋在被荒芜古树子体抽成白地的土地上,可以加速部分区域的生机恢复速度。一具成年木灵的尸体,大约可以影响方圆十里。

“所以在某些知道这个秘密的世界,荒芜古树子体走后,木灵一族,基本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其余种族彻底灭绝。”

许明远慨叹道:“一出生就担着荒芜古树的罪孽……看来这个世界的木灵一族,未来也是必死无疑了。”

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惋惜的。

木灵一族既然是因荒芜古树子体而生,那荒芜古树子体离开后,他们也势必是要还债的。

因果循环,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倪坤则沉吟一阵,问道:“老牛你觉得,这方天地的荒芜古树子体,还会逗留多久才会离开?”

老牛道:“这我哪儿知道?我也就只是一个知识比较渊博的上位真魔而已,又不是能预知未来……”

一路且说且行,到傍晚时,一座沿河而建的城镇,果然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不过那个城镇,看起来有点不对头。

镇外的河岸边的码头上,除了一些渔船、商船之外,还有好几条支楞着大喷子的舰艇。

而城镇的格局,看着也像是一座军事要塞。

不仅有着高大厚实的的砖石外墙,关键位置还架着带护盾的重机枪,并有着背负长长步枪的士兵戍守巡逻。

“感觉咱们这是被那个姓瑟的耍了啊!”

陆昔颜皱着眉头,一脸不爽地说道:“什么城镇?分明就是一座军寨!咱们这一身是血地走过去,还不被他们当作奸细或是贼寇逮起来?”

倪坤无所谓地一笑:

“瑟兰伊尔毕竟是木灵,又跟人类处于敌对状态,自然不可能对我们毫无保留。不过无所谓了,只要找得到人,问题总是能解决的。那个镇子里那么多枪炮,不正好能让我们武装起来么?”

陆昔颜问道:“你想怎么做?”

“首先,咱们找地方等候一阵。”倪坤笑了笑:“等到天色全黑了,就可以潜进城镇之中,劫富济贫了。”

就在倪坤三人一牛等待天黑之际。

城镇之中。

一间装饰豪华的办公室里。

一个身着将军制服的的大胖子,点头哈腰地对着一位冷若冰霜的绝色女子说道:

“叶夫人,我们已经尽可能地筹集物资了,但……这毕竟只是我绿茵市单方面的行动,无法获得行省方面的支援,兵力和物资的筹集速度,实在快不起来……”

那名为“叶夫人”的女子冷冷道:“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问你,还要多久,才能做好准备?”

那大胖子吱吱唔唔地说道:“半,半年。”

“半年?”叶夫人脸色一冷:“你在敷衍我?”

“不敢!”

大胖子一边抹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

“真,真的需要半年。在丛林里边,森林之子实在太难缠了。他们像猴子一样灵活,像幽灵一样神出鬼没……如果没有足够多的兵力保障后勤运输,我们的军队一旦过于深入丛林,立刻就要被截断后勤,不战自溃……这,这都是有历史教训的,十年前……”

叶夫人根本不听解释,冷冷打断他:

“我只会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以后,我要看到你的军队过河,在对岸建立起前进基地。至于林子里的那些猴子……有亡灵主宰和血魔神在,他们翻不了天!你可以滚了!”

那大胖子将军嘴唇嚅嗫两下,唯唯喏喏地退了下去。

待他退下后,叶夫人抬手捏了捏眉心,自语道:

“什么军阀?统统都是废物点心!连这种废物,都能在边境形成半独立的军阀集团,所谓的九星帝国,也是废物!”

“虽然废物,但至少听话。”一道优雅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说话声中,一位穿着米白色长风衣,身量高大,儒雅清逸的男子,推门走了进来。

他笑看着叶夫人,和声道:“我们还得靠他们帮忙,打通前往‘圣山’的道路。要不然,就靠我们这点人手,根本没有希望去到圣山,找到荒芜古树。”

叶夫人皱眉道:“逍遥子,你不在绿茵市呆着,来我这里做甚?”

逍遥子。

这位身着米白风衣的儒雅男子,正是魔门逍遥派宗主,逍遥子道无崖。

而那位冷若冰霜的绝色女子叶夫人,自然就是极乐门主,极乐魔后叶寒仙了。

“我来这里,是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通知你。”

道无崖走到旁边的酒橱前,取出一瓶最好的葡萄酒,自己倒了一杯,轻抿一口美酒,这才对一声不吭看着他的叶寒仙继续说道:

“好消息是,修罗道最后一个传人,杨铮的第六徒,当代的修罗王陆昔颜,带着修罗剑,送上门来了。”

叶寒仙神情一动:“她居然也来到了这荒芜绝地?”

逍遥子道无崖含笑点头:“不错。只要杀了她,修罗道传承便彻底断绝。修罗剑,也将落到我们手上。”

叶寒仙微微一笑:“这确实是这段日子,我听到的最好消息。坏消息呢?”

道无崖又抿了口酒,微笑道:“坏消息是,我们的徒弟,都来了。”

“嗯?”叶寒仙一怔,“什么意思?”

道无崖悠然道:

“我的徒弟庄鹏飞,血神老儿的徒弟曹真,赤无极的徒弟玄夜,古通天的徒弟司徒尚,邱大圣的徒弟萧若愚,还有你的徒弟虚夜月……都跟着一起过来了。这下可好,我魔门七宗,老老少少,这次真算是整整齐齐了。”

“……”极乐魔后叶寒仙嘴唇紧抿,一时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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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成就一:单杀圆满天仙!

天色已黑。

倪坤、陆昔颜、许明远躲在路边的小树林里,刚要借着夜色掩护,往城镇里潜行时,忽然看到一辆马车,从城镇方向驶了过来。

陆昔颜双眼微眯,凝聚目力,瞧着那快速行来的马车,小声道:

“那马车看着很精致啊!车上居然镶了金,马笼头也镶了银。连马车夫都穿得比咱们还好,车主定然非富即贵。要不,咱们先把这辆马车拦了,找他们借身衣裳顺便借点钱?”

倪坤点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是时候结识有钱的新朋友了!”

一拍老牛肩膀:“老牛上,去把路堵住!”

老牛咕哝道:“我堂堂半步天仙境的真魔,居然沦落到要当劫匪帮凶的地步……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陆昔颜一本正经:

“老牛你这话就不厚道了,咱们只是想跟有钱人交个朋友而已。那交上朋友了,朋友之间,自然就是有通财之义了。找好朋友借两身衣裳和一点小钱,并不算过分吧?”

“……”老牛无语:“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话虽如此,它还是慢悠悠走出小树林,横着堵到了路中间。

牛魔王被压制真魔真身后,变成的这头大水牛,体型硕大,肌肉发达,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就有凶暴气息四下弥漫。

拉着那辆马车的两匹黑马,虽然也算得上高大神骏,可毕竟只是凡物,哪里禁得起老牛凶暴气息的冲击?

隔着几十米远,两匹黑马就齐齐惊嘶一声,瑟瑟发抖地停了下来,四蹄发软,不敢再前行半步。

那马车夫赶紧扳下刹车,停住马车,站起来往前一看,也被那头浑身都是肌肉疙瘩,两根牛角好像圆月弯刀的硕大水牛吓了一跳,连忙从座位下取出了一杆双筒猎枪。

“滚开!”

他用枪对准老牛,喝斥:“再不走我就开枪了!”

这时,车厢里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发生什么事了?”

马车夫连忙说道:“先生,有一头水牛堵在了马路中央,把马吓坏了。我正要赶走它。”

正说时,马车夫只觉一道劲风,擦着自己脸庞掠过,接着便听笃地一声脆响,回头一看,就见车厢左角的油灯旁,正钉着一枝羽箭,箭头整个没入车体,箭杆犹在嗡嗡震颤。

看到那枝箭的形制,车夫脸色一变,失声道:

“森林之子!先生,路边树林里有森林之子埋伏!”

说着飞快地蹲下来,躲到座位后面,枪口对准羽箭飞来的方向,厉声喝斥:“不要过来,我有枪!”

话音刚落,两枝羽箭一左一右并飞而来,居然无比精准地自双筒猎枪的两根枪管钻了进去。巨大的力量,令马车夫手手掌一麻,手腕剧震,双筒猎枪失手脱落。

“这种箭术……”

马车夫浑身一僵,整个人缩成一团,对车厢里叫道:

“先生,埋伏的是金叶神射手!我的枪被他射落了!您快开枪示警,巡逻队听到枪声,很快就能赶过来!”

“不必惊慌,只是金叶神射手而已……”

温和的男声,自车厢里响起。

随后车厢左侧门打开,一个穿着米白风衣,身形高大,面容儒雅清逸的男子,双手各提一把枪管加长、口径加大的左轮手枪,自车厢中轻盈跃出。

小树林中。

打落了车夫的猎枪,正准备出去跟有钱人交个朋友的陆昔颜,借着马车灯光,看到那身着米白风衣的清逸男子后,身形骤然一僵,咬牙切齿地举起了长弓。

“你干什么?”倪坤低喝道:“咱们只是交个朋友,借钱借衣而已,没必要杀人!”

陆昔颜咬牙切齿,低声道:“那个男人……就是逍遥派宗主,逍遥子道无崖!”

说话间开弓如满月,一松弦,劲箭如流星,朝逍遥子道无崖激射而去。

箭刚离弦,逍遥子道无崖便已警觉,飞快地抬起右手,食指一压扳机。

嘭!

震耳的枪声中,道无崖身前十多米的空中,爆起一团激烈的火星。一枝箭头扭曲、箭杆折断的羽箭,打着旋儿弹落在地。

他居然一枪正中箭头,把箭矢当空拦截了下来。

在开枪拦截箭矢的同时,他左手亦飞快抬起,对着箭矢来处开了一枪。

也是在他左手抬起,食指下压的同时,陆昔颜往旁边飞快地横移半步,于是枪响之时,子弹几乎擦着她脸颊掠过,射中她身后一棵大树,打得树皮迸裂、木屑横飞。

陆昔颜刚要再次开弓,逍遥子道无崖左手的左轮手枪再次开火。陆昔颜又一次在他开火的同时,抢先横移半步,躲开了这一枪。然而道无崖这一枪就是为了逼她走位,在她横移同时,道无崖右手的左轮手枪已然开火,子弹直取陆昔颜左眼。

这一枪,陆昔颜已无法闪避。

不过就在子弹即将击中她左眼的那一刹,一只大手,倏地横在她面前,子弹噗地一声,击中那只大手掌心,却被肌肉与指骨卡住,未能穿透。

正是倪坤及时出手,挡下了这颗子弹。

陆昔颜趁此机会,飞快地拉满弓箭,以连珠箭法一口气射出九枝箭。

九枝劲箭前后相继,首尾相衔,连成一线,破空急袭道无崖。

道无崖嘴角含笑,伫立不动,双手平举,双枪次第开火。

嘭嘭嘭八声枪响,前方空中接连爆起八团火星,道无崖挡下了前八枝箭后,双枪已彻底清空弹仓。

但面对那已几乎袭至他眼前,直取他左眼的劲箭,道无崖只是将右手枪口稍稍一动,便听钉地一声,枪口飞溅起一团火星,竟是用枪口接住了这枝箭。

“你不是森林之子的金叶神射手。”

道无崖淡淡道:“金叶神射手也没有这等箭术。你究竟是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

陆昔颜低喝一声,又一次弯弓搭箭,射出了连珠箭。

“呵,箭再快,也快不过子弹。我连子弹都可以接住,刚才只不过是与你玩玩,你还真以为能射中我?”

道无崖淡淡说着,将双枪收起,抽出两口短匕,大步朝着小树林走来。

前行之时,一偏头,避开一枝射向他眼睛的利箭,又一抬手,以短匕磕飞一枝劲箭。接着每前行一步,便飞快地挥一次刀,将陆昔**向他的连珠劲箭,统统磕飞。

直到陆昔颜将箭囊清空,都没有一箭能射中道无崖。

而道无崖距离小树林,已只剩十几步,已能看清树林阴影中,陆昔颜的相貌。

“咦?”

看清陆昔颜相貌后,道无崖又惊又喜:

“你不是杨铮的徒弟陆昔颜么?哈,正不知该上哪儿找你呢,你居然就自己送上门来!修罗剑合该我得!”

话音未落,就听轰地一声巨响,地面微微一震,一条人影如出膛炮弹,自小树林中飙射而出,挟狂暴劲风,直取道无崖:

“哈哈哈……我倪坤区区中阶人仙,居然能斩杀一尊圆满天仙,道无崖,谢谢你啦!”

大笑声中,一只拳头击破空气,带着嘭嘭音爆,直取道无崖头颅。

即使被荒芜古树子体,以源自荒芜古树本体的,宇宙法则级别的“神权”,压制了体魄与实力,倪坤的拳头,仍然可以突破音速。

不过逍遥子道无崖毕竟是圆满天仙。

即使也惨遭芜荒古树神权法则压制,一身通天彻地的神通,几无丝毫发挥余地,但逍遥派在魔门七宗之中,贴身近战的本领,乃是仅次于修罗道。

之前在天君洞天之中,曹真等人准备设伏时,就是因此,才安排逍遥宗子庄鹏飞做倪坤的对手。

道无崖比徒弟庄鹏飞又不知强了多少倍,连子弹飞行的轨迹都能看清,甚至可以徒手接住步枪子弹,自然不可能看不清倪坤这一发音速拳。

面对倪坤这足以将他颅骨打裂的一拳,道无崖不慌不忙,嘴角噙笑,双手倏地一动,左手匕首竖起,锋刃正对倪坤拳锋指缝。

若倪坤不收手或是变招,就要用最脆弱的拳锋指缝,与这口合金锻造,足以割破普通铁板的短匕锋刃硬碰。

同时道无崖右手匕首,划出一道轻盈的弧线,匕尖挑向倪坤右手手腕。

若倪坤还不变招,这一刀,就能刺入他手腕之中,挑断他的腕筋。

然而。

道无崖低估了倪坤以“中阶人仙”之身,达成“单杀圆满天仙”成就的决心。

他不闪不避不变招,狂笑着继续挥拳。

噗!

倪坤的拳头,轰在了道无崖竖于面前的匕首锋刃之上。

食指与中指之间,脆弱的指缝部位,在倪坤自己的狂暴拳力冲击之下,令匕首的锋刃,轻松切开了指缝,一寸宽的匕首,尽皆切入他食指与中指之间,又被两根指骨死死卡住。

与此同时,道无崖右手匕首,亦轻盈地刺入了倪坤手腕,轻轻一挑,腕筋啪一声断开。

但道无崖反而变了脸色。

正常情况下,腕筋一断,拳头立刻就会失去力量,五指再无法合拢。

可倪坤简直就是个怪物。

腕筋都被尽数挑断,他的拳头却还是紧紧握着,力量还是没有丝毫衰减,嵌在食指与中指指骨之间的匕首,也丝毫未有松脱的迹象,被倪坤拳头推动着,朝道无崖脸庞倒轰而回。

到了这个时候,道无崖再想躲已经迟了。

只来得及稍微偏了偏头,躲开了最为致命的太阳穴,跟着就被倪坤嵌着匕首的音速铁拳,狠狠轰在了左脸颊上。

清脆的骨裂声中。

道无崖痛哼一声,像是被一柄流星锤轰中,脑袋猛地一甩,身子亦被巨力带的双脚离地,斜倾着腾空而起,凌空转体一周半,就要往侧面抛跌。

但他连落地的机会都没有。

倪坤脚掌猛一跺地,地面微微一震,借力往前疾蹿而出,左手捏鹰爪,扣住道无崖脚踝,指发巨力捏碎道无崖踝骨之时,将他身子倒拖回来,右肘如铁锥,狠狠轰向他心口。

道无崖岂会束手挨打?

强忍着脑海的眩晕,右手幻影般一挥,短匕噗地一声,深深扎入倪坤腰肋。

但倪坤好像完全没有感觉,肘尖如铁锥般轰然砸下,嘭地一声,正中道无崖心口。骨裂声中,道无崖哇地一声,狂喷鲜血,身子往下坠去。

背部刚刚撞上地面,倪坤已弯腰出拳,双拳如暴雨般落下。

嘭嘭嘭嘭嘭……

狂暴的打击声中,倪坤双拳从道无崖胸口一直打到脸上,又从脸上打回胸口,再打回脸上,再打回胸口。

刚开始,道无崖还一手护脸,一手护心,试图遮挡。

但倪坤的拳太重太狠,道无崖双臂臂骨很快就被他捶得粉碎,软绵绵落到一旁。

接着逐寸碎裂的,就是胸骨、面骨。

饶是圆满天仙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即使被压制成肉体凡胎,等闲伤势也要不了他们的性命,但当胸肋骨骼尽碎,倒扎进心脏、肝肺之中,面骨颅骨亦被轰得稀烂之后,圆满天仙强悍的生命力,也无法再拯救道无崖的性命。

当陆昔颜和许明远走过来时,只剩最后一口气的道无崖,已经看不出人形了。

“最后一刀,要补吗?”倪坤笑问陆昔颜。

陆昔颜抿了抿嘴,恨恨地看了道无崖一眼:

“算了,这个是你单杀的。我就不抢功了。不过下一次,你可不能再抢在我前面冲出去了。”

倪坤哈哈一笑,“下次一定让你先上。”

说着,一脚踏下,断了道无崖最后一口气。

魔门六宗主之一,圆满天仙逍遥子道无崖。

暴毙!

“一位圆满天仙,就这么殒落了?”

许明远看着道无崖那血肉模糊的尸体,浑身一阵发冷。

这可是圆满天仙啊!

举手投足,就能撼动星辰,随随便便,就能灭绝一方天地的大能,就这么轻松地死了?

被乱拳打得不成人形?

天仙一不留神,就会死掉,这个世界真危险……

“我想回家……”许明远心中呐喊。

老牛也慢悠悠踱了过来,慨叹道:

“圆满天仙,那可是我老牛都要仰望的大人物,没想到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死了……荒芜绝地,果然不愧为天仙坟场、天君墓地……”

“承老牛你吉言。”倪坤荣光焕发,神采奕奕:“我这一次,就是要将这荒芜绝地,变成魔门六宗、灵霄宫的天仙坟场、天君墓地!”

就在道无崖遇袭时。

绿茵市,一座宏伟的贵族古堡之中。

大厅之中,极夜魔帝赤无极,正在为曹真等人,讲解该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施法、战斗。

“荒芜古树压制超凡,我们的仙体,会退回肉体凡胎。虽然生命力仍然强悍,等闲伤势仍可自愈,但如果五脏六腑和脑颅受伤太重,我们仍然会死。

“凡人的轻型枪械,无法轻易杀死我们。但如果毫无遮挡地暴露在枪林弹雨之中,被打中太多枪,伤势超过了我们能够的自愈极限,则我们一样会失血而死。

“至于重机枪、火炮等重武器,更是对我们有着致命的威胁。大口径重机枪的子弹,可以打断我们的骨头,穿透我们的肌肉,重创我们的脏腑。大口径的炮弹的爆点中心,更是可以将我们撕成碎片。

“当然,重机枪这样笨重的武器,我们有的是办法应付。谁也不会傻到直接暴露在枪口之下。至于炮弹,想要正中我们,更是几乎没有可能。

“凡人的武器可以杀死我们,我们一样可以利用凡人的武器武装自己。所以你们接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学习如何操作凡人武器。

“另外,在这个世界,超凡虽被压制,但我们依然可以施展法术。只是需要耗费材料。最容易得到的施法材料,就是凡人的血肉、魂魄。品质最好的施法材料,则是林子里那些木灵的血肉、魂魄。

“极乐门、天心宗、昏逆派迷心惑神、操控凡人的法术,倒是不需要消耗任何材料,但是要消耗大量的精力。我们能在这里建立起势力,控制绿茵市的军阀,令那些大小军头为我们所用,便是靠着叶魔后、大天尊、邱大圣的努力……”

刚说到这里,逍遥宗子庄鹏飞忽然脸色一白,眼神之中满是惶恐。

赤无极接下金边眼镜,擦拭着镜片,看向庄鹏飞:“怎么了?”

“……”庄鹏飞浑身颤抖着站起,张了张嘴,发出仿佛重症病人般沙哑的声音:“冥,冥渊瓶……转移到我身上了……”

冥渊瓶,正是逍遥派的镇派魔器。

听闻此言,曹真等人齐齐一惊,脸色剧变。

就连赤无极,正擦拭镜片的手都猛地一抖,啪地一声,捏碎了镜片。

冥渊瓶转移到庄鹏飞身上,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逍遥子道无崖,死了。

“赤师伯,此事,此事……”庄鹏飞脸色煞白地看着赤无极,脊背阵阵发寒。

他现在就怕师父死了,赤无极等人连他也杀掉虽然逍遥派在外界还有好些修士,就算他庄鹏飞死了,“冥渊瓶”也会瞬间转移到外界修为最高的逍遥派修士身上,赤无极等人是无法得到“冥渊瓶”的。

但……

得不到冥渊瓶,赤无极等人也可以借此向“灵霄宫”传递信息。运气好,说不定能惊动灵霄天尊。

灵霄天尊出手的话,就有很大的可能,将赤无极等人直接捞出这荒芜绝地。

“勿慌。”赤无极看破了庄鹏飞的惊惧,淡淡道:“灵霄天尊又陷入了沉睡,等他醒时,还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那个时候,我们说不定都已经老死了。天尊出手搭救,是指望不上的。我们只能设法自救。所以,鹏飞也不必担心,没人会杀你,将冥渊瓶送出去。”

庄鹏飞勉强一笑:“谢,多谢师伯。”

“勿需谢我,我也只是出于现实考虑。”赤无极淡淡一笑:“否则,我一定第一个出手杀你。”

他这么一说,庄鹏飞反而放下了心来。

这时,玄夜问道:“师父,道师叔之死,定与陆昔颜有关。我们是不是……”

赤无极沉吟一阵,说道:“道无崖是去大河镇给叶寒仙传递消息的。他既死了,叶寒仙也可可能有危险……”

虚夜月闻言一惊:“师伯,一定要救救我师父啊!”

“勿慌。”赤无极淡淡道:“我这便去见诸天君,请他派人保护叶寒仙。”

说罢,离开大厅,去见灵霄天尊二弟子诸无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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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倪大战神!一劫天君哪里逃!

大河镇中。

镇守将军府邸。

倪坤与陆昔颜潜在建筑阴影之中,观察着前方五十米开外,一座白色的三层别墅。

“根据那个车夫的情报,那位神秘的‘叶夫人’,在大河镇说一不二。连大河镇的镇守将军,帝国一星准将古塔夫,都对她言听计从。前边那座小别墅,是整个镇守将军府中最好的建筑,以那位‘叶夫人’的地位,应该会住在那里。”

“那还等什么?我们这便冲进去,直接宰了叶寒仙。”

话音一落,陆昔颜便自阴影中疾冲而出。

倪坤本来还有个作战计划,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她冲了出去,没奈何,也只能紧随她冲出。

两人如夜间掠食的大猫一般,飞快纵跃过五十米的开阔地,避过别墅门口及屋顶几个卫兵的视线,冲到了别墅左侧的墙根底下。

然后两人贴着别墅外墙,快速移动,转到屋后,纵身跃上二楼阳台。

阳台的门当然是锁着的。

不过倪坤手按着门锁,发劲连震了数下,悄无声息就将门锁震坏。

二人推开阳台门,落脚无声地走了进去。

虽然被荒芜古树压制成了“肉体凡胎”,但两人都是专精炼体,感官敏锐远超常人。进来之后,凝神倾听一阵,就在一间卧室中,找到了一个熟睡的女仆。

陆昔颜走到床前,猛地掀开被子。

那女仆顿时被惊醒,刚要惊呼,陆昔颜就一把捂住她的嘴,同时抽出左轮手枪顶住她额头,压低嗓门,恶狠狠地威吓道:“不许出声!”

感受着额头枪口的冰冷,年轻的女仆浑身一抖,紧紧抿上了嘴巴。

“叶夫人是不是住在这里?”

那女仆眼里含着泪水,颤抖着点了点头。

“她住哪间房?”

那女仆颤巍巍地抬起手,斜着往上指了指。

“谢谢配合。”

陆昔颜满意地点点头,手指往她颈部动脉轻轻一按,顿时将之按晕了过去。

帮那昏迷的女仆盖好被子,两人又悄无声息上到三楼。

三楼也有好几间卧室。

倪坤、陆昔颜凝神倾听一阵,发现每一间卧室里,都有人正在熟睡。

回忆一下方才那女仆手指斜向上指示的方向,倪坤二人很快就确定了正主的房间,来到一间看格局,本该是女仆居住的房门前。

倪坤握住门把手,轻轻一转,发向房门居然并未从里面锁上。

“夜里睡觉都不锁门?极乐妖女果然浪得飞起!”

倪坤无声一笑,悄无声息将门推开。

陆昔颜双手各持一把左轮手枪,抢先走了进去。倪坤也端着双筒猎枪,紧随而入。

转过玄关,两人果然看到了叶寒仙。

那是一位身着猎装,冷若寒霜的绝色女子。容颜、身材尤胜虚夜月半筹。

气质则是高高在上,宛若女王,并没有丝毫任何烟视媚行的感觉。

她靠窗坐着,嘴里叼着一根细长的女式卷烟。

她双眼微眯,看着不请自来的倪坤、陆昔颜,脸上却没有半点惊容。

她当然不慌。

因为她面前,俨然架着一挺有着两轮枪架,还带着护盾的重机枪……

眼角余光扫到卧室床头柜上,那一台摇柄式电话机,再想想魔门七宗镇派魔器的特性,倪坤已经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逍遥子道无崖一死,逍遥派的镇派魔器,立刻就会转移到逍遥宗子庄鹏飞身上。

于是赤无极等人,就可以在道无崖咽气时,即刻知晓道无崖的死讯。

然后只需要打一个电话,叶寒仙就也能立刻知道此事。

而倪坤他们,还要拷问马车夫获取情报,潜入大河镇,再潜行至这座镇守将军府。

这段时间,足够叶寒仙做好准备,设计好陷阱了。

“逍遥子也真是坑人。既然有电话,那有什么事,不能直接电话通知叶寒仙么?非得亲自跑一趟。他把自己给坑死了也就算了,结果也害我完全忽略了‘有线电话’这一茬……”

在仙道世界呆了太多年,即使中途有过蓝水星的经历,可蓝水星也压根儿就没有这种老式电话。

所以在发现这个世界的技术水平,远远不及蓝水星,甚至远远不及地球,最多只相当于地球一战时,倪坤脑子里就已经排除了“移动电话、智能手机”这些他最为熟悉的概念。

再加上“荒芜绝地”无法神念传讯,以及道无崖亲自跑一趟传递消息,倪坤也就陷入了思维死角。

完全忘了在“移动电话、智能手机”出现之前,人们是用有线电话通讯的……

看看自己跟陆昔颜手里的小喷子,再瞧瞧叶寒仙面前那架大喷子,倪坤这时候真的很想说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了。”然后彬彬有礼地退出去。

可惜,叶寒仙压根儿就没想与他们对话。

在看到他们的第一时间,她就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握着握把的双手猛地一紧,就压下了扳机。

嗵嗵嗵!

沉重而狂暴的枪声响起。

枪管喷洒出一尺多长的口焰,巨大的子弹如同暴雨一般狂射而来。

倪坤、陆昔颜反应很快。

就在叶寒仙开枪的那一刹,两人以最快的速度,一左一右侧扑而出。

但即便如此,倪坤大腿还是中了一枪,被撕下好大一块皮肉。

陆昔颜则是肋下被灼热的子弹擦过,同样被带走了大块皮肉。

两人也并没有干挨打不还手。

在左右飞扑闪躲的同时,倪坤轰轰两声,搂响扳机,打出两蓬霰弹。大部分霰弹被重机枪的护盾挡下,但亦有小部分霰弹打到了叶寒仙身上,将她身上打出十几个细小的血点。

陆昔颜亦是飞快地开火,一口气两把左轮手枪弹仓清空,十二发子弹命中四发,在叶寒仙腰侧、胸侧打出朵朵血花。

不过叶寒仙虽然是魔门六位宗主中,最不能打的一个,可毕竟也有圆满天仙的境界,在这荒芜绝地,亦有远超凡人的体魄。

十几粒小霰弹,四发手枪子弹,还真无法打死她。

中弹之时,她只是身形微震,略略皱了皱眉,便若无其事地摆动枪口,追着陆昔颜狂扫。陆昔颜闷哼两声,不幸又中一弹。

倪坤挥拳猛击地板,大喝一声:“下楼!”

嘭!

重拳落处,地板爆裂,裂痕一直延伸至陆昔颜身下的地板。

陆昔颜得他提醒,也一拳轰在身下地板裂痕上,地板终于破开一个大洞,她顺势就落进了大洞之中。

刚刚落入大洞,还没落地,就有一口长刀,挟锐利破空声侧袭而来。

陆昔颜身在半空,长腿一摆,以腿代刀,以小腿迎面骨硬碰那长刀。

铛!

清脆的金铁交击声中,长刀斩破她裤管,切开她皮肤,便再也无法寸进,被她腿骨生生挡了下来!

“好一个修罗战骨!”

低沉的喝采声中,长刀收回,划过一道圆弧,再次斩向陆昔颜脖颈。

但这一刀刚至半途,那人顶上的天花板轰然爆裂,倪坤在重机枪扫射之下,身上一边飙血,一边带着砖木碎片飞扑下来,一拳轰向那人头顶。

那人只能收刀后撤,避开倪坤那一拳。

此时陆昔颜已然落地,二话不说,脚掌猛蹬地板,将地板踩裂的同时,身子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右拳排开空气,挟轰轰音爆,直袭那人心口。

那人五指箕张,手掌挡在陆昔颜拳峰前。

嘭!

陆昔颜拳锋打中他掌心,发出一记沉闷的音爆。

那人手掌微微一震,不仅挡下了这一拳,还顺势猛合五指,一把扣住陆昔颜拳头,同时右手长刀猛地刺出,直取陆昔颜咽喉。

陆昔颜不闪不避,也飞快抬手,一把抓住刀锋。

吱!

刺耳的金属摩擦音中,锋利的刀锋切开陆昔颜手掌,与她指骨摩擦出耀眼的火花,映亮了那人的脸庞。

那是一张浓眉如墨,威严肃穆的中年男子面庞。

其身形魁梧,比身高接近一米八的陆昔颜,高出整整一头。

但身形的巨大优势,并不代表其力量亦能稳压陆昔颜。

他虽然接住了陆昔颜一拳,还顺手扣住了她的拳头,可他刺出的那一刀,也被陆昔颜徒手抓住,硬生生制停。

那高大魁梧的男子手腕一翻,试图扭动刀身,绞碎陆昔颜手指。

陆昔颜接连受伤之下,早已激发修罗凶性,不紧没有撒手,抓着刀锋的手掌,反而逆方向猛地一拧。

两股方向相反的巨力交加之下,千锤百炼的战刀亦支撑不住,于凄厉的金属呻吟声中,崩地一声,断成了两截。

这一番交手,电光火石之间便已完成。刀断之时,倪坤方才刚刚落地。

落地之后,他不顾一身沉重枪伤,一脚踩爆地板,身形好像猛虎跳涧,重拳好似炮弹出膛,急袭那高大男子肋部。

那高大男子冷哼一声,断刀一挥,斩向倪坤手腕。

倪坤不闪不避,任那断刀将自己刚刚愈合没多久的手筋斩断,拳头不偏不倚不停留,继续狂轰而去。

高大男子这才微微变了脸色,五指松开刀把,掌心挡在倪坤拳峰前。

嘭!

音爆声中,气浪四溢,高大男子手掌微微一震,挡下倪坤这一拳。

但马上倪坤第二拳又已袭来,同时陆昔颜双拳亦如狂风暴雨,疾袭而来。

嘭嘭嘭……

震耳欲聋的拳掌交击声中,那高大男子虽然力大无比、筋骨坚韧,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被倪坤、陆昔颜打得踉跄后退,身上不断响起清脆的骨裂声。

“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高大男子低吼着发问。

虽然及时得知道无崖的死讯,靠着先进的通讯工具和“最先进”的交通工具,快速调来强援,做出了针对陆昔颜的陷阱,可所有人都把道无崖的死,算到了陆昔颜头上。

压根儿没有人把倪坤考虑在内。

即使曾经与倪坤打过一次照面的赤无极,以及与他打过几次交道的曹真等人,也没有想到,道无崖其实是死在倪坤手里。

在他们想来,倪坤区区一个中阶人仙,就算专精炼体,到了这荒芜绝地,被荒芜古树的神权压制,其炼体的功力,又能剩下几成?

绝不可能比陆昔颜更强,更不可能杀得了道无崖。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倪坤境界虽低,可体魄之强,并不比已臻至地仙第三境的陆昔颜弱上多少。

其恢复力、生命力,更是远远超过了陆昔颜。

当初在蓝神仙山,以护山大阵的七海之力炼体,倪坤就算被压得手脚俱碎,身体都快变成肉饼,亦可以在短短片刻的调息之后,恢复如初,生龙活虎地继续修炼。

同样的伤势,陆昔颜则要好生休养半个月,才能开始下一次修炼。

所以,同样受到荒芜古树压制,境界更低的倪坤,体魄反而比陆昔颜更强。都被重机枪打得浑身飙血,依然能打得拳如风雷。

一个陆昔颜,就已经不好对付。再加上一个“论外”级的倪坤,两强联手之下,饶是那高大男子乃是一员极擅战的悍将,亦被压制得苦不堪言。

“我就是以中阶人仙之身,单杀圆满天仙的倪坤倪大战神!你又是什么人?”

倪坤哈哈狂笑,拳、爪、肘、脚连环出击,打出轰轰音爆,掀起狂暴气浪,所过之处,地板崩裂,墙壁绽开,家俱粉碎。

“吾乃灵霄宫玄武殿,玄武灵王麾下,右殿帅费云柏!”

高大男子虽被打得不住后退,身上不断响起骨裂之声,痛哼连连,但还是苦苦支撑着与倪坤、陆昔颜缠斗,气势不减地低喝:

“你二人确实出乎我的意料,居然能借着荒芜绝地的特性,将我逼到这种程度……可惜,你们只有两个人……今天一定会死在这里!”

话音一落,左侧墙壁轰然破裂,一个身形修长,身披玄甲的女子飞扑进来,手中一杆长枪如同蛟龙出海,枪头高速旋转着,挟呜呜风啸直袭倪坤后颈。

同一时间,右侧墙壁亦是轰然爆裂,一个比身高两米的费云柏更加高大,身形更加魁梧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抬起蒲扇大的右手,一掌拍向陆昔颜头顶。

嘭!

巨掌破空,音爆如雷,炸出一道肉眼可见的乳白色气浪。

两边墙壁爆裂时。

倪坤、陆昔颜如有灵犀,同时起脚,齐齐踹在费云柏小腹上,将他踹得口鼻溢血,抛跌出去,撞塌墙壁倒出了屋外。

随后倪坤身形一旋,手臂如鞭,砰地一声侧击在背后急袭而来的长枪枪头上。

高速旋转的枪头撕裂了倪坤手臂肌肉,但也被这一击打得偏离了目标,擦着倪坤面颊掠过,在他脸上擦出一道深深的血槽。

那玄甲女子双手一抖,落空的枪头立刻一个“凤点头”,又朝着倪坤颈侧啄下。

倪坤往前一蹿,躲开要害,在枪头将他肩膀啄出一个血洞的同时,手掌牢牢扣住枪杆,发力一拧,枪杆立刻变得像是麻花一般扭曲起来,随后便于咔咔爆响声中,爆裂成条条木丝。

那玄甲女子面不改色,弃开枪杆,脚一跺地,疾冲而来,双拳如流星赶月,一前一后打向倪坤脸颊。

倪坤躲也不躲,任那女子双拳落到自己脸上。脸庞被打得皮开肉绽,血流满面的同时,他大手已蓦地抓出,一把扣住了女子脖颈,就要把那女子咽喉抓碎。

但那女子双手飞快地抓倪坤拇指、中指,爆发巨力往外一扯,令倪坤五指无法同时发力,只将女子颈上抓出三条浅浅血槽。

同时那玄甲女子身子腾空而起,两腿自下方绞住倪坤手臂、肩膀,膝弯更是直接绞住了倪坤脖子。

就在她双腿发力,试图绞断倪坤手臂、脖子的同时,倪坤另一只手亦猛地抬起,一记黑虎掏心,噗地洞穿女子的后腰,五指一错,腰椎应声碎裂,女子痛哼一声,双腿立刻失去力量,像是被断了七寸的蛇一般,无力地垂落下来。

“青莲!”

费云柏的怒吼声响起,如一头暴怒的熊罴狂冲而来,一头撞开倪坤。

就在倪坤与那玄甲女子惨烈换伤的同时,陆昔颜亦与那比费云柏更高一头,宛若巨人般的男子交了几手。

几声嘭嘭巨响过后,陆昔颜右臂软绵绵垂下,左小腿亦已弯曲。

那巨人般的男子右手手掌也是彻底变形。

“很好,不愧是修罗狂战体!能以区区地仙境界,伤到我玄武灵王吕凤贤,你可以死而无憾了。”

巨人般的男子沉声说着,变形的手掌抬起,再次轰向陆昔颜颅顶。

吕凤贤,灵霄宫玄武殿,玄武灵王,一劫天君。

费云柏,玄武殿右殿帅,圆满天仙。

迟青莲,玄武殿左殿帅,圆满天仙。

这三位,便是诸无道派来的强援。

但就是这一尊一劫天君,两尊圆满天仙联手,仍然被倪坤一个小小的中阶人仙,陆昔颜区区一个地仙第三境,打得遍体鳞伤,迟青莲更是差点死在倪坤手上。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陆昔颜右臂、左腿骨折,短时间内无法恢复。

倪坤亦先受枪伤,此时又被费云柏、迟青莲拼命缠住。

完好无损的叶寒仙手持双剑,走了进来,随时准备加入战斗。

外边响起刺耳的哨子声,大队卫兵正自飞快赶来。

倪坤与陆昔颜这两个强得超出吕凤贤等人意料的炼体高手,似乎已经在劫难逃。

然而。

就在吕凤贤以为大局抵定之时。

一头浑身都是肌肉疙瘩的蛮牛,忽然撞破外墙,冲了进来。

蛮牛背上,坐着一个小白脸,手里举着一个巨大的炸药包,嗤嗤燃烧着的引线,已经只剩下寸长的一截。

吕凤贤脸色一变,轰向陆昔颜手掌猛然变向,打在了旁边的墙上,把墙壁打出一个大洞,一头钻了进去。

刚刚走进来的叶寒仙二话不说,闪电般退出房间。

费云柏顾不上纠缠倪坤,一把抱住腰椎断裂,行走不便的迟青莲,又把墙上撞了个洞,直接翻滚出去。

倪坤手臂舒展,抱起陆昔颜,将她甩到牛背之上,又劈手夺过许明远手里的炸药包,一巴掌拍在牛背上:“驾!”

“驾你老妹儿,老子是牛,是牛啊!”

牛魔王大骂着,带着陆昔颜、许明远跳了出去。

倪坤则抱着炸药包,不管不顾冲向了吕凤贤刚才拍出的那个墙洞。

单杀圆满天仙的成就已经达成。

是时候再单杀一波一劫天君了!

“玄武灵王吕凤贤,你往哪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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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我承认,我是有赌的成份,但我还是第一智者

奇耻大辱啊!

堂堂一劫天君,举手投足就能撼动星辰,吹一口气就能焚天煮海的大能,居然被小小一个蚂蚁也似的中阶人仙,追得狼狈奔逃……

玄武灵王吕凤贤两眼喷火,羞愤欲绝。

若在外界,区区中阶人仙,他弹指就能灭杀一串,跺脚就能震死一群,可是现在……

“该死的荒芜绝地!该死的荒芜古树!该死的疯子!”

吕凤贤咬牙切齿,心中痛骂,一头撞破外墙,冲出别墅,冲进了后院。

“玄武灵王你不要跑!我辈仙人,何惧一战呐!”

那个浑身是血,自称“倪坤倪大战神”的疯子,举着比磨盘还大的炸药包,紧跟着他冲出别墅,穷追不舍,以痛心疾首的语气疯狂叫嚣:

“堂堂天君,狼奔豕突,颜面何存呐?不要再给天君这个光荣的称号抹黑了,留下来与我这小小人仙决一死战吧!应战吧玄武灵王,决死吧吕天君!”

吕凤贤紧咬牙关,眼角余光一瞥间,见那疯子手上的炸药包,引线赫然已只剩指甲盖长的一小截,不禁头皮一炸,厉吼一声:“你不要过来啊!”

说话间大脚踩爆地面,一瞬间掠出十米开外。

奈何他虽然是身高超过两米三的巨人,有一双巨长腿,可倪坤明明身高比他矮了将近半米,速度却并不比他稍慢。

狂奔之时,倪坤破水一般哗啦啦排开空气,卷起的气浪如狂风呼啸。双脚踏爆地面时,溅射的泥石,更像是飞射的弹片,发出咻咻尖啸。

他不仅不比玄武灵王稍慢,甚至还要略快一线,无论玄武灵王如何奋力奔逃,都始终无法拉开距离,反被越追越近。

玄武灵王再次侧首,眼角余光一瞥,见倪坤离他已不足十米,炸药包引线燃烧时的火星,更是已彻底钻进了药包里面。

与此同时,倪坤单手抓着药包,手臂向后扬起,已作出了投掷的姿势。

就在他药包脱手掷出的那一刹,玄武灵王忽地一个急刹车,双脚如铁犁,将地面犁出一道沟沟的沟壑,硬生生制停住全速狂奔的巨大惯性,然后转身就往回跑。

玄武灵王反应不可谓不快。

倘若在倪坤投掷药包时,他继续前奔,那炸药包九成会落到他头顶或是身边。

但现在他突然急刹回头,药包就会越过他头顶。双方反向运动之下,炸药包会离他越来越远,爆炸之时,他已极大可能逃出爆点中心。固然会伤不轻,但至少不会被炸成碎片。

“小子,你还太嫩了!”

回头狂奔时,玄武灵王还以嘲讽的眼神,看了一眼迎面奔来的倪坤。

同时眼角余光往身后一扫……

咦,炸药包呢?

危机感从头顶传来,玄武灵王猛然抬头,顿时魂飞魄散。

那天杀的疯子,居然连个炸药包都不会扔,他那奋力一掷,只是将炸药包高高地抛掷到了空中,划出一道巨弯曲的抛物线。瞧那抛物曲线,最多不过能扔出两米。

倘若玄武灵王不管不顾埋头狂奔,以他巨大的步幅,炸药包压根儿追不上他,只会在他背后远远落地。

可现在他这一刹车一回头,好死不死的那炸药包就正好照他脑袋落下来了。 : :

玄武灵王瞳孔骤缩,看着正飞快落下,距离自己头顶已只剩不到一米的炸药包,就要本能地使出鱼跃飞扑,尽可能地逃离爆点中心。

但就在他双腿蹬地,飞扑而出时,迎面奔来的倪坤突然一个倒地滑铲,从鱼跃飞扑的玄武灵王身下滑过,同时双手疾抓,一把拽住玄武灵王腰带,将他飞扑之势硬生生拽停,跟着往下一拉,就把玄武灵王身高两米三几,又壮又厚的身子,当被子一般盖在了自己身上。

“……”

玄武灵王嘴巴大张,看着身下的倪坤,眼神一片茫然。

倪坤温文尔雅地一笑:“永……”

话音未落,距离地面尚有半米,正在玄武灵王后背上空的炸药包轰然爆炸。

震耳欲聋的巨响。

地面轰然一震。

狂爆的冲击波呼啸扫荡。

后院一切物事,皆在爆炸之中扭曲、粉碎。

几十米开外的别墅门窗,亦同时爆碎,外墙之上,也绽出了条条裂痕。

赤红的焰球,顶着一朵硕大的黑云冉冉升起,直腾至数十米高的空中,方才缓缓消散。

当硝烟烈焰散尽之后。

已被刮去了一层地皮的后院之中,一具焦炭也似的残躯,猛地翻转过来,从底下钻出了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

正是倪坤。

他七窍流血,连声呛咳,步履踉跄,站都站不稳了,看上去十分凄惨。

但他还是咳嗽着大笑一声,走到那兀自残留着最后一丝生命力的焦黑残躯前,一脚跺下:

“单杀一劫天君……达成!”

灵霄宫,玄武殿,玄武灵王吕凤贤。

暴毙!

轰轰轰!

沉重的蹄音响起,浑身都是肌肉疙瘩,背上载着许明远、陆昔颜的牛魔王,直接撞塌小半边别墅,冲进了后院之中。

自倪坤身边一掠而过时,许明远蓦然舒展手臂,一把将只能勉强维持站立的倪坤拖上了牛背。

“不好,倪兄七窍流血了!”

见倪坤七窍血如泉涌,许明远不禁惊呼一声,紧张道:“倪兄可还有什么心愿?”

“……”

倪坤无语地看了许明远一眼,一边抹去眼鼻流出的鲜血,一边吐血一边说道:“七窍流血归七窍流血,死归死,这压根儿不是同一个概念好吧?”

说话间,牛魔王又撞塌了后院的院墙,跟着又一口气撞塌好几座院墙,撞散一队包抄过来的卫兵,又顶着排枪怒射,撞破了一道关卡,冲出镇守将军府邸,冲到镇中大道上,向着镇门方向狂冲而去。

身后,枪声绵密如雨,可惜,已经留不下他们了。

倪坤等人逃离后。

叶寒仙、费云柏、迟青莲来到后院,看着那已辨不出本来模样的焦黑残躯,久久无语。

沉默了好一阵,叶寒仙方才叹息一声,“给绿茵市打电话吧。”

“灵王死了,你就只这一句话?”费云柏愤怒地瞪着叶寒仙。

叶寒仙掏出一根细长的女式卷烟叼住,拿着煤油打火机点着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冷眼一扫费云柏:“这里是荒芜绝地,是天仙坟场,天君墓地。死一个天君,很奇怪么?”

“你!”

费云柏还待怒斥,叶寒仙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少说废话!陆昔颜和那个倪坤,绝不会善罢甘休。不想步玄武灵王后尘的话,就不要再发牢骚,好好想想该怎么对付他们吧!”

“我会将这里的事情,如实禀报诸天君。”费云柏咬牙切齿:“玄武灵王之死,你必须给个交代。”

叶寒仙嘴角翘起,嘲讽一笑:“请便。”

说罢转身就走。

交代?

她需要交代什么?

埋伏安排得好好的,是玄武灵王、费云柏、迟青莲自己没用,三打二都没能拿下小小人仙和区区地仙的组合,还被他们成功反杀。

玄武灵王之死,就算是诸天君,也怨不到她叶寒仙头上。

再说了,在这荒芜绝地,即使是二劫天君诸无道,也不会比他们这些魔门宗主强到哪里去。

而在纠集势力、控制人心方面,诸无道更是远远比不上她叶寒仙,比不上昏天大圣、天心宗主。

若没有她叶寒仙,若没有昏天大圣邱言、天心宗主古通天,怎么可能在短短时日内,就掌控住绿茵市的边境军阀,掌控住数万人的兵力?

至少在打通前往“圣山”的道路,找到荒芜古树子体,将之击毁或是赶走之前,诸无道也必须对他们这些魔门宗主客客气气。

次日。

大河镇进入了仅次于战时的警戒状态。

各处哨岗,都安排了双倍人手。

镇中街巷之间,亦有荷枪实弹的步兵、骑兵来回巡逻。

天上还有双翼飞机嗡嗡轰鸣着,以大河镇为中心,在直径百里的范围内侦察顺提一句,昨晚吕凤贤、费云柏、迟青莲三人,就是乘坐这种时速仅一百公里左右的双翼飞机,从绿茵市赶来的。

提升警戒状态的同时,大河镇以及附近的乡村,乃至绿茵市及其下辖的城镇、乡村之中,到处都贴满了悬赏通缉令。

受高额赏金刺激,许多赏金猎人闻风而动,在城市,在城镇,在乡村,乃至在山野里搜索起来。

而被通缉的倪坤一行,正在大河镇南郊,一座小贵族的古堡庄园中休养。

庄园牛栏里,倪坤拿着刷子,正往牛魔王身上漆着白漆。

被涂成白色的皮毛,配上牛魔王原本乌黑油亮的黑毛,威武雄壮的大水牛,现在已经被漆成了一头大奶牛。

就是牛角有点难整,倪坤本想说服牛魔王,将牛角锯下,奈何牛魔王坚决不同意。

他说:“头可断,血可流,牛角不能丢!再说反正这儿有不少奶牛,我混在牛群里面,躲在角落低头吃草,谁能轻易认出我来?”

倪坤想想也是,就没有强求,只用白漆给牛魔王做了简单的“易容”。

做好易容,牛魔王收敛凶暴气息,颠颠跑进牛栏里面,跟几头小母牛厮混去了。

倪坤收拾好漆桶,刚要去探望陆昔颜,贴了胡子,换了发型,修了眉毛,把脸色染成了腊黄,穿得跟个马车夫似的许明远,就一脸不快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倪坤笑问。

“太看不起人了!”

许明远忿忿道:

“今天我跟着主家去城里送牛奶,看到了我们的悬赏通缉令。倪兄你的赏金是一万金磅,陆姑娘也是一万,连牛魔王都有五千金磅的赏金,可我居然才一百!

“把我画成那种小白脸也就算了,区区一百赏金,这是看不起谁呢?”

倪坤笑着拍了拍许明远的肩膀:

“许兄勿恼。他们是不知道你的厉害,所以才只定了这么一点点的赏金。不过这也是好事,至少你比我跟陆姑娘、老牛都要安全嘛。等以后,你展现出厉害的本领,那赏金不就能上去了么?”

许明远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

“倪兄言之有理。现在他们不知道我的厉害,那是他们眼拙。总有一天,他们会晓得,小看我许某人,该是何等严重的错误!

“这个失误,他们必须得用无数的生命去弥补!唔,我现在就去练枪法,到时候远远地放冷枪,说不定也能打死一个天仙……”

说完就斗志昂扬地练枪去了。

倪坤则进了那颇有些年头的古堡,来到古堡高层,一间开了大窗户的房间中。

陆昔颜正坐在摆在窗前的躺椅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腿好些了吗?”倪坤笑问。

“还没呢。”陆昔颜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最少要到明天,腿骨才能好利索。”

说着,侧头看看倪坤:

“你这家伙,到了这荒芜绝地,居然比我还强。昨晚明明伤势比我更重,却只一个晚上,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倪坤哈哈一笑:“即使在外界,我恢复伤势也是比你更快的。”

拖来一把椅子,在陆昔颜身边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也看到了,堂堂一劫天君,说没就没了。这荒芜绝地,可不是什么良善之地。经过昨晚一战,魔门宗主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底细,以后做事,可千万不能再鲁莽了。”

“我鲁莽?”陆昔颜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再鲁莽,也没像你一样,为了一个单杀一劫天君的成就,不要命地抱着炸药包跟着人穷追不舍啊!”

倪坤悠然一笑,一副智珠在握模样:

“我的莽只是伪装。就是要用这种鲁莽疯狂,掩饰我一步三计、算尽天机的智计。实不相瞒,昨晚一切,其实都在我掌控之中……”

陆昔颜斜睨倪坤:“那你怎就没有算到叶寒仙的陷阱?”

“我承认,我是有赌的成份。”倪坤道:“但事实证明,到底还是我计高一筹,成功干掉了一尊一劫天君。”

“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一步三计、算尽天机的倪大智者,为何就没有算到叶寒仙的陷阱?”

倪坤轻轻拍了拍陆昔颜的手背:“你且好好养伤。伤好之后,咱们便再次出击。我一定会用我的智计,成就你的梦想,帮你拿到单杀天仙的成就。”

说完起身就走。

陆昔颜一把抓住他的手:“喂,回答问题啊!”

“乖,好生养伤吧。”倪坤笑着,坚定地掰扯开陆昔颜的手,从容不迫地走开。

“乖你个大头鬼!”陆昔颜抄起垫在躺椅上的羊绒垫子,就朝倪坤砸了过去。

倪坤闪身让开,保持着从容不迫的步伐,悠然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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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魔头的行事风格,大倪坤无所畏惧!

傍晚。

倪坤在城堡里的练功场上打着拳。

陆昔颜趴在主堡高层窗台上,俯瞰他练拳。

许明远则在城堡庄园里,到处走来走去,与这小贵族家族里的每一个人谈话,连园丁、厨师、马夫、猪倌儿都不放过。

倪坤他们能堂而皇之地住进这古堡庄园,全靠许明远的能力。

他有着极强大的“话术”,能通过一通看似毫无营养的聊天扯淡,令人不知不觉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之后只要是不会危及对方人身安全的要求,许明远一提出来,对方几乎都能有求必应。

这个能力并非是他修炼了什么特殊功法,而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话说,能以毫无背景的散修出身,在八通界那种大世界修炼至人仙境界,许明远必然也是有着超卓天赋的。

据他说,他在少年初入道时,就是靠着这种与生俱来的“话术”天赋,无数次地遇难呈祥、化险为夷。

道基境时,他曾因为这种天赋,得一位金丹大佬青睐,做过好长一段时间的金牌拍卖师,在道基、金丹境的拍卖会上混得风生水起。

后来感觉当拍卖师,靠拍卖抽成来钱太慢,他接受另一位金丹大佬邀请,加入了一个神奇的组织,短短时间就疯狂赚取了海量灵石。

按照他描述的,那个短时间内就赚到大钱的神奇组织的运作模式,倪坤感觉那似乎是一个传销组织。

那样的组织,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结果不出所料,许明远说疯狂赚取海量灵石的好日子,只维系了短短半年。

之后就被取缔了。

“突然之间有十几个金丹大佬冲了进来,把所有人吊起来暴捶了一顿,抢走了我们身上每一块灵石。组织的老大,那位金丹大佬,不仅所有的财产被搜刮一空,还被打得不成人形,跪地叫爹才逃过一死……但还是被打得跌落了境界……”

说起那段时间的经历时,许明远心有余悸。

之后他就再也没敢参加过类似的组织,老老实实修炼、游历、结交朋友,渐渐一步一个脚印地修成了金丹大佬、元婴老怪、渡劫大修,直至半仙、人仙。

而他的话术天赋,在他修至元婴境界之后,就慢慢不那么好使了。

主要是对同境界的元婴老怪们,不怎么好使。

当然,还是可以很容易地与元婴老怪们交上朋友。

但想让元婴老怪们对他深信不疑,无条件地答应他提出的要求,就几乎没有任何可能了。

不过这一次,流落至这荒芜绝地,许明远已经多年没有发挥过的话术天赋,又派上了用场,成功为他们这伙遭受通缉的危险分子,谋得了一处容身之地。

当然,他这种话术天赋,也并非无所不能。

首先,提出的要求,绝对不能直接危害对方的人身安全,否则对方会立马醒觉,视他如仇。

其次,这能力维系的时间很有限,对方对他的“信任”,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削弱。最长也只能维持一天一夜。

如果想长时间忽悠一个人,许明远就必须每天都与对方聊天扯淡一阵子。

所以他这会儿才会在庄园里到处走来走去,逮着每一个人呱叽呱叽谈天说地,保证不会有人贪图高额悬赏,悄悄溜进城里去告密。

三人一牛中,许明远无疑是最辛苦的。

老牛倒是过得安逸,在牛栏里狂撩小母牛,浪得飞起。

陆昔颜腿还没有好利索,只能百无聊赖地看倪坤练拳。

因荒芜古树子体彻底隔绝了宇宙灵机,倪坤也无法接引天劫之力炼体,只能又回头重练第一重功法“易筋锻骨篇”,老老实实用基础拳法修炼。

这一修炼,他发现还真有点效果。

每打一趟基础拳法,那已经被荒芜古树的神权法则,压制回**凡胎的筋骨肌肉,就会在目前这副“**凡胎”的基础上,变得更加坚韧强壮一些。

专注修练了一个小时,倪坤停下来若有所思。

这荒芜绝地,似乎也并非完全无法修炼。

荒芜古树的神权法则,好像也并没有彻底锁死“上限”。

虽然天地灵机被古树子体汲取一空,没有一丝灵气,虽然宇宙灵机也被彻底隔绝,仙体都被神权法则压制,退回了会疲惫、会饥饿、会受伤、会衰老的凡体,法力、真气也无法调动一丝……

但不涉及灵气、法力、真气这些能量的,纯粹的炼体功夫,好像还是能有一定效果的。

虽然修炼效果十分微弱,修炼效率,只勉强赶得上当年在中土界凡俗时的效率,但至少,能在目前这个被压制成“**凡胎”的实力基础上,不断地提升纯粹的肉身力量。

“无名功法第一重易筋锻骨篇,第二重脏腑雷音篇,都不需要涉及灵气、真气,就是纯粹的锤炼肉身。那我回头反复修炼这前两重功法,实力不就能不断提升了吗?”

倪坤虽然并不介意使用各种武器,拿炸药包单杀一劫天君他也干得出来,但已经习惯了修炼的他,始终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力量。

真气不能调动了?

没关系。

永不疲惫、不会衰老、食气不死的仙体,退回了有着种种弊端的“**凡胎”?

也没有关系。

虽说第三重及以上的无名功法,就需要真气参与修炼,且修炼时消耗的资源实在是太多了,在这芜荒绝地,倪坤也是无法可想。

但无名功法的每一重,都是没有上限,都是可以反复修炼的。

既然荒芜古树并没有锁死上限,那就再回头,反复修炼“易筋锻骨篇”和“脏腑雷音篇”吧。

早晚能把这会被各种武器伤害的“**凡胎”,再练成一副坚不可摧的钢筋铁骨。

嘭嘭嘭!

思忖一阵,倪坤挥动拳头,打出声声音爆,再次练起了“易筋锻骨篇”的基础拳法。

……

绿茵市。

宏大巍峨的贵族古堡,幽暗阴森的地下大厅中。

鼻梁上架着金边眼镜,身着燕尾服,头戴圆礼帽,宛若一位博学绅士的极夜魔帝赤无极,正与血神子、大天尊、昏天大圣这三位魔门宗主,以及灵霄天尊的二弟子,二劫天君诸无道一起,看着地板上摆放着的两具尸体。

这两具尸体,都已经不成人形。

一具血肉模糊,头颅、胸膛的骨骼粉碎如酥。

另一具通体好似焦炭一般,四肢、头颅都残缺不全。

正是逍遥子道无崖、玄武灵王吕凤贤的尸体。

“道无崖上半身的骨头碎得太细,只胸膛以下的骨头还堪用。”

赤无极看向诸无道,淡淡说道:

“吕天君遗体正面的骨骼,都还勉强保持着完好。我可以试着将两人完好的骨骼拼合起来,制造出一具骸骨战傀。”

诸无道是个身形瘦高,鹰鼻薄唇,予人冷酷凉薄之感的中年男子。

听了赤无极之言,他语气毫无波澜地说道:“吕凤贤的尸骨,只管拿去用。”

“多谢诸天君。”赤无极笑了笑,又道:“我还需要用一千个活人的魂魄,来将骸骨战傀活化。不过消耗虽大,威力也大。我有信心令骸骨战傀的实力,不逊于生前的吕天君。”

说着,他看向脸上画着浓妆,看不清本来面目,嘴角不时抽搐两下,发出神经质笑容的“昏天大圣”邱言:“邱大圣,一千人的魂魄,你能用多少时间拿到?”

邱言嘿嘿怪笑着:“三天。给我三天时间就好。”

赤无极淡淡一笑:“那就拜托邱大圣了。”

赤无极发言结束后。

身着黑色双排扣大衣,嘴唇暗红,面容苍白,看着跟个吸血鬼一样的血神教主,血神子丁隐缓缓说道:

“道无崖和吕天君的鲜血,也还剩下不少。虽然荒芜古树将我们压制成了**凡胎,可毕竟还保有几分超凡本质。我可以将他们的血肉,做出至少两百份最高品质的施法材料。”

天心宗主,大天尊古通天冷冷道:

“陆昔颜和那个倪坤联手,在这荒芜绝地,比孤身一人的杨铮更难对付。连道无崖、吕天君都死了,我们的弟子们,在陆昔颜和倪坤面前,可以说毫无还手之力。

“既如此,不如让他们发挥一些更实际的作用。我提议,让他们每人定期提供一定量的鲜血,制作施法材料。作为活着的地仙,他们的鲜血制成的施法材料,品质绝不会比死去的天仙、天君逊色。”

邱言嘴角抽搐着,发出神经质的笑声:“我没有意见。反正我徒弟是个疯子,尽管抽他的血,抽死他我都无所谓。”

丁隐也微微颔首:“我弟子曹真的鲜血,力量尤其强大,也有极强的造血能力。让他贡献少许鲜血,他当不会有任何意见。”

赤无极当然也不会有任何意见,不过他倒是为虚夜月说了句话:

“虚夜月虽不擅战,但在某些方面,她比我们都要强大,能发挥出仅次于叶寒仙的重大作用。我建议,虚夜月的鲜血就不必抽取了,免得影响她的能力。”

“同意。”众宗主纷纷颔首。

古通天更是提议道:

“我们可以与叶寒仙商议一下,将虚夜月送至森林之中,接触森林之子。以她的能力,即使那些顽固不化的森林之子,恐怕亦会中招。有她做暗子,将会给我们提供极大的帮助。”

赤无极道:“叶寒仙异常看重虚夜月这个弟子,未必会愿意用她做暗子。”

诸无道冷冷说道:“我亲自去与叶寒仙说此事。吕凤贤的死,她总要给我一个交代。”

就这样,曹真等人便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几位宗主决定了他们的用途。虚夜月虽然不必被抽血,但她的任务,貌似更加艰巨而危险。

当然,曹真等人,只是要被定期抽血而已,并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不过能够炼制成施法材料的鲜血,显然并不会是单纯的血液。

否则几位天仙、天君,为何不用自己的血?

他们的鲜血,威力岂不是比地仙境的弟子们更强大?

之所以如此,是能够炼制施法材料的鲜血,必须是富含“生命力”的血液。

而在当今这众人都是“**凡胎”的情况下,“生命力”的流失,会对身体造成不轻的损伤,乃至折损寿元。

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找到荒芜古树,天仙、天君们又岂会愿意付出这等代价?

万一生命力流失太多,提前老死了呢?

那就只好让弟子们代劳了。

至于道无崖、吕凤贤二人,他们虽已彻底死去,但因其本质强大,死后一段时间,血肉之中还蕴含着不少“生命力”,仍可以拿来炼制出品质极佳的施法材料。

当下赤无极、血神子丁隐便一起动手,分解道无崖、吕凤贤的尸体,收取血肉材料,抽取遗体骸骨。

古通天、诸无道面不改色,站在一旁观看。

邱言则嘿嘿怪笑着,融入阴影之中,去弄那一千人的魂魄去了。

……

古堡高层,陆昔颜房间中。

倪坤端着一个大托盘进来,招呼道:“吃晚饭了。”

将那装着烤羊腿、羊肉清汤、面饼的托盘放到桌上,又把陆昔颜连人带椅子搬到了桌子边。

陆昔颜也不客气,先喝了口汤,就徒手抓起那只肥美的烤羊腿,毫无淑女形象地啃了一大口。

很快,她就吃得满嘴是油。

见倪坤坐在对面看着自己,陆昔颜口齿含糊地问道:“你吃过了?”

倪坤点点头:“跟老许、老牛一起吃的。你说奇怪不奇怪,老牛一个真魔,变成水牛之后,居然只吃草料、豆饼,半点荤腥都不肯沾。倒是酒量不浅,一口气喝干了整桶葡萄酒。”

“我倒是听过一个传说。”

陆昔颜咬了一口面饼,鼓着腮帮说道:

“传说妖魔渊里,有好些真魔,并不是妖魔渊的原生土著。比如灵魔,据说就是最初一批堕落至妖魔渊的人魔,无数年演化繁衍而成。而八臂牛魔呢,则是最初一批堕入妖魔渊的牛类,渐渐演化繁衍而成。

“当然,八臂牛魔的由来,还有另外一个说法。说是牛的怨魂,沉沦到妖魔渊中,受魔气影响,渐渐变成了八臂牛魔一族。”

倪坤奇道:“牛的怨魂?”

“嗯。”陆昔颜点点头:“凡间的老牛你见过吧?辛苦耕田一辈子,任劳任怨,老了拖不动犁了,就会被宰了吃肉……那你说辛苦一辈子的老牛们,死后怨不怨?”

倪坤想了想,点头:“力牛的话……还真有点儿怨。”

肉牛就是养了吃肉的,成天好吃好喝不用干活,长肥了挨宰也没什么好怨的。

但是力牛,就真像陆昔颜说的一样,任劳任怨一辈子,老了不能干活了,就要被宰了扒皮剔肉,那还真是有点怨。

不过穷苦农家也没有办法,要是有钱的话,谁愿意宰杀自家干了一辈子重活儿的老牛?

“所以喽,就有人说,妖魔渊中的八臂牛魔一族,便是那些老牛的怨魂,沉沦到妖魔渊之后,慢慢演化出来的。”

陆昔颜笑道:“总之呢,无论是活牛落入妖魔渊,还是老牛怨魂沉沦妖魔渊,这八臂牛魔一族的祖上,都有可能是真正的老牛。在这荒芜绝地,老牛被压制真魔之身,返祖变成大水牛,当然也会像它祖宗们一样,只吃草料豆饼,不沾荤腥了。”

聊了阵老牛,又说起许明远的“话术”天赋。

听倪坤说了许明远当初做拍卖师、做传销的故事后,陆昔颜忽然眉飞色舞,一脸八卦地说道:

“你说他有没有用过这种能力泡妞?他那个能力,要是用来撩妹子,还真是相当厉害啊!”

倪坤哈地一笑:“就老许那样子,他能撩到谁啊!刚认识时他想撩你,不是被你怼得不能自理了吗?”

“那也就是我,一般的姑娘,哪能顶得住他三言两语?”陆昔颜嘿嘿一笑:“我看小许那家伙,当年一定有过无数桃花债……”

倪坤摇头:“不可能!他凭什么呀……”

陆昔颜哈地一笑,指着他说道:“你这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嫉妒。你不会嫉妒他的桃花运吧?”

“我会嫉妒他?”倪坤不屑一笑:“本仙尊眼光奇高,连极乐妖女都不馋,等闲庸脂俗粉,又哪入得了我的法眼?”

然而就迅速转移话题:“对了,我今天修炼时……”

将自己修炼时的感受分享给了陆昔颜,倪坤说道:

“我们已经连杀了道无崖、吕凤贤,赤无极他们只要不是傻瓜,就绝不会再轻易露出破绽,给我们逐个击破的机会。

“所以,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先蛰伏一阵,提升一番实力。”

陆昔颜若有所思:“若荒芜绝地仍可炼体,那对我们倒确实是个好消息。只是,赤无极他们的势力……”

“他们发展势力,是有目的的。”

倪坤微微一笑:“依我之见,他们也一定在设法寻找荒芜古树子体,寻找脱离这荒芜绝地的办法。我们可以暗中观察一阵,瞧瞧他们打算用什么法子。在此期间,先专注提升自己的实力。磨刀不误砍柴功嘛!”

陆昔颜点点头:“那好,便依你所言,先修炼一阵。”

“明天早点起来,与我对练。”

见她差不多吃完了,倪坤便站起身来,端起托盘准备出去。

“等等。”陆昔颜叫住倪坤。

倪坤回头,看着昏黄油下,她那愈发明媚娇艳的面庞,问道:“还有何事?”

陆昔颜皱着眉头,说道:“昨天晚上,是你帮我换衣服裹伤的吧?”

倪坤坦然点头:“是啊,有什么问题么?”

陆昔颜奇道:“那你什么都看到了,就没有一点想法?”

倪坤耸耸肩:“你那血糊拉哧的,浑身都是大得吓死人的伤口,我能面不改色帮你清洗裹伤,已经算是非常坚强了。那种情况下,我要是还能有什么想法,那不是禽兽不如吗?”

陆昔颜两眼一瞪,抓起一只瓷杯,就朝他扔来:“滚!活该你打一辈子光棍儿!”

倪坤接住瓷杯,无奈摇头:“这年头,都不爱听真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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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新的计划,战幕揭开

十天后。

倪坤赤膊上身,与身着黑色练功服的陆昔颜在练武场上对练。

两人都喜欢以伤换伤,对练起来那叫一个拳拳到肉,绵密不绝的击打声,擂鼓似地震天作响。

互殴得正激烈时,照例前去大河镇送牛奶兼探听消息的许明远,大步走到练武场边上:“两位先停一停,听我说,大河镇今天发布了招募令,要招募三千新兵,待遇从优。”

倪坤偏头躲过陆昔颜照他鼻子打过来的一拳,反手一记勾拳打在她腮帮上,自己小腹也吃了她一脚,借力往后跃出,作了个暂停的手势。

然后他走到场边,自兵器架上拿起毛巾,一边擦拭汗水,一边问道:“招兵标准呢?”

许明远颇是羡慕地看了一眼倪坤那一身漂亮的腱子肉,对他身上、脸上大块大块的青紫淤痕则见怪不怪,一脸平静地说道:“年龄十五到四十,身体健全的男子。”

陆昔颜揉着被打肿的腮帮,呲牙咧嘴地走过来,也拿了条毛巾擦拭着汗水,问道:“今天还是没有看到叶寒仙?”

许明远点头:“镇守将军府戒备森严,根本没法儿靠近。另外,今天又有大批军火物资,运到了大河镇军营。我数了数,管子有这么粗的火炮……”

他双手比划一下,看着像是有海碗粗细:“就有足足三十门。”

“又是招兵,又是不停筹集军火物资,看来是准备打大仗了。”

倪坤沉吟道:“在大河镇屯集兵力、军火,作战目标只会是河对岸的木灵一族。”

“赤无极、叶寒仙他们,看来是确定荒芜古树的子体,就在木灵的地盘上了。”陆昔颜看向倪坤:“你有什么想法?”

倪坤想了想,说道:

“赤无极他们很有想法,要利用凡俗军队的力量,对付荒芜古树子体。老牛曾经与我说过,最古之神们,虽然天生有着宇宙法则级别的权柄,但也都存在着巨大的先天缺陷。

“像荒芜古树的子体,其虽拥有足以压制天仙、天君的神权,但其本身的战力,并不算特别强大。且一旦扎根,在彻底成熟之前,就再也无法移动。

“被压制成**凡胎的仙人,固然不会是古树子体的对手,且古树子体还拥有木灵等眷族保护,可如果掌握了古树子体所在的位置,纠集一伙拥有强大火力的庞大军队,重炮洗地,还真有可能将古树子体赶走甚至击杀。”

陆昔颜断然道:“绝不能让赤无极等人得逞!一旦他们得逞,我们就再也没有杀他们的机会了!”

别看倪坤已经先后达成了单杀圆满天仙、单杀一劫天君的成就,可真正不受限制的天仙,不要说圆满天仙,就算是初阶天仙,也绝不是倪坤、陆昔颜能够对付的。

哪怕加上真魔状态,半步天仙级的老牛,都不会是一位初阶天仙的对手。

所以,一旦赤无极等人得逞,赶走或是毁灭了荒芜古树的子体,那即使是最不能打的叶寒仙,也能仗着圆满天仙的境界碾压,轻松抹杀倪坤和陆昔颜。

倪坤笑了笑:“自然不能让他们得逞。我还想在这荒芜绝地,再拿到一个单杀二劫天君的成就呢。嗯,我有一个计划……”

陆昔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完全不抱任何期待地说道:“洗耳恭听。”

“首先。”倪坤微笑道:“陆大王你跟我去参军。老许呢,就利用你忽悠人的天赋,设法跟军队后勤部门搭上关系,揽下些后勤供应的订单。”

“混进军队打黑枪?”许明远摩拳擦掌:“这计划我看行!”

倪坤呵呵一笑:“我的计划,可不只是混进军队打黑枪这么简单……总之,我们先进行第一步吧。”

要混进军队,顶着本来面目自然是不行的。

本来倪坤可以变化外貌、气息,陆昔颜也有“天尊面具”能完美易容。

可现在实力被压制,倪坤只能略微调整一下身形,五官则无法改变。

陆昔颜的“天尊面具”,因为只是一位已经殒落的前古天尊的游戏之作,无力抗衡荒芜古树子体的神权法则,也早被压回丹田之中,无法动用。

于是两人只能动用最原始的易容手段,化妆。

好在两人只是要混进军队当小兵,又不是要去做赤无极等人的贴身保镖,基本不可能轻易与拥有强大辨识能力的赤无极等人碰面。

所以只要能将外貌调整得与悬赏通缉令上的画像不一样,能蒙得过普通军官、士兵就足够了。

下午,用化妆术易容了一番的倪坤、陆昔颜,便乘着许明远驾驭的马车,前往大河镇报名参军。

镇子外面就有报名点,两人也不进城,直接来到镇外的报名点前。

到达时,报名点前,已经排了一支不短的队伍。

不少猎人、农夫打扮的青壮,正在依次报名。

倪坤和陆昔颜排进队伍,耐心等待一阵,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姓名?年龄?”报名点的小军官问道。

“施瓦辛格格雷文。十八岁。”倪坤报上了假名,姓氏用的是他们寄居那个小贵族的家姓。

“格雷文?”那小军官拿着蘸墨钢笔,写上倪坤假名、年龄之后,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姓氏……你是贵族?”

倪坤一脸黯然:“私生子。想要出人头地,只能来军队拼命。”

托许明远忽悠**的福,他这个贵族私生子的身份,是可以得到小贵族格雷文家族认证的,连园丁、仆人、车夫、猪倌都可以证明,完全经得起查证。

那小军官理解地点点头:“好好干,要是你运气足够好,说不定一年之后,就能自立门户了。”

打量了一眼倪坤身形,在身高一栏填了个一八五,就挥手让倪坤去旁边空地上等着。

接下来轮到陆昔颜。

“姓名?年龄?”

“史泰龙格雷文。十九岁。”陆昔颜一脸不耐地说着那拗口的名字,补充道:“我是施瓦辛格他哥。”

“也是格雷文家的私生子么?”

那小军官笑了笑,填上姓名、年龄,又瞄了陆昔颜一眼,感觉这小伙子虽然皮肤黑不溜秋,但五官倒还端正,是个精神帅小伙。

再想想先前那位“施瓦辛格”也是个帅小伙,心说难怪格雷文那老家伙会弄出这么两个私生子,这兄弟俩的妈妈,想来一定是个大美人。

完了就在身高一栏填了一八零,让陆昔颜也去旁边空地上等着。

凑齐一百个新兵之后,就有军官过来,领着他们前往镇外的新兵营地。

之后就是一系列杂务,发放军装、分配营房之类的。

一直忙到傍晚,倪坤和陆昔颜才住进了二十人的新兵营房。

接下来,就是为期三十天的新兵训练了。

倪坤和陆昔颜保持低调,在新兵营不过不失地混了二十天。

第二十一天。

成功与军方某后勤军官搭上关系,揽下了一定量蔬菜、肉类以及牛奶订单的许明远,驾着牛车来到新兵营,用一瓶葡萄酒贿赂了一个新兵营守卫,请他趁着休息时间,将倪坤和陆昔颜叫了出来。

兵营外的小树林前。

倪坤看一眼拉车的黄毛健牛,说道:“这牛看着有点眼熟。”

“是我。”那正反刍着的健牛抬起牛头,横了倪坤一眼,口吐人言:“能不眼熟么?”

“嘿,是老牛啊,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倪坤乐了,上下打量老牛一阵:“染成黄毛了啊!不错不错,这身黄毛挺适合你的。”

老牛一脸不爽:“适合个屁!老子还情愿装奶牛……”

倪坤哈哈一笑,拍了拍老牛健硕的肩膀,问许明远:“今天有什么新消息?”

“军队渡河了。”许明远肃然道:“两千人的先头部队,在战舰护航下,渡过了大河。”

“这就要开打了?”陆昔颜眼睛一亮:“有发生冲突么?”

许明远道:“并没有发生任何冲突,先头部队一枪未发,就占领了对岸滩头,现在应该正在抢修前进基地。”

倪坤颔首道:“森林之子不会在开阔地与军队交战的。他们应该等到军队深入丛林,到了他们的主场,才会发起反击。又或者,会在晚上尝试夜袭。”

陆昔颜则问道:“有没有探听到赤无极等人的消息?”

许明远无奈的摊开双手:“现在连叶寒仙都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在大河镇根本探听不到她的任何消息,更何况赤无极等人?”

陆昔颜失望地摇了摇头:“看来道无崖、吕凤贤的死,让他们受惊过度,做起了缩头乌龟。”

“这很正常。”

倪坤胸有成竹:“以赤无极等人掌控的势力,一般事务,根本不需要亲自出面。大可以隐身幕后,遥控指挥。但你也无需着急,丛林之中,乃是森林之子的天下。

“一旦深入丛林,赤无极一方的兵力、火力优势,便会大打折扣。而森林之子则能借着主场优势大打游击。

“夜袭、骚扰、暗杀、截断后勤……各种手段齐出之下,都不需要与军队正面碰撞,就有可能令大军崩溃。

“想要防备森林之子们的袭扰,单靠普通人组成的军队是不够的。赤无极等人必然要亲自下场,以他们的能力,为军队保驾护航。”

赤无极等人要借助军队的力量,打通道路,找到荒芜古树子体,并利用军队强大的火力,赶走或是毁灭古树子体。

但在此之前,他们也得保护好军队,令军队不至于还没有找到目标,就被森林之子袭扰击溃。

有机枪有大炮的现代化军代,会被一群手持弓箭、砍刀的冷兵器军队击溃?

这并不是笑话。

事实上,十年之前,绿茵市的军阀们,就曾经被奴隶贩子们鼓动,向着河对岸的森林发起过一次攻击。

森林之子男俊女美,身形极佳,在奴隶市场乃是最为抢手的“货物”。

绿茵市军阀们为抢夺大批优质的奴隶资源,兼夺取对岸森林里,极其丰富的名贵木材、动物皮毛、金银矿产等自然资源,组织了一支为数两万的大军,气势汹汹杀进丛林之中。

一个月后,两万大军只剩不到三千人的残部,狼狈不堪地退了出来。

事后审讯逃兵得知,这一个月,两万大军根本就没与森林之子正面打过哪怕一次小仗。

那些能像猴子一样在树梢之上行动自如,能在夜里像幽灵一样神出鬼没,甚至能指挥动物们的森林之子们,只靠着无穷无尽的袭扰、暗杀、断粮,就把两万大军给整崩溃了。

自那次以后,绿茵市军阀们,就再也不敢打森林之子的主意了。

这一次,赤无极等人既然决心发动攻击,那么以他们的头脑,自不可能无视十年前的那一场战例,肯定是要做出充足的准备的。

而想要在森林之中对抗森林之子,就只能由拥有超凡力量的赤无极等人亲自下场。

“只要赤无极等人亲自下场,出现在前线,我们就有机会干掉他们。”

十天后。

倪坤、陆昔颜这一批三千人的新兵,结束了新兵训练,乘船到了大河对岸。

此时大河对岸的前进基地,已经基本建成。已有上万人的军队,驻扎进了基地之中。

就在倪坤所在的新兵部队渡河之时。

森林之中,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之上,一位容颜秀美,身形矫健的女性森林之子,趴在树梢之上,鹰隼般锐利的双眼,紧盯着正陆续走下新兵、卸下物资的运输船,默默清点着兵员、武器。

忽然,背后的枝叶之中,传来极轻微的沙沙声。

那女性森林之子头皮一炸,本能地抽出战刀,反手一刀斩去,但刀至半途,就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掌死死钳住了刀锋。

女性森林之子毫不犹豫,松手弃刀,同时一个翻滚,就要滚下树枝,落到树下。

但动作刚做到一半,一只大手,便紧紧钳住了她的后颈,拎小猫一般将她拎了起来。

“不错,很警觉。”

嘴唇暗红,脸色苍白至近乎透明,看上去疲惫又虚弱的血神圣子曹真,轻松拎着那位被钳住后颈之后,已然毫无挣扎之力,只能用仇恨而绝望的眼神,死死盯住他的女性森林之子,脸凑到她颈边深深一嗅:

“这矫健坚韧的身体,这香甜美妙的生命气息……最近生命力流失不少,正好用你补充一二。别怕,不痛的……”

轻柔的说话声中,曹真蓦地张开大嘴,尖利的犬齿噗地一声,咬穿了女性森林之子的颈动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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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小魔头在行动,伟大的蓝神

血神圣子曹真,俯首在那女性森林之子颈间痛饮鲜血,直至其奄奄一息,濒临死亡方才停下。

之后他带着那女性森林之子跳下大树,将她摆在地上,自大衣内侧口袋里,取出了一根试管。

试管中,装着三分之一管晶莹剔透的暗红色液体。在透过枝叶间隙,投射下来的阳光映照下,闪烁着阴郁邪异的暗红光芒。

“你体质上佳,能单独出来做斥候哨探,刺探军情,实力在森林之子当中,应当也是出类拔萃……”

曹真淡淡说着,打开试管,蹲下来捏开那女性森林之子的嘴巴,将试管中暗红色的液体,倒入她口中。

“所以,我会给你再活一次的机会……”

低沉邪异的咒语声中,那被迫饮下了暗红液体的女性森林之子,身体宛若触电一般疯狂抽搐起来。健康细腻的小麦色皮肤之上,浮出道道诡异的血色符纹,绿色的瞳孔深处,更是闪烁起点点猩红光芒。

咒语声结束后。

双瞳已彻底变成血红,皮肤亦化作苍白,脖颈被咬处,浮出两个邪异符纹的女性森林之子,稳稳站起身来,看了曹真一眼,单膝跪下,垂首说道:“主人。”

曹真微微一笑:“你的名字、身份。”

女性森林之子恭声道:“安雅绿叶,绿叶部族,密林猎手。”

“很好。”曹真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带我去找其他的斥候。”

“是,主人。”名为安雅绿叶的女性森林之子,毫不犹豫地背弃了她的族人。

这当然并非出于她本人的意愿。

饮下那暗红色的魔血,中了血神教的魔咒之后,她的本我意志,已然彻底泯灭。

现在的她,只是唯曹真之命是从的傀儡血仆。

血神教的魔道神通,就是如此残忍邪恶。

神通未被压制时,他们可以用血影分身附体,扭曲附体对象的意志,最后吞噬对方,把对方也化为新的血影分身。

神通被荒芜古树压制后,他们仍然能用血神教的魔道法术,制造血仆傀儡。

只是需要消耗一定量的施法材料,还得念一段时间咒语。

并且,被扭曲了意志的血仆傀儡,肤色、瞳色等关键特征,都会发生极明显的变化,无法再派回去做内应。

所以无论制造还是使用血仆傀儡,都远不及用“血影分身”附体夺舍那么方便、隐蔽。

但在这荒芜绝地条件有限,曹真也没有办法。

只能用这种笨法子,制造完全无法做潜伏内应工作的血仆傀儡。

不过即便如此,血仆傀儡还是能发挥重大作用的。

就像现在,有了安雅绿叶,曹真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找到绿叶部落其他的斥候哨探,扩大自己麾下的血仆队伍。

而有了绿叶部落的血仆,那个绿叶部落的情报,亦可巨细无遗地打探出来。

若不是森林之子部族之中,有一种叫做“绿祭司”的施法者,拥有源自荒芜古树子体的神奇法术,曹真甚至有信心,在自己的血仆队伍壮大之后,直接灭掉那个绿叶部落。

可惜,绿祭司在森林主场优势太大。

一对一的话,曹真都没有必胜的信心。

即使带上血仆傀儡,可绿祭司身边,同样随时都有最强悍善战的森林之子保护。

双方带队厮杀,在森林之外,曹真可以不把绿祭司放在眼里,可在森林里面,就没有多少胜算了。

就在曹真带着新鲜出炉的血仆安雅,去寻找其他的绿叶部落斥候之时。

森林深处,一座隐蔽的山谷之中。

头戴花环,身着翠绿纱裙的极乐妖女虚夜月,独坐在谷底溪流旁,赤脚浸泡在溪水之中,悠悠晃动着小腿,用雪白的赤足,在清澈的溪水中,搅起浅浅的涟漪。

一只小鹿、三只白兔,悠闲地在她身边走来走去,对她毫无畏惧之意。

甚至有一只翠绿的小鸟,飞到了她戴的花环上,站在花环上梳理羽毛。

这人与自然和谐的一幕,令站在一棵大树树枝上,远远打量着她的两个上了年纪的森林之子,缓缓点了点头。

“这个少女虽然是人类,但显然她更适合森林。”

“是的。所有的动物,哪怕是老虎、林豹,都对她十分友善。敏感孤僻如翠鸟,也愿意亲近她,站在她花冠上梳理羽毛。”

“可能就是因为她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才令人类将她视作女巫,要将她烧死……”

“已经监视她一个月了。如今绿茵军团大举进攻在即,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再继续监视观察她了。我想,是不是可以放松对她的监管,允许她在部落里自由活动了?”

“应该可以了。她的父母,已经被赏金猎人残杀,她也差一点被活活烧死,河对岸的城镇、乡村,到处都张贴着她的悬赏通缉令,她在人类那边,已经没有了容身之处……只有我们森林之子愿意接纳她,而她的能力,在未来的战争中,或许,也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些帮助。”

“圣树在上,愿森林保佑她。”

“圣树在上,愿森林保佑她……”

这里,是森林之子的“白树”部落。

一个月前,虚夜月浑身是伤地逃到河对岸,身后有一个凶神恶煞的赏金猎人,带着十几个猎人、农夫锲而不舍地追杀着她。

白树部落的巡逻队发现了她。

看到她的第一眼,巡逻队的森林之子们,便被她美丽的容颜、柔弱而纯洁的气质、小鹿般凄楚可怜的眼神打动。

但因她是人类,森林之子们并没有出手相助,眼睁睁看着赏金猎人和猎人、农夫们抓住了她,又就地砍伐木柴,搭起了火刑架。

直到人们点起大火,直到火焰燎伤了她雪白的肌肤,赏金猎人和人类猎人、农夫们在她痛苦的哭泣声中哈哈狂笑,森林之子们才终于忍受不住,冲出去杀死了赏金猎人,打跑了人类猎人和农夫们,将她从火堆中救了下来,带回了白树部落。

一番询问、查证、观察。

到今天,两位白树部落的绿祭司,彻底确认,这位美丽纯洁的人类少女,并没有任何不妥,只是因其天赋的能力,而被愚昧的人类视作邪恶的巫女,才蒙受了冤屈而悲惨的遭遇。

现在,他们作出决定,正式接纳她为白树部落的一员——能与动物沟通,令凶狠的虎豹都乐意与她相处,乃至愿意驮着她,在森林中漫步。

这样的能力,在人类那边是禁忌,是邪恶女巫的象征。

可在森林之子看来,这却是“圣树”的恩赐,是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天赋。

只可惜,她无法与植物交流。

否则的话,她或许能够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人类“绿祭司”。

做出决定后,两位绿祭司并没有第一时间过去通知虚夜月这个“好消息”,而是又继续远远地看了她一阵,这才悄然退去。

两位绿祭司并不知道。

当他们悄然离去时,那位纯洁而柔弱的少女,不经意地朝他们之前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

然后她低下头,看着清澈的溪水。

双瞳深处,隐隐闪烁起幽蓝的光芒。

伴着那幽蓝光芒闪烁,小溪底部,一条正调皮亲吻着她足尖的小鱼,忽然浑身一僵,转眼就被封冻在一块幽蓝的坚冰之中,缓缓沉到了溪底,又被水流冲刷着远去。

虚夜月唇角浮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幽蓝光芒闪烁的双瞳,又看向另一条小鱼。

那条小鱼明明身在水底,可突然之间,它身周的水流莫明消失,一个莫明出现的气泡,将它包裹在内。

小鱼茫然而惊慌,还没等它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气泡之中,忽然平空闪烁出一丝幽蓝电光。

电光一闪。

气泡爆燃。

爆燃的火光,只存在了短短一瞬,但就是这短短一瞬,那条小鱼,便化为灰烬,融入溪流,消失无踪。

虚夜月柔柔一笑,瞳中幽蓝光芒倏地褪去。

她抬手轻抚着眉心,无声自语:“伟大的蓝神……我会奉您的权柄,在此世……为王。”

森林边缘某处。

如曹真一样,显得疲惫而虚弱的小夜帝玄夜,突然抬手一指,抬尖射出一道黑烟,化作一颗狰狞而虚幻的黑色骷髅头。

那黑色骷髅头瞬间飞出百米,自一个正在树梢上飞快奔逃的森林之子背后一穿而过。

只这一下,那森林之子浑身皮肤便被染成漆黑,僵直地从树梢上掉落下来,抽搐两下,便没了气息。

这是极夜宗的魔道法术。在外界施展,只需消耗灵气、法力。

但在这荒芜绝地,每施展一次,都需要消耗一条从活人身上生生抽出来的魂魄。

为了为这场战争,储备足够的施法材料,绿茵市的奴隶,已经被消耗一空。

奴隶贩子们运来的奴隶,也会在第一时间,被赤无极等人掌控的势力尽数买下。

甚至有十几个边境乡村,都遭受了离奇的“瘟疫”,成千上万的平民死于“瘟疫”之中。

不过虽然施法消耗不小,但法术效果倒是极好。

即使是体质强悍的森林之子,也能一击毙命。

玄夜缓缓踱步至那森林之子尸体前,用挑剔的目光上下审视一番,缓缓点头:“体格还算过得去,值得费些功夫,制造成骸骨战儡。”

拍了拍手,周围落叶一阵沙沙作响,两条浑身披挂着古代骑士的全身板甲,连头脸都遮掩的严严实实的身影,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走了过来,在玄夜示意下,抬起了那具森林之子的尸体。

抬头看看天色,见已至黄昏,玄夜也不贪功,带着两个抬着尸体的“板甲骑士”,退出了森林。

森林外。

前进基地中。

刚刚安顿下来,就被安排了值守任务的倪坤和陆昔颜,穿着灰色军装,背着装了刺刀的长长步枪,站在岗哨上百无聊赖地观望着。

突然,倪坤眼睛一凝,看向森林方向。

视野之中,赫然映出了血神圣子曹真这位老熟人的身影。

……

前进基地内部。

一间普普通通的军官营房之中。

穿着朴素军装,打扮得如同普通中级军官的赤无极、叶寒仙、古通天、丁隐、邱言这五位魔门宗主,俨然齐聚在此。

昏天大圣邱言手上捧着一只水晶球。

水晶球里,同时呈现着五副画面。

左上角,是带着五个皮肤化作苍白之色的森林之子,自森林中悠然踱出,往基地走来的曹真。

右上角,是带着两个抬着一具尸体的板甲骑士,正往森林外走的玄夜。

左下角,是脸色阴沉,带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彪形大汉,正自折磨拷问着一位森林之子的司徒尚。

右下角,是独自一人在林中飞快穿梭,嘴角噙着神经质的微笑,猫戏老鼠般追逐着一位女性森林之子的昏天小圣萧若愚。

中央的画面,则是继承了道无崖的“冥渊瓶”,新鲜出炉的逍遥宗主庄鹏飞。

他也是独身一人,正手持长剑,在三位森林之子围攻下,游刃有余地往他们身上添加着伤口,近乎凌迟一般,于战斗之中,将他们身上的皮肉片片剔下。

看了一阵画面,叶寒仙忽然开口:“陆昔颜和倪坤真的会来吗?”

“他们一定会来的。”赤无极淡淡道:“陆昔颜想要为杨铮报仇,就只有在这荒芜绝地,才能找到机会。出了荒芜绝地,她连逃命的机会都几乎没有,更何况报仇?

“而这段时日,我们深居简出,从不亲自露面,她想要找到我们,就只有和倪坤来这战场前线。”

血神子丁隐接道:

“我甚至怀疑,倪坤和陆昔颜,已经混进了军队之中。只是在荒芜绝地,我们都无法感应气息。逐一排查的话,也颇有些不现实——只要陆昔颜不蠢,就一定会易容改扮。想在这来源复杂、新丁众多的数万大军之中,将她与倪坤排查出来,即使我们也难以办到。”

叶寒仙冷笑:“所以,你们就把弟子丢出去当饵?”

“这是最好的办法。”赤无极微微一笑:“师有事,弟子服其劳。身为弟子,为师父效劳,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血神子丁隐也是悠然一笑:“有我们随时盯着,即使陆昔颜、倪坤暴起突袭,我们也能及时救援,弟子们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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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哨楼上。

倪坤远远望见血神圣子曹真,在五个皮肤苍白的森林之子簇拥下,步履从容地走出森林,向着基地这边走来,顿时心中一动,第一时间紧紧抓住了陆昔颜的手。

“干什么?”陆昔颜瞪了他一眼。

倪坤正色道:“没什么,怕你莽。”

“无缘无故的,我怎么会……咦,曹真!他落单了!好机会!”

陆昔颜低喝一声,不假思索地就想跳下去发起冲锋。

好在倪坤紧紧抓着她的手,才没让她得逞。

“你看你,这不就要莽了吗?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倪坤压低嗓门:“总之千万别冲动,曹真只带着几个喽罗,就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在外面亮相,你不觉得奇怪么?”

“……”陆昔颜狠狠磨了磨牙,压抑下心中的暴躁,低声道:“是有些奇怪。”

虽然她深受修罗道的功法、门风影响,又暴躁又头铁,但她毕竟也是杨铮门下莽夫众中,最有脑子的一个。

又跟着倪坤这位一步三计、稳健慎重的智者厮混这么久,多少也从倪坤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

此时被倪坤拦住提示之下,她脑子一转,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妥。

“赤无极等人缩起头来不露面,把曹真这些小家伙派出来晃悠,分明就是在下饵。”倪坤轻笑一声,道:“可这未免也太明显了,咱们又不是傻子,岂会轻易上当?”

陆昔颜赞同点头:“不错,赤无极他们太低估我们的智慧了。要杀曹真他们那些小的,什么时候都可以。在干掉赤无极他们那批老的之前,我是绝不会轻举妄动的。”

倪坤欣慰地点了点头:“正该如此。”

当下两人也不再看曹真,继续若无其事地站起岗来。

曹真一路无事,带着五个血仆,安然返回了基地。

倪坤与陆昔颜在哨楼上居高临下,一路用眼角余光追踪他的行迹,发现他居住的营房,居然不在基地内部,而是在基地外围,靠近森林方向的边缘地带。

曹真营房的位置,无疑很令人心动。

但即使鲁莽头铁如陆昔颜,也看出这绝对是有意为之,明显就是有做饵引诱的意思。

“赤无极他们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陆昔颜轻嗤一声:“这么明显的陷阱,真以为我们会傻乎乎跳下去啊?”

“不错。”倪坤赞同点头:“曹真这营房位置,一方面可以防范森林之子夜里袭营,另一方面,明显就是要坑我们一把。”

正说时,又有熟人从森林那边,向着前进基地大门走来。

“小夜帝玄夜。”陆昔颜轻声道:“赤无极还真是舍得下血本,连亲传弟子玄夜都派出来做饵了。”

再之后,昏天小圣萧若愚、小天王司徒尚、新逍遥宗主庄鹏飞,亦先后走出森林,回到了基地。

而这五位居住的营房,无一例外,都是在基地外围的边缘地带。

五个香饵,就这么明明白白的摆在倪坤、陆昔颜的眼皮底下,即使稳健慎重如倪坤,也不禁有些心动。

陆昔颜就更受不了啦:

“要不,咱们晚上假扮成森林之子试探一下?说不定能把赤无极他们引出来。”

倪坤沉吟一阵,缓缓摇头:“不妥。干掉老的们之前,这饵,咱们暂时还不能吞……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然而到了子夜。

倪坤就换上一身森林之子的墨绿色丛林猎装,脸上以植物汁液涂抹上浓重的战纹,背负双刀,腰上插着一排匕首,借着浓重的夜色掩护,在营地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之中一路潜行,避开明岗暗哨,潜到了新逍遥宗主庄鹏飞营房附近。

森林之子的制式服装、武器,自然是格雷文家的裁缝、铁匠仿制的。

渡河之前,许明远就借着送肉菜牛奶的机会,给倪坤、陆昔颜夹带了过来。

此刻,倪坤就扮成了一个森林之子潜行了过来。

至于陆昔颜,则是负责接应。

“赤无极等人拿小的们做饵,固然冷酷无情,极有魔头风范,但他们那几个做师父的,多少还是会关注一下自己的弟子。只有庄鹏飞……”

只有庄鹏飞死了师父,得到的关注力度必然最小。

当然,赤无极等人也可能反其道而行之。

可这种“我猜出你猜出了我的想法”的循环,若是较真起来,那可就没完没了,变成死循环了。

“所以,智者的精髓,只在于决断!”

倪坤潜伏在阴影之中,两眼紧盯着庄鹏飞居住的那座木制营房,默道:

“空对空地猜想,不出手试探,永远不会知道,敌人究竟想到了哪一步……”

一念至此,倪坤断然行动,如暗夜中捕食的猎豹一般,瞬间掠过灯火映照下的开阔地,来到了庄鹏飞营房边上,抽出一对战刀,就要冲进营房。

就在这时。

营房周围,地面忽然掀起一地木板,二十个没有心跳、呼吸、体温,肤色苍白,瞳孔血红的血仆,蓦地跃出地面,将倪坤四面包围。

每个血仆手上,都端着一把装着大弹鼓的冲锋枪。

很明显,庄鹏飞的营房周围,早就预先挖好了坑,坑里埋伏着无需呼吸也没有体温、心跳的血仆。坑上面,则盖着木板,铺好了压实的泥土……

“我去!居然有整整二十个伏地魔!”

看着将自己包围的那二十个人类、森林之子各半的血仆,倪坤眼角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

血仆们并没有马上开枪,而是默不作声地包围着他,二十个黑洞洞的枪口,一动不动地直指着他。

随后,营房大门打开,庄鹏飞身着黑色皮风衣,手提一口三尺长剑,微笑着走了出来。

“倪坤?”

他看着倪坤,微笑道:“虽然此前已经见过了,但这次才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逍遥派新任宗主,逍遥子庄鹏飞。”

倪坤点头:“嗯,我见过你。”

庄鹏飞笑道:“本来呢,我是感觉这种陷阱不靠谱的。饵下得如此明显,倪兄又不是傻子,怎会轻易上当?可万万没有想到……”

他摇了摇头,好奇地看着倪坤:“倪兄这是与修罗王陆昔颜厮混太久,也染上了修罗道的狂妄鲁莽?”

倪坤呵呵一笑,悠然道:“恰恰相反,这一切,尽在我掌控之中。”

庄鹏飞戏谑地笑着:“哦?倪兄如何掌控一切呢?”

“很简单。”倪坤环顾周围,胸有成竹地说道:“我赌他们枪里没有子弹!”

“……”庄鹏飞愕然,旋即失笑着抬起左手,啪地打个响指。

响指声中,二十杆冲锋枪同时开火,震耳欲聋的枪声中,子弹若狂风暴雨一般,四面八方射向倪坤。

倪坤叱咤一声,身形如陀螺一般飞快旋转,双手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

铛铛铛……

密集的金铁交击声中,高速旋转的倪坤周围,飞溅出密密麻麻的火星,看上去居然是用一双战刀,磕飞了子弹。

庄鹏飞一时愕然,但很快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因为倪坤双刀虽然看似耍得潇洒,磕飞了不少子弹,可他身上还是不停地飙血,显然并没有将所有的子弹都挡下来。

等到二十血仆将弹鼓打空,倪坤身上已经被打得跟筛子一般,手中一对百炼战刀,也早就断成了几截。

庄鹏飞看着浑身都是弹眼,貌似惨不忍睹的倪坤,摇头一笑:“看来倪兄赌错了。”

倪坤哈哈一笑:“我的梗,你不懂!我真正赌的,是你们打不死我!”

话音一落,看上去已身受重创的倪坤,居然好似狂风一般,向着庄鹏飞迎面冲来。

“怎么可能?”庄鹏飞愕然。

即使是专精炼体的修士,即使血仆们的冲锋枪只是轻型武器,可身中一百多枪,早该超出承受极限了,就算还能勉强站着,也绝不该如此生龙活虎。

然而倪坤偏偏就颠覆了他的认知,浑身都是密密麻麻的弹眼,居然还是生龙活虎、龙精虎猛。

轰!

地面颤震之中,倪坤脚掌踏爆泥土,若破水一般排开空气,矫健身姿所过之处,空气化作气浪四面席卷,发出水浪一般的哗哗声。

只一瞬,他就疾掠到庄鹏飞面前,一拳轰出。

嘭!

闷雷般的音爆声中,倪坤拳峰前的空气,爆出一团肉眼可见的乳白色气浪,拳头旋又穿过气浪,若出膛炮弹一般直击庄鹏飞面门。

庄鹏飞知道赤无极等人很快就能赶来,他只需略作拖延即可,当下也不避让,一剑刺向倪坤心脏。

剑长拳短,你的拳再快,也绝不可能在我的剑刺中你心脏之前,先打到我的脸上。

就赌你不敢跟我换伤!

庄鹏飞嘴噙冷笑,长剑宛若流光,果然先一步刺中了倪坤左胸心脏部位。

噗!

剑锋入肉寸许,便再也前进不得。居然被倪坤用胸肌,生生夹住了剑锋。

“什么?”庄鹏飞嘴角冷笑凝固,瞪大双眼,心中满是不可思议:“已是肉体凡胎,怎么能挡得住我这一剑?”

庄鹏飞这一剑,威力比冲锋枪子弹更大。

因为剑本身就更重,且他刺出这一剑的速度,也是超越了音速,快过了冲锋枪的子弹。

速度更快、重量更重,理所当然能拥有更强的动能。

再加上剑尖比冲锋枪子弹弹头面积更小,更加锐利坚韧,对血肉之躯的穿透效果,理应更甚于冲锋枪子弹。

倪坤就算炼体功夫非凡,可以用肌肉、骨骼挡住子弹,身中一百多枪都还能生龙活虎,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他庄鹏飞这一剑都挡住。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残酷。

庄鹏飞这一剑,还真就被挡住了。

且他已经没有机会变招。

在入肉寸许的剑尖,被倪坤肌肉夹死,剑身被倪坤狂冲过来的巨力顶至大幅弯曲的同时,倪坤的铁拳,也狠狠闷在了庄鹏飞面门上。

嘭!

一记令人心惊胆战的爆击声。

庄鹏飞像是被飞驰的卡车撞中一般,鼻梁坍塌、牙齿迸飞、鲜血溅洒,整个人身不由己向后抛跌出去。

倪坤脚步不停,轰轰轰几大步追上他抛跌的身躯,手臂舒张,一把将庄鹏飞脖子卡在肋下,一下就将他勒晕过去,然后拖着他就往基地外冲去。

庄鹏飞的营房,就在基地外围的边缘地带,距离营墙不过百米。

以倪坤的速度,几个呼吸,就能冲出基地。

身后再次响起震耳欲聋的枪声。

二十个血仆已经换好了弹鼓,以远超凡人,甚至略微超过了森林之子的速度向倪坤追来,边追边开枪,将倪坤后背、大腿打得鲜血飞溅,密布弹孔。

可倪坤就像是一台永不停止的终结者,狂奔的步伐没有丝毫放缓,继续向着营墙狂奔。

眼看就要冲至营墙下,前方忽然出现了一条瘦高的身影。

那是一个鹰鼻薄唇、眼神淡漠,予人冷血凉薄之感的中年男子。

身形看着并不强壮,但予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

正是灵霄天尊二弟子,二劫天君诸无道。

“此路不通。”

诸无道淡淡说着,抬起一把口径超过了十二毫米,管子起码有一尺多长,与其说是手枪,倒不如说是手炮的特制左轮手枪,瞄准了倪坤的膝盖。

但还未等他开枪,他身后的营墙便轰地倒塌,一头蛮牛狂冲进来,背上坐着同样作森林之子打扮的陆昔颜,手里举着个巨大无比的炸药包。

“……”

诸无道眼角抽搐一下,二话不说,反手一枪打向陆昔颜,同时飞快地闪身躲避。

陆昔颜猛一侧身,子弹擦着肋下掠过,带飞了一大块皮肉。但她还是咬牙将炸药包朝诸无道抛了过去。之后又从牛背上拿起一把冲锋枪,对着诸无道就是一阵狂扫。

诸无道飞快地翻滚、闪避,身形快如鬼魅,居然躲过了大部分子弹,只是被打中了两三枪而已。

此时倪坤已经冲到蛮牛身前,挟着庄鹏飞跃上牛背。

蛮牛上半身人立而起,神乎奇技地以两条后腿为轴,原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之后不用加速,瞬间就达到最高速度,又从被撞开的营墙处冲了出去。

诸无道脸色一寒,弹指打出一道冷风,击灭炸药包引线的同时,举枪对着蛮牛背上的倪坤连开两开他这把特制手枪口径太大,弹仓一共只能装下三发子弹。

倪坤身前有陆昔颜,在诸无道开枪时不敢闪开,只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以背胛骨硬挨那两发子弹。

连中两枪时,他身子猛地一震,噗地吐出一口热血,将陆昔颜脖子浇透。

“没事吧?”陆昔颜问道。

“没事。”倪坤咧了咧嘴,反手从背胛上扣下了两枚扭曲变形的巨大弹头:“这段时日的修炼可不是白给的。不架起重机枪,照我正面扫上几十枪,休想打穿我的肌肉和骨头!”

手枪口径再大,装药量也始终比不上重机枪子弹。

倪坤这一个多月来,即使在新兵营里,也在时刻修炼着“脏腑雷音”,并将“易筋锻骨”篇的基础拳法拆解开来,融入日常的一举一动之中。

虽然这荒芜绝地,几乎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修炼资源,但倪坤根基何其雄厚?

即使受荒芜古树神权法则压制,从头再来炼体,也比之前修炼时更快。

一个多月二十四小时从无间歇地修炼下来,他的筋骨皮肉,已经比初至这荒芜绝地时,强壮坚韧了不止一筹。内脏亦变得更加坚韧。

所以他才能在被冲锋枪打中一百多枪后,仍然生龙活虎,所以他才能用胸肌,硬生生制停庄鹏飞那穿心一剑。

冲出营地后,老牛毫不停歇地向着河边奔去。

后方,诸无道、赤无极等人的身影已然出现,带着大队血仆、骸骨战儡,以不比老牛稍逊的速度狂追而来。

正追时,河中央一架小艇上,突然响起震天的枪声。重机枪子弹如瓢泼大雨一般,自侧面扫入追兵群中。

几个血仆一下就被打得血肉横飞,栽倒在地。连诸无道都不慎中了一枪。

在那重机枪疯狂扫射之下,诸无道等人不敢再肆意追赶,只能寻找掩体躲避他们虽然境界比倪坤高了不知多少倍,可在这荒芜绝地,他们的体魄却是远远比不上倪坤,甚至连陆昔颜都比不上。

想要像倪坤一样临时炼体都不成。

因为这些人中,除了身为玄武殿战将的费云柏、迟青莲有些炼体功夫,乃是法武双修之外,其余人都是纯正的炼气修士。

就算有炼体功法,完全没有基础的情况下,也根本来不及修炼。强行修炼,效果也绝比不上倪坤、陆昔颜。

忌惮那台在河中央疯狂扫射的重机枪,诸无道、赤无极等人,也只能放弃追赶,眼睁睁看着蛮牛带着倪坤、陆昔颜,以及被俘虏的庄鹏飞,一头扎进了大河之中。

片刻后。

赤无极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艘战舰上,看着旁边一艘小艇。

小艇上空无一人,只有一台旁边堆满了弹壳的重机枪。

在大河两岸,拉网搜索的血仆、骸骨战士,以及普通士兵们,也没有任何发现。

“又被那两个小的给耍了。”血神子丁隐叹了口气,说道:“明明中了陷阱的……”

“他们能看出是陷阱,我们也能猜出,他们能看出陷阱。”

天心宗大天尊古通天淡淡道:“之后比的就是决断与执行。可惜,我们又一次低估了那倪坤的强悍与疯狂,导致功亏一篑。”

“主要还是饵放得太多,陷阱力量过于分散。”赤无极检讨:“五处陷阱,每一处都要安排人埋伏把守,无疑会分散我们的力量。这就给了倪坤、陆昔颜破局机会。”

亲自与倪坤照过面的诸无道,则是皱着眉头说道:“那个倪坤,体魄强得有点不正常。若只是陆昔颜,我们的陷阱已经足够将她拿下了。但那倪坤……”

他摇了摇头,神情凝重:

“他修炼的,一定是比修罗狂战体更加强大的炼体神通。而且,按照叶宗主、费右帅、迟左帅描述的,他们上一次与倪坤交手的情形,倪坤本不该有这么强。

“可这才过去了一个多月,他就又变得更强了。这说明,他在这荒芜绝地,亦能不断变强!这对我们,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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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2,我天魔倪坤,要一统魔门!

啪!

清脆的耳光声中,逍遥宗主庄鹏飞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剧痛,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刚睁开双眼,就看到了一张略感陌生的小白脸。

“倪兄,他醒了!”一巴掌呼醒了庄鹏飞的许明远,回头朝倪坤喊道。

这里是一座山洞。

倪坤正赤膊上身,坐在洞口。

陆昔颜坐在他背后,正借着黯淡的星光,帮他挑出背上的弹头,以加快伤口自愈速度。

听了许明远招呼,倪坤点点头,淡淡道:“先上措施吧。”

“好嘞!”

许明远兴高采烈地搓了搓手,嘀咕一句:“暴打地仙的机会啊!”

然后冲着庄鹏飞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暴打,直把庄鹏飞打得鼻青脸肿,又满心冤屈愤懑,双手抱头大叫一声:“停!你们不是要拷问我么?怎连问都没问,就开打了?”

许明远暂且停手,笑问:“那是否无论我们问你什么,你都会老实回答?”

庄鹏飞略一沉吟:“那得看是什么问题……”

话音未落,许明远骤然变脸,抄起赶牛的鞭子,就冲着他一顿狂抽:“所以我们才要先上措施啊!不把你打服,你就敢跟我们讨价还价!”

噼哩啪啦一顿暴抽,直将庄鹏飞抽得皮开肉绽、满地打滚,方才停了下来。

“痛快!”

许明远一手叉腰,拎着鞭子道声痛快,又到旁边拎来了一只水桶。

庄鹏飞一边嘶嘶倒抽凉气,一边颤声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许明远和善一笑:“别怕,盐水而已,帮你伤口消消毒。”

说着就把一桶盐水劈头浇了下来,痛得庄鹏飞脸庞扭曲,发出变了调的沙哑惨叫。

这时,倪坤后背的几十颗弹头,终于被陆昔颜全部取下。

弹头一取出来,他背上那密密麻麻的弹孔,便飞快地收紧,开始愈合,很快就不再渗出血渍。

拎起一桶清水,从头上浇了下去,再让陆昔颜拿毛巾帮他擦了擦,倪坤就光着膀子,将庄鹏飞那件帅气的黑色皮风衣套到了身上。

“还挺合身的。”

倪坤也不系扣子,就敞着前襟,亮出精悍的胸腹肌肉,来回走了几步,笑问陆昔颜:“我穿这身如何?”

陆昔颜看着倪坤那一身精壮漂亮的腱子肉,给出中肯的评价:“精神。比庄鹏飞那小白脸穿着好看多了。”

倪坤哈哈一笑,来到正低声痛哼着的庄鹏飞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庄宗主,你可有什么想说的么?”

庄鹏飞撑起被许明远揍肿的眼皮,有气无力地看了倪坤一眼,口齿不清地说道:“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之前在营地里,他面门就挨了倪坤一记重拳,鼻子被打塌,牙齿掉了七八颗。

这会儿又被许明远一顿暴打,牙又掉了好几颗,话都说不清楚了。

倪坤微微一笑:

“首先,请你放心,我们不会杀你。因为杀了你,冥渊瓶就会立刻转移到外界,另一位修为最高的逍遥派修士身上。那样的话,我们身在荒芜绝地的消息,就有可能暴露出去,被灵霄宫知道……”

庄鹏飞默不作声,心说灵霄宫虽强,可有能力从荒芜绝地捞人的,只有灵霄天尊本人。

然而天尊正在渡“天尊道劫”,已经再次陷入沉睡。这一睡,还不知要睡上多少年。

即使消息传出去,灵霄宫其他天君、天仙,也是无法可想,根本不可能来荒芜绝地救人。

还好天尊沉睡的消息,倪坤和陆昔颜似乎并不知道,不然庄鹏飞自忖难逃一死。

然而心中暗自庆幸的庄鹏飞并不知道,其实灵霄天尊再次陷入沉睡的消息,倪坤和陆昔颜,早就自杨铮的残魂处知晓了。

倪坤之所以不杀庄鹏飞,也根本就不是为了保密。

不过任庄鹏飞如何想象,都猜不出倪坤真正的目的。

因为倪坤的图谋,着实太过胆大,太过不可思议,理论上,本不可能有实现的机会。

此刻,庄鹏飞怀着庆幸,垂着脑袋,不动声色,继续听倪坤说话。

“但虽不能轻易杀了你,可我们有一万种办法,能让你生不如死。其中甚至还有来自妖魔渊的真魔手段——你知道的,我们那头牛兄,正是那位半步天仙境的八臂牛魔。所以,如果不想饱受折磨、生不如死,我由衷地希望,庄兄你能够配合一点。”

庄鹏飞含糊道:“倪兄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庄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庄鹏飞因为没有师父照应,做诱饵时惨遭俘虏,以至于他堂堂地仙、逍遥派宗主,竟被人如此折辱,心中怨恨可想而知。

这怨恨,不仅针对倪坤、陆昔颜,连赤无极等人,也是一并恨上了。

再者魔门六宗,本就都是些残忍自私、冷酷凉薄之辈。

为了自己的修为,为了自己的长生,屠灭世界,杀害亿万无辜都能面不改色。

遇劫遭难之时,首先考虑的,也只会是自己的安危与利益。

以庄鹏飞现在的境地,虽然确定倪坤、陆昔颜不会杀他,可出于对赤无极等人的怨恨,以及为了不受折磨,他当然不可能再为赤无极等人保密。

然而。

倪坤并没有向庄鹏飞探问赤无极等人的机密。

他看着庄鹏飞的双眼,微笑道:“我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逍遥派的功法。不知庄兄,可否将逍遥派功法,巨细无遗地传授于我啊!”

“什么?”

庄鹏飞愕然:“你想知道我逍遥派的功法?为何?”

“实不相瞒,我倪坤自出道以来,便与魔有缘。”

倪坤一脸嘘唏感慨:

“当年还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时,我倪坤便有玉面魔君、血手人魔、魔门圣子、天魔倪坤等等称号。可惜,我空有魔名,却不懂魔功,实在辜负了无数江湖朋友们的抬爱。如今好不容易与庄兄结识,自然是要诚心向庄兄请教,逍遥派的魔功了。”

庄鹏飞满脸不可思议:“倪兄莫不是在消遣庄某?你已经渡劫成仙,根基早已不可更易。学学别派神通法术尚可,却怎可能再转修别派根本大法?”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倪坤以分外亲切善良的眼神,看着庄鹏飞,和声问道:“庄兄……能否教我逍遥派功法?若能让我如愿,倪某感激不尽,必善待庄兄。”

能不能教他逍遥派功法?

当然能啊!

魔门功法,根本不怕流传出去。不然为何诸天万界,到处都有魔门踪迹,到处都隐藏着修炼了魔门功法,却并不自知的魔门暗子?

就是因为魔门功法,乃是有着真实不虚的“魔性”的。

是会从根本上,影响、扭曲修士意志,改变修士性格的。

任何一个本性纯良、公正无私的好人,只要修炼了魔门功法,就必然会变得邪恶残忍——修罗道的功法,倒是不会令人变得邪恶残忍,但是会让男人越练越丑,且无论男女,性情皆会变得狂妄好战、骄傲自大。

而所谓的意志,根本不可能抗衡魔门功法的魔性。

因为,魔门功法源自七魔器。而七魔器,都是以元魔天尊身体的一部分炼成,有着源自元魔天尊,根深蒂固、不可拔除的魔性。

想要抗衡魔门功法对意志、人性的扭曲?

除非是其本我意志,生来就能与元魔天尊的意志相抗衡的圣人。

可那样的天生圣人存在么?

不存在的。

即使是天仙、天君,其强大的意志,亦不可能与元魔天尊的魔性相抗衡。

而倪坤,区区一个人仙,他居然异想天开,想修炼魔门功法?

且不说他根基已固,能否修炼。就算真能修炼……

那恭喜,以后魔门逍遥派,将多出一位比修罗道莽夫更强的疯狂邪魔。

庄鹏飞心念疾转间,耷拉着青肿眼皮底下,闪过一抹讥讽的眼神,旋又抬起头来,诚恳地看着倪坤:

“以倪兄的本领,想修炼我逍遥派魔功,庄某荣幸还来不及,自然不敢不教。只是在下必须提醒倪兄,倪兄根基已固,若修炼敝派功法,很可能会因功法冲突,伤及本源……”

倪坤无所谓地一笑:“那是我的事,庄兄只管将功法说出来便是,修炼出了问题,我也不会埋怨庄兄。唔,是否需要修罗王和我这位兄弟回避一二?”

庄鹏飞嘴角微翘:“不必,都可以听的。”

当然都可以听了。

陆昔颜、许明远都是真仙,根基早已不可更改。

如果他们贪图逍遥派的魔功,强行修炼,走火入魔,那才叫一个痛快。

当下庄鹏飞从炼气境功法开始,口述逍遥魔功,一口气将整部逍遥派功法说了出来。

荒芜绝地虽然压制了倪坤的仙体、真气,连感知都被压制,但并不能制约他的记忆、悟性。

庄鹏飞只说了一遍,倪坤便将整部功法一字不漏,牢记于心。

当然,他不可能就这么轻信庄鹏飞。

于是开始跳着提问:“庄兄,道基境功法这一段我记得不清楚,能否复述一遍?就是这一段……”

他念了一句,然后等庄鹏飞接着念下面的。

待庄鹏飞念完接下来一段,确定一字不错,倪坤又随机挑出一段金丹境的功法,然后又随意挑一段炼气境的,再挑一段道基境的,再挑一段元婴境的……

如此这般,毫无规律地挑出一段段功法,让庄鹏飞复述。倘若他方才在功法里造了假,那么被倪坤这般不给任何思考时间地连环逼问,必然会露出破绽。

然而庄鹏飞还真的是极有诚意,说出来的功法居然真的一字不差——身为魔门弟子,庄鹏飞自然对元魔天尊的魔性,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

他根本无需造假,因为只要倪坤修炼逍遥派功法,就一定只会有两个下场:

一个是走火入魔,伤及本源乃至爆体而死。

一个就是被功法魔性扭曲本我意志,堕落成魔,成为一位逍遥派魔头,受他庄鹏飞这位持掌“冥渊瓶”的宗主钳制。

既然功法本身,就足以对付倪坤,他庄鹏飞又何需弄虚作假,自讨苦吃呢?

确定功法真实无虚,倪坤满意地点了点头:“庄兄是个实诚人。既如此,我也就不再折磨你了。许兄,接下来便劳你招待庄兄了。”

许明远问道:“要继续上措施吗?”

“不必。”倪坤微笑摇头:“你跟老牛带他回庄园,好生招待他便是。”

许明远也不质疑,点头应下。

庄鹏飞倒是错愕道:“倪兄就不想知道赤无极等人的情报?我知道他们在兵营里的藏身之地,知道他们的许多安排……”

“多谢庄兄了,不过不需要。”倪坤笑着摇了摇头:“你既被俘,那赤无极等人此前的安排,必然会立刻更改。若照着他们此前的安排去对付他们,只会落入他们的陷阱。”

庄鹏飞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他只是出于一个魔头的职业操守,本能地想坑倪坤一把而已。

见倪坤不上当,他也只得讪讪一笑,道:“那我便说说赤无极等人目前的实力吧……”

同样是出于一个魔头的职业操守,他现在又要出卖赤无极等人了。

都不需要倪坤询问,他便一五一十,将赤无极等人现在的实力说了出来:

“赤无极一行,论正面搏杀,一对一的话,自然无人是倪兄的对手。即使是诸无道诸天君,他攻有余守不足,武道虽然极是厉害,可体魄远不及倪兄。倪兄与他换伤便能胜他。

“不过虽近身搏杀不及倪兄,但赤无极等人,都能够施法。他们用蕴含生命力的鲜血,以及活抽出来的活人魂魄做材料,可以取巧绕过荒芜古树的部分限制,施展出部分魔门法术。

“虽都只是不入流的低阶戏法,可威力也不容小视。另外,他们还制造了不少血仆及骸骨战傀……”

接下来,他就把赤无极等人能够施展的种种魔门法术,详细说了出来。

听完庄鹏飞的情报,倪坤满意地点点头:“多谢庄兄配合。”

又叮嘱许明远:“许兄,庄兄是个实诚人,你和老牛带他回去后,可得好生招待他。水牢里的水得换干净的,蚂蟥什么的都得清理掉,苍蝇蚊子也要尽量清理。每天的黑面包都得管饱,尽量别给他吃发霉的。每七天必须给他一小杯牛奶……”

庄鹏飞听得目瞪口呆。

许明远则是连连点头:“一定照办,把庄宗主照顾得妥妥的。”

“如此甚好。”倪坤欣然点头:“那你和老牛这便带庄兄回去吧。路上小心。”

许明远便将庄鹏飞一把拎起,带他出了山洞,驾着老牛回格雷文家的庄园去了。

目送许明远和老牛带走庄鹏飞后。

陆昔颜看着倪坤,皱眉问道:

“你究竟想做什么?难不成还真要修炼逍遥派的功法?且不说你能否修成,倘若被你走狗运修成了,你可知你会有什么下场?”

倪坤问道:“会有什么下场?”

“变成邪恶残忍的魔头都是轻的。”陆昔颜撇撇嘴:“性命都要被‘冥渊瓶’的执掌者主宰!”

倪坤一笑:“那如果我执掌了冥渊瓶呢?”

“别开玩笑了。”陆昔颜嗤笑:“在外界,逍遥派还有地仙境的长老。庄鹏飞若死,则冥渊瓶就会转移到地仙境的逍遥派长老身上去。你如何与之竞争冥渊瓶?根本不可能!”

“凡事皆有可能。”倪坤哈哈一笑:“说不定,我天魔倪坤,有朝一日,能够一统魔门!集七魔之力,自历史长河之中,召唤出元魔天尊过去的投影!到那时候,便是面对灵霄天尊,说不定都能有一战之力!”

陆昔颜摇了摇头:

“你就做梦吧。魔门七宗功法,虽然同出一源,可又不是没人像你一样,试图七魔同修?然而从古至今,都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到。即使只是同修两门魔门功法,也会因功法冲突,走火入魔,乃至爆体而亡。”

倪坤道:“别人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好了,趁现在天还没亮,咱们赶紧潜回军营。嗯,路上你给我说说修罗道的功法,我琢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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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纯白的“圣树”,木行本源

虽然倪坤夜袭庄鹏飞时,用的是森林之子的妆扮,陆昔颜接应时也作森林之子打扮,但赤无极等人还是笃定他二人是伪装成士兵,混进了军中。

所以在追杀、搜索无果之后,赤无极等人立刻命令各连队紧急集合,清点人头,试图找出倪坤和陆昔颜伪装的身份。

可惜,赤无极等人实在有些高估了这支军队的组织度。

这支军队,并非赤无极等人亲手打造。

他们被修罗王杨铮坑进荒芜绝地的时间并不长,只比倪坤等人早到半个月而已。人手也极其有限,只能掌控军队上层,再通过军队上层间接掌控军队。

然而绿茵市的军队上层,都是些半独立的边境军阀,本身能力或许还不错,但他们没有大义名份,只能靠金钱,和小部分直系精锐的武力来掌控军队。

没有大义,只是为钱而战的军阀部队,小股精锐或许还能表现优秀,但大军团的话,能勉强拉上战场就已经很不错了。

对于其组织度、纪律性、主动性、积极性、执行力等,根本就不要抱太大指望。

再者这前进基地已经进驻的两万多人中,还有三千才训练一个月的新丁,半夜里突然搞什么紧急集合,那混乱程度简直就像是遭了敌军夜袭,只比炸营稍好了一些。

于是整个前进基地一直乱哄哄折腾到天光大亮,各连队才勉强将清点结果报了上来。

可这个时候,倪坤与陆昔颜早就趁乱潜回了自己连队的营房,若无其事地继续扮演施瓦辛格与史泰龙。

赤无极等人理所当然地没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无可奈何之下,赤无极等人只能暂时放弃追查,将主要精力,集中到打通前往“圣山”的道路上来。

因诸无道断定,倪坤的实力,即使在这荒芜绝地,亦能不断提升,赤无极等人深感时间紧迫,绝不能在这荒芜绝地耽搁太久,否则倪坤说不定会成长为一个完全无法处理的怪物。

必须在倪坤变得不可战胜之前,不惜一切,尽快打通前往“圣山”的道路,找到荒芜古树子体,将之驱逐或是摧毁。

如此,他们将能迅速恢复天仙、天君实力,届时一只手就能抹杀区区人仙、地仙境界的倪坤与陆昔颜。

于是当前进基地集结的军队达到三万,各种物资也勉强筹措到位后,赤无极等人立刻展开了对森林之子领地的攻势。

十年前,绿茵市军阀纠集两万大军,攻入森林之子领地,结果惨遭挫败,只有不到三千人的残部狼狈逃出。

而森林之子们对付那两万大军的手段,就是绝对不与大军正面碰撞。

只依仗其与生俱来的天赋——能在树梢上如猿猴般来去自如的灵敏,能在夜里视物如白昼的视觉,能指挥动物、乃至一定程度上操控植物的能力——在森林主场之中,通过从无间歇的夜袭骚扰、断绝后勤,令深入丛林的两万大军,在一个月的袭扰之中不战自溃。

直到大军溃散之后,森林之子们才展开大举追杀,将一万七千多人永远地留在了森林之中。

但十年后的今天,森林之子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三万大军,还有着恐怖的“血魔神”和“亡灵主宰”。

“血魔神”,亦即血神子丁隐师徒,能够制造血仆。

他们抓捕森林之子的精锐斥候,将之变成唯他们是从的血仆。

不仅能利用森林之子血仆们对付森林之子,还能得到无数人类无法掌握的情报。

森林之中的道路、水源,各部落的驻地、兵员,乃至“圣山、圣树”的精确位置,这些关键情报,皆被血神子师徒,通过血仆打探得一清二楚。

而“亡灵主宰”,亦即极夜魔帝赤无极,则是可以唤醒尸体,将尸体变成骸骨战儡,或是血肉尸傀。

无论敌我双方的尸体,他都可以回收利用,将之变成不知疲倦、不畏死亡的战斗机器。

当然,赤无极唤醒尸体也是有条件限制的。

每唤醒一条普通的尸体,或是制造一具普通的骸骨战儡,都需要消耗一条活人魂魄。

虽然为了这场战争,赤无极已经储备了大量魂魄,但数量终究有限。

且骸骨战儡也好,血肉尸傀也罢,都不具备任何主动性,只能按照预设的命令,死板地执行。它们还无法操作重机枪、火炮等复杂武器。即使轻型枪械,它们也不懂得装弹。

正因有这种种缺陷,赤无极才没有干脆制造一批亡灵大军。

但不管怎么说,有赤无极师徒在,他们手下的炮灰,就能越打越多。

天心宗主古通天、昏天大圣邱言、极乐魔后叶寒仙,虽然没有血神子、极夜魔帝这样的手段,但他们也各有厉害之处。

古通天能够消耗活人魂魄,施法改变地形,唤起泥石傀儡、水傀儡。能够在雷雨天召唤落雷,打击敌人。能够施展火焰法术。

昏天大圣邱言可以制造幻觉,令敌人不辨真假,乃至令敌人自相残杀。森林之子们控制动物的能力,被昏天大圣师徒完克,他们轻易就能令头脑简单的动物们互相残杀,甚至倒戈反杀。

极乐魔后叶寒仙则是负责掌控军队,利用她的能力,将军队上层牢牢掌握在他们手中。

诸无道、费云柏、迟青莲这三位灵霄宫强者,也各有所能。

有这些强者坐镇大军,森林之子们不仅无法复制十年前的那场完胜,甚至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两个月后。

丛林深处,一座并不高大的山峰上。

一棵同样并不算特别高大,但树干奇粗,直径不下五十米的大树,静静伫立在这山峰顶上。

这便是荒芜古树子体。

其树皮呈纯白色泽,在阳光照射下,反射着淡金色的光芒,看上去圣洁而优雅。

其冠盖郁郁葱葱,繁茂无比,只这一棵巨树的冠盖,便覆满了整个山头。

单看这棵巨树的外形,任谁都不会将之与“荒芜”二字联系起来。

任谁看到它的第一眼,都会被它那巨大的树干、圣洁的纯白树皮,以及宛若一座小城,生活着无数小生灵的繁茂冠盖深深震撼,视之为森林的代表,自然的神迹,圣洁的“圣树”。

可即使因这“圣树”才得以诞生的森林之子们都不知道,当这棵纯白的“圣树”离去时,将会无情抽干世间所有森林的生命力,令一切森林,尽化荒漠,千年之内寸草不生。

森林之子们更不知道,他们的圣树,他们的“父神”,离去之时,将弃他们如蔽履,根本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对此一无所知的森林之子们,虔诚地膜拜着圣树,膜拜着他们的父神,也愿意为了保护圣树,奉献出他们的一切。

但这一次,即使是森林之子们再怎么不畏牺牲,似乎也挡不住人类大军进击的步伐了。

短短两个月,人类的大军,就已经深入森林三百余里,距离圣树所在,已只剩不到一百里。

按照人类大军的进军速度,若一切顺利,最多二十天,他们就能将大炮架到圣山脚下。

此刻。

十几个森林之子大部落的首领,以及数十个小部落的首领,正聚集在圣树下的空地上,商议着对策。

“红叶部落三次夜袭,全部失败,牺牲了一百多个战士……”

“橡木部落的两位绿祭司都战死了,随他们出战的战士们,也全员牺牲,无一幸存。”

“绿叶部落已经彻底消失了。只逃出来十几个妇孺。据说,是血魔神、亡灵主宰亲自出手,带领两百多个用森林之子们转化的血仆,以及上千骸骨尸魔,夜袭了绿叶部驻地……给他们带路的,正是绿叶部落森林之子们转化的血仆……”

“夜豹部落召集一百多头夜豹夜袭,夜豹们却突然叛变……”

“黑岩部落的天险被轻松攻破,也是因为有森林之子血仆提供情报,人类的火炮能够精准轰炸……”

众部落首领们你一言,我一语,述说着这一个月来,他们遭遇的种种失败,气氛一时凝重而沉闷。

这时,“白树”部落的首领站起身来,沉声说道:

“因为有森林之子血仆带路,迷宫般的森林与山峰,再也无法为我们提供庇护。有血魔神这些恶魔的存在,森林之子的主场优势,也已经荡然无存,无法再复制十年前的那一场大胜。

“这两个月来,人类伐倒大树、焚毁灌木、炸平山峰,在森林之中长驱直入,没有任何一个部落,能够单独抵挡他们突进的步伐。

“森林之子们,我们不能再各自为战,是时候团结起来了!我提议,所有的部落,立刻将妇孺转移到丛林深处,战士和绿祭司们,则全员集结到圣山脚下。

“不要再试图用曾经的手段,去袭击人类的军队了,那只是徒劳无功的自杀行为。我们应该在圣山脚下构筑阵地,与人类决一死战,用我们的鲜血,捍卫圣山、保卫圣树!”

有部落首领提出质疑:“放弃我们的优势,与有着机枪大炮的人类打阵地战?这不是自取灭亡么?”

白树部落首领冷笑道:“然而我们如今,还有什么优势可言?森林之子是可以在树梢上来去自如,是可以在夜里视物如白昼,可血魔神的血仆同样可以!

“那些可悲的血仆,甚至比我们更灵活。他们无需呼吸,无需进食、饮水,没有体温、心跳,没有通常意义上的要害。当他们在夜里一动不动地埋伏起来时,不要说普通的战士,就连绿祭司都无法察觉!

“你们自己说说,从开战之初到现在,我们有多少次夜袭,都是被血仆挫败?而我们每牺牲一个战士,血魔神麾下的血仆军团,以及亡灵主宰麾下的尸魔军团,就会壮大一分!

“同胞们,兄弟姐妹们,我们的优势,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十年前那一场胜利,如今已经不可能再复制。我们最优秀的斥候,甚至都已无法抵近侦测人类军团的动向,远远地就会被驱走甚至猎杀。

“以现在的局面,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逃走,放开道路,任由人类长驱直入,将火炮架到圣山脚下。但这样做,就是背叛!我的兄弟姐妹们,作为森林之子,作为圣树之子,我们能背叛圣树,背叛我们的父神么?”

所有的部落首领神情肃穆,众口一词:“绝对不行!”

白树部落首领沉声道:

“是的,我们宁可死去,也不会背叛我们的父神。那我们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在圣山脚下,集结兵力,决死一战。或许……圣树会保佑我们,赢得决战的胜利。”

“那么,就在圣山之下,决一死战吧。”另一位大部落的首领站起身来,扫视众人,缓缓说道:“圣树不容有失,就算流尽我们最后一滴血,也绝不能让人类伤害圣树。”

众部落首领再无质疑,慨然应喏,下定了决死一战的决心。

圣山脚下。

跟随白树部落的队伍,前来圣山的虚夜月,在几个森林之子簇拥下,穿着一身翠绿纱裙,头戴着鲜花编成的花环,双眼微眯,看着那独树成林、覆盖整座山头的纯白圣树。

“真是愚蠢而悲哀……以森林保护者自居的森林之子们,居然要决死保护注定要毁灭所有森林,无情抛弃他们的荒芜古树……”

她嘴角微微翘,心中暗自嘲讽叹息着,看向荒芜古树子体的双眸之中,忽地闪过一抹幽蓝的光芒:

“荒芜古树子体,汲取天地灵机,孕育木行本源……每一株古树子体,成长到一定程度时,都会诞生一颗凝聚了木行本源的树心……而这一颗古树子体,从其规模来看,树心已然生成……”

木行本源,蕴含无限生机,即使对于不曾修炼过木属功法的仙人,亦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至宝。

“无论是献祭给蓝神,还是自用……对我的修为,都有着说不尽的好处。”

虚夜月心中自语:

“森林之子的力量,还是太弱了,必须让双方的力量,形成某种平衡,让人类一方的实力,恰好卡在能够灭掉森林之子,重创荒芜古树,却又不至于将它驱走乃至毁灭的程度……如此,我才有机会,得到古树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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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最后的胜者

“那就是荒芜古树子体?”

高高的硝楼上,倪坤眺望着十数里开外,山峰之上,那棵树身纯白、予人圣洁优雅之感的巨树,不无惊叹地说道:

“真是漂亮啊……我原本以为,那会是一棵没有树叶,树枝畸形仿佛鬼爪的枯树来着。”

陆昔颜手搭凉蓬,远望纯白圣树,也是一脸感慨:“真的是很会装啊。明明是要将森林变成荒漠的邪神子体,看上去却那么地高贵神圣……最古之神们果然有一套。”

正说时,忽有巨大的阴影,自天空投射下来。

倪坤二人抬头一看,就见三艘长达一百五十多米的硬壳飞艇,正呈品字形编队,在几十架双翼战机的保护下,向着巨树所在的山峰上空飞去。

看到那巨大的空中堡垒,营地里的士兵们,无不挥舞着帽子,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今天,是向着“圣山”进军的第八十二天。

经过将近三个月的长途跋涉,军团前锋,已然进抵至“圣山”附近。

其实,从河边前进基地到“圣山”,行军距离不过四百余里。

之所以走了这么久,与森林之子的袭扰倒是毫无关系,纯粹是受到了环境限制。

即使有森林之子转化的血仆带路,能找到最为合理的行军路线,前往圣山这一路上,也没有任何一条可供大军通行的道路,更别提能够运送大炮等重装备的路线了。

所有的道路,都必须临时开辟。

所以这一路上,数万人的庞大军团,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伐木开路、建设营地。

仗是没得打的。

森林之子们引以为豪的丛林天赋,在赤无极等魔头们面前不值一提。

森林之子们试图截断后勤的努力,也被赤无极等人轻松挫败——他们每隔二十里,便修建一座兵站。以血仆、骸骨傀儡、血肉尸傀这些无须食水,无需休息,可以全天候警戒的战斗兵器为主力,辅以少量人类杂兵,就可以将兵站守卫得滴水不漏。

森林之子们屡次试图夜袭兵站,焚烧弹药粮草,结果却是没有一次能够得手,反而牺牲了不少优秀的战士,壮大了赤无极和丁隐手下的傀儡兵团。

到了今天。

军团前锋,已经前进到可以肉眼看到“圣树”的距离。

接下来,只需要将重炮运到,就可以架起火炮,向着“圣树”倾泻炮弹。

在这段时日,倪坤与陆昔颜也再没有找到抓单的机会。

曹真等小魔头,再没有单独行动过,宿营时也都与他们的师父们住在一起。

赤无极等老魔虽然外出频繁,经常要出去对付森林之子,可他们也是从来不曾单独行动。

每次都是两个老魔头,带上的各自徒弟,以及大队的血仆、骸骨战儡、血肉尸傀抱团行动。

倪坤甚至发现,当魔头们外出时,那些把守在外围的骸骨战儡、血肉尸儡身上,都捆绑着炸药包、手榴弹,明显是受到了倪坤他们的启发。

既然老少魔头们行事谨慎,戒备森严,那倪坤与陆昔颜自然不会再鲁莽行事,而是抓紧时间修炼。

虽然身在军营,倪坤与陆昔颜也有办法修炼。

每天伐木开路、建设营地等体力劳动,就是极好的炼体机会。

即使夜里宿营,两人也可以用不惊动其他人的呼吸法,修炼强化内脏。

八十多天下来,倪坤的体魄、力量,比上次强袭庄鹏飞时,又变强了不止一筹。

陆昔颜修炼的速度比他稍慢一些,但比起初临荒芜绝地时,也有了极大的提升。

可惜,他们不能一直修炼下去,直到能轻松碾压赤无极等人。

因为倘若一切顺利的话,可能用不了几天,荒芜古树的子体,就将被迫跑路,或是被彻底摧毁。

此刻。

重炮大多还在运送途中,尚未部署到位,以三艘最先进的硬壳飞艇为核心的空中部队,就已经展开了针对荒芜古树子体的第一波试探性攻击。

在倪坤与陆昔颜沉默的注视下。

在满营的欢呼声中。

三艘由几十架双翼战机护航的飞艇,以看似缓慢,实则快逾奔马的速度,向着圣山逼近。

突然,那覆盖了整个山头的圣树冠盖之上,升腾起一片巨大的“乌云”,迎着空中部队席卷而去。

倪坤与陆昔颜看得清楚,那片乌云,分明是由无数的鸟类组成。

从小小的麻雀、白头翁,到翼展超过两米的巨鹰,无数的禽鸟汇聚成一团遮天蔽日的乌云,向着空中部队展开了逆袭。

看到这一幕,倪坤不禁摇了摇头:“空中部队完蛋了。”

说话时,护航的战机与飞艇同时开火,将禽鸟成片扫落。

但这并没有任何作用。

那乌云般巨大的鸟群,很快就将空中部队席卷进去。

鸟儿们成群结队地撞进飞机的螺旋桨,疯狂攻击着飞行员,战机一架接一架地坠落下来,摔得粉碎。

就连那看似威武霸气的飞艇,都在鸟群的攻击下停止了前进,在空中笨拙地缓缓调头,试图脱离接解。

照常理,即使是翼展两米的巨鹰,也不可能轻易撕破飞艇气囊的硬质外壳。即使侥幸击破了飞艇外壳,也不应该能引燃气囊。

可灌满的氢气的气囊,偏偏就飞快地起火燃烧了起来。

于是那三艘巨大的飞艇,最终无一逃脱。

全都在空中烧成了巨大的火球,轰然坠毁在森林之中。

空中短短十几分钟,空中部落就已全军覆没。

这巨大的损失,令方才还欢呼喧天的前锋营地一片死寂,士气一时大沮。

在营地中央观看了这一战的赤无极等人,同样皱着眉头,满脸不解。

“森林之子虽然有指挥动物的天赋,可能力有限。即使是绿祭司,一次也最多只能指挥不超过十只的动物。就算所有部落的绿祭司,全员集结在圣山之上,又能有多少个绿祭司?怎可能驱使如此庞大的鸟群?”

“也许并不是森林之子驱使的鸟群。也许是荒芜古树子体,亲自聚集并驱使了鸟群。荒芜古树虽然智慧不高,其子体也没有多少智慧,但毕竟还是有自保的本能……”

“那飞艇瞬间起火是怎么回事?普通禽鸟,又非灵禽妖兽,怎会放火?”

赤无极等大小魔头疑惑讨论时,却并不知道,纯白的圣树下,身着翠绿长裙,头戴花枝,手持一根纯白的木杖,身边簇拥着十几位森林之子的虚夜月,看着山下树林中,那飞艇坠落后,燃起的巨大烟柱,嘴角流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

开局失利,赤无极等人虽然疑惑,却并不沮丧。

因为他们真正的杀手锏,乃是拥有两百多门轻重火炮的炮兵集团。

只要大炮运到,部署完毕,根本无需上山,就能远程轰炸荒芜古树子体。

而其余部队要做的,就是构筑好防线,将炮兵阵地四面八方守得滴水不漏,防范森林之子们的垂死反扑。

三天后。

后续部队陆续抵达,轻重火炮也陆续运抵。

在这三天中,两千多不知疲倦、力大无穷的骸骨战儡、血肉尸傀,日夜不停地砍伐树木,伐倒了大片树林。

古通天、司徒尚师徒,亦是毫不吝惜地消耗上千条魂魄,施法改变地形,平整出大片的空地。

军队亦在空地四面展开,挖掘战壕,构筑阵地。

短短三天时间,巨大而复杂的阵地,就已经构筑完毕。士兵进入四面防线,火炮亦已展开部署。

在此期间,森林之子们发起了两次试探性的夜袭,皆被在外围游曳警戒的血仆击溃。

然后,森林之子们就放弃了试探。

他们直接梭哈了。

重炮运抵的当天午夜。

数以万计的森林之子,自四面八方,向阵地发起了冲锋。

与他们并肩冲锋的,还有数千头森林动物。

既有虎豹、棕熊、森林狼等猛兽,亦有大象、梅花鹿、岩羊、野牛等草食动物。

如此庞大的数量,即使阵地外围有数百名血仆游曳警戒,也根本无力抵挡,单薄的警戒线瞬间就被冲垮。

接下来,血战开始了。

作为普通的底层小兵,倪坤和陆昔颜,理所当然是在蹲在一线战壕里过夜的。

不过听到阵地外的森林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冲锋声后,倪坤和陆昔颜无视连队长官的怒吼,把枪一扔,飞快地离开了一线战壕,借着午夜阴影的掩护,顺着交通壕向着阵地后方潜行而去。

脱离一线时,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机枪声,以及森林之子狂热的战吼。

倪坤没有回头去看,只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即使是在午夜,即使森林之子们有着非凡的灵敏和速度,想要击破有着机枪铁丝网的稳固阵地,亦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

在圣树的“注视”下,或许有着夜战专精的森林之子们,能够创造出奇迹吧。

可即使击破了外围防线,后面还有着整整四道防线。

在倪坤看来,即使森林之子们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可能一口气冲破所有的防线,杀到阵地中央,摧毁火炮阵地。

而倪坤和陆昔颜虽然想干掉赤无极等人,却也不会帮助森林之子。

因为他们也需要赶走或是摧毁荒芜古树子体,以离开这荒芜绝地。

就在倪坤和陆昔颜向着阵地后方潜去时。

已经大部展开的轻重火炮,发出了狂暴的咆哮。

但炮弹的落点,并非正自四面八方,向着阵地冲锋的森林之子大军。

在森林之子发起决死冲锋之时,赤无极等人无视他们的疯狂反扑,直接命令炮群开火,对十几里外的圣树展开了轰炸。

五十米直径的树干,覆盖整个山头的树冠,令那纯白圣树,成为了炮兵们最好的靶子。一百多门火炮的首轮开火,几乎全部命中目标。甚至有不少炮弹,精确命中了树冠、树身。

圣山之上,腾起了巨大的火球。纯白的圣树,在硝烟与烈焰中颤抖。

看到圣树受创,森林之子们变得更加狂暴,即使身体被子弹撕裂,在流尽最后一滴血,失去最后一丝力气前,亦咬着牙不停奔跑,用自己的身躯,为身后的战友做最后的掩护,让他们能够冲得近一点,更近一点……

面对着咆哮的轻重机枪,面对着战壕里不断响起的排枪,森林之子无人退缩,无人逃跑,每一个战士,无论男女,都在这一刻,迸发出了所有的能量。

然后,第一道防线就崩溃了。

短短三分钟不到,有着机枪铁丝网的第一道战壕,就被森林之子以血肉之躯,硬生生冲溃……

这个时候,倪坤和陆昔颜刚刚潜过第三道防线。

听到后方远远传来的惨叫声、哀嚎声,陆昔颜颇有些难以置信地低语:“这……怎么可能?”

倪坤无奈摇头:“现在毕竟是午夜,是最适合森林之子发挥的时间。而他们非凡的速度和灵活,也能令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接近战壕,减少暴露在枪口下的时间。最重要的是,人类军队,只是为了金钱和私人利益而战的军阀军队。而森林之子们……是为了信仰而战。”

陆昔颜毫不留情地嘲讽:“可惜,森林之子们誓死守卫的,是个会坑惨他们的邪神。”

倪坤笑了笑:“但也确实是孕育了森林之子一族的父神。”

正说时,天空之中,忽然响起一记沉闷的雷鸣。

抬头一看,就见夜空之中,不知不觉,已是阴云密布,夜风亦变得潮湿起来,看起来,似乎是要下雨了。

陆昔颜道:“下雨的话,似乎会对森林之子更有利?感觉他们有机会突破所有防线,杀到炮兵阵地啊!虽然要付出巨大的牺牲,即使冲到炮兵阵地,恐怕也无力击破赤无极等人组成的最后一道防线,但……这或许会是我们的机会?”

倪坤点点头,正要说话,忽觉脸上一凉。接着,豆大的雨滴哗哗落地,转眼之间,便已是大雨倾盆。

大雨来了。

厮杀却并未停止。

击溃了第一道防线的森林之子们,又向着第二道防线发起了冲锋。

而本就受夜色影响,准头不怎么好的人类士兵,在这茫茫大雨之中,视野更是进一步受到巨大影响,枪打得更不准了。

于是森林之子们只付出了不到之前一半的代价,便突破了第二道防线,又继续冲击起第三道防线。

听到被连破两道防线的坏消息,赤无极面不改色,只是低骂了一句:“废物!”便果断下令,将从前两道防线上败退下来的所有军官统统枪毙,将败兵填入第三道防线。

在此期间,两百多门轻重火炮,仍在不停地向着圣树倾泻着炮弹,将那纯白的圣树,轰炸得遍体鳞伤,将那巨大的树盖,轰炸得枝残叶落。

赤无极等人并不在意军队的死活。

他们只想重创荒芜古树子体,赶走那棵该死的“圣树”。

半小时后。

第三道防线告破。

一小时后,第四道防线被击破。

又过一个半小时,第五道防线告急。

赤无极等人下令枪毙了上百个军官,把所有退下来的败兵,打散填入最后一道防线,更以血仆在防线后方架起重机枪,下令只要有人敢逃跑,就开枪扫射,统统击毙。

严酷的命令下,兵力得到极大补充的最后一道防线,总算在这大雨之中,勉强顶住了森林之子们的冲锋。

其实战至现在,连续丢掉四条防线的军阀部队,损失还不到两成。而数万森林之子,却已只剩下将将四分之一的数量。

可森林之子反而气势如虹,攻势如潮。军阀部队则需要重枪机在背后督战,才能鼓起勇气坚守阵地。

还未必能坚守到底。

不过赤无极等人并不在乎。

在两百多门火炮长达数小时的持续轰炸下,那纯白的圣树,已经失去了曾经神圣优雅的模样,繁茂如小城的树冠已被炸残,巨大的树干亦变得惨不忍睹,遍布密密麻麻的坑洞、裂痕,流淌出闪烁着纯白光泽的青翠汁液。

而赤无极等人,已经感受到了那死死压制着他们仙体、神通的神权法则,开始出现丝丝松动。

这足以证明,荒芜古树子体,已在数小时的炮击下遭受了重创,已开始承受不住这伤势。

接下来,它随时可能离开。

若不离开,就会被摧毁。

“最后的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赤无极等人情不自禁,浮现出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就在这时。

手持纯白木杖,头戴花枝,身着绿裙的虚夜月,在十几个最强悍的森林之子簇拥下,踏过了已被击破的第四道防线。

看了看满坑满壕的鲜血和积雨,再看看已渐渐变小的雨势,又回望一眼那已变得光秃秃惨兮兮的圣树,虚夜月微一颔首:“是时候了。”

说话间,瞳中闪过一抹幽蓝光芒,纯白木杖往地面轻轻一顿,一道巨大的蔚蓝光环扩散开来,转眼之间,便扩张至整个阵地。

光环覆盖之下,遍地的鲜血积水瞬间凝固成冰,可怕的寒流刹那之间,就席卷了整个阵地。

这寒流并不致命。

但足以令普通人四肢僵硬,身体颤抖,反应迟钝。

而森林之子的体魄,本就强于普通人类,又是处于一刻不停的热血冲锋之中,浑身都是热血沸腾,足以短暂抵御这寒流,继续保持他们过人的灵活与速度。

于是最后一道防线,也毫无悬念地被击破了。

两三万的人类士兵,自战线上溃散开来,一盘散沙般狼狈逃散。

而只剩不到四千的森林之子,则毫不理会溃逃的士兵,疯狂冲向炮兵阵地,于黎明到来之时,发起了他们最后的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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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云散雨歇。

从午夜一直持续到黎明,一度沸反盈天的喊杀声、枪炮声、惨叫声,骤然停歇下来。

那横尸遍地,血流成河的战场,不知何时,变得一片寂静。只偶尔突兀地响起几声痛苦的呻吟,旋又突兀地消失。

不知不觉起了雾。

轻纱般的薄雾,柔柔地覆盖在战场上,像是要为洒尽热血的战士们,送上最后的呵护。

那穿林而过,沙沙作响的晨风,像是森林在为森林之子们,唱响哀悼的挽歌。

战斗结束了。

向着炮兵阵地,发起最后冲锋的森林之子们,已经全军覆没。

但他们的牺牲,也换来了辉煌的战果。

他们击破了炮兵阵地,击杀了大部炮兵,摧毁了几乎所有的大炮。

现在,整个炮兵阵地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残破的尸体、冰封的鲜血,以及一门门扭曲破碎的火炮。

然而,在最后的血战中,几乎毫发无伤的赤无极等人,并未有任何沮丧。

虽然军队崩盘,数以万计的溃兵已漫山遍野地逃窜,短时间内几乎无法收拢,虽然作为杀手锏的炮兵集团已近乎全军覆没,但最后的胜利,无疑是属于他们的。

数万森林之子,已在昨晚孤注一掷的冲锋中,流干了最后一滴鲜血。

那纯白的圣树,在炮兵阵地被突破之前,就已遭受重创。连束缚赤无极等人仙体、神通的神权法则,都已开始松动。

虽然赤无极等人,并未因此恢复多少实力,但以他们现在尚算完好的状态,加上残余的几十个血仆、一百多骸骨战傀、血肉尸傀,已经足够彻底摧毁荒芜古树子体。

“结束了。”

赤无极眺望着十几里外,圣山山头上那残破的圣树,轻声慨叹。

血神子丁隐、大天尊古通天、昏天大圣邱言、二劫天君诸无道、玄武殿左右殿帅迟青莲、费云柏,以及曹真等小辈们,皆流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唯有极乐魔后叶寒仙,眉头微皱,眼中隐隐有着担忧。

她的弟子虚夜月,自从三个多月前,被诸无道、赤无极等人强硬地派去森林之子部落卧底,至今杳无音讯,也不知她是死是活。

正担忧时。

忽听沙沙脚步声,自前方雾中传来。

听起来似乎有十几人人?

“还没有死绝么?”

赤无极皱了皱眉,一声令下,一百多穿着古代骑士板甲,手持大剑、战斧的骸骨战傀、血肉尸傀大步上前,挡在了众人前方。

血神子丁隐亦是吩咐一声,剩余的几十个血仆,也端着枪上前,在战儡们身后组成了第二道防线。

随后,前方雾气翻腾之际,一条手持白杖,身着翠裙的身影,在十几个彪悍精壮的森林之子簇拥下,踏着轻盈的步伐,走出雾气,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月儿?”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叶寒仙又惊又喜。

但赤无极等人,则是皱起了眉头。

虚夜月的眼神不对。

她嘴角微翘着,挂着一抹属于胜利者的浅笑。

看着他们时,毫无看到长辈的谦逊恭敬,反有种淡淡的优越与骄傲,还隐隐有着一丝怜悯。

这种笑容,这种眼神,令赤无极等一众老魔十分不喜。

而她身边的那十几个尤其彪悍精壮的森林之子,眼神淡漠而戏谑,看向他们时,像是逮到了猎物的猎人。

“所以……”

赤无极摘下眼镜,用手帕擦拭着镜片,淡淡道:“虚夜月你这是弄假成真,真的把自己当成森林之子的一员了?”

“大局抵定,胜负分明之时,站到失败者一边?向以精明狡黠著称极乐魔女,还会有这等蠢货?”天心宗主古通天看了虚夜月一眼,对叶寒仙说道:“你的弟子,你不管么?”

叶寒仙轻叹一声,看着虚夜月,柔声道:“月儿,我们已经赢了,马上就能恢复实力,离开这个见鬼的荒芜绝地。你的任务完成了,快回为师身边来吧。”

在赤无极、丁隐等人不满的注视下,在叶寒仙期待的目光中,虚夜月嫣然一笑,柔声道:

“师父,众位师伯,我想,你们都弄错了一件事。这一战确实已大局抵定、胜负分明。可是最后的胜利者,并不是你们,而是我啊!”

“笑话。”诸无道冷哼一声:“看在叶宗主的份上,本天君不与你这小辈计较。莫要再说胡话了,赶紧滚过来,跪地请罪。”

“诸天君,您如此高高在上、颐指气使,莫非还真以为,您仍是那个一怒可灭一方天地的二劫天君?”

虚夜月笑吟吟地看着诸无道,又看看众人:

“醒醒吧,这里是荒芜绝地,古树子体虽遭重创,神权法则虽已略微松动,可你们仍然是能被凡人杀死的肉体凡胎。就凭现在的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在我虚夜月……伟大蓝神的代行者面前高高在上?”

听闻此言,赤无极等人莫明其妙,诸无道却是脸色微微一变:“蓝神?你……居然得到了蓝神的垂青?”

“看来诸天君知道蓝神呢。不愧是灵霄天尊门下。”

虚夜月咯咯一笑,带着胜利者的优越感,施舍一般为不明所以的赤无极等人解释道:

“伟大的蓝神,也是一位最古之神。祂与荒芜古树同时诞生。古树是秉‘先天木之大道’而生,伟大的蓝神,则是秉‘先天水之大道’而生。

“虽作为宇宙初辟,灵机混乱、大道不全时诞生的最古之神,两位古神都存在着天生的缺陷,但同样有着不相上下的权柄。

“我得蓝神青睐,即使在这荒芜绝地,亦能借蓝神权柄,撬开一丝古树神权的绝对禁制。”

说话间,她抬起右手,瞳中幽蓝光芒一闪,没有消耗任何施法材料,掌心之中,便平空浮现出一团晶莹的水球。

“瞧,我施法,不需要任何消耗,念动即发呢。”

她惬意地笑着,五指一握,掌心水球噗地散开,化为漫天水珠溅射出去,却并未洒落地面,而是化成无数水箭,破空激射而出。

噗噗噗……

绵密的打击声中,横在她与赤无极等人之间,由一百多骸骨、血肉战傀,数十血仆组成的防线,刹那之间土崩瓦解。

本不该有任何要害的血仆、战傀,一被水箭击中,无论击中的哪个部位,其体内维持它们存在、活动的术法力量,皆被瞬间驱散。

于是血仆又变回了尸体,战傀亦变回了散碎的尸骨。

虚夜月嫣然一笑:“看,你们辛苦制造的战傀,在我手下,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呢。”

“你究竟想做什么?”血神子丁隐沉声喝问。

“我想做什么?”虚夜月咯咯一笑:“当然是……为蓝神献祭了。”

她视线自赤无极等人身上一一扫过,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

“虽然你们皆被荒芜古树神权封禁,仙体变成肉体凡胎……但你们的本质,还是天仙、天君。以蓝神的权柄,足以令我绕过古树的禁制,将你们那被封禁的天仙、天君本源采摘出来……”

古通天失笑:“小小妖女,居然想一口气采补这么多位天仙、天君?也不怕撑爆了胃口!”

虚夜月咯咯娇笑:

“我当然不怕。我呀,有的是时间慢慢消受呢。只要将你们的本源尽数吞噬,再将荒芜古树的‘木行本源’献祭,以蓝神对我的青睐,当会放开‘天仙’禁制,允我晋位天仙。”

听她说到要献祭圣树的“木行本源”时,她身边簇拥的十几个森林之子,居然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显然已彻底落入她的掌控。

“魔后。”赤无极戴上眼镜,看了叶寒仙一眼:“你这弟子,被最古之神附体,已经彻底疯魔了。”

叶寒仙眼角微微一跳,看着虚夜月,试图作最后的挽回:“月儿,你……”

“师父。”

虚夜月打断她的话头,微笑道:

“要与弟子一起么?诸位师伯,还有诸天君身上的好处,弟子都可以分润你一些哦。等诸位师伯殒落,师父与我,便是魔门七宗,唯二的两位天仙,届时一统魔门,不费吹灰之力呢。”

叶寒仙眼神闪烁一阵,但还是摇了摇头:“月儿,你太小看我们了……”

刚说到这里,又有脚步声自雾中传来。

那是稳健而有力的脚步声。

只听这脚步声,便可以想象出一条威风凛凛、龙精虎猛的磊落大汉,正自龙行虎步而来。

虚夜月、赤无极等人同时侧首,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很快,便看到了来人。

那是一位身着黑色皮风衣,脚踏厚底战靴的青年。

他背负两把战刀,右手提着一柄伐木斧,左手拎着一杆打铁锤,以充满自信的豪迈步伐,踏出雾气,进入众人眼帘。

正是倪坤。

看看对峙的双方,倪坤微微一笑:“本来,我该作壁上观,看你们自相残杀,再出来收拾残局。不过……”

他对着诸无道略一颔首,自嘲道:“我执念太深,始终还是放不下单杀二劫天君的成就。”

诸无道脸上怒容一闪,冷冷道:“想取本天君性命?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倪兄弟。”昏天大圣邱言笑嘻嘻说道:“你与我魔门,与灵霄宫,究竟有何仇怨?为何要追着我们不放手呢?难道,你是为了修罗王陆昔颜?若真是如此,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这边有叶宗主,对面有虚妖女,都是娇滴滴的大美人呢……还是师徒俩,很刺激的哦!”

说着,对倪坤好一阵挤眉弄眼。

倪坤哑然失笑:“我倪坤眼界奇高,叶寒仙、虚夜月这等庸脂俗粉,焉能入我法眼?”

“……”叶寒仙眼角暴跳,看着倪坤的双眼直欲喷火。

虚夜月亦是嘴角微微抽搐一下,看向倪坤时,眼神分外不善。

她身边那十几个森林之子,更是人人怒火冲天,用要杀人的眼神,死死盯着倪坤。

倪坤毫不动容,淡淡道:

“另外,本座与魔门虽然没什么大不了的怨仇,但就是看你们不顺眼。我辈仙人,当顺应本心,既然看你们不顺眼,当然要打你们了。至于灵霄宫……”

他笑了笑,并没有如实说出自己的来历,只说了一句台词:“踏破灵霄,放肆桀骜,吾所愿也!”

之所以没有坐视虚夜月与赤无极等人火并,再出来坐收渔利,就是因为他要“踏破灵霄”。

灵霄天尊的九弟子灵珠子殒落于中土。

灵霄天尊已算出,此事与杨铮有关。

虽杨铮已死,但陆昔颜继承了修罗剑,成为新任修罗王,灵霄宫势必不会放过她。

身为中土最强的男人,倪坤不可能再让已为中土付出良多的修罗道,继续承担因中土而起的灵霄宫因果。

他必须站出来,替陆昔颜分担,乃至一肩担起这份因果。

灵霄宫有一位天尊,数量不明的天君,以及人数众多的天仙,乃是比魔门恐怖不知多少倍的庞然大物。

倪坤要担这因果,乃至要踏破灵霄,未来不知要面临多少挑战,承担多重的压力。

如果他现在连与只是“肉体凡胎”的诸无道等人正面一战都不敢,还要坐视双方火并,取巧坐收渔翁之利……

那他将来,又凭什么顶住灵霄宫的压力?

若没有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往无前的勇气,还不如趁早抛弃中土,抛弃陆昔颜,找个地方躲起来苟活。

所以他直接站出来了。

不屑做那得利的渔翁,就是要用这一双诛仙弑神、排山倒海的大手,粉碎一切,力挽天倾。

“踏破灵霄?小子狂妄!”诸无道冷哼:“你这是要自取灭亡。”

倪坤悠然一笑:“反正不会比诸天君你死得更早。”

说着,他又看向虚夜月:“你方才说,荒芜古树子体,有木行本源?打个商量,那木行本源让给我,我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虚夜月方才被倪坤嘲讽,又早知他是个不吃魅惑的,哪会给他好脸色?

当即冷哼一声:“你把陆昔颜杀了,将她的头和修罗剑送给我,我便将木行本源送给你。”

倪坤笑容转冷:“那就是没得谈喽?”

“陆昔颜那女人有什么好的?”虚夜月冷声道:“粗鄙不文、又臭又硬……”

“说话当心点,老子哪里臭了?”陆昔颜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比起你这个面首无数、浪得飞起的妖女,老子浑身上下,哪里都比你干净比你香!”

说话间,同样一手提斧,一手提锤,还不知从哪里弄了一件黑色皮风衣穿着的陆昔颜,也破雾而出,站到了倪坤身侧。

昏天大圣张大嘴巴:“哇,雌雄双煞,好可怕呀!”

“你很怕我们么?”倪坤温文尔雅地一笑:“马上,你就会更害怕。”

他环顾众人,微笑道:“你们所有人……都应该害怕我!”

话音一落,他不再多说一字,战靴轰然踏破冻结的地面,身形如出膛炮弹般呼啸而出,直取二劫天君诸无道。

陆昔颜与他同时动手,轰然撞破空气,风衣飞舞间,掠至昏天大圣邱言面前,手起锤落,轰向他头顶。

虚夜月皱眉道:“他们都是我的资粮,怎容你们乱来?”

一声令下,身周十几个森林之子同时张弓搭箭,向着倪坤、陆昔颜放箭。

曹真、司徒尚、玄夜、萧若愚始终保持着小觑虚夜月的心理惯性,知她已不会回头,又不敢与倪坤、陆昔颜放对,此时便索性朝虚夜月杀了过来。

“还当我是软柿子呢?”

虚夜月不满地嘟了嘟嘴,纯白木杖轻轻顿地,地面之上,忽地突起无数晶莹冰矛,枪林一般刺向曹真等人。

那十几个森林之子,亦再次张弓搭箭,这次却是向曹真等人放箭。

三方混战,就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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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魔王!

当倪坤、陆昔颜并肩杀向魔门五位宗主,以及灵霄宫的诸无道、费云柏、迟青莲时,雾气突然变得浓重起来。

滚滚浓雾不知从何而来,转眼之间,就将倪坤、陆昔颜以及与他们对战的八人身影,吞没在内。

轰!

脚掌踏裂地面的声音,将大地震得微微颤抖。

呼!

刀斧撕裂空气的声音,像是风雷呼啸。

噗!

利器入肉的声音,令人牙根发酸。低沉的痛哼旋起旋灭,代之以骨骼碎裂的脆响。

浓雾在翻腾。

掩盖了倪坤等人那一片战场的浓雾,像是一只不断变化形状的白色怪兽,在内里呼啸横扫的劲风撕扯之下,不断地翻滚、震荡、扭曲、变化。

忽而,一蓬热血溅出浓雾,洒落地面。

热血喷洒之际,左肩垮塌,满脸是血,披头散发的迟青莲满脸惊恐地冲出浓雾,刚刚跑出半个身子,背后一只血淋淋的大手,就一把薅住她的头皮,将她扯了回去。

“不……”

迟青莲挥舞着双手,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号。一记沉闷的剁骨声后,呼号戛然而止。

一颗头颅咕碌碌滚出浓雾,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凝固着惊惧绝望的双眼,无神地仰望着天空。

杀!

浓雾中,响起费云柏狂怒的嚎叫。

呼啸的风声骤然变得急促,拳脚对撞的声音绵密如雷,刀劈斧斫、锤击骨裂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一蓬蓬热血,不断突破雾气的覆盖,冲上天际,又扬扬洒落。

血水有时会化作箭矢,化为刀锋,甚至化为血影,撕裂空气,尖啸着扑回雾气之中。

偶尔会有嘎嘎怪笑的黑色骷髅头腾出雾气,旋转两圈,又怪笑着飞扑下去。

突然,一条巨大的身影,自雾气中飞了出来,轰隆摔倒在地,震得地面颤了三颤。

这是一尊丈许高的泥石傀儡,胸口印着一道深深的锤印,周围遍布蛛网般的裂痕。

那泥石傀儡挣扎着试图站起,可胸口锤印周围的裂痕,飞快地辐射开来,转眼就蔓遍它全身,哗啦一声,庞大的泥石傀儡就此崩散。

杀!

又是一声清叱。

这是陆昔颜的声音。

然后一条齐肩断落的手臂飞了出来,苍白的手指还在微微抽搐。

旋及,少了一臂的昏天大圣邱言,大呼小叫冲出雾气,大瞪的双眼之中满是惊骇,嘴角偏还抽搐着发出神经质的怪笑:“哈哈,哈哈……”

笑声未止,一柄大斧呼啸飞出,斧刃自他脖颈旋转而过。

“咯!”

邱言喉中发出一声怪响,脑袋忽地往后一仰,径直掉落下来。身子却还向着跑出了十多米,方才噗嗵一声截倒在地。

雾气之中,惨烈的搏杀声仍在继续……

当浓雾腾起,遮掩住倪坤等人战斗的身姿时。

虚夜月这一边的战团,亦被浓雾覆盖。

却并没有像倪坤他们那边,发出那等惨烈的杀伐之声。

只虚夜月悠然恬淡的声音,不急不徐地响起:

“蓝天成视水为生命之源,所以他悟出的斗战神通,乃是返本归源杀法。可以将敌人融化为水,令敌人‘回归’生命本源。

“而我悟出的,则是水的变化……”

话音一落,覆盖着她这一方的浓雾,蓦然消失,显出虚夜月,以及正与她的“护花使者”们搏杀的曹真等人的身影。

“我将雾中水汽,分解成了两种气体。”虚夜月微笑着:“只要一点火星……”

她纤指一点,一点幽蓝电芒,倏地闪现。

火花一闪,空气平空爆燃,滚滚烈焰,瞬间将曹真等人吞没。

待烈焰散时,那十几个体表不知何时,悄然覆上了一层厚厚冰甲的森林之子,俨然毫发无损。而曹真、司徒尚、玄夜、萧若愚四人,却是遍体烧伤,狼狈不堪。

浓雾又起,再度将战场覆盖。那十几个披挂冰甲的森林之子,一言不发,再次发起了围攻。

“欺人太甚!”

曹真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将一个森林之子喷了满头满脸。

饶是那森林之子披挂厚厚冰甲,脸上亦有坚冰面甲,被这一口魔血一喷,亦是面甲融化,五官溃烂,转眼就扑倒在地,没了声息。

玄夜面沉如水,并指划破脉门,将汹涌而出的鲜血四面一洒。

黑烟缭绕间,数个骷髅头嘎嘎狂笑着自血中飞出,与几个森林之子嘭地碰撞。只这一撞,那几个森林之子便冰甲崩溃,皮肤化为黑色,抽搐着栽倒在地。

司徒尚右手指缝间,各夹一根试管。试管之中,盛着鲜红如火的血液。

他抖手一掷,试管迸裂,血液化为火球,四颗火球旋转呼啸着打在四名森林之子身上,将他们胸膛轰出硕大血洞。

萧若愚一把抓破自己涂抹着油彩的面颊,嘶嘶怪笑着猛一摇头,脸上的油彩飞射而出,化作一副滑稽古怪的面具,罩到一个森林之子脸上。

那森林之子霎时倒戈,一刀砍翻了一个同伴,跟着不顾另一个同伴朝他脖颈斩来的一刀,在头颅被斩落的同时,一刀捅进了那同伴的胸膛。

当其头颅坠落时,那油彩面具又从他脸上飞出,套到了另一个森林之子脸上……

毕竟只是森林之子。

就算得到了虚夜月的加持,就算曹真等人已经受了伤,但十几个森林之子,仍然不可能是曹真等魔门杰出青年的对手。

四人不惜消耗,全力出手之下,不消片刻,十几个森林之子,就已全员覆灭。

虚夜月不满地嘟了嘟嘴:“真是的,这可是人家花了不少功夫,才挑选出来的护卫呢,你们居然就这么把他们杀了。”

曹真等人一声不吭,四面合围,誓要全力出手,将虚夜月拿下。

然而。

黎明之时,最后的几千森林之子绝命冲击炮兵阵地时,曹真等人虽然没怎么受伤,可是在与近乎疯狂的森林之子们搏杀之际,已几乎消耗光了所有储备的施法材料。

现在,干掉这最后十几个最为精锐的森林之子,不仅耗光了他们最后一点材料,甚至还迫使他们消耗了自身的精血元气。

虽然曹真他们四人,都还有不凡的近战搏杀之能,而虚夜月近战能力在同辈之中,属于倒数第一,对他们来说不堪一击,但是,她施法没有消耗。

只是纯白法杖轻轻一顿地,便有四面冰墙拔地而起,将虚夜月团团围住。那冰墙之上,甚至还刺出了锋利倒刺,将四面合围而来的曹真四人轻易迫开。

接着地面之上,又渗出泊泊清水,化为四头高达三米的水巨人,挥动磨盘大小的拳头,向曹真四人发起了攻击。

虚夜月并没有动用杀招。

因为曹真四人,也是她预备的“资粮”。

就在这时,另一边战场中的惨叫,传入她耳中。

侧首望去,就见迟青莲被一只血手拽回雾中,接着她的脑袋便滚了出来。

“可恶,这可是我的资粮!”

虚夜月眉头一皱,就要插手那边的战事。

但还未等她出手,她脚下的地面,忽然飞快地生长出条条藤蔓,转眼就将她双脚缠住,并沿着她双腿飞快地向上蔓延。每一条藤蔓上,都生长着细小的倒刺,扎入她娇嫩的肌肤之中,疯狂吸食她的鲜血。

虚夜月眉头微皱。

侧首一看,就见一条矫健婀娜的身影,与一尊浑身包裹在骑士板甲中的高大身影,飞快地冲了过来。

正是曹真的血仆“安雅.绿叶”,以及用道无崖、吕凤贤骸骨拼凑而成的骸骨战傀。

安雅绿叶有操纵植物的天赋,成为血仆之后,天赋能力变异,召唤出的植物,俨然有了吸血能力。而那具骸骨战傀,则是赤无极交予小夜帝玄夜的护法。

之前虚夜月随手一招漫天水箭,便将所有的战傀、血仆击杀,曹真与玄夜也不敢召唤各自的战斗工具人出战。

现在形势危急,曹真与玄夜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将各自的血仆、战傀召唤了过来。

有这两具战斗工具人参战,虚夜月这边的战局,又开始短暂僵持起来。

几息后。

听到邱言怪笑,虚夜月一眼看去,恰见到邱言被飞斧斩首,不禁又是心痛地一咬牙:“那是我的人!”

瞳中幽蓝光芒一闪,一颗斗大水球平空浮现在她面前,一边高速旋转,一边射出连绵水箭,向着安雅与那骸骨战傀激射而去。

安雅闪身站到高大的骸骨战傀身后。

骸骨战傀将手中巨剑挥舞得宛若风车一般,居然将所有的水箭尽数挡下,没让一枝水箭沾身。

与此同时,安雅绿叶低声呢喃,虚夜月身周的土地纷纷迸裂,一条条黑色的树根裂地而出,铁鞭一般朝她劈头盖脸抽打下来。

虚夜月只得再次召唤出四面冰墙,护住周围,挡住那数十条树根抽打。

“好好好,我本来不想把你们伤得太重,可你们却如此不识好歹,居然不肯束手就缚,犹效螳臂挡车!”

虚夜月满脸寒霜,抬手一指,头顶上空,出现一颗水缸大小的水球。再猛一握拳,水球轰然炸裂,化作无数水箭,自天空密密麻麻覆盖下来。

噗噗噗……

绵密不绝的利器入肉声中。

正与四尊水巨人缠斗的曹真、司徒尚、萧若愚、玄夜齐齐惨叫一声,仆倒在地,浑身上下,都被打成了筛子一般,遍布密密麻麻的血孔。

而安雅绿叶和那骸骨战傀,也终于没能挡下如此密集的水箭覆盖,体内维系它们存在与活动的法术力量瞬间消散,无力地瘫软在地,变成了一具尸体和一堆破碎的骸骨。

一口气扫平了所有碍事的家伙,虚夜月侧首往那一边的战场看去,刚要抬手将浓雾挥散,却猛地意识到,那边的战场,不知不觉,已然静了下来。

方才还不断涌动、翻腾、扭曲、变化的雾团,已恢复了平静。

方才还不停响起的各种令人牙根发酸、头皮发麻的碰撞声、斩击声,已经悄然停歇。

虚夜月眼角微微一跳,暗咬银牙,正要散去雾气,突然,一声闷哼响起,一条浑身是血的高瘦身影,踉踉跄跄、一瘸一拐地自浓雾中冲出,刚出来脚下就绊到了迟青莲的首级,噗嗵一声扑倒在地。

竟是二劫天君诸无道。

不待虚夜月有所反应,一只脚腕上套着残破的靴筒,靴底、靴面早已破碎消失的赤脚,踏破浓雾,咚地一声,踏在了诸无道背上。

浑身上下,满是触目惊心伤痕的倪坤,出现在虚夜月视野当中。

他那身漂亮的黑色皮风衣,已经变成了条条缕缕的破烂。身上每一块布条,都浸饱了鲜血,此时正往下缓缓滴淌着。

他脚踏着诸无道的背,手拎着刃口残缺,宛若锯齿的伐木斧,挑衅地看了虚夜月一眼,嘴角微翘,浮出一抹大反派、大魔王般的冷酷笑意。

随后,大斧猛地举起,在虚夜月痛心疾首的眼神注视下,伐木斧抡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咔嚓一声,斩下了诸无道首级。

当诸无道首级落地。

倪坤身后的浓雾,终于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中,飞快地消散。

惨烈的战场,映入虚夜月眼帘。

赤无极、丁隐、古通天、叶寒仙、费云柏,五位曾经叱咤风云、主宰无数人生死的大人物,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去,变成了五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还被堆叠在了一起。

同样衣衫破烂、浑身是血、遍体鳞伤的陆昔颜,单手拄着一柄断刀,垂首坐在五具堆叠的尸体上,用修罗道的传统,缅怀着她的师父。

看到赤无极等人的尸身,虚夜月脸上满是心痛、愤怒。

看到师父叶寒仙的尸体,虚夜月眼中,才稍稍浮出一抹悲哀。

但随着瞳孔幽蓝闪烁,那一抹悲哀亦迅速消散,她面容森寒,咬牙切齿,看着倪坤与陆昔颜怒喝:“居然敢杀我预定的资粮!你们……”

“还是那句话……”倪坤打断虚夜月的话头,咧开嘴角,现出一排带血的白牙:“把木行本源让给我,嗯,再把蓝神之泪交给我,我可以饶你不死。”

虚夜月紧盯着倪坤,沉默好一阵,忽嫣然一笑:

“你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魔性最硬朗的男人。我决定了,既然你与陆昔颜毁了我的资粮,那便用你们自己来陪吧。从现在开始,你与陆昔颜,都是我的资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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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集齐七魔功,修罗王的犒赏

“谈判破裂。”

倪坤偏头一笑,亮出染血白牙,宛若磨牙吮血的凶虎:“虚夜月……开打了!”

话音一落,他手提大斧,龙行虎步,向着虚夜月大步行去。

“区区莽夫……”

虚夜月抬手一指,一颗水球悬浮空中,旋转着射出漫天水箭,咻咻尖啸着朝倪坤攒射而去。

倪坤不闪不避,只抬手遮住双眼,继续大步前行。

噗噗噗!

绵密不绝的利器入肉声中,朵朵血花绽放,倪坤正面身躯,几乎被打成筛子一般。

但他身不摇,脚不软,稳步向前。

虚夜月微微变色,银牙一咬,木杖猛一顿地,滚滚寒流汹涌而去,将倪坤包裹,瞬间凝成三尺坚冰,要将他封冻在内。

但倪坤的脚步,只停顿了一个呼吸,那将他通体包裹的三尺坚冰,便遍布裂痕,砰地一声,爆成粉碎。

虚夜月面露惊容,伸手一指,那爆碎的坚冰瞬间融化为水,又分解为氢气氧气。

随后她五指猛地一握,弥漫四周的氢气氧气,便飞快汇聚到倪坤身周。

一点蓝色电芒平空浮现,火花一闪间,汇聚在倪坤身周的无形气体轰然爆炸,滚滚烈焰将倪坤彻底淹没。

虚夜月刚刚松了一口气,倪坤那浑身浴火,宛若魔神的身影,便自烈焰之中大步踏出。

竟是毫发无伤。

“……”

虚夜月两眼大瞪,情不自禁后退两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怎么可能?”

眼见倪坤步步迫近,虚夜月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双手高举纯白木杖,往地上重重一顿。

轰轰轰!

三堵冰墙拔地而起,横亘在她与倪坤之间。

但还不等她略松一口气,就听嘭嘭嘭三声巨响,冰晶飞溅之际,三堵冰墙轰然崩溃,倪坤那魔神般可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视野之中。

“你!”

虚夜月又退两步,看着倪坤那如凶虎、似魔王的凛冽笑意,只觉头皮发麻、脊背冰冷,忍不住尖叫一声:“你不要过来啊!”

双手往前一推,地泉涌出,化为一道十米高的浪头,向着倪坤滚滚而去。

倪坤抡起大斧,力劈华山,迎着浪头重重斩下。那浪头噗地一声,一分为二,自他两侧涌过,未能阻他半步。

“去死!”

虚夜月脸色苍白,眼神惶恐,五指颤抖着隔空一握,重施故伎,化水为气,层层包裹倪坤,电光迸射间,无形之气轰然爆燃,滚滚烈焰再次将倪坤淹没。

可他又一次毫发无伤地踏出烈焰,大步向前,几个呼吸间,就到了虚夜月面前。

“你……”

虚夜月还想说些什么,倪坤却是冷然一笑,一爪抓出。

虚夜月瞳中蓝光一闪,一层水盾浮现在她面前,试图挡住倪坤一爪。

但那足以抵挡机枪子弹的水盾,在倪坤爪下竟如纸糊的一般,一抓就破。

噗!

水盾崩溃,倪坤虎爪毫不停顿,狠狠抓到虚夜月颈上,五指一拢,紧紧扼住她修长的脖颈,将她提了起来。

看着虚夜月那满是惊恐的双眼,倪坤微微一笑,柔声道:“别怕,我暂时不会杀你的……”

指尖稍一施力,便将虚夜月扼晕了过去。

随手将她抛掷在地,倪坤环顾四周,见曹真、司徒尚、玄夜、萧若愚虽然遍体鳞伤,动弹不得,但毕竟未死,不禁欣然颔首:

“很好,新任血神子、大天尊、极夜魔帝、昏天大圣、极乐魔后,都在这里了。”

陆昔颜走了过来,看一眼曹真等小辈,说道:“你还真打算集齐七宗魔功?不会真要修炼吧?不要命了么你?”

倪坤笑了笑:“放心,我自有计较。”

正说时,一阵轰隆隆的蹄声响起,两人循声看去,就见许明远骑着蛮牛狂奔而来,左手拎着一捆集束手榴弹,右手举着一杆冲锋枪,身上还绑满了炸药包……

“倪兄,陆姑娘,敌人在哪里?”许明远气势汹汹,远远叫嚣:“我感觉我今天状态奇佳,单杀圆满天仙不在话下!”

老牛也嗡声嗡气地说道:“老牛我也要干掉个把圆满天仙,以后也好与人吹嘘……”

然而倪坤遗憾地摇摇头:“许兄,老牛,你们来晚了……”

确实来晚了。

八位天仙、天君,统统被倪坤、陆昔颜砍死,只剩曹真等地仙未死而已。

“亏我们还一路紧赶……”许明远满脸不甘地嘟哝道:“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老牛也不爽地摇了摇脑袋:“真是白跑一趟,早知道还不如就留在后方逗小母牛呢……”

倪坤呵呵一笑,拍了拍老牛的肩膀,指着圣山上,那残破不堪的圣树说道:“荒芜古树子体伤成这个样子,大概要多久才能复原?”

“古树子体生命力很强的。”

老牛抬头仔细看了一阵:“不过它伤得太重了,我感觉连禁制我们的神权法则,都出现了一丝松动。照这情况看,它没个两三年,是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那就好。”倪坤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曹真等人:“我也正需要一些时间。”

他需要时间,拷问、参悟魔门各宗功法。

虽然暂时还无法修炼,但魔门七宗功法,都是最少能修炼到天君境界的大神通,即使以他的悟性和推演能力,也需要花费不短的时间,才能将七宗功法吃透。

荒芜古树子体恢复的这段时间,就正好可以用来做理论研究。

“回去吧。”

倪坤将曹真等人一一拎到牛背上捆住,“暂时让古树子体再苟活一阵,等到时机成熟,再来取它的木行本源。下次来时,就再也没人能阻止咱们了。”

又把赤无极、丁隐等魔门宗主的首级斩下打包,倪坤一行便循来时的行军路线,离开了这伏尸无数的血腥战场。

森林又恢复了静谧。

但血战带来的创伤,不知要过去多久,才会被时光抚平……

十天后。

倪坤一行,回到了小贵族格雷文的古堡庄园。

曹真等人被送入水牢,与逍遥子庄鹏飞作伴。

老牛又回到了牛栏,继续做它的牛栏浪子。

许明远无所事事,决定去绿茵市游历一番,重归红尘,磨炼道心——赤无极等人已经团灭,以倪坤、陆昔颜的实力,足以震慑小贵族格雷文一家。许明远已经不需要留在这里,天天用他的话术天赋忽悠人了。

所以老许决定去绿茵市忽悠别人。

他有些怀念当年还是道基修士时,在那个神奇的组织里飞快赚大钱的时光了。

倪坤则开始琢磨起回归途中,自曹真等人身上拷问得来的魔门功法。

这天晚上。

他正在自己房中闭目打坐。

他并没有修炼——荒芜古树子体虽遭重创,禁制法则松动了一丝,但只是令倪坤等人,恢复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能力而已。除纯粹的炼体之外,其余任何炼气功法,还是无法修炼。

因此他此时只是在参悟、推演魔门七宗的功法。

荒芜古树子体能禁制仙体、神通,但禁不了倪坤那逆天的悟性与推演能力。

不管曹真等人吐露功法时,有没有搞鬼,倪坤推演能力一开,若有错处,都可以察觉出来。

即使因魔门功法博大精深,又被隔断了“天人合一”的感应能力,无法从宇宙灵机中获取灵感,令倪坤不能自己推演弥补错漏,却也可以将曹真等人提溜出来,继续拷问。

反复拷问,不断推演之下,魔门六宗的功法,迟早会被他参悟透彻。

正参悟时。

陆昔颜突然推门进来。

倪坤抬头一看,就见她居然只穿着一件无袖小背心,一条安全短裤,将美好的身姿尽展在他眼前。

她走到倪坤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大咧咧将两条大长腿搁到桌子上,晃了晃赤足,冲他一挑眉:“好看不?”

倪坤诧异道:“你这是闹哪一出?”

陆昔颜本来是想嫣然一笑,可没奈何,她并不专业,于是笑容就显得有些奇怪了,看着跟尬笑似地:

“那什么,此次能尽斩赤无极、诸无道等人,为我师父、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报得大仇,你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不必客气。”倪坤正色道:“杨铮前辈为我中土牺牲了一切,身为中土第一杰出青年,为他和他的门徒复仇,本就是我该做的。”

“你先听我说完。”陆昔颜不爽地瞪了他一眼,“我修罗道素来恩怨分明,有恩必偿,有仇必报。你立了这么大功劳,我身为当代修罗王,必须得犒赏你一番。”

倪坤笑道:“你我是不打不相识,多年相处,早已是生死之交。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必如何客气?再说,你不是把修罗道的根本大法传授给我了么?”

陆昔颜摆摆手:

“传授功法可不算犒赏。修罗道就剩我一个人了,又有灵霄宫的威胁,我还不知道将来怎么把这传承延续下去呢。你得了修罗道功法,将来我若出事,也可以帮我传承……”

倪坤皱眉道:“我已说过,灵霄宫的威胁,由我来接。”

陆昔颜撇撇嘴角:

“你接得住吗?别看你又是单杀圆满天仙,又是单杀一劫天君、二劫天君的,可这是因为身在荒芜绝地。出了荒芜绝地,别说圆满天仙了,半步天仙都能打死你……”

“那可未必。”倪坤自信一笑:“此次收获颇丰,离开荒芜绝地之后,我的修为,将有一个突飞猛进期。用不了几年,半步天仙都不见得会是我的对手。”

“你就做梦吧!”陆昔颜嗤笑一声,正色道:“总之呢,你此次助我修罗道报得灭门大仇,我是一定得好生犒劳你一把的。”

倪坤笑道:“那你打算怎么犒劳?不会是想把修罗剑送给我吧?”

陆昔颜抿了抿嘴,又试图来一个“嫣然一笑”,结果还是变成了有点儿古怪的尬笑,同时还给他抛了一个完全就是白眼的所谓媚眼:“修罗剑你就别想了。修罗王要不要?”

“什么?”倪坤一脸古怪。

“我说!”陆昔颜突然爆发,一跃而起,将猝不及防的倪坤扑倒,两手撑在他耳边,盯着他双眼,咬牙切齿地说道:“当代修罗王,又美又香,非庸脂俗粉,你要不要啊?”

看着陆昔颜那稍微有点发红,愈发明媚娇艳的面庞,倪坤不禁咽了口唾沫:“冷静点,咱俩是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你老妹啊!”陆昔颜俯下头,鼻尖几乎顶上倪坤鼻尖,一脸不耐地说道:“一句话,要不要?”

倪坤皱眉:“我天魔倪坤,岂是屈于人下之辈?咱俩交换一下位置,让我上来……”

“少废话,受死吧!”

……

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

那一片曾经埋葬了数万森林之子的战场,仍然一片荒芜。

只稀疏的杂草,勉强覆盖着那遍地的疮痍。

那被炮火重创的“圣树”,依然没有恢复。

巨大的树干上,仍遍布两年前留下的疮疤。

被削平的树冠,亦只勉强抽出了少许碧叶新芽。

这一天。

一支仅有千人的队伍,赶着牛马,拖着大炮,再次出现在了两年前的战场上。

这一次,没人来阻止他们了。

对圣树有着至为虔诚信仰的森林之子,在两年前的血战中,丧失了所有青壮。只剩老弱妇孺的部落,生存都已极为艰难,哪里还有余力,再来阻挡人类的攻击?

所以这一支仅仅千人的小队伍,很轻松地沿着两年前开辟的道路,只花了十几天时间,就将大炮运送到了曾经的战场上。

然后便是构筑营地、部署大炮。

半天过去,营地已经初步构成,二十门150口径的重炮,亦已部署完毕。黑洞洞的炮口,遥指着那尚未完全恢复的圣树,只等一声令下,便将再次向它喷吐烈焰。

一座大帐蓬中。

倪坤正坐闭目打坐。

两年下来,他已经将魔门七宗功法参悟透彻,随时可以开始修炼。

这时,陆昔颜撩开帐门,走了进来:“大炮已经部署好了,是不是现在就开火?”

倪坤站起身来,往帐蓬外走去:“那就开火吧。”

陆昔颜跟上他,问道:“要不要把曹真他们砍了祭旗?”

倪坤摇摇头:“暂时还不能杀他们。他们若死,魔器就会立刻转移。我可不想到时候还得辛辛苦苦到处收集魔器……总之,先把荒芜古树子体揍一顿,将木行本源拿到手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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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七魔化身!千变万化!

一颗寒冷荒芜、了无生机的小行星上。

一座深入地底十余里,人工开凿而成的地宫之中。

倪坤盘坐在整块灵石雕琢而成的云床上,手握着一枚拳头大小,形似心脏的青翠晶体。

正是“木行本源”。

手握木行本源,倪坤沉吟许久,自语:“杀招可以以后再练,关键还是境界……”

他第六重功法“变化篇”自带的杀招“遮天蔽日”,需以五行本源辅助修炼,方能有成。

然而得自荒芜古树子体的这一份木行本源,若用来修炼杀招,则至少要消耗九成九,不会有多少剩余。且还并不足以将杀招修成。

既如此,还不如以之提升境界。

木行本源,生机无限,以之修炼炼体功法,自有无穷妙用。

“我并不缺杀伐神通,亦不缺斗战法宝,杀招暂时并不紧迫。更何况,我还有七大魔功……只需将境界提升上去,我的设想,就能实现!”

一念至此,倪坤作出决断,将那青翠晶体摄入丹田之中,以无名真气消磨炼化。

混沌态的无名真气,化为阴阳二气,如两扇磨盘,将青翠晶体夹在中间,轰轰磨炼。

一丝丝蕴含着的无限生机的本行本源,顿时自青翠晶体中逸出,出丹田,循经脉,散逸倪坤全身……

不知不觉。

一年过去了。

这一天,倪坤左手小指突然脱落,在地上跳了一跳,化为一个与他一模一样,只是表情木讷、眼神呆滞的青年。

正是变化篇第二境“身外化身”有成,可以用部分肢体,变化化身了。

倪坤看了那呆滞木讷的化身一眼,抬手一点,指尖射出一道血红光芒,打入化身眉心。

化身一怔,呆滞的双眼之中闪过一抹狂气,伸展四肢,抬手顿足,开始打拳。

这一化身,修炼“修罗狂战体”。

这就是倪坤的设想。

以“身外化身”境,炼出七尊化身,修炼七宗魔功。

魔门功法,除修罗道外的另外六宗,固然多有损人利己的掠夺法门,可即使不靠掠夺吞噬,自己修炼也是可以的。

只是掠夺吞噬,无疑进境更快。

魔门修士往往抵御不住快速提升修为的诱惑,加上魔功的“魔性”对意志、人格的影响、扭曲,不知不觉,就会变成沉迷于掠夺吞噬的魔头。

倪坤炼出的身外化身,只是他肢体的延伸,属于纯粹的工具人,没有元神,自然就不会存在本我意志,也完全没有“个性”。任是魔性猖獗,也影响不了化身。

当然,化身修炼魔功时,魔性的影响,自会循化身与本尊的因果联系,蔓延到倪坤身上来。

然而倪坤当年,境界还只是相当于道基、金丹时,万妖窟那能腐蚀金丹、元婴的魔气,都拿他无可奈何。甚至连真魔魔气,都无法将他侵蚀魔化。

当年境界低微时,就有那么高的“魔抗”,到了如今这真仙境界,化身修炼魔功时,蔓延过来的那点魔性,又岂能影响到他的意志?

便是七魔同参,他元神之中,亦有源自“无名功法”的镇魔雷音,荡涤一切魔性。

而以倪坤“论外”级的天赋、悟性,除无名功法之外的功法神通,他从来都是看一眼就懂,一学就会,一练就精,修炼起来突飞猛进。

七宗魔功,他已经研究参悟了整整两年,早已打下了无比扎实的理论基础。

如今荒芜古树禁制一去,“天人合一”感应再开,修炼起来更是快得不可思议。

话又说回来,即使号称“修炼最慢”的无名功法,倪坤从凡人到真仙,也不过就只是修炼了不到三十年而已。

连无名功法都修炼这么快,更何况七宗魔功?

至于修炼资源,以他的身家,也不需要去掠夺吞噬,自有足够的资源,供给化身修炼。

默默看了一阵专注修炼着“修罗狂战体”的“修罗化身”,倪坤放下一堆修炼所需的丹药、灵石,离开了这间静室。

来到陆昔颜闭关的静室,默默感应一阵,发现她还在打坐,倪坤也不打扰,又去地牢里探视了曹真等俘虏,贴心地替他们补足了禁制封印,令他们继续沉睡。

离开荒芜绝地之后,曹真等人的实力,自然也能恢复,须得时时补充禁制,免得一个不慎,被他们冲破了封印。

又在地宫里逛了一阵,没见到老许和老牛,倪坤摇摇头:“看来这俩又回荒芜绝地去了……”

荒芜绝地自然是有界域通道的。

只是在摧毁荒芜古树子体之前,界域通道是能进不能出。杨铮就是利用这一点,将赤无极、诸无道等人坑进了荒芜绝地。

不过当荒芜古树子体毁灭后,界域通道自然就能双向通行了。而通道的另一端,就在这颗荒芜冰冷的小行星上。

倪坤与陆昔颜手上有灵霄宫仙人的性命,担心给荒芜绝地招灾,早早就离开了那里,来了这颗小行星上修炼。

老牛和许明远倒是无需担心。

他们没有杀过灵霄宫的人,连魔门的人都没有杀过,只要在荒芜古树的禁制解开后,绝口不提灵霄宫之事,灵霄宫就找不到他们头上来。

所以这俩货只是跟着倪坤、陆昔颜来这小行星逛了一圈,帮他们建造了这地宫之后,就又返回荒芜绝地快活去了。

许明远“红尘炼心”已到了紧要关头,神秘事业已经遍及整个九星帝国,成为了九星帝国炙手可热的商业奇才,个人财富直追那些拥有十几代积累的老牌财阀。

他目前正准备向外国拓展业务,立志要将业务扩张到全世界,成为世界首富,了却他道基境时的遗憾,弥补久远的心魔。

“感觉这一次红尘炼心顺利的话,我说不定可以突破瓶颈,晋位地仙。”

老许就是这么说的。

至于老牛……

说来也是有趣,老牛在荒芜绝地,被彻底压制了真魔之身,“返祖”变回水牛,做了两年多的牛栏浪子之后,居然爱上了这种朴实无华的牛生,变得只吃素食,不沾荤腥,对“毁灭世界”的本职工作也再无兴趣,一门心思撩小母牛,顺便带他的小牛犊。

这让倪坤对荒芜古树的强大,有了全新的认知——荒芜古树子体悲催的战斗力,一度让倪坤非常轻视这尊“最古之神”的实力,认为就算是古树本尊,恐怕也不过了了。

然而现在看来,荒芜古树的能力,虽不在于战斗,可在别的方面,着实有着逆天的强势。

区区一株古树子体,就能让天仙、天君变成可以被凡人武器杀死的肉体凡胎,在古树的神权禁制还在时,还可以随便议论天尊级的大神通者,不必担心被天尊知晓。

半步天仙境的真魔,被压制“返祖”之后,居然就真的被消磨了魔性,觉醒了祖传的本性。

如此强势的法则之力,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最古之神们虽然各有缺陷,但在祂们自身权柄所在的领域,还真是有点无所不能的意思……古树本尊,恐怕连天尊,都可以压制成肉体凡胎吧?只是战斗力太捉急了点。”

在一片寂静的地宫逛了一圈,倪坤又来到另一间静室,继续炼化木行本源。

半年后。

他左手无名指脱落,在地上跳了一跳,又化成一个神情木讷、眼神呆滞,与他一模一样的化身。

抬手一指,将一道血光打入那化身眉心,那化身皮肤变得苍白,嘴唇艳若涂朱,气质变得苍白而妖异,予人一种俊美至妖的感觉。

化身盘腿而坐,开始修炼魔门血神教“血神经”。

倪坤同样留下丹药、灵石,又出去看了陆昔颜一次,见她仍在专注修炼,便先去给曹真等人送温暖、补禁制,接着便又找了个静室,继续修行。

陆昔颜继承修罗剑,得修罗剑加持,将在数年之内,由地仙之境,晋位半步天仙。

如今师父大仇已报,灵霄宫的威胁暂时未至,但也不得不未雨绸缪,当然要抓紧时间,先将修罗剑带来的快速提升期变现。

其实曹真等人,也各自继承了本宗魔器。倘若给他们机会,他们也能像陆昔颜一样,短短时间,晋位半步天仙。

可惜,倪坤对六宗魔器志在必得,绝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又过半年,倪坤左手中指脱落,化为化身。

倪坤打入极夜宗“万古长夜”魔功,留下资源,令其修炼。

如此这般。

两年之后,七尊化身俱备。

这七尊化身,没有元神、个性,只有倪坤以无名真气炼出的一道“虚拟元神”。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金丹境界,乃是精、气、神混融,没有元神,是无论如何,无法修成金丹的。

而倪坤的无名真气,着实玄妙无比,早年就能模拟演化任意属性的法力,在他“身外化身”境界有成之后,更是能以无名真气,炼制一条虚拟元神进驻化身,以本尊遥控指挥。

至于炼气修士,则是需要分化元神,以一丝分神为主,炼制身外化身。

以分神炼身外化身,风险可就比倪坤大多了。

因为分神与本尊元神,因果更加紧密。一旦被有“追根溯源”之能的神通摧毁化身,本尊都要遭受牵连。

且分神化身还有衍生自我意识,从而产生独立倾向,乃至叛变的风险。

但倪坤以无名真气炼出的虚拟元神,就完全没有这种风险了。

化身被摧毁,不会波及本尊元神,也没有任何独立、叛变的风险。

且化身被摧毁之后,因倪坤这本尊还在,其修为并不会消失,倪坤马上又可再造一尊化身,仍然保持曾经的修为。

身外化身无真实元神,无本我意志,只按倪坤意志行事。除了修炼,就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既无杂念,修炼起来自是进境神速。

加上倪坤本尊境界极高,又有无数资源,乃至“木行本源”供应化身修炼,相当于大号带小号,令化身无需掠夺吞噬,亦可进境神速。

于是最先出现的“修罗化身”,只修炼三年,就有了元婴境圆满的修为,变成了一个赤面獠牙的大丑逼,随时可以渡劫。

其余六尊化身,五尊已是元婴境第三阶,只最后炼出的“极乐化身”,还只是元婴境第二阶。

这极乐化身,当然不会是女性。

事实上,魔门的极乐魔功,并非只能由女子修炼,而是男女都可修炼。

只是初代极乐魔后乃是女子,收的弟子又是清一色的女子,如此极乐门才形成了只收女弟子的“祖制”。

倪坤参悟极乐魔功之后,就知道这门功法,男人练了也毫无问题。

此刻。

他就站在“极乐化身”修炼的静室门口,看着那一身白衣,唇红齿白,清秀腼腆的光头少年修炼。

除了没有头发,一切都是倪坤十六岁时的形象。

“极乐世界!”

十六岁光头少年形象的“极乐化身”手掐印诀,手指轻触地面,身周顿时灵泉喷涌,脑后浮出一轮巨大的光环,内蕴一方看似真实不虚的小世界,有无垠沃土,有辉煌神庙,有琉璃宝塔,有八宝莲塘,有桫椤宝树,有异香弥漫,有天女妙舞,有天龙禅唱,有天花飘落……

一副神圣庄严、令人神往的极乐妙象。

倪坤满意地点点头:

“单是这卖相,在一些实力上限不高的小世界,就足够称佛作祖了。”

看过极乐化身修炼,倪坤又将其余化身一一看了一遍,估摸一阵各自的修炼进度,暗忖:

“最多三年,这七尊化身,便都能渡过天劫,晋位半仙!唔,我也需要努力修炼了,我的上限,决定着化身的上限。若我上限不够,化身无法修出‘法相’,那也就没办法七魔归元,自历史长河中,召唤出元魔天尊投影……”

当下又回到静室之中,继续修炼起来。

两年后。

倪坤走出静室,来到地宫大殿之中,将身一晃,化为一只翎羽化丽的火凤,在地宫大殿之中翩翩飞舞。

盘旋又一阵,又化身为一只三足金乌,宛若一轮小小太阳,将整个地宫烘烤得暖如烘炉。

无名功法第六重,“变化篇”第三境,“千变万化”修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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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天尊出关!

“变化篇”第三境“千变万化”修成之后,可以随心变化。

不仅可以变化为生灵,亦可变化为各种物体。

倘若能够解析、理解变化对象的本质,则不仅可以实现外形的变化,连内在本质,都可以与变化目标毫无差别。

倪坤曾经得到过火凰血、金乌血,所以他现在可以变化成货真价实的火凤、金乌,拥有这两种神鸟的天赋神通。

他也曾吃过多目魔、魔龙蛋,还曾用尉迟敬赠予的“魔龙血凝膏”炼过体,只要他愿意,也可以变化成货真价实的多目魔、龙魔。

总之,“千变万化”这一境界,重在积累。

只要倪坤有足够丰富的积累,那么诸天万界,乃至妖魔深渊,任意事物,他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变化。

当然,对于不曾解析透彻,未曾理解其本质的生灵、物件,他就只能变化外表、模拟气息,只能做到“虚有其表、形似神非”。

“千变万化修行有成,按照我的境界对应标准,本座现在总算能自称‘圆满人仙’了。”

演练了一番变化之能,倪坤收起神通,心下沉吟:

“第七重功法尚未解锁,说明我第六重‘变化篇’还有继续提升的余地,接下来,应该要反复打磨法天相地、身外化身、千变万化……

“唔,法天相地和身外化身还好说,千变万化主要靠积累,得多多解析各种生灵、物质的本质……”

想到这里,倪坤又是摇身一变,化为一棵树身纯白,枝繁叶茂的大树。

他居然变成了荒芜古树的子体。

一道玄奥晦涩的无形波动,自他变化的古树子体上散发出来,笼罩地宫大殿。

无形波动所过之处,宇宙灵机尽被隔绝。

得到了古树子体无数年凝炼的木行本源,数年炼化下来,倪坤早就掌握了荒芜古树子体的本质,变化为古树子体之时,甚至能够蒙蔽古树本尊,借到源自本尊的神权法则。

荒芜古树的神权法则,乃是天生的权柄,与境界无关。

即使倪坤如今境界只能算是圆满人仙,化身古树子体,借来古树本尊的神权法则之后,一样可隔绝宇宙灵机,将天仙打回肉体凡胎。

不过,倪坤对这变化并不满意。

他很快就解除变化,化为原形,皱眉自语:

“变化为古树子体之时,我完全不能动弹,还思维迟缓、感知模糊……这是本质层面的变化,不如此,不足以借来古树本尊的神权法则。

“但这一来,我也会变得与古树子体一般,根本就不能打,思维迟钝感知模糊之下,面对危险也没有足够敏锐的应变能力……这一门变化,实在太被动了,与我本性不合。”

古树变化,固然有强势的一面,然而变化成古树的倪坤,自己也会变成一个无法动弹、反应迟钝,且自身几乎无法战斗的固定靶。

想用这种手段坑天仙,不但要有足够给力的帮手,还得冒着自己这棵“大树”,被敌人重创乃至摧毁的巨大风险。

倪坤习惯于“一切尽在掌握”,喜欢主动出击,所以这缺陷颇大、过于被动的古树变化,就不怎么合他胃口了。

“若条件合适,倒是可以偶尔用一用,坑上个把两个天仙。但缺陷着实太大,不足以作为恃仗……再说,我与陆大王真正的大敌,始终是那位不能说的存在……区区古树子体,可限制不了那位。”

这时,他忽然接到一尊化身的传讯。

却是最先炼出,修行最久,境界最高的“修罗化身”,要渡第三次天劫了。

渡劫修士,本来必须在其出身的天地,才能引动天劫。

倪坤作为中土人士,依这一层因果,他的身外化身,应该也算是中土出身。

然而他早已晋位真仙,不再受中土天地束缚,依这一层因果,他的化身也应该算作脱藉,不受中土束缚了。

既已脱藉,又没有真正出身的天地,理论上,倪坤这七尊特殊的魔道化身,应该算是黑户,不管在那一方天地,都无法引动天劫,永远无望渡劫成仙。

不过这一点,可难不倒倪坤。

早在多年以前,他就可以主动牵引天劫炼体了。

化身要渡劫?

简单,化身是他肢体的延伸,他自己就是化身的“天”,自己就能给化身降下天劫。

当下同时催动“天人合一篇、天雷神火炼金身”,接引来第三次天劫,把天劫之力,循本尊与化身之间的因果关联,转移到了化身身上。

天劫既是考验,亦是馈赠。

天劫固有毁灭之力,却也能为修士洗去凡胎、纯净元神,令修士彻底脱胎换骨、元神升华,由凡化仙。

不历天劫,神通再大,亦只是凡修,不能称仙。

唯有历经天劫磨砺,方能蜕凡成仙。

七尊化身,肉身皆由倪坤手指炼成,元神皆是倪坤无名真气炼成的虚拟元神。

而倪坤的肉身、真气,早在修炼“天雷神火炼金身”时,就已经饱经天劫之力磨砺。

化身有这么好的根基,渡劫自是轻而易举。

不过片刻,修罗化身就已渡过第三次天劫,晋位半仙,变成了更加丑陋,额头还长出两枚肉角的超级大丑逼。

赤面獠牙、额头长角,配上那一头火红的乱发,看着属实魔性。

接下来,倪坤惯例给曹真等人补好禁制,又去陆昔颜闭关的静室外看了看,见她仍在修行,便又回去修炼了。

修行就是如此。

境界越高,每一次修行的时间便越久。

倪坤这种基本不怎么长时间闭关,几十年就修炼到人仙圆满的,压根儿就是论外。

陆昔颜这一坐数年,才是正常状况。而且她这一次,还只能算是一次小闭关。

真仙们闭长关,一次几百上千年,都是正常操作。

像灵霄天尊渡个天尊道劫,一觉就睡了三千九百年。

他这一觉,莫说凡间沧海桑田,就算仙道的金丹修士,都要换过好几茬。

然后睡醒了还没说几句话,灵霄天尊就又睡过去了。

仙家修行,就是如此朴实无华,且枯燥。

仙家道侣,也不可能与凡人一样黏黏糊糊。

一把几年、十几年,乃至数百上千年不见面,都是寻常事。

就在倪坤、陆昔颜潜心修炼,壮大自己之时。

灵霄天。

苍穹之上的“天宫”之中,忽然钟磬齐鸣。

无数悬于天际,以彩虹般的悬桥相连的楼阁宫阙,同时大放光明。

无数黄龙、彩凤、天鹏、金乌、仙鹤翱翔天际,欢呼长鸣,翩翩起舞。又有成群天马,拉着华丽辇车络绎而来……

天宫之上,那仅次于那最高处“灵霄宫”的一座庞大宫殿,流光溢彩的殿门轰然开启,一位威严肃穆,宛若帝王的男子,昂然迈出殿门。

这男子一出来,天空之中,就有紫色长虹横贯长空,绵延三千里。

看到这男子,聚于宫殿前,白玉广场上的众仙纷纷拜下,最前方七位仙人则是躬身一揖,齐诵:“恭喜大师兄渡过第三劫,晋位天尊!”

众仙家叩拜道:“恭喜帝君渡过第三劫,晋仙天尊!吾等,拜见辰龙天尊!”

辰龙天尊。

灵霄天尊首徒叶辰龙,老牌二劫天君,原本尊号“辰龙帝君”。

十年前,开始渡第三次灵机劫,今日终于功行圆满,历劫而出,成为灵霄宫第二位天尊。

尊号:辰龙天尊。

辰龙天尊历劫出关,自是大喜之事。

灵霄宫群仙,齐聚于此,送上恭贺。

“凡间”仙人、散仙、神祇,感受到天地震动,也正自准备着贺礼,要来天宫朝贺。这一次,这灵霄天宫,至少也要迎来十万以上的各界来宾,召开无比盛大的万仙之宴。

不过,灵霄宫群仙刚刚拜贺,各界来宾还在路上,万仙宴才刚开始筹备,辰龙天尊便听到了一个坏消息。

“十二年前,二师兄带着玄武灵王、玄武殿左右殿帅,前去追捕修罗王杨铮。孰料九年之前,突然没了音讯……

“之后只过半年,二师兄、玄武灵王、玄武殿左右殿帅的元神命灯,便突然熄灭……”

灵霄天尊三弟子,二劫天君陆玄机涩声说道:

“彼时师尊正自沉睡,大师兄你也正在闭关渡劫。我等虽广派人手,四处探查,却也不知二师兄他们究竟失陷在何地……唯一的线索,就是他们失陷之前,曾与魔门六宗宗主汇合,找到了修罗王杨铮的行踪……”

听到这里,辰龙天尊不动声色,双瞳之中,飞快闪过无数光影。

陆玄机只看一眼,便觉眼花缭乱、头晕目眩,忙不迭垂下头来,暗叹:

“这便是天尊之威了……虽只是比我多渡过一次灵机劫,可天尊与天君……直有云泥之别!”

这时,辰龙天尊瞳中那飞快闪烁的光影倏地定格,呈现出一副画面。

乃是一颗土黄色的巨大星辰。

辰龙大尊大袖一拂,那巨大星辰的影像,便投射于前方空中。连星辰的时空坐标,都标注地一清二楚。

“二师弟他们失踪之前,曾经到过此处。”

辰龙天尊抬手一指那土黄星辰,“而他们的殒落,亦并非比他们更强的天君所为,乃是与‘荒芜古树’有关。可派遣精擅炼体神通的灵官、星将,前往此星调查。”

陆玄机心悦诚服,赞一声:“大师兄神通广大。”记下那土黄星辰的时空坐标,便匆匆下去调兵遣将去了。

三千多年前,修罗王杨铮斩杀灵霄天尊第九徒,抹去一切线索,以天仙之能混淆天机,又经三千年时光流逝,以至于正在渡“天尊道劫”,“老眼昏花”、状态不佳的灵霄天尊一觉睡醒,都无法推算出自己的弟子死在了哪里,只算出其死因与杨铮有关。

而这一次,诸无道等人才死了八年多,时间还不算太久,遗留的线索还未被时光淹没。

加上倪坤、陆昔颜又没有杨铮那等天仙境界,无力出手混淆天机。

以至于新鲜出炉的辰龙天尊,凭借与诸无道系出一源的师兄弟关系,又依据魔门六宗宗主、修罗王杨铮这些有名有姓的明确线索,推算出了诸无道等人失踪之前,曾经驻足过的一颗星辰。

也幸亏辰龙天尊才刚刚渡过第三次灵机劫,天尊境界尚未彻底巩固,实力还未完全修炼上来,许多天尊独有的能力,还只是初步具备,并没有掌控纯熟。

而杨铮在带着诸无道等人踏入陷阱之前,也以修罗剑竭力混淆了部分天机。

这就令辰龙天尊推算出的星辰,并非是诸无道等人最后的落脚点,只是他们曾经到过一颗星辰。

再加上荒芜古树那强势的隔绝灵机、遮断天机之能,使得荒芜绝地中发生的一切,就像是被彻底抹去了一般,

辰龙天尊无法推算古树子体毁灭之前,发生在荒芜绝地中的一切,算不出诸无道等人死在了谁的手上。

他只能勉强推算出,诸无道等人的死因,与荒芜古树子体有关。

这还是因为古树子体毁灭,泄了天机,他才能勉强推算出这一丝关联。

既然扯上了荒芜古树,联系荒芜古树的权柄特性,辰龙天尊料定,诸无道等人之所以殒落,并非是遇上了比他们更强的天君,纯是受古树权柄压制,退回肉体凡胎,这才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甚至完全有可能是被凡人围攻杀死。

既如此,那便派出专精炼体的灵霄宫仙人前去追查。

灵霄宫除了天尊亲传之外,还有四殿灵王、八大殿帅。

四殿灵王皆是一劫天君修为,殿帅皆是圆满天仙。即使玄武灵王、两大殿帅殒落,仍有三殿灵王、六大殿帅。

其下还有全员天仙的三十六灵官,全员半步天仙的三百六十五位灵霄星将,七千余地仙境的天将,三十万人仙境天兵。

即使炼体并非主流,但拥有如此数量的“灵官星将、天兵天将”,从中挑选出多员专精炼体的战将,没有任何问题。

在辰龙天尊看来,此事并不难解决,调兵遣将去做也就是了。

至于他自己……

还得准备万仙宴,接受各界群仙朝贺,还得花点时间,再巩固体悟一下天尊境界。

话说,如果什么事情都需要天尊亲自出手,那还要养那么多天兵天将作甚?

打发三师弟陆玄机去处置此事,又吩咐其余师弟师妹筹备万仙盛宴,辰龙天尊又返回大殿之中,巩固境界。

几个时辰后。

陆玄机征召了一批精兵强将,亲自辟开一条界域通道,将他们送去了那颗土黄色的巨大星辰。

他本人是不会去的。

一是因为他要筹备万仙大宴,第二嘛,自是因为二师兄诸无道的殒落,令他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陆玄机感觉自己这二劫天君若是贸然前去,恐怕也会步二师兄后尘,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仙道长生须谨慎,鲁莽冲动要不得。

所以还是先派无足轻重的小卒子们探探路,获取更多的线索。

线索越多,大师兄自能算得越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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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灵霄神将,大恐怖

一头翼展千丈,翎羽呈天青色泽,闪烁着星辰光辉的天鹏,似缓实疾地飞行在空旷死寂的虚空之中。

这是一头有着地仙巅峰境界的天鹏。

天鹏宽阔平坦的脊背上,负手屹立着七条人影。

个个魁梧高大,气息沉凝,宛若山岳。

正是陆玄机派遣的那批灵霄宫精兵强将中,分出的一支精锐侦察小队。

虽只七人,但其中六人,都有地仙境界,在灵霄天中,都是有名有姓的“天将”。

为首的一名身高丈二,身披玄甲的冷面男子,更是灵霄天三百六十五尊“灵霄星将”中的一员,有半步天仙修为。

辰龙天尊推算出的那颗土黄星辰,并非杨铮等人进入荒芜绝地前的最后一站。

而那土黄星辰上面,俨然有上百条界域通道,可见杨铮当初选择那土黄星辰落脚,也是有想法的。

这就使得前来调查的灵霄宫精兵强将,抵达那土黄星辰之后,不得不分兵数路,分头探查那上百条界域通道沟连的诸多星域。

这一查,就是一年。

即使以灵霄宫精兵强将们的强大能力,整整一年下来,也只是排除了七成界域通道,确定那些界域通道沟连的星域,并非杨铮等人最后去过的所在。

今天,这支由一位半步天仙,六位地仙天将,一头仙禽天鹏组成的精锐小队,又循着一条尚未排查过的界域通道,来到了一片星域之中。

这一片星域十分冷清,通道出口,乃是一处连块殒石都没有空旷虚空。

远在数亿里之外,才有一颗极不起眼的小小太阳。

即使以天鹏天生的敏锐目力,凝聚目力望去,也只勉强看到,仅有三颗死寂荒芜的小行星,绕着那小小太阳运转。

来都来了,当然要过去探查一番。

当下那天鹏便带着那七位专精炼体的灵霄宫悍将,朝着那小太阳飞去。

天鹏飞遁神速,即使只地仙境界的天鹏,飞遁起来,也要快于半步天仙。

看似遥不可及的数亿里距离,在这头地仙巅峰境界的天鹏全力飞遁之下,只花了数十个时辰,离那最外围的一颗小行星,便只剩下百万里。

抵近到如此距离,以天鹏的目力,看那小行星直如掌上观纹,一枚石子、一粒细砂,皆可看得清清楚楚。

天鹏盯着百万里外的小行星,瞳中金光一闪,忽然惊咦一声:“那星辰上面有人!”

说着清唳一声,将眼中所见,化为投影,展现在鹏背上的七人面前。

一副光幕,在那一星将、六天将面前缓缓展开。

光幕之中,显示着一副奇异的画面。

一个白衣翩翩,清秀腼腆,人畜无害的光头少年,端坐在一座光秃秃的石山之上。脑后一轮巨大的光环,将方圆千里照得一片通明。

光环映照之下,那本是了无生机、寸草不生的死寂星辰,俨然出现了一方千里仙境。

仙境之中,仙泉流淌,灵花遍地。有紫竹林、桫椤树,有琉璃塔、宝莲池……

有通体大放光明、身如赤金、头扎螺髻的庄严神祇,趺坐菩提树下,阐述大道奥妙,字字珠矶,宛若天音。说法之时,天花飘落,地泉金莲……

看着这“仙境”奇景,那六位天将,无不面露古怪之色。那半步天仙境的冷面星将,更是嘴角一挑,浮出一抹冷笑:“小小半仙,演练外道魔法,不值一哂。”

以他们的境界,自是能看出,那光头少年,不过是半仙境界。其演化的所谓仙境,也不过是外道魔法演绎的魅惑幻景。

若信以为真,步入那仙境幻景之中,听那“神祇”说法,那说不得,就要被“渡化”,成为那神祇座下的“护法”了。

“那外道魔法虽只是小道,不过似乎与魔门极乐魔功颇有相通之处?”一尊天将说道:“莫非那光头少年,与魔门极乐门有关?”

又一尊天将道:“极乐门不是只收女弟子么?”

那冷面星将淡淡道:

“极乐魔功,男女皆可修行,只是极乐门自有祖制,遂只收录女弟子。但也不排除偶尔出现一两个修炼了极乐魔功的男弟子。无论如何,此次咱们算是找到线索了。说不定那少年便知道,诸天君与魔门六宗宗主,最后一站去了哪里。”

当下那天鹏奋力振翅,很快就飞越百万里,来到了那颗星辰之上,盘旋于那正自演练魔法的少年上空。

那白衣飘飘,清秀腼腆,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光头少年,自然早就发现了天鹏的到来。

此时正仰着脑袋,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威风凛凛的天鹏,似已被天鹏地仙巅峰的强大气息,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天鹏悬停于光头少年上空,那冷面星将与六位天将也不下来,只居高临下,俯瞰少年,强大神念横扫下来,冷冷喝问:“你这少年姓甚名谁?可是魔门极乐门弟子?”

被那冷面星将半步天仙境的强横神念扫过,那目瞪口呆的光头少年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起身施礼:“回前辈,在下叶小凡,正是极乐门徒,乃魔后亲传弟子。”

“极乐魔后居然也收男弟子了?叶小凡?莫不是叶寒仙私生子?”

冷面星将心中微微哂笑,继续喝问:“既是极乐魔后叶寒仙亲传弟子,那你可知极乐魔后与魔门诸宗主,追剿修罗王杨铮时,最后去了哪里?”

听得此问,光头少年面上浮出一抹警惕之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前辈尊姓大名?来自何方?为何打问家师下落?”

冷面星将淡淡道:“吾乃灵霄天,灵霄宫,灵霄星将。我姓温。”

自称“叶小凡”的光头少年似被吓了一跳,手足无措一阵,才慌忙一揖到地:“竟是灵霄天温星将!晚辈失礼!请前辈恕罪!”

温星将冷冷道:“既知我等来历,叶寒仙他们去了何处,还不速速道来!”

光头少年一副小心翼翼模样,说道:“家师与魔门诸宗主,以及灵霄宫的诸天君、玄武灵王等前辈,进入一座界域通道,追踪修罗王杨铮去了。”

温星将眼睛一亮,喝问:“那界域通道在哪里?”

“就在地下,一座地宫之中。”光头少年道:“晚辈正是奉家师之命,在此看守地宫之中的界域通道。与晚辈同守此地的,还有血神教、极夜宗等五宗的五位师兄。”

“竟然还有魔门弟子?”温星将神情一凝:“居然未曾感应到他们的气息……此地难道有什么古怪?”

正暗自惊疑时,那光头少年又道:“界域通道所在的地宫,似有什么诡异,能混乱灵机,令神通法术变得一片混乱、莫明其妙。所以晚辈这才出来炼法。”

“原来如此。”温星将心下稍缓,心说临行之前,陆天君曾经叮嘱,诸天君等人失踪之事,或汲及荒芜古树,而那荒芜古树,便正有隔绝灵机之能。

地下界域通道所在的地宫,那混乱灵机的所谓“诡异”,莫不是受到了荒芜古树影响?

这岂不是说,界域通道的另一头,就是那能隔绝一切灵机,令仙体退回凡胎的“荒芜绝地”?

不过温星将等人也不畏惧。

他们本来就是陆玄机特意挑选出来的,专精炼体的仙将。

即使受了荒芜古树禁制,战力亦相当不凡。光头少年一个小小半仙,都敢与五个同门在此看守,他们身为堂堂半步天仙、地仙,难道还会在小辈面前露怯?

再说他们也不需要亲身进入荒芜绝地。

只要确定界域通道那一端,真的便是荒芜绝地所在,就可以大声诵念辰龙天尊之名,将线索禀报上去。

当下温星将一声吩咐,那天鹏便缓缓落地,待温星将等人下了鹏背,那天鹏身形飞快缩小,化为一个身披青甲,高大矫健的鹰勾鼻青年。

“带我们去界域通道处。”温星将看着光头少年,淡淡说道。

光头少年也不推脱,道了声:“请随晚辈来。”

便带着众人飞出数千里,来到一条裂谷之前。

到了此地,温星将等人果然感到灵机混乱,虽未被彻底隔断,但也变得混沌不清,一团乱麻。

光头少年领着众人循一条人工开辟的狭长石阶,向着裂谷下方走去,口中絮絮叨叨说道:

“此地灵机混乱,不但能混淆感应,还可令神通法术变得乱七八糟。甚至连飞遁都时灵时不灵。也不怕诸位前辈笑话,晚辈有一次进出时,飞遁之术就突然失灵,直接摔下了谷底,摔得晚辈头破血流……”

那天鹏所化的鹰勾鼻青年道:“你已是半仙,就算从万丈高空坠下,也伤不了一根毫毛。这裂谷不过千余丈深,岂会摔得头破血流?”

光头少年腼腆一笑:“晚辈遁法失灵,摔下去时,仙体也莫明变得沉重混浊,仿佛退回了还是凡人时的肉体凡胎。”

温星将等人暗自点头,心说这应该就是荒芜古树的影响了。

那光头少年继续说道:“所以那次之后,晚辈进出谷底地宫之时,便只敢老实步行了。另外,这里还有一些古怪……”

鹰勾鼻青年道:“还有什么古怪?”

“就是有的时候……”

有前领路的光头少年,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冲着众人腼腆一笑,“不知不觉,就有人会莫明失踪……”

看着光头少年那人畜无害的腼腆笑容,温星将等人不知为何,忽然头皮一麻、脊背一凉。

还未等他们想明白,为何会有这等莫明其妙的反应时,后方一位天将忽地惊怒道:“孙天将哪里去了?”

温星将等人闻言,猛地回头看去,就见之前走在最后的孙天将,居然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方一位半步天仙、一位巅峰地仙的仙禽,五位地仙天将,居然对此毫无所觉。

虽然此地灵机混乱,感应不灵,但……

他们可是精擅炼体的仙家。

就算神念感应不灵,以他们极之敏锐的五感,也不该就这么莫明其妙丢掉了一个人。

温星将眼角暴跳,勃然大怒:“小辈安敢欺我!”

狂怒之下,就要抓住那名叫“叶凡”的光头少年。

可回头一看,方才还就在他温星将前方,正回头冲着他们腼腆微笑的光头少年,居然也无声无息、莫明其妙消失得无影无踪。

即使那天鹏所化的鹰勾鼻青年,全力运使一对天鹏神目,细细审视周围每一寸空间,也完全没有发现那光头少年的踪迹。

前方下行的石阶上,没有光头少年的脚印。

两侧陡峭的石壁上,也没有任何攀爬的痕迹。

直到这个时候,温星将等人回味起方才光头少年停步回头,冲他们腼腆一笑时,他们那头皮一麻、脊背一凉莫明反应,这才恍然惊觉,那分明就是源自本能的恐惧。

只是,当时没人会承认,自己会因一个半仙少年人畜无害的腼腆笑容,引发恐惧之心。

因为他们是堂堂地仙、半步天仙。

怎么可能被小小一个半仙,吓得心生恐惧?

直到这一刻。

走在最后的“孙天将”悄无声息消失无踪,而那半仙少年也莫明消失,众人这才终于正视起方才的感觉。

温星将脸色难看,沉声道:“那光头少年……有古怪!他绝非区区半仙……”

刚说到这里,众人忽然眼前一黑,本就阴暗的裂谷石阶通道,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只一刹那,众人眼中又恢复光明。

但方才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令众人记忆犹新。

“极夜宗!”温星将冷脸怒道:“只有极夜宗的万古长夜,才能令仙人也不能视物!”

“是极夜宗在搞鬼?”一个天将疑道:“他们怎么敢?”

刚说到这里,又有一个天将震惊道:“秦天将不见了!”

温星将一惊,往后一看,果然见到孙天将消失后,走在最后面的秦天将,也在方才那一刹之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走!”温星将不假思索,低喝一声:“此地诡异,不能久留,马上退出,将此事禀明辰龙天尊!”

剩下的五人一鹏,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但刚刚走出百十步,最前面的天将便猛地停步,环顾四周,惊疑不定地说道:“不对!这路不对!”

天鹏走上前去,瞳放金光,仔细一瞧,脸色变得阴沉难看:

“这确实不是我们来时的路!来时的路分明就只有一条,可现在,那唯一的一条路发生了变化,已不再是通往地面,而是直通地底……”

一个天将抬头看了看两边峭壁夹峙下,头顶那一线阴沉黑暗的天空,道一声:“区区小道,困不住我们!”纵身一跃,就想化身遁光直接飞遁出去,可却只凭脚力跃起丈许,便又重重落地,竟然无法飞遁了。

“攀岩!”另一个天将沉声说着,一爪抓破岩壁,手足并用,顺着岩壁往上攀登。

温星将等人没有动作,凝视着那天将。就见那天将攀上百余丈高后,又一爪将岩壁抓破时,岩壁破损处,突然喷出一道猩红“喷泉”,将那天将喷了个满头满脸。

那天将一惊,还未及做出任何反应,那喷出猩红喷泉的孔洞中,就蓦地探出一只猩红血爪,一把薅住天将头皮,于他失声惊呼中,将他硬生生抓进了那个不过一拳大的孔洞。

那么大一个人,居然就从那么小的一个孔洞里被抓了进去。

直到那天将从头到脚,整个人都没入那孔洞之中,那孔洞也并没有被扩大。

相反,待那天将消失之后,那孔洞瞬间弥合,转眼之间,就消失无踪。连方才喷出的猩红喷泉,也一滴不剩,全部回流。

不及救援的温星将等人,看着那光滑的石壁,一时浑身发冷,如坠噩梦之中。

良久,温星将方才涩声说道:“齐诵天尊尊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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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大魔界!倪天魔密传禁术神剑诀!

温星将等人正待齐诵“辰龙天尊”尊名,将此地之事禀报上去,突然,一道诡异晦涩的无形波动扫过,原本还只是混乱不堪的灵机,竟被彻底隔绝。

灵机断绝之下,温星将等人顿觉身体变得沉重不堪,体内浊气滋生,霎时之间,便已退回肉体凡胎。

“荒芜古树!”温星将眼角重重一跳,握紧双拳,咬牙道:“原来此地就是荒芜绝地!”

再环顾四周,却见众人所在之地,哪里是什么峭壁夹峙的狭窄石阶?

分明就是一座石桥。

这石桥横架在一道地下大裂谷上方,长百丈,宽三丈,石桥两侧,皆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

神秘消失的那两员地仙天将,以及之前那看似被“石壁”吞噬的天将,显然是直接掉到了桥下深渊之中。

“颠倒黑白、化假成真、混淆天机、瞒天过海……此乃魔门昏逆派的昏天大魔界!”一员天将紧张道:“这是魔门的陷阱!温星将,我们上当了!诸天君、玄武灵王等人,恐怕是被魔门联合谋害了!”

魔门昏逆派的昏天大魔界,能颠倒黑白、化假为真、混淆天机,令人不识方位,不辨真假,不分敌我……有种种不可思议之能。

传说这一门魔功,修炼至最高境界,连“天尊”都可以蒙蔽欺骗。

并且这“昏天大魔界”,非但可作为神通施展、作为法域展开,还可以布置成阵法。

若有魔门昏逆派的嫡传,预先布下阵法,借此地灵机混乱的诡异环境,即使只有人仙修为,也足以蒙蔽温星将这位半步天仙。

阵法,本就是以弱敌强,乃至以弱胜强之道。

就像蓝神宗的“七海护山大阵”,即使半步天仙主持,亦可挡住天仙攻伐。若天仙不慎落入阵中,甚至可能被大阵重创。

而半步天仙与天仙之间的差距,就跟半步天仙与人仙之间的差距一样巨大。

天仙可弹指灭杀半步天仙。半步天仙亦可弹指灭杀人仙。

此时众人回想之前经历,终于醒悟过来,原来他们早被那个叶小凡引入了“昏天大魔界”之中,所见一切,皆是幻景。

若不是温星将当机立断,下令齐诵天尊尊名,他们恐怕要被这“大魔界”玩弄于股掌之中,至死都无法发现真相。

不过,现在虽然因荒芜古树权柄发动,将此地变成荒芜绝地,将“大魔界”营造的幻景一扫而空,可温星将等人也无法再通过诵念天尊之名,招来天尊关注了。

这时,石桥前方,忽有脚步声响起。

温星将等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位儒雅俊朗的白衣青年,手提三尺青锋,步履从容走上桥头。

仔细一看,那白衣青年与方才那个“叶小凡”,眉眼之间,俨然有着七八分相似。只是个子高了许多,五官硬朗了一些,眉宇之前隐含锋芒,不像光头少年叶小凡那般腼腆无害。

“你是何人?”温星将凝视那白衣青年,沉声喝问。

白衣青年于桥头站定,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地说道:“魔门逍遥派弟子,宗主嫡传,叶孤帆。见过诸位灵霄宫前辈。”

温星将冷声道:“那叶小凡是你什么人?”

白衣青年微笑道:“他是我胞弟。”

正说时,后方又有脚步声响起,温星将等人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冷峻霸气,眼神睥睨,宛若帝王的黄袍青年,提四尺长剑,走上了后方桥头。

那黄袍青年的模样,与那叶孤帆也有七八成相似,只是气质迥异。

温星将眼角微微抽搐:“你又是谁?”

黄袍青年语气凛冽,霸气侧漏:“天心宗,叶天凡。”

“……”温星将眼角暴跳,仅剩的三个地仙天将也脸色难看。

天鹏化身的鹰勾鼻青年喃喃道:“你们究竟有几兄弟啊……”

“嘿嘿嘿……不多不少,刚好七个。”

神经兮兮的嘻笑声声,一个脸上涂抹着白色油彩、浓重黑眼影,嘴巴涂抹成艳俗的大红,将嘴角一直画到耳根的怪人,自黑暗中一跃而出,跳到桥头一块大石头上,大马猴一般蹲着,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怪笑道:

“昏逆派嫡传,叶不凡,见过诸位灵霄宫前辈。刚才的小礼物,诸位还满意吧?”

“昏逆派传人?”一个地仙天将恨声道:“之前就是你在搞鬼?”

那昏逆派叶不凡捂着嘴巴窃笑:“嘻嘻,只是开个玩笑,不要生气嘛……”

之后又有脚步声响起,方才消失的光头少年“叶小凡”,与一个面戴青铜面具,身材魅梧、肌肉发达的红发男子,走上了后方桥头。

“修罗道,叶一凡。”戴着青铜面具的红发男子,瞳孔之中,闪烁着嗜血好战的狂热光芒,视线一一扫过温星将等人,闷声道:“你们的首级,我要了!”

之后桥头又出现了一个身着血袍,面色苍白,嘴唇猩红,俊美至近乎妖异的青年:“血神教嫡传,叶良凡,见过灵霄宫诸位前辈。”

又一个身穿绣着繁复花纹的古朴黑袍,气质深邃神秘,双瞳深沉如渊的青年出现:“极夜宗嫡传,七夜魔君,见过诸位。”

看着那黑袍青年与叶小凡、叶孤帆、叶天凡、叶良凡这四个露脸的人极其酷似的面容,天鹏实在忍不住质问:“你为何不叫叶某凡?”

黑袍青年冷声道:“我是私生子。”

“……”温星将等人眼角齐齐一跳,有一种强烈的被愚弄的感觉。

“你跟你几个兄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一个地仙天将指着那七夜魔君愤然道:“怎么可能会是私生子?”

七夜冷冷一笑:“宇宙那么大,一切皆有可能。”

“七兄弟,魔门七宗恰好一宗一个……”温星将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事,冷笑道:“难道魔门是想召唤元魔天尊?”

“不愧是灵霄星将,一猜就中。”

光头少年叶小凡温文尔雅地一笑:

“魔门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我们这万界罕见、一母同胎的七胞胎,就是想利用我等同胞兄弟的同心默契,自历史长河之中,召唤出状态极尽完美,且受魔门掌控的元魔天尊投影。”

“等一等!”天鹏敏锐地捕捉到了盲点,一脸兴奋地指着光头少年大声道:“你说谎!那个七夜说他是私生子!你年龄也跟其他兄弟对不上!你们不可能是一母同胞的七胞胎!”

温星将脸色难看地瞪了天鹏一眼——现在是追究这种细枝末节的时候么?

仙禽就是仙禽,哪怕修炼到了地仙巅峰境界,心态还是不够成熟稳重啊!

光头少年腼腆一笑,一脸诚恳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确实是一母同胞的七胞胎,只是我们的母亲,跟你们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话说,我们本是一根葫芦藤上结出的七个葫芦,葫芦开花挂果有前有后,我们落地出生自然也就有前有后。所以虽是七胞胎,但年纪就有大有小了。我是最后出生的,所以最小。”

葫芦精?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诸天万界,无奇不有。

地心熔岩之中,可以诞生火凤凰;深海龙脉之中,可以自然化生真龙;荒芜古树亦可以结出木灵一族。

所以葫芦藤成精,结出七个小葫芦,葫芦里面蹦出七个小娃娃,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

“私生子又怎么说?”天鹏目光炯炯,大声质问:“既是一根藤上结出七个葫芦,又哪来的什么私生子?”

黑袍青年“七夜魔君”冷冷道:“我是嫁接的。”

“……”天鹏目瞪口呆:“这也行?”

“不要废话了!”温星将看看已将石桥两头堵死的葫芦七兄弟,冷声道:“我只问你们一句,所谓六宗剿杀修罗道,是不是魔门合演的一出好戏?诸天君、玄武灵王等人,是不是被你们谋害了?”

“六宗剿杀修罗道是真事,目的就是为了夺取修罗剑,传承给我们的大哥。”

叶小凡指了指戴着青铜面具的“叶一凡”,微笑道:

“我们这位大哥,虽然修炼了修罗道功法,但比起修罗王一众门徒,修为实在太低,修罗剑无论如何,都传不到他的身上。所以,六宗联合剿杀修罗道,只要将修罗道灭门,修罗剑自然就传到我们大哥这唯一的修罗道传人身上了。

“至于诸天君、玄武灵王等人……”

光头少年叶小凡遗憾地摇了摇头:“很遗憾,他们知道得太多了……”

“七魔归元,召唤元魔天尊之事,也值得冒着得罪我灵霄宫的风险,谋害天尊亲传二弟子?”温星将心中古怪,忽然灵光一闪,失声道:“我明白了!你们不仅仅是要召唤元魔天尊投影,你们是要真正复活元魔天尊!”

天鹏亦作恍然大悟状,猛地一拍巴掌:

“北灵星海,灵霄独尊。在此北灵星海界域之内,灵霄天以下万界,绝不允许有另外的世界,升格为‘天界’!我灵霄宫,亦绝不会允许别的天尊出现!

“八通大世界的古天君,不就是被我灵霄宫算计,试图融合天地灵根取巧,以至于渡劫失败,形神俱灭,还连累得八通大世界被妖魔渊侵蚀吗?诸天君发现了你们复活元魔天尊的图谋,所以你们才要杀人灭口!”

“……”

温星将等人无语地看着天鹏,恨不得将他嘴巴缝上——八通大世界的事情,虽然传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就这么嚷嚷出来……灵霄宫颜面何存?

当然,温星将等人觉得丢脸的,并非是算计古天君这件事,纯粹是觉得用“算计”的方式,害死一位天君太丢脸了。

以灵霄宫的强势,本来应该是直接打杀的。

只是那时候灵霄天尊还在沉睡,而辰龙天尊亦未曾渡过第三次灵机劫,晋位天尊。

以灵霄宫当时的实力,虽然可以强行诛杀古天君,但多少要付出一些代价,所以最后才选择用谋算计。

“算计”之事说出去就有点丢人,有损灵霄宫强势形象。

至于古天君之死,以及八通大世界被牵连,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如今灵霄宫一门两天尊,灵霄天尊还有极大可能渡过“天尊道劫”,攀至更加高妙玄奥的境界,谁又敢为古天君,为八通大世界仗不平之鸣呢?

温星将等人怒视天鹏这大嘴巴时,“葫芦七兄弟”皆是微微一怔,旋又齐齐浮出古怪笑意。

“温星将……”

叶小凡叹了口气,一脸怜悯地看着温星将等人:“现在,你们也知道得太多了……为了不重蹈古天君覆辙,我们也只好请你们死一死了。”

温星将冷哼:“就凭你们?”

方才身陷“昏天大魔界”,确实把他们坑得够呛,悄没声息就坑死了三尊地仙天将。

但现在,荒芜古树将此地化为荒芜绝地,大家都变成了肉体凡胎。

既然都是肉体凡胎,那打起来就要拼肉体凡胎状态下的体魄、武功。

温星将等一星将、三天将,皆是精体细选的炼体神通者,天鹏虽然不够成熟稳重,却也有着仙禽的天生强横。

而魔门七宗……

极乐门根本不能打。

血神教、极夜宗、昏逆派,虽然魔功强横、诡异莫测,近战搏杀却相对乏力。

逍遥派、天心宗稍好一点,却也不是专精炼体。

唯一专精炼体的,只有修罗道的战斗狂人。

葫芦七兄弟仅有一个炼体神通者,而温星将这边,却是四尊炼体强者,外加一头天鹏仙禽。人数比对方少了两位,可真打起来,温星将有绝对信心,将叶家七葫芦摧枯拉朽,杀得片甲不留。

“温星将是否在想……我们七兄弟,只一位炼体高手,其余都不成器?”

那手持三尺青锋的白衣青年叶孤帆横剑当胸,双眼凝视剑锋,一副虔诚于剑的绝世剑客模样:

“如此,温星将便太小看我们了。我叶孤帆……一生虔诚于剑,于近日悟出一门绝世剑法,还请温星将及诸位天将前辈指教。”

说着,对那蹲坐在桥头大石上的昏逆派“叶不凡”微一点头。

那叶不凡嘿嘿一笑,一个跟头翻到大石头后面,很快就从石头后面推出了一辆板车,上面架着一件六根管子的奇形兵器……

唔,正是从机甲上面拆卸下来的六管机枪。

待小丑一般的叶不凡将板车推到面前,白衣青年叶孤帆又冲温星将等人微一颔首:“自悟禁术,加特林诛仙神剑诀!这一剑挥出来,你们可能会死,小心了!”

说着,将剑插在板车上,一脸虔诚地握住那六管机枪的握把,把管子对准温星将等人,拇指按下发射钮,电机驱动着枪管飞快旋转,旋即便有尺长口焰喷射而出,子弹若狂风暴雨,若熔岩火鞭,狠狠抽向温星将等人。

当那板车推出来时,温星将等人就已隐隐察觉不妙。

但究竟为何不妙……

这几位从未到过没有灵机的凡俗世界,对那等世界不屑一顾的仙将是不会明白的。

直到那六根枪管飞速旋转,喷吐出火鞭一般的弹链,温星将等人才猛地反应过来。

身为半步天仙,温星将反应最快,不假思索地揪过身边一个天将,将他往自己身前一挡。然后就听到了雨打芭蕉般的噗噗声,挡在身前的天将便在那噗噗声中,宛若凡人被雷击一般疯狂抽搐起来。

而即使身前有面肉盾,温星将身上亦连连麻痹剧痛,却是子弹穿透了那天将的身体,又打到了他身上,将他身上那已退回凡物的玄甲击穿,狠狠撕裂了他的肌肉。

但总算没有打进他内腑之中。

温星将也是有决断的,见身前肉盾马上就要被撕成粉碎,再起不到遮挡作用,当机立断,一把推开肉盾,顺势伏地一滚,居然滚到了石桥边上,直接滚出石桥之外,坠了下去。

至于其他三位星将,短短半分钟内,就被彻底摧毁,撕成了碎片。

天鹏倒是运气不错。

他身上的青甲,乃是他的翎羽所化,而他翎羽,算作他肉身的一部分,即使退回肉体凡胎,失去了能抵挡地仙法宝的强悍防御力,却也勉强抵挡部分子弹威力。

虽被扫射得浑身都是血洞,但至少没有当场去世,躺在血泊之中低声申吟。

“温星将摔下桥了。”

“桥下是万丈深渊,他死定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下去找一找。”

“这鸟这么办?”

“杀了吃肉?烤鸡翅膀好吃。”

“这天鹏已是地仙,修成了人形,并非养殖的肉食灵禽,可不能吃。”

“那就先抓起来……”

像是彼此对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声中,天鹏听到自己不会被吃,不禁松了一口气,头一昏歪了过去。

片刻后,石桥上恢复了平静。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只血淋淋的手掌,自石桥下方伸出,抓破坚石,自桥下翻了上来。

正是温星将。

他看了一眼遗留在石桥上的斑斑血渍,面沉如水,二话不说,展开身法,转身就走。

直到奔下石桥,找到一条向上的石阶,循那石阶上行千余丈,终于看到外面黑沉阴暗的天空时,他才感到身体一轻,法力涌动,又感应到了宇宙灵机。

温星将面露喜色,第一时间低声诵念天尊之名:

“辰龙天尊在上,末将灵霄星将温玉庭,已探得诸天君、玄武灵王等人殒落真相。此事乃是魔门阴谋,魔门六宗有大图谋,试图真正复活元魔天尊,诸天君等人正是探知此事,才被魔门六宗借荒芜绝地杀人灭口!他们现在就在……”

刚说到这里,一道诡异晦涩的无形波动涌来,一下就将灵机隔绝,令温星将刚刚有所恢复的仙体、法力,又被死死禁制。

与此同时,上方石阶尽头,又探出了六根管子,这次把着那架武器的,换成了天心宗的黄袍青年“叶天凡”。

他居高临下,以神王天帝一般高高在上的霸气眼神,冷眼俯视温星将,淡淡道:“自悟禁术,六管火神诛仙剑诀,请温星将指教!”

呜……

枪管疾转,火神怒吼,温星将眼前一黑,发出此生之中最后一记悲愤的怒吼:

“无耻啊!这算哪门子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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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天尊之威,本源线索

“灵霄宫的人已经找到这里了。此次虽然将之轻易挫败,还误导了对方天尊,给魔门六宗挖了个大坑,但对方迟早能循着温星将等人的路线,再次寻来此地。”

地宫深处。

一棵树身纯白,枝繁叶茂的大树底下,倪坤本尊化为荒芜古树子体,隔绝灵机,遮掩天机,意识则降临修罗化身体内,与闭关整整七年,终于晋至半步天仙的陆昔颜说话。

“这一次,利用对方的轻敌大意,我成功坑死了温星将等人。但下一次,就未必能有这么容易了。对方若有天仙乃至天君寻来,不落到这颗星辰上,直接于天外牵引流星轰击这颗星辰,我便是化身荒芜古树子体,也难以对抗。”

倪坤化身荒芜古树子体,全力展开神权法则,足以将这一颗小行星全部变成“荒芜绝地”。

即使天仙、天君在天外施展大神通,神通落到这颗星辰上,亦会瞬间溃散,无法生效。

但如果天仙、天君并不降临星辰之上,而是在数十万里之外,以大神通牵引流星乃至小行星,远程轰击这颗星辰,那荒芜绝地亦难以阻挡。

“若是那位辰龙天尊亲自出手,更是可以一指将此星辰粉碎,把我们直接抹杀。”

这一次虽大获全胜,但倪坤并没有半点膨胀之意,眼神分外凝重——灵霄天居然又出了一位天尊,简直就是没有天理。

陆昔颜皱着眉头,缓缓说道:“所以,我们接下来得跑路喽?”

倪坤纠正道:“是大胜之后,为了将来更大的胜利,从而进行战略转移。”

“……”陆昔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脸郁闷:“本大王刚刚晋位半步天仙,还没有大显身手,大杀四方……”

“以后会有机会的。”倪坤安慰道:“总之,先知会老许和老牛一声,准备转进吧。”

陆昔颜问道:“去哪儿?”

倪坤沉吟一阵:“先回八通大世界,将那份土行本源弄到手。”

八通大世界,有天仙悬赏真魔首级。

其中最高一档的赏格之中,就有一份土行本源,不过需以天仙境的真魔首级去换。

放在以前,这土行本源,倪坤想都不敢想。

但是现在嘛……

计划得当,执行得力的话,莫说天仙境真魔,天君境真魔的首级,都有机会弄到手。

……

灵霄天。

辰龙天尊洞天之内。

天尊负手屹立于一方池塘边上,垂首俯瞰着清澈如镜的水面。

“复活元魔天尊么?”辰龙天尊嘴角浮出一抹冷酷的笑意:“真是痴心妄想。”

挥袖一拂,池塘水面上,顿时光影闪烁,飞快浮现出令人眼花缭绕的画面。

那些画面之中。

有苍白妖异的血魔,正于某个小世界,驾驭千里血海,吞噬万千生灵,掀起滔天魔劫。

有孤高冷峻的“仙王”,正高踞某小世界仙山王座之上,接受下方无数修士朝拜。

有黑袍魔君,展开黑幡,令某小世界最大的仙门陷入“万古长夜”,仙山化为荒漠,修士化为尸鬼怨灵。

有白衣翩翩的仙人,在酒宴之上放浪形骸,看似与好友谈笑不忌,眼神深处却始终藏着冻彻一切的冷漠。

有明艳动人的少女,与丰神俊朗的仙人亲密偎依、浓情蜜意,那丰神俊朗的仙人两鬓渐渐斑白、额角悄然爬满皱纹,却全无自知……

有滑稽可笑的杂耍艺人,在某仙门正殿表演滑稽杂耍,一群半仙、渡劫大修,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却丝毫没有察觉,他们自己的笑容渐渐变得阴森诡异……

辰龙天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副副飞快闪过的画面,淡淡道:

“一群左道邪魔……从前对你们太过放纵,倒是教你们得意忘形,忘了什么叫做天威莫测,天意难违!”

说话间,抬起手指,冲着一副画面轻轻一抹。

那正自驾驭千里血海,掀起滔天魔劫的血魔,狂笑之声戛然而止,身形忽然淡去,转眼消失无踪。

连同其脚下那片千里血海,像是被平空抹去了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画面变幻,又换成那孤高冷峻,正被无数修士朝拜的“仙王”。

辰龙天尊抬指一抹,那高高在上的仙王,亦如那血魔一样,身形倏忽淡去、消失无踪。

接着是那黑袍魔君、那白衣翩翩的仙人、那明媚动人的少女、那滑稽可笑的杂耍艺人。

魔门六宗,现存六位境界最高的真仙,就在辰龙天尊随手一抹之下,被渣都不剩地彻底“抹杀”。

但这还不算完。

画面闪烁之际,又出现了新的血魔、神王、黑袍魔君……

灵霄天在这“北灵星海”,乃是唯一一座“天界”,高踞于北灵星海域万界之上。

魔门虽然号称行踪诡密,身份隐密,但其实很多魔门真仙的身份,都并不是完全保密。有的甚至还光明正大与人交往。

像八通大世界,几乎所有背靠天仙的大宗门,都知道那“万宝阁”,正是极乐门的马甲。

而魔门六宗联合围剿修罗道时,亦有不少曾被修罗道捶过的仙道宗门出人出力,协助魔门六宗。

也就只有那些下位小世界,或是刚刚发迹的中位世界,对魔门没什么了解。但凡是上位大世界,就没有不知道魔门的。

所以,以灵霄天的实力、势力,一旦下定决心认真起来,不说将魔门一切机密悉数掌握,至少也能探知魔门绝大多数真仙的身份,甚至连他们身在何方,都能探查得一清二楚。

灵霄天想知道魔门的消息,难道还有人胆敢包庇不成?

即使之前才协助过魔门六宗围剿修罗道的仙道宗门,乃至曾与魔门六宗交情不错、狼狈为奸的仙道宗门,灵霄天一声令下,也要将掌握的魔门情报乖乖奉上。

从前,灵霄天只是从来没把魔门放在眼里而已。

自元魔天尊殒落之后,魔门再未出过一位天尊,连二劫天君都难出一位。

这等已经没落多年的“小宗门”,即使在灵霄天以下诸世界,有着偌大凶名,但又有什么资格,让灵霄天多看一眼?

只是没有想到,魔门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居然妄想复活元魔天尊。

这可是犯了灵霄天的大忌。

所以灵霄天认真起来了。

辰龙天尊也不惜迂尊降贵,亲自出手,要将所有被掌握了身份、位置的魔门修士,亲手抹杀。

身为天尊,自然该有天尊的矜持。下面的人能做到的事情,天尊何必亲自出手?推算天机,指点一二,就已经足够了。

这一次,倘若不是魔门图谋太大,太犯忌讳,即使六宗宗主害死了二师弟诸无道,辰龙天尊都未必会亲自出手,降下“天罚”。

一个个魔门真仙,被辰龙天尊隔着亿万时空,轻描淡写地一指抹杀。

这便是天尊的可怕。

只要被掌握了身份、锁定了位置,只要没有能够遮掩天机的手段,那无论相隔多少时空,也难逃天尊狙杀。

或许,只有逃到“北灵星海”之外,灵霄天之外的“天界”势力范围之内,才有可能不被灵霄天的天尊抹杀。

不消片刻。

灵霄天以下万界,凡是被掌握了身份、锁定了位置的魔门真仙,皆被辰龙天尊抹杀一空。

至于真仙以下的魔门修士,就不配天尊出手了。

不过灵霄天也不会放过他们。

“灵霄天诛令”已经放出,悬赏万界,对魔门修士赶尽杀绝。敢包庇者,与魔门同罪。

如此狠绝的手段下去,即使不能将传承久远的魔门灭绝,也足以令魔门彻底沉论。

唯一令辰龙天尊不快的是,灵霄星将温庭玉临死之前,没来得将魔门六宗宗主的位置说出来。

温庭玉死后,天机又被隔绝,辰龙天尊亦无法算出,他究竟死在了何处。

所以魔门六宗,还是有可能,将元魔天尊复活。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

温庭玉等人死之前,乃是在调查荒芜绝地。起始点,正是辰龙天尊一年前,推算出的那颗有着上百界域通道的土黄星辰。

只要找出温庭玉等人失踪之前,最后进入的那条界域通道,很快就能顺藤摸瓜,再次找到那荒芜绝地的线索。

届时,辰龙天尊将亲身降临,将胆大包天的魔门六宗宗主亲手抹杀。

……

八通大世界。

自从古天君渡劫失败,连累天地灵根破灭,致使天地胎膜丧失,遭受妖魔渊侵蚀以来,已经过去了十年时间。

十年下来,妖魔渊侵蚀的起始点,古天君的洞天,早已彻底沦为妖魔渊的一部分。且侵蚀飞快扩张,整个八通大世界,已有三成体量,被魔气侵蚀为中土万妖窟一般的魔域。

之所以扩张得这么快,一方面,是八通大世界注定沦亡,无可救药,而仙人们都有退路,不愿下死力帮八通大世界苟延残喘。就连最有良心的几位天仙,也不过悬赏真魔首级,为这方天地略尽心力而已。

另一方面,则是侵蚀八通大世界的真魔,又多又强,实在是超过了八通界仙道能够抵御的上限。

所以短短十年,八通界本土就已经沦陷三成。

照此情形发展下去,即使不计此消彼涨的雪球效应,八通大世界也最多只能再撑二十年。

在此前十年中,有不少外域仙人,受到悬赏诱惑,来八通大世界斩妖除魔。

有许多外域仙人赚到了,但也有不少外域仙人殒落了。

到了如今,虽然还有外域仙人为悬赏而来,但人数明显少了许多。

八通界的仙人,也几乎已大半移民跑路。

只剩那最后几个稍有良心的天仙,还带着门人们滞留在八通界,继续发布着悬赏。

看样子,是打算坚守到最后一刻。

“十年前来的时候,天上还有十几轮明月。如今,已经只剩下五轮明月了。”

一艘普普通通的飞舟上,身着白衣、腰悬长剑,扮成剑客模样的倪坤站在船头,手按剑柄,仰望夜空,轻声慨叹:“当年去天君洞天时,也有星舰送行,如今,只能自驾过去了。”

天空明月,正是天仙洞天投影。

十年过去,天仙大多离开,只剩下了最后五位天仙。

“八通大世界注定沦亡,无可救药,天仙也没有办法,只能跑路。”

陆昔颜身着黑衣,也佩着一口长剑,与倪坤一黑一白,宛若黑白双煞:“不过好在那位发布土行本源赏格的天仙还没有离开。那份赏格,也没被人领走。”

她侧首看向倪坤,“但你需要集齐五行本源,仅有一份土行本源远远不够。妖女那里虽有一份蓝神之泪,蕴含水行本源,可那位蓝神并不是好相与的……”

倪坤笑道:“我已有了想法,有七成把握,抹掉蓝神之泪中,蓝神的意志。当然,还需要过段时间,做好准备,方可行事。”

陆昔颜点点头:“即便得到蓝神之泪,你还缺火、金、木三行本源。”

“木行本源已有眉目。我那一般变化,能够感应到一些‘兄弟’的位置,可以再找到一份木行本源。”

陆昔颜道:“这就好。至于火行本源,可往大日核心搜寻,运气好便有机会采到,就是难度太大。”

倪坤呵呵一笑:“若是从前,我纵有避火之能,也不敢进入大日核心。但是现在,我有金乌变化,当可前往大日核心,搜寻火行本源。”

“最后的金行本源,就最为难寻了。”陆昔颜道:“金行本源本就稀少,又是炼制飞剑等杀伐仙器的极品材料,一旦有金行本源出世,早被仙家收取炼化。即使天仙、天君手上,也基本不会有存货。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一处所在,可能会有金行本源,只是那里非常危险。”

她指了指脸上的天尊面具:“就是当年我师父发现此物之地。”

天尊面具,乃是修罗王杨铮,于一处前古天尊遗府中所得。但即使是修罗王杨铮,也未能完全探索那处天尊遗府。

倪坤点点头:“先拿到土行、火行、木行本源再说。若最后实在找不到金行本源,或可尝试去那里找一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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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冷如冰,寒如雪,剑圣倪大锤

天穹赤红如血,墨云堆积如山。

大地干涸龟裂,河谷滴水无存。

正是八通界已沦陷的魔域。

一头人身蛇尾的真魔,张惶失措地飞遁奔逃着。全速飞遁之时,频频回首张望。那惊骇欲绝的恐慌眼神,就好像它并非以毁灭为本职的真魔,而是正被凶虎追猎的可怜小鹿。

突然,它前方空中,冷不丁响起一道冰冷的男声:“你在害怕什么?”

听到这男声,那真魔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往前看去,就见前方虚空之中,蓦然浮现一道白衣身影。

那是一位白衣如雪、剑眉星目的俊朗男子。

他怀抱长剑,凭虚而立,剑锋般冷峻凛冽的眼神,不带一丝感情地盯着真魔。

只是被他双眼盯着,那真魔便仿佛被仙剑冰寒的锋刃抵住了要害,禁不住浑身僵硬、瑟瑟发抖。那覆满黑色鳞片、本不该轻易流露表情的人脸上,亦浮出显而易见的恐惧绝望。

它丝丝尖啸着,吐出分岔的蛇信,绝望厉啸:“你究竟是什么人?”

“冷如冰,寒如雪,剑圣西门吹雪。”白衣男子冷冷道:“死了也要记得我的名字。”

说罢右手平空一抓,掌中多出一柄大锤,抖手一掷,大锤轰然飞出,撼动虚空,瞬间填满真魔视野。令那真魔眼中所见、神念所察,除那仿佛天外殒星般的大锤之外,再无其余任何物事。

“你不是剑圣吗?”

真魔凄厉地咆哮着,双掌一推,身后腾起一条吞天巨蛇的法相,扑向那殒星般激射而来的大锤。

“你连死在我剑下的资格都没有。”白衣剑圣冷冷说道。

轰!

惊天动地的雷鸣声中,空间猛地一震,荡起层层水波般的涟漪波纹。

吞天巨蛇的法相瞬间崩溃,人首蛇身的真魔身躯化为齑粉,只余一颗死不瞑目的首级,翻翻滚滚坠向地面。

坠至中途,一只修长手掌轻轻一探,抓住其头皮,将之拎了起来。

“又只是人仙境的真魔。”

黑衣剑客打扮的陆昔颜撇撇嘴,随手将之收入“乾坤葫芦”中,对某剑客说道:“老倪,咱不能再在这魔域外围耽搁了。这都十来天了,净杀些半仙、人仙境的真魔,它们不顶用啊!”

“请叫我剑圣西门吹雪,谢谢。”倪坤郑重提醒:“还有,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

“知道知道。”陆昔颜摆摆手:“我是白云城主、天外飞仙,剑神独孤求败。绝招是‘三刀三剑三神技’。”

“记得就好。”

倪坤满意地点点头,又抬首看向魔域深处方向,皱眉道:

“那边给我的感觉很不好,贸然深入,恐有危险。我本打算在外围大肆清剿真魔,以引诱天仙境的真魔出来,可惜,杀了十来天,外围真魔几乎被我们杀戮一空,居然还是没有引来天仙境真魔的关注……”

“你就是太谨慎了。”陆昔颜一脸地不以为然:“照我说,咱们就应该一路直冲进去,看到天仙境的真魔就直接开砍。以我的实力,加上你的辅助,难道还砍不死区区天仙境的真魔么?别忘了咱们曾经的战绩。”

“那战绩可作不得数,咱们那几乎可以算是作弊了。”倪坤摇摇头,提醒道:“千万别被过去那作弊所得的战绩冲昏了头脑。咱们真实水平如何,你得心中有数,可不能膨胀了。”

陆昔颜信心满满:“就算论真实水平,我如今七尺长剑在手,也不怵初阶天仙。”

“可你也不能保证,咱们横冲直撞进去,就恰好遇上初阶天仙。再说,你那口七尺长剑,能不动用,就最好不要动用,风险太大了。”

陆昔颜两手一摊:“那你究竟想怎样?总不能一直在外围耗着吧?”

倪坤皱眉思索一阵,“你知不知道,真魔对什么东西比较感兴趣?”

“唔,你是想设陷阱引诱真魔主动来投?”陆昔颜想了想,摇头道:“这个我还真没怎么研究过,以前遇到真魔,都是二话不说直接砍死来着。唔,要不,试试美人计?”

“怎么说?”

“有一些种类的真魔,审美跟人类一样。”陆昔颜手指托着下巴,沉吟道:“咱们可以设个陷阱,把妖女挂在陷阱外面。以她的美貌和地仙巅峰的气息,或可引来天仙境的真魔……”

“这能行吗?”倪坤表示怀疑。

“试试呗,反正失败也没有什么损失,万一成功,那不就赚大了?”

倪坤想想也是,遂与陆昔颜向着魔域深处谨慎潜入数万里,抵达一座山岳脚下,倪坤以天人合一仔细感应一阵,察觉到不少不可力敌的气息后,便果断停止前进,与陆昔颜破开山体,挖空山腹,开掘地宫,在里面布置无数机关陷阱。

忙碌了几天,将陷阱布置好后,又在山下地宫深处,布设一座投影阵法,将极乐妖女虚夜月从“乾坤葫芦”里取出,摆到了阵法中央。

倪坤在蓝神宗得到的这乾坤葫芦,内里有千里乾坤。虚夜月、曹真等魔门俘虏,以及那头侥幸未死的天鹏,如今都被封印在葫芦里面。

将封印昏迷中的虚妖女置入阵中后,倪坤激活阵法,很快山外天空之中,便显现出虚妖女的投影,在云中翩翩起舞,尽展令人沉迷不可自拔的妖女魅力,又隐隐散发出巅峰地仙的强大气息。

万里之外。

一头身形若小山般巨大的“灵魔”,盘坐云层之中,手托下巴,欣赏着云空之中,虚夜月投影那动人的舞姿。

传说“灵魔”乃是由最初一批堕入妖魔渊的人魔演化而成,所以灵魔的真魔之躯,形态酷似人类,审美亦与人类一致。

既有着相同的审美,那这气息强横,呼吸之间,压迫得周围虚空都在隐隐震颤的灵魔,沉迷欣赏虚妖女的舞姿,也就不足为奇了。

一头形似秃鹫的真魔见那灵魔看得入迷,不禁谄媚地说道:“大帅,小的这就带兵去把那人类女子抓来,献予大帅玩赏。”

“呵。”灵魔轻笑一声,淡淡道:“那是个陷阱,你想死就尽管去。”

那秃鹫魔讪讪一笑,再不敢多话。

又一处云空之中,一头人首蛇身,生有六臂的强大蛇魔,远远看着虚妖女的舞姿,咝咝吐着蛇信:“为什么人类总以为真魔就一定很蠢呢?如此明显的陷阱,也想坑魔不成?哪个傻瓜会上这种当啊?”

又一处空中,一个身披玄甲,紫发飘飘,额生两只鹿茸般的小角,脸上满是紫色纹路,背后有一对黑色羽翼的女魔冷笑:

“这等庸脂俗粉,也好意思拿出来作饵?简直让魔笑掉大牙。”

一时间,多位天仙境的真魔,都对那个几乎一眼就能看破的陷阱,表示出极大的嘲讽与轻蔑。对于布置此陷阱的人类,亦充满了智商上的优越感。

过了好久。

那人类美女似是跳累了,又似是无计可施了,幽幽叹息一声,身形消失不见。

片刻后,天空之中,再次出现投影。

这次就不是方才那个身姿婀婀的美女了。

而是一位冷如冰、寒如雪,气质凛冽,英俊潇洒的白衣剑士,他抱剑胸前,傲立云空,睥睨四方,不发一语,尽显冷漠剑仙风范。

“哟,换饵啦?”那灵魔摇头,啧啧一叹:“这还不如刚才那个美女呢。”

那额生一对鹿茸小角,背有一对黑色羽翼的人形女魔亦嗤笑:“白衣冷脸的冰山帅哥……俗不俗啊?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一套?一点个性都没有。”

旁边一位新来的地仙巅峰女魔点头赞同:“不错,这种款式的美男子,哪个世界没个十万八万的?也忒俗气了,只好骗骗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妞……”

众魔评头论足中,那白衣冷面剑客摆了好一阵造型,见还是无魔上钩,眼神中闪过一抹尴尬之色,突地消失了。

众魔看戏一般瞧着那边,期待着还有什么新花样儿。

新花样儿果然还有。

继白衣剑客之后。

又出现了金袍霸道男、黑袍神秘男、血袍苍白妖异帅哥、面戴青铜面具的红发雄壮男、脸上画着油彩的神经兮兮男,结果无一例外,都被众魔嗤之以鼻,评曰造型太俗。

没有办法,魔门这些经典造型,见多识广的高位真魔们,哪个没有见识过?压根儿就没有丁点稀奇感。

倒是那些俗套帅哥们极为酷似的相貌,令众魔稍微有了一些新鲜感——长得这么像的几兄弟,即使以一众高位真魔的见多识广,也难得到一回。

而作为压轴出场的光头小少年,虽然造型算得新鲜,但还是没能勾动各位真魔。

不过这一出大秀,也让众魔又多了几分期待感,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些颇有几分想象力的人类,究竟还有什么新鲜花样儿。

最后,一位身形修长,长发束成马尾的黑衣女剑士,出现在天空之中。

她腰悬长剑,手按剑柄,傲然挺立,脊背如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孤傲自负的气场。

虽然这黑袍女剑士极美,气场也很合众魔胃口,然而众魔还是只是远远地评头论足,点评这黑衣女剑士的身材、相貌、气质而已。

这时,那黑袍女剑士似是站得不耐烦了,回头对某人说道:“这好像没用啊!那些真魔一个个都怂如老狗,根本不敢过来啊!你这陷阱根本不靠谱,老子这半天算是白站了!”

众魔听得此言,一个个哈哈大笑,感觉那女子简直傻得可爱。

过了一阵,那黑袍女剑士点点头:“好吧,那我再站一会儿。说好了只站半个时辰啊!再没人来,爷要回去休息了。”

众魔笑得更开心了。

正笑时,忽见一道遁光,朝那边飞遁而去。

众真魔定睛一看,见那遁光正是那紫发黑翼的女魔,纷纷惊诧道:“咦,这母龙是不是傻了?这么明显的陷阱,也要去趟一趟?”

那女魔不屑自语:“虽是陷阱,但先后出场的几头人类,修为最高不过地仙巅峰。再精妙的陷阱,若没有足够的实力,又岂能陷得住巨龙?再说……”

她看着那黑衣女子投影,眼神一片灼热:“这个女人,相貌身材、气质吐谈,无一不佳,正合我意,我要定她了!陷阱又如何?且看我以力破计,把饵吃回来!”

这女魔乃是天仙初阶修为,区区万里,几乎瞬息即至。

抵达目的地后,她也不落地,神念一扫黑衣女剑士投影下方的山岳,瞬间看破山腹中空,有重重迷宫,遍布机关阵法,不禁冷笑一声:“小家伙们真是天真的可爱!”

说着抬起右手,径直朝那山岳拍出一掌。

这一掌拍出,也不见任何光影特效,就是平平无奇的一掌,可那几千丈高的山岳,竟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拍中一般,轰地一声,瞬间就被拍成了平地。

山岳被拍成平地,山腹中那无数的迷宫、机关、阵法,自然也就崩溃了。

女魔呵呵一笑,神念再一扫,就见被拍平的山下,还剩一座小小的地宫,几条人影正在那地宫之内,惊惶失措地四处奔走,试图遁地而出,却又屡屡碰壁,无论向上还是向下,亦或是左右四方,皆无法破开土石。

“天仙之威,岂是尔等地仙境的小家伙能够揣测?”

女魔嘴角翘起,暗自冷笑。

方才她一掌拍平山岳时,已将山岳地下,最后一小块地宫周围所有的空间封死,令那一小块地宫,变成了与外界隔绝的独立空间。

除非那几个小人儿,有天仙境的实力,否则就只能如瓮中之鳖,任她摆布。

“那些老魔活得太久,一个个奸猾似鬼,胆小如鼠,竟被一群地仙小辈设下的陷阱吓得裹足不前。哼,也就只有我,一眼就看穿了那所谓陷阱的本质……”

女魔微微一笑,身化遁光,瞬间穿透空间屏障,来到了地宫之中。

刚至地宫,她就在一条廊道中,遇上了此前那个白衣剑客。

那白衣剑客正挥剑劈砍廊壁,试图破开空间屏障。见到她后,连忙收剑归鞘,将长剑抱于胸前,又作出冷如冰、寒如雪的冷峻剑士模样,沉声道:“冷如冰,寒如雪,剑圣西……”

“滚开!”

女魔不耐烦地一掌拍出,那白衣剑客嘭地一声,炸成碎片。

“区区人仙,装什么装啊!”

女魔冷哼一声,大步朝着已被她神念锁定的黑衣女剑士走去。

那女剑士身在地宫最深处,身边有一棵枝繁叶茂、树身纯白的大树。那大树看着似乎有点眼熟,依稀在哪里听过或是见过这种树。

不过那女魔此时心心念念只有那黑衣女剑士,也没有多想,径直朝着女剑士所在大步走去。

这时,那光头小少年出现在她面前,双手合十,低头一礼:“我佛,女施主你……”

“滚!”女魔不耐烦地隔空一爪,噗地一声,将那光头少年脑门凿出五个血洞,魔力灌顶而入,瞬间摧毁其肉身、元神。

“连人仙都不到,也敢阻我的路?”女魔一挥袖,光头少年身形化灰,渣都不剩。

正走时,前面又出现一个脸上画着油彩的小丑,神经兮兮地说道:“我想玩个游戏……”

“死!”女魔随手一抓,把那小丑脑袋揪了下来。

同时神念再往那黑衣女剑士一扫,就见那女剑士猛地拔剑出鞘,一剑砍在了纯白大树树干上。

“砍树?这是要做什么?”

女魔正诧异间,就见那被砍了一剑的大树,枝叶猛地一抖,旋即一股晦涩诡异的无形波动扫过,女魔只觉身躯一沉,法力凝滞,顿时大惊失色:“怎会如此?”

前方,出现了那个霸气侧漏的金袍男子,肩上扛着一根大管子,冷声道:“禁术:神宵紫府火箭诛魔神雷法,请指教!”

话音一落,那金袍男子猛地按下一钮,大管子前头的奇形武器,咻地一声喷射而出,拖着长长的尾焰,朝着女魔激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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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凛冬剑主,含笑而逝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地宫廊道轰然剧震,女魔身躯被滚滚烈焰吞没进去。

倪坤“天心宗”化身抛下发射筒,转过身去,背对那膨胀奔涌的烈焰,散发高手寂寞的孤傲气息,叹息道: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话音未落。

噗!

一只遍布紫色鳞片,酷肖龙爪的手爪,蓦地破开天心宗化身胸膛,利爪之上,还握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天心宗化身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缓缓回头,就见那女魔赫然站在自己身后,满是鲜血焦痕的狰狞脸庞上,正浮出一抹森冷笑意。

她咧开嘴角,露出一口锋利如锥的獠牙,冷声道:

“虽然被打成了肉体凡胎……但龙魔的肉体凡胎,和你们人类的肉体凡胎,并不是一回事啊!”

五指一握,噗地一声,将心脏捏成了碎片。

天心宗化身摇晃两下,缓缓呼出最后一口气,垂下了脑袋。

一把将尸体推开,这已大半显出龙魔形态,双臂皆为龙爪,双腿为两条粗壮的龙腿,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通体遍覆紫鳞,胸腹之间有着大块伤口、焦痕的龙魔,呼呼喘了两口气,咬牙切齿地向着地宫深处飞奔而去。

“那棵树,居然是荒芜古树子体!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原来这陷阱真正的精髓,就是那棵树……可惜,小娘子你未免也太天真了。这陷阱坑一坑别种真魔尚可,想坑龙魔?龙魔的凡体……可没有那么简单!”

同是肉体凡胎,不同的种族,显然有着不同的身体天赋。

都是凡物,人类的力气,就绝对比不过水牛、大象。皮肤也绝对硬不过犀牛、鳄鱼。

而龙魔乃是真正从妖魔渊中诞生的上位真魔,并没有灵魔、牛魔一样的来历,即使被打回肉体凡胎,也不会“返祖”,其天生的体魄,亦远远强于等闲妖兽。

力大无穷、灵活敏捷、耐力悠长、生命强大。

一双龙爪,可徒手撕裂钢铁。

一身龙鳞,更是坚固无比,刀枪不入,水火难伤。

方才那个装腔作势的家伙,用的那种以凡物机关发动的“雷法”着实不差。

若有五六道“雷法”同时轰到她身上,她也确实难以抵御,不死也要重伤。

可惜,区区一道雷法,还远远没达到能重伤她、杀死她的程度。

而以龙魔天生强大的体魄,她身上这点伤势,也将飞快痊愈。

“那小娘子是我的!谁也不能阻止我得到她!”

龙魔低声咆哮着,俯下身躯,手足并用,如大号蜥蜴一般飞快爬行。

刚刚拐过一个角落,她瞳孔便骤然一缩。

前方又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袍,眼神深沉如渊的男子。

该男子大马金刀,坐在一张石椅上,双手拄着一口大剑。

看到龙魔,黑衣男子渊深莫测的双眼微微眯起,唇角勾勒着一抹冷酷的笑意。

看到那眼神、那笑意,龙魔心脏顿时微微一抽。

即使已被封禁神通,天生异种的本能,亦在疯狂示警,令她只觉一股无形的危机,已自前后左右,将她全面包围,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都难以逃开。

龙魔被那危机感震慑,停下飞奔的脚步,脊背弓起,双翼微张,宛若极度紧张的掠食猛兽。她张开已裂至耳根的龙嘴,露出更加锋利狰狞的獠牙,鼻孔往外喷出一股带着淡淡硫磺味道的黑烟,低吼一声:“你又是谁?”

“凛冬剑主,夜王。”黑衣男子低声道:“妖魔渊的小魔,能杀到我的面前,你已经尽力了。不过你前行的步伐,亦可以到此为止了。再往前一步,你便会死。”

“吓我?”

虽然源自本能的危机感,正疯狂向她示警,但身为妖魔渊中最为高贵的真魔种族之一,龙魔的高傲绝不允许她有丝毫示弱。

于是她左前爪踏前一步,一双紫瞳挑衅地盯着“凛冬剑主夜王”,低吼道:“我现在前行一步了,你又能如何?”

凛冬剑主夜王低低一叹:“那便请你接我这一招……地雷爆炎剑!”

话音未落,他已将双手拄着的大剑,往下重重一按。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狂暴的烈焰从龙魔的前面、后面、头顶、脚下、左右……同时喷发出来,转瞬之间,滚滚烈焰就已将整条廊道的每一寸空间,彻底填满。

爆炸发生的同时。

凛冬剑主夜王从石椅后拖出一面防爆盾挡在了面前,但还是被扑面而来的冲击波轰得连人带盾抛飞出去,狠狠拍在了身后的石壁上。

直到冲击停止,烈焰缓缓消散,凛冬剑主夜王方才从石壁上滑落下来,噗地吐出一口血,自语:

“地雷埋多了点……希望还能找到稍大一点的残骸,不然没法儿证明击杀了天仙境真魔,那就真的是白忙一场了……”

说完,推开盾牌,一边挥袖拂去滚滚烟尘,一边向着那已坍塌大半的廊道走去。

刚刚踏入烟尘之中。

噗!

一根前头呈锥状的龙尾,自一堆半人高的碎石中闪电刺出,一下刺穿了夜王的咽喉。

“……”夜王惊诧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半人高的碎石堆。

碎石哗哗滑落,已然被炸至半残的龙魔,用仅剩的一条左后腿,和只剩半截的右前臂,扒开碎石,艰难地爬了出来。

“居然把我伤到这种地步……”

龙魔尾巴串着夜王的咽喉,用单腿艰难地站起,死死盯着夜王的眼睛,低吼道:“老娘活吃了你……”

张开獠牙森森的龙吻,一口咬向夜王的脖颈。

嗤!

利刃斩击响起。

一道寒光,自后方掠过龙魔脖颈。血雾喷溅中,龙魔那皮肉翻卷,已失去大半鳞片的脖颈,被一斩而断。龙头翻滚着坠落在地。

随后,一只修长雪白的手掌,拎着龙角,将龙魔首级提至面前:“这龙魔感觉比老子还狂啊!”

听到这悦耳的女声,看着那美丽的容颜,尚未彻底失去意识的龙魔,瞳中浮出一抹笑意。

总算是用正经的剑法砍我了,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

欣慰的笑容中,龙魔缓缓合上了双眼。

“居然瞑目了?”陆昔颜一脸困惑:“死得这么冤,居然还能含笑而逝?真是搞不懂真魔的想法啊!”

摇摇头,拎着龙魔首级,往地宫深处行去。

十天后。

与陆昔颜从一位天仙洞天出来时,倪坤丹田之中,已多了一条三寸长的土黄小龙。

正是土行本源。

当倪坤与陆昔颜,拎着那龙魔首级前来换取赏格时,负责兑换赏赐的天仙门徒并未为难,仔细检验一番,确定确实是天仙境真魔首级后,便爽快地将土行本源给了倪坤。

之所以如此顺利,一是这位坚守到现在,并自掏腰包发布悬赏的天仙,人品相对过硬,门风自然良好。二来就是倪坤二人都只有人仙圆满气息,却能带来一头天仙境真魔的首级,只要是稍有脑子的人,便都不敢昧下他们的功劳。

于是土行本源顺利到手。

除此之外,一些半仙、人仙、地仙境真魔的首级,也都换到了赏格,收获了一批不错的宝物。

虽比不上本源级的宝物,但也算是相当不错的真仙级修炼资源了。

一月后。

一颗太阳表面。

倪坤闭目感应一阵,摇了摇头:“没有。”

第六式杀招“遮天蔽日”的功法中,有感应、辨识五行本源的法门。

只要靠近本源所在,运转法门,就可分辨是否有五行本源存在。

拿到土行本源后,一个月来,倪坤与陆昔颜已经连续搜寻了三颗太阳,都没有找到火行本源。

“应该是我们找的那三颗太阳都还不够大。”陆昔颜道:“得找到一颗更大的太阳。”

一年后。

一颗巨大无朋的太阳表面,一只三足金乌,忽地冲出焰海,飞到一座太阳精金打造的宫殿上空。

那宫殿飘浮在焰海之中,随波逐流。

一位红衣赤足、肤若凝脂的丽人,盘坐在宫殿之中,身周包裹着一重重足以将人仙境仙器融化的太阳真火,竟在吞吐太阳真火炼体。

当那三足金乌落到宫殿中央,红衣丽人睁开双眼,笑问:“找到了?”

三足金乌变为人形,正是倪坤,笑着点点头:“辛苦小半年,总算找到了足够的火行本源。”

说着,他上下打量陆昔颜一番,赞道:

“这么多年,还是头回看到你穿女装,这身红裙不错,你穿着很好看。”

陆昔颜白他一眼:“我穿什么都好看好吧?”站起身来,大袖一拂,红裙轰地一声爆燃起来,于烈焰之中化为一套火红劲装:“还是这种款式更利索。”

“啧。”倪坤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火行本源找到了,接下来便是木行本源。我早已感应到了好几位‘兄弟’的位置,先去最近的那位兄弟那里。”

“出发吧。”陆昔颜向来干脆利落,收起宫殿,与倪坤并肩飞出了这颗太阳。

离开太阳后,倪坤变为一头天鹏,驮着陆昔颜,往最近的那位“兄弟”所在的世界飞去。

俘虏了那头天鹏这么久,倪坤虽然没有吃掉它,但也抽了它的神血,研究透了天鹏的本质,又掌握了一门天鹏变化,用来赶路极是方便。

一个月后,倪坤已驮着陆昔颜,来到了目标世界的卫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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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虎口夺食!拳碎星辰!

站在那小小的卫星上,看着数十万里外,那颗通体翠绿的美丽星球,陆昔颜皱眉道:“此地就已经灵机混乱,我们恐怕没法儿飞过去了。”

那颗翠绿星球上的荒芜古树子体,不仅将整个星球变成了荒芜绝地,影响范围甚至辐射到了这颗数十万里之外的卫星上。

虽还不至于连这卫星也变成荒芜绝地,但灵机也受到强烈干扰,变得非常混乱。

若近一步接近,恐怕在离那颗星球二三十万里时,宇宙灵机就会彻底断绝,两人就会被打回肉胎凡胎,变成太空飘浮物。

当然,如果不顾那颗星球上的生灵死活,还是有许多办法的。

比如,找一堆个头够大的殒石过来,引导它们轰向那颗星球。或者干脆把脚下这颗卫星打碎,将碎片丢过去洗地。

如此一来,直接就能把那荒芜古树子体重创甚至轰杀,到时就能轻轻松松飞过去得到木行本源。

不过这等灭世行径,倪坤和陆昔颜都是断然不会做的。

“附近也没个连接那星球的天然界域通道……”倪坤沉吟一阵,“那就只能硬着陆了。”

“怎么硬着陆?”

倪坤自乾坤葫芦中取出一艘百米长的微型星舰:“咱们开星舰冲过去。以这星舰的强度,当能护着咱们安然着陆。”

仙道星舰,都是用法阵、灵石驱动,一样会被荒芜古树子体禁制。

进入古树子体影响范围,法阵会失效,灵石也会变成普通玉石,失去一切动力与防护。

不过就算动力法阵失效,也可以靠惯性硬冲过去。

而即使防护法阵失效,星舰本身的材质强度,也足以承受坠落时的冲击。

当下两人登上星舰,飞向翠绿星球。

随着星舰逐渐靠近那翠绿星球,舰上的法阵从外至内,逐一熄灭。

距离星球尚有二十余万里时,星舰的核心动力法阵也彻底失效,失去动力,只凭惯性,循已计算好的切入角度,继续向着那翠绿星球飞去。

距离星球还剩几万里时。

突然,数以千计的巨大殒星,以比星舰更快的速度,向着那星球狂飙而去。

而已经进入了全封闭救生舱,准备迎接硬着陆的倪坤与陆昔颜,对此一无所知。

片刻之后,那数千殒星,突入翠绿星球大气层中,拖着长长的尾焰硝烟,轰击在星球表面。

一朵朵巨大的蘑菇云,在星球表面升腾起来。

数千朵蘑菇云连成一片,几乎覆盖了大半个星球。

高山被夷为平地,森林化为灰烬,城市化作废墟。地壳被撕裂,熔岩喷涌而出,奔腾成河。大海在沸腾蒸发,掀起山岳一样的巨浪,咆哮着吞没一切……

几乎只在一瞬之间。

那美丽的翠绿星球,就变成了遍布浓烟与烈焰,翻腾着炽烈熔岩与滚烫尘埃的炼狱。

少数侥幸在第一波天地大冲撞中存活下来的生灵,也很快就窒息而死。曾经生机勃勃的美丽星球,转眼之间,就化为死域。

百万里外,虚空之中。

一双平静淡漠、波澜不惊的眼睛,遥望着那已面目全非的星球,淡淡道:“去取木行本源。”

“是,主上!”

应诺声中,五道遁光,向那星球飞遁而去。

同一时间。

倪坤与陆昔颜那艘本已失去一切动力的星舰忽然轰地一震,一座座法阵由外至内次第亮起,再次恢复了动力。

全封闭救生舱中的倪坤二人,亦同时惊咦一声,察觉到了异变。

“灵机恢复了?”

“怎么回事?莫不是我们来得不巧,古树子体已经发育成熟,要回归本尊了?”

倪坤与陆昔颜对视一眼,化光飞遁而出,来到星舰外甲板上,朝那星球看去,顿时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陆昔颜震惊道:“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这么一会儿,这星球就变成这般模样了?”

“看来……有人想要虎口夺食!”

倪坤运起神眼,瞳中绽出灼灼晶光,四下环顾一番,看到了那正朝着星球飞掠而来的五道遁光。

陆昔颜循他视线看去,脸上浮出浓重煞气:“虎口夺食也就罢了,为了一份木行本源,居然施展这等灭世手段,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五尊普通地仙,后面还有一个更大的。”倪坤面容平静,淡淡道:“怎么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陆昔颜冷哼一声,眼中杀机凛冽:“一个不留,统统砍死!”

说着她五指摊开,一握,七尺长的修罗剑,平空出现在掌中。之后她双手握住剑柄,朝那五道尚在三十万里之外的遁光一剑横扫。

当年蓝天成尚有半步天仙境界时,杀地仙如同屠鸡宰狗,随手一指,就能秒杀地仙。

如今陆昔颜已有半步天仙境界,又执掌镇派魔器修罗剑,便是初阶天仙,亦敢正面一战,战力远超当年的蓝天成。此时即使远隔三十万里,她这一剑挥出,亦有不可思议的威能。

剑锋一扫。

陆昔颜前方的空间,无声迸开一道裂痕,血色剑气涌入那漆黑裂痕之中。

几乎同一时间,三十万里之外,那五道遁光前方的虚空,蓦地绽开一道漆黑裂痕,血色剑气汹涌而出,自那五道遁光身上一扫而过,

那五道遁光几乎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就已如同被大风吹灭的五点烛火,在血色剑气扫过之时,悄无声息瞬间熄灭。

一剑五杀。

这便是接近初阶天仙的威能。

如此威能,即使如今的倪坤,亦要动用刚刚掌握不久的一招压箱底杀手锏,方有可能正面硬接下来。

就在五道遁光熄灭的同时。

百万里外,那即使一手摧毁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灭杀无数生灵,仍然平静淡漠、波澜不惊的双眼,终于掀起波澜,浮现惊怒之色。

“哪里来的狂徒?居然胆敢截杀我的人!”

轰!

空间轰然一震,适才倪坤与陆昔颜落脚的那颗直径三千里的小卫星,被那撼动虚空的无形巨力狠狠一推,竟然偏离了原本轨道,朝着倪坤与陆昔颜狂轰而来。

“来得好!”

倪坤哈哈一笑,身形蓦然膨胀,十丈、百丈、千丈,转眼之间,他竟化身为一尊千丈巨人。

第六重功法“变化篇”修炼至今,连第二境身外化身、第三境千变万化都已相继修成,修为日益精深,第一境法天相地,理所当然早已变得更强,化身千丈巨人,早已不在话下。

面对那狂轰而来的卫星,倪坤猛一握拳,雷声震爆间,小山般巨大的拳头,挟风火雷电,向着那直径三千里的卫星狠狠轰去。

即使是千丈法天相地,与三千里直径的卫星相比,仍然极其渺小。

但倪坤的巨拳与那卫星碰撞之下,竟像是铁锤击中了水缸,三千里直径的卫星,赫然被他一拳轰得四分五裂。

早在十多年前,倪坤初遇陆昔颜,与她大打出手时,全力一脚踏在地上,就能将地面踏出千里长的裂痕。

十多年过去,以倪坤如今的实力,一拳粉碎区区一颗三千里直径的小小卫星,早已不在话下。

不过卫星虽被击碎,巨大的反震力,亦将倪坤震得拳头粉碎,臂骨弯折,口喷血泉,抛飞数万里,倒撞进那已化为炼狱的星球之中。

陆昔颜深知倪坤体魄,知道这点伤势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只会让他变得更强,当下也不去管他,径直穿过那四散迸飞的卫星碎片,身化血色流光,倒拖修罗大剑,向着百万里外那人飞遁而去。

那是一个身着鹤氅,童颜白发的老者。

看着仙风道骨,仿佛道德真仙,实则心肠之狠,手段之毒,丝毫不逊魔门修士。

“区区半步天仙,也敢在本座面前猖狂?”

见陆昔颜飞遁而来,白发老者冷哼一声,伸指一点,飞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青色印章,向着陆昔颜击去。

那印章看着不大,但所过之处,虚空震撼,迸出条条裂痕,似是承受不住其重量。

而落在陆昔颜眼中,那疾撞而来的印章,哪里是一方小印?

分明就是一座万里巨岳。

倘若是一座真正的万里巨岳硬砸过来,以陆昔颜的实力,修罗剑在手,一剑便可破开。

但将万里巨岳凝炼为一枚小小印章,这威能就是天差地别。

那白发老者,俨然是一尊货真价实的初阶天仙。

但天仙又如何?

陆昔颜战意正浓,毫无畏惧,修罗剑一挥,迎着那瞬间飞越数十万里,已锁定她天灵,疾轰而来的小印劈去。

宇宙虚空,本不该有声音。

但当修罗剑与那小印碰撞之时,竟然爆出一记令虚空褶皱迸裂的巨响。

无匹巨力对撞之下,陆昔颜双手一震,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身不由己向后倒飞出去。

但那枚小印,亦被崩飞开来,印章底部,出现一道浅浅的裂痕,修罗剑却是毫发无损。

本命仙器受到轻创,白发老者心疼地皱了皱眉,冷哼:“两个小辈,竟敢坏我好事,杀我门下,伤我仙器……便拿命来赔吧!”

他伸手一指,那小印倏地一震,再次向着陆昔颜追袭过来:“你们都是体魄强横的炼体修士,老夫要抽出你们的骨头,炼入我这‘镇世印’,添我仙器威能!”

“你这老狗,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陆昔颜强行顿住身形,厉啸一声,双手握剑,狠狠一劈,再次与那“镇世印”硬拼一记。

对拼之下,镇世印再添一道创痕,陆昔颜亦再次向后倒飞出去。

那老者目放奇光,紧盯着陆昔颜手中那毫发无损的七尺大剑:“两次碰撞皆无损伤?此剑竟比我的镇世印还要坚固!若能将之拆解炼入我镇世印中……”

老者这镇世印,乃是自其金丹境时,便一直祭炼至今的法宝。后来修成天仙后,更是夺取了一方小世界,显化为擎天巨岳形态的天地灵根,花费万年苦功,将之炼入仙器之中。

炼入那天地灵根之后,老者这镇世印,威能直追中阶天仙境的仙器。老者倚仗此印,在他认识的初阶天仙中所向无敌,同阶天仙,几乎无人敢与他斗宝。

可却没有想到,今日偶遇一个小小的半步天仙,手中那口造型奇异、剑身分为二十四节,乍看好似节节脊骨合成的血色长剑,居然能与他镇世印连碰两次而毫无损伤。

这等奇宝,令老者贪欲大炽,对那奇形长剑志在必得,顾不得心疼仙器受创,再次将手一指,那小印又倏地一震,化作青色流光,向着陆昔颜追袭而去。

陆昔颜银牙猛咬,就要再次与那镇世印硬碰——躲是躲不开的,那镇世印已经锁死了她的气息,每一击都照着她天灵而来,即使飞天遁地,甚至遁入虚空都无法避开,只能以力硬碰。

就在陆昔颜鼓起全力,欲与此印再次碰撞之时。

突然,一条筋肉虬结、皮肤暗金色的手臂,蓦地撕裂虚空,横挡在陆昔颜前方。

手臂前端,一只有着七根手指的大手,猛一握拳,竟是一拳轰向了那青色小印。

拳动之时,一股比真魔还要可怕的魔气,横扫八方,瞬间填满了百万里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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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元魔一臂,灵根复苏!

筋肉虬结、肤如暗金的粗壮手臂,挥动有着七根手指的硕大拳头,与青色的“镇世印”悍然碰撞。

对撞之下,镇世印轰然一震,绽开一条极细微的裂痕。但那拳头,那手臂,亦嘭地一声,炸成了碎片。

不过,粉碎爆裂的拳头、手臂,瞬间化为七道魔气,自镇世印底部那细微的裂痕中蜂拥而入,转眼之间,便尽数没入小印之中。

那童颜白发的老者,对此毫无察觉。

当那条手臂撕裂虚空,突兀地横挡在陆昔颜前方,狂暴的魔气横扫百万里时,老者还小小震惊了一下。

但紧接着看到那拳头、手臂几乎是一碰就碎,老者不禁冷哼一声:“气势汹汹,虚有其表!”

伸手一指,镇世印又化青光,挟撼动虚空的巨力,再次轰向陆昔颜天灵。

“老狗,你这宝贝就要易主了!”

陆昔颜哈哈大笑,挥动修罗剑,狠狠斩向镇世印。

此前她与镇世印硬碰两记,虽挡下此印轰击,修罗剑亦毫无损伤,但她内腑其实已受震动,受创不浅。

不过她还是战意不减,全力挥剑,以攻代守,再与镇世印硬撼。

这一次,陆昔颜又不出意外地口喷血泉,往后抛飞。可那老者竟也同样一口鲜血喷出,脸色变得煞白,眼中满是惊怒之色:“好贼子,竟敢夺我法宝!”

就在镇世印与修罗剑对撞的那一刹,老者留在镇世印里的一道分神,竟被瞬间磨灭。

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神念烙印,而是老者一缕元神所化的分神。身为初阶天仙,老者镇世印中的分神,本可调动镇世印的力量,磨灭一切侵入的外力。

即使是中阶天仙,也绝无可能在斩杀他之前,磨灭法宝中的分神。

但现在,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

老者祭炼一生的本命法宝,就这么莫明其妙被人夺走了。

不仅失了法宝,法宝内的分神被磨灭,还令老者遭受反噬,元神受创不轻。

魔门七宗,除修罗道之外,都有种种掠夺吞噬的法门。

这掠夺吞噬,可不仅限于精血元神,法宝也一样可以掠夺吞噬。

像血神教的血影神通,身化血影,一扑之下,瞬间就能将人血肉元神吞噬一空,只剩一张人皮,连法宝都会被掠尽灵性,变成废品。

连魔门分支,都有如此霸道的掠夺吞噬之能,那七魔归元,召唤出的一条元魔天尊的手臂,又该是何等强势?

魔门六宗的掠夺吞噬手段,皆从元魔天尊而来,论掠夺吞噬,这些徒子徒孙,如何比得上那位魔门始祖?

仅仅只是元魔天尊一条手臂的投影。

就在陆昔颜修罗剑帮助之下,于战斗之中,磨灭了老者本命法宝中的分神,将这镇世印换了姓名。

老者嘴角挂着血沫,满头白发疯魔乱舞,双眼血红,状若癫狂:“还我镇世印来!”

大袖一展,袖口飞出滚滚黄沙,转眼之间,化为一条黄沙天河,向着陆昔颜席卷而来。

这声势浩大的黄沙天河,威力亦是强悍无比。

每一粒黄砂,便是一枚土行雷丸。

无数黄沙汇聚成河,冲刷轰击之下,等闲半步天仙,瞬间就要被轰成齑粉。

就算是初阶天仙,若没有强力的护身仙器,一旦不慎被黄沙天河卷入,也要被磨碎仙体,磨灭元神。

面对这来势汹汹的黄沙天河,陆昔颜面无惧色,赤瞳之中燃烧着浓浓战意,双手握剑,高举过顶,清叱一声,挥剑直斩。

长剑铮鸣,挥出一道万里长的血色剑罡,斩入黄沙天河之中,竟若裁布一般,将那黄沙天河一分为二。任是无数黄沙爆轰消磨,血色剑罡亦一往无前,无比强势地逆流而上。

“老狗,你这神通,远远比不上你那宝贝!”

陆昔颜哈哈大笑,身化遁光,紧跟在剑罡之后,循剑罡劈开黄沙天河分出的通道,逆流冲向那老者。

“小辈安敢辱我!”

老者白发狂舞,五指箕张,遥对陆昔颜,暴喝一声:“合!”

五指轰然一握,陆昔颜前方的黄沙天河,蓦地化为一只千里方圆的黄沙巨手,向着陆昔颜抓去。

“破!”

陆昔颜长啸一声,身剑合一,化为一道血色长虹,不闪不避,迎着那巨掌掌心突刺而去。

见陆昔颜仗剑硬刚黄沙巨手,方才还愤怒欲狂的老者,满是癫狂之色的双眼,蓦地闪过一抹清明,嘴角亦勾起一抹冷笑,在血色长虹与巨手掌心触碰的刹那,淡淡吐出一字:

“爆。”

凝成黄沙巨手的无穷黄沙,在这一刹之间,同时爆炸。先是膨胀为一团数万里方圆的淡黄光球,接着那淡黄光球又倏地收缩,向着中心飞快坍缩回去,瞬间化为一个漆黑小点。

那漆黑小点看着不起眼,但其内部极尽压缩的地磁之力,若放到之前那颗被倪坤一拳打崩的小卫星上,瞬间就能将那颗直径三千里的卫星,压缩成弹丸大小。

倪坤能一拳打崩那颗卫星,却做不到这一点。

陆昔颜能一剑将那颗卫星斩成均匀的两半,却也同样无法做到。

这是专精土行功法的天仙,才能拥有的大神通。

在老者看来,陆昔颜仗着那口奇形长剑,固然战力极强,甚至能一定程度上跨越半步天仙与天仙之间的天堑,可中了他这一招,也绝对无法幸免。

再是强横的体魄,也必然粉身碎骨,元神泯灭。

然而。

就在老者认为大局已定,可以重新夺回自己的法宝时,那漆黑的小点中,忽有一点血色剑光,倏然绽放。

修罗剑再现。

修罗王陆昔颜,身剑合一,再次向着老者杀来。

这一刻,老者眼中,终于浮出真正的震惊之色:“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

“修罗狂战体”能徒手搏击飞剑法宝,连飞剑法宝都能徒手硬撼,更何况法术神通?

想要用单纯的神通轰杀修罗道传人,除非境界有天壤之别。

本来,以老者初阶天仙的境界,是可以用神通粉碎半步天仙的陆昔颜的。

然而,陆昔颜有修罗剑。

修罗剑在手,别说初阶天仙,就算是高阶天仙,也休想轻易用神通杀死她。

想杀她,要么用足够硬朗的攻伐法宝,轰碎她的肉身,磨灭她的元神。要么就是与她近战搏杀,凭武艺硬生生打死她。

可惜,这老者法宝犀利,却被倪坤夺取。神通强悍,却又奈何不了执掌修罗剑的陆昔颜。至于近战肉搏……

看他本命法宝的形制,就知道这绝不是一位肉搏高手。

真正的肉搏高手,谁会把本命法宝炼成印章?

都是刀枪剑戟、棍斧大锤等传统兵器形状。

老者不是肉搏高手,只擅长保持距离,以法宝、神通杀敌。

此时法宝被夺,压箱底的神通被破,陆昔颜又身剑合一,瞬间杀至他万里之外,马上就要进入贴身肉搏的距离。

老者虽然震惊无比,但毕竟是天仙,尚未慌了手脚,就要身化遁光,再次拉开距离。

然而就在这一刹,老者背后的虚空,蓦地撕开一条裂隙,一条筋肉虬结的暗金手臂,自裂隙中倏地探出,七根手指握着那枚镇山印,朝着老者头顶重重拍下。

与此同时,一道血光,自修罗剑上绽放开来,瞬间覆满万里虚空。

修罗场开,天仙难逃。

一个时辰后。

修罗场消失。

倪坤以公主抱的姿势,抱着面色苍白,陷入昏迷的陆昔颜,出现在虚空之中。

他自己的状态,看上去也不怎么好,浑身上下,都是深可见骨的伤痕,正自缓慢恢复着。整条右臂,更是变得皮包骨头,看上去好像干尸手臂一般,且并没有恢复的迹象。

七魔归元,自历史长河中召唤元魔投影,乃是倪坤不久前才刚刚修成的杀手锏。

因他七尊化身,都只得人仙境界,所以只能召唤出一条元魔右臂。

而这召唤,并非没有代价。

即使元魔天尊早已殒落,其贪婪的魔性仍然万古长存。

便是倪坤有镇压魔性之能,可不被元魔魔性扭曲堕落,但当他召唤出那一条元魔手臂投影,驾驭其斗战之时,每一个刹那,那元魔右臂的投影,都在汲其他的血肉精气。

饶是他历经天雷神火磨炼,有着不死不灭的肉身,一场战斗之后,右臂也被元魔手臂投影吸至枯萎,且短时间内还无法恢复。连其余身体部位的恢复力亦受到严重拖累,伤势恢复变得非常缓慢。

“以弱驭强,就是得付出代价啊。”

倪坤叹息一声:“即使以我的恢复力,也至少得花上小半年才能填补亏空。不过也不算亏了,凭真本事与陆大王斩了一尊初阶天仙,还得了镇世印这件奇宝……”

他念头一动,内视丹田,就见状若混沌的无名真气之中,浮沉着一座青色小山。而那青色小山上,俨然长着一根小树苗。

青色小山,正是镇世印所化。那小树苗,则是树枝仙器所化。

当倪坤将镇世印纳入丹田,打算以无名真气洗炼之时,树枝仙器竟瞬间扎在镇世印上,长出根系,从一根树枝,化成了一棵生机勃勃的小树苗。

到了这一步,倪坤哪里还不明白?

“镇世印祭炼了一方土行灵根,树枝仙器则是木行灵根的一截树枝。两者单独一个,都不能算是完整的天地灵根,但两相结合,以土生木之下,就能化为完整的天地灵根幼苗!虽还需很长的时间成长,但……这便是中土真正的希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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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天尊遗府,不朽金仙

略微盘点了一番此战收获,倪坤又抱着陆昔颜落到那已遍布疮痍、面目全非的星球上,催动“天人合一篇”感应一番,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全灭……”

是的,这颗星球已被那天仙初阶的老者,一番殒石洗地灭尽众生。

除了生命力极顽强的少许植物、虫豸、小兽,以及深海生物外,体型稍大些的生灵,已然尽数灭绝。

这灭世之劫,自然与倪坤无关。

那天仙老者的目的,本来就是要夺取荒芜古树子体凝炼的木行本源,即使倪坤与陆昔颜不来,这星球也会被那天仙老者灭绝。

倪坤与陆昔颜只是适逢其会,还顺手帮这颗星球众生,报了灭绝之仇。

客观上来讲,老者这一番灭世之举,倒是为倪坤作了嫁衣,令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那木行本源。

但倪坤并无任何庆幸欢喜之意。

他此次是有备而来。即使没有那老者,他与陆昔颜降临之后,也可以开着机甲,摧毁荒芜古树子体,拿到木行本源,无非就是要多花点时间精力而已。

“当年若是没有修罗王杨铮,中土界恐怕也会变成这样吧?”

倪坤暗叹一声,张嘴一吐,飞出数以百计的绝品灵石,瞬间抽干所有灵气,化为雨云,将整个星球覆盖。

电闪雷鸣之中,遍及全球的暴雨轰然洒落。

伴着暴雨降下,天空中那被数千殒石掀起的遮天尘埃,渐渐被冲刷下来。遍地流淌的岩浆,也慢慢冷却。充斥空气的毒烟毒气,也在雨中缓缓消散。

这一场雨,将持续一个月,多少能帮助这颗星球,尽快恢复创伤。

召来大雨之后,倪坤未再逗留,寻到那已摧毁的荒芜古树子体,取走木行本源,便化身天鹏冲天而起,带着陆昔颜离开了此地。

半年后。

虚空之中,一颗小行星正在流浪。

一座宫殿,座落于行星的最高峰。殿室之中,陆昔颜身着红裙,赤着雪白玉足,慵懒地侧卧在云榻之上。

倪坤盘坐在对面榻上,正自接引风火雷电洗炼体魄。

行功结束,他睁开双眼,见陆昔颜一副慵懒模样,双眼半睁半闭的瞧着自己,不禁皱眉道:“你最近几个月修炼不勤,愈发懒散了。”

陆昔颜懒洋洋道:“我受伤了。”

倪坤提醒:“三个月前就已经痊愈了。”

陆昔颜撇撇嘴:“我现在已经是半步天仙了。知道半步天仙到天仙有多难么?说是半步,实为天堑。十位半步天仙,都未必有一个能成功跨过那道天堑。到了我这境界呀,一味苦修是不行的,必须得上体‘天心’……”

倪坤哂笑道:“半步天仙的境界我是不懂,不过你这样子也太不像话了,每次我行功结束,睁开眼看到的,都是你这副懒散模样。多少起来活动活动吧?”

“活动?行啊!”陆昔颜抬手,冲倪坤勾了勾手指:“来,陪本大王活动活动筋骨。”

“……”

看着她那一点都不专业,与其说是挑逗,倒不如说是挑衅的动作、眼神,倪坤一时无言以对。

又过一月,当那流浪的小行星,自一颗毫不起眼的死寂星球旁掠过时,两道遁光自小行星飞出,停在那死寂星球百万里外,远远看着那颗通体覆盖着黑色坚冰的星球。

“那就是天尊遗府所在?”倪坤道:“看着很普通啊!”

土行本源、火行本源、木行本源相继到手,水行本源亦在掌握之中,唯独金行本源始终没有着落,倪坤也不得不在陆昔颜引路下,来到这修罗王杨铮发现的天尊遗府冒险。

陆昔颜道:“此地确实看着不起眼,当年我师父也是机缘巧合才发现此地。不过里面别有洞天,危机重重,即使我师父,也没能深入核心区域,只是在外围探索了一番。不过也得了不少好处,仗此遗迹所获,成功渡过了第一次天仙灵机劫。”

“你师父说过里面有金行本源?”

“那倒没有。不过师父曾对我们这些弟子说过,里面有无数危机,但也有无数宝物。金行本源虽是难得的至宝,但以这天尊遗迹的规格,或许会有。”

“那便去探一探。话说,你师父既将此遗迹位置告诉了你们,总对你们说过有哪些危险吧?”

“遗迹最外层的禁制阵法,已被我师父强行破除。外围许多机关禁制,也被我师父破掉了。只有一道关卡,十分诡异,我师父便是在那关卡前止步,只得了遗府外围的宝物。”

“什么关卡?”

“师父说那一处十分古怪的幻境,不知有多少重,每进入下一重,都会看到不同的幻景。而每一重幻景,都无法强力破解,必须按照那幻景的规律,达成相应的条件,方能通过。师父曾经过了七重幻景,后来嫌太麻烦,又已经有了足够的收获,就退出了。我那天尊面具,便是在其中一重幻景中得到的宝物。”

倪坤好奇道:“具体都是些什么幻景,又需要达成怎样的通行条件,你师父有说过吗?”

陆昔颜回忆道:“第一重幻景,是过一座独木桥。那独木桥只有一掌宽,长百丈,下方是无底深渊,左右时有大风来袭。此桥无法飞越,只能徒步走过。师父很轻松地就过了这一关,还得到了奖励。”

“什么奖励?”

“一块下品灵石。”

“……”倪坤无语好一阵,才继续问道:“下一关呢?”

陆昔颜笑道:“下一关是迷宫。迷宫之中,有诸多机关陷阱,偶尔还会有怪物跳出来。师父本想一路拆墙过关,但迷宫墙壁无法以力拆解,只能老老实实走过去。

“师父在这一关时,就已经觉得很麻烦了,但还是耐着性子摸索出了正确路径,走出了迷宫。过关后得到一口法器飞剑的奖励。”

倪坤道:“这对你师父完全没用啊!”

“是啊。”陆昔颜赞同地点点头:“所以师父就愈发不耐了。所幸第三重幻景是单纯的打杀僵尸,总算让师父又有了些许耐性。一路砍过这一重后,师父得了一件隐身披风,也只是法器级别……”

过了第三重幻景后,杨铮又渡过了四重幻景。

分别是洪水中救人、两军对峙时以军师的身份与对方军师斗智、在一座城市中找出伪装成人类的妖魔、在遭受僵尸灾劫的末世中搜救幸存者并建立幸存者营地。

后四个幻景,一个比一个麻烦,但奖励也渐渐丰厚。天尊面具,便是在渡过第七个幻景后得到的。

不过费时费力渡过第七个幻景后,修罗王耐性终于消磨殆尽,于第八重幻景微稍尝试了一番,便退了出来。

“所以,第八重幻景是什么?”

“师父没说,只说对他来说,渡过那一重幻景的条件,他永远都不可能达成。”

倪坤倒是觉得这幻景关卡很是有趣,过关有奖励,跟前世的游戏似的。感觉留下这座遗迹的前古天尊,真的很有想法。

可惜已经殒落了,不然倪坤还真想和那位前古天尊,就游戏关卡的设计探讨交流一二。

想到这里,倪坤不禁叹道:“天尊神通威能,不可思议。但即使天尊,也会殒落啊……”

陆昔颜道:“天尊极限寿元,也不过千万载。想要真正与宇宙同寿,需得渡过天尊道劫。可即使渡过了天尊道劫,也只是与宇宙同寿而已。而宇宙也是有寿元的……”

天仙渡过一次灵机劫,是为一劫天君。

渡两劫,为二劫天君。

三劫渡尽,是为“天尊”。

而天尊亦有劫,是为“天尊道劫”。

一旦成功渡过“天尊道劫”,则从此无灾无劫,与宇宙同寿。宇宙不灭,则天尊不朽。

这样的天尊,又称“金仙”,取金性永恒、永无衰朽之意。

然而即使是与宇宙同寿的“金仙”,固然能有不知多少亿年的寿元,可当宇宙衰亡之时,金仙天尊亦会与宇宙同灭。

唯有再进一步,攀至那“一切时空永恒逍遥不朽不灭”的至高之境,方能脱出宇宙束缚,宇宙朽而我不灭,乃至于混沌之中,开辟道场,庇佑门徒,甚至重演宇宙。

这等境界,或称大罗金仙,或称永恒至圣,或称混元道祖。

然而即使以魔门历史之悠久,传承之渊博,也从未听说过哪一位大罗金仙、混元道祖的尊号。

就连“金仙天尊”,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不过灵霄天尊,正在渡天尊道劫,这一劫,他此前已经渡了三千九百年,如今还在继续渡劫。倘若其渡劫成功……

那对倪坤,对陆昔颜,对中土,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普通天尊,就已经有了那般强大的推演之能,若无遮掩天机之法,连议论都不能议论,那么渡过天尊道劫的金仙天尊,又该是何等的神通广大?

现在倪坤就只希望,灵霄天尊渡劫失败,灰灰了去。

那样的话,就只有一个辰龙天尊的威胁,感觉稍微轻松一点。

不过以倪坤的性子,自是不会将希望寄托在运气上面。

必须以最短的时间,尽可能地提升境界。

所以,尽管那天尊遗府危险重重,倪坤还是要前来探索,找到能壮大自己的资源。

待陆昔颜将杨铮告知的,天尊遗府中的种种危险详细述说一番,两人便向着那冰封的星球飞遁而去,正式开始了此次探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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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主角待遇,无限流幻境

降临那冰封星球,从一座冰山脚下的裂隙走进去,倪坤与陆昔颜视野一阵恍惚,周围环境倏地变化,已然进入真正的天尊遗迹当中。

脚下,是一座不过十丈方圆的石台,石台四周,尽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唯有一道狭窄的石桥,自石台前方延伸出去,连接着千里之外,一块飘浮在黑暗虚空之中的大地。

“师父说过,这里天仙亦不能飞遁,每一步都必须老老实实走过去。”

陆昔颜四下环顾一番,举步朝着石桥行去,口中说道:

“这石桥,原本被禁制笼罩,周围都是天仙亦无法窥破的浓雾,雾中有着各种诡异怪物,行于桥上,随时会被怪物袭击。不过禁制已经被师父全部破解,所以我们现在才能一眼看到对面那块大地。”

倪坤随她踏上石桥,说道:“你师父已在遗府外围搜刮一番,那我们在外围,岂不是什么宝贝都找不到了?”

“那倒未必。”

陆昔颜笑道:“此石桥周围的虚空,常有宝物飞来飞去,若有耐心,便在桥上等着,说不定就有宝物飞来,到时抓取便是。

“不过此地不能飞遁,一定不能离开石桥范围,一旦离桥,便会掉落下方深渊之中。至于桥下深渊有什么,师父也不知道。不过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正说时,左侧一道蓝白光芒飞来,刚要自桥下掠过,倪坤抬手一抓,将之摄进掌中。

这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呈蓝白色泽,偶尔闪烁出几缕电芒。

“雷石。”陆昔颜瞥了一眼:“可炼入法宝之中,令法宝附有天雷之力。不错的炼器材料。”

“这对我们没啥大用。”

倪坤自己就可以为法宝加持雷霆之力,这石头对他并无意义。陆昔颜则完全不会炼宝。

即如此,倪坤便拿着石头咬了一小口,咀嚼一阵,吐掉石渣,点评道:“口感不错,麻辣味,无毒,还可小小淬炼一番骨骼。”将之递给陆昔颜:“你吃。”

陆昔颜接过来,照着倪坤刚才咬出的口子,就是一大口咬下去,三两口就把拳头大一块雷石给嚼完了。

两人无意在此等候宝物飞过,以缩地成寸的步法,朝着对面大地掠去。

途中又抓摄了两件飞过的宝物,一为无形珍铁,可炼制无形飞剑,一为幽冥冰芒,可炼成一套飞针法宝,拥有冻结万物之力。

然后都被倪坤和陆昔颜分着吃了。

缩地成寸之下,千里石桥很快走完,两人顺利来到了那块飘浮在虚空之中的大地之上。

这片大地上,有着许多已沦为废墟的亭台楼阁、宫阙殿堂。

各种建筑之间,还可以看出花圃园林的遗迹,只是都已变成了白地,什么都没剩下了。

陆昔颜介绍道:“这里是遗府外围第一层。原本可能是那位前古天尊种植仙草灵药,豢养灵兽仙禽的园子。师父当年来时,还有少许禁制残存,虽禁制不多,但威力不小,足以诛杀巅峰地仙。师父将所有禁制击破,取得了几株奇迹般残存下来的仙草灵药。”

倪坤道:“所以,这里也没宝贝了?”

陆昔颜道:“肯定没有了啊!本来就只有寥寥几株仙草灵药,在残存禁制保护下苟活下来,禁制一破,若不采摘,那残存无几的仙草灵药很快就会死去,只能统统连根拔起了。”

说话间,她带着倪坤来到大地中央,一座坍塌大半的宫殿前,看了看周围环境,确定地点点头:“是这里了。这里便是通往第二层的入口。”

两人进入宫殿,找到一座地宫,进入那地宫之后,又穿过一道巨大的甬道,随后周围环境又是一变。

这次二人出现在一座高山之上——原本应该不是高山,而是一座海中大岛。只是大岛周围的海洋早已干涸,现出海底,使这大岛成了高山。

站在山下远远眺望,偶尔还可看到淹没在海底泥沙之间,只露出只鳞片爪的巨大尸体。

“这里原本有不少已变成怨灵尸鬼的海兽,都被师父清理掉了。然后他把这里搜了个遍,将所有有价值的宝物都带走了。”

“……”倪坤无语,良久才喃喃道:“你师父他老人家还真的很擅长刮地皮……被他这么一搜刮,咱们这趟冒险……感觉什么都捞不着啊!”

陆昔颜哈地一笑,拍了拍倪坤肩膀:

“他当初要渡第一次天仙灵机劫嘛,得有足够的积累,自然是要刮得天高三尺了。不过他也就只是刮光了外围,遗府核心他还没有进去呢。走吧,咱们继续往前。”

接下来,陆昔颜又带着倪坤经过了三重空间,其中残破的机关禁制,衍生的妖鬼邪物,皆已被修罗王杨铮清理一空,让倪坤与陆昔颜一路畅通无阻。

不过宝贝也基本被杨铮刮空了。

倪坤与陆昔颜一路行来,就捡了一些杨铮完全看不上眼的神金仙铁。

倪坤一边吃着一块奇寒无比的玄冥神金,一边感慨道:“原本以为此行会步步惊心,没想到跟旅游观光似的,完全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

陆昔颜也捧着一块玄冥神金,吃冰淇淋似地小口小口地咬着:“外围是没什么危险,但那幻境关卡就说不定了……我师父可是说过,那关卡里面的幻境,都是真的。受伤真会流血,若是死了,恐怕也会真的死掉。”

倪坤不解道:“就算是必须按照幻境要求达成条件才能过关,可你师父当年探索遗迹时,乃是准备渡劫的圆满天仙,听你方才说的那几个幻境关卡,应该不可能伤到你师父吧?”

“要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陆昔颜吐出一块铁渣,“那幻境关卡,是会禁制闯关者实力的。比如第一关独木桥,师父就被禁制得只剩尚未入道时,武道大宗师的实力。体魄自然也被压制了。

“然后每过一关呢,实力上限就会提升一点。但关卡幻境的危险,也会相应提升。唯一比较人性化的是,如果意识到无法过关,或是有生命危险,可以主动提请退出,幻境就会把闯关者送出来。”

倪坤笑道:“照这么说,那位殒落的前古天尊,生前应该是个好人。”

陆昔颜道:“是个好人,但退出之后,就得不到奖励,也没法儿继续深入遗府核心寻宝了。”

说话间,二人又过了一重空间,终于来到了杨铮当年止步回头的那一道关卡前。

这一道关卡,乃是一座通体玄黄,遍布玄奥符纹的巨塔。

从塔底往上看,根本看不到塔顶。

陆昔颜仰头看着这座望不到顶的巨塔:“师父推测,进入遗府核心的通道,应该就在塔顶。每过一重幻境关卡,便是上行一层。直至渡过所有幻境关卡,方能登至塔顶,进入遗府核心。”

倪坤眼角微微抽搐一下:“这塔不知有多少层……得过多少重幻境,才能走到塔顶?而且你还说过,其中有一些幻境,非常耗费时间……”

陆昔颜点头:“是啊,要是每一层都有个守关小怪倒还好,一路砍上去就是。可惜每一层便是一重幻境,每一重幻境的通过条件都不尽相同,越是往上,通过的条件便越难……

“师父当年知难而退,一是第八重幻境的通过条件,是他不可能完成。另一个就是太耗时间,师父着急准备渡天仙灵机劫,着实不耐烦了。”

倪坤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番筋骨:

“你师父在第七层就得到了天尊面具。虽只是天尊游戏之作,但功效着实非凡。这说明,并不是一定要到高层,才能得到好的奖励。我也不贪多,也不求能登上塔顶,只要能得到金行本源,就足够了。”

陆昔颜看他一眼:“那我们这便进去?”

倪坤点点头:“进去!”

当下二人并肩踏入了玄黄宝塔一层,那足有十丈高的巨大塔门。

刚刚穿过塔门,倪坤便觉眼前一花,俨然来到了一座冰山脚下。

正抬头仰望那陡直如削、满是裂痕、高有千丈的冰壁时,一道浩大的声音,在倪坤耳畔响起:“通关要求:徒手登上山顶。时间不限。”

话音一落,倪坤便觉一股无形禁制,施加到自己身上,令自己实力飞快跌落,很快就跌落到少年时代,无名功法第一重“易筋锻骨篇”刚刚修成时的程度。

那时他连无名真气都没有修出,只是筋骨坚韧若钢,随手一击便可开碑裂石。劲贯五指之时,能握铁如泥,穿金洞玉。牙齿亦能嚼动钢铁。

这体魄,其实早已远远超越了武道大宗师。

以倪坤如今的眼光往回看,修成无名功法第一重,并练成第一式杀招“黑虎掏心”之后,炼气境的修士,哪怕是炼气第九层,只要被他近了身,就一定会被一招黑虎掏心干掉,什么护身法术、护身法器都没有用。

当然,以他那时的实力,真碰上炼气境修士,若不是极近距离暴起突袭,离的稍远一点的话,是没有机会靠近炼气修士的。

而他那时又没有无名真气,并不具备快速恢复、适应免疫之能,因此即使炼气第一层的法术,也可以杀死他。

他那时的状态,属于攻强防弱。

距离合适,能秒杀炼气第九层。

距离不够,一个不小心,也有可能被炼气第一层干掉,连全身而退的把握都不大。

或许正是因为他刚刚练成易筋锻骨篇时,尚未有无名真气傍身,可以被炼气第一境杀死,所以才会被算作“武道大宗师”?

然而武道大宗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胜过炼气境修士。而倪坤,则是有机会一击扑杀炼气九层……

“所以我其实是占了大便宜的。唔,天尊留下的禁制,连天仙、天君都无法抗衡,禁制我的实力自是轻而易举。很合理。不过陆大王啊,这第一关跟你说的不一样啊,不是过独木桥……”

一句话说完,久久不闻陆昔颜回应,倪坤左右一看,这才发觉,适才就在自己身边的陆昔颜,不知何时,竟已不见了踪影。

同一时间。

陆昔颜站在一座只有巴掌宽的独木桥前,皱眉打望四周:“第一关独木桥……虽然实力被压制得只剩武道大宗师境界,但过去还是十分容易。只是……我男人哪儿去了?”

冰山脚下。

倪坤确定陆昔颜已不在自己身边,不禁皱眉自语:

“必须单独过关么?也罢,陆大王虽然好胜心强,但性情不可能比她师父更狂更傲。连她师父都懂得知难而退,她遇到不可为的关卡时,自会理智退出……”

感觉陆昔颜应该不会比她师父更逞强,安全应当无虞,倪坤稳下心神,仔细观望那千丈冰山。

片刻后,他选定了一条攀爬路径,后退十丈余,脚掌蓦然蹬裂地面,几大步冲至冰壁之下,借冲势一跃而起,全凭腿脚筋骨肌肉之力,纵起十丈之高。

冲势将尽时,他双手呈爪,狠狠一抓,噗地一声,足以洞金裂石的指爪,破开冰壁,嵌入坚冰之中。

之后倪坤双手轮流破冰,向着冰山山顶攀去。

起初百余时,倪坤游刃有余。

即使没有真气,全凭体力,他耐力也极之悠久,这种程度的登山运动,玩上一天他都不会累。

不过上到百丈之之后,冰壁就变得稍微坚硬了一点,倪坤稍微加大出力,才能抓破冰壁。

上到二百丈后,又有寒风吹来,迅速带走他身上的热量。

上到三百丈,冰壁变得加滑溜坚硬,还不时出现锋利如刀的冰棱,寒风也变得更大更疾。

四百丈后,倪坤已需要出八成力,才能抓破冰壁。刀刃、尖刺般的冰棱越来越多。且冰壁不再是陡峭平滑,而是出现向外的倾角。寒风也越来越疾,越来越冷。

才上到七百余丈,倪坤已有疲惫之感。双手虽然毫发无伤,但手臂、胸腹、腿脚已被冰刃、冰刺划出不少细密的伤痕。

“这比独木桥难多了啊!”

倪坤心中嘀咕:“独木桥看着危险,其实只有百丈。我这爬山足有千丈,还有那么多阻碍……难道是因为我太强,所以关卡难度也调整了?”

既然是因为自己太强,所以关卡才变得不一样,那倪坤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稍微缓了口气,休息恢复一番,又继续向上攀爬。

别看只剩最后三百丈,可最后这三百丈,每上升十丈,难度都与前七百丈相当。

饶是以倪坤的体魄、耐力,也是中途中休整了好几次,过了四五个时辰,才终于攀上了山顶。

攀上山顶的那一刻,那浩大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你过关了!”

话音一落,倪坤手中一沉,掌心之中,居然多了一块闪烁着淡金光芒的上品灵石……

倪坤顿时就开心了:

“修罗王过独木桥轻而易举,可奖励只是下品灵石。我过关浑身是伤,累得半死,还耗了四五时辰,可奖励也好多了。一块上品灵石,能顶一百块下品灵石……这妥妥的就是主角待遇啊!

“照这么说来,我恐怕前几关就有机会拿到不逊于天尊面具的宝物。要是有给我奖励金行本源,那就完美了!”

正开怀时,那浩大声音再次响起:“是否前往下一关?”

倪坤毫不犹豫:“当然!”

眼前一花,周围环境再变,倪坤出现在一座地宫之中,前方是一道两丈高、一丈宽的石制甬道,甬道两壁每隔十步,便有一盏油灯,但都没有点燃,以至于甬道之中漆黑一片。

好在倪坤的慧眼神目似被当成了与生俱来的天赋,并未受此幻境禁制,即使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甬道之中,亦能有清晰的视野。

而此时禁制也稍有松动,令倪坤实力有了些微提升,丹田之中,有了微弱的无名真气。大概相当于倪坤“脏腑雷音”入门不久时的修为。

浩大声音再次响起:“天尸教捕捉武林高手,以炼尸之术,将武林高手炼成行尸,妄图以行尸为军,推翻朝庭,统一天下……”

听到这里,倪坤心里直犯嘀咕:“居然还有世界背景……这不是单纯的游戏啊,感觉像是无限流了。只是没有过关后的休整强化罢了。

“不对,过关之后,发放奖励,禁制松动,实力略微提升,勉强能算是强化了……那位前古天尊,究竟什么来头?居然玩出了这种花样!佩服佩服!”

正思忖时,那浩大声音,已经说出了过关条件:“此地乃天尸教总坛,请于三个时辰内,斩杀正在炼尸的天尸教主古辰,夺取控尸铃。”

倪坤想了想,问道:“超过三个时辰会怎样?”

浩大声音居然回答了他:“古辰炼成铁甲尸,天下无敌。”

“居然还有智能?”倪坤心中诧异,手指托着下巴自语:“有意思了……不过,区区铁甲尸而已,在我面前,也配称无敌?”

当年他在道兵院,第一次执行任务时,就是一拳轰杀了一头铜甲尸。

当然,那个时候,他“脏腑雷音篇”修为已很高深,无名真气浑厚无匹,第二式杀招“掌中雷霆”又小有所成,能以镇魔雷音,震慑妖邪魔头。

雷音一炸,妖魔顿时呆滞,变成靶子任他打。

而现在,他才有一丝微弱的无名真气,仅相当于“脏腑雷音篇”入门,远不足以发出掌中雷霆。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毫无畏惧。

催动那丝微弱的无名真气,略作调息,恢复一番状态,他便迈开大步,向着前方那一片漆黑的甬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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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身为剑圣,拳法无敌很合理吧?

嘭!

沉闷的打击声中,一头行尸胸膛坍塌,倒飞出去,狠狠撞在甬道壁上,震得石壁微微一颤,扬起大片灰尘。

但那行尸并未死去,嘶声咆哮着挣扎欲起,倪坤上前就是一脚,将其脑袋踏得稀碎。

沿着甬道一路行来,这已是倪坤遇上的第三头行尸。

虽只是不入流的低阶僵尸,但这些行尸生前都是武林人士,底子极好,被天尸教捕捉,以邪法炼成僵尸后,行动如风、力大无穷、不知疲倦、不畏死亡,没有通常意义上的要害,更兼身具尸毒,还残存生前的部分武技,等闲武道大宗师遇上,一个不好,也要饮恨。

但在倪坤面前,自然就不堪一击了。

一脚踩死那行尸,倪坤毫不停留,继续大步前行,不多时,前方出现拐角,刚刚转过拐角,一条壁虎般爬在甬道穹顶上的行尸,便一声不吭扑了下来。

“尸臭那么重还想打偷袭?”

倪坤不屑一笑,顿住脚步,一记朴实无华的上勾拳,后发先至,打在那行尸脸上,直接将其头颅轰成碎片。

满是尸毒与尸臭的墨绿脓水喷溅而下,倪坤闪身避过,滴水未沾,快步前行。

又行数十步,两侧甬道忽然打开两道暗门,两道乌黑剑光,一左一右,悄无声息刺向倪坤软肋。

倪坤双手一分,闪电般抓住两口淬满尸毒的乌黑钢剑,虎爪一拧,将钢剑从中折断,反手一掷,两个黑衣人便捂着咽喉,自暗门中倒了出来。

倪坤暂停脚步,略微检查了一番这两个黑衣人的尸体。

“活人?天尸教弟子么?武功太下饭,还不如之前的行尸。”

拾起两把断剑,又继续前行,再至一拐角,忽听到拐角那边传来行尸咆哮声、金铁交击声。

“还有友方Npc?”

倪坤心下好奇,快步转过那拐角一看,前方已是一座小厅。

那十丈见方的小厅四壁上挂着火把,此时皆已点燃,昏黄的火光,正在激荡的劲风中不断摇曳,忽明忽暗。

掀起劲风的,是五个男女,以及两头行尸。

那五个男女两老三少,皆用长剑,剑法以倪坤的眼光看来,都是相当不错。一男一女两个老者,皆有武道大宗师的实力,二男一女三个小年轻,也有武道宗师的修为。

与他们激战的两头行尸,则比倪坤此前打杀的四头行尸略强一线。虽只两头,却仗着没有要害,几乎是把那五人压着打。

见那五人连连遇险,倪坤也不看戏,大喝一声:“妖孽休得猖狂,剑圣西门锤雪来也!”

喝叱声中,倪坤手提断剑,两步掠至一头行尸背后,两口断剑交叉一剪,咔嚓一声,就把那行尸脑袋剪了下来。

这一剪,看似平平无奇,但就是快得不可思议,令那行尸根本无法作出任何反应。

而行尸虽无要害,就算被一剑穿心,乃至一剑贯颅都不会死,可一旦脑袋被粉碎或是被斩下,还是必死无疑。

干掉这头行尸,倪坤脚步一错,拖着幻影般的残像,疾掠至另一头行尸身边。

那行尸已放弃原本的目标,正待向倪坤扑击,却被他如法炮制,双剑交叉一剪,咔嚓一声,又把那行尸脑袋剪了下来。

直到此时,先前那被两头行尸逼得险象环生的五人,方才松了口气,又是感激佩服,又隐含警惕戒备地看向倪坤。

“多谢同道援手。”

那头发花白的老者倒转长剑,剑尖向地,抱着剑柄对倪坤行了一礼,自我介绍道:

“老朽任长寿,这是拙荆龙云凤。他们是我夫妇的弟子,大弟子徐人英、二弟子钟云英、三弟子韩秀云。”

名为龙云凤的老妇,带着徐人英、钟云英、韩秀云三位弟子,同时剑尖指地,抱着剑柄对倪坤一礼:“多谢援手。”

道谢后,龙云凤目光炯炯地看着倪坤,沉声道:

“适才阁下自称剑圣西门吹雪?恕老身孤陋寡闻,从未听闻过阁下声名。不知阁下在何处修行?来这天尸教总坛有何贵干?”

倪坤微微一笑,道:“在下本是山中野人,平生除剑之外,眼中再无它物。毕生都在山野之中练剑,从未在江湖中行走过,所以贤伉俪没听过我的姓名,也是合情合理的。

“至于来这天尸教总坛,却是听说了天尸教主残害武林人士,将武林人士炼成行尸傀儡。此等恶行,人神共愤,在下即便不入世俗,也容不得此等恶人猖狂。遂杀上天尸教,欲斩杀古辰那魔头。”

“原来如此。”

虽然倪坤这番话听着就不尽不实,但瞧他儒雅俊朗、一身正气,与浑身尸臭、阴森邪异的天尸教徒截然不同,又斩杀了那两头行尸,解了众人之围,任长寿、龙云凤夫妇也不便寻根究底,将他身份来历含糊过去。

“贤伉俪与门下弟子,也是来剿天尸教的?”

任长寿点点头,说道:“天尸教为祸武林,早成武林公敌。我等经多方打探,终于探出天尸教总坛所在,于是汇集群英,杀上天尸教总坛。只是……”

说到这里,他摇头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忧虑:

“没想到天尸教已炼出数百行尸,个个都有虎象神力,又行动如风,杀之不死。我等武林人士,却绝不能被行尸伤到,否则尸毒入体,亦会变成更低一等的尸鬼……”

龙云凤接道:“此次武林会盟,天下英雄皆聚于此,连朝庭都派出了高手名捕,三千多人合攻天尸教总坛,却被区区数百行尸阻挡在天尸教总坛山下。

“幸得曾有义士冒死潜入天尸教总坛,找到了一条密道。我夫妇遂带着门下弟子,与大方山人、天涯一刀、龙门大侠、神剑侠侣等名宿自密道潜入,欲径直找上天尸教主古辰,先诛此首恶。

“但没有想到,这密道之中,机关重重,多有行尸埋伏。大方山人、天涯一刀、龙门大侠、神剑侠侣等十几位名宿相继遇难,还没见到古辰,就已只剩下我夫妇与门下弟子……”

说到这里,任长寿、龙云风夫妇,及其门下三位弟子,皆一脸黯然。

倪坤道:“众位英雄为诛杀邪魔,壮烈牺牲,武林会记住他们,天下苍生也会记住他们。”

顿了顿,他问道:“那贤伉俪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任长寿沉声道:“既已到了这里,无论如何,总要找到古辰,砍他一剑方才甘心。”

龙云凤重重点头:“不错。我等为杀古辰而来,大方山人等同道已然牺牲,我们便是拼着一死,也要与古辰战上一场。”

“好!”倪坤微笑道:“既如此,请容在下与众位同行,一起去杀那古辰。”

他这提议,任长寿等人当然求之不得——适才那将他们五人迫得险象环生的两头行尸,在这位“西门吹雪”剑下,连一个回合都走不过去,足见其人武功之高。

虽然他的剑法怪异了点,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声,也不知道他那个“剑圣”是谁封的,但有这么一位大高手同行,斩杀天尸教主古辰的希望,无疑大了许多。

当下任长寿夫妇便带着门下三位弟子,随倪坤走出小厅,又踏入一条甬道之中。

前行不到百步,又有两头行尸扑来,不等任长寿等人出手,倪坤大步上前,咔嚓两剪,就把那两头行尸脑袋剪下。

这干脆利落的杀法,稀奇古怪的剑术,直看得任长寿等人又是佩服,又是不解。

任长寿夫妇的小弟子韩秀云小声道:“呃,剑是这么用的么?”

二弟子钟云英迟疑道:“也许,是西门前辈剑法已臻至境,无需再拘泥招式?”

大弟子徐人英微微颔首:“师父和师娘也说过,剑法练到至境,招式便不重要了,随手一剑,便是杀招……”

韩秀云羡慕道:“也不知我这一生,有没有机会看到西门前辈那等剑道至境……”

三个弟子窃窃私语时,前方又陆续出现两头行尸、两个天尸教弟子,皆被倪坤用同一招式轻松斩杀。严阵以待的任长寿夫妇,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捞着。

有倪坤在前头带路,机关陷阱也好,行尸教徒也罢,皆无法阻挡众人。

很快,众人便走出甬道,来到了一座庞大的地宫之中。

地宫中央,有一座黑石垒砌的八角形“水井”。井口之上,涌动着滚滚黑气。

一个身着黑袍,苍色苍白宛若死尸的枯瘦老者,盘坐井边,手里捧着一只黑皮葫芦,口中念念有辞。

随着他那含糊不清的咒语,其手中的黑皮葫芦,不时喷出一道黑光,打入井口之中,融入井口翻腾的黑气里面。

而每打进一道黑光,井口黑气就变得浓重一分。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亦随着黑气愈发浓郁,渐渐自井中散发出来。

“古辰!”

任长寿神情凝重,剑尖一指古辰:“那妖人在炼尸王!不能让他成功,必须立刻杀了他!”

说着就要带着老妻、弟子们杀上去。

然而尚未动手,天尸教主古辰便冷冷瞥了他们一眼,旋即拿起手边一只篆刻着扭曲符纹的铜铃,铛铛摇了两下。

铜铃一响,地宫四周的阴影中,便响起沙沙的脚步声。接着就见一群奇形怪状的行尸,涌出阴影,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这些行尸,既有形容狰狞,已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僵尸,亦有虎豹等猛兽炼成的尸兽。数量至少上百。

看到这么多僵尸,任长寿夫妇及其三位弟子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区区两头行尸,就迫得他们五人手忙脚乱,屡屡遇险,现在一下子围过来这么多僵尸,岂不是几个呼吸之间,就能把他们扑杀分食?

饶是任长寿夫妇乃武林名宿,身经百战,见识过无数大风大浪,此时心中也不禁涌起浓浓的绝望。

“此番怕是要葬身于此了。”任长寿苦涩道:“老朽不畏死。舍身卫道在所不辞,只恨不能诛杀古辰……”

旋又振作精神,对倪坤说道:“西门兄弟,我等一门五人,尽力拖住这些行尸,请西门兄弟务必在我们死之前,斩杀古辰。如此,或有机会免去天下苍生一场浩劫!”

百余行尸四面合围,任长寿自忖已是必死。

即使有杀僵尸只需一合的“西门剑圣”,可上百僵尸围攻而来,西门剑圣武功再高,恐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一个遮掩不到,被僵尸或是尸兽刨上一爪、咬上一口,便会尸毒入体,无药可救。

所以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们五人舍生拖住行尸,让这位来历神秘的西门剑圣,有机会斩杀天尸教主古辰。

任长寿夫妇已下定了舍生卫道的决心。

他们的三位弟子,虽然神情隐有惶恐畏惧,可眼神深处,仍然有着坚定不移的决心,也作出了牺牲的准备。

然而倪坤只是一笑:“任老哥言重了。区区行尸,土鸡瓦狗而已。”

说罢,取出那枚奖励的上品灵石,五指用力,猛地捏碎。

灵气爆溢之际,催动体内那一丝微弱的无名真气,以无名真气作引子,驱动灵气,化作上百道金色雷霆,轰轰爆射开去。

一时间,幽黑地宫,被金色雷霆映照得一片通明,轰轰雷声,在地宫之中反复回荡,震得地宫簌簌发抖。

任长寿师徒五人只觉眼前尽是金光,再也不能视物。那轰轰雷声,亦震得他们头晕耳鸣,几乎立足不稳。

待至金光散尽,雷鸣消失,任长寿师徒五人好不容易恢复视野,晕乎乎地四下环顾,顿时目瞪口呆。

方才那令他们绝望的上百行尸,已然一个不剩,统统化作了焦炭。

就连天尸教主古辰,都唇角溢血,面无人色,一脸震惊地看着倪坤。

其身前的八角水井之中,那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也变得散乱暴躁,时强时弱,显然已在方才那一片电闪雷鸣之中受创。

“西门兄弟,你……你是……传说中的仙师?”任长寿等人又惊又喜,看向倪坤的眼神如见神人。

“剑圣。”倪坤强调:“吾乃剑圣西门锤雪。”

说话时,他不着痕迹地将微微颤抖的右手收进了袖中。

以他现在这点修为,强行施展雷法还是有些勉强了。

尽管是以真气为引子,借灵气施法,但这一个清场雷法下来,他体内那一丝微弱真气也已消耗殆尽,手掌亦因目前状态下,掌控之力不足,受到雷法反噬,虽未有明显伤势,但一时半会也无法发力了。

任长寿五人没有发现这一点。

但紧盯着倪坤的天尸教主古辰却发现了。

他嘶声一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原来只是拼着两败俱伤,强行催谷而已……我观你不仅伤了手,丹田也变得贼去楼空了罢?”

任长寿师徒五人闻言一惊,一脸担忧地看向倪坤,希望他能强势否认古辰的试探。

然而倪坤坦然一笑:“没错,我右手是暂时不能动了,真气也消耗一空,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但……”

他抛下左手断剑,抬起手掌,活动了一下五指:“我就算只有一只手,也能轻松捏死你!”说着龙行虎步,向着古辰大步行去。

“西门前辈不是剑圣吗?怎把剑丢了?”小韩秀云讶然道。

“剑道臻至至境,草木竹石皆可为剑。”大弟子徐人英笃定道:“西门前辈显然已经达到了这个境界!”

说话时,古辰已冷笑着站起,铜铃一摇,井口之中,响起一记长鲸吸水般的吸气声,将翻腾在井口的黑气,涓滴不剩吸了进去。

随后一道魁梧的身影自井口一跃而出。

那是一个两米出头的男子。

浑身皮肤呈黝黑色泽,闪烁着金属光芒,仿佛披上了一层铁甲。

不同于其余行尸,这男子五官正常,能看得出曾经的相貌。只是双眼变成了血色,嘴角突出两枚巨大的獠牙,十根漆黑指甲皆有一尺来爪,弯曲如镰。

看清此人面目,任长寿夫妇失声惊呼:“萧大侠!”

这男子,赫然正是十年前失踪的天下第一高手,镇世神拳萧岳萧大侠。

“没有想到,萧大侠居然被……”

任长寿、龙云凤脸色煞白,本因倪坤方才大发神威升起的希望,再次化为绝望。

古辰则嘶声道:“本座将萧岳炼了十年,今日方尽全功,将他炼成了传说中的铁甲尸王!有此一尊尸王,纵是千军万马,亦可屠戮干净!”

他冷笑着看着倪坤:“可惜了,你若将方才那道异术,留着对付我这铁甲尸王,或还有一线胜机。但现在……你已必死无疑。”

“区区铁甲尸,也配称王?”倪坤不屑一笑,迎着那铁甲尸大步走去:“在我剑圣西门锤雪面前,一头铁甲尸,只如蝼蚁一般。”

“杀了他!”

古辰一摇铜铃,那铁甲尸大脚跺裂地面,身形如出膛炮弹般飞掠而出,斗大拳头轰然击向倪坤。

看到这一拳,感受着那如山岳倾塌般的拳意,任长寿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居然还保留了萧大侠生前的武功……”

徐人英等三位弟子,倒是一脸紧张期待地看着倪坤,大弟子徐人英紧握着拳头,大声道:“西门前辈要出剑了!是指剑还是掌剑?又或是无形剑气?”

看着充满期待的三个弟子,龙云凤悲哀地摇了摇头,暗叹:“西门前辈已耗尽真气,怎可能再出什么掌剑指剑、无形剑气?罢了,舍身卫道,死亦无憾。只可惜了这三个好孩子……”

就在任长寿绝望闭眼,龙云凤无声哀叹,徐人英、钟云英、韩秀云三人屏住呼吸,瞪大双眼,紧盯着倪坤如何出剑,试图从中悟出点东西时。

倪坤左手五指重重握拳,迎着铁甲尸那势若山岳倾塌般的重拳一拳轰出。

嘭!

双拳相撞。

铁甲尸拳头扭曲、褶皱、崩溃。

拳上的扭曲褶皱,还如水波一般,顺着铁甲尸的拳头,一直往后传导蔓延。手腕、小臂、手肘、大臂,一直至肩膀,统统扭曲褶皱,爆成齑粉。

“在我面前,玩什么拳头……”

倪坤嘀咕一句,踏前一步,再次一拳轰出,攻城锤一般轰在那铁甲尸胸口。

嘭!

爆击声中,铁甲尸整个上半身彻底粉碎,只剩头颅和腰部以下完好。

粉碎的半身,那如钢铁一般坚韧的肌肉、骨骼碎片,弹片似地往后溅射,于噗噗爆响声中,将站在铁甲尸身后的古辰,射成了血筛子。

“……”古辰一脸呆滞,看了看身下不断飙血的无数血洞,颤巍巍地抬手指向倪坤:“你……号称……剑圣……”

徐人英、钟云英、韩秀云嘴巴大张,惊得眼珠子都快突了出来,眼神之中,俨然有种受到欺骗的委屈。

龙云凤、任长寿也是一脸懵逼。

“冷如冰,寒如雪,剑圣西门锤雪。”倪坤背负双手,淡淡道:“是锤子的锤。”

“……”古辰张开嘴,噗地喷出一口鲜血,仰天就倒,霎时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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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御剑乘风,霜之哀伤

走到天尸教主古辰死不瞑目的尸身旁,俯身拾起那控尸铜铃和黑皮葫芦,倪坤耳畔又响起了浩大声音:“任务完成,你过关了。”

话音一落,倪坤手中的控尸铜铃和黑皮葫芦平空消失,同时一口形制古朴,散发着霜寒气息的阔刃大剑,也是平空出现在他掌中。

掂了掂份量,这大剑不下百斤重,根本就不是普通武者能用的。

观其灵光,居然还是一件品质相当不错,仅次于下品灵器的高阶法器。

“修罗王过第二关后,只得了一件给炼气一二层弟子用都嫌寒碜的低阶法器。而我则得了一口给道基初期修士使用,都还能算不错的高阶法器!”

倪坤心中十分满意。

侧首一看任长寿夫妇和他们的三个弟子,发现他们完全没有听到方才那浩大的声音,对倪坤手中的物件变化,似乎也没有任何惊诧之色,好像他手里原本就该拿着这口霜寒大剑一样。

“剑圣前辈!”

任长寿夫妇也不叫他西门兄弟了,直接称他为“剑圣前辈”。

任长寿一个老头子,又是激动,又是崇敬地看着倪坤,沉声道:

“剑圣前辈斩尸王,灭古辰,免去了一场武林浩劫,乃至苍生浩劫。此恩此德,老朽夫妇没齿难忘,请前辈受我等一拜!”

说着两老带着三小对着倪坤一揖到地。

倪坤呵呵一笑,没说什么,只长吟一句:“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身形便蓦地淡化,消失不见。

任长寿五人齐齐怔住,不敢置信地连连眨眼,又四下环顾,却哪里看得到倪坤的身影?

三个小辈惊诧道:“剑圣前辈哪里去了?”

“还想请前辈随我等下山,好生招待他一番呢,怎突然就走了?”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有没有看到前辈是怎么走的?”

“没看到啊!就是眼前一花,剑圣前辈就消失了……”

“难道是传说中的隐身术?”

三个小辈又是惊诧疑惑,又是遗憾不舍的议论声中,任长寿低吟道:“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剑圣前辈好气魄!”

“剑圣前辈世外高人,一心除魔,不屑名利。但我们不能让前辈的名声,就这么隐没无闻。”龙云凤道:“下山之后,需得与武林同道分说此事,为剑圣前辈扬名。”

任长寿重重点头:“正该如此!”

有任长寿夫妇及其三位弟子宣扬鼓吹,“剑圣西门吹雪”的名声,很快便在这方天地传扬开来,成为传奇。

有手艺巧夺天工的大匠师,甚至根据任长寿夫妇的描述,为倪坤雕刻了一座与他本尊几乎一模一样的雕像。

任何人看到那座栩栩如生的雕像,都能在恍惚之间,看到一位冷如冰、寒如雪,剑气如霜的白衣剑客,于月圆之夜,似天外飞仙,一剑西来,斩妖除魔。

至于剑圣最厉害的武功其实是拳法,“真名”其实是西门锤雪,任长寿夫妇及其弟子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保密……

当然,倪坤对此是一无所知的。

他此时已经带着奖励的那口霜寒大剑,来到了第三道关卡。

直到这个时候,他方才意识到,此前在第二道关卡时,只顾着装逼,却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确定第二道关卡的世界,究竟是这座玄黄宝塔衍生的幻境,还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如果只是幻境,未免也太真实了一些。如果是真实存在的世界,玄黄宝塔担当的就是无限流‘主神’的角色,那么那位前古天尊生前的实力,就值得深思了……或许,并非普通天尊?”

普通天尊渡过天道渡劫,是为金仙天尊,无灾无灾,与宇宙同寿。

但无灾无劫,只是说不会再有任何天劫道劫。而与宇宙同寿,也只是说自然寿命。

若是被杀,一样会死。

然而金仙天尊理论上,已经是此方宇宙的顶点,再强就要跳出宇宙了。

“所以,这位前古天尊,可能是一位金仙,因为不幸得罪了一位跳出宇宙的大佬,被大佬降维打击了?

“又或者,这位前古天尊虽然渡天尊道劫失败,但并没有当场殒落,寿元也未曾变得与宇宙同寿,可还是具备了部分金仙的威能?半步金仙?”

倪坤胡思乱想着。

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猜测是否靠谱。

毕竟,他连半步天仙的境界都不懂,又怎么搞得懂天尊以上的境界?

就连陆昔颜都搞不懂天尊以上的境界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知道一些浮于表面的大概信息罢了。

“之前装得太入戏,忘了一探究竟。这次在这第三道关卡,倒是要好好验证一番,究竟只是幻境,还是真实。”

思忖间,倪坤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形单影只地站在一座山谷之中。

山谷两侧,都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只谷底一条通道。

谷底通道但是足够宽阔,有十四五丈宽。

正观察环境时,那浩大声音在耳畔响起:

“草原大汗、黄金狮子兀列洪素有野心,欲并吞中原。然中土有三大宗师:惊世一剑、裂天刀神、邪灵枪神,皆已以武入道,举手投足,皆可搅动天地元气,有崩山摧城、一骑破军之威。

“二十年来,三大宗师坐镇中原,令草原胡骑二十年不敢窥视中原。然,一年前,裂天刀神为求突破,引天雷炼体,不幸身亡。半年前,草原国师圣者桑格,又得奇遇,不仅以武入道,修成诡异法门,还帮助大汗兀列洪以武入道……

“黄金狮子兀列洪与圣者桑格抽调精英,组建一支猎杀小队,欲潜入中原,围杀惊世一剑、邪灵枪神,击溃中原最后两根擎天支柱,实现饮马中原的野心。”

倪坤听着背景介绍,神情颇为古怪:“背景介绍这么详细,要说这只是幻境,那还真有点说不过去。难道,真的是真实世界?”

正思忖时,那浩大声音已说出了任务要求:

“此峡谷乃草原猎杀队必经之地,一个时辰后强敌即至。将拦截此队伍一天时间,一天后,将有援兵到来。”

“拦截一天?”倪坤嘿地一笑:“我若是将来敌全部反杀,是否能提高奖励?”

浩大声音如实回答:“若成功反杀,将提高过关评价,奖励将会酌情提高。”

“很好。”倪坤满意地点点头,左手提剑,右手五指叉开,猛一握拳,掌心之间,雷音爆震,“状态又恢复了一些,使得出掌中雷霆了。再加上这口剑……”

看看那口阔刃大剑,倪坤自信一笑:“只管给我准备更好的奖励吧!”

但凡以武入道的高手,都比同境界的炼气修士能打。

当年倪坤座下首徒,“索命阎罗”周琬琰,修炼倪坤开创的惊雷诀,以武入道之后,越一两个小境界杀敌跟玩似的。

即使高她三个小境界的强悍蛊虫,她不计后果全力爆发之下,亦能将之一击斩杀。

周琬琰修炼的是倪坤亲自推演创造的功法,所以特别能打。

但别的以武入道的高手,即使没有什么太好的传承,可既然能以武入道了,那就绝非庸手。等闲同境界的炼气修士,基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高出一两个小境界的,都未必能稳稳拿下他们。

不过……

倪坤从来就不是炼气修士。

他是货真价实的武道大神,教出过以武入道、实力非凡的弟子。

区区两个以武入道的高手,怎么可能被他放在眼里?

当然,战略上要蔑视敌人,战术上还是必须重视敌人的。

所以倪坤接到任务后,立刻就开始准备起来。

他左右观望一阵,找到一块大小合适的石头,运剑如飞,将那只比下品灵器稍低一筹的霜寒大剑当作刻石刀,很快就把那石头雕成了一张极有气势的高背座椅。

跟着他又把一块两丈多高的大石,奋力推至峡谷中央,将大石放稳,把石顶削平,提着石椅跃到两丈多高的大石顶上,放稳了椅子。

放好石椅,他又跳下大石,跑到对面,手托着下巴看了那大石、大椅一阵,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条件有限,就这样子吧。”

又跑回去纵至大石顶上,大马金刀往石椅上一坐,倒转剑尖,铿地一声,将剑尖刺入坚石之中,跟着他就双手按着剑柄,缓缓闭上了双眼。

不多时,他双手拄着的那口霜寒大剑,便散发出森森寒意,将座椅、石头,乃至他身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嗯,这就是倪坤出于重视,作出的全部准备。

用狂霸酷炫的造型、高深莫测的气势,给敌人一个下马威。

同一时间,另一个空间。

陆昔颜抡起在第二道关卡得到的鬼头大刀,一招横扫千军,同时砍飞了最后两头僵尸的首级。之后身上一沉,俨然多了一副鲜红的甲胄。

挥挥手,踢踢腿,又挥舞着鬼头大刀耍了一趟,再低头看看漂亮坚固又轻便,完全贴合她身形,将她的好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却又丝毫不影响她行动的全身战甲,陆昔颜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第三关的奖励还不错。虽然品阶低了点,但老倪会炼宝,又有材料,照同样的款式给我来一套仙器级战甲,应该没有问题。

“我遇见的关卡,跟师父说的大体一致,第一关独木桥,第二关迷宫,第三关打僵尸,只是细节好像跟师父传授的不一样。

“师父是在山村打僵尸,我是在一座废弃小镇砍僵尸,奖励也不相同。不知道后面的关卡,是否也会有所变化……说起来,我已连过三关,不知道老倪到了哪一关了……”

稍微调息一番,不待那浩大声音询问,她便主动说道:“前往第四关!”

当陆昔颜前往第四关时。

浑身都已覆满白霜,造型看上去相当“高冷”的倪坤前方,峡谷之中,轰然驰来一彪铁骑。

人数不多,只有十八骑。

但其中最弱的一骑,也有第二关时,任长寿夫妇那一等级的实力。

领头的两骑,气息更是澎湃如涛,呼吸之间,隐有无形元气,簇拥环绕在他们身周,形成一层无形的护身罡气。实力竟是远远超过了那头所谓的“铁甲尸王”。

这一十八骑人人皆骑千里宝马,风驰电掣般冲入峡谷,一路长驱,直至远远望见倪坤所在的那块大石,方才放缓马速,最后在那块大石前五十丈外停下,惊疑不定地看着石座上的倪坤。

看看被白霜覆盖的大石、石椅,以及浑身白霜,闭目养神的倪坤,再看看他拄着的那口霜寒阔剑,有着一部狮鬓般金黄的络腮胡子,身形雄壮宛若大熊,气势狂暴侵略十足的草原大汗兀列洪,眼中厉芒一闪,马鞭一指那口大剑,沉声道:

“居然有人拦路送宝?很好,那口剑不错,本大汗要了!”

话音刚落,坐在石椅上的倪坤,缓缓睁开了双眼,嘴角勾出一抹冷酷的笑意:“想要本座的‘霜之哀伤’?很好,拿命来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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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我当然会用剑,只是没必要

“大汗,我去取剑!”

一名草原武士大喝一声,催动战马,向着倪坤所在的大石飞驰而去。

离大石尚有十余丈时,他双脚重重一踏马蹬,冲天而起,仿佛一头掠食的苍鹰,向着倪坤扑击过去。

飞扑之际,他反手拔出背后的长刀,大吼一声,双手握刀,狂斩而下,挥出一道炎阳般灼热的刀光。

“你连让我的霜之哀伤沾血的资格都没有。”

倪坤淡淡说着,头也不抬,右手离开剑柄,食中二指迎着灼热的刀光轻轻一夹。

铛!

金铁交击声中,倪坤竟用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夹住了那足以将通体铁铸的人靶,一刀两断的斩击。

不待那草原武士作出任何应变,倪坤两指一拗,铛地一声,将刀尖轻松拗断。之后屈指一弹,刀尖化作流光激射出去,噗地一声,将那武士咽喉洞穿。

一蓬血雾,自那武士后颈喷溅而出。强大的动能,更带着那武士的身躯,向后抛飞三丈有余,方才势尽坠地。

嘭!

武士尸身坠地的闷响,如同一记重锤,令兀列洪等人心头重重一震。

看着自己在二十万草原武士中,精挑细选出来,个人实力在整个草原,都可以跻身顶尖的十六骑之一,在倪坤手下竟连一个回合都没有走过,草原大汗兀列洪眼中,终于浮出一抹忌惮之色。

身边那身形高瘦,披红色袈裟,留着短寸头发,颈悬黑色念珠,腰佩长刀的草原国师,圣者桑格也是眼神凝重,颇有几分忌惮地看着倪坤,低声道:“以武入道的大宗师!”

兀列洪眼角一跳,眼神凌厉地紧盯倪坤,厉声喝问:“你究竟是谁?中原何时又出了你这个大宗师?”

倪坤垂下眼帘,目光深沉地看着霜寒长剑,淡淡道:“将死之人,没资格知道我的名号。”

“狂妄!”兀列洪怒吼一声,马鞭一指倪坤,“射死他!”

身后十五骑齐齐摘下铁胎强弓,同时开弓搭箭。

嘭!

弓弦震颤声中,十五枝三棱破甲箭齐射倪坤。

利箭破空之时,箭头之上,隐隐亮起一枚奇异的绿色符文,闪过一抹妖异的绿芒。

“邪咒?”

倪坤一眼就看出,那十五枝利箭,都符着了某种邪异的咒法之力,能侵蚀污秽护身罡气,甚至足以穿透低阶炼气修士的护身法术。

“这就是草原国师,圣者桑格奇遇之后,修成的诡异邪术?可惜,太弱!”

剑光倏地一闪。

倪坤终于拔出霜寒大剑,随手一抡,宽大的剑身如盾牌一般,将那十五枝利箭同时弹飞。

看到他抡剑的动作,兀列洪、桑格等人只觉说不出的难受。

感觉他的招式分外丑陋,毫无剑法美感,抡剑就跟抡锤似的,偏又能轻松挡开那十五枝并不简单的劲箭……

“剑法不行,剑很好。”圣者桑格低声说道:“我观此人,根本不会用剑。但他那口长剑,确是宝物,挥舞之时,有剑气自生,即使剑身并没有触碰到箭矢,剑气亦可将箭矢弹开。”

“不错。方才那人抡剑之时,我也看得分明,只扫中了五枝箭而已。其余十枝箭,皆是被无形剑气弹开。此人仗宝剑之利,方才显得游刃有余。此剑如此神异,落到一个不通剑术的家伙身上,着实明珠暗投。只有本大汗,才配得上此剑!”

兀列洪目光灼灼地看着倪坤那口霜寒大剑,侵略十足的双眼之中,满是必得之色。

“再试探一番。”桑格低声下令:“继续射杀!”

那十五名草原武士开始继续放箭,这次他们自由射击,各自施展得意箭术。

有数箭连珠,几枝利箭前后连成一条直线,第一枝箭将后方箭矢尽数遮掩的连珠箭;有飞到高空,再垂直扎下,精确直取倪坤顶门的抛射箭;有借微弱风力,射出弧线弹道,袭取倪坤侧翼软肋的弧线箭;亦有快如子弹,无坚不摧的碎甲箭术。

这十五名草原武士,皆是二十万草原武士中,最为顶尖的强者。不论武功、射术,都是一等一。

配上圣者桑格加持的破甲箭,在兀列洪看来,就算是惊世一剑、邪灵枪神这两位以武入道的中原大宗师,恐怕都要在他们的围攻之下手忙脚乱。

然而,此等神射,在倪坤面前,毫无作用。

他就那么稳稳地坐在石座上,漫不经地抡着霜寒大剑,扫地一般左一挥,右一扫,轻松就将所有花式射术射来的利箭统统弹开。

不过兀列洪和桑格都看得分明,他根本就只是挡开了小部分箭矢。其余大半箭矢,都是被那剑身之上,自行散发的霜寒剑气弹开。

如此神异的特效,令兀列洪越看越是眼热。霜寒大剑那宽大厚实,一看就知十分硬朗沉重的剑型,也非常合他胃口。

“试探够了。”桑格一声令下,众武士停止射击。

桑格又对兀列洪低声说道:“那人剑法着实难看。不过毕竟是以武入道的高手,手中宝剑又有神异,不可小视。”

兀列洪点点头:“本大汗与国师联手,当可拿下那小子。”

“正是如此。”桑格道:“那便出手吧。”

说罢兀列洪与桑洪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同时腾空而起,呼吸间搅动天地元气,御风飞越五十余丈距离,一左一右,扑向倪坤。

兀列洪拔出背上负着的大剑,暴喝一声,斩出一道长有十丈、凝炼无匹的剑罡;桑格则抽出一口三尺长的惨绿妖刀,刀出之际,无数惨绿阴风,挟裹着凄厉怪吼的骷髅头,向着倪坤蜂拥而去。

兀列洪的剑罡,足以轻松击破炼气五六层修士的护身法盾,等闲法器都能一斩而破。而桑格那口惨绿妖刀挥出的阴风鬼啸,则有着极为邪异的力量。

五十丈外观战的十五个草原武士,只是听到阴风呼啸,便觉头晕目眩,看到那发出凄厉鬼啸的骷髅头时,浑身精气更是蠢蠢欲动,似欲破体而出,投向那惨绿阴风之中。

那口惨绿妖刀,便是桑格奇遇得到的宝物。有汲取生人精气魂魄之力。

只要被刀锋划破一道小口,任是武功多高,一身精血元气,乃至魂魄都要被妖刀汲取一空,增加妖刀威势。

此刀还可精淬汲取的精血元气,反哺刀主。国师桑格就是仗此刀以武入道,并辅助兀列洪入道。

此时草原两大宗师联手合击,全力以赴,势要一举拿下倪坤。

兀列洪想要倪坤的剑。

桑格想要倪坤的精气神。

“一位以武入道的大宗师,其精气神必能令我的修为更上层楼!”

剑罡凌厉,阴风怪啸。

杀招已至,倪坤却仍然稳坐石座。

“是否以为,本座的剑术不堪入目?”他嘴角翘起,浮出一抹冷笑:“身为一个兴趣使然的剑圣,我怎可能不会用剑?”

霜寒剑光,再次亮起。

倪坤挥剑。

这一次,再不是漫不经心、丑陋不堪的乱挥乱扫。

重逾百斤的大剑,变得轻灵无比。剑光跳跃着,像是舞动的精灵。

柔和的剑气,像是无孔不入的轻风,吹散了那十丈剑罡,又似润物无声的春雨,消融了那阴风鬼啸。

之后,看上去并不锋利的剑刃,若即若离地掠过兀列洪的咽喉,再倏地一转,剑尖在桑格眉心轻轻一点。

铿!

轻鸣声中,霜寒大剑,再次倒刺进石座前的大石中。

倪坤双手握着剑柄,又恢复了拄剑而坐的姿势。

兀列洪、桑格在空中交错而过,一左一右,落到大石下方。

兀列洪眼神茫然,怔忡片刻,手掌一摸脖子,低头一看,就见掌心之中,满是刺眼的猩红。

桑格亦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摸眉心,却只是摸到了一点血珠。

“怎么会这样?”兀列洪喃喃说着:“不是说不会用剑吗?”

噗地一声,兀列洪颈上绽开一道鲜红血线,鲜血好似喷泉般溅射而出,发出咝咝风啸。

大熊一般雄壮强健的身躯,微微摇晃两下,草原大汗、黄金狮子轰然倒地,仰望天穹的双眼之中,满是不甘与迷茫。

国师桑格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掌中妖刀忽然绿光大放,一道惨绿阴风,自刀柄呼啸而出,丝茧般裹住桑格手掌。

阴风呼啸之际,桑格手掌蓦地干枯下去,呼吸之间,就已变得皮包骨头。

那惨绿阴风又顺着桑格手掌不断蔓延,飞快将他全身包裹在丝茧般的阴风之中。

待阴风回到刀柄之中,桑格已变成了一具皮包骨头,仿佛风化多年的干尸。

穿峡而过的小风一吹,桑格那干枯的身躯,便随风瓦解,化为一地碎砾。

而那抓紧时间在他彻底断气之前,吸尽了他精血、元气、魂魄的妖刀,铿地一声倒插入地,惨绿刀身,散发出愈发璀璨,又满是诱惑之意的绿芒。

只是一招。

草原两位大宗师,瞬间殒落。桑格还遭妖刀反噬,被汲尽了精气神。

剩下那十五个草原武者,一时浑身发冷,如坠深渊,不敢相信被他们视为天神的大汗、国师,还没有进入中原,就已同时殒落在此。

死在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神秘人手上。

呆滞一阵,那十五名草原武士彼此对视一眼,齐齐咆哮着,向着倪坤发起了绝望的冲锋。

“倒是忠勇。便送你们下去,继续追随你们的大汗吧。”

倪坤再次拔起长剑,信手一挥,一道匹练般的寒芒掠过,剑气纵横数十丈,迸飞的鲜血,仿佛怒绽的玫瑰,于空中短绽盛开,又飞快凋零,浸透了峡谷土地。

“你过关了。”

浩大的声音,在倪坤耳边响起。

此声一落,那倒插地面的惨绿妖刀平空消失,倪坤手上则多出一点绿色晶体。

“水行本源?”倪坤愕然:“感觉和蓝神之泪的气息很像啊!难道,那口惨绿妖刀,乃是蓝神出品?”

蓝神名叫蓝神,但出品的宝物,不一定非得做成蔚蓝色。也不一定非得做成蓝神之泪那样的辅助装备。

看那惨绿妖刀汲取精血魂魄,乃至在前主无用后,迅速反噬主人,废物利用,并引诱新主拾取的邪性,感觉还真有点像蓝神的套路。

“所以,这个任务真正的重点,是收缴那口妖刀?如果只是拦截一天,等到援兵到来再将敌人击退,就只是达成了基本条件,只可以过关,得不到更好的奖励?”

倪坤抛了抛手上那块绿色晶体:“这点水行本源太少,不够我用。不过加上蓝神之泪,就绰绰有余了。不仅足以用来修炼杀招,还可提升境界修为……第三关就得到水行本源,看样子金行本源有望啊!”

这时,浩大声音再次响起:“是否前往下一关?”

倪坤想了想,道:“能否在此滞留一阵?”

“完美完成任务,可在此关滞留七天。”

“七天吗?足够了!”

倪坤终于从那石座上站起身来,倒提大剑,向着峡谷后方行去。

“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不是一方真实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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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天尊遗宝,玄黄功德塔

七天时间并不多,远远不够倪坤走遍整个世界,只勉强能让他做出一些基本验证。

天空、土地、山岳、河流、动物、植物……

感觉都是真实不虚的存在,至少以倪坤目前的状态,完全无法分辨真假。

夜晚的星空,也是倪坤从未见过的陌生星象。

在第三天,倪坤还找到了这个国家的首都,夜里潜入皇家藏书楼看了几晚上书,发现这里有记载了数千年的历史,以及非常完备详尽的文化资料等等。

如果只是幻境的话,那这玄黄宝塔营造“游戏地图”的能力,未免也太强了一点。

有大量细节,对一个只是打怪过关的游戏来说,都是毫无必要。

比如各种版本的历史书载,各种记载着不同思想的古藉,以及历代读书人对这些古典文化的注解等等。

种种对“游戏”来说毫无必要的细节,令倪坤怀疑,这方天地,或许真是真实存在的天地。

那么问题来了,这或许真实存在的天地,究竟是玄黄宝塔内部的现实世界呢,还是担当“主神”的玄黄宝塔,将倪坤传送到了这方天地?

这个问题,暂时得不到答案。

七天时间一过,倪坤离开了这方天地,来到了第四道关卡。

修罗王杨铮曾经遇上的关卡,有不少需要开动脑筋的斗智任务。

然而倪坤并未遇上需要他发挥强大智计的关卡。

接下来的第四、五、六、七道关卡,都是打怪内容。

这令倪坤不禁怀疑,这玄黄宝塔是否看出了他的底细,知道他有“一步三计、算尽天机”的逆天智计,于是干脆不安排需要斗智的任务自取其辱?

总之单纯打怪关卡的话,倪坤还是还享受的,既不麻烦,过关也快。

每一关的背景都截然不同。

而随着每过一关,倪坤的实力限制便松动一些,关卡的难度亦逐级提升。

但还是难不倒倪坤。接下来四道关卡,都被他以完美评价轻松渡过。每次都能获得七天的滞留时间。

他并没有浪费那些滞留时间,充分利用起来,考查了每一道关卡世界。发现这些世界,都有着绝无雷同的历史文化、社会风俗,科技水平、力量体系也不尽相同。

每道关卡,都有如此细致而真实不虚,且规模庞大的背景,令倪坤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这一道道关卡的世界,恐怕真就是真实不虚的存在。

四五六七这四道关卡的过关奖励,并没有任何规律。

第三关时,倪坤就得到了一点份量并不多的水行本源,讲道理,之后关卡的奖励应该越来越好才对。

然而第四关,他只得到了三枚雷丸,试验其威力用了一发,可以爆发地磁之力,将一座百米高的小山挤压成粉末,威力虽还算不错,但对倪坤意义不大。

第五关,他得到了一双靴子,有避水避火之能,还可以为穿着者提供源源不绝的体力。同样对倪坤没什么用处,只能收起来作为储备,日后传给徒子徒孙。

第六关,他得到了一小瓶一元重水,每一滴都有数万斤重,可以炼入杀伐法宝之中,增加法宝威力。也可以炼成护身之宝。这个倒有点用,可以炼进他双锤之中,进一步为双锤增重。

第七关,他得到的是一枝蜡烛,点燃之后,能在固定地点,制造一个时空道标。之后无论相隔多少时空,意念一动,瞬间就能传回到蜡烛旁边。

此蜡烛能烧三千年,也就是说,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制造一个足够安全的秘密基地,点起蜡烛后,三千年内,倪坤都能有一个相当不错的逃生手段。

这蜡烛还不只是倪坤能用。

它一共可以标记三个人。除倪坤之外,还可以为两个人提供庇护。

毫无疑问,作为直面灵霄宫压力的陆昔颜,理所当然要占据这两个名额之一。

前七关的奖励,种类各异,有好有坏,但始终没有拿到倪坤最想要的金行本源。

没有办法,只好继续过关。

刚进入第八关时,倪坤还小小地紧张了一下。

因为当年修罗王,就是在第八关被卡住,碰上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耐心不够又已经将外围搜刮一空,获得了足够好处的修罗王,就干脆退出了。

如今倪坤前来闯关,还不知自己会遇上什么样的任务,念及修罗王的经验,心中难免有点忐忑。

然而当那浩大声音,报出任务说明后,倪坤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一关,又只是打怪而已……

倪坤的第八关平平无奇,一路砍砍砍就是。

陆昔颜却是如她师父一般,被生生卡在了第八关。

“拯救世界也就罢了,试图毁灭世界的家伙,偏偏是一个打不死的怪胎,只能用‘爱’感化她……爱你老妹儿啊!老子堂堂女儿家,打架我就会,把妹我懂个屁!我看你这是在为难我陆昔颜!”

已经整整半年了。

陆昔颜用尽了一切办法,在目前所能动用的实力下,尽可能地尝试解决那个据说一旦觉醒,就注定要毁灭世界的怪胎。

她试过杀死她。

但没有用,那怪胎觉醒之前实力一般,却怎么杀都杀不死。

她也试过感化她。

先将那怪胎一顿暴捶,再耐心地与她讲道理,还是没有用。那怪胎油盐不进,而陆昔颜除了以理服人之外,也压根儿没有嘴遁天赋。

半年折腾下来,那怪胎非但没有任何被感化的迹象,反而似乎被陆昔颜折腾得愈发接近觉醒。

眼看着再这么折腾下去,本来还能再苟一阵子的这方天地,就要被怪胎觉醒灭世了,陆昔颜无奈之下,选择了退出。

“当年师父,就是在这一关折戟的吧?不过话说回来,师父在这一关应该也像我一样折腾过一阵,怎过去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这怪胎还未觉醒?莫非又被这塔镇压了?既然能镇压,又何必让我们多此一举呢?果然是在为难我们修罗一系!”

选择了退出的陆昔颜并不知道,就在她退出之后,一道玄黄之气,从天而降,覆在那那被她关在地牢里面,折腾了小半年,已经快要觉醒的灭世怪胎身上。

在那玄黄之气洗刷之下,那灭世怪胎身上,几乎能令方圆千里寸草不生的强大怨气迅速平息,又变成了一个人畜无害的普通少女。

但这并不是结束。

当玄黄之气消散后,少女身上,又开始隐隐散发出微弱的怨气,且随着时间流逝,怨气越蓄越多,越来越强,照此发展下去,她身上的怨气,终会覆盖整个世界,毁天灭地……

至于为何这么怨,任务说明中倒是说了,这少女天生灵魂特异,经历了百世轮回。偏偏运气异常糟糕,每一世都所托非人,最后都被夫家虐待至死。

百世悲惨,无穷怨气积累下来,第一百零一世,她就变成了不死不灭的怪物。且其历经百世轮回而不灭的特异灵魂,也将在怨气催发下彻底蜕变。

待蜕变完成,她的灵魂之力,将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不过这一切,与陆昔颜已经没有关系了。

不是她不想救世,实在是用“爱”感化一个百世缺爱的怨女……本大王真的做不到啊!

明智放弃后,陆昔颜被直接送到了玄黄宝塔之外。

环顾四周,没见到倪坤身影,陆昔颜自语一句:“看来还在勇猛精进,不愧是我男人!”

抬头望了一阵那看不到顶的玄黄宝塔,陆昔颜在塔前放出一座宫殿住了进去,一边修炼一边等候。

一转眼。

三年时间过去了。

倪坤还没有从塔里出来。

这下子,饶是陆昔颜的大神经,也不禁有些担心了,看着宝塔喃喃自语:

“老倪怎还没出来?不会是陷在里面了吧?不至于啊,他体魄比我还强,智计更是不在我之下,有什么问题能难住他?难道,他也遇上了我那样的难题?”

倘若倪坤也遇上那个必须用爱感化的怪胎……

“那完蛋了。”陆昔颜摇头:“老倪眼光又高,性子又傲,也就本王能够降伏他……若遇到那种类型的关卡,他根本不可能通过啊!”

正嘀咕时,面前那座一眼望不到顶的玄黄宝塔,忽然微微一震,飞快缩小。

陆昔颜愕然,嘴巴微张,一脸震惊地看着那飞快缩小的宝塔,就见那塔只几个呼吸,就变成了一座可托在掌心的九层小塔。

随后,九层小塔突地飞起,落入某人掌心之中。

看着那人手托宝塔,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陆昔颜不禁用力眨眨眼,确定没有看错后,惊讶道:“你可算出来了!这宝塔又是怎么回事?怎变得这么小了?”

倪坤微微一笑:“此塔已认我为主。”

陆昔颜更惊诧了:“什么情况?怎就莫明其妙,把塔都一锅端了?”

倪坤笑道:“此塔名为玄黄功德塔,乃是那位前古天尊,收集无数天道功德炼制,虽未尽全功,但亦有不可思议的妙用。

“而我之所以能降伏此塔,正因为我屡行救世之举,除魔卫道,身具莫大功德。所以成功打通三十三道关卡,获得了此塔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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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功德至宝,万法不侵!

说起获得“玄黄功德塔”认可时,倪坤的语气,是有点感慨的。

要说人生的际遇,还真是十分神奇。

他从来没有想过,从少年时代行走江湖起,无数次的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斩恶务尽,入道之后又屡屡斩妖除魔,不仅屡救中土于水火之中,还拯救了不少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世界,种种看似费力不讨好的侠义之举,最后居然还真有变现的那一天。

功德这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

即使拯救了世界,也没有出现前世玄幻中,天降玄黄功德气的场面。

这让他以为,做过了好事,得到些资源,再被围观群众惊叹感佩一番,就已经算是得到回报了。

却没有想到,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功德”,居然一直悄悄地攒着,攒到现在,终于成功兑现。

玄黄功德塔,乃是那位前古天尊,收集无数功德之力,炼成的一件至宝。不过因为天尊中途殒落,此宝至今未竞全功。

而塔中关卡,除了第一关算是入门考验之外,其余关卡,都与拯救相关。

初时只是斩妖降魔,或是对抗侵略,拯救无辜百姓、天下苍生,到了后来的关卡,任务难度渐渐提升,任务内容,也渐渐提升到了拯救世界的高度。

像倪坤最后几道关卡,有的是斩杀将要吞噬众生、毁灭世界的巨妖大魔,有的是帮助一方天地,对抗来自虚空宇宙的威胁,如倪坤曾经打过的虚空异虫,又如被作死的修士召唤出来的真魔。

这其中,对抗最多的,倒还不是妖魔渊真魔,而是“最古之神”们的爪牙。

说起来,最古之神当中,荒芜古树与蓝神,已经算是相对温和的了。

荒芜古树子体只搞森林。

子体成熟之后,回归古树本尊之时,固然会汲尽一方天地所有森林的生机,将森林化作荒漠,造成极严重的生态灾难,但既不会主动屠杀生灵,也不会伤害天地灵根。

而蓝神坑人归坑人,却也只针对修士,同样不会主动去伤害一方天地。

但有的最古之神就不同了。

比如虚空异虫。

这种异虫,宛若前世游戏里的虫族一般,在宇宙中漫无目的地游荡。

每找到一方有生机的世界,就一拥而上,把世界啃食一空。连星球都会啃成空洞,无需妖魔渊侵蚀,直接就彻底消亡。

倪坤原以为,这只是一种宇宙蝗虫,一种天灾而已。

却没有想到,虚空异虫背后,居然也有一尊最古之神,名为“万虫之母”。

所有在宇宙中游荡的虫群,都是万虫之母放出去掠夺养料的“工蚁”。

除万虫之母外,还有混沌之眼、黑暗之蚀、瘟疫祖神等多个最古之神,统统都是比魔门更凶残的邪神。

它们的爪牙所过之处,任何没有足够强力的真仙庇护的世界,几乎都会彻底消亡,连天地灵根都将不复存在,并且连妖魔渊都吃不到一点残渣。

倪坤最后的几道关卡,就狠狠地与那些最古之神的爪牙们碰了几回,成功拯救了好几方天地。

玄黄功德塔之所以会发布那种种拯救任务,一方面自然是考验。

在闯关者过关的过程中,观其手段,察其心性。

另一方面,则是通过种种拯救任务,继续收集玄黄功德气,祭炼未竞全功的玄黄功德塔。

倪坤身负大功德,堪称职业救世主。即便如此,玄黄功德塔也没有上一来便给他大开绿灯。

相反,他的任务难度,其实是高于正常标准的。

只是他极其善战,救世业务又做得纯熟,因此每一关的任务都能完美达成,最终连过三十三关,方才得到了这玄黄功德塔的认可,得到了这件仍然未竞全功的功德至宝。

这时,陆昔颜好奇问道:

“这塔有什么作用?扔出去砸人么?唔,它可以变化成一眼看不到顶的巨塔,扔出砸人的话,天仙怕是都要被砸得满头是包。”

倪坤哑然失笑:“此乃功德至宝,不沾杀伐,不能扔出去砸人的。”

陆昔颜撇撇嘴:“那有个屁用啊!”

倪坤也不解释,将小塔祭起,悬在头顶,冲陆昔颜招招手:“来,全力打我一拳。”

嘭!

陆昔颜压根儿不废话,一拳轰爆空气,直击倪坤面门——老倪这是皮痒了啊!

不过她虽然出拳爽快,但也没有像倪坤说的那样,全力给他一拳。

虽然熟知倪坤体魄,知道就算把他脑袋打爆,他也不会死,但真要全力一拳下去,打爆他脑袋,面子上也不好看。

毕竟是自家男人,须得给他留几分颜面。

所以陆昔颜这一拳,只用了一成功力。

倪坤头铁无比,以他如今修为,巅峰地仙的攻杀法器,砍在他头上,也最多能打破他一块头皮。

但陆昔颜乃是半步天仙。

修炼的又是“修罗狂战体”,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相当于半步天仙境的仙器。且还是攻防全能,既有专司防御的仙器那等坚固,又有攻杀仙器那等杀伐之威。

所以即使只用一成力,她这一拳,也足以把倪坤打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了。

然而,陆昔颜这一成功力的一拳,刚刚轰至倪坤面门前一尺处,那被他顶在头顶,看着颇有些滑稽可笑的玄黄小塔,蓦地垂下条条玄黄之气,门帘一般挡在陆昔颜拳头前。

陆昔颜并不认为,这条条单薄飘渺的玄黄之气,能挡住自己无坚不摧的铁拳。

可当她的拳头,轰到那门帘般薄薄一层的玄黄之气上面时,拳上劲力竟如泥牛如海,莫明消失。薄薄的玄黄之气,轻易就挡住了她的拳头,令她难以寸进。

“咦?”陆昔颜轻咦一声,又是一拳轰出,这一次用上了三成劲力。

结果三成功力的一拳,居然还是被那条条玄黄之气挡住。拳头轰在玄黄之气上,连一丝波纹都没有掀起。

“我还真不信了!”

陆昔颜叱喝一声,输出七成拳劲,嘭地一声打在玄黄之气上,结果与前两拳毫无区别。

拳劲消失一空,拳头不得寸进,玄黄之气毫无波澜。

倪坤呵呵一笑:“全力出手吧,绝对扛得住。”

“那我就不客气了!”

陆昔颜咤喝一声,身上冲上血色罡焰,化为三首八臂的修罗法相,身与法相一合,化为一尊千丈高下的巨人,山丘般的拳头若天外流星,挟裹着滚滚血色罡焰,自上而下,向着倪坤头上小塔轰下。

这一拳,非炼体专精的初阶天仙,都不能硬接。若被实打实轰中,必然遭受重创。

“小心,别被我打死了!”

“放心,死不了。”

说话声中,陆昔颜那从天而降的巨拳,已轰上倪坤头顶。

然而,这连初阶天仙都不敢以身硬接的一拳,轰到那单薄如帘的玄黄之气上时,拳上罡焰瞬间消散,拳劲如同泥牛入海,只勉强激起了一丝几乎不可见的小小波澜……

陆昔颜变回原形,一脸惊诧:“什么情况?全力一拳居然都打不动它?甚至连反震都没有?”

正常情况下,全力一拳若被敌人硬接下来,多少会受到一些反震,甚至可能伤到自己。

可那层玄黄功德之气,将她拳劲照单全收,也并没有给她任何反震,令她这一拳只如打在棉花上一般,简直毫无反馈。

倪坤哈哈一笑:“现在知道这宝贝的厉害了吧?功德至宝,不沾杀伐,以你现在的修为,就算抡起修罗剑来砍,也打不破它。当然,也正因为不沾杀伐,它连反震都不会有,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陆昔颜撇撇嘴:“也就是说,它纯粹就是个干挨打的面团喽?”

“是防御至宝。”倪坤笑道:“祭起此塔,万法不侵。莫说天仙,就算天君,都打不破此塔的防御。”

陆昔颜兴趣缺缺:“也伤不了敌人。”

“输出有我自己嘛。”

倪坤道:“论真实实力,咱们在中高阶天仙面前,能自保就不错了,本来就没有机会伤人。更别说天君了。而有了此宝,咱们若不幸被天仙甚至天君逮到,至少能更潇洒一点地挨打。

“话说回来,你难道不觉得,站在此塔保护之下,笑看天仙、天君在外面无能狂怒,也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陆昔颜想了想,赞同点头:“那确实很爽的。话说,它真能挡住中高阶天仙,乃至天君的攻击?”

“可以。”倪坤微笑:“二劫天君亦打不破此宝。”

陆昔颜目光灼灼:“那天尊呢?”

“天尊不行。”倪坤遗迹地叹了口气:“此宝尚未彻底炼成,最多只能挡下天尊两三次攻击,多了就不成了。”

“那也已经足够了。”陆昔颜兴奋道:“至少,万一不幸被天尊逮到,也有机会顶过一两轮攻击转进。”

“若被天尊逮到,想跑又谈何容易?”倪坤笑了笑,拿出一截毫不起眼的小蜡烛:“不过有了此宝,我们倒是多了几分在天尊面前保命的机会。”

陆昔颜接过蜡烛:“这又是什么?”

“一件能令我们转进如风的道具,渡过某个关卡的奖励。”

“说起来,你既然过了三十三关,那有没有得到金行本源?”

“杂七杂八、有用没用的宝贝得了一堆,最后连宝塔本尊都得了,但还真没有金行本源。”说这话时,倪坤却并不显失望,反而笑呵呵说道:“不过遗府核心,有金行本源。而有此玄黄功德塔,我们已经可以进入遗府核心了。”

“那敢情好。”陆昔颜由衷地替倪坤高兴,完了又以一种颇有些微妙的语气问他:“说起来,你第八关的任务是什么?”

“打怪啊。”

“只是打怪么?”陆昔颜目光炯炯地看着倪坤:“就没有遇到一个只能用爱感化,无论怎样都杀不死的女魔头?”

“什么女魔头?”

倪坤一脸茫然:“我过了那么多道关卡,女妖女魔就遇到过,怪里怪气的也不少,但从来就没听说过,哪个需要用爱感化。铁拳捶脸它不香么?送她们重新做人不行么?”

说到这里,他眼神古怪地看了陆昔颜一眼:“我这辈子唯一用爱感化的女魔头,那不就是你么?”

“胡说八道,简单粗暴!”陆昔颜心里高兴,面上却一脸鄙视:“我看你也就是遇到我了。不然以你这德性,注定打一辈子光棍,也没有哪个女人经得起你造。”

“说话要负责。”倪坤提醒:“当初可是你主动推我的。”

陆昔颜双手环抱胸口,得意洋洋:“所以说你是幸得遇上我了,本大王看你可怜,才拉你一把啊!”

倪坤哂笑:“颠倒黑白简直就是……明明是我拉了你一把。不然就你这德性,哪个男人敢跟你相处?”

万人迷倪大帅逼,也懒得跟自我感觉异常良好的修罗王争论,径直祭起玄黄功德塔,将陆昔颜拉起小塔垂下的玄黄之气中,带她往宝塔消失后,现出的一条通道走去:

“走了,去天尊遗府继承遗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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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半步金仙的丰厚遗产

因玄黄功德塔镇守在外,通往遗府核心的通道,禁制大半完好。

一片五彩霞光,覆盖着整个通道,看上去美伦美奂。

但倪坤和陆昔颜都认得,那正是大名鼎鼎的“大五行灭绝神光”。

每一丝五色霞光,都足以令一尊人仙形神俱灭。

覆盖了整个通道的五色霞光,倘若一起发作起来,天仙、天君都要饮恨。

想通过这条通道,只能依靠玄黄功德塔。

倪坤牵着陆昔颜的手,头顶着玄黄功德塔,毫不犹豫地步入五色霞光之中。

条条玄黄之气,自头上宝塔垂落下来,仿佛一道帘幕,将二人身形遮掩在内。

威力绝伦的大五行灭绝神光,落到玄黄之气上,就像是雨水落到了雨衣上,温驯无害地顺着玄黄帘幕“流淌”下来,没有一丝光线,能够侵蚀进玄黄之气中。

倪坤二人就在玄黄之气保护下,如郊游踏青一般,步履从容地在五色霞光中悠然漫步。

这通道颇长,足有千丈。

每一寸通道,皆被大五行灭绝神光填满。

如此强劲的禁制,等闲天尊都不可能轻易通过。不知要花上多少时间精力,才能慢慢破解禁制。

但倪坤与陆昔颜有玄黄功德塔护体,天尊亦要费时费力的禁制,他俩只是漫步片刻,便已走到了底。

走出通道,从那美伦美奂而危险无比的五色霞光中步出,两人眼前一亮,已来到了一座规模并不宏大的宫殿前。

天尊遗府外围,每一重都是一方小天地,广阔无垠。

但真正的核心,只是一座百丈见方的宫殿。

宫殿大门紧闭,上悬一匾额,匾上无字,只有三道玄奥的道纹。

其中一道如雷霆,一道似龙蛇,一道似剑器。

就在倪坤与陆昔颜抬眼看那匮额时,那形似雷霆的道纹,忽然咔嚓一声,打出一道金色神雷;形似龙蛇的道纹之中,冲出一只闪烁着五色霞光的龙爪;形似剑器的道纹之中,则飞出一道飘渺虚幻的剑光。

即使有玄黄功德塔保护,当金色神雷、五色龙爪、飘渺剑光飞出的那一刹,倪坤与陆昔颜同时头皮一麻,脊背一凉,竟有一种死到临头、必死无疑的本能感觉。

这无疑证明那金色神雷、五色龙爪、飘渺剑光,已然超出了玄黄功德塔的防御极限,足以击溃玄黄之气,斩杀倪坤二人。

不过,就在那神雷、龙爪、剑光飞出的同时,玄黄功德塔蓦地一震,刷出三道玄黄之气,与神雷、龙爪、剑光轻轻一触。

一触之下,气势汹汹的三道杀招,就像是得了主人招呼的看门犬,又飞快地缩回了匾额之中,再无一丝动静。

陆昔颜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那三道攻击,绝对是天尊级的。”

“嗯。并且还不是普通的天尊级别。”倪坤肃然道:“玄黄功德塔的防御极限,足以顶住等闲天尊两三次攻击。但方才那三道攻击,任意一道,都足以一击打破玄黄功德塔的防御。”

陆昔颜一脸惊悚:“难道是金仙天尊?”

“还没到那个级别。”

掌握了玄黄功德塔的倪坤,对那位留下这遗迹、这宝物的前古天尊,自然有着更深的了解:

“比普通的天尊强上许多,具有部分金仙天尊才有的特性,但又不像真正的金仙那般圆满,只能算是一位半步金仙。”

“原来如此。”陆昔颜点点头,庆幸道:“还好咱们不是强闯进来的,有玄黄功德塔这通行证明,否则就死定了。”

倪坤笑道:“就咱俩的本事,也闯不过那大五行灭绝神光的禁制啊!那禁制,只有天尊才能强行打破。而匾额上的三道杀招,显然是用来坑强闯此地的天尊的。”

陆昔颜若有所思:“这样的话,咱们是不是能利用这个机会,坑某位天尊一次狠的?”

倪坤沉思一阵,摇头:“天尊何等强横?就算是半步金仙留下的三记杀招,也未必能将之击杀。而此地我是打算留下来作后路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主动暴露。”

说着,带着陆昔颜走到那宫殿大门前,无需动手推门,玄黄功德塔上垂下一道玄黄之气,往大门上轻轻一刷,宫殿大门便自行开启,现出里面的殿堂。

殿堂之中非常朴素。

青砖铺地,原木为柱。陈设的案几,看上去也都只是普通的木制案几。

不过总共只有七张的案几上面,摆放的东西,都并不平凡。

第一张案几上,悬浮着一团白光。

那白光频繁变化,时而变化为一头小小白虎,时而变化为刀枪剑戟等种种兵器。即使有无形禁制封印气息,盯着那白光看久了,亦会有针尖扎眼的刺痛感。

这白光,正是倪坤追寻很久的金行本源。

其数量,远远超过了倪坤修炼杀招的需求。以倪坤目测,最多只需三成,便够他修炼杀招。剩下的七成,毫无疑问,可以拿来和陆大王分享,淬炼各自战体宝骨。

以金行本源淬炼战体宝骨,那将头铁到什么程度?想想就令人心驰神往。

第二张案几上,摆放着一只青皮葫芦。

葫芦里面,盛有延寿仙丹。每一枚仙丹,天尊服之,可延寿十万载。天君服之,延寿二十万载,天仙服之,延寿三十万载。地仙服之,药性太强,原地爆炸。

不过此仙丹药效有递减效应,只第一次服食时有强效,此后效力便会逐次递减,直至于无。所以想靠这种仙丹长生不死,是没有可能的。

但即便如此,对那些寿元将尽,却始终无力更上层楼的天仙、天君、天尊来说,也是罕见的宝贝了。至少,能令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寻找突破的机会。

至于倪坤与陆昔颜,他们风华正茂,又对自己有着绝对信心,倒是用不着这仙丹。

青皮葫芦里的仙丹固然是宝物,不过那葫芦本身,也是一件不错的宝物。

普通的清水装进去,养上一夜,就会化作灵液。

以此灵液降下甘霖雨露,可令一方寸草不生的死地,化为生机盎然的灵田。对凡人更有起死回生的神效,对高阶修士乃至仙人,亦有疗伤神效。

第三至第六张案几上,摆放的是成品宝物。

分别为一条金绳,一枚令牌,一枚五色宝珠,一只青玉如意。

“捆仙索。”倪坤指着金绳笑道:“即使以我们的修为,祭起此绳,亦可捆缚天仙。令天仙动弹不得。”

又指着那令牌道:“神龙令。可召唤五条天君境的神龙助战——现在没用了,天尊养的龙已经死光了。

“不过即便如此,这神龙令亦有护体之能,可应激发出一道龙鳞盾,能抵挡住圆满天仙一击。你太鲁莽,又喜近战,待会儿便将这令牌带在身上。”

陆昔颜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说得好像你就不莽似的。”

倪坤哈地一笑,不与她争,接着介绍那枚五色宝珠:

“五行神光球,能发出大五行灭绝神光。不过这件宝物很危险,虽有灭杀天仙之力,但发出的大五行灭绝神光不分敌我,若自身没有足够防御,距离也不够远,就只好与敌同归于尽了。”

最后指着那青玉如意道:“青玉如意——天尊就是这么叫它的,既可当近战武器砸人,也可丢出砸人。本来是可以将天君脑袋砸碎的,但我们的实力,最多能砸破天仙脑袋。”

陆昔颜奇道:“这青玉如意居然能用来砸人?看着挺脆挺娇贵的,万一碰上个头铁的,不怕打碎了吗?”

倪坤笑道:“天尊出品,哪那么容易碎掉?”

陆昔颜道:“唔,这几件宝物,最多就是天君级的,难道就没有一件天尊级的宝物吗?”

“天尊级的宝物,炼制起来何其艰难?”

倪坤指了指头顶:

“这玄黄功德塔,便是天尊意欲炼制的天尊级宝物。可惜花费百万年时光,收集了无数功德,直到天尊殒落,也未竞全功。说起来,你们那位元魔天尊,不也没有留下天尊级的宝物,最后只能把自己的遗体贡献出来么?”

陆昔颜想了想,点头称是:“确实。”

倪坤又笑道:“再说了,到了天尊境界,随手一指,就能毁天灭地,等闲宝物估计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除非是玄黄功德塔这种奇宝。”

若玄黄功德塔完成,即使天尊,都无法将之打破。

再晋阶,甚至能挡金仙天尊攻击。

顶着此塔与人斗法,那就是开了锁血挂,可以随便浪。

可惜,天尊到死都没能将之炼成。

最后一张玉案上,摆放的就不是宝物了。只是一枚玉简。

“那是天尊留下的传承。”倪坤叹息道:“直指天尊,并有望金仙的正法啊!”

可惜,倪坤与陆昔颜都自有传承,且都是炼体神通,与前古天尊的道路不合。

因此那位前古天尊的传承,对他们意义不大,只能略微参研一二,开阔一番眼界,增加一些底蕴。

介绍过所有宝物,倪坤便开始收宝。

七张案几上,都有相当犀利的禁制。即使天尊,也要费上许多功夫,才能一一破解。

不过倪坤收起宝来就简单了。

玄黄功德塔上垂下玄黄之气,轻轻一刷,就将禁制抹消。再用玄黄之气一卷,宝物就乖乖到手。

很快,金行本源、青皮葫芦、捆仙索、神龙令、五行神光球、青玉如意便一一收起。

最后二人来到第七张案几前,恭恭敬敬拜了几拜。

之后倪坤方才刷掉禁制,取了传承玉简。打算将来找到好苗子,便将这传承传授出去。

做完这些,倪坤先不分宝,将那截不起眼的小蜡烛取出,点燃后放到第七张玉案上,在蜡烛上留下元神烙印,又让陆昔颜也留下了元神烙印。

“大功告成。”

倪坤大手一挥:“从此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保命基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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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入手六魔器,五行终圆满

将“回城蜡烛”布置在天尊遗府核心,三千年内,一旦遭遇不可抗的危险,倪坤与陆昔颜,瞬间就能返回这遗府核心之中。

有通道中那足以磨灭天仙、天君的“大五行灭绝神光”禁制,有宫殿匾额上那三道足以伤到天尊的道纹,即使二人不幸被灵霄天的辰龙天尊逮到,都有机会坑对方一把狠的。

总之,有了这个基地,倪坤与陆昔颜便又多了一重安全保障。

应对起来自灵霄天的压力时,无疑游刃有余了许多。

布置好“回城蜡烛”,倪坤将“神龙令”将给陆昔颜,着她贴身佩戴。

如此一来,以后若倪坤不在她身边,她独自面对圆满天仙时,又多了一次保命的机会。

“捆仙索也给你。”

倪坤又把捆仙索也交给陆昔颜:“与神龙令一攻一守,相得益彰。”

陆昔颜自不会与他客气,接过金灿灿的捆仙索,收入丹田慢慢祭炼。

“五行神光球也给你。”

倪坤又拿出那能发出“大五行灭绝神光”的宝珠,要交给陆昔颜:

“用的时候小心点,别伤着自个儿。”

“这个球,你自己用比较合适吧?”

这次陆昔颜没有接:

“你有玄黄功德塔,顶着宝塔,可以随便玩球。我用的话,还得小心翼翼,保持距离,寻找时机,以免误伤自己。”

倪坤想了想,她说得也是,又拿出青玉如意:“那这件宝贝……”

“免了!”

陆昔颜抬手作拒绝状:

“这宝贝跟我气质不搭。我堂堂修罗猛士,拿个娘里娘气的玉如意成何体统?还要不要形象了?”

“……”

倪坤眼角微微抽搐一下:

“好好一柄玉如意,它怎么就娘里娘气了?”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这种过于精致的小玩具。”

陆昔颜撇撇嘴:“你若喜欢,自己留着用呗。”

“你就是毫无眼光。”

倪坤也懒得跟她争论,将青玉如意收起:

“你都不知道玉如意格调有多高,那可是真正的天尊范儿。”

元始天尊就有一只“三宝如意”。

丢出去砸人脑壳,不知道多有范儿。

宝贝既已分完,倪坤又自“乾坤葫芦”中,将已经关押多年的血神圣子曹真等人提溜出来,对陆昔颜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对这些将自己同门兄弟姐妹,屠戮一空的魔门同门,陆昔颜自是毫无怜悯,早就想斩了他们,祭奠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的在天之灵了。

当下毫不犹豫,将血神圣子等人提溜出去,也不动手,直接就扔进了大五行灭绝神光之中。

可怜曹真等人,个个身怀镇派魔器,即使被禁制封印多年,无法主动修炼,在镇派魔器长年滋养之下,修为也大有进益。

修为最高的曹真、虚夜月,已然接近半步天仙的层次。

可一被扔进大五行灭绝神光,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形神俱灭,化作灰灰。

六宗魔器本质极高,乃是元魔天尊遗体所炼,自不会被大五行灭绝神光磨灭。

当下就见一面黑幡、一只铜瓶、一面大鼓、一串腕玲、一只油彩面具、一卷鲜血淋漓的经书,自大五行灭绝神光中飞出,徘徊一阵,齐齐向着倪坤投去。

正是魔门六宗镇派魔器:

极夜宗镇派魔器,以元魔天尊头发编织炼成幡面,以元魔一条手臂为旗杆的【极夜幡】。

逍遥派镇派魔器,以元魔天尊之胃炼成的【冥渊瓶】。

天心宗镇派魔器,以元魔天尊之皮作鼓面,以天尊腿骨作鼓槌的【天心万劫鼓】。

极乐门镇派魔器,以元魔天尊头骨炼制成铃铛的【极乐惑心铃】。

昏逆派镇派魔器,以元魔天尊脸皮、眼膜炼成的【昏逆假面】。

血神教镇派魔器,以元魔天尊血液炼成的【血神经】。

倪坤虽然在数年之前,利用灵霄宫的温星将,给魔门六宗挖了个天坑,但他其实并不知道,辰龙天尊居然不顾天尊体面,亲自出手,将魔门六宗所有真仙,统统抹杀一空。

不知此事的倪坤,之所以有把握能得到六魔器,乃是因为他已经成功召唤出了元魔天尊一条手臂。

即使外界,还有比他的“七魔化身”境界更高的魔门真仙存活,他也有把握,能利用元魔天尊的气息,得到六宗魔器。

于是就在陆昔颜把曹真等人扔进禁制中时,倪坤便分出七尊化身,七尊化身又各自祭出法相,施展“七魔归元”,顿时散发出一缕元魔气息。

然后那六件魔器,就不出意料地投奔过来,各自落入对应的化身之中。

这六件魔器威力无穷。

即使倪坤的六宗化身,都只人仙境界,亦可借六魔器施展各宗法域。

而有了这六件魔器,再施展七魔归元,召唤出来的元魔天尊投影,威力势必更加强大,并且倪坤需要付出的代价,就会少了许多。绝大部分代价,将由魔器来承担。

入手六魔器固然值得高兴,但终究只是外物,只是一着额外的杀手锏。

与元魔天尊的投影相比,倪坤始终还是更信任自己的手段。

所以当那一颗泪滴状的蔚蓝晶体,继六魔器之后,自大五行灭绝神光中飞出,犹豫着该找谁接盘时,倪坤哈哈一笑:

“蓝神之泪,乖乖到我碗里来!”

抬起右手,施展“鬼神惊”,将那蓝神之泪隔空控住,摄至面前,却并不与之直接接触——蓝神之泪里,有蓝神这尊最古之神留下的手段。

强如蓝天成那位一界主角,都被蓝神之泪控制了千年之久。

千年苦修悟道,全在为蓝神打白工。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虚夜月做接盘侠。

虚夜月心性远不及蓝天成,入手蓝神之泪没多久,就被彻底洗脑,反水魔门,连师父都不要了。

即使倪坤对自己的意志,以及元神的特异极有自信,但以他之谨慎,自不会轻易接触蓝神之泪。

原本他是打算,用元魔天尊的投影化身,抹掉蓝神之泪中,蓝神留下的后门的。

不过现在既然有了玄黄功德塔,就不必召唤颇有后患的元魔投影了。

将蓝神之泪摄至面前后,无视蓝神之泪散发的,那令人几乎难以自拔的诱惑光芒,倪坤念头一动,玄黄功德塔垂下条条玄黄之气,将蓝神之泪包裹在内,不停洗刷。

片刻后,蓝神之泪微微一震,充满诱惑之力的蔚蓝光芒渐渐消散,化为一枚晶莹剔透、纯净无瑕的天蓝水晶。

仔细一看,那天蓝水晶中,隐有一片望不到边际,充满了勃勃生机,又蕴含着无穷变化的水域。

正是纯净的水行本源。

至此,倪坤已然集齐五行本源,终于可以修炼无名功法第六重“变化篇”,自带的杀招“遮天蔽日”了。

如今他的“变化篇”修为,已经相当精深。

法天相地可化为千丈巨人。

身外化身有七尊人仙境化身。

千变万化也掌握了火凤、金乌、天鹏等三种天生神鸟的变化,以及八臂牛魔、龙魔等各种真魔变化。

至于仙器法宝、普通飞禽走兽、各种普通物质,更是不在话下。

修为如此精深,却迟迟不能解锁第七重功法,自然是因为他没能修成“遮天蔽日”。

只要第六式杀招“遮天蔽日”修成,哪怕只是小成,亦能立刻解锁第七重功法,开启全新的境界修行。

说到底,境界才是根本。

境界不够,即使得了这么多天尊遗宝,也无法将任意一件宝物,发挥出最大威能。

面对敌对天尊时,也只有勉强保命逃跑的能力。

“五行本源已然齐全。此地最是安全不过,所以接下来,我将在此修行一段时间。”

倪坤对陆昔颜说道:

“你如今缺的是感悟,一味苦修并无多大进益,不如帮我一个忙?”

陆昔颜道:“要我做什么?”

倪坤将宝塔放下,催动此塔,将之变成一座巨塔:

“我们经历的那些关卡,每一方天地,都是真实的存在,但并不在宝塔内部,而是被宝塔传送到了宇宙之中,真实存在的世界。

“这玄黄功德塔,就是通过一次次的拯救行为,收集功德之气。虽离完工还早得很,但积少成多,聚沙成塔,每一点一滴的功德之气,都对此塔的成长有所裨益。

“所以我修行时,你便进入塔内,去那些真实存在的世界,收集功德之气。如此既可助我祭炼此塔,也可周游诸界,上体天心,对你的修行大有好处。”

陆昔颜皱眉道:“帮你炼塔自然义不容辞。只是……第八关我实在过不了啊!”

倪坤听她说过第八关的详情,知道那个百世怨灵确实有点无解。

莫说陆昔颜了,倪坤感觉就算自己这个万人迷出马,恐怕也奈何不了那百世怨灵。

用爱感化?

本座铁拳糊脸就很专业,用爱感化就实在没招。

“不过可以跳关。”

倪坤笑道:“我如今既已执掌此塔,自然可以送你跳过那道坑人的关卡。”

“那行。”

陆昔颜爽快点头:

“唔,既然你可以安排关卡,便给我安排只需打怪,便可获取功德的关卡。那种需要斗智什么的,就别给我安排了,层次太低,不配我用计。”

“也行。”

倪坤内心哈哈狂笑,心说你这莽夫懂个屁的用计。

算了,既然本座执掌玄黄功德塔,便不为难你了,尽量给你安排只需打打杀杀,便能拯救世界的关卡。

待陆昔颜进塔之前,倪坤又叮嘱:

“若危险太大,事不可为,也不要逞强,立马退出就是。

“天尊出手,祭炼百万年,都未竞全功,以咱们如今的水准,祭炼此塔,势必是个极其漫长的工程,不必急于一时。

“反正退出之后,还可以再进,直接跳关的。”

陆昔颜扬了扬手:“知道了,我最懂审时度势,才不会逞强呢。走了!”

大步走进玄黄宝塔,拯救世界去了。

待她进去后,倪坤与那发布任务、发放奖励、负责传送的“塔灵”沟通一阵,作好安排,便开始了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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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杀招有成,第七重功法解锁!

自陆昔颜进入玄黄功德塔,而倪坤开始修炼第六式杀招以来,不知不觉,已过去两年时间。

这一天。

玄黄宝塔忽然微光一闪,一条身影自宝塔底层大门,倏地飞了出来。、

正是陆昔颜。

此时的她,看起来颇为狼狈。

战甲破破烂烂,披风稀碎无比,火焰般的长发凌乱污糟,绝美大气的面庞脏兮兮地,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

“还好溜得快!”

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自语:

“这破塔,安排我去宰一个天仙境的邪神,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我有龙神令、捆仙索,加上修罗剑,勉强还搞得定。

“可谁知道,那邪神居然只是个崽,后面还有个天君境的邪神老妈……要不是跑得快,老子命都没了!

“不行,得赶紧洗个澡,再喝点儿酒,让老倪帮我捏捏肩膀压惊……”

说到这里,她紧张情绪稍有缓和,然后就发现了不对。

她此时所在,居然并非天尊遗府的核心宫殿。

脚下是连绵白云,踩着软软的,像是棉花糖一般。

环目四顾,一望无垠,尽是茫茫云海。

抬头望天,一碧如洗的天空之中,居然日月同辉,一左一右并悬天际。

而那玄黄宝塔,不知何时,居然已经消失不见。

察觉环境有异,陆昔颜不禁心中一凛:“难道我并没有逃出来?已陷入那邪神老母的神通之中?”

五指一握,七尺长的修罗大剑已然在手。

正持剑警戒之时,她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天上那左右并悬的一对日月,怎么感觉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正奇怪时,就见一张硕大无比的脸庞,自那一碧如洗的天穹之上缓缓凸显出来,转眼就占据了整个天空,居高临下俯瞰着她。

而那并悬天际的日月,赫然正是那遮天巨脸的双眼。

“我去,好大的一张脸!”

陆昔颜头皮一炸,抡剑就斩。

血色剑罡冲天而起,直斩那遮蔽了整个天空的巨脸,唰地一声,正中眉心。

哎呀!

那看着威严肃穆,宛若苍天化身的遮天巨脸,忽然发出了一声很破坏气氛的痛呼……

片刻后。

倪坤揉着眉心,一脸郁闷地看着陆昔颜:“我说,你就没有认出来,那是我的脸吗?”

陆昔颜双手抱臂,比他更郁闷:

“天那么大的一张脸,鬼才认得出来是你。那我突然之间,看到那么可怕的情况,肯定是二话不说,先砍为敬啊!”

“还好我头铁,杀招也自有玄妙,不然非被你把脑袋劈开不可。”

“怕什么?反正你轻易死不了……再说你还好意思说我?我是个女儿家,胆子小得很,你突然来那么一出,吓坏我怎么办?”

“少来!就你那铁打的胆子,也会被吓坏?”

倪坤放下手,眉心的剑痕已勉强愈合,只剩下一道红痕,看着就跟一只眉心竖眼似的。

陆昔颜横眉冷目:“你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凭什么我就不会被吓到?老子……我也是个柔弱似水,需要呵护的女儿家啊!”

“……”倪坤横她一眼:“你脸呢?”

“这儿呢。”陆昔颜抬手拍拍自己脸蛋:“挺漂亮的吧?”

“懒得跟你说。”倪坤对她也是完全无语了。

“嘿,说起来,你刚才那一手,就是你辛辛苦苦收集五行本源,好不容易才练成的杀招?”

“嗯。”倪坤一脸唏嘘:“十八年了,总算是练成了。”

当年在白羽界传道时,他就已经解锁了第六重功法,得到了“遮天蔽日”的法门。

之后整整过了十八年,直到十八年后的今天,才算是修行有成,可以用在实战之中了。

陆昔颜笑道:“你那招练得那么辛苦,可看起来除了唬人,没什么大用嘛。”

“那是我没对你动真格的。我若动真格的,就算你境界远超过我,猝不及防之下,也要吃个大亏。”

陆昔颜摇头:“这我可就不信了。”

“信不信由你。”倪坤也不与她争,只道:“接下来我还要再修炼一阵,巩固一下境界。你是接着进玄黄宝塔呢,还是就在此地与我一起修炼?”

“不进塔了。”陆昔颜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地:“你看我身上,还不够惨啊?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我现在就想先洗个澡,再喝点酒,好生休养一番。”

“如此也好。”说着倪坤就要坐下。

陆昔颜两眼大瞪:“你这是要干啥?”

倪坤诧异道:“还能干啥?继续修炼,巩固境界啊!你既然任务做得辛苦,那洗过澡喝过酒,就与我一起修炼吧。金行本源还剩下许多,咱们一人一半,淬炼战体宝骨……”

说着将手一弹,把一道金行本源,打入陆昔颜眉心。

陆昔颜那个气啊,简直就想抽出修罗剑,再照头劈他一剑:

“修炼个毛,我是在给你打工哎!搞得这么狼狈,你都不说心疼我一下?给我一道金行本源,就能把我打发了吗?赶紧起来,陪我泡澡喝酒!完了再给我捏捏肩膀……”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过去。

倪坤缓缓收功,脸上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一年修行下来,不仅“遮天蔽日”已然巩固,无名功法第七重,也终于解锁。

按照倪坤的对应标准,他如今终于可以算是一位初阶地仙了——虽然他的对应标准,其实并不怎么靠谱。

说是初阶地仙境界,可即使不用从天尊遗府获得的宝物,不靠荒芜古树变化,单凭一招“遮天蔽日”,轰杀巅峰地仙毫无问题,单挑半步天仙恐怕都能维持不败。

若再把天尊遗宝用起来……

初阶天仙他都敢单挑,甚至有机会战而胜之。

“这年头,没点儿越阶杀敌的本事,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一界主角?我的境界对应标准很靠谱,没有错,我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初阶地仙……”

感慨了一番自己境界之低微,实力之强横,倪坤开始琢磨刚刚解琐的第七重功法。

第七重功法,名为“立天庭”。

这一境界非常玄妙,乃是要在人身“内宇宙”,开辟三十三重天,立起“天庭”,以本我元神为“天帝”,敕封“众神”,统御“诸天”。

“有点儿玄啊。‘天帝’好理解,就是我自己。可敕封众神……神从哪儿来?难不成我还得写张封神榜不成?”

刚开始,倪坤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

不过他终究有着逆天的悟性,参悟一阵,渐渐有了心得。

“原来如此。众神,就是我的变化啊……每掌握一般变化,这天庭之中,便会多一尊神。而那神祇,可不是普通的身外化身,而是有着对应本源,近乎真实的存在……

“难怪非得集齐五行本源,修成遮天蔽日,方能解锁第七重功法。因为五行本源,基本上可以囊括一切物质与生灵……而不在五行之中的生灵与物质,暂时也不需要去管。”

悟出心得,倪坤哈哈一笑,也没有急于修炼,先看第七重的杀招。

第七重的杀招,又恢复了如“黑虎掏心”一般,刚健质朴的风格,就叫“粉碎星辰”。

杀招印记,乃是一颗巨大的拳头,予人一种充塞天地,微微一震,便能粉碎虚空、破灭星辰的恐怖之感。

而这一式杀招,修炼的前置,就是立天庭小成。

只要能在人身“内宇宙”中,开辟出三十三重天,就可以修炼此招了。

修炼资源,也不像遮天蔽日那般收集困难——遮天蔽日之所以要求那么高,是因为这一式杀招收集的五行本源,可以说也是第七重“立天庭”的前置。

没有五行本源,立天庭就修炼不下去。

而“粉碎星辰”这一式杀招的修炼,就简单多了。

只要找到富含元磁之力的宝物,炼入三十三重天中,就可修炼杀招。

炼入的元磁之宝越多,杀招威力越大。

“资源流修仙就是这样啊,无论如何,都离不开资源。”

倪坤嘘唏道:

“第七重杀招的资源倒是不难搜集,可第七重功法需要的资源,就不是一星半点了。尤其是敕封众神。

“每多一般变化,天庭便可多一尊神灵。而神灵越强,我本人的实力越强。

“可偏偏人类修士的变化,不能成为我的‘神灵’,因为我本人就是人类。只能选择那些与我不同种属,又天生神异的存在……

“所以,我那内宇宙天庭的‘神灵’,最好选择将火凤、金乌、天鹏这一层次的变化……

“那我就得找到许多同一层次、不同种属的存在,抽它们的血,解析它们的本质,练成一种变化。这尼玛实在是太麻烦了!”

“立天庭”这一重的难点,就在于繁琐,非常繁琐。

因神灵越强,实力越强,倪坤自然不肯将普通的虎豹大象等变化,敕封为神灵。

神位是有限的,三十三重天庭,只能有三百六十五尊正神位。

若将一些实力低微的普通变化,敕封神灵,占据正神之位,那不是平白降低自己的上限吗?

以倪坤的追求,三百六十五尊正神,至少也得火凤、天鹏这一级的天生神兽、高阶生灵。

即使是副职神位,也得是实力不俗的灵禽异兽。

所以倪坤需得搜集大量不同种属的高阶生灵,解析其本质,学会其变化。

“如果只是自己慢慢收集,还不知要收集到猴年马月。”

正自愁眉苦脸时,陆昔颜穿着一身大红长裙,赤着双脚,啃着一块玄武云钢,大咧咧走了过来:“老倪,怎愁眉苦脸的?修炼遇上瓶颈啦?”

“倒不是遇上瓶颈,而是遇上麻烦了……”

倪坤将自己的苦恼说了一遍,叹道:“难怪天尊炼宝,百万年未竞全功。我这都还不是炼宝,仅仅是修炼境界,都不知道要花少多少细致功夫……”

陆昔颜嗤笑道:“这不就是个小问题么?就把你给难住啦?”

“小问题?”倪坤没好气地说道:“三百六十五尊正神,我看得上眼的,现在就只有天鹏、火凤、金乌、荒芜古树、八臂牛魔、龙魔等变化,满打满算都不到十个。剩下的神位,我上哪儿找到那么高阶生灵去解析?”

陆昔颜翻了个白眼:“你成天念叨着拍卖会拍卖会,这会儿怎就糊涂了?哪需要你自己去找啊,直接去买,去拍,不就行啦?”

倪坤一怔:“买?”

陆昔颜点头:“对啊,咱们有的是宝贝,甚至还有连天君都会动心的延寿仙丹,什么宝贝换不到?”

倪坤喃喃道:“可是,等闲世界,也找不到那么多高阶生灵啊。”

“灵霄天有。”陆昔颜微微一笑:“灵霄天什么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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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外域天尊,灵霄天界!

倪坤前世,宇宙广垠,有无数河系。地球便位于银河系。

而在这一世,包括中土,以及倪坤目前涉足过的所有世界,都位于“北灵星海”。

这北灵星海的体量,便相当于一个“银河系”。

当然,这方宇宙的星海,无论规则还是现象,与前世都有着诸多不同。

存在着许多唯独在这等光怪陆离的仙魔世界,方有的奇观异像。

在诸多奇观异像当中,“灵霄天”无疑是最为特殊的存在。

只要位于“北灵星海”界域之内,无论身处哪颗星球,哪怕是没有大气的行星,甚至是在太阳表面,只要抬头仰望星空,永远都能看到一颗璀璨的明星,高悬于天幕正中。

在那些有大气的星球上,即使在月圆之夜,月光最灿烂时,也无法彻底夺去那颗明星的光辉。

那颗明星,便正是屹立于北灵星海万界之上的“灵霄天”投影。

所谓“诸天万界”,至少在北灵星海,就只有“灵霄”这一个天,其余都只是万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说灵霄天是天界、仙界、上界,其实并不为过。

而辰龙天尊、灵霄天尊,亦可以算是“北灵星海”的天帝、道祖。

此时此刻。

倪坤与陆昔颜,便正站在天尊遗府所在的冰封星球,最高的一座万仞冰川之上,仰望着天穹正中,最亮的那颗明星。

“说起来,我当年在中土之时,夜观天象,也曾注意过那颗星。”

倪坤头顶玄黄功德塔,垂下条条玄黄之气,将他与陆昔颜遮掩在内。

在此塔遮掩之下,他们可以放心议论灵霄天,乃至议论辰龙天尊,不虞被辰龙天尊感知。

至于灵霄天尊……

还是保险一点的好,万一灵霄天尊渡过天尊道劫,成为与宇宙同寿的不朽金仙,那这未竞全功的玄黄功德塔,恐怕也未必能完全遮掩天机,隔绝灵霄天尊感知。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是议论灵霄天而已,只要不说一些太出格的话,即使没有遮掩天机,倒也不必担心。

甚至只要舍得下面皮鼓吹拍马,议论辰龙天尊都可以的。

“在中土界,那颗星被称为‘中天星主’,但是没人知道,那就是中土最大的威胁,灵霄天的投影。我游历了那么多世界,在每个世界,都可以看到那颗星辰,可始终没人告诉过我,那就是灵霄天的投影。直到俘虏了天鹏……”

“不知道是好事。知道太多,万一说漏嘴,那可是会死人的。”

“说起来,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

“什么?”

“玄黄塔内的世界,夜空之中,也有璀璨明星,悬于天穹高处。但不止一颗,而是两颗,并列于天穹正中。”

“这个我还真没注意到。成天忙着打怪做任务,哪有闲心夜观天象?所以你的意思是,玄黄塔内的世界,并非北灵星海?而是另一处星海?”

“嗯。”倪坤点点头:“北灵星海只有一座灵霄天界,而那一处星海,有两座‘天界’。也就说,那片星海,至少有两位天尊。而被我们继承了遗产的这位前古天尊,恐怕也非北灵星海的天尊,而是来自那处星海。”

陆昔颜若有所思:

“玄黄宝塔的任务世界,都位于另一处星海,前古天尊来自那处星海,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他的遗府,为何会出现在北灵星海?”

“这就不知道了。”

倪坤摇摇头:“玄黄塔灵并没有任何关于前古天尊出身来历,及其为何殒落的信息。甚至连他的姓名、尊号都没有。”

陆昔颜猜测:“怕不是打了败仗,逃到了北灵星海?为防继承他遗产的人被仇敌盯上,故此连姓名、尊号、来历都隐去,以免他的继承人说漏嘴,被其敌人感知?”

“也有这个可能。”

倪坤点点头:

“这位天尊……我们还是称他‘玄黄天尊’吧。玄黄天尊实力远超普通天尊,能迫其逃离的,应当是比他更强的天尊,说不定就是一位金仙天尊。”

陆昔颜道:

“若真是如此,那我猜玄黄天尊这座玄黄功德塔,此前并未在敌对天尊面前漏过底。否则玄黄功德塔,也不敢将做任务、攒功德的人传送去那片星海了。”

倪坤微微颔首:

“有道理。玄黄功德塔虽能蒙蔽普通天尊的感知,但未必能蒙蔽金仙天尊的感知。

“倘若玄黄天尊的玄黄功德塔漏过底,那传送之时的气息,说不定就会被金仙天尊捕捉到,立刻跨界打击,斩尽杀绝。

“另外,玄黄天尊留下的传承功法,也完全没有炼制玄黄功德塔的法门。炼塔法门,只在塔灵之中。而玄黄天尊的功法,也并非功德之道。

“所以这玄黄功德塔,应该是玄黄天尊另僻蹊径,准备的一手底牌。百万年来,从未暴露过。只可惜尚未完工,便已殒落。

“但在殒落之前,为了给继承人保密,他甚至抹去了自己的来历、尊号等一切信息。”

陆昔颜道:“那我们现在得了玄黄天尊最核心的遗产,将来是不是得替他报仇啊?一位半步金仙的天尊遗产,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轻松继承的。

“承其遗产,就要担其因果。因果这玩意儿玄之又玄,现在可能还看不出来问题,但将来恐怕会是个大雷。

“要么被敌对天尊盯上,要么就是在渡天仙灵机劫,或是天尊道劫时受困因果纠缠,难以渡劫。”

倪坤哈哈一笑:“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咱们现在的大敌,乃是灵霄天。而有了玄黄天尊的遗宝,咱们压力不知减轻了多少。既享好处,将来本来就该有所回报。

“再说了,玄黄天尊的来历,及其是否有敌对天尊,都只是咱们依据现有的少许线索,胡乱推测的。真相是否如此,还真说不定呢。

“说不定玄黄天尊就只是单纯的寿尽而亡呢?

“哪怕玄黄天尊一只脚迈进了金仙门槛,可就差了那后半步,那便是不曾圆满,便是寿元有尽。即使炼出了延寿仙丹,也无力对抗时光洪流。”

谈论了一阵“玄黄天尊”,倪坤与陆昔颜,再次仰望那代表着灵霄天的璀璨星辰。

“要不是有玄黄功德塔,有传送蜡烛,有这遗府基地,我还真不敢轻易前往灵霄天。”倪坤感慨:“承玄黄天尊遗泽,这灵霄天,咱们便去闯一闯吧!”

……

高高屹立于万界之上的灵霄天,其所在的位置,并非真正的“北灵星海”核心,也并不是空间层面的高高在上。

灵霄天位于北灵星海正北,空间方位上甚至还略显偏僻。

不过灵霄天本身的体量,就已经是恒星般巨大。

散发的光辉,更是足以照彻百亿里虚空。

这巨大的“天界”,其天地胎膜已然形成实质,化为一道实体晶璧,若蛋壳一般,将整座天界覆盖在内。

晶璧最外层为金色,散发着阳光般的光辉,却并不像恒星一般炽烈,那光辉柔和,即使贴在晶璧之上,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中间层为紫色,内层为天青色。

这三层晶膜,构成了灵霄天的外围防御体系。

一般世界的天地胎膜,都是无形无质的。

只能通过某些特殊的视角,比如站在界域通道之内,才能看到其存在。

而无形无质的天地胎膜,也只能庇护世界,不受妖魔渊侵蚀。

对于来自宇宙虚空的威胁,如天外殒星,以及虚空异虫等宇宙侵略者,普通天地胎膜是无力防御的。

但灵霄天这等已经形成实体晶璧的天地胎膜,可以防御任意实体打击。

想要强行击破那三层晶璧,至少也得有天尊的修为。

并且就算是天尊,也最多只能在晶璧上凿开一个孔洞,保证自己能强行通过。

想要彻底摧毁这实体晶璧,普通天尊也是办不到的。

有这强大的天地胎膜保护,灵霄天几乎不必担心任何外来的威胁。

至于想要进出倒也不麻烦,坐界域传送阵即可。

当然,界域传送阵也都掌控在灵霄天手中。

而晶璧胎膜的防御是双向的。

不仅外面的人无法强行进来,里面的人也不能强行突破出去,只能坐界域传送阵进出。

所以一旦灵霄天封闭了内部的界域传送阵,则身在灵霄天内的人,哪怕是天君,也要变成瓮中之鳖,绝对无法逃离。

此时此刻。

倪坤与陆昔颜,便乘坐着一艘客运星舰,来到了灵霄天外,一颗围绕灵霄天运转的星球上。

这颗星球体量不逊蓝神界,比中土要大上许多。

其上生机勃勃,有山川河流、汪洋大海,有百亿人口,万类众生。

类似的星球,在灵霄天周围,足有十余颗,以灵霄天为核心,形成了一个另类的“恒星系”。

这十余颗星球,作为灵霄天的卫星,都有着几十亿、上百亿的人口。

除人类以外,还有着异族、神祇,乃至大量的妖魔鬼怪——灵霄天在这些卫星上,都设有派出机构。但并不管辖这些卫星上的事务。

人类也好,异族也罢,神祇、妖魔、鬼怪,只要不是试图毁灭星球,灭杀众生,那就随便他们怎么玩。

人类若有本事,可以统治世界。神祇若有能力,也可以称王称霸。妖魔强横,食人炼法都毫无问题。

灵霄天对这些星球,基本上放任自流,任凭众生野蛮生长、自由竞争。

甚至连资源,都不屑得搜刮掠夺。

灵霄天的“天条”只有一条:人族修士也好,异族修士也罢,又或是神、魔、妖、鬼,只要修炼成仙,就必须“飞升”前往灵霄天。

而无论那些“飞升”的大能,在飞升之前,有什么地位,到了灵霄天,都必须从天兵做起,随着实力提升,慢慢擢拔其地位。

至于不服管束,成仙之后不想前往灵霄天,只想逍遥自在的……

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当然,这严苛的“天条”,只针对灵霄天的十余颗卫星,以及一些被灵霄天直接管辖的“下界”。

对于尚未被灵霄天派出人员,纳入直辖范围的世界,其往来的仙人,并不受此拘束。

外域来往的仙人,可以来灵霄天交易、朝觐,也可以留在灵霄天“凡间”修行,但不受灵霄天保护——在灵霄天的“凡间”,也有许多散仙,并未被纳入灵霄宫体制。

他们可以在凡间称王称霸,胡作非为,甚至开宗立派。

只要不触犯灵霄宫,散仙们做什么都可以。

规矩只有一条:

当灵霄天需要时,一道符诏下来,任何散仙,都要无条件服从灵霄天的命令。

所以,别看灵霄宫的“天庭”,只有三十万有编制的人仙境天兵。

可一旦灵霄宫有需要,随时可以自“民间”征召出百万天兵天将。

至于为何能容忍仙人在灵霄天生活、修炼乃至胡作非为,自然是因为仙人能够反哺天地。

仙人越多,天地灵根越发茁壮,世界越发强大。就连天尊,都可以享受到些许好处。

至于凡人或许会因此受到妖魔鬼怪的戗害……

高高在上的仙人们,哪里会顾忌太多凡人?

对于修炼了几千上万年,方才历劫成仙的仙人们来说,真正亲近的血亲,早已淹没在时光之中。

便是亲族能够绵延至今,血缘也是早已淡薄,亲情更是不可能有。凡人与他们,已经是毫无关系了。

再说,凡人也好,凡修也罢,都只会消耗,没有回馈,便是死上再多,仙人们也不会有丝毫心疼。

甚至曾有激进的仙人提议,将凡间众生全部灭绝,将灵霄天打造成一个只有仙人存在的纯净天界。

这提议虽然并未通过,但也在灵霄宫掀起过好一阵的争论。

好在灵霄宫虽然霸道,却也并不是所有仙人都那般极端而毫无人性。

这个提议,就连灵霄天尊座下弟子中,都有激烈反对的。

倒不是他们关心怜悯凡人,只是觉得这么做,担的因果太大,将来或有后患。

所以直到现在,灵霄天凡间,仍有上千亿的凡人,以及无数的凡俗生灵生活。

倪坤与陆昔颜乘坐星舰,来到那颗灵霄天的卫星星球上后,并没有多作停留,随便逛了逛坊市,买了些小玩意儿,便以八通界移民的身份,乘坐界域传送阵,前往了灵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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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天界见闻

坐传送阵进入灵霄天后的第一站,是一座巨大的殿堂。

殿堂之中,密密麻麻,排列着不下上千座界域传送阵。

传送的光芒,在这大殿之中此起彼伏,几乎从无一刻停歇。

各种形象的仙人们,或是孤身一人,或是三五结伴,在传送阵中进进出出。

从传送阵出来后,沿殿中一条直道,行至大殿出口,一道关卡,便出现在倪坤、陆昔颜面前。

坐镇关卡的,竟是一尊半步天仙,披挂着一副天青色战甲,每一枚甲叶,都闪烁着温润柔和,但极其强大的宝光。

其身后肃立着百尊天兵天将,个个都有人仙乃至地仙境的修为,身上的战甲、兵器,同样都是宝光盎然,气息强大。

从大殿中出来的仙人们,都在排队通过那关卡。

倪坤和陆昔颜没有乱来,安安静静地站到了队伍之中。

排队等待之时,二人注意到,有的仙人,过关之时,掏出一面令牌,马上就能过关。

有的仙人,则是要被盘问几句,方能过关。

不过即使没有令牌,镇守关卡的灵霄宫天兵们,也并没有盘问得太过仔细,随便问上几句,便挥手放行,显出其强大的底气与自信,毫不担心会有不轨份子蒙混进来。

灵霄宫当然不会担心。

进出灵霄天,只能依靠界域传送阵。

天庭之中,更是有着两位天尊。

天尊以下,还有九位天君、四十二位天仙、三百多位半步天仙、七千多地仙天将、三十万人仙天兵。

以灵霄宫“天庭”的实力,任何人,只要敢在灵霄天对灵霄宫图谋不轨,那就是自寻死路。

队伍过的很快。

不片刻,就轮到了倪坤与陆昔颜。

“姓名?身份?来历?”

一个地仙天将,瞥了一眼并肩而立的倪坤、陆昔颜,淡淡问道。

身着道袍,手持拂尘,鬓角斑白,作儒雅道人打扮的倪坤笑着拱手:

“在下叶孤帆,人称无生老爹,乃八通界散仙。因八通界沉沦,妖魔渊肆虐,无处可去,遂来灵霄天落足。”

又抬手一指身着黑衣,以天尊面具掩饰真容、修为,作冷面剑客打扮的陆昔颜:“这是在下结义兄弟陆无计,人称无生二爹,与在下一般来历。”

听到“无生老爹、无生二爹”如此奇葩的称号,饶是守关的天兵天将们见多识广,什么奇行种都见识过,也不禁嘴角微翘,有点想笑。

那发问的地仙天将也是笑了一声,又问:

“你二人是欲往天庭投效,还是在凡间落脚?”

没有根脚的外来仙人,往天庭投效,即使有地仙修为,也要从天兵做起,执行任务,严守天条,不得逍遥。不过同样能受到天庭保护,享受天庭福利。

如果前往凡间落脚,那当然可以逍遥自在、随心所欲,但不会受到灵霄天保护。

一不小心被妖魔鬼怪、左道邪魔杀了吃了,那也只得认命。

倪坤与陆昔颜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就此前往天庭卧底,当下笑道:“我二人想在凡间落脚。”

那地仙天将轻笑一声,也没多说什么,随意挥了挥手,放二人过关——像这无生老爹、无生二爹这种人,天兵天将们可见得太多了。

总以为天庭规条森严,不够逍遥自在,总想着凭自己一身本领,在凡间占个山头,开宗立派,称尊做祖。却不知灵霄天的凡间,究竟是何等凶险。

毫无背景的外来户,想要在灵霄天凡间立足?

至少得有半步天仙境界,才能站得稳当。

不过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没有这些外域仙人源源不绝的补充,灵霄天凡间,又如何能维持活力?

灵霄宫天庭,之所以要对外围十几颗卫星,乃至灵霄天凡间近乎放任不管,就是为了用这种野蛮生长、自由竞争的形式,培养出最强的仙人。

同时,也给灵霄宫天庭的小辈们,一些历练成长的机会。

反正以天庭的实力,任是凡间散仙们如何闹腾,也都翻不了天。

倪坤与陆昔颜就这样顺利地出了关卡。

离开关卡之后,前面是一座白玉广场。

一些天兵天将,正在广场上维持着秩序,引导着刚从大殿里出来的外域仙人们。

“去天庭的来这边!往凡间的去那边!”一个天兵拿着两面旗帜,指示着道路。

倪坤二人照着那天兵指示,沿着广场左边一条直道,又来到一座小宫殿中。

这宫殿之中,也布满了传送阵,都是前往灵霄天凡界各处的传送阵。

“你们两个,要去哪里?”一个白衣仙人懒洋洋地问道。

“这位大人,在下无生老爹叶孤帆,这是在下结义兄弟,无生二爹陆无计。我二人都是来自八通界的散仙移民,初来乍到,不知灵霄天都有什么好去处。不知大人,可否为我二人指点一下迷津?”

倪坤微笑着,递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癸水神珍铁。

那白衣仙人接过癸水神珍铁,看了看品相,随手收起,给了倪坤一个“算你小子识相”的眼神,慢悠悠说道:

“灵霄天有九大部洲,其中最安稳繁荣的,莫过于中央灵洲。但灵洲势力稳固,没有背景的外来人,想在灵洲讨生活,只能投靠各大势力。

“其余八大部洲,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坏处。

“如果你二人只是想安心修行,不欲多生事端,可往西南木洲。那木洲虽是蛮荒之地,妖魔鬼怪众多,但没有其余各洲那么多麻烦。只要镇得住场子,吓得住妖魔,随便找座山头,便可以安心修行。

“若你二人想要耀武扬威,闯出名声,那便去西南斗洲。西南斗洲最近百年以来,七国争霸,打成一团乱麻,各国都在拼命招揽奇人异士,你们若对自己有信心,可以去试试。

“如果你二人想要开宗立派,称尊做祖,便去西方海洲。海洲没有大势力,中小门派林立,每年都有许多小派兴起,同样每年都有许多小派灭亡……”

这白衣仙人还算不错,性子虽有些散漫傲慢,但收了倪坤的礼物,还是将灵霄天九大部洲的特点,给倪坤、陆昔颜一一分说了一番。

倪坤二人早在前来灵霄天之前,就已做足了功课。

对于灵霄天凡间九大部洲,那堪称混乱的情形,早已心知肚明。

此时听了那白衣仙人的介绍,倪坤先道了声谢,又作思索状,沉吟一阵后,说道:“我二人欲往西方海洲。”

“哦?”白衣仙人看了倪坤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

“想去海洲开宗立派?唔,无生老爹、无生二爹,这名号,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路数。不过无所谓了,哪怕你们是蛊惑人心的邪神,只要不忤逆天庭,想做什么,都由得你们。”

说着一指殿中一座传送阵:

“喏,那便是往海洲的传送阵。将把你二人随机传送到海洲一处无人的所在,你二人自去吧。”

“多谢大人指点。”

倪坤又拱手一揖,带着陆昔颜去了那传送阵,激活之后,传送离开。

此传送阵乃是随机传送。

传送结束后,倪坤与陆昔颜出现在一处无人的山野之中。

随意扫了一眼周围环境,倪坤忽然抬手招来一道天雷,打在地面之上,将地面轰出一个百丈深的大坑。

看一眼那大坑的规模,倪坤点点头,说道:

“那只鸟儿说得没错,灵霄天的天地规则,果然十分强大严密。法术神通的威能,遭到了极大削弱。”

被俘虏的天鹏说过,灵霄天作为北灵星海唯一的天界,其天地灵根无比强大,天地胎膜化虚为实,因此天地法则相比其下万界,严密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这强大严密的天地法则,带来的效果,就是天地万物更加结实,空间更加稳固。

修士、仙人们的神通法术,遭到了极大压制。飞遁速度,也不及外界万一。各种瞬息万里的遁法、传送法,效果也被削弱了九成九。

倪坤方才召来的那一道雷电,放到任意一个普通世界,一雷下去,直接就能炸出一个千里深的巨坑。

但在这里,就只能炸出一个百丈深的小坑而已。

在下界,动辙就毁天灭地的仙人,即使打出真火,也无法对天地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

普通的人仙斗法,说不定都无法彻底夷平一座千丈高的大山。

正因灵霄天体量够大,又有着如此强大严密的天地规则,所以灵霄宫天庭,才敢于对凡间持放任自流的态度,毫不担心他们会将天地打得一片稀碎。

陆昔颜脚尖挑起一块石头,轻轻一握,将石头捏成粉末,拍了拍手掌,说道:“完全感觉不到任何限制,但破坏力确实降低了许多。”

倪坤微一颔首:

“这就是天地规则的力量。其实把灵霄天的石头,拿到外界去,也不会比外界的石头更加坚固沉重,本质结构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在天界规则之下,它们变得更加难以被破坏。

“不过那只鸟儿也说过,虽然天地本身,承受破坏的能力强了许多,但生灵并非如此。一道在外界,能够杀死人仙的神通,在这里一样可以杀死人仙。”

陆昔颜笑道:“那这天地规则,对我们就可以说是毫无影响了。反而能因此放开手脚,打得更加痛快。话说,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先找个有人的地方。”

倪坤腾空而起,施展天人合一,寻找人气:

“确定方位,打探消息。摸清周遭详情后,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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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玉如意砸脑壳,这才叫天尊范儿

倪坤感应到东南有人气,遂与陆昔颜往东南方向飞去。

受灵霄天界天地法则所限,二人遁速慢了九成九。

足足飞遁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了两条人影。

那两人影,正自一前一后,一追一逃。

前头逃跑的,是个身着黄裙的美貌少女,气息孱弱,仅是刚刚渡劫未久的半仙。

后头追赶的,是个白净秀气的白衣青年,有人仙修为。

那白衣青年本是猫戏老鼠一般,一边不紧不慢地追赶,一边嘿嘿怪笑着调笑:

“林仙子,别费劲儿了,你呀,逃不出本公子的手掌心的,还是乖乖从了本公子吧……”

刚说到这里,望到前方远远有人飞遁过来,那白衣青年道声晦气,遁光陡然增快倍余,瞬间追至黄裙少女身后,大袖一拂,飞出一道晶莹丝网,一下就把黄裙少女笼罩在内,从头到脚裹成粽子。

黄裙少女惊呼一声,刚待呼救,就听前方传来一道正气凛然的声音:“放开那个女孩!”

声到人到,两道遁光倏忽而至,遁光一敛,现出两条身影。

一个是两鬓斑白,丰神俊朗,一手持拂尘,一手托青玉如意的儒雅道人。

一个是长身玉立,黑衣如墨,怀抱剑器的冷面剑客。

看到这二人,感受到二人那强大的气息,黄裙少女如见救星,含着一汪热泪,满怀期待地求救:“两位前辈,救救小女子……”

那白衣青年则是呵呵一笑,彬彬有礼地对着倪坤、陆昔颜拱手一揖:

“在下云玉蟾,人称惜花公子。不知二位道友如何称呼?拦住在下有何贵干?”

陆昔颜冷笑一声:

“我们的名字,你还不配知道。叫你放开那个女孩,你是耳朵聋了,没有听到吗?”

她这话很不客气,可那云玉蟾竟不羞恼,仍是彬彬有礼,笑容可掬:

“二位道友何必如此?这位林仙子,乃是纯正的玄阴之体,修行至今,一点元阴未泄。若将之采补,大益修为。

“如果二位看不过眼……不如这样,小弟愿与二位道友,分享这位林仙子的元阴,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

倪坤眼角微微一抽,万万没有料到,世间竟有如此奇葩。

陆昔颜则是不屑地一撇嘴:“我们对庸脂俗粉不感兴趣!”

“……”

那黄裙少女粉脸涨得通红,看着陆昔颜的眼神,满是幽怨委屈。

那云玉蟾则是微微一怔,干笑两声:“二位道友眼界够高,在下佩服……”

“少特么废话!”陆昔颜不耐烦地一摆手:“这个女孩我们救定了,你特么放是不放?”

云玉蟾笑容渐敛,看向倪坤:“这位道友也是一般想法?”

“正是。”倪坤微笑点头:“虽然我二人对庸脂俗粉不感兴趣,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正是我等侠义辈的本分。”

“……”

黄裙少女娇躯一震,贝齿紧咬嘴唇,极力忍哭,可眼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云玉蟾笑容化作冷笑,语带威胁地说道:

“二位这就有些不识抬举了。云某人一番好心,邀请二位共同享用林仙子,可二位居然如此咄咄逼人……真当云某人怕了你们吗?”

倪坤一挥拂尘,含笑道:

“惜花公子你也就只是区区一个人仙,究竟是谁,给了你勇气,让你敢于在我们两位圆满人仙面前,如此大言不惭?”

嗯,倪坤虽然已开始修炼无名功法第七重,按道理,境界应该能与初阶地仙对标了,但他化身炼气修士时,气息还是只圆满人仙境界。

这不是他想扮猪吃虎,实在是条件不允许,只能如此。

至于陆昔颜,戴着天尊面具时,不仅气息只有人仙境界,实力也只能发挥出人仙水准。

必须摘掉面具,才能解除封印,爆发全力。

“圆满人仙又如何?”

惜花公子云玉蟾冷笑道:

“林仙子出身寒镜宫,师父乃是一位中阶地仙。寒镜宫主,更是巅峰地仙。我深悉林仙子背景,却依然敢对她下手,二位就不想想,这究竟是为什么吗?”

倪坤好奇道:“为什么?”

“他上面有人。”林仙子一边抹泪,一边抽抽答答说道:“他在天庭有关系……”

“这小妞是不是傻的?”陆昔颜嘿地一笑:“你把他的关系说出来,就不怕我们转身就走,不管你了吗?”

林仙子哭声一窒,想明白这茬,顿时哭得更伤心了。

云玉蟾哈哈一笑,傲然道:

“没有错。本公子就是在天庭有人!不过本公子为人谦逊,并不喜欢仗势欺人,所以方才才给二位一个机会。不过二位既然不领情……”

他冷哼一声:“那就赶紧滚吧。”

陆昔颜眉头紧锁:“这等腌臜小人,都能跟天庭搭上关系?天庭还真是……”

“慎言!”倪坤打断她话头,一脸慎重地说道:“天庭的坏话,可不敢随便说……”

“这位道友倒是识相。”云玉蟾冷笑:“趁本公子还没有发火,还不快滚?”

倪坤掂了掂青玉如意,突然抖手抛出。

那青玉如意化为一道青光,噗地一声,敲在云玉蟾天灵盖上,将他脑壳打得粉碎。

跟着倪坤又隔空一摄,将云玉蟾直接佩在身上,未曾收入穴窍空间的一些宝物摄至掌中,然后又一掌拍出,风雷神火凝成一只大手,将云玉蟾尸身一掌打爆,连渣都没有剩下。

最后他又大袖一拂,袖口飞出条条玄黄之气,将千丈之内的天空、地面统统刷了一遍。

林仙子哭声戛然而止,两眼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倪坤——这个人怎么回事?刚才的语气,不是已经认怂了吗?

怎么突然之间,就把云玉蟾给秒了?

秒了不算,还把他打得渣都不剩……

那杀人夺宝、毁尸灭迹的动作,未免也太娴熟了吧?

这是什么大侠?

感觉、似乎……

跟那些惯于杀人夺宝的魔头好像啊!

倪坤没管林仙子在想些什么,兀自一脸慎重地对陆昔颜说着:

“在这灵霄天,千万不要随便说天庭坏话。天庭的坏话,是我们区区下界小仙能说的么?你呀,真得好好管一管你那张嘴。”

“呵呵。”陆昔颜凉笑两声,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你啊你,怎就不听劝呢?”

倪坤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又朝着林仙子隔空一抓,将那把她裹成粽子的晶莹丝网摄至掌中,这才微笑着对林仙子说道:“姑娘你还好吧?”

看着倪坤那温文儒雅、仙风道骨的模样,回想他方才那熟极而流的杀人夺宝、毁尸灭迹的动作,林仙子一时如坠梦中。

她一脸木讷地站起,呆乎乎地点了点头:“我,我没事……”

倪坤颔首:“没事就好……”说着,摸了摸手中的青玉如意。

林仙子一个激灵,双手抱头,猛地蹲下,瑟瑟发抖地大叫:

“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

陆昔颜哈地一笑:“瞧你把人家小姑娘吓的。”

倪坤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什么跟什么啊?林仙子你放心,我们并不是滥杀无辜的坏人。”

林仙子瑟瑟发抖好一阵,见那青玉如意并没有飞出来砸自己脑壳,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倪坤一眼:“你,你真的不会杀我?”

倪坤失笑:“我为何要杀你?”

林仙子小声道:“你杀了云玉蟾,他在天庭有关系……难道不需要灭口吗?”

“所以。”倪坤皱眉:“你这是在提醒我,必须杀人灭口?”

“不是不是!”林仙子一脸惶恐,双手连摆,“我不是这个意思。前,前辈,小女子什么都不会说的,不要杀我灭口啊!”

“不要怕,我们真不会杀你灭口的。”倪坤慈祥一笑,“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你带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林仙子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地:“嗯嗯,换个地方聊……”

于是三人驾起遁光,在林仙子带领下,朝着东南方向飞去。

路上,林仙子见二人始终没有杀她灭口,渐渐放下心来。

虽然还是对“庸脂俗粉”这四字评语有些耿耿于怀,对倪坤一边以极怂的语气说话,一边以熟极而流的动作秒人夺宝、毁尸灭迹的行径心有余悸,但无论如何,他们终是救了她一命。

如果没有他们及时出现,真落到云玉蟾手上,林仙子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当下一边飞遁,一边红着脸对二人道谢:“多谢两位前辈搭救。若不是二位及时出现,小女子当真要生不如死了。”

倪坤甩了甩拂尘,微笑道:“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林仙子道:“小女子林清清,乃是寒镜宫二宫主亲传弟子。不知二位前辈尊姓大名?”

倪坤温和一笑:“吾乃无生老爹叶孤帆,这是我结义兄弟,无生二爹陆无计。林姑娘也无需太过客气,称我们一声老爹、二爹便是。”

“……”林清清嘴角抽搐两下,讪笑两声,装作没有听到:“不知二位前辈从前在哪里修行?为何小女子从未听说过二位的名声呢?”

倪坤道:“我二人皆是八通界散修。只因八通界沉沦,妖魔渊侵蚀,方才迫不得已背景离乡,前来灵霄天修行。”

“八通界?”林清清乃是灵霄天土著,从未离开过灵霄天。

而灵霄天体量大如恒星,凡界九大部洲,每一洲的面积,都比整个中土大上一千多倍。

林清清作为一个小小的半仙,又是一意苦修,很少出门,即使出门历练,也大多只在宗门势力范围内游历的那种宅修,修行至今,甚至连海洲千分之一的区域都没有走遍。

对于海洲具体有多大,她也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如此宅修,自然没有听说过八通界。

不过她好歹也是出身名门,寒镜宫宫主好歹也有地仙巅峰的修为,所以知识还是有一些的,知道灵霄天以下,还有多如繁星的外域万界。

林清清知道自己见识浅薄,也不好意思询问“八通界”究竟是个什么地界,只笑着说道:

“原来二位前辈来自八通界……那什么,不知前辈可曾找到落脚地?若是没有,不如随晚辈前往寒镜宫小住,也好让晚辈好好感谢二位的救命之恩。”

陆昔颜冷不丁问道:“寒镜宫都是女修吧?”

林清清点头:“是啊。”

“那就算了。”陆昔颜冷冷道:“不方便。”

“呃……那,那不如,先去飞云城落脚?”

“飞云城?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晚辈家乡所在。”

林清清道:“晚辈幼时离家,前往寒镜宫修行,至今已有千余年。最近接到家中传讯,得知我兄长与人争斗受伤,这才从寒镜宫返回家乡。没想到半路撞上了云玉蟾那恶贼……”

“等等!”陆昔颜奇道:“你都修行千年了,你兄长还在世呢?”

林清清郁闷地看了陆昔颜一眼:“晚辈出身飞云城散修家族,兄长虽未拜入名门大宗,但也有元婴境第三阶修为……”

陆昔颜干笑两声:“好吧,不愧是天界,散修家族都能有高阶元婴修士。”

倪坤则道:“既然林姑娘在飞云城有根脚,那我们便先去飞云城落脚吧。对了,飞云城有拍卖会吗?”

“有啊!”林清清点点头:“每个月都有拍卖会呢。”

倪坤又问:“那具体都有些什么宝贝拍卖?有灵禽仙兽的血液,或是气血结晶、骸骨丹髓之类的宝物吗?”

“有啊!”

林清清道:“飞云城位居要地,乃是一座大城。城中有诸多散修家族。飞云城的宗主,更是附近的连云宗。

“连云宗的实力,与我寒镜宫不相上下。城中的拍卖行,也是由连云宗主持开设。所以连真仙级的宝物都有,偶尔还会有灵禽仙兽的幼崽,甚至成年体拍卖呢。”

倪坤满意点头:“如此甚好。”

就在三人朝着飞云城飞去时。

适才惜花公子白玉蟾殒落之地。

一颗火球从天而降,轰然降落在地。

烈焰爆燃间,一条身披赤色宝甲,胸甲篆朱雀纹章的纤细身影,自烈焰之中昂然步出。

随后强横神念汹涌而出,逐寸扫描四周,却未有任何发现。

来人冷哼一声,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咬破舌尖,一口心血喷上去,镜面顿时幽光一闪,将方圆千丈内的光线,尽摄入镜面之内,令方圆千丈变得漆黑如镜。

片刻后,镜面再次幽光一闪,投出一道光束,在天空呈出一幅画面。

然而画面之中,一片空旷,只见荒草萋萋,不见半个人影。

“溯光镜居然看不到过去的影像?”

来人紧皱眉头:“竟有遮掩天机的手段?好得很!但别以为这样就能高枕无忧!”

四面环顾一阵,身为焰光,朝着离此最近的飞云城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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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宁杀错,不放过!

飞云城,林家。

在倪坤与陆昔颜面前,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林清清,在林家俨然是“老祖”一般的人物。

她到家时,除了她那与人斗法重伤,实在没法起身的兄长,整个林氏一族,无论男女老少,全员出来迎接,礼仪之恭敬,宛若凡俗之中,迎接皇帝大驾。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在天界,若是在下界,一位半仙,本来就比凡间皇帝,不知要尊贵多少倍。

当然天界的情况,与凡界大相迳庭。

灵霄天界九大部洲,能成立国家,称皇建制的,要么本身是仙人,要么就有强势仙人作后台。

像西南斗洲,那场已经打了上百年,目前还在继续打着争霸战争,参与争霸的七国,皇帝就个个都是仙人。

至于为什么仙人还要打仗争霸,那自然是与他们修行的道路相关了。

事关修行道路,西南斗洲的那一场七国争霸,势必要打到决出胜负,打到只剩下最后一个胜利者。

当天,倪坤与陆昔颜留在林家,住进了林家环境最好的一座大院中。

入夜后,林清清亲自下厨,精心准备了一桌宴席,以感谢他二人的救命之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倪坤笑问:“林姑娘,令兄伤势如何了?”

林清清嫣然一笑:“有劳前辈挂心。晚辈从师门带回了疗伤仙丹,兄长的伤势已然稳定下来,最多半个月就能大好,也不会影响修为。”

“那就好。对了,这飞云城的拍卖会,究竟何时召开?”

“我们来得也巧,三天后,便是连云宗拍卖行每月一度的拍卖会之日。”

倪坤满意点头:“如此甚好。到时候,就麻烦林姑娘你带我们去参加了。”

“前辈太客气了,能为前辈效力,晚辈不胜荣幸。”

同一时间。

飞云城主府。

一座高达百丈的露台上。

出身“连云宗”的飞云城主,地仙初阶的王茂林,诚惶诚恐拜倒在一位身披赤甲、面容精致,却凤目含煞、杀气腾腾的女仙面前。

“小仙王茂林,拜见天将大人。”

那赤甲女仙大马金刀,端坐主位,沉声说道:“免礼。”

待王茂林起身后,那赤甲女仙冷冷问道:

“我记得,我弟弟最近一段时日,是在飞云城活动的吧?”

王茂林恭声道:“云公子最近年余,确实在飞云城活动。”

赤甲女子冷冷地看着王茂林:“那你可知,他这年余,可曾与人结仇?”

王茂林想了想,恭维道:

“云公子性情谦和,又慷慨豪爽,什么都可以与朋友分享。以云公子的为人、性情,即使不搬出天将大人这一层关系,也无人会与云公子交恶。所以这年余来,云公子朋友结交了不少,却从未听过谁曾与他结仇。”

赤甲女子冷笑一声:

“那倒是奇了。我弟弟为人这么好,连个仇人都没有,怎会被人杀了呢?”

“什么?”王茂林蓦地瞪大双眼:“天,天将大人,您,您是说……云公子他……”

“我说,我弟弟,被人给杀了。”

赤甲女子紧盯着王茂林,眼神凛冽如冰:

“形神俱灭、尸骨无存,天机都被人遮掩……王茂林,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弟弟他究竟是招惹了什么人?”

在赤甲女子咄咄逼人、森寒凛冽的眼神逼视下,王茂林堂堂初阶地仙,居然汗出如浆,噗嗵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

“天将大人明鉴,云公子遇难之事,在下也很是难过,可是,可是在下实在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魔头,胆敢杀害云公子啊!”

赤甲女子双手按着膝头,上身微微前倾,逼视王茂林:

“我特意来飞云城找你打探消息,你就用一句‘不知道’来敷衍我?”

王茂林急忙说道:

“天将大人,在下会去查!在下将发动所有人手,去查探此事,一定能查出线索!”

赤甲女子竖起食指:

“一天。我只给你一天时间。一天之后,若是没有找到线索……你就自我了断吧。”

王茂林浑身一震,却没有一句辩驳之语,连心中刚刚生起的一丝怨怼,都被他强行斩去。

没有办法,这个女子,他实在惹不起。

莫说他了,就算是他的师门连云宗,也惹不起这一位。

因为她是灵霄天庭,隶属“朱雀殿”的天将。还是殿帅以下,排位第一的天将。

即使不论其背景,单说这女子的实力,以其巅峰地仙的修为,以其从外域下界,一路争杀上来强悍战力,单只她一人,说不定就能扫平整个连云宗。

所以王茂林连怨都不敢怨,只能深深俯首,涩声道:

“谨遵天将大人谕令。明日此时之前,一定能探出云公子殒落的线索。”

一位身居城主高位,掌控此城数百年,势力遍及城中每一个角落,本身又有地仙修为的强者,为了保全自己身家性命,全力发动之下,效率会有多么可怕?

没有用到一天时间。

只是一夜功夫,次日清晨之时,王茂林就再次来到了露台上,向在露台上一动不动,端坐了整夜的赤甲女子禀报:

“天将大人,有线索了!昨日林家的‘老祖’林清清,因其兄长与人斗法受伤,返乡探望其兄长。她还带了两个生面孔回家,都是人仙修为。”

赤甲女子淡淡道:

“那林清清什么修为?”

王茂林道:“林清清本身只是半仙修为。不过她带回林家的两个生面孔,都有人仙圆满的修为。”

赤甲女子又问:

“那个林清清,她长得漂亮么?”

王茂林道:“非常漂亮,堪称国色天香。”

“哦,国色天香……”赤甲女子两眼微眯,语气低沉:“她应该还没有道侣吧?”

王茂林道:“林清清当年因其天生玄阴之体,被寒镜宫二宫主看中,亲自收录门下。以寒镜宫的功法,晋至人仙境界之前,都不能有道侣的。”

“也就是说,她元阴未泄喽?”

赤甲女子嘴角翘起,浮出一抹冷笑:

“我那个弟弟,或许谦逊知礼,或许慷慨大气,但就有一桩不好,太好色,太懒惰,好逸恶劳,总喜欢不劳而获。他从很早的时候起,就修炼了一门不会与他根本功法冲突,却能辅助修行,提升修为的采补邪功。

“他的天赋,其实是极好的,比我还要好上许多。可以他那懒惰的性子,当年若不是我加入天庭,从一个小小天兵做起,血战立功,得到了天庭的资源扶植他,他也不可能渡劫成仙。

“成仙了,他又不喜天庭的规矩,不愿上天从小兵做起,非得留在凡间厮混。我当时就觉得这么做不妥,我毕竟是有职司在身的,不可能成天关照着他。可偏偏又拗不过他……”

她叹息着,摇头道:

“天庭的招牌虽然够硬,可灵霄天凡间,有千亿人族,有百亿异族,有无数生灵,妖魔鬼怪也是多不胜数。天庭招牌再硬,也总会有些冥顽不灵的魔头,不服天庭管束……

“我早就有所预感,小弟他那般胡闹,总有一天,会撞上那等魔头。现在,预感成真了……”

王茂林嘴唇嚅嗫两下,有心说些什么,可又生怕一句话没说对,触怒了这位强势的朱雀殿天将,当下只能闭上嘴巴,垂下头颅,作诚惶诚恐状。

“我弟弟浪费天赋,很不成器,我有时候也恨不得打死他。”

赤甲女子淡淡道:

“仙人寿元太长,几千几万年的时光,可以改变很多事情。连曾经血脉相连的亲情,都可以在这漫长的时光中,慢慢淡薄下去。

“这些年,我原以为,我已经很讨厌我弟弟了。讨厌到恨不得他去死。这样我就不用为那个不求上进的东西劳心费力。

“我原以为,他若是死了,对我来说反是少了个累赘。我或许一点都不会伤心,只会大大地松上一口气……

“但是我错了。他再怎么不成器,不争气,也都是我云玉菟的亲弟弟。从小与我相依为命,也曾为我豁出性命……那些以为已经忘却的记忆,在他死后,我又全都记了起来……”

她语气并不激烈,但双眼之中,布满血丝,眼瞳之内,赤雷闪烁:

“带我去林家。杀我弟弟的人必须死。哪怕只是有一丝嫌疑,也宁杀错,不放过!”

王茂林暗叹一声,却不迟疑,对着朱雀殿天将云玉菟深深一揖:“遵命。”

城东,林家。

倪坤正在一座三十丈高的楼台上打坐修炼,参悟第七重功法。

忽然,只见一道白光、一道赤焰,自城池北面飞遁而来,转眼之间,就飞临林家大宅上空。

随后白光化为一个身着青袍的中年男子,赤焰化为一位披挂赤甲,胸甲篆有朱雀纹章的女子。

那赤甲女子高踞于千丈空中,神念一扫林家大院,厉啸一声:“林清清,滚出来!”

说话间,照着人最多的一座院子一掌拍下,轰出一道赤焰掌印,以流星坠地般的威势,向那院子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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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竟敢不给我倪大老爹面子?

赤焰掌印如流星坠地,眼看就要轰落下来,一道冰蓝光束,忽自下方院子里冲天而起,与赤焰掌印狠狠一碰,双双湮灭。

林清清出手了。

她手持一枝冰蓝色莲花骨朵,仿佛冰晶雕琢而成的花瓣层层绽放,花蕊之中闪烁着丝丝冰蓝晶光。

方才湮灭赤焰掌印的冰蓝光束,便正是她手中那枝莲花骨朵发出。

不过这枝莲花骨朵,仅是半仙境的仙器而已。之所以能拦下云玉菟那一击,纯是因为云玉菟那道赤焰掌印,威吓大于杀伐,也只动用了半仙境的力量。

云玉菟有“宁杀错、不放过”的决心,也不介意以纯粹的迁怒心态,抹掉这仅有一位半仙的小小林家。

但她首先得查清楚自己弟弟的死因,自不会草率地将林府夷为平地。

她负手傲立天穹,居高临下俯瞰林清清:

“你就是林清清?果然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配得上国色天香四字。”

云玉菟并未刻意释放气息。

但仅仅是自然散发的气息,予人的感觉,便仿佛是一片焚天火海,令人莫敢直视。

她身上那有着朱雀纹章,代表着天庭威严的天将战甲,更予人天穹崩塌一般的恐怖压力。

莫说林家族人,便是林清清,看到云玉菟那一身赤甲,都不禁心跳加速,咽喉干涩,紧握着莲花骨朵的纤手,情不自禁地微微发抖。

“我……晚辈正是林清清。”

她抬头仰望着云玉菟,声线颤抖地说道:

“不知我林家哪里得罪了前辈?竟惹得前辈如此大动干戈?”

对于云玉菟的身份,林清清心中其实隐隐有所预料。

只是仍然怀着一份侥幸心理,拒绝相信云玉菟是为云玉蟾而来——

无生老爹叶前辈事情做得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甚至还动用异宝蒙蔽了天机,就算是云玉蟾在天庭的靠山,也不可能找到线索吧?

更何况还来得这么快。

昨天云玉蟾才死,今天一大早就被人找上门来,这还没有过去十二个时辰,怎么可能这么快?

然而云玉菟冷酷的话语,打碎了林清清心中的侥幸。

她紧盯着林清清双眼,冷冷道:

“我叫云玉菟。云玉蟾是我亲弟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说,我弟弟他是不是因为你,才被人杀了的?”

云玉菟当然不相信林清清能杀死云玉蟾。

她更不相信小小一个半仙,有能力遮掩天机。

但她严重怀疑,云玉蟾之死,与林清清脱不开干系。

面对云玉菟的质疑,林清清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眼神之中,更满是慌乱。

她是个宅修。

她有实力强大、资源丰富的师门,有一位对自己寄予厚望,悉心指点的师父,修炼资源从不需要她自己操心。

修行千年以来,她虽也外出历练过,可即使历练,也从未离开过寒镜宫的势力范围,从来都有着安全保障,从来不需要像那些无依无靠的散修一样,常年奔波、争斗杀伐、勾心斗角,只为夺一份资源,争一线成道之机。

这种安逸的环境,固然能令资质超卓的她,修行一帆风顺,根基无比扎实,可同样也将她养成了温室里的花朵。

她的实力,在同阶半仙之中,可以称得上出类拔萃。

但在某些方面,就远远比不上那些的毕生挣扎、白手起家的散修。

比如蓝天成,比如许明远,若是他们遇上类似的情况,心理压力再大,表面上也压根儿不会流露出一丝端倪,绝对能一脸茫然,做出连他们自己都深信不疑的无辜表情。

可惜林清清没有这种能力。

如果云玉菟没有那般强大,如果她没有披挂那一身代表朱雀殿天将身份的赤色战甲,林清清或许还能以半仙的心境,控制住情绪。

然而没有如果。

看着林清清那变得苍白的脸色,看着她那慌乱的眼神,云玉菟嘴角翘起,浮出一抹冷酷的笑意:

“看来,我弟弟的死,还真与你这小妮子有关。说吧,是谁,帮你杀了我弟弟?”

林清清知道自己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她也不想控诉云玉蟾的恶迹。

林清清再怎么单纯,也清楚的知道,云玉菟这位朱雀殿天将,不是来跟她讲道理的。

云玉蟾恶行累累,却活得那般逍遥自在,无人敢惹,不就是因为他在天庭有靠山么?

他在天庭的靠山,他的姐姐云玉菟,难道真不知道她弟弟是个什么货色?

可她从来就没有管束过。

云玉蟾那般肆无忌惮,可以说有一半是出于云玉菟的放纵。

控诉云玉蟾的恶行,与云玉菟讲道理毫无意义。

她也从未幻想过,无生老爹、无生二爹两位前辈,能像昨天在云玉蟾手中将她救下一样,再次在云玉菟手下拯救她。

因为云玉菟实在太强,身份实在太高。

即使无生老爹叶前辈也很强,可是他终究只是一位圆满人仙,只是毫无根脚的下界仙人。

他们既打不过云玉菟,也惹不起朱雀天将。

但她也不会出卖无生老爹、无生二爹。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的事情揽到自己头上,希望能用自己的一条命,保下林家,保下她的师门,保下无生老爹叶前辈、无生二爹陆前辈。

她纤手紧握着莲花骨朵,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的慌乱渐渐敛去,代之以坚定的眼神。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无畏的眼神与云玉菟冷酷的双眼对视着,沉声说道:

“云玉蟾是我杀的。前辈若想替他报仇,尽管冲我来!”

“你杀的?”云玉菟冷笑一声:“简直笑话!我弟弟再不成器,你一个小小半仙,又凭什么能杀得了他?说,昨天与你一起来林家的那两个人仙在哪里?”

林清清断然道:“那两位是我在城门外不远处遇上的,与白玉蟾之死毫无关系!他们也只在我林家留宿了一晚,一大早就离开了!”

云玉菟冷笑一声:“想不到你一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妮子,居然还有几分义气担当!很好,我便灭了你林家满门,看你还敢不敢嘴硬!”

正要出手灭门之时,一道温和男声蓦地响起:“等一等,我有话说。”

伴着这道男声,一位两鬓斑白,清癯儒雅,一手持拂尘,一手托青玉如意,看着仙风道骨的道袍男子,自林家大院中腾空而起。

正是倪大老爹。

看到倪坤,林清清心中又是感激,又是着急,暗道:

“叶前辈怎还没悄悄走掉?他出面又有什么用?天庭的人是不会讲道理的啊!他现在出面,那云玉菟也绝不会因此放过我,这,这不是白白送死吗?”

心中如此想着,她不停地给倪坤狂打眼色。

然而倪坤看都不看她一眼,微笑着对云玉菟一稽首:“见过道友。”

“你便是昨天与林清清同行的两个圆满人仙之一?”

云玉菟以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倪坤:“我弟弟是不是被你杀的?”

“呵呵。”倪坤微笑一声,和声道:“一点小事,不必这么大动干戈吧?云天将,看在我无生老爹的面子上,这件事情,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

林清清小嘴微张,一脸呆滞——叶前辈,您这是来火上浇油的吧?人家死了弟弟,你却说这只是一件小事,还要人家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这么算了……

叶前辈,您的面子,也就在我林清清这儿好使啊!

飞云城主王茂林也是目瞪口呆,心说这个人怕不是傻的?一个小小的圆满人仙,居然敢在朱雀天将云玉菟面前大言不惭……他应该是练功走火入魔,伤到脑子了吧?

云玉菟则是怒极而笑,抬手指着倪坤:

“好,好得很,我云玉菟活到今天,还是头回见着你这等疯狂之辈!也是,除了你这种疯魔之人,谁敢明目张胆杀我弟弟?”

“令弟的事情,我也很遗憾。可事出无奈,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倪坤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又温文尔雅地一笑:

“逝者已矣,咱们活人还得向前看。何苦为了一个死人,搭上更多条性命呢?

“这样,咱们各退一步,我将令弟的遗物还给你,你带回去设灵堂祭奠一番。我呢,也在令弟灵堂前上一柱香,道个歉,再随点份子,这件事就此了结如何?

“给我无生老爹一个面子嘛,这样对大家都是好事……”

林清清表情木然,无槽可吐,只觉无生老爹思路惊奇,简直无人能及。

王茂林嘴角连连抽搐,有点想笑,可又实在笑不出来,看着倪坤的眼神,宛若看着天底下最疯的疯子。

云玉菟则是已经无力发怒,她疲惫地摆了摆手:

“原来是个疯子……呵,我弟弟也真是劫数到了,居然撞到这种莫明其妙的疯子……罢了,弟弟已死,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疯子必须死,林家全家陪葬,林清清……想来是我弟弟看中的女人,便做成尸偶,摆在他洞府之中,永远陪着他吧。”

听她这一说,下方的林家人和林清清惊惧之下,脑子一片空白,还没能做出反应呢,倪坤就把脸一沉:

“这么说,你这是摆明了不给我面子,要为难我无生老爹喽?依我少年时的脾气,压根儿不会与你说这么多废话。现在年齿渐长,脾气收敛不少,变得慈悲为怀、心慈手软,不欲多造杀孽,这才给你机会与你讲这些道理。可你不但不珍惜,居然还敢拒绝?

“你知道拒绝老爹我的调解,得罪我的下场是什么吗?”

林清清回过神来,一脸古怪地看着倪坤,感觉无生老爹……

好像比云玉菟更像坏人啊。

王茂林也是一脸震惊,心说这是哪里冒出来的老魔?这顺昌逆亡的霸气,简直跟天庭的人都有得一比了。

就是脑子不好使,疯了。

云玉菟已经懒得再说废话了,屈指一弹,一点焰光,朝着倪坤飞射而去。

这点焰光,只有蚕豆大小,但威力足以轰杀地仙初阶的仙人。

区区一个圆满人仙,哪怕有护身仙器,在这一击之下,也要器毁人亡,形神俱灭。

“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倪坤冷哼一声,抖手抛出青玉如意,闪现一般瞬间来到云玉菟头顶,洞穿她身上那应激而发,足以能挡巅峰地仙一击的护身仙器;无视她巅峰地仙法域,形成的强大护盾;无视她瞬间变化数千次的诡奇身法,锁定她天灵,往她脑壳上重重一敲。

咚!

一声闷响,云玉菟天灵迸裂,闪电变化中的身形蓦地僵滞,圆瞪的双眼之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直至此时,她弹出的那点流光,才飞至倪坤面前,被倪坤张口一吸,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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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终于参加拍卖会了!

倪坤觉得自己的脾气,比起当年在长乐县做辣手判官时,真的是收敛了许多。

尤其有陆昔颜时时在身边作对比,倪坤认为,自己真的担当得起“慈悲为怀、心慈手软”这八个字。

可惜,他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大家坐下来喝杯茶,心平气和讲讲道理不好吗?非得喊打喊杀,惹我生气……”

他感慨着,同时习惯性地将云玉菟身上佩戴的宝物摄来,又熟极而流地一掌拍出,将其尸身震成齑粉。

跟着又向着正自亡命飞遁飞云城主王茂林隔空抓出一爪,风雷神火凝成的巨爪,一下就把王茂林捏在掌心之中,攥得他动弹不得。

王茂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求饶:“是我有眼不识真人,求前辈别杀我,我也是被云……”

话没说完,倪坤已五指一错,隔空一握。

风雷神火凝成的巨掌蓦然合拢,轰地一炸,将王茂林挫骨扬灰。

“我知道你是被逼的,你很难,但我也难啊!互相体谅一下吧。”

倪坤叹息着,头上冲出玄黄功德塔,升至千丈高空,化为一尊千丈巨塔,垂下条条玄黄之气,将整座飞云城覆盖,满城乱刷。

玄黄功德塔不沾杀伐,可以说毫无杀伤力。

但它可以遮掩天机,还有一种净化之力。

不仅可以净化妖魔鬼怪的妖气魔气怨气,还可以“净化”记忆。

飞云城中,修为最高的,就只是城主王茂林。

王茂林以下,固然还有不少人仙、半仙,但没有一个人,能抵挡得住玄黄功德塔的净化。

玄黄之气漫城乱刷之下,飞云城所有人的记忆,都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偏差。

包括林清清以及林氏族人,记忆统统都出现了偏差。

没人会记得云玉菟来过,也没人会记得她与王茂林,都死在了倪坤手下。

尤其是林清清。

玄黄之气“净化”之下,在她新形成的认知之中,她与倪坤、陆昔颜结识的经历,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从来没有见过云玉蟾,她只是在回家的途中,遇上了一头喜好食人的野生大鹏。

多亏无生老爹叶孤帆,与无生二爹陆无计两位前辈云游路过,帮她赶走了那野生大鹏,将她救了下来。为感谢救命之恩,她将二位前辈带回林家设宴招待。

那两位前辈只在林家住了一晚。今天一大早,就已经离开林家,不知去向了。

催动玄黄功德塔,将飞云城来来回回刷了好几遍,倪坤冲林家大院招了招手,陆昔颜腾空飞至他身边,问道:“这就要走了?”

倪坤摇摇头,态度很坚决:

“走是肯定不会走的,我这一回,非得参加那场拍卖会不可!”

“不过眼下我杀了天庭的人,虽然采取了一定措施,但保不准天庭有什么手段,能查到我们头上。所以无生老爹、无生二爹这两个身份不能用了,咱们先出城,换个马甲再回来。”

于是二人便顶着玄黄功德塔,飞离飞云城,到城外一座山谷中,开始了新一轮的易容换装。

“这次咱们还是扮结义兄弟。”

倪坤给陆昔颜讲解新的人设:

“我是横推八百无敌手、铁拳无双武圣人,姓倪,名沉舟。你是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大九洲的剑圣,姓陆,名毅十三。记住了吗?”

“姓陆,名毅十三?陆毅十三?”陆昔颜皱眉道:“不是,你难道不觉得这名字很拗口么?”

“不拗口啊,这名字格调很高啊!”

“陆毅十三,陆毅十三……”陆昔颜念叨好几遍,渐渐地,觉得确实不像一开始那么拗口了。

不仅不拗口,感觉还真像那么回事,有种格调很高的冷峻剑客的赶脚。

不过她还是有点不满意。

“凭什么你就叫横推八百无敌手、铁拳无双武圣人?感觉这个称号比‘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大九洲’更有气势,干嘛不给我?我拳法也厉害啊!再说你不是挺喜欢扮剑圣吗?”

倪坤耐心解释:“因为你剑法比我强,而我拳法比你强,这个你必须承认吧?”

陆昔颜想了想,如果将境界压制到与倪坤相当,与他较量拳法的话,自己还真是略逊一筹。因此也不得不无奈地点头:“那好吧,我就叫剑圣陆毅十三了。”

做好了人设,二人又易容换装一番。

倪坤变为一条雄壮威武的赳赳猛夫,穿锁子甲,披黑披风,手上戴着“霸王手甲”。

陆昔颜化为一位白衣似雪的冷峻剑客,以天尊面具,将相貌变得贴近她的本来面目,只是五官线条更加阳刚硬朗。

以他二人现在的形象,便是林清清当面撞见,也绝不会怀疑,他们就是曾经的老爹、二爹。

完成换装,又过了一遍人设,二人离开山谷,大摇大摆地回到飞云城。

飞云城中,一片和谐。

朱雀殿天将云玉菟,以及城主王茂林的死,早被全城上下遗忘得一干二净。

就连王茂林的弟子们,都以为师父正在闭关修炼。

两人在城里闲逛一阵,找城主府租了间洞府,打算修炼两天后,便去参加拍卖会。

早在留宿林家的那天晚上,倪坤就已打听出了飞云城拍卖会的细节。

拍卖会乃是由“连云拍卖行”主持,那连云拍卖行,背后的靠山,正是飞云城主王茂林出身的连云宗。

城中拍卖会有两种。

一种是明面上的拍卖会,任何人,只要缴得起保证金,便都可以参加。拍卖的物品,也都是来历光明正大的宝物。

另一种则是地下拍卖会,在明面上的拍卖会结束后,由飞云城主主持召开,拍卖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这种地下拍卖会,就不是谁都能参加了。必须得有靠得住的介绍人,才能参与进去。

倪坤原本是想请林清清这个飞云城土著作介绍人的。

可惜现在这个设想破灭了,只能再另想办法。

两天之后,傍晚时分,倪坤怀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朝圣的心态,与陆昔颜来到了连云拍卖行大门前。

站在那百丈高的巨大建筑前,看着那恢弘华美的大楼,倪坤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多少年了?我大倪坤入道这么多年,都修炼到堪比初阶地仙的境界了,今天,总算是要参加一次拍卖会了!这一次,我一定要大肆挥霍,挥金如土,大杀四方!”

从入道之初,倪坤就对拍卖会颇多向往。可惜,始终没能参加过一次。

中土界散修凋零,大猫小猫两三只,没有拍卖会。

三宗四派等仙道宗门忙着抗击万妖窟,物资分配非常公平,没有拍卖会。

好不容易到了火凰界,得知赤炼城中有地下拍卖会,可还没来得及参加,就被打发去了火焰山,出来之后直接就横扫赤炼门,当上了赤炼掌门,整个宗门宝库都姓倪了,那拍卖会自然也就没必要参加了。

之后又流连数界,始终没有机会参加一次拍卖会。

后来到了八通界,得知八通界经常举行拍卖会,正欣喜总算可以填补修仙生涯的一个巨大空白了,结果莫明其妙被传送去了荒芜绝地……

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无奈。

倪坤兜兜转转几多年,直至今日,方才终于站到了一家拍卖行的大门前。

“我说,你这杵大门口发什么呆呢?”陆昔颜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赶紧进去呀!”

“哦哦,这就进。”

倪坤按捺下澎湃起伏的心潮,深吸一口气,披风一撩,大步走进了拍卖行。

明面上的拍卖会是非常正规的。

按照流程,二人须先到大厅登记,缴纳保证金,领取号牌。

大厅里有好几个柜台,每个柜台后面,都坐着一位美丽的元婴境女修,为前来参加拍卖会的修士们登记。

倪坤与陆昔颜来到一个无人的柜台前,还没说话,那负责登记的女修便起身一拜:“拜见二位前辈,两位前辈是来参加拍卖会的?”

倪坤二人收敛了气息,这女修其实看不出二人的修为。

不过既然看不出修为,又感觉高深莫测,那叫一声前辈总是没错的。

“免礼。我二人正是前来参加拍卖会的,给我们登记一下。”

那女修也不坐下,一手执登记薄,一手执笔杆,恭声问道:“不知二位前辈尊姓大名?”

倪坤沉声道:“吾乃横推八百无敌手、铁拳无双武圣人,姓倪,名沉舟。这位我是义弟,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大九洲,剑圣陆毅十三。”

“……”

女修微微抿了抿嘴唇,以超强的职业素养,控制住了情绪,没有当场笑出声来,同时执着笔杆,以仿佛印刷一般的标准字体,一丝不苟地记下了二人那长长的,极富吹嘘色彩的称号。

完了又对二人流露出职业化的笑容:“不知二位前辈是否知道,参加拍卖会,需先缴纳保证金?”

“知道。”倪坤点头:“要缴纳多少?”

女修微笑道:“一百枚白色仙晶。”

仙晶,是一种只会在“天界”产出的仙气结晶。分为白、红、金、青、紫五种品阶。

凡修可以用灵石辅助修炼,大幅提升修炼效率。

仙人也可以用仙晶辅助修炼,提升修炼效率。

但仙晶矿脉,只会出现在升格为“天界”的世界之中。

天界以下的万界,绝不会有任何仙晶出产。

灵霄天的仙晶矿脉,有七成把持在天庭手中。剩下的三成,乃是天庭为了维持凡间散仙们的活力与竞争,刻意留下的。

天庭给天兵天将们发放的俸禄,就是以仙晶为主。

实力越强、地位越高,得到的俸禄就越多,仙晶品阶也就越高。

倪坤和陆昔颜虽然头回来到灵霄天,但手上还真有不少仙晶——以他们的境界,还没有办法在击杀仙人时,在其穴窍空间崩溃之前,将里面储存的宝物抢出来。因此即使击杀了不少灵霄天的天兵天将,甚至天仙天君,倪坤二人也只是得到了少量外挂的宝物。

不过他们曾经俘虏过一个活口,那就是至今仍被养在乾坤葫芦里的天鹏。

天鹏不仅提供了大量灵霄宫、灵霄天的情报,还将自己的积蓄贡献了出来。

不多,仅仅一万有余的白色仙晶,一千挂零的红色仙晶,以及十来枚金色仙晶而已。

当下倪坤数出一百枚白色仙晶,缴纳了保证金,领取号牌之后,便在一位侍女的带领下,走进了拍卖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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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公然威胁!拍卖会的传统不能丢

倪坤与陆昔颜进去时,宽敞明亮的拍卖厅中,已经有几十人坐着了。

倪坤二人对号入座,稍坐片刻,陆续又有十几人进来,最低都是半仙修为。

林清清也在两个白发苍苍的元婴修士陪同下进来了。

那两个元婴修士倪坤二人也认得,都是林清清的侄儿。

因为已经改了人设,倪坤与陆昔颜也没跟林清清打招呼,一边喝着拍卖行提供的仙茶,一边静等拍卖会开始。

又过片刻,一个长相英俊,笑容爽朗的男仙,大步走上拍卖台,团团一揖,笑吟吟道:

“各位道友,各位前辈,欢迎大驾光临连云拍卖行。在下李四郎,是今天的拍卖师,劳大家久等了。废话不多说,拍卖会正式开始。今天的第一件拍品是……元磁神山!”

轻轻一拍巴掌,四条身高丈二、额生牛角、穿着鼻环的彪形大汉,抬着一张三尺见方的托盘走上拍卖台。

那托盘之上,只有一座巴掌大小的黑色假山,看着就跟盆景假山似的。

但那四条气息皆有半仙境界的大汉,一个个咬牙切齿、青筋暴突、肌肉贲张、汗如雨下,俨然用了全力。落脚之时,沉重的步伐,震得整个大厅都在微微颤动。

那名为李四郎的拍卖师微笑道:

“这四位力士,大家想来也都认得,乃是以钢筋铁骨、天生神力著称的蛮牛族人。

“蛮牛族天赋有缺,不能炼气,但炼体天赋卓绝,乃是最好的战士,天庭之中,就专门编有一支‘神牛军团’。

“这四位蛮牛力士,修炼的正是源自天庭神牛军团的‘撼山震岳战体’,虽只是半仙境界,但四人合力,足以担起万里山岳。同境界的炼气半仙,单论力量,远远不如他们。

“然而即使是他们,也要使出全力,才能搬动这一座元磁神山!

“此元磁神山,乃是在一座土行仙晶矿中开掘而出,受土行仙晶散逸的土行元磁之力滋养千万年,已变成了一件元磁异宝。无论是辅助修炼元磁神通,抑或是炼制攻杀、防御的仙器,都是难得的极品珍材。

“这就是我们今天的第一件拍品。起拍价,六百白色仙晶,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十仙晶,现在开始竞价!”

李四郎话音一落,就有一位半仙举牌:“六百五十白色仙晶。”

又一位人仙举牌:“七百!”

“七百五十!”

“八百白色仙晶!”

别看只是最低一档的白色仙晶,但仙晶这玩意儿可不是什么大路货。

真仙可以自宇宙虚空,接引虚空能量修炼。只要没有被彻底隔绝宇宙灵机,则真仙无论身在何处,都永远不会缺乏修炼资源。

可单位时间接引虚空能量的效率,都是有极限的。即使天仙也是如此。

而一枚白色仙晶,炼化起来,只需短短片刻,提供的纯净能量,却相当于半仙半个月辛苦接引的虚空能量总和,相当于人仙十天左右的苦功。

就算是地仙,一枚白色仙晶,也能帮他们节省两三天的时间。

即使仙人寿元漫长,可谁会嫌自己时间太多?

若是有足够的仙晶,那仙人便可省下大把打坐炼气的时间,去做其它的事情。如修炼神通、炼制仙器、钻研阵法、培植仙植、游历寻宝等等。

所以仙晶的价值是相当坚艇的。

那座元磁神山,确实称得上一件极品。

不仅对于专精土行功法的仙人妙用无穷,就连修炼其余属性功法的修士,也可以买来炼制成威力巨大的仙器。

因此叫价氛围相当热烈,那座元磁神山,很快就被推到了一千白色仙晶的高价。

到了这时,很多半仙、人仙已经明智地退出了竞价。

只剩下两个外来的地仙,还在彼此竞价。

“一千零五十!”

“一千一!”

“一千一百五十……”

那两个地仙,一个是修炼土行功法,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宛若一座连绵山岳。另一个修炼的虽不是土行功法,但精擅炼宝,也对这件元磁神山很有兴趣。

就在二人一次五十地慢慢往上加价时,一道低沉的男声忽然响起:“两千白色仙晶!”

竟是一口气加了整整八百。

听到这男声,厅中修士,无不面露诧异之色,看向这位财大气粗的土豪。

很明显,这位神豪,正是倪坤。

他大马金刀坐在座椅之上,戴着巨大手甲的右手,拈花般拈着茶杯,对周围投来的视线视而不见,只一派悠然地品着茶水。

林清清眨了眨眼,感觉这位有钱的壮士,和他身边那位白衣冷面剑客,隐约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但怎都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他们。

那精擅炼宝的地仙笑着摇了摇头,放弃了竞价。

他没有必得之心,只是想拍下元磁神山,炼成一件杀伐之宝,再转手卖掉而已。得之固然高兴,得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那修炼土行功法的地仙,却是把脸一沉,眼中闪过一抹怒色,神念悄然一扫倪坤,见他只是圆满人仙气息,当即冷冷传音:

“年轻人,这元磁神山于我至关重要,老祖我志在必得,给老祖我一个面子,少不了你的好处。”

倪坤微微一笑:“抱歉,这元磁神山对我同样相当重要,我也是志在必得。”

他第七式杀招,就是要炼化元磁之宝。那元磁神山品相极佳,正合他修炼杀招,自然不会放过。

那土行地仙冷哼道:“年轻人,你这是不给老祖我面子喽?”

“抱歉。”倪坤仍然彬彬有礼:“我真的很需要这元磁神山。”

“很好,老祖我倒要看看,你区区一个人仙,如何与老祖斗富!”

当下那土行地仙举牌叫道:“两千一百白色仙晶!”

倪坤面不改色:“两千五。”

土行地仙咬牙切齿:“三千!”

见拍卖会一开始就进入了群众喜闻乐见的传统剧目,厅中众仙不禁眉开眼笑,喜气洋洋,彼此传音,议论不停:

“开始了开始了!今天运气真不错,一开始就见到斗富了!”

“你们说谁会赢?”

“感觉那位地仙前辈势在必得啊!”

“但那位人仙前辈也不可小视,他好像很有钱……”

“不是家里有矿,就是有背景的仙二代……”

众仙暗自传音议论时,拍卖师李四郎也是满面红光,不停拱火:

“这位前辈叫价三千!三千枚白色仙晶,有没有更高的……哦,这位道友叫价三千五百了!三千五百第一次,三千五百第二次……”

土行地仙老脸涨得通红,用带着浓浓威胁意味的眼神瞪着倪坤,一边传音:“小子找死!”一边举牌叫价:“四千!”

倪坤把脸一沉,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拍,冷哼道:

“本座对此元磁神山势在必得,谁敢跟我争,谁就是不给我面子。不给我面子,就特么得死!四千零五十,谁再敢叫价,谁特么今天就别想离开飞云城!骨灰本座都给你扬了!”

此言一出,满厅皆静。

厅中众仙,个个瞪眼张嘴,一脸呆滞地瞧着倪坤。

那精擅炼宝的地仙,也是一脸愕然。

那土行地仙,更是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倪坤,有种风中凌乱的错乱感——咱俩角色颠倒了吧?这种公然威胁的话,应该是由老祖我来说才对吧?

你小小一个人仙,谁给了勇气,如此叫嚣威胁老祖我?

就连那位见多识广的拍卖师李四郎,也是瞠目结舌,一脸地茫然。

拍卖会上,尤其是在暗地里举行的地下拍卖会上,这种为了争夺志在必得的宝物,公然威胁的事情,他是见得多了。

可哪一次扬言威胁的,不是由强者先开口?

今儿个情况怎么颠倒过来了?

明明只是一个圆满人仙,哪来的勇气,威胁一位地仙前辈啊!

陆昔颜则是在桌子下面对倪坤一挑大拇挑:

“霸气!不过姐姐我得提醒你,在拍卖会上公然威胁的,一般都是坏人,并且很少会有好下场!”

倪坤微微一笑:

“我这不是见那老家伙只敢传音说小话,不敢公然大声威胁吗?拍卖会要是没有这种大声威胁的传统剧目,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他既不敢开口,那只好由我来演绎了。”

说完抬手朝李四郎一指:“愣着干什么,落锤啊!”

“哦,哦!”李四郎一脸凌乱地连连点头,“那,那什么,这位道友叫价四千零五十!还有没有出价更高的?有没有……”

“别特么废话了。”倪坤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倒要看看,谁还敢跟本座争!”

“哼,小辈狂妄!”那土行地仙气得眼角暴跳,但还真没有继续叫价了。

不是他认怂了,而是他已经有了杀人夺宝的念头——只要等拍卖会结束后,抓住这小子,酷刑折磨,逼他交出元磁神山,老祖我一分钱都不用花,直接就能得到宝物。

小子你且狂着,等离开了拍卖行,老祖我骨灰都给你扬了!

土行地仙要免费得宝,专精炼宝的地仙早已退出竞价,厅中最强的二位都不争了,其他人无论气势还是财力,都不足以与倪坤争夺,第一件拍品元磁神山,自然就此尘埃落定。

仙家的拍卖会,自然不会等到整场拍卖会结束后,再去后台交钱拿货。而是现场交钱,直接拿货。

当下倪坤取出乾坤葫芦,倒出四千零五十枚白色仙晶,交给了前来收款的侍女,又抬手一招,便将那四位半仙力士竭尽全力,才能勉强抬起的元磁神山摄至手中,随意扫了一眼,收入丹田之中。

接下来的几件拍品,就比较普通了,没有元磁神山一个档次的宝物。

但气氛已经被倪坤与那土行地仙的传统剧目炒热了起来,几件普通宝物也都有人纷纷叫价,没有一件流拍。

那些普通的宝物,倪坤与陆昔颜自是看不上眼,没有参与竞价。

直到出现了一只神兽“开明兽”的头颅,倪坤才再次出手,将之拍了下来。

开明兽有九颗头颅,皆为人首,身躯似巨虎,勇猛善战,眼有洞察万物之能。其实力、位阶,皆低于龙凤麒麟之属,但也算是一种相当不错的神兽了。

因为这颗头颅,已经失去大半灵性,只能用来炼制低品阶的半仙境宝物,所以价格不高,倪坤只花了二百三十枚白色仙境,便将之拍了下来。

又过一阵,倪坤第三次出手,拍下了一枚地仙境界的白龙龙珠。

白龙是一种比较低阶的真龙,有控制冰雪之力。

别的纯血真龙,无需认真修炼,长到成年,就有人仙境界。而白龙则只会有半仙境界。且同境界的真龙之间,白龙的实力都是最弱的。

所以那一枚白龙龙珠,即使出自一头巅峰地仙的白龙身上,倪坤也只花了一千九百白色仙晶,便击败所有竞价者,将之拍了下来。

两个时辰后,拍卖会渐至尾声,压轴宝物也上了拍卖台。

乃是一颗“悟道果”,食之能帮助上感天心,体悟天道奥妙,对于突破瓶颈,有着极大的助益。

可惜效果仅止于地仙境。

最多能帮助巅峰地仙,提升晋位半步天仙的机率。对于半步天仙以上,就毫无作用了。

所以倪坤与陆昔颜,对这压轴宝物自是兴趣缺缺,不过其余仙人,倒是踊跃竞价,气氛比之前倪坤与那土行地仙竞拍元磁神山时更加热烈。

毕竟对于仙人来说,终究是自身的修为境界更加重要。

境界提升,意味着实力更强、地位更高、寿元更长。

如果有可能,相信每一个修炼出现瓶颈,多年不得寸进,眼睁睁看着寿元一天天临近大限的仙人,都会愿意用全部身家,换取一个悟道破境的机会。

最后那枚悟道果,拍出了一万一千白色仙晶的高价,落入了一位人仙圆满境界的仙人手中。

那两位地仙,倒是没有全力竞拍。他们都只是地仙中阶,也都还有二十余万年的漫长寿元,还远远没到需要悟道果帮助突破的时候。

这场明面上的拍卖会就此结束。

不过就在拍卖结束,厅中仙人们准备离场时,拍卖厅大门轰然洞开,四位身着白衣,怀抱长剑,气息冷硬的仙人,簇拥着一位身披赤甲,胸甲篆有朱雀纹章的仙人,大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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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4,排队送人头

“白衣冷面剑客的造型,还真的有点泛滥啊……”

看着那簇拥着赤甲仙人,大步走进拍卖厅的四个白衣冷面剑客,再看看厅中众仙,除陆昔颜之外,居然还有好几个身着白衣,或佩剑、或抱剑、或提剑的剑仙,个个冷口冷面。

倪坤寻思,这么多白衣剑客加一起,再凑上几个人,怕是都能组建一支铁血少年团了。

“冷口冷面的白衣剑客,已经彻底烂了大街,下回不能再用了……”

倪坤在思考下回易容时的人设,拍卖厅中的仙人们,则是鸦雀无声,敬畏地看着那赤甲仙人。

那拍卖师李四郎更是一溜小跑地迎过去,一揖到地:“李四郎拜见天将大人,拜见四位师伯。”

很明显,那赤甲仙人,正是一位天庭朱雀殿的天将,修为也是巅峰地仙。

而簇拥在他身周的四位白衣剑客,正是“连云宗”的仙人,也都有中阶地仙修为。且他们的气息彼此互补,隐隐沟通,想来应该是练有一套联手剑阵。

那赤甲天将没有应声,旁若无人地自李四郎身边走过,大步走上拍卖台。

那四位连云宗白衣冷面剑仙,则分散开来,占据拍卖厅四角,气息沟连,隐隐凝成阵势,将厅中众仙包围在内。

看到这一幕,厅中众仙齐齐一惊。

那精擅炼宝的地仙咬了咬牙,上前一拜:

“在下夏遂良,器宗修士,拜见天将大人。不知天将大人驾临此地,有何贵干?”

那朱雀天将站在拍卖台上,神情威严,眼神凌厉地看着自称夏遂良的器宗修士,直将他盯得额冒冷汗,身形僵硬,方才收回视线,一扫厅中众人,沉声说道:

“三天前,我天庭朱雀殿,排行仅在两位殿帅之下的云玉菟云天将,于飞云城失踪。经调查,与她同时失踪的,还有飞云城主王茂林。

“本将宗城,此行飞云城,便正是要调查云天将、王茂林失踪之事。正好飞云城中,所有仙人齐聚于此,关于云天将、王茂林的失踪,你们若有什么线索,便呈报上来吧!”

此言一出,厅中众仙顿时大惊失色。

“什么?天庭天将,在我们飞云城失踪了?这,这怎么可能?”

“三天前……三天前没有听说有天将来我们飞云城啊!”

“不错,排行仅在朱雀殿两位殿帅之下的天将……那最低也是地仙巅峰修为,若与人斗法,声势必然惊天动地,不可能悄无声息失踪。可,可三天前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

飞云城本土群仙慌乱议论时,那拍卖师李四郎也是一脸错愕:“我师父失踪了?不会吧,师父他老人家,明明就在闭关呐!”

有飞云城仙人壮着胆子上前一揖:

“天将大人,我等飞云城土著,实在没有见过云天将。此事,是不是搞错了?”

朱雀天将宗城冷哼一声:

“云天将、王城主已经确定殒落。他们的魂灯,虽然今晨才熄,但推演卜算之下,证实其死期远在三天之前。这说明,有人蒙蔽了天机,甚至令他们的魂灯延迟了两天方才熄灭。”

他目光凌厉,扫视厅中众人:

“你们不知云天将来过,甚至不知王城主殒落,以为他在闭关,定然也是遭人蒙蔽了天机,混淆了记忆。

“为了查出云天将、王城主殒落的真相,本将需要你们协助调查。”

有飞云城仙人拱手道:

“天将大人,协助调查云天将、王城主殒落之事,我等义不容辞。只是凶手若如您所说,蒙蔽天机甚至混淆了我们的记忆……我等实在不知该如何着手协助调查。”

“凶手是三天前杀的人,蒙蔽天机之下,魂灯延迟了两天方才熄灭。这三天时间,不知凶手已经跑出了多远,说不定都已经跑到别的部洲去……天将大人,我等究竟该如何协助,还请天将大人示下。”

朱雀天将宗城嘴角微微勾起,浮出一抹残酷的笑意:

“我知道凶手肯定早已经跑远了。但不管凶手跑出了多远,哪怕跑到了别的部洲,只要能找出凶手的身份,那他在这灵霄天,就无路可逃!

“至于尔等记忆被混淆之事,若是普通的法子,自是无力协助调查。不过……我天庭自有法门,可以帮助你们寻回记忆……”

话说,如果不是确定凶手已经跑远,这朱雀天将宗城,也不敢只带着四个连云剑仙,就来飞云城做调查——云玉菟境界与他相当,但战力比他略胜一筹。

连云玉菟都被杀了,他又怎会是凶手对手?

所以宗城此行,就只是来调查真相。

查到线索后,他是不会去追杀凶手的,上报给朱雀殿帅便可。

有人壮着胆子问道:“敢问天将大人,天庭有何法门,可帮我们寻回被混淆的记忆?”

“很简单。”

宗城抬手一指,放出一点焰光,落在拍卖台上,化为一尊三丈三尺高的炉鼎:

“此乃溯光追影炉,只要将尔等的元神,放进这炉子里炼上一炼,便是天仙出手,混淆了尔等记忆,亦能被此炉溯光追影,找回真相!”

“什么?”

厅中众仙齐齐一惊,有人颤声道:“把元神放进炉子里炼?那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有人拱手恳求:“天将大人,在下师门乃是北玄宗,我家宗主与玄武殿左殿帅有旧,此事能否……”

“统统闭嘴!”

宗城冷哼一声,凌厉眼神横扫厅中,散发出灼热狂暴,宛若天火燎原的气息:

“我朱雀殿可是殒落了一位天将!一位战功彪炳、地仙巅峰的天将!你们这满厅的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个人!

“本将此次领的是朱雀殿左殿帅的法旨,为查明云天将殒落之事,可以采取任何手段!你们……是想违抗朱雀殿左殿帅的旨意么?”

林清清悲愤道:“天庭殿帅旨意,我等不敢违逆。可是将我等元神放进炉中熬炼……那我们不就要死了吗?”

“谁说你们会死?”宗城冷哼一声:“最多元神残破,跌落境界而已。命还是能保下来的。”

“元神残破,境界跌落?这跟死有什么区别?”

“若单只是境界跌落还好说,我们有修行经验,境界跌落了,可以很快修炼回来。可元神残破了,那就再也无法寸进了啊!”

“天将大人开恩!”

“天将大人三思,此事万万不可啊!”

众仙或悲愤不已,或苦苦哀求,但那朱雀殿天将宗城,始终不为所动,只一脸冷漠地看着厅中众仙。

这时,那与倪坤争夺元磁神山的土行地仙,上前一步,揖拜道:

“小人武青峰,拜见天将大人。小人在三天之前,还在飞云城数千里外云游,昨日晚间,方才来到飞云城……”

宗城淡淡道:“你是说,你与云天将、王城主失踪之事无关喽?”

武青峰正色道:“正是。小人闻此噩耗,心中悲痛,欲为天将大人分忧,追捕杀害云天将、王城主的凶手。只是小人记忆里面,着实没有云天将、王城主殒落的真相。还望天将大人明鉴!”

说着又是一揖到地。

宗城冷冷道:“除此人之外,还有谁,是最近两天才来飞云城的?”

器宗仙人夏遂良叹了口气,上前道:“在下也是如此。”

倪坤与陆昔颜倒是没有出列,继续老神在在,冷眼看戏。

“再没有别人了么?”宗城看了看厅中群仙,再看看武青峰、夏遂良,嘴角渐渐浮出一抹讥讽笑意:

“天庭行事,有杀错,无放过。只要是今天出现在这飞云城的仙人,不管你们是从哪里来,是何时来,都要进炉子里炼一炼!

“若是你们不能为我提供线索,那这飞云城阖城上下数十万人,统统都要进炉子里炼上一炼!”

“什么?”武青峰脸色如土:“我,我也要被炼?”

夏遂良面庞通红,愤然道:“天将大人,仙人受此炉一炼,还可留得性命。可是城中凡修、凡人,若进此炉,必死无疑啊!”

连李四郎都恳求道:“天将大人,城中凡人经不起炉子一炼啊!请天将大人开恩!”

“本将像是那种丧尽天良的人么?”宗城淡淡道:“只要能从你们身上找出真相,获取线索,本将自不会动城中凡修、凡人。但倘若你们一无所知……哼哼!”

飞云城群仙,个个面色如土。

武青峰失魂落魄,夏遂良一脸苦涩。

“好了,废话少说,先从半仙开始。你!”

宗城抬手指向一个半仙:“就是你,方才就是你叫得最大声,最不服气。既如此,为了这飞云满城上下,几十万人的性命,你便先来炉子里走一遭吧!”

厅中群仙,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又满脸复杂地看着那半仙,同时心中祈祷,最好一开始就能从此人元神之中,炼出真相。如此一来,其他人就不必往炉子里走那一趟了。

那半仙是个青年男子,此时气得额冒青筋,眼中饱含怒火,手脚都在发抖。

看他的气息,当真有拼死一搏的意图。

然而,他最终还是咬牙切齿地低下了头颅,一步步走向炼炉。

他是飞云城土著,城中还有他的家族,外面还有他的恩师、宗门。

他拼死一搏倒是痛快了,可家族怎么办?恩师、宗门又该怎么办?

一时快意,以死相争,但代价就是家族、恩师、宗门受到牵连……

他只能压下心中熊熊焰烧的怒火,紧握着双拳,走向那即将毁掉他仙途的炼炉。

就在这时。

一道低雄厚的男声,忽地响起:“且慢,天将大人,听我一言!”

群仙循声望去,就见竞拍之时,那极富反派大老魔气质,又疑似家里有矿,或是某名门仙二代的披风魁梧男,昂首阔步,走出人群。

一位造型已烂了大街的白衣剑客,怀抱长剑,冷脸跟在他身边。

“嗯?”朱雀天将宗城冷眼一扫二人:“你们又是什么人?”

“吾乃横推八百无敌手、铁拳无双武圣人,姓倪,名沉舟。这一位,是我的义弟,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大九洲的剑圣,陆毅十三!”

这一串长长的名号,直听得厅中群仙一脸呆滞。

饶是现在气氛无比沉重,听了倪坤报出的名号,好多人都有点想笑。

就连那朱雀天将宗城,嘴角都微微翘起:

“横推八百无敌手、铁拳无双武圣人?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大九洲?还剑圣?哈!”

他摇头失笑一声:“那么,这位……武圣人,哈哈……又有什么想对本将说的?”

倪坤正色道:“我知道是谁杀了云天将、王城主。我还知道杀人者藏身何处。”

“嗯?”宗城眼神一凝,目光灼灼地逼视倪坤:“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倪坤郑重点头。

宗城冷哼一声,“那你方才为何不出首?”

倪坤诚恳道:“方才还没有想好。”

宗城冷笑:“所以,你现在终于想好了?”

倪坤点头:“想好了。我必须说出来。”

“那就说吧。”宗城两眼微眯,眼神如利刃般紧盯倪坤双眼:“我得提醒你,如果你敢有半字虚言,糊弄本将,本将便将你掷进这炉中,炼至元神湮灭才会罢休!”

“将军请放心,我‘横推八百无敌手、铁拳无双武圣人’倪沉舟,向来为人诚实,绝无虚言。这一点,我的兄弟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

“够了!”宗城冷喝一声:“本将没功夫听你废话,说!是谁杀了云天将?凶手现在又藏到了哪里?”

“凶手就是……”

倪坤声音低沉,予人一种即将揭开大秘密的神秘之感:“就是我横推八百无敌手、铁拳无双武圣人倪沉舟啊!”

说话间,倪坤抬手一指,青玉如意倏地飞出,天尊出品的杀伐之宝,无视宗城一切应对,瞬间闪现至宗城头顶,往他脑壳上轻轻一敲,咚地一声,将他敲了个脑壳粉碎。

跟着就是倪氏标准流程:摄走外挂法宝,包括那个鼎炉,再一掌将天将尸身震到渣都不剩。

与此同时,陆昔颜亦是飞出天尊出品的“捆仙索”,将分据大厅四角的四个连云宗白衣冷面剑客同时捆住。

然后长剑出鞘,将四个毫无还手之力的白衣剑客同时枭首,摄回他们四人的飞剑及外挂法宝后,熟练地用剑气将他们绞到渣都不剩……

最后玄黄功德塔自倪坤头顶冲天而起,垂下条条玄黄之气,在飞云城中来回乱刷。

这一次,倪坤只是掩盖了天机,令天将宗城,和那四个连云宗剑仙的魂灯晚熄两天。

另外稍微搅动了一下厅中群仙的记忆,令他们暂时失去记忆,直到两天之后才会恢复。

这一来,两天之内,就不会有人跑去举报。而等到天庭再派人来调查时,他们也能说出凶手是谁,不至于被天庭用什么搜魂的法门逼问。

做完这一切,倪坤与陆昔颜扬长而去。

临走之前,还顺手把那武青峰外挂的法宝撸了个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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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杀招小成!新的马甲

飞云城是真的不能呆了。

再呆下去,倪坤和陆昔颜固然不怕——他们得了玄黄天尊遗产,要保命有保命,要杀伐有杀伐,来个天仙甚至天君都不怕,可就怕牵连飞云城几十万人枉死。

既然拍卖会也参加了,仙道生涯的一个巨大空白也填补上了,还买到了合用的宝物,那为免牵连无辜,还是得早走为妙。

于是倪坤二人出了拍卖行,立马遁离飞云城,一口气遁出万里之外,才寻了处山脉进去。

灵霄天凡间的山川河流,都是巨大无比。

随便一条小河,便动辙百里宽。随便一座山,也是动不动就高达几千上万丈。

倪坤二人进入的这条山脉,更是绵延上万里,一座座奇峰峻岭若利剑、似天柱,直插云霄。千丈高的山峰,在这条山脉之中,都只能算是个小土包。

灵霄天灵气充沛无比。

许多杳无人迹的的深山大泽之中,灵气之浓郁,堪比下界大修精心选址布置的洞府。

浓郁灵气滋养之下,深山大泽之中,灵药灵植遍地,山精野怪无数。既是资源丰富的宝库,又是危机重重的险地。

当然,危险只是相对而言。

对倪坤与陆昔颜来说,再是如何险恶的深山大泽,也难不住二人。

他俩深入那万里山脉之后,找了座不高不矮的山头,抢占了一座熊妖的洞府,将那已渡过了第二次天劫的熊妖,和其麾下小妖赶出去流浪,自己两个将洞府打理一番,住了进去。

此次在飞云城收获颇大,得花上一段时间消化所得。

无名功法第七重“立天庭”,修行的难点只在于“繁琐”。

需要花费极大的时间与精力,搜集各种资源。但只要资源到位,修炼起来就不算太难。

前六重的修行,已经打下了无比扎实雄厚的基础。五行本源的集齐,也补上了最后一块根基。

于是在“人身内宇宙”中开辟三十三重天,就是水到渠成,毫无难度。

静室之中,倪坤默默打坐。

内视之下,以丹田为核心的人身内宇宙,宛若宇宙开辟前的混沌。

随着一道神雷在混沌中炸开,那混沌顿时开辟演化,以阴阳二气为本,以地水火风为基,以五行本源为柱,构成一重重‘天界’。

那天界最高层,有一尊身形虚幻、五官模糊的帝君端坐宝座之中,统御诸天,正是元神所化的“天帝”。

之后又火凤、金乌、天鹏、荒芜古树、八臂牛魔、龙魔、白鳞真龙、开明兽……等等仙禽神兽显化而出,敕为天神,坐镇各层“天庭”。

初时那尊天帝,那些天神,身形都显得虚幻不实。对倪坤实力的增幅并不算太大,也无法在现实中显形。

日后随着他实力日益提升,天帝与诸神,都将变得越发凝实,不仅能极大增幅他的实力,甚至能在现实之中显化而出,拥有真实不虚的威能。

到那时,倪坤一个人,就能化身一座天庭,统御三百六十五尊强大的正神,以及十万八千“群星恶煞”。

一人演化一座天庭,坐拥十万天兵,这就是“立天庭”这一境界的威能。

修炼第七重功法之余,倪坤也同时修炼杀招“粉碎星辰”。

有了一座品相极佳的元磁神山,杀招的修行也非常顺利,很快就已略窥门径。

修行无日月,一年时间很快过去。

静室之中。

倪坤兀自保持着盘坐的姿势,头顶之上,有一颗黑暗星辰缓缓旋转。

那黑暗星辰旋转之时,周围空间尽皆弯曲皱褶,光芒亦顺着弯曲的空间,被那黑暗星辰拉扯进来,令静室变得一片黑暗。

静谧之中。

倪坤忽然缓缓抬手,将黑暗星辰摘下,融入手掌之中。

随后他五指缓缓握拢。

伴着这个动作,手掌周围的空间,亦随之扭曲皱褶,甚至发出了仿佛不堪重负的震颤。

这里是灵霄天。

空间之坚固,远超下界。

即使是仙人,在这灵霄天中,飞遁之速,也只及外界的百分之一。各种遁术、传送亦受到极大的限制。

然而如此牢固的空间,亦在倪坤这一握拳时,扭曲皱褶、微微震颤。

“不愧是第七式杀招。粉碎星辰……能粉碎的,可不仅仅是星辰啊!”

倪坤微微一笑,没有将这一拳打出,缓缓松开拳头,周围的空间便又恢复了正常。

一年下来,飞云城的收获已经彻底消化,无论境界还是实力,都大有提升。是时候再次出山,继续收集资源了。

起身走出静室,找到陆昔颜时,倪坤发现她正在洞府外驯熊。

那是一头人立起来,身高足有三丈的巨熊。体型虽然魁梧巨大,但肥肥胖胖看着倒也憨态可掬。

倪坤认得这熊。

二人占据的这座洞府,一年前还属于这头熊。

倪坤站在洞府门口,看着正指挥巨熊起立、坐下、打滚的陆昔颜,笑着问道:“这熊怎么又回来了?”

“它一个月前渡过第三次天劫,修成半仙,自以为神功大成,可以抢回洞府了,就带着一群小妖杀了回来。”

陆昔颜抱臂冷笑:

“我虽然心慈手软,没有当场宰了它吃肉,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将它打回原形,训练一番。”

倪坤道:“可它用不着训炼吧?你虽将它打回原形,但我看它修为还在,还是半仙熊妖,哪用得着这么训练?”

“我就是要折腾折腾它,让它知道爷爷的厉害。”陆昔颜一挥鞭子:“腾空转体三周半,给爷起!”

那巨熊不敢有违,肥壮可掬的身子腾空而起,用颇有几分优雅的姿态,完成了这个腾空转体三周半的高难度动作。

陆昔颜又一挥鞭:“跳舞!”

巨熊踮起脚尖,跳得不亦乐乎,舞姿居然还有几分芭蕾的味道。

看着一头又肥又壮的巨熊跳芭蕾,倪坤不忍卒睹地一捂眼睛:

“你还真是闲得没事干了……行了别折腾它了,这洞府本来就是它的,还给它算了。”

陆昔颜眼睛一亮:“要出山了?”

“嗯。”倪坤点点头:“一年闭关,修为大进,是时候再次出山了。这熊,就放了吧。”

说着,取出二十枚白色仙晶,抛给大熊:“老爷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占你洞府一年,这是给你的租金。”

大熊一跃而起,将那些仙晶一口咽下,趴在地上呜咽道谢。陆昔颜虽未废掉它的修为,但将它打回原形,设下禁制,令它只能保持巨熊形态,连人话都不能说了。

不过陆昔颜这禁制也不是永久的,只要它能晋位人仙,禁制自解。

“好了,洞府还你了。”倪坤哈哈一笑,拉起陆昔颜,往山外走去。

十天后。

拥有百万人口的蛮牛城东门前,落下来两道遁光。

遁光一敛,现出两条人影。

一个是披挂华丽金甲,短发向上竖起,眼神傲慢的俊美青年。

一个是身着红白战裙,裙摆特大,扛着一口奇形大剑,眼神狂气的绝美女子。

二人来到城门口的布告栏处,看着布告栏上的通缉令。

天界通缉令,自然不会是一张简单头像告示。

布告栏上,俨然有两面光屏。左边的光屏里,显示着一个身形魁梧,穿锁子甲,披黑披风,手戴华丽手甲的威猛男子。右边光屏里,是一个怀抱长剑,白衣如雪的冷面剑客。

光屏中显示的二人,乃是栩栩如生的全身像,跟全息投影似的。每过数息,两道“全息投影”便缓缓地三百六十度旋转一次,显示其侧面、背面。

同时还有一行行文字,自光屏顶端飘过:

朱雀殿通缉令……罪大恶极之人犯,自称横推八百无敌手、铁拳无双武圣人的倪沉舟,以及自称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大九洲的剑圣陆毅十三,丧心病狂,杀戮朱雀天将……

提供线索者,赏一千白色仙晶……谎报者死……生擒一人,赏一千红色仙晶,生擒两人,赏一百金色仙晶。击杀一人,赏八百红色仙晶……

看完这悬赏通缉令,身披华丽金甲,眼神傲慢,似乎总是高高在上,用眼角看人的俊美青年,眼中流露出一抹奇异之色:

“朱雀殿通缉令?此事……只到朱雀殿为止吗?唔,也是,云玉菟是为了报私仇,并非因公殉职。朱雀殿能为她出头,已经算是不错了……毕竟天庭这般庞大的体制,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地仙天将,便大劫干戈……”

又在布告栏前流连一阵,看了看其它的告示,这气质傲慢无比的金甲青年,便与那眼神狂气的红白战裙女子,走到了正门前。

正门前有卫兵把守,领头的俨然是一个蛮牛族的半仙——此地乃是蛮牛城,正是蛮牛族聚居之所。城中百万人口,倒有五成都是蛮牛族人。

那蛮牛族半仙上前拦住二人:“朱雀殿有旨,任何外来仙人,都必须登记身份,方可进城。二位道友,报上姓名,来历吧。”

金甲青年冷哼一声,用眼角余光斜睨蛮牛族半仙,淡淡道:“吾乃型月界最古之王,英雄王吉二伽。这一位,是我的道侣,型月界红剑骑士,倪禄。”

“型月界?没听说过。”那蛮牛族半仙摇了摇头,不过灵霄天以下,北灵星海之中,下层世界多不胜数,别说一个小小半仙,连天君甚至天尊,都未必能尽数知晓。

当下这蛮牛半仙也不多问,记下二人身份信息,又用一件法宝将二人身形相貌记录下来,这才发了个号牌,让二人进去。

自称吉二伽的倪坤接过号牌,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问道:“城中近日可有拍卖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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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英雄好汉杀敌得宝,怎么能算抢呢?

作为一个自少年时代起,就坚持不懈行侠仗义、斩妖降魔的职业侠士,倪坤当然不会像那些魔头一样,动辙强取豪夺、杀人夺宝。

只要条件允许,他需要的修炼资源,就一定要用堂堂正正的手段得到。

比如参加拍卖会,用辛勤劳动赚来的钱,购买所需资源——行侠仗义、斩妖除魔得到的战利品,理所当然是堂堂正正的劳动所得。

蛮牛城作为人口百万的大城,当然有拍卖会。而且是每半个月,都有一次拍卖会。

最近的一场拍卖会,时间也不远,就在五天之后。

至于拍卖会上,会不会出现合用的宝贝,那就得看运气了。

倪坤得知蛮牛城一年下来,居然会有二十四场明面上的拍卖会,暗地里的地下拍卖会也有不少,顿时决定就在蛮牛城落脚。

先住上个一两年,参加所有的拍卖会,尽可能地筹集修炼第七重功法的资源。

听倪坤说要参加每一场拍卖会,陆昔颜皱眉道:“你是不是想太多?参加全年所有的拍卖会,我们哪来那么多钱?”

从天鹏身上榨出的仙晶,只一万多白色仙晶,一千余红色仙晶,十来枚金色仙晶而已。

而一年前,在飞云城参加拍卖会时,就已经挥霍出去七千挂零的白色仙晶。

之后虽干掉了朱雀殿天将宗城,以及四个连云宗地仙,还把那个叫武青峰的土行地仙外挂的装备抢得一干二净……

但没人会把仙晶这种高价值的硬通货,放在外挂装备里面。

所有的仙人,都会将仙晶收藏在穴窍空间里。

人一死,穴窍空间直接坍塌,摧毁空间里的一切。

以倪坤和陆昔颜的修为、装备,秒杀巅峰地仙不在话下,可也根本来不及在穴窍空间坍塌前,把里面的钱财、宝贝都抢出来。

所以二人杀敌不少,可得到的战利品,都只是飞剑、战甲、护身法宝等外挂装备。

还大多见不得光,暂时只能收藏起来丰富库存。

闭关一年又没有进项,倪坤二人财富滞涨,真要参加全年拍卖会,压根儿不够用。

“嗯,门口那布告栏上,不是有挺多悬赏任务么?要不,咱们做几件悬赏挣钱?”

“得了吧。悬赏额最高的,就是武圣人倪沉舟,和剑圣陆毅十三。要不,你去朱雀殿出首,举报他们?”

倪坤还真心动了一下:

“举报线索就能赚到一千白色仙晶,活捉一个得一千红色仙晶,活捉两个的话,就有一百金色仙晶……单这一百金色仙晶,价值就已经远远超过我们身上的全部现金了……嘶,这买卖做得啊!”

陆昔颜瞪大双眼:

“我去,你该不是想用身外化身,骗朱雀殿的赏金吧?这你可得想清楚了,你的变化之术再神奇,身外化身跟你本尊可是有因果的!”

倪坤想了想,沉声道:

“本座行事,堂堂正正,挣钱光明正大。哪怕是敌人的钱,我也不屑于用欺骗的手段去挣。”

陆昔颜赞同点头:

“没有错。身为英雄好汉,骗钱是非常可耻的。缺钱的话,直接明火执仗地抢劫就是。”

倪坤眼神微妙地看了陆昔颜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

“什么叫抢劫?英雄好汉的事……行侠仗义,斩妖除魔获取战利品,那能叫抢么?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要是被旁人听去,还以为咱们是什么妖邪老魔呢。走,先去看看别的悬赏吧。”

于是二人又回到城门口的布告栏前,查看别的悬赏告示。

“阴魂老祖,屠杀三十万蛮牛族人修炼魔法,丧心病狂……蛮牛城主悬赏首级,赏金一百五十红色仙晶……”

“大妖相柳,自称九头大圣,盘踞万毒沼泽,吞食过往修士无数、仙人十余,悬赏其首级,赏金一百红色仙晶……”

“通臂魔猿,占黑风山,聚妖十万,扯旗造反……悬赏其首,赏金二百红色仙晶……”

布告栏上,林林总总的悬赏告示足有数十条,但赏金最高的,还是要数武圣人倪沉舟,与剑圣陆毅十三。

最接近这两位大佬的,是一位面容苍白、眼神阴鸷的黑衣老者:“骷骨魔君,杀戮仙人上百,炼制骷骨魔傀……赏金五百红色仙晶。”

看完这些悬赏布告,倪坤满意地点头:“果然还是武圣人倪沉舟和剑圣陆毅十三最值钱。其余小喽罗,压根儿不值一提。”

陆昔颜道:“那这些任务,咱们接不接?”

“接,当然要接!”倪坤大手一挥:“一枚红色仙晶,能抵一百白色仙晶。咱们要是把这悬赏任务全做完了,至少得有数十万的身家,到时候什么宝贝买不到?”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声冷笑:“做完所有的悬赏任务?哪里来的乡下土包子?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倪坤二人循声看去,就见一个白衣冷面青年,正怀抱长剑,站在布告栏下,一脸冷笑不屑地看着二人。

倪坤冷眼看了那家伙一眼,又抬头看看布告栏最上方,剑圣陆毅十三的通缉令,嘴角流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忽然抬手一指那人,一道玄黄之气应指而出,在那人身上飞快地一刷。

玄黄功德塔不沾杀伐,这一刷,当然没有把那人怎样。

不过倪坤马上就指着他大叫一声:“大家快看,朱雀殿悬赏的通缉犯陆毅十三就在这里!”

那白衣冷面青年一怔,旋又冷笑:“胡说八道,我长得……”

陆昔颜也大叫一声,打断他的话:“白衣冷面,还抱着把剑,这个人果然是剑圣陆毅十三!”

二人声如雷霆,小半个蛮牛城都听到了。

一时间,数十道遁光冲天而起,大群仙人气势汹汹飞了过来,强横神念扫来扫去:“陆毅十三在哪里?看到了!白衣冷面抱把剑,果然是陆毅十三!”

“杀了他!”

“不能杀,活捉他!活的更值钱!”

“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

“发财事小,抓到朱雀殿通缉犯,定能得到朱雀殿赏识!大家小心,此人有斩杀地仙之能,我等需齐心协力,方有机会抓住他!”

转眼之间,几十个最低人仙境界的仙人,就已将那白衣冷面抱把剑的青年团团围住,各种擒拿仙术、禁制神通、困锁法宝铺天盖地蜂涌而来,只一个刹那,就将那人彻底淹没。

始作踊者倪坤与陆昔颜,早就退到了十几里外,混在围观群众中看起了热闹。

“经此一事,我估计至少在这海洲境内,白衣剑客的造型,恐怕会日渐绝迹……”

“那家伙也是自己不长眼。有了剑圣陆毅十三,白衣剑客这种造型,也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驾驭的吗?”

“此言有理。”

看了会热闹,两人又退出人群,驾起遁光,往最近的“黑风山”飞去。

城门口的悬赏告示中,大半被悬赏的家伙,其据点所在,都被标注了出来,还附有地图。只有少数行踪诡秘的家伙,没有查出其下落。

至于为什么明知那些家伙据点所在,悬赏任务却还是没人完成,那自然是因为够资格上通缉令被悬赏的,实力大多高到很难对付。

天庭也不会出手对付那些魔头。

无论魔头们屠杀多少无辜,杀戮多少仙人,只要没有明目张胆地招惹天庭,天庭就不会管束他们,任由他们自由竞争、野蛮生长。

反正天庭需要之时,一道诏令下来,再狂再狠的妖魔鬼怪,也得乖乖听从天庭吩咐。

倪坤二人此行第一个要打的,乃是盘踞“黑风山”,聚妖十万,扯旗造反的通臂猿魔。

此猿魔所谓的造反,只不过是造蛮牛城的反。

因其据点黑风山,离蛮牛城只五千余里,还曾多次带兵攻打蛮牛城,对蛮牛城的安全造成了严重威胁,所以城主出二百红色仙晶,悬赏其首级。

倘若那魔猿造的是天庭的反,倪坤根本就不会去找他麻烦,反会暗中给予一定的支持。可既然那魔猿只反蛮牛城,不反天庭,那倪坤就不会对它客气了。

小半个时辰后。

一座阴云缭绕、黑风呼啸的怪山,便出现在倪坤二人视野之中。

那山不算太高,但山势极险峻复杂。

山上筑有诸多城寨,城寨之中,妖气冲霄,遍地妖魔。

山腰处,有一座巨大的石堡。石堡之上,竖着一面大旗,旗上无字,只绣着一颗猿魔头像。

“连个响亮的名号都没有么?”

看到那绣着猿魔头像的大旗,倪坤鄙夷地撇撇嘴:“真是一群乌合之众。”

陆昔颜提着那口奇形大剑,跃跃欲试:“你来还是我来?”

“我先来吧,试一试新开发的神通。”

一身金甲的倪坤,立于万丈高空,双手环抱胸口,俯瞰那妖魔遍地的黑风山,眼神傲慢睥睨。

随后他意念一动,一朵朵金色莲苞,平空浮现在他左右两边以及头顶上方。

数以万计的金色莲苞铺展开来,瞬间占据了小半天穹。

随后那数万莲苞同时绽放,花瓣舒展之时,道道金电雷霆凝成的光束,自莲蕊之中轰然发射,向着黑风山暴射而去。

倪坤没有王之宝库,只好用神通山寨了。

他新开发的这道神通,还借鉴了林清清的莲苞法宝。

此刻数万朵金色莲苞铺陈天际,怒放之时,数以万计的金色光束,铺天盖地轰向黑风山,简直就像是一支宇宙舰队齐射,场面之豪华,比起金闪闪也毫不逊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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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拿日月,缩千山,通臂猿猴

随着年齿渐长,倪坤近年来越发宽厚仁和,与人为善。

能讲道理,他就尽量讲道理。不听道理,他也会给对方一个痛快,尽可能地让对方毫无痛苦地形神俱灭。

以他性情,本来是不会施展一口气屠戮十万生灵这等辣手的。

然而方才观察黑风山时,倪坤一双神眼瞧得分明,那些妖魔寨子中,遍地人兽尸骸,更有无数条人尸,不分男女老幼,皆与野兽尸首一般,挂得到处都是,竟是被做成了风干肉。

既然是以人为食的妖魔,那倪坤再是宽厚仁和,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数万发金光灼灼的雷霆光束,豪雨一般铺天盖地轰向黑风山。

笼罩在山头上,充当护山阵法,能挡地仙神通的妖云黑风,瞬间就被漫天光束撕裂蒸发。漫山遍野的妖魔骇然抬头,入眼处却只见刺目金光,旋即眼瞳冒烟起火,竟是瞬间就被闪瞎了双眼。

还不等满山妖魔捂眼惨叫,数以万计的雷霆光束,便已轰炸到黑风山上。

轰轰轰……

连环滚雷般震耳欲聋的爆响声中,雷霆光束落地,化为团团金色雷球,飞快膨胀扩张。

眨眼之间,数万金色雷球,就串连成一片金色雷海,将整座黑风山彻底淹没。

数以万计的中低阶妖魔,当场灰飞烟灭,人间蒸发。

少许有渡劫境乃至半仙境、人仙境的妖魔,在这已达到“洗地”级的金色雷海中,勉强挣扎了一两秒,旋即也妖身崩溃,化为齑粉……

“啊!”

一记惊天动地的咆哮,自那已被雷海淹没的石堡中传来。随后就见一只巨爪,撕裂淹没石堡的雷霆之海,向着天上的倪坤抓来。

那是一条遍生黑毛、粗壮无比的猿臂。

其手爪足有百亩大小,爪心之中,阴阳二气化为黑白气团,飞快旋转,形成一道黑白漩涡。

那黑白漩涡散发着无尽吸摄之力,周围的空气、灵气乃至光线,地上的碎石、山体乃至金色雷霆,尽被摄入那黑白漩涡之中,先被那磨盘一般的黑白漩涡搅成混沌,继而又裂解为阴阳二气,愈发增幅黑白漩涡的威能。

“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摩弄乾坤。”陆昔颜赞叹:“这只猿魔,还真不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它是真正的通臂猿猴,天生异种。”

“哦?那这趟还真是来得值了。”

倪坤环抱胸口,眼神傲慢,一动不动,遍布苍穹的数万朵金色莲花,再次射出雷霆光束,豪雨般轰向那巨大猿爪。

“去死!”

猿爪后方,传来猿魔愤怒欲狂的咆哮。爪心之中的黑白漩涡光速旋转,散发出黑洞一般的强横吸力,竟将数万道雷霆光束,尽数摄入漩涡之中。

轰轰轰……

神雷震爆,将那黑白漩涡,连同那百亩大小的猿爪震得连连颤抖。

但还不等数万神雷化为雷团、膨胀成海,巨大猿爪便五指一合,猛握成拳。

轰!

空间微微一震,那数万雷霆,竟在猿爪握拳之际,被瞬间泯灭。

倪坤眉峰一挑:

“连光线、雷霆都能捕捉泯灭,此猿魔,竟是掌握了近乎本源级数的元磁之力,难怪能拿日月、缩千山!好得很!这趟的收获,恐怕会比我想象的更大!”

这时,那巨大猿爪飞快缩小,现出猿魔本相。

乃是一尊身高丈二,披挂黑甲,双眼赤红,獠牙暴突,双臂过膝的长臂巨猿。

它回头看了一眼黑风山。

饶是灵霄天界大地极其牢固,承受力远超下界,此时在倪坤数万神雷洗地之下,偌大一座黑风山,也已经被抹平了一大半。

通臂猿魔辛苦聚拢的十万妖兵,也已经半个不剩,尽被抹杀一空,甚至连尸首都没有留下几具。

看到黑风山的惨状,通臂猿魔目眦欲裂,满是暴戾残忍之色的赤红双瞳,死死盯着倪坤,咬牙切齿地咆哮:

“我与你们何冤何仇?为何要毁我山城,屠我妖兵?”

倪坤下巴微昂,以眼角斜睨猿魔,冷冷道:

“杂种,你丧心病狂,率兽食人,本座不仅要毁你山城、屠你妖兵,还要取你首级。”

猿魔怒笑一声:

“笑话!妖魔吃人,连天庭都不管,你又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管到我们头上?”

倪坤冷笑:“本座有没有资格,关你这种杂种何事?既然撞到了我手上,乖乖受死就是。”

话音一落,那漫天金莲,又喷出雷霆光束,灼灼金光,映亮天穹。

“又是这一招?对我没有用啊!”

猿魔咆哮一声,右爪猛地往前一推,爪心之中,阴阳二气混成漩涡,喷出一道螺旋状的黑白光束,将迎面袭来的雷霆光束荡涤一空。

随后猿魔将身一纵,自被打出的通道中一窜而过,瞬间来到倪坤面前,狞笑着一拳轰向倪坤面门:“我要将你的脑袋打爆,抽出你的元神,魔火熬炼一万年!”

拳出之际,元磁之力横扫,空间都被弯曲皱褶,光线都被拳峰吸纳,方圆万丈,瞬间变得一片漆黑,只余猿魔那颗巨大的拳头,充塞天地、一往无前。

那强横无比的元磁之力,甚至还不断拉扯倪坤身形,要令他身不由己,主动撞向猿魔的拳头。

眼看巨拳临头。

突然,哗啦一声脆响,一条金色绳索,自倪坤上方一朵绽放的金莲莲蕊中蹿出,瞬间就将猿魔那足以摧毁一颗小行星的巨拳捆住。

不仅捆住了那颗拳头,金色绳索还如蛟龙一般,沿着拳头闪电盘绕而上,刹那之间,就已缠绕猿魔全身,将它束缚得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法宝?”

猿魔大惊,不断催谷法力,疯狂挣扎。

可饶是它神力无穷,能拿日月、缩千山,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得。

且越是挣扎,那金色绳索便束缚得越紧,渐渐勒得它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我最古之王,英雄王吉二伽的‘天之锁’!”

倪坤冷冷一笑:

“天之锁一出,连天仙都挣脱不得,更何况你这头区区地仙巅峰的小小猿魔?”

呃,倪坤把陆昔颜的“捆仙索”借来,客串了一把“天之锁”。

说话间,倪坤右侧,又绽开一朵金色莲花。

倪坤抬手,自莲蕊之中,缓缓抽出了一柄大锤。

“乖离剑。”

倪坤手持那水缸大的巨锤,神情肃穆,眼神傲慢:

“拥有毁天灭地之力的对界神器。能死在乖离剑下,是你的荣幸。”

反正乖离剑就是一根霓虹灯柱,不成剑形,倪坤拿锤子客串一把,也算得上合情合理。

“你特么这分明是锤子!”猿魔边挣扎边咆哮。

倪坤傲然道:

“本王的境界,你根本不懂。剑道到了本王这种境界,宇宙万物皆可为剑。所以锤就是剑,剑就是锤。莫说锤子了,就算是一只兔子,一头狗熊,一只猩猩,本王拿在手里,说它是剑,那它就一定是剑!”

猿魔挣扎一阵,见始终无法挣脱所谓“天之锁”的束缚,干脆放弃挣扎,只眦着獠牙冷笑:

“抓住我又如何?我乃天生异种,有不死之身,你这锤子,根本就打不死我!”

“是吗?”倪坤一锤轰在猿魔头上,直打得它头皮爆裂,骨爆火星。

但还真就没有打死它。

说起来,倪坤自炼的法宝仙器,到了现在,已经跟不上他的修为进度了。

毕竟法宝的炼制,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即使有足够的材料,炼制之后,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去慢慢温养,提升其威力。

有许多仙人,炼成法宝之后,因为没有时间去温养,便于特殊的地点,比如各种天然灵穴,又或玄阴、纯阳之地,又或凶煞、幽冥之域,乃至地心熔岩之中、太阳核心之内,布下阵法,将法宝置入阵法之中,花费漫长的时间慢慢温养,过几千上万年,再来收回宝物。

倪坤虽会炼宝,以天劫之力淬炼、温养法宝也极有效率,但他境界提升得太快,修炼的年头太短,且绝大多数时间,都用来提升修为,修炼杀招,并没多少时间耗费在法宝上,只是丢在丹田之中,以无名真气、天劫之力自行温养。

这就导致他自炼法宝的升级速度,远远赶不上他修为提升的速度。

到如今,他的碎颅碾骨双锤、弑神飞刀等法宝,固然还能杀死地仙境的炼气仙人,但对上地仙巅峰,体魄强横,有“不死之身”的天生异种,就不再那么好使了。

一锤子没能打杀猿魔,倪坤又抡起锤子,照头连轰数下,虽将那猿魔打得头破血流,但还真就只能打出一些皮外伤,压根儿奈何不了此猿。

“嘿嘿嘿……都说了本王乃是不死之身,你这所谓的‘乖离剑’,根本就奈何不了本王!”

猿魔赤睛死死盯着倪坤,嘲讽道:

“抓住本王又如何?驾驭这条绳子很费法力吧?以你的法力,还能坚持多久?本王就不信,你还能一直困住本王!等到本王脱困,就是你的死期!”

倪坤皱着眉头,又照脸轰了猿魔一锤,然而连鼻梁都没打塌。

陆昔颜惊叹:“这猿魔骨头硬得很啊,都快赶上我了。”

倪坤叹了口气,收起锤子:“看来乖离剑已经过时了……没办法了,只好出绝招了。”

说着,又从另一朵绽开的莲花中,取出了一柄看起来精致华美、娇弱易碎的青玉如意。

看到那青玉如意,猿魔瞳孔骤然一缩。

明明那青玉如意,并未散发出任何强横气息,看起来就是一件普通的玉器,可它还是本能地头皮一炸,心脏一缩,有种大难临头之感。

“这是什么?”它失声叫道,又开始疯狂挣扎。

“剑名诛仙。非铜非铁亦非钢,曾在须弥山下藏。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锋芒?诛仙利,戮仙亡,陷仙四处起红光,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神仙血染裳。”

倪坤低吟着:

“这是一口诛仙之剑……任你有不死之身,此剑一出,你也沾着就死,挨着就亡。”

说着,拿着青玉如意,照猿魔脑门轻轻一敲。

咚!

猿魔天灵爆裂,瞬间暴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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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元磁星核,有人抢怪?

通臂猿魔首级价值二百红色仙晶,折合白色仙晶二万,算得上非常值钱。

但对倪坤来说,它的价值还不仅止于此。

用青玉如意捶爆它脑壳,轰杀它元神之后,倪坤先开神眼,将这猿魔的身体结构,里里外外扫描一遍,接着摘下它的心脏,取其心血储存起来。

之后再一掌震爆它血肉,只留下一副晶莹如玉,遍布玄奇道纹,散发着无穷元磁之力的骨骼。

这副骨骼奇重无比,比倪坤一年前拍下的元磁神山更加沉重。

伫立在倪坤面前时,空间与光线,都被其庞大的质量弯曲。散发的元磁之力,也比那座元磁神山更加精纯强大。

倪坤满意地点点头,将这副骸骨收入乾坤葫芦当中,日后再来炼化。

至于猿魔首级,肯定是不会交给蛮牛城了。

但拿着猿魔那颗死而不僵,兀自嘭嘭跳动的心脏,也足以证明任务,领取赏金了。

解决掉通臂猿魔,倪坤又与陆昔颜去到猿魔城堡之中扫荡了一番。

猿魔城堡自然早在神雷洗地之下蒸发殆尽。

但城堡地下,一座密库靠着禁制法阵,勉强保存了下来。

这密库之中,并没有多少值得一提的宝物。

猿魔也像仙人一样,把仙晶等各种珍贵的宝物,随身携带在穴窍空间之中。随着它的死亡,穴窍空间坍塌,所有宝物自然随之消失,被穴窍空间坍塌的力量粉碎为精纯元气,复归天地。

整个密库之中,唯一值得一提的宝物,只有一枚拳头大小的星核。

那星核飘浮在一座巨大的法阵当中,散发出比猿魔骸骨更强的元磁之力,扭曲空间,吸摄光线,令密库之中一片漆黑。

“果然有宝贝!”

倪坤哈哈一笑,对这星核非常满意。

这星核明显是通臂猿魔用来修炼的宝贝,之所以没有随身携带,纯是因为它太过沉重。

只拳头大小的一枚,其重量俨然相当于一颗直径三千多里的铁球。

如此恐怖的质量,最少也得有天仙修为,才能勉强收纳进穴窍空间之中。

通臂猿魔号称能拿日月、缩千山,其神力与天赋元磁神通,自然非同凡响。

可即使以那通臂猿魔的实力,其穴窍空间,也不足以承受这星核的重量。

贸然收入进去,穴窍空间直接就要粉碎坍塌。

所以只能放在密库之中,以阵法约束。

结果就便宜了倪坤。

当然,倪坤也好,陆昔颜也罢,都没有能力将这星核收起。

连那内有千里乾坤的乾坤葫芦,也不足以承载此星核。

不过没关系,倪坤有玄黄功德塔。

当下他祭起玄黄功德塔,垂下条条玄黄之气,轻轻一刷,就将法阵禁制通通抹去。

不等那星核散发出恐怖的元磁之力,摧毁周围一切,条条玄黄之气便覆盖到星核之上,若触手一般缠缚着它,将它拖进了宝塔之中。

搜刮完宝贝,倪坤二人又冲天而起,倪坤再次发通神通,召唤出数以万计的金色莲花,密密麻麻遍布天穹,喷射出数万道雷霆光束,把黑风山又结结实实洗了一遍。

直到确定此山再无妖氛,二人方才驾起遁光离开,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万毒沼泽。

自称“九头大圣”的大妖相柳,在此地称霸已久,吞噬修士无数,仙人十余。

今天,这头有着千丈蛇身,九颗头颅,身俱奇毒,有着高阶地仙修为的强大妖魔,被人打上门来,堵在洞府之中一顿狂砍。

砍它的人,是个身穿红白战裙,裙摆特大,手持奇形长剑的绝色女子。

因为不会唱歌,这位自称“红剑骑士倪禄”的绝色女子,就一边“孙子、废物、垃圾、畸形儿”地疯狂嘲讽,一边抡剑狂砍,把它给活活砍死了。

斩杀此魔,采集到有用的资源,又搜刮了一番它的宝库,倪坤二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去“阴魂山”,斩杀阴魂老祖。

那阴魂老祖也有地仙巅峰修为,算得上一方豪强。

可惜他修炼的是鬼道功法,被倪坤雷法完克。

这一次,倪坤站在天穹之上,脚下还踩着一根竖立空中的原木,假装是路灯杆。数以万计的金色莲苞铺满天穹,疯狂发射雷霆光束,只用了两轮攻击,就将阴魂老祖轰杀。

摘下阴魂老祖死不瞑目的人头,两人又马不停蹄,赶往下一处……

为了筹集足够的资金,倪坤都顾不上参加蛮牛城最近的那场拍卖会,与陆昔颜不停奔波,到处做任务。

辛苦奔波二十多天,转战多地,终于将绝大多数有明确下落的妖魔鬼怪斩杀,得到了价值三千多红色仙晶悬赏的首级,外加无法估量价值的大量战利品。

最后,两人来到了首级价值五百红色仙晶,实力最强,疑有半步天仙修为的“骷骨老魔”所在的“骷骨林”。

这次二人来得不巧。

骷骨林已经在被人围攻了。

“我去,遇上抢怪的了?”倪坤二人远远停下,观看战况。

围攻此地的,看上去似乎一整个宗门。

上百位半仙、人仙、地仙,在一位半步天仙带领下,组成一座仙阵。金色洪流一般的大日真火,自天而降,轰然冲刷向骷骨林。

骷骨林上空,百尊以仙人骸骨炼制的骷骨魔傀,亦组成阵势,幽暗冰冷、化骨融魂的幽冥魔焰自地下冲起,悍然迎击大日真火洪流。

两种火焰在半空碰撞,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大日真火与幽冥魔焰威力五五开,并不存在克制关系。双方相遇时,谁更强,谁就能占上风。

此时那个大宗门的仙阵,因有半步天仙坐镇,催动的大日真火洪流,自然大占上风。

两道焰流碰撞之下,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大日真火势不可当,幽冥魔焰节节败退,只几个呼吸功夫,就被压制下去。

眼看那大日真火洪流,就要冲刷到百尊骷骨战傀组成的阵势之中,地上的骷骨林中,发出一道阴森冷笑:

“仇无伤,你以为带着你满门上下倾巢而出,就能胜过我了?真是白日做梦,今日我骷骨魔君,就要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阴森酷戾的狞笑声中,一只燃烧着幽冥魔焰的白骨巨爪,自骷骨林中冲天而起,一把将那百尊骷骨战傀抓在掌中,毫不吝啬地将之全部吞噬炼化。

吞噬炼化百尊骷骨战傀,那白骨巨爪气息暴涨,幽冥魔焰冲天而起,不仅抵住了大日真火洪流的冲刷,甚至逆流而上,节节破开大日真火,向着那宗门布成的仙阵冲去。

看到这一幕,那领头的半步天仙脸色骤变,失声道:“天仙之威?这怎么可能?”

那白骨老魔融合百尊骷骨战傀之后,气息、威能,俨然达到了初阶天仙的境地。

“哈哈哈哈哈……仇无伤,你们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都给本魔君留下,做本魔君的骷骨战傀吧!”

名为仇无伤的半步天仙全力催动大阵,大日真火的强度、烈度再度提升一个台阶,仅是真火洪流外放的强光,就足以瞬间灼瞎普通修士的双眼。

但这并没有任何作用。

天仙之威,不可阻挡。

哪怕骷骨魔君只是用独门魔功献祭,付出巨大代价,才临时拥有了初阶天仙的力量,只能算是徒有力量、不具境界的“伪天仙”,但这纯粹的力量,也绝不是半步天仙能够抵挡的。

就算还有上百半仙、人仙、地仙结阵辅助,也挡不住这天仙一击。

全力催动、威能大增的大日真火洪流,并没能令白骨魔爪停滞哪怕一息。

巨大的白骨魔爪轻易破开真火洪流,继续逆流而上,眼看就要将仇无伤等人攥在掌心。

危机关头。

一条金色绳索,蛟龙般飞掠而出,瞬间缠缚在白骨魔爪之上。

看似不可阻挡的白骨魔爪,顿时像是被掐住了七寸的毒蛇一般,瞬间僵滞下来。

紧接着那金色绳索飞快收缩。

白骨魔爪在绳索收缩的巨力之下,亦随之飞快缩小,转眼之间,就变回原形,化为一个身披黑袍、浑身没有一块血肉,只一副玉白骷髅,眼窝里燃烧着幽冥魔焰的妖魔。

正是骷骨魔君。

骷骨魔君被金色绳索死死缠住,任是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一时不禁亡魂大冒,失声惊呼:“这是什么?”

“此乃天之锁。”一道淡淡的男声传来。

骷骨魔君、仇无伤等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浑身上下金光闪闪的金甲美男子,站在一根竖立半空的原木顶端,双手环抱胸口,以极度傲慢睥睨的眼神看着骷骨魔君:

“天之锁下,天仙难逃。能被捆上一遭,是你骷骨魔君的荣幸。”

“你是谁?”骷骨魔君不甘咆哮。

“吾乃最古之王,英雄王吉二伽。”金甲男子傲然说道:“骷骨魔君,你的末日到了!”

伸手一指骷骨魔君:“砍死他!”

金甲男子身边一个身着红白战裙的绝色女子,顿时飞冲过去,抡起奇形长剑,二话不说当头一劈,一下就把骷骨魔君的骷髅头斩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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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用我双手,粉碎命运!

魔高一丈、不可一世的骷骨魔君,就这么轻易地挂了。

被陆昔颜一剑劈开了脑壳,绞杀了元神,只留下一副兀自散发着滔天魔气的骸骨,作为领取悬赏的凭证。

而劫后余生的半步天仙仇无伤,及其门下百余仙人,又是庆幸,又是感激地飞过来,准备向倪坤二人道谢。

对倪坤和陆昔颜,仇无伤等人并未太过戒备。

虽然他俩的打扮和造型,尤其是倪坤脚底下踩根木桩子的台风,着实有些古怪,但他俩既然在危机关头出手相助,而不是放任骷骨魔君将仇无伤等人斩尽杀绝之后,再跳出来收拾残局,就足以证明,这两个打扮有些古怪的强人,属于那种真正的正派人士。

不过当仇无伤带着门人们过来,就要道谢时,倪坤忽然沉声说道: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我们及时赶到,你们会有什么后果?”

仇无伤一怔,拱手一揖:“多谢二位前辈援手之恩,在下……”

既然能轻易杀死“初阶天仙”状态的骷骨魔君,那无论倪坤和陆昔颜看起来多么年轻,仇无伤也一定要称他们为“前辈”。

倒不是唯实力论。

而是仙人的形象,跟年纪没多大关系。

几千上万岁的半仙,有的看起来老态龙钟;几万岁、十几万岁的老怪,也有外表是小小童子相的。此类情况,在仙道之中比比皆是。

所以在无法判断对方年龄的情况下,碰上实力强过自己的,叫一声“前辈”准没错。

不过还不等仇无伤把话说完,倪坤便将手一摆,傲然道:

“如果我们没有来,你们所有人都会死。并且死后都不得安宁,元神要被那骷骨魔君囚禁封印,肉身则会被他炼他骷骨战傀。关键时刻,亦会像此前那百尊骷骨战傀一样,被骷骨魔君吞噬献祭,提升实力。我说的可对?”

仇无伤不明白倪坤究竟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恭恭敬敬说道:

“前辈教训的是,是晚辈等鲁莽了。为给门中长老复仇,倾巢而出来寻骷骨魔君晦气,却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老魔。

“若非两位前辈及时赶到,晚辈等人的下场,的确不堪设想。前辈对我等恩同再造,晚辈与满门上下,拜谢二位前辈大恩大德!”

后方百位门人亦齐齐揖礼:“晚辈等,拜谢二位前辈再造之恩!”

倪坤神情傲慢,淡淡说道:

“道谢就不必了。现在你们应该非常明白,如果没有我们,你们的下场便是万劫不复。既如此,掏钱吧。”

“啊?”仇无伤一脸茫然,身后众弟子也满头雾水。

“啊什么啊,掏钱!”陆昔颜把手一摊,满脸不耐地说道:“半步天仙一百红色仙晶,地仙五十红色仙晶,人仙二十五,半仙十块。赶紧掏钱!”

“……”

仇无伤浑身一震,满脸惊诧,不可思议地看着倪坤二人:“前前前辈,这,这是……”

“这不是抢劫!”陆昔颜凶神恶煞般一挥长剑:“这是我们斩妖除魔,行侠仗义,救死扶伤应得的报酬!我不是要威胁你们,但是敢不给钱,就仔细想一想骷骨魔君的下场!”

“……”仇无伤及其门人风中凌乱,人人瞠目结舌,个个满脸呆滞。

“别发呆了。”

倪坤双手环抱胸口,眼神极其傲慢:

“相师的给我批过命,说我是五行缺金,命里无钱。但我不认命。我偏要用自己的双手,粉碎那虚无飘渺的命运,掌控自己的人生。你们,不想成为我打破命运囚笼道路上的障碍吧?”

说话间,那曾将骷骨魔君捆得动弹不得的金色绳索,在他头顶上盘旋飞舞,宛若游龙。

看到那金光灼灼的“天之锁”,仇无伤等人浑身一震,终于回过神来。

仇无伤一脸肃穆地躬身一揖:

“前辈所言,正是至理。天定人寿不过百,我等修仙之人,就是要与天争命。所以天命不足畏,命运不足怵,既踏上仙途,自然要用一往无前的决心,粉碎那虚无飘渺的命运!

“晚辈不才,愿助前辈一臂之力,帮前辈打破那五行缺金、命里无钱的荒谬批言!”

说着,手掌一翻,自穴窍空间取出一只宝盒,往里面放进大量红色仙晶,再将那宝盒恭恭敬敬递了过来:

“半步天仙一百红色仙晶,地仙五十红色仙晶,人仙二十五,半仙十块,尽在此盒之中,请前辈点验。”

陆昔颜接过宝盒,略一清点,凶煞之相立敛,又变成了那个明媚大气、美艳不可方物的绝美女子,眼神柔和,语气温婉:“谢谢。”

仇无伤谦逊一笑:“应该的,应该的。”

倪坤则略一颔首,淡淡道:“将来我粉碎命运,登临至高,会记住道友你们今日的帮助。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

说着与陆昔颜将身一纵,化作遁光,远遁而去。

只余一根木桩,孤伶伶悬于半空,好久才掉了下去。

仇无伤一行目送那两道遁光远去。

沉默好半晌,一位半仙境的门人方才一脸古怪地说道:

“那两位前辈……颇为特立独行啊!”

“是啊,都说‘施恩不图报’,他们却是现场要钱,这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虽然吐槽颇多,却也并没有人觉得倪坤二人行事过份。

无论如何,倪坤二人是在危机关头,救了他们的性命。并且正如倪坤所说,如果没有他俩及时赶到,那他们这一门的下场,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与性命相比,一点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听着门人们如此议论,仇无伤神情古怪之余,倒也暗感满意。

门人、弟子们并没有认为别人救自己是理所当然,承认自己性命宝贵,既承别人救命之恩,那么舍些善财也是天经地义。

这种心态就很端正嘛!

就是要有这种心态,才能在仙道之上走得更远。

欣慰之余,仇无伤当即宣布:

“刚才的买命钱,都是本掌门掏的。这些钱,可不能由本掌门一个人出,算是你们欠我。我宣布,自本月起,你们每人每月的津贴减半,直到还清欠债为止。”

“……”

众门人弟子议论之声戛然而止,个个一脸肉疼,只觉那两位施恩挟报,当场要钱的前辈,实在是太可恶了……

斩了赏金最高的骷骨魔君,又大赚了一笔救命酬劳,倪坤和陆昔颜身家暴涨,心满意足地返程前往蛮牛城。

飞遁两日,返回蛮牛城,二人径直前往城主府交任务。

城主府中。

一个有着地仙巅峰修为,头生一对水牛角,鼻子上穿着鼻环,浑身肌肉如钢铁铸成,身高足有三丈的蛮牛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倪坤与陆昔颜,不停地将一颗颗首级,以及其它证明完成了任务的物证取出,摆放在地板上。

看着那些蛮牛城悬赏多年,都无可奈何的妖魔鬼怪,几乎绝大多数都只剩一颗脑袋,或是一件零碎摆在自己面前,那蛮牛人不禁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吹得鼻环嗡嗡作响。

“这些,都是你们杀的?”

那蛮牛人,好吧,他就是蛮牛城主,有着“牛大威”这么一个相当朴素的名字。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这二位,气息明明都只是人仙圆满,怎么就能带回来这么多地仙境妖魔的首级?

那骷骨魔君更是有半步天仙修为。

就这么两个人仙小辈,怎么可能斩杀这么多强者?

面对牛大威的置疑,倪坤二人也不解释,只淡淡道:“城主大人,任务我们可是完成了,劳驾结算赏金吧。”

牛大威心说这两个小辈背后,定然有着大能,说不定就是一尊天仙。不过天仙的话……用得着贪图这点悬赏么?

“说不定那位天仙,就是顺手为之,带着小辈斩杀妖魔作一番历练,顺便将这些妖魔作为赏给小辈的打赏。”

牛大威认为自己猜出了真相,也不推脱,爽朗一笑:“没问题,既然完成了任务,那赏金这便支付给你们。”

亲自清点过悬赏物证,确认真伪后,便按照悬赏金额,取出一只装满红色仙晶的宝盒:“二位道友一口气为我蛮牛城解决了大半祸害,赏金当有所增加才是。我决定再加一成赏金。这是四千五百红色仙晶,请二位道友点验。”

陆昔颜上前接过宝盒,清点一番,对倪坤点了点头。

倪坤满意一笑,道了声谢,就要告辞。

牛大威挽留道:“二位道友何必来去匆匆?不如留下来饮宴一番,洗洗征尘。”

倪坤道:“不了,我们要去参加今天的拍卖会。”

做悬赏任务赚到四千五百红色仙晶,仇无伤等人主动支付的救命酬劳,也有一千多红色仙晶。倪坤二人身家暴涨,正要大肆挥霍。

牛大威想了想,抛出一枚令牌:

“执此令牌,在明面上的拍卖会结束后,还可以参加另一场拍卖会。”

他所说的“另一场拍卖会”,自然就是暗里的地下拍卖会。

地下拍卖会拍卖的宝物,多有来历不明,甚至可能触犯禁忌的东西,不可能公开拍卖。

像这样的地下拍卖会,必须得有关系过硬的熟人担保方可参加。

牛大威身为城主,蛮牛城的地下拍卖会,自然也有他一股,有资格作出担保。

倪坤接过令牌,对牛大威道了声谢,便与陆昔颜转身离开,参加拍卖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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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倪大仙尊真要当爹了

这一天的正规拍卖会,倪坤又拍下了几件可用于修炼第七重功法的宝物,挥霍了不少钱财。

之后的地下拍卖会,他和陆昔颜也执令牌参加了,同样买到了几件合用的宝物。

值得一提的是,地下拍卖会虽然场馆真的在地下,场面也比较神秘,所有的客人都躲在包厢里,但气氛意外地平和。

并没有出现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斗富、争执、威胁等传统项目。

或许是因为地下拍卖会的许多宝物,来历都有些见不得光,与会者不愿搞出事情,惹人关注,招来麻烦?

总之连倪坤都没有因为气氛太过和谐不习惯,客串一把威胁对手的大反派。

参加完两场拍卖会,财大气粗的倪坤二人,直接在蛮牛城租下了一座精装修洞府,准备先消化一番做任务时的战利品,以及拍到的宝物,半个月后再接着参加下一场的拍卖会。

洞府中。

倪坤和陆昔颜舒舒服服地泡在温泉浴池里,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

玄黄功德塔悬浮在浴池上方,垂下条条玄黄之气,隔绝天机,令两人可以较为放松地聊一些犯忌的话题。

“说起来,你觉得咱们什么时候,能够打上灵霄天庭?”陆昔颜全身放松,漂在浴池里,两眼半睁半闭,懒洋洋地问道。

“现在想这个,还太早了点吧?”

倪坤也如她一般漂着,双手枕在脑后,眯着眼睛说道:

“以咱们现在的实力,即使有玄黄功德塔、捆仙索、青玉如意这些天尊之宝,也最多能做到在天君面前自保。招来天尊,就只能跑路。想要打上灵霄天庭,就算以我的天赋,估计也得再发育百八十年。”

陆昔颜道:“百八十年?你家乡中土还等得起么?”

“当然等得起。我上次回中土,已经把万妖窟洗过一遍,连绝地天通大阵对面的妖魔渊,都被我清洗了一遍。前段日子我和中土联络过,中土最近的形势很稳定,再支撑一两百年绝无问题。”

“那等到打垮了灵霄天,救了中土,你想做什么?”

“继续修炼啊,还能做什么?你呢?”

“宇宙那么大,我想到处去看看。”

“要我陪你吗?”

“废话……”

聊着聊着,两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竟是沉沉睡去。

奔波近月,马不停蹄,战不旋踵,还得时刻提防着天庭,随时警惕着头上落下天尊一指,在这巨大的压力之下,饶是仙人身体永不疲惫,二人的精神也有些困乏了。

在玄黄功德塔守护下,放下一切压力,小睡了个把时辰,醒来之后,两人又开始了各自的修行。

接下来的一年,两人便一直过着这样朴实无华且枯躁的生活。

修炼,参加拍卖会,挥霍,继续修炼,再参加拍卖会……

还算充足的资源供应下,倪坤的修为,在这一年时间里突飞猛进,又掌握了数十种强大的变化,以及大量档次较低的变化。

原本还显空荡荡的内宇宙天庭,渐渐充盈起来,三百六十五尊正神神位,已有近百尊归位。十万八千群星恶煞,也有了好几千。

群星恶煞倒是不必要求太高,随便选些灵禽灵兽都可以。

毕竟,“十万八千”这个数量太过庞大,真要全部追求龙凤天鹏这一档的仙禽神兽,那还知道要耗费多少万年的时光搜集,才能勉强集齐。甚至可能永远无法在单一宇宙内凑齐。

第七式杀招“粉碎星辰”,在炼化通臂猿魔骸骨,以及那枚星核之后,也有了极大的提升。

虽然一直没有机会放手施为,全力试演“粉碎星辰”,但单凭感觉,倪坤就知道,等闲半步天仙,只要不是陆昔颜这种炼体大神通者,硬吃自己一拳,也要粉身碎骨。

修为突飞猛进,无疑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情。

但这一年来的快乐,其实是建立在财大气粗、大肆挥霍的基础上。

因为挥霍得太痛快,短短一年,倪坤二人做任务赚来的钱财,乃至把一些战利品拿出来拍卖赚取的钱财,就已在连场拍卖会中挥霍一空。

两人变得比刚来灵霄天时还要穷困,现金方面堪称一贫如洗,连洞府租金都付不起了。

“还有三天就要交房租了。”

洞府中,陆昔颜整个人好似没有骨头般瘫在躺椅上,将一双雪白的大长腿搁在前面的桌子上,懒洋洋说道:“只剩三块白色仙晶,下个月的房租都交不起了,得想办法挣钱啊!”

“我到城门口看过了。”

倪坤面无表情地说道:“因为我们一年前干得太漂亮,整整一年,都没人敢触蛮牛城的霉头。布告栏上完全没有新的悬赏任务,高居悬赏榜首的还是武圣人倪沉舟,和剑圣陆毅十三。并且悬赏金额还提升了。”

陆昔颜饶有兴致地问道:“升到多少了?”

倪坤道:“活捉一个,三千红色仙晶。活捉两个,两百金色仙晶。杀掉一个,两千五百红色仙晶。斩杀两个,一百五十金色仙晶。”

陆昔颜道:“这个价码……我都有点心动了。”

“我也是心动得很。”倪坤叹道:“要是能拿到悬赏,接下来又可以随便挥霍,两三年都不需要为钱发愁了。”

“可惜,可惜。”陆昔颜叹息两声,道:“既然悬赏挣不到钱,那要不……咱俩出去行侠仗义,救些陷入危机的仙人,收取些酬劳?”

倪坤摇摇头:“天界这么大,哪有那么巧,随随便便就能撞到恰好陷入生死危机,恰好又有支付能力的仙人?仙晶这玩意儿,普通的仙人,手头其实并没有多少的。”

“唉!”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想不到堂堂仙人,居然还要为钱苦恼。

沉默一阵,倪坤看了看陆昔颜,说道:“你最近半年,变得比以前更懒散了。照你这样子,什么时候能修炼到天仙?”

陆昔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成就半步天仙才多少年?还不到十年。蓝天成在半步天仙卡了多少年?一千年!”

倪坤道:“然而蓝天成是因为要还蓝神的高利贷,所以才千年不得寸进。”

“总之从半步天仙到天仙,实在是太难了,一味苦修,是没有用处的。”

陆昔颜悠然道:“你别看我好像成天瘫着无所事事,其实我每时每刻,都在上体天心,感悟宇宙大道。只是我这种修行方式,你境界太低,看不出来罢了。

“另外,我最近的身体状况,也不大适合激进的修炼方式。”

倪坤奇道:“你身体怎么了?”

陆昔颜眯起双眼,手掌轻抚小腹,“我有了身孕了。”

“哈?”倪坤一脸愕然:“不会吧?咱俩境界这么高,你怎么可能轻易怀上?”

仙人实力越强、境界越高,越难以生育后代。反正倪坤从下界到天界,这么多年,还从未遇过父母都是仙人的纯正仙二代。

这足以证明,仙人想要孕育后代,是多么艰难了。

正因此,倪坤和陆昔颜在一起这些年,也从未想过要采取什么措施。

可万万没有想到,她今天突然说怀孕了……

看着倪坤那一脸错愕,难以置信的模样,陆昔颜撇撇嘴: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我都是炼体仙人,体质差不多,生机又都是异常旺盛,还在一起这么些年,那孕育后代的机率,自然要比一般的仙人要高得多了。”

倪坤琢磨一阵,点头:“倒也是。不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之前怎没听你说过?”

“半年前的那一次之后吧。”陆昔颜道:“之前没跟你说,是因为我也没有想好,究竟要不要这个娃。毕竟咱俩可不是一般仙人,随时要跟无数强敌搏命的。要是我们罩不住,这个娃出世的话,只会受苦,甚至丢命。”

倪坤一脸古怪:“所以,你就为这事儿考虑了半年?”

“是啊,我仔细想了半年,决定还是留它一条小命。”陆昔颜轻抚小腹,叹道:“毕竟咱们仙人,怀个娃不容易。即使我们这样的炼体仙人,以后境界更高了,便会愈加艰难……”

倪坤皱眉道:“你就不怕咱的娃娃生下来,没有好下场?”

“怕。所以我打算孕育得慢一点,让它慢慢成长。”

陆昔颜笑道:“仙胎的成长,需要母亲提供海量的营养,乃至要分出部分本源。我可以将这个过程放慢些,让它不要成长得那么快。”

倪坤看着她平坦如昔,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的小腹:“难怪怀上半年了,肚子都没有变化。原来是你有意控制……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它长大?”

陆昔颜道:“什么时候咱们打垮了灵霄天,便让它什么时候出世。倘若是败了……那它与咱们一起上路,也是一家三口整整齐齐……”

“别说这种丧气话。”倪坤走过去,手按在她小腹上,郑重道:“有我呢,咱们这个娃娃,将来一定能平安出世,健康成长的。唔,我得为它取个名字……”

陆昔颜失笑:“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要为它取名?”

“有备无患嘛!”倪坤沉吟一阵:“男孩就叫倪陆,女孩就叫倪小陆……不行不行,这个名字太不好,绝不能给我女儿用。唔,女孩就叫倪小昔……”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取名的水平,真的很烂?”陆昔颜一脸鄙视:“连我师父那个大老粗都不如……”

倪坤两手一摊:“那你倒是想两个好名字啊!”

陆昔颜道:“这还不简单?百行孝为先,男孩理所当然要叫倪永孝。至于女孩子,咱俩的女儿,肯定不会是那种娇滴滴的弱女子,唔,仁义礼智信,仁者无敌,咱们又是仁善之家,所以女儿就叫倪永仁就好。”

倪坤面无表情:“算了,还是等我有空,多翻翻书吧。”

“现在关键不是起名,是没钱。”

陆昔颜白了他一眼:“得赶紧想办法挣钱呐!没钱你怎么参加拍卖会买资源?没有资源你怎么突飞猛进?不快点变强,打爆灵霄天,咱们的娃什么时候才能出世?”

“换个大城市?再做些悬赏任务?不行,再多的悬赏任务,赚到的钱也是有限,最多坚持一两年。想要一夜暴富,接下来好多年都无需为钱发愁的话……”

倪坤皱眉沉吟许久,断然道:“灵霄天的仙晶矿,七成掌握在天庭手中。偌大凡间,却只有三成仙晶矿。所以咱们想要发大财,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挖矿!挖天庭的仙晶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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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我于杀戮之中绽放

只有成长为“天界”的世界,其大地深处,才能在极之茁壮的天地灵根影响下,孕育出仙晶矿脉。

即使对于天仙乃至天君,仙晶都是相当优质的修炼资源。

可以大幅节省他们平时打坐炼气、接引虚空能量的时间。

所以在天界的仙人群体当中,仙晶是当之无愧的硬通货。

连天庭的天兵天将、星将殿帅、灵官灵王,其俸禄都是以仙晶形式发放。

灵霄天庭虽未垄断所有仙晶矿脉,但也占据了灵霄天九大部洲,足足七成的仙晶矿脉,每天都在源源不绝地开采仙晶。

天庭的天兵天将,战力远超凡间同阶仙人,就是因为他们从来不愁修炼资源。

有天庭发放的足量仙晶,天兵天将们可以将节省下来的大量时间,用以修炼神通仙术、锻炼战斗技艺,炼制斗战法宝,钻研阵法禁制等等。

实战能力,自然就能远超日子过得紧巴巴,每天都要花费大量时间打坐炼气的凡间仙人。

天庭占据的仙晶矿脉,遍及九大部洲。

在倪坤、陆昔颜所在的“海洲”,自然也有不少属于天庭的仙晶矿。

距离蛮牛城最近的一座仙晶矿,就在三万里外,一座山脉深处。

这只是一座小型仙晶矿。

饶是如此,每天也有十万以上的白色仙晶、一千以上的红色仙晶、十余金色仙晶出产。

至于最高两档的青色、紫色仙晶,这等小型矿脉之中是没有的。

只有中型、大型矿脉,才会随缘产出至为宝贵,连天君甚至天尊都不会忽视的青紫仙晶。

区区一座小型矿脉,天庭自然不会布署太过强大的守备力量。

这座矿脉之中,只有一名高阶地仙天将,带着两名中阶地仙副将,以及三百天兵镇守。另外还有上万台全自动傀儡机关人,充当矿工。

那上万台傀儡机关人,虽然只是专精采矿的矿工型工具人,但战斗力并不弱小。每一台傀儡机关人,都有着不逊渡劫修士的战力。

当然,区区三位地仙天将,三百天兵,上万傀儡机关人的守备力量,其实并不足以抵御太过强大的外敌。

哪怕天兵天将们的战力,远超凡间同阶仙人,哪怕天兵天将有天庭的特殊战阵,百名天兵结阵,就能与普通地仙一战,三百天兵结阵,更是能扛住巅峰地仙多次攻击,可只要来个半步天仙,随便带上一群会结阵的手下,便绝对能攻破这仙晶矿脉。

然而没人敢打天庭财产的主意。

只要看到天庭的旗帜,看到那些披挂着天庭制式战甲的天兵天将,再是凶残狠毒、无法无天的妖魔鬼怪,也不敢打仙晶矿脉的主意。

对灵霄天界凡间的仙人、妖魔来说,打天庭的主意,那就是造反,就是逆天,注定只有形神俱灭一个下场。

然而今天,不信邪的人来了。

矿区百里外,一座数千丈高的山峰顶上。

一身金甲、浑身金光闪闪,看着好像很有钱,其实已经一贫如洗,连下个月房租都拿不出来的倪坤,脚踩着一根木桩,远远眺望着矿区营地。

陆昔颜一身红白战裙,肩扛奇形大剑,悬浮在他身旁。

营地里灯火通明。

天庭的旗帜,高高飘扬在营地中心,一座百丈高塔上。

不知疲倦,可以彻夜劳作的傀儡机关人,列着整齐的队伍,从矿洞中走出,将采掘到的仙晶,送入高塔之中。之后又走出高塔,列队进入矿洞。如是循环不休,保持全天十二时辰无间断的采矿节奏。

百名天兵组成的巡逻队,分作十队,在矿区边缘巡逻。

从天兵们松懈无趣的表情看来,这巡逻只是象征意义。

有大阵守护的矿区,即使是没有灵智的野兽,或是智慧低下,不懂天庭威严的小妖小怪,也会不自觉地避开给予它们恐怖之感的矿区守护大阵,绝不会冲击矿区营地。

“营地守备很松懈。”陆昔颜道:“但那大阵倒是在运转,一旦接近营地,就会触发大阵。那似乎是乙木青龙大阵?”

根据倪坤二人从俘虏天鹏那里得来的情报,乙木青龙大阵,只是天庭的基本阵法之一。

能催生藤蔓束缚敌人,同时凝聚乙木神雷狂轰滥炸。

必要时,还可以召唤出一头乙木青龙。

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然而即使是巅峰地仙,一旦入阵,也要被看着普普通通的藤蔓,束缚得动弹不得,接着就要被密密麻麻的乙木神雷炸成碎片。

召唤出来的乙木青龙,更有半步天仙的威能。

“嗯。”倪坤微一颔首:“正是乙木青龙大阵。这矿区,也是由青龙殿的天兵天将负责管辖。”

陆昔颜道:“就算有这乙木青龙大阵,矿区守备力量也相当一般,挡不住我们。直接冲过去开战吧。”

倪坤道:“保险起见,先换装吧。吉二伽和倪禄的马甲,用着挺好的,别轻易废掉了。”

片刻后。

一股玄黄之气,自营地外的黑暗中涌出,往矿区里边轻轻一刷,那乙木青龙大阵瞬间就被抹消。

大阵被抹掉,顿时惊动了营地里的天兵天将。

一尊天将自营地中央的百丈高塔中冲天而起,厉啸一声:

“何方宵小,竟敢冲击天庭矿区?”

厉啸声中,三百天兵迅速集结,排出阵势,彼此法力沟连一气,一道青光冲天而起,凝聚成一头张牙舞爪的千丈青龙。

又有两名天将,自矿洞中飞出,与天兵阵势汇合。与前一位天将一起,将法力注入天兵阵势之中,那千丈青龙体型又膨大一倍,气息俨然达到了接近半步天仙的程度。

就在这时,一声低吟,自营地外的黑暗中响起:

“我于杀戮之中绽放,一如黎明的花朵……”

低沉磁性,极富成熟男子魅力的低吟声中,一个身着奇装异服,戴着棱角分明的面具,身形瘦高的怪人,迈着仿佛一瘸一拐的步伐,自黑暗中走出,出现在天兵天将们正面。

“死亡如风,常伴吾身……”

又一声低吟,一个扎着蓬大马尾,佩着一口长刀,同样奇装异服的男子,伴着一阵呼啸的黑风,平空出现在天兵阵势左侧。

“无形之刃,最为致命。”

又一声低吟,一个浑身笼罩在阴影之中,身着奇异铠甲,双臂佩着臂刃的高大男子,无声浮现在天兵阵势右侧。

“用我双手,成就你的梦想!”

一个赤着上身,眼睛蒙着红布的盲仔,迈着令大地微微震颤,格外坚定有力的步伐,自天兵阵势后方走出。

“断剑重铸之日,骑士归来之时!”

昂扬的女声长吟中,一个双腿修长,身材火爆,扛着一口奇形大剑的灰发女子,大步走出黑暗,与那面具人并肩,拄剑傲立于天兵天将们阵前。

看到这五个奇装异服的家伙,那三尊天将无不哑然失笑。

“区区五个人仙境的小辈,以为搞一身奇装异服,说些莫明其妙的大话,就可以挑衅天庭了么?”

那高阶地仙境的天将冷笑一声,把脸一沉,喝道:“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把手一指,催动阵势,那气息接近半步天仙的巨大青龙,张开巨口,轰然吐息,喷出一道凝炼成液态的雷霆射流,向着并肩而立的面具人、女骑士轰去。

就在那巨大青龙张口吐息的同时。

左侧那扎着蓬大马尾、腰佩长刀的男子,低喝一声:“面对疾风吧!”

长刀铿然出鞘,挟狂啸的黑风,幻影一般突向天兵阵势。

后方的盲仔亦是大喝一声,腾空而起,一脚踹向天兵阵势。

右侧那阴影之中的铠甲男,则是分出漫天的残影,以瞬移闪现一般的高速,突向天兵阵势。

天兵阵势正面,女骑士抡起大剑,对着那狂喷而来的雷霆射流,挥出一剑重斩,竟将那雷霆射流从中破开,令那狂暴无比,接近半步天仙一击的雷霆射流,从她与那面具男两侧分流而过。

而那面具男则是低笑着,以令人陶醉,低沉磁性的声音吟道:“你的终章,就要来临……”

说话声中,一记钟声平空响起,一件有着巨大管子的奇形法宝,在他面前展开。

他握着握柄,按下扳机,金色雷光自枪口喷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一枚以猿魔骸骨,融合星核粉末炼制的“子弹”脱膛而出,暴射向天兵阵势。

子弹所过之处,空间为之褶皱、光线为之弯曲。就连结阵的天兵们,都在子弹散发的元磁之力影响下,情不自禁往前倾跌,似要身不由己投向那枚子弹。

那天兵天将们结阵凝聚的青龙,亦在阵势为之散乱的那一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源源不绝的雷霆吐息,身形都模糊了一刹。

就在阵势动摇、青龙模糊之时。

疾风剑豪踏着黑风杀进了阵中,盲仔那足以撼动山岳的劲腿也踹了进来。身披全身甲的幻影人,也突入了阵中。

那手持大剑的女骑士,亦是在雷霆射流暂歇之后,一往无前,抡剑突击。

只那面具人还停留在原地,于悠扬的钟声之中,又一次扣动扳机,轰出子弹。

轰!轰!轰!

接连三声爆响,三发同样散发着澎湃的元磁之力,能弯曲空间、光线的子弹,轰入天兵阵势之中,将子弹当面一整条直线的天兵统统轰成齑粉,于天兵阵势之中,开出了四条血胡同。

受此一击,天兵阵势立崩。疾风剑豪、盲仔、阴影中人,以及女骑士,在崩溃的阵势之中大砍大杀,掀起腥风血雨。

还不等那三尊天将出手反击,那面具人又以丢手雷的手法,抛出了一枚青玉如意。

如意瞬间闪现至一尊天将头顶,敲碎它的脑壳,然后弹射到另一个天将头顶,如法炮制,将他脑壳敲碎,跟着又弹射到最后一个天将头顶……

敲碎三颗脑壳后,那青玉如意并未停下,还在不停地弹弹弹。而那面具人又一次架起巨大管子,说出了优雅的台词:“我于杀戮之中绽放,一如黎明的花朵……”

钟声再起,子弹轰然出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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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捅破天了

战斗已经结束。

三尊天将、三百天兵,已然全军覆没。

只剩下一万多台傀儡机关人,仍然按照既定的程序,往返于矿洞与高塔之间,不断采掘运输着仙晶矿。

本尊变化成面具男的倪坤,拿着把形似转轮手枪的法宝,一枪把最后一个苟延残喘的天兵脑袋轰爆,舞了个枪花,把枪插进枪套里,做了个夸张的舞者谢幕礼,这才笑吟吟说道:

“小型矿脉每隔一个月,才会将采集的仙晶送回天庭。今天是二十一,矿区里营地里已经屯积了整整二十一天的仙晶,我们要发大财了。”

以天尊面具化身灰发女骑士的陆昔颜,扛着那把有点大得过头的巨剑,说道:

“采矿的工具人都还在工作,我们是不是在营地里再多呆几天,再拿到几天的仙晶产量,等到临近月末再离开?”

“我们已经赚得够多了,做人不能太贪得无厌。”倪坤正色道:“所以我们还是趁没到月末盘点,再去多开几个矿吧。”

“……”陆昔颜无语。

倪坤收回疾风剑豪、影流之主、盲仔这三个身外化身,与陆昔颜并肩走进了高塔之中,没花多大功夫,就找到了存储仙晶的库房。

用玄黄功德塔刷掉库房禁制,进去一看,两人顿时被里面堆积如山的仙晶晃花了眼。

陆昔颜神念一扫,立刻清点出准确数量,兴奋地脸庞发红:

“二百三十多万白色仙晶,二万五千多红色仙晶,二百八十二枚金色仙晶……老倪,咱们这趟真的发达了!赶紧去抢下一个仙晶矿吧!”

倪坤二话不说,取出乾坤葫芦,并指一点,葫芦口喷出一道霞光,往库房中一扫,就把所有的仙晶统统卷了进去。

然后也懒得再仔细搜刮其它地方,与陆昔颜风风火火冲出营地,向着下一处仙晶矿飞遁而去。

下一处仙晶矿,离这里有点远,在五万里开外。

因天界空间稳固,飞遁之速受到极大限制,二人要全力飞遁一整夜,才能赶到那座矿区。

不过二人一点都不觉得累,想到马上又能有一大笔仙晶进账,两人心里都充满了干劲,以及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想要发家致富,还是得辛勤劳动啊!”

“是啊。虽然奔波来去数万里很是辛苦,但不辞辛苦地劳动,正是发达的王道。”

“说起来,离这里最近的下一处仙晶矿,乃是一条中型矿脉。日产白色仙晶五十万以上,红色仙晶近七千,金色仙晶一百多,偶尔还可能有青色仙晶出产。”

“二十多天下来,也不知道那条仙晶矿,积攒了多少出产。想想就有点小激动呢!”

“不过中型矿区的守备,就不会像之前那个小矿区那么草率了。应该会有城池。说不定还有半步天仙镇守。我们须得速战速决,免得被他们发出了求援信号,惊动天庭。”

两人一边飞遁,一边商量作战计划,天蒙蒙亮时,就已经赶到了那座同样位于深山之中的中型矿区。

果然如倪坤猜测的一样,那中型矿区外围有着城墙。城墙上有着各种强大的防御机关、阵法,巡逻的天兵看起来也更加警惕,不似小矿区那般松懈。

“城防严密,天兵数量也不少,应该在千人以上。想要迅速将他们全灭,恐怕会有点困难。一旦逃出去几个漏网之鱼,天庭的增援恐怕很快就到,咱们也没办法再去抢别的矿了。”

“那怎么办?”

“不管了,先抢为敬!”

玄黄功德塔飞起,冲至矿区小城上空,垂下玄黄之气,一通乱刷,瞬间就破掉了矿区营地中所有的阵法、禁制。

“什么人?”

镇守此营地的一位有着半步天仙修为的星将,怒吼着冲天而起,刚要搜索来犯之敌,一条金灿灿的绳子就飞了过来,将他从头到脚捆绑得严严实实。

跟着陆昔颜闪现到那星将身后,二话不说横剑一斩,就把那星将枭首。

倪坤则是架起了巨大枪械,开启了无限火力。

他这杆巨大的狙击枪,以及那杆左轮手枪,其实都是仙器级的法宝。

推动弹丸的动力,乃是雷霆与元磁之力。

弹丸则是以猿魔骸骨,混合星核粉末,添加一些极珍贵的仙铁、神铁精炼而成。

威力嘛,其实也就一般,最多只能轰杀中阶地仙。对于有着法域护体的巅峰地仙就奈何不得。

但用来掩饰身份、清理杂鱼已经足够了。

无限火力的巨大狙击枪,不停地轰出一颗颗体积虽小,但质量超过万吨,散发着强劲元磁之力,且兼具破甲、破法之力的弹丸。

坚固的城池,在弹丸轰击之下崩溃破碎。一个个天兵,被弹丸撕成粉碎,身上那防御力极强的天庭制式战甲,在弹丸轰击之下,直如纸糊的一般,一碰就碎。

大肆倾泻火力之时,一尊尊奇装异服的身外化身,自倪坤身上飞跃而出,呐喊着冲进一团混乱的营地之中。

“恕瑞玛,你的皇帝回来了!”

“人终有一死,而有些人,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

“心怀恐惧地死去,或者手染鲜血地获胜!”

“欢迎来到德莱联盟!”

“德玛西亚!”

“为了部落!”

“奥嗷利给!”

无名功法第六重“变化篇”,身外化身境的最高境界,就是能像齐天大圣孙悟空一样,随便拔一把毫毛,吹一口气,变出万个小猴。

当然,倪坤没有那么长的毫毛,所以,他用的是头发。

这些以头发变化的身外化身,实力比不上倪坤用自己手指炼成的七尊魔门化身。以倪坤如今的修为,头发身外化身的实力,最多只能有人仙初阶境界,数量也不能超过一百个。

但他们不怕死啊。

可以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死了再活。

反正只要倪坤不秃头,头发化身就能无限复活。

这一次,倪坤一口气派出了数十个奇装异服,乃至奇形怪状的头发化身,冲进了矿区之中,用以命换命的打法,向着天兵们发起了疯狂攻击。

以倪坤的能力,他变化出的化身,已经不再是虚有其表。

任意技能,哪怕只是幻想出来的技能,他几乎都可以推演模拟出来。至于装备,那就随意了,反正随便发把差不多的武器,化身们就可以冲上去开砍了。

毕竟,倪坤虽能炼宝,可炼宝需要时间、材料。即使出于制造马甲掩饰身份的考虑,他目前也就只炼制出了少量的法宝而已。

至于金闪闪吉二伽这个马甲,也许等到倪坤扫平天庭,得到足够多的战利品之后,可以模拟出货真价实的王之宝库。但现在嘛,就只能继续维持那个山寨的样子了。

这中型矿区的守备力量,远远超过了之前那个小型矿区。

可惜刚一开战,矿区最重要的守护大阵,就被玄黄功德塔刷掉,将领也被陆昔颜斩首。

接着倪坤又是无限火力狂轰滥炸,又是数十化身不计生死地疯狂换命,还死了又活,活了又死。陆昔颜也冲进矿区大杀特杀,从东门砍到西门,再从西门砍到南门,又从南门砍到北门,直接砍到超神,生猛地根本不像是个怀了宝宝的孕妇。

于是矿区里的天兵天将,连阵势都来不及组成,就毫无悬念地崩溃了。

他们驾起遁光,不惜焚烧精血,施展各种保命遁法,四面八方遁逃而去。饶是倪坤与陆昔颜竭尽所能,也只拦截下其中大半,最后还是有百余天兵逃出生天。

没有办法,玄黄功德塔虽强,但它不沾杀伐,破阵可以,困人、留人就不行了。

而捆仙索抓人厉害,连天仙都能捆住,可一次也最多只能捆绑十个人,还并不能直接把人给勒死,非得亲自动手斩杀不可。

所以尽管倪坤二人这次又获得了一场碾压式的大胜,但终究未竞全功,让百余天兵逃了出去。

至于天将,那都是重点打击对象,实力虽远远超过天兵,反而没有一个能逃出去的。

“快快快!有天兵逃脱,天庭的人马恐怕很快就到,赶紧搜刮战利品……”

陆昔颜的催促声中,倪坤飞快地冲进矿区中央高塔,找到仙晶仓库,破掉仓库禁制后,顾不上清点数目,直接祭起乾坤葫芦,将那堆得跟小山一般,能将人闪瞎的满仓仙晶,统统收摄一空。

完了二人又风一般跑出来,先用玄黄功德塔抹去气息,接着毫不恋栈飞遁而去。

飞遁之时,倪坤还时不时刷出一道玄黄之气,抹掉二人气息。

二人离开之后,不过盏茶的功夫,一道雷霆自天而降,轰地一声,劈落在尸横遍地、一片狼藉的矿区之中。

雷霆光芒一敛,现出十多个披挂青色战甲,胸口有青龙纹章的身影。

为首之人,乃是一个四十来岁,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正是天庭青龙殿,有着一劫天君实力的青龙灵王。

他身后站着一男一女,乃是青龙殿左右殿帅,皆有天仙圆满修为。其后十余人,也都是青龙殿的得力天将。

青龙灵王瞳孔仿佛两颗雷球,左右环顾之时,绽放出灼灼电芒。

但即使以他的洞察力,也没能察觉任何袭击者遗留的气息,根本无从判断袭击者得手之后,逃去了哪个方向。

“又是遮掩天机的手段?”

青龙灵王皱起眉头,想起了那曾经斩杀两个朱雀殿天将,被通缉两年,却至今杳无音讯的两个重犯。

那两个重犯,也有遮掩天机的手段,并且其手段,也是强到连朱雀灵王,都无法推演。

“据逃跑的天兵描述,此次袭击矿区的凶手,并非那个所谓的武圣人倪沉舟,以及剑圣陆毅十三,但……遮掩天机之能,还远远没有泛滥到谁都能用的地步。

“连一劫天君都能蒙蔽的手段,更是极为罕见。所以,今次袭击矿区的那群人,即使不是武圣人倪沉舟、剑圣陆毅十三,也一定与他们有关!

“前次还只是杀两个朱雀天将,此次就已经是冲击矿区,杀戮天兵天将,劫掠天庭财产。看来灵霄天凡间,出现了一个敢与天庭作对的组织……这是要逆天么?”

青龙灵王冷笑一声:

“杀几个天兵天将,还可以容忍你们蒙混下去。但既然犯下了这等逆天大罪……那就让我们看看,你们那遮掩天机的手段,究竟能做到哪一步吧!”

他也不继续追查,大手一挥,就带着青龙殿诸将帅化身雷光,冲天而起,返回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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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3,身份暴露!

天庭。

天机阁。

雷光一闪,青龙灵王现于天机阁前,对着紧闭的大门拱手一揖:“青龙灵王敖苍海,求见陆天君!”

一道低沉威严的男声,自天机阁内传来:“何事?”

青龙灵王敖苍海沉声道:

“凡间有人连抢两座天庭仙晶矿区,斩杀星将一、天将七、天兵千余。属下接到求援后,第一时间赶至事发地点,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哦?”那低沉威严的男声道:“袭击者蒙蔽了天机?”

“是。其蒙蔽天机的手段十分高明,现场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气息残留,令属下无法找到他们的去向。”

青龙灵王敖苍海沉声说道:

“所以属下怀疑,此次袭击矿区者,或与两年之前,接连斩杀两位朱雀殿天将的凶手有关。

“两位朱雀天将之死,并不值得一提。毕竟最先被杀的朱雀天将云玉菟,乃是因私人恩怨下凡,死也就死了。而灵霄天凡间,以往也偶有冥顽不灵、丧心病狂的凶徒,敢于对天兵天将出手。

“但再是如何凶残成性的魔头,也从来不敢冲撞天庭的产业。然而此次,那群凶徒,竟是于天光大亮之时,明目张胆冲击矿区,肆意斩杀天兵天将,将矿区出产劫掠一空。

“此等行径,已不是单纯的私人恩怨,而是刻意针对我天庭,是明目张胆地逆天!

“属下怀疑,灵霄天凡间,已经出现了一个实力不弱的逆天组织,且掌握了非常强大的蒙蔽天机之法。所以属下前来天机阁,申请动用‘天机仪’,查找凶手下落。”

天机阁内沉默一阵,那低沉威严的男声再度响起:

“逆天之事,断不可放任。你进来吧。”

天机阁大门轰然开启,青龙灵王又对着天机阁躬身一揖,理了理战甲,大步走进了天机阁内。

一入天机阁,就仿佛走进了宇宙星空。

前后左右、头上脚下,皆是一团团形态各异、或远或近的星云投影。

而在那团团星云投影正中,悬浮着一架巨大的仪器。

那是一架由无数大大小小的齿轮、圆环、圆球、镜面组合而成的巨大仪器。

每一个零件,都是由足以直接打造仙器的神铁、仙铁、神木、仙石,以及无数更加珍贵罕见的材料炼成。

零件上面,密密麻麻满是玄妙深奥的道痕,一些关键节点上面,还有着镶嵌凹槽,里面镶着闪烁着浓郁青光的青色仙晶。

中心一颗暗金色的圆球上面,更是镶嵌着闪烁尊贵紫光的紫色仙晶。

这架仪器,便是天机仪。

此宝乃是灵霄天尊渡天尊道劫之前,特意炼制的宝物。有推演天机之能。

其推演之能,虽只限于灵霄天内部,无法作用到灵霄天以外的世界,但在灵霄天以内,其对于天机的推演掌控之能,绝不逊色于真正的天尊。

灵霄天尊渡劫之前留下此宝,就是为了弟子们能够凭借此宝,在他渡劫沉睡之后,继续牢牢掌控灵霄天。

只是天机仪功能虽强,但每动用一次,都是消耗不菲。

因此除非是遇上今次这等“逆天”之事,天机仪便轻易不会动用。

坐镇天机阁,主持天机仪的,乃是灵霄天尊三弟子,二劫天君陆玄机。

此时他正盘坐在天机仪上方,居高临下俯瞰青龙灵王,“即使是天机仪,也无法无中生有,平空推演。你既申请动用天机仪,多少也有一些凶手的线索吧?”

青龙灵王道:

“凶手袭击第二座仙晶矿时,有百余天兵及时逃生,记录下了凶手们的相貌。”

说着抬手一点,指尖射出一道晶光,化为一副水晶镜面。

水晶镜面光芒闪现,开始放映画面。

先是一个双腿修长、身材火爆,抡着一口巨剑,在天兵群中大砍大杀、无人能挡的灰发女子。

接着就是一个身着金甲,持长杖,披红色披风,挥手就能唤起大片黄沙,化为持枪甲士的高大男子。

跟着又是一个手持一对管状武器,扎着马尾,皮肤黝黑的男子。攻击之时,那对管状武器之中,不断喷出有破法之能的雷霆弹丸,时不时大喝一声“圣枪洗脸”,把天兵打成筛子。

接着又是一个长着翅膀,身高两丈,手持一口鲜血巨剑,长相不似人类的妖魔。

又有一个总是哈哈怪笑,蓄着八字胡,拿着两口奇形怪刃旋转投掷的怪人。

又有一个身着蓝甲,一脸刚毅,手持大宝剑,总是大喊:“德玛西亚!”的魁梧男子。

还有绿皮獠牙的妖魔,一时大叫“为了部落!兽人永不为奴!”挥舞着狼牙棒乱砍,一时又“哇嘎!俺寻思着……”突然就掏出一杆奇形兵器,扛在肩上,发射出拖着长长尾焰的爆炸流星。

还有一个相貌惊奇的大脸男子,一边极有气势地大呼着“奥利给”,一边用一种仿佛两足动物行走冲刺一般的怪异姿态,飞快地冲进人群,又飞快地一碰就死……

还有挥剑之际,掀起黑色狂风的男子;有浑身包裹在绷带之中的小个木乃伊;有带着贱兮兮的欢快笑容,迈着快活的步伐,突然之间就隐了身,然后开始种蘑菇的小个类人生物。

有眼睛蒙着红布,腿法出神入化的盲人;有提着灯笼,衣服下面燃烧着鬼火的幽魂;有完全就是大树化形的树妖。

有拿着弓箭,时不时朝没人处反向射上一箭的美男子;有光头蓝肤,边缘游走老半天,却一招不发的怪人;还有上半身为人,下半身是马,冲锋之时,一不小心就撞到天兵发射的飞箭上,直接挂掉的半人马……

那些莫明其妙、奇装异服、形态各异,打起来不要命,动不动就与天兵换命,却又非常脆皮,几乎一碰就死的怪人、怪物,直看得陆玄机满头雾水。

“除了那个抡大剑的女人,其余那这些莫明其妙的货色,也能也天兵对战?”

青龙灵王肃然道:“其余那些怪胎,虽然非常脆,但他们很是诡异,能死而复活,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与天兵换命。

“另外,还有一个躲在远处,以元磁弹丸攻击的家伙,实力非常强大。一击之下,往往能同时击杀两到三个天兵。甚至有两个天将,都是死在他手下。”

抬指往镜面上一点,投影出那个远程攻击者的外形。

那是一个戴着棱角分明的面具,架着一杆奇形法宝的男子。其法宝攻击时,总有悠扬钟声平空回荡。

青龙灵王敖苍海指着那面具男说道:

“袭击者以此人与那大剑女子为主力,撕裂天兵阵形,使天兵无法列阵。其余妖魔鬼怪悍不畏死,狂冲猛打,以命换命,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然后再活,非常难缠。”

陆玄机神情渐渐凝重:“竟有这等不畏死的妖魔……加上那蒙蔽天机之能,看来还真不是什么小麻烦。”

青龙灵王道:“陆天君明见。若非如此,属下也不可能前来申请动用天机仪。”

陆玄机点点头:“既有这些妖魔鬼怪的影像,那他们就逃不出天机仪的推演。”

青龙灵王提醒:“属下怀疑,朱雀殿通缉的那个武圣人倪沉舟、剑圣陆毅十三,也与他们是同一组织的成员。可一并加入推演。信息越多,推演得越准。”

陆玄机道:“正该如此。”

说罢,着青龙灵王将记录下来的画面,打入天机仪核心之中,又将那倪沉舟、陆毅十三的影像,一并打入天机仪核心。

输入信息后,陆玄机掐诀诵咒,并指一点,一道青光射入天机仪核心。

天核仪核心上镶嵌的紫色仙晶顿时大放光芒,之后其余零部件上,镶嵌的青色核心,亦开始闪烁光芒。

仙光闪耀之下,那大大小小的齿轮开始运转,带动一个个圆环、圆球,飞快旋转起来。

随着天机仪高速运转,一种极为玄奥晦涩,难以形容的气息,自天机仪上散发出来。被那气息扫过,青龙灵王只觉自己过往的一切隐密,都似无所遁形,尽被那玄奥晦涩的气息捕捉。

青龙灵王眼角微微一跳,收敛心神,澄清脑海,一边存神冥想,一边凝视着天机上的一面青铜镜。

青铜镜中一片模糊,并未有任何影像显现。

片刻之后。

天机仪上镶嵌的青紫仙晶,逐一崩裂开来,化为飞灰。

这是催动天机仪必须付出的代价。

天机仪每动一次,至少都要付出一百青色仙晶、一枚紫色仙晶的代价。

视推演难易,天机越是飘渺莫测,推演时的消耗越多,上不封顶。

渐渐地,镶嵌在天机仪上的青紫仙晶,已然崩溃了一百青晶、一枚紫晶。

但天机仪还在飞快运转,仙晶还在接连消耗,青铜镜面上却仍是一片模糊,只隐隐浮出几抹电丝。

陆玄机神情诧异:“消耗这么多,居然还没有推演完成?那个逆天组织,蒙蔽天机的手段,真不是一般的高明!”

眼看天机仪上镶嵌的两百青晶、两枚紫晶已然消耗殆尽,结果却是没有出来,陆玄机不禁皱起眉头,伸手一指,又飞射出大把青晶、紫晶,镶嵌到天机仪上,补充消耗。

直到补充了整整三轮,连同原本镶嵌在天机仪上的仙晶,总计消耗了七百八十枚青色仙晶,七枚紫色仙晶,陆玄机都心疼地抿紧了嘴角,那青铜镜面上,才终于浮现出推演结果。

那是两个在青龙灵王此前给出的影像中,并未出现过的身影。

一个是浑身金甲,脚踩木桩,傲慢不可一世的俊美青年。

一个是身着红白战裙,明艳绝伦,肩扛奇形大剑,眼神狂气的绝美女子。

“嗯?”

看到这两个与此前给出的所有形象,包括武圣人倪沉舟、剑圣陆毅十三在内,都截然不同的形象,陆玄机眉头一皱:

“攻击仙晶矿的凶徒,足有数十人,为何推演的结果,只有两个人?还是此前从未出现过的形象?”

想到那些奇装异服、奇形怪状的凶徒能不断复活的特性,陆玄机心中一动,豁然开朗:

“变化与化身之术!这就说得通了!凶手只有两人,其真面目,便是那金甲男子,与红白战裙的女子!

“其余形象,包括倪沉舟、陆颜十三,皆是这二人的变化!那些杀不死的妖魔鬼怪,则是他们的身外化身!天机仪追根溯源,循化身与本尊的因果,算出了其本来面目!

“擅变化,还拥有那么多杀不死的身外化身,以及能蒙蔽天君,连天机仪都要付出巨大消耗,才能推演出的遮掩天机之能……这一对男女,绝不可小视!”

当下站起身来,对青龙灵王沉声说道:“传令,点兵下界,缉拿逆天狂徒!”

青龙灵王抱拳一揖:“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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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天庭围剿!

第二次以自己勤劳的双手,努力开到仙晶矿后,倪坤和陆昔颜暂时结束了开矿之旅。

他俩也没有回蛮牛城,一口气飞出几万里,直接飞到海外,找了座荒芜小岛,方才停了下来。

然后两人就开始美滋滋地清点劳动所得。

“白色仙晶,不计零头,有一千三百二十二万。红色仙晶不计零头,十六万五千……金色仙晶,三千二百!我去,还有十四块青色仙晶,一块紫色仙晶!老倪,咱们这趟真的发了!有了这些青紫仙晶,我说不定可以升到天仙!来,给爷香一个……”

“淡定!仅仅一条中型矿脉二十来天的产出罢了,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只要咱们继续努力,不懈劳动,发大财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你说的对,这只是一个开始。咱们的事业,还会蒸蒸日上,愈加兴旺发达。”

“不过接下来,咱们不能继续在海洲开矿了。我琢磨着,海洲所有的天庭仙晶矿,应该都已经提升了戒备等级,甚至布好了陷阱。咱们得换个地方。”

“去哪里?”

“去隔壁斗洲吧。那边七国争霸,打成一团乱麻,正适合咱们大展拳脚。”

“好,就去斗洲。”

刚说到这里,倪坤、陆昔颜突然同时猛一抬头。

就在两人抬头之时。

一道百米粗的雷霆射流,从天而降,轰然落到二人头顶。狂爆的电浆瞬间将二人淹没,并如同洪流一般,咆哮着四面八方不断冲击开去,眨眼之间,就把整座荒岛淹没在内。

饶是天界大地,对于神通仙术,有着非比寻常的承受力,在这巨大的雷霆射流轰击之下,也是顷刻之间土崩瓦解,消融汽化。

当这雷霆射流结束之后,荒岛已然彻底消失。

海面上出现了一个直径百米的巨大空洞,直通千丈深的海底,而海底的泥沙,亦变成了涌动的岩浆。

轰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中,巨大空洞四周的海水回流,飞快填回那直径百米、深达千丈的空洞。

海水回流时对撞的声势,仿佛山崩地裂。回填空洞的海水,还形成了一道飞速旋转的激流涡旋,甚至在海面引发了风暴,掀起涛天大浪。

狂风呼啸、大浪席卷之际,两条身影,稳稳屹立在海面上,那巨大的漩涡上空。

一个是披挂金甲,浑身金光闪闪,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竖立木桩的倪坤。

一个是身着红白战裙,扛着一把奇形大剑,眼神狂傲无比的陆昔颜。

一道玄黄气流形成的球形气罩,将他二人笼罩在内,从头到脚遮掩得严严实实。

正因有这玄黄气罩的保护,被那声势浩大、威力绝伦的雷霆射流淹没的二人,根本毫发无伤,连发型都没有乱。

而直至此时,二人才看清了袭击者。

那竟是一头首尾长达万千的青色巨龙。

体型庞大,威武霸气。

但它并非真实的存在。

在倪坤慧眼神目视野之中,在他“天人合一”的感应之中,可以清楚地察觉到,那青龙体内,俨然有着上万道气息。

“上万青龙殿的天兵天将,以天庭大阵,联合幻化的青龙吗?天庭的阵法还真是强,上万天兵天将的法力,居然能如此完美的融合,幻化出与真龙无异的青龙……天兵天将们躲在青龙体内,也能受到青龙严密的保护……啧啧,不愧是天庭。”

正感慨时,南方天际,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

倪坤二人循声望去,就见南方天空之中,出现了一头首尾长数千丈,翼展万丈的华丽朱雀。

其体内,同样有着上万道气息,显然也是上万的天兵天将,以大阵联合幻化而成。

青龙朱雀,一东一南,在高空之中遥遥锁定倪坤、陆昔颜。

“嘁,朱雀殿也来了啊。”陆昔颜眯起双眼,看着天空那两头庞然大物:“天庭还真有点能耐,居然这么快就锁定我们了。”

倪坤微微颔首:“毕竟是北灵星海,有着两位天尊的唯一天界,底蕴着实不凡。我们有点浪过头了,小看了天庭实力。”

正说时,天空那头万丈青龙,额头张开一只竖眼。一个身披青甲,威严霸气的中年,傲立竖眼瞳仁之中,居高临下俯瞰倪坤二人。

“吾乃青龙灵王,奉命下界讨逆。吉二伽、倪禄,你们两个逆天狂徒,还不束手就擒?”

南方那头巨型朱雀头顶,也张开一只竖瞳,瞳中现出一个身披赤甲、修长高挑的美貌女子,淡淡道:

“吾乃朱雀灵王。不管你们是叫倪沉舟、陆颜十三,还是叫吉二伽、倪禄,今天都难逃一死。”

倪坤双手环抱胸口,明明是在仰望那青龙朱雀,可那十足傲慢的眼神,却令青龙、朱雀两位灵王,产生了一种他是在轻蔑俯视他们的微妙错觉。

“我们只有两个人,你们居然就来了两万人……看来是天庭吃闲饭的废物太多,搞得天庭的主子也非常不开心,要借我们之手,替天庭清掉一批废物了。”

青龙灵王眼神一冷:“真是何等的狂妄啊!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利,难怪敢行逆天之事。”

朱雀灵王轻笑道:“本灵王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回见着如此狂妄的疯子。你们……”

“你这婆娘哪来那么多废话?”陆昔颜不耐烦地打断她话头:“要打就打,不打就滚!”

朱雀灵王脸色一寒:“你这女人,既然迫不及待地想死,本王就成全你好了!杀!”

伸手一指,巨大朱雀清唳一声,张口吐息。

似连空间都烧融的炽焰射流,向着倪坤二人冲刷而来。

射流尚在半空,恐怖的高温,已令方圆万丈变成一片火海,下方的海水亦瞬间沸腾,飞快蒸发。

朱雀灵王乃是一劫天君。

其麾下有两尊圆满天仙境的左右殿帅。

统率由一百地仙境天将,一万人仙境天兵组成的大军。

结阵幻化的巨大朱雀,单论力量,已不逊于二劫天君。

所以这一记朱雀吐息,即使是一劫天君,若是没有足够强力的防御法宝、护身神通,被喷个正着的话,也要形神俱灭、人间蒸发。

这样的攻击,饶是以倪坤与陆昔颜的体魄,也绝对顶不下来。哪怕只是被炽焰射流擦上一点,也要全身消融,化为灰烬。

不过面对这焚天煮海的朱雀吐息,倪坤与陆昔颜压根没有任何反应。

“雕虫小技。”

倪坤保持着脚踩木桩,双手环抱胸口,傲视天穹的姿态,傲然道:

“本王就站在这里任你们这些杂碎打,能让本王掉一根头发,就算本王输。”

说话间,炽焰射流已轰然而至,将他与陆昔颜吞没。

然而,足足十息的喷吐过后,浑身笼罩着一道玄黄气罩的倪坤二人,又毫发无损地出现在朱雀灵王、青龙灵王视野之中。

两大灵王见状,皆是瞳孔微微一缩,闪过一抹忌惮之色。

之前青龙吐息的雷霆射流,并未施展全力,只出了一成力都不到,只能算是打个招呼,被倪坤二人毫发无损地接下,并未让两大灵王如何惊诧——若没有一点恃仗,这两个家伙,又怎敢行那逆天之事?

但现在,朱雀全力吐息,持续十息灼烧,就算是一劫天君,也要竭尽全力应对,一个不慎,不死也要重伤。

可那两个家伙,居然就一动不动地硬顶着朱雀吐息,任那炽焰射流,冲刷了整整十息。

竟然还是毫发无伤!

一时间,青龙、朱雀两大灵王震惊忌惮之余,飞快地神念传讯,交流信息。

“这两个逆天狂徒,究竟是什么修为?”

“气息只有人仙圆满,但绝对隐藏了实力。”

“关键不在于他们的修为。再怎么隐藏实力,这二人都绝没有天仙境界。然而即便是圆满天仙,在方才那一记朱雀吐息之下,也早就形神俱灭了,连一息都撑不下来。”

“他们身上当有防御至宝!至少是二劫天仙境的防御至宝!那笼罩在他们身周的玄黄气罩,应该就是防御至宝形成的护盾。”

刹那之间,两大灵王便已交流完毕。

青龙灵王冷冷一笑,道:“不错,想不到你们区区两个凡间散修,也能有天君境的护身至宝。”

朱雀灵王凝视倪坤二人,缓缓说道:“你们正是因为有那至宝防身,所以才膨胀到不知天高地厚,连天庭都敢忤逆的吧?”

“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倪坤抬手,对他们勾了勾手指:“来,继续,本王说到做到,今天就站在这里任你们打。掉一根头发,都算本王输。”

朱雀灵王轻笑一声:“再强的法宝,也需要消耗法力催动。本灵王倒是要看看,以你们的境界,究竟能催动到那防身至宝到何时!”

话音一落,又抬手一指,朱雀再次张口吐息,焚天煮海的炽焰射流,再次轰向倪坤二人。

青龙灵王亦是抬手一指,万丈青龙张开巨口,喷吐雷霆射流。

两道射流一东一南,瞬间落到倪坤二人头顶,彼此交融之下,威能竟暴涨数成,便是二劫天君,面对两道射流交融之威,也要慎重以待。

然而倪坤、陆昔颜还是不闪不避,任由射流临头。

轰隆!

方圆千丈内的海水,瞬间蒸发一空,直抵千丈深的海底。海底泥沙,亦瞬间汽化,融出一个数百丈深坑,涌出滚烫的岩浆。

这还是天界的大地足够牢固。

换作中土界、白羽界等体量太小的下位世界,直接就要被这一击彻底贯穿,地心都要当场爆掉,整颗星球都要四分五裂。

然而,直面这两道“歼星射流”的倪坤与陆昔颜,兀自保持着各自原本的姿势,在那玄黄气罩的守护下毫发无伤。

足以打爆下位世界的双射流,碰触到玄黄气罩时,就像是遇上了礁石的海水,再是如何狂暴生猛,也只能无奈地分流而过。

最多只能在气罩之上,掀起仿佛微风拂过水面的浅浅涟漪。

至于消耗问题……

玄黄功德塔并非通常意义上的法宝。

这一功德至宝,在进行抹消阵法禁制、净化妖魔气息、扭曲记忆、收取物体等“主动”操作时,确实要消耗法力。

可在进行单纯的“被动”防御时,根本无需消耗丝毫法力。

想要击破玄黄功德塔的防御,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超过玄黄功德塔上限的绝对实力,硬生生破开防御。

拼消耗?

倪坤在这里,摆着最帅的站桩姿势,耗上一年、十年,甚至一百年都没有问题。

当然,他没打算耗那么久。

现在来的还只是青龙、朱雀两殿灵王。

可万一玄黄功德塔的神奇,引发了天尊的关注和兴趣,那情况就有点不妙了。

所以倪坤摆了会儿姿势,感觉有些无聊,就对陆昔颜说道:

“他们奈何不了咱们,可咱们现在也奈何不了他们。五行神光球、青玉如意、捆仙索,都对付不了天君。所以咱们不如先回基地休整一番,再来灵霄天消费?”

陆昔颜欣然点头:“好啊。”

于是倪坤牵起了陆昔颜的手,也不管青龙灵王、朱雀灵王看不看得见他们,冲天上随意摆了摆手,身形一闪,瞬间消失。

他们用回城蜡烛传送回天尊遗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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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陆大王正位天仙,倪仙尊二探灵霄

“人呢?”

青龙灵王、朱雀灵王看着下方空荡荡的海面,一脸的茫然。

朱雀灵王喃喃道:“不会是被烧化了吧?”

青龙灵王道:“不可能!那二人的护身至宝硬得很,就算人化了,宝贝也该留下来!”

“那他们去哪里了?”朱雀灵王皱眉道:

“天界空间极其稳固,即使我等天君,再是精通遁法,一瞬也只能遁出上百里。想要远程传送,只能通过固定的传送阵。那两个男女若是以遁法脱身,根本逃不出我等锁定。”

两大灵王身为一劫天君,神念铺展开来,千里之内尽在掌控。

在青龙大阵、朱雀大阵加持之下,两大灵王的神念,更是可以覆盖三千里。

而天界空间限制遁法发挥,天君都不可能一瞬遁出千里开外。

理论上,那吉二伽、倪禄应该是插翅难逃才对。

可偏偏那两人,就在两大灵王的神念锁定之下,莫明其妙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次动用天机仪,付出巨大代价,才查出逆天狂徒下落,又调兵下凡劳师动众,最后却是一无所获……

青龙灵王心中狂怒,面沉如水,沉声喝道:

“搜!方圆万里之内,每一滴海水,每一寸海底,都要仔仔细细搜上一遍!我就不信,他们人在灵霄天,难道还能传送溜走不成?”

……

“这回城蜡炉实在太方便了,想走就走,天君都留不住我们。”

天尊遗府,核心大殿,倪坤和陆昔颜对着一方空白牌位上了柱香,感谢“玄黄天尊”保佑。

然后两人换回舒适的家居装,对坐着检讨此行得失。

倪坤正色道:“灵霄天庭底蕴深厚,不可小视。此次天尊都没有出面,就逼得我们不得不回程。下次再去灵霄天,须得更加小心谨慎。”

陆昔颜点点头:“不错,我们得了玄黄天尊遗宝,自以为宇宙之大,哪里都可去得,是有些浪过头了。”

“而且我们总是两个人一起行动,此后天庭对没有根脚,又成双成对的男人、女人、男女,或许会格外警惕。所以下一次再去灵霄天,我们须得提前准备。”

“如何准备?回蓝神界叫人?或是把老牛和小许叫来?”

“没那个必要。用我的身外化身便可。”

“灵霄天的仙晶矿,日后应该也会更加戒备森严。”

“这个倒无所谓,反正我们这次收获巨大,足够我们挥霍好久了。短时间内,也不必再去采矿。说起来,你真能晋位天仙?”

说起这个,陆昔颜顿时眉飞色舞:

“青色仙晶、紫色仙晶乃是天君,甚至天尊都不会忽视的极品珍宝。之所以如此,就因为青紫仙晶当中,蕴含‘道韵’,可以帮助天君、天尊感悟宇宙大道。

“我现在只是半步天仙,青紫仙晶对我的帮助自然更大。有此前的积累,再加上那十四枚青色仙晶、一枚紫色仙晶的帮助,应该足以令我迈出那最后半步,跨越天仙门槛。”

倪坤欣然颔首:

“如此甚好。那接下来你便先消化此次收获,等你晋位天仙之后,咱们再去灵霄天。我也趁这段时间,打造几件法宝,为二探灵霄天做好准备。”

此次探索灵霄天,倪坤二人的玄黄功德塔、捆仙索、青玉如意、霸王手甲,以及联盟英雄们的法宝,都已经在天兵天将们面前亮过相,算是挂上号了。

下次再去灵霄天,此前用过的法宝,轻易不能动用。所以必须再打造一批法宝出来。

当然,倪坤的双锤、弑神飞刀、落魂鼓、风火双翅、虓虎战甲、五行神光球等宝都还没有亮过相,下次再去灵霄天,还是可以动用的。

不过他的身外化身,都没有真正的法宝,得为身外化身备些宝物,如此才能伪装得更好。

当下陆昔颜自去静室打坐修炼,倪坤就在大殿之中炼宝。

此前在蛮牛城,倪坤将剿杀通缉妖魔获得的战利品,以及从前储备的炼宝材料,大半都拿出去拍卖,换了修炼资源。

修为突飞猛进的同时,曾经在多个世界刮过地皮,财大气粗的倪大神壕,也渐渐变得一贫如洗,连炼宝材料都不多了。

不过这次突袭天庭矿区,斩杀天兵千余、天将七员、星将一员,两人又收获了大量战利品。

虽然拿不到天兵天将们存在穴窍空间里的宝物,可天兵天将们外挂的法宝,以及战甲、兵器都被倪坤二人剥了下来。

天庭财大气粗,即使是天兵,其战甲、兵器都是用极品材料打造的精品仙器。

别看天兵天将们在倪坤、陆昔颜面前一触即溃,但这是因倪坤二人装备太豪华,实力太硬霸。

实际上,凭着装备优势,即使一员普通天兵,亦可以轻易战胜凡间、下界的同阶仙人。

倪坤缴获了一千多套天兵天将的战甲兵器,虽然不能直接拿出来用,但也可以回炉熔炼,分解装备,收回材料。

此刻。

倪坤端坐大殿之中,伸手一指,无名真气汹涌而出,化为一尊巨大的熔炉。

又取出乾坤葫芦摇了一摇,葫芦口喷出霞光,挟裹着一千多套或残缺、或完好的战甲、兵器投入熔炉之中。

接着倪坤又一指点出,炉中顿时风火交加、神雷滚滚,将战甲兵器上的天庭印记、法符、微型仙阵统统破坏,抹掉了一切天庭相关的痕迹。

之后战甲兵器便开始熔化乃至汽化,在倪坤精细入微的操作下,渐渐析出原始材料。

太阳精金、无形神珍铁、玄冥仙铁、玄武灵钢……真龙鳞、青帝木、五行元精、罡煞之气……

各种各样的极品材料,在风雷神火熔炼之下,重新析出。

当然,从成品仙器中还原材料,自是难以避免损耗,损耗产出比甚至达到了十比一。

可既然“原料”足够多,倪坤也就不在意这巨大的损耗了。

足足用了一个月,才将这一千多套战甲兵器全部熔炼,收回了只能打造一百多套同款兵器战甲的材料。

但回收的材料,经历了倪坤无名真气、天劫之力的淬炼,品质比起原本提高了不止一筹。若打造成同款的战甲兵器,威力自然也会提升不止一筹。

不过倪坤当然不可能打造天庭款式的战甲兵器。

他还想在灵霄天多搅和一阵,可不能再轻易暴露了。

想好下次再去灵霄天时要用的马甲后,倪坤便开始炼宝。

这一炼,就是一年另两个月。

炼宝渐近尾声时,陆昔颜也终于出关,宣布已经突破境界,正式晋位天仙。

天尊遗府核心大殿,有着极强的禁制。

即使陆昔颜闭关的静室,与倪坤所在的大殿,只有一墙之隔,天尊级别的禁制隔绝之下,倪坤也完全没有察觉到,陆昔颜突破天仙时,究竟整出了怎样的动静。

陆昔颜也没细说自己突破时的豪华场面,只淡淡点了一句:“天降青气一千里,有青莲如海,有众神朝贺而已,小场面,不值一提。”

然后就兴致勃勃地跟倪坤炫耀天仙之能。

只见她并指一划,虚空开裂,竟平空开出一个方圆千里的小空间。

那空间里,初时一片混沌,接着便清浊分化,阴阳二气分离,地火水风涌现,不过片刻,就形成了一方真实不虚,有天有地,有山有水的“小天地”。

“这便是天仙‘洞天’。”

陆昔颜得意洋洋:“天仙为什么与半步天仙,有着天壤之别?关键全在于这方洞天。”

她指着那还在不停扩张的小天地:

“此洞天既可作为随身空间,随身携带,亦可挂靠在一方世界之上。当挂靠在世界之上时,天空之中,便将显现这洞天投影,形成一轮月亮。就像我们在八通界时,看到的那些月亮那样。

“洞天可以自行吸纳宇宙灵机,不断成长。洞天之内,法则由我制订,我想让它变成什么样,它就能变成什么样子。”

倪坤摸着下巴说道:“听你这么一说,这洞天确实有点意思。可是……好像与实力并没什么关系。随身空间的话,半仙都有穴窍空间,洞天空间,也并没有多大意义么。”

陆昔颜笑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天仙有了洞天之后,每一次出手,都有洞天之力加持。你看我这个小洞天,现在只有千里体量,但它还在不断成长,以我现在的境界,它很快就能成长为万里天地。

“如此一来,我以后每一次出手,都能携带这万里洞天的力量。我打你一拳,就相当于在我本身的天仙之力外,拳头上还凝聚了一颗直径万里的星球之重。我就问你怕不怕!”

倪坤动容道:“竟能如此?那我还真有点怕。”

一颗直径万里的星球,凝缩到拳头那点大小,就算以音速砸过来,倪坤都要被打到生活不能自理。更何况陆昔颜拳速,超越了音速何止千倍?

真要携洞天之力一拳砸过来,倪坤体魄再强,只怕也要当场去世。

“另外,这洞天成长到我目前境界的极限之后,其汲取的宇宙灵机,将凝炼为法力,储备在洞天之中。我无论身在何处,一旦法力匮乏,随时可以得到洞天无衰减的法力支援。而我若被攻击,伤害也是首先由洞天承受。除非洞天被打爆,否则我就不会受伤。”

听到这里,倪坤就真有点诧异了:“天仙这么强的么?可我们连天君都杀过了,当时感觉并没有多难啊!”

陆昔颜摆摆手:“那是因荒芜古树的神权法则太硬霸,彻底断绝了那些天仙、天君与其洞天的联系,所以他们才会被我们直接打爆。”

倪坤若有所思:“所以说,天仙洞天,乃至天君洞天,也是有缺限的?”

“那当然。别说天仙、天君,就连天尊,甚至金仙天尊,也都有缺陷啊!不然元魔天尊、玄黄天尊又怎会殒落?”

“倒也是。”倪坤道:“不过我们也实打实凭本事杀过一个初阶天仙,还抢了他的法宝。当时也并没有感觉那个初阶天仙有多难杀啊!”

陆昔颜笑道:“那是他太弱——天仙也是有强有弱的,视其功法、资质,其开辟的洞天自然有大有小。

“以我现在的眼光看来,那被我们凭本事打爆的初阶天仙,其洞天体量,绝不会超过三千里。即使洞天天地的承受力,远远超过普通星球,估摸着不比‘天界’弱多少,可区区三千里洞天,就算有天界天地一级的承受力,在我们的打击下,又能替他承担多少伤害?”

倪坤点点头:“确实,普通的三千里天地,我一拳就可以打爆。天界的三千里天地,也无非是多费点功夫,多花点时间而已,总是能够打爆的。

“唔,说起来,你现在刚刚晋升,就能开辟千里洞天,且还在不断膨胀扩长,短时间就能成长为万里洞天……那据你估计,你这初阶天仙,在同级之中,是个什么样的水准?”

陆昔颜毫不谦虚:

“当然是同阶无敌了!我师父同阶无敌那么多年,当初刚刚晋位天仙,开辟洞天,稳定之后,也才九千里而已。我这洞天体量,比我师父还要大上一千里,自然比我师父更强喽。”

其实她入门时的资质,并不比她师父修罗王杨铮更强,甚至还要稍逊一筹。

之所以能在晋位天仙之后,比杨铮还要强上一筹,其中也有着倪坤一份功劳——反正就是那么回事,无需细说。

陆昔颜自然也没有与倪坤详细解释,只是暗自决定,要好生犒赏老倪一番……

一个月后。

陆昔颜洞天稳定下来,成长为万里体量。

之后想要再次扩张,就得等到陆昔颜境界提升了。

她将洞天挂靠在天尊遗府之中。于是天尊遗府上空,出现了一轮巨大的红月。

倪坤的法宝也炼制完成,陆大王的犒赏也天天有发,让倪坤过得十分舒服又稍微有点辛苦——没办法,陆昔颜晋位天仙,有洞天加持,体质又超过他了……

总之万事俱备之后,倪坤二人再次踏上了前往灵霄天的征途。

灵霄天。

入境关卡前。

守关的天将,看着站在关卡前,等待入境的一队人马,眼神有点古怪——尼玛这群人穿成这样子,是想去唱戏啊?唱戏入道的戏仙?

“姓名,来历。”

“小姓刘,刘备,字玄德,来自无双界。”

一身三国无双刘备打扮的倪坤,腰悬雌雄双股剑,温文尔雅地微笑着,对守关天将拱手一揖,又指着身边那披挂华丽银甲,手持亮银龙胆枪,打扮得跟三国无双赵云一样的的高挑美女说道:

“赵芸,字紫珑,在下义妹。”

又指一个身材格外高大,持青龙偃月刀的红脸长须猛男,以及一个身着黑甲,持丈八蛇矛,黑脸虬髯的猛男道:“这两位是在下的二弟、三弟,关羽关云长,张飞张翼德。”

最后一个,是手持羽扇、身披八卦袍、仙风道骨的高大帅哥:“这一位,是诸葛亮,字孔明。”

介绍完了所有人,自称刘备刘玄德的无双君主,与麾下几位穿着华丽的“大将”,对着守关天将齐齐一揖:

“吾等五人,皆是下界小仙,久慕天界繁华,遂移民天界,欲在天界闯下一番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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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演员的自我修养

天界,斗洲,七国争霸,百年乱战,山岳夷为平地,江河为之改道。

无数生灵,殁于兵灾瘟疫,乃至神仙斗法的余波。

亦有无数曾经繁华的大小城池,今已化为骷骨遍地、死气冲霄的鬼域,诞生了不知多少怨魂厉鬼。

这一天。

曾经拥有数十万人口,如今已无半个生灵的虞国首都废墟,来了五名骑士。

百年战乱之前,斗洲曾有数十大小国家。战国乱世开启之后,曾经的数十个国家,如今已只剩下最强的七国。

其余诸国,皆已破灭。国民或被屠戮一空,或被掠夺奴役,城池或毁于战火,或被强国占领。

这虞国在百年之前,国力算得中流,遭遇敌国入侵时,抵抗尤其激烈。其国都在敌国围攻之下,坚守七年之久,但还是难逃覆灭。

敌国为发泄围攻七年的戾气,破城之后,屠戮一月,将这一国首都杀得鸡犬不留。

既全城被屠,这城池自然没了占领的价值。

于是城池就此废弃,数十万尸首也无人收敛。经年累月之下,死者怨气不散,已然化为一方鬼域,甚至诞生了堪比初阶天仙修为的强大鬼王。

那鬼王自称“幽冥鬼帝”,统帅数十万厉鬼,白昼蛰伏,夜间出没,袭杀生灵。

起初几年,鬼城众鬼,还只是秉鬼物执念,针对性地袭杀灭国屠城的敌国子民。

可到了如今,万鬼已然彻底扭曲沉沦,已经是不分良莠,见到活物就杀。鬼城方圆十万里的一切生灵,因此饱受群鬼荼毒。

多年以来,曾有不少人向七国求援。

可那幽冥鬼帝实力太强,麾下群鬼战力亦是不弱,正在争霸的七国,根本不会将实力白白消耗在这鬼城之上。

也曾有无数人焚香祷告,祈求上天。

可天庭对这鬼城也是视而不见,无视其恶行。

或许,对于天庭来说,那鬼帝在必要之时,也是可以一道符诏,召来使唤的?

总之鬼城之祸,日益严重,周边生灵,日渐凋零。

于是有能力搬迁的,都已尽数搬迁。实在无力搬迁的,只能苦苦忍耐煎熬,或是竭尽所能地凑出一点微不足道的悬赏,希望能有仁义豪侠,铲除鬼城。

可惜,仁义豪侠至今未见,连一点小钱都要骗的骗子,倒是层出不穷。

直至今日,方才终于有人,踏足这多年以来,生人勿近的鬼域,来到了鬼域之前。

五名衣甲华丽,略显浮夸的骑士,驻马于城池之外,眺望那阴森鬼城。

太阳尚未落山。

残破的残池上空,就已是黑云低垂。

黑云之下,无数活动的骸骨、僵尸,以及一条条惨白的怨灵,正在废墟之中漫无目的地游荡,不时伴着呼号的阴风,发出一声声凄厉的鬼啸。

这是城池外围,最低阶的鬼物,甚至都不入那“幽冥鬼帝”麾下编制。

但即使是一条最低阶的骷髅、僵尸、怨灵,也足以轻易撕碎一位道基修士。便连那满城呼号的阴风,都可以将炼气境修士身体冻结、灵魂吹灭。

五位骑士中。

一位银甲银枪,身形修长,姿容绝美的女将,手搭凉蓬,看着城池,口中说道:“老……那个主公,这破城没啥可看的,咱们直接杀过去,斩下那鬼帝的狗头吧。”

“紫珑稍安勿躁。”领头一位腰悬双股剑,气质温文,眼神忧郁,予人仁善温柔、悲天悯人之感的俊美青年,以磁性而极富男子魅力的声线说道:“临战之时,先问计于军师。孔明,你怎么看?”

听他这一说,那银甲女将撇撇嘴角,心下嘀咕:“你妹子的,那仨都是你的化身,一本正经地自个儿跟自个儿说话,很有趣么?”

好吧,这五位骑士,正是倪坤、陆昔颜,以及倪坤的三尊身外化身。

倪坤向“孔明”发问,就是标准的自问自答。在陆昔颜看来,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不过倪坤说过,做演员一定要专业。哪怕周围一个观众都没有,也一定要时刻维持既定的人设。如此,方能尽可能地避免暴露。

因此尽管陆昔颜心里吐槽,但还是耐心地听那位身着八卦袍,手持羽扇的“孔明”化身说话。

在倪坤、陆昔颜的注视下,孔明化身轻摇羽扇,胸有成竹地说道:“主公,亮有一计,可除此鬼域。”

倪坤作虚心求教状:“计将安出?”

孔明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说道:“先以法术洗地,再直取中军,斩杀鬼帝。”

倪坤拊掌轻叹:“军师妙计!”

“……”陆昔颜:“喂,你这样自己夸自己,真的合适吗?再说这妙计,不就是本大王之前说的计策么?”

倪坤笑道:“紫珑啊,你之前只说直接冲过去,并没有说先用法术洗地。这一个小小的细节,便正是军师的高明之处了。”

“……”陆昔颜无言以对。

倪坤又对孔明躬身一揖:“那么,请军师施法。”

孔明化身从容一笑,翻身下马,踏罡布斗,念念有辞,随后羽扇一挥:“风来!”

呜——

风声四起,狂风厉啸。

狂风扫荡之下,鬼城之中,飞沙走石,烟尘弥漫,无数低阶骷髅、僵尸,被狂风卷至千丈高空,落下来摔成粉碎。低阶怨灵,更是被狂风直接绞杀。

孔明化身又一挥扇:“雨来!”

哗……

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暴雨冲刷之下,城中的中低阶鬼物,身上冒起腾腾黑烟,发出滋滋声响。一头头僵尸、骷髅哀号着扑倒在地,很快就被彻底净化。那些虚体的怨灵,更是直接融化于暴雨之中。

狂风呼啸、大雨倾盆之际,孔明又一挥扇:“雷来!”

轰隆隆!

连环滚雷声中,一道道或青或紫、或炽白或幽蓝的闪电,自空中狂劈而下。

无数道枝杈状的巨大雷电,仿佛一片密密麻麻的雷电森林,将鬼城笼罩在内。

雷霆炼狱之中,纵有渡劫修为的大鬼,亦成片成片地灰飞烟灭。

呼风唤雨、召雷引电。

这一系列神通下来,整座鬼城数十万厉鬼的数量,顿时骤减七成以上,且还在飞快地持续减少。

风雨雷电肆虐之时,鬼城之中,冲起一道惊天动地的咆哮:“是谁?竟敢攻打我幽冥鬼域!”

哮咆声中,一道灰黑烟柱自城池中央冲霄而起,化为灰黑龙卷,自城池中心向着四面八方膨胀扩转,瞬息之间,就已扫荡全城。

灰黑龙卷所过之处,风停雨歇,雷电消亡,竟然一击破掉了孔明三道神通。

孔明无奈地摇了摇头:“主公,亮法力太弱,不敌那幽冥鬼帝。”

倪坤笑道:“无妨,鬼帝既已出手,那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了!二弟三弟、紫珑,我们上!”

说罢呛啷一声,拔出雌雄双股剑,自马背上跃下,大步冲向鬼城。

这里要说明一下,倪坤的雌雄双股剑,一为紫色,一为青色,号称紫郢、青索。

倪坤本尊都下马冲锋了,那关羽化身、张飞化身,自然也同时翻身下马,紧随本尊发起冲锋。

陆昔颜则是稍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紫珑”是在叫自己,赶紧跳下马背,耍了个漂亮的枪花,道一声:“老……主公等等我!”倒拖亮银龙胆枪,飞快地跟了上去。

战斗过程没什么好说的。

陆昔颜已是初阶天仙,还是同阶无敌的那种。

即使高她一两阶的普通中阶、高阶天仙,其洞天体量,都未必能有她的大,战力亦是未必能赶上她。

有生猛无比、浑身是胆的“赵紫珑”在,即使倪坤已不敢轻易动用玄黄功德塔、捆仙索、青玉如意等宝,区区一尊初阶天仙境的猛鬼,也完全不在话下。

因此这一战简单来说,就是“赵紫珑”冲进城了,“赵紫珑”开无双了,“赵紫珑”讨取敌军大将了……情况基本就是这个样子。

至于倪坤兄弟三人,也就只是随便打了打小鬼而已。

鬼王既死,残余鬼物便不足为患。不过孔明军师还是不停地呼风唤雨、召雷引电,将城池废墟每一寸土地都洗了一遍,确保鬼域不会再死灰复燃,再诞生出猛鬼。

斩了鬼王,搜刮了战利品,倪坤一行又出城离开,准备回去交任务。

途中,看着路边荒草之中,遍布残缺骸骨,倪坤不禁叹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这百年战乱,成全的是少数人的野心,付出的,却是无数人的性命……”

孔明化身道:“乱世众生,悲苦流离,朝不保夕。主公既哀怜众生,何不举兵讨逆,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倪坤幽幽道:“我们只有五个人。”

孔明化身道:“主公此行解决了幽冥鬼帝之祸,鬼城方圆十万里,无论凡人、修士、妖怪、神祇,都要感念主公之恩。依亮之见,以主公仁义、武勇,只需振臂一呼,便能聚众十万。”

倪坤摇头叹息:“乌合之众,如何成事?再说,集众就要花钱,我们虽然小有积蓄,但那只够我们自己花用。一旦聚众立基,就是花钱如流水……我们又哪来那么多钱?”

陆昔颜见他入戏如此之深,自己跟自己对话都说得这么起劲,一时不禁又是佩服,又是不耐:

“主公,聚众搞事多麻烦啊!我们是来修行的,不是来搞事的。所以还是去抢天庭的仙晶矿吧!”

“……”倪坤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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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7,僵尸娘亲,仁义无双

策马扬鞭,马如龙腾。

倪坤一行风尘仆仆,连夜疾驰,于天明之时,来到了剿杀幽冥鬼帝任务的发布地,前来交任务、领悬赏。

这是一座残破的村庄。

村庄之外,田地荒芜,坟茔密布。村庄里边,一片寂静,不闻鸡鸣犬吠。

正值清晨饭点,这本有着上百户人家的村庄,却只有一束炊烟腾起。

倪坤一行缓缓策骑,踱入空旷寂静的村庄之中,来到那有着炊烟腾起的篱笆小院之前。

隐约可以听到,有婴儿的啼哭声,孩童叫嚷声,自院中传来。

“娘,小妹又在哭了……”

“娘,大哥饿……”

“娘,我没有饿,是弟弟饿了……”

叫嚷声中,一道语速极缓、低沉沙哑、宛若砂纸摩擦的声音传来:“饭快做好啦,再忍一忍……老大,给妹妹喂点米汤……”

听着院子里传来的说话声,倪坤翻身下马,敲响那满是破洞、几近腐朽的院门,朗声道:“大婶,我们做完任务,来领赏啦!”

院子里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只有婴儿的啼哭,还在断断续续响起。

少倾,迟缓而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现出一张恐怖的面庞。

皮包骨头、宛若干尸的脸孔。铁黑色的皮肤,隐隐闪烁着金属光泽。萎缩的嘴唇旁,突出两枚尖锐的犬齿,瞳孔之中,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这是一头僵尸。

一头穿着打满补丁,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破旧衣裳,寥寥无几、稀疏枯黄的发丝,亦梳理得整整齐齐,除了僵尸特有的阴森死气,身上几乎没有任何尸臭异味的女僵尸。

发布悬赏任务的就是她。

悬赏令,就张贴在村庄之外,一株大槐树上。

昨天清晨,倪坤一行途经此庄,看到了那张用歪歪扭扭的字迹,书写的悬赏令。

倪坤本来没把这当一回事。

直到他感应到了活人的气息,以及与活人混在一起的僵尸气息。

他以为是僵尸在猎杀活人,本打算斩尸救人,却没有想到,闯进那唯一还有活人气息的小院之后,看到的,却是一副令人颇有些难以置信的诡异场面。

这位僵尸,抱着一个小女婴,坐在院子里,哼唱着小曲。

声音虽然沙哑难听,但给人的感觉意外的温柔。

两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就在她面前嬉戏玩耍。

僵尸猩红的双瞳,看向那三个小孩时,没有一丝嗜血的狰狞,有的,只是属于母亲的温柔怜爱。

这竟是一位僵尸妈妈。

倪坤等人突如其来的闯入,吓坏了三个小孩。

他们毫不犹豫地躲到了僵尸妈妈身后,无视她身上那冰冷阴森的尸气,似乎坚信她不但不会伤害他们,反而是他们最为可靠的依靠。

这奇异的一幕,打消了倪坤的杀意。

一番询问之后,也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这个村庄,于四个月前,毁于鬼域侵袭。

村子里数百口人,一夜之间,或被厉鬼吸尽阳气,或被僵尸吸尽鲜血。

只有那四个孩子,靠着一尊神像的庇护,躲在地窖里侥幸存活了下来。

但那神像的庇护也有极限。

因那神像所属的山神,也早已被群鬼吞噬,只剩下最后一点点的力量,给予了这四个孩子最后的庇护。

群鬼撤离后,侥幸存活下来的四个孩子,又陷入了新的危机。

被厉鬼吸尽阳气的村民,化为了最低等的行尸。被僵尸吸尽鲜血的尸者,亦感染尸毒,化为僵尸。

它们没有理智,只知追逐着活人的阳气,以及血肉的气息。四个孩子虽然躲在地窖里,可当神像的力量终于耗尽,他们的气息,还是被群尸察觉。

幸亏他们有一位母亲。

群鬼来袭的那一晚,他们的母亲,并没有随他们一起躲入地窖。

她似乎知道,那神像的力量,并不足以庇护太多的人。所以将生的机会留给了孩子们,自己则与丈夫留在了外面。

她的丈夫,被僵尸撕成碎片,生吞活剥。她本人,也被一头僵尸吸干了鲜血。

两天后,她再次起身,却已不复为人,化为了一头僵尸。

但也许是因为她至死都未曾忘了自己的儿女,又或许是母爱的力量,压过了僵尸的嗜血本能,她竟然并未彻底丧失理智,成为了村庄之中,唯一一头有着自我意识的僵尸。

她守在地窖之外,将所有垂涎她儿女阳气、血肉的活尸、僵尸撕成粉碎——有意识、有理智的僵尸,自然是远远强过毫无自我意识,只知遵循本能的行尸走肉的。

即使她生前最多只杀过鸡兔,可她还是凭着一己之力,杀光了所有的行尸走肉。

村庄外,那密密麻麻的坟茔之中,便埋葬着行尸走肉们的尸体。

在那之后,她继续与儿女们一起生活着,矢志不渝地养育、保护着儿女。

刚刚化为僵尸时,她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只是皮肤死白,面无人色,身体冰冷而已。儿女虽然有点怕她,但在确定她还是自己的母亲之后,又毫无保留地接受了她。

四个月时间过去,她渐渐变成了这可怖的僵尸模样。

但四个月的“渐变”,也让与她朝夕相处的孩子们,于潜移默化之中接受了她的变化,并未因此恐惧她、离开她。

她还是他们的母亲。

白天下地干活时,会背着最小的宝宝,带着他们一起下地。晚上睡觉时,会用那日渐沙哑难听的声音,唱曲哄他们入睡。有鬼物过境之时,她会静静守在村庄之外,散发出日益强大的尸气,宣示此地有主,驱逐游魂野鬼。

僵尸妈妈,就这样日复一日地保护着孩子们,从未有过一次失控。

她生前识过字,也曾经去过县城,有些见识,看到过县城外,张贴的悬赏告示。

于是在某一天,她也写了一张悬赏告示,张贴在村外的大槐树下。

她的执念,其实并不是对于鬼城的仇恨。

丈夫死了,她也化成了僵尸,但她的儿女们还在,她所有的执念,只有将儿女们养育成人。

仇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女。

但鬼城的存在,严重威胁着她儿女们的生存。

虽然作为有理智的僵尸,她无师自通懂得吞吸太阴之气、阴煞之气强化自己,成长速度远超无理智的野生僵尸,也足以威慑一般的游魂野鬼,但她知道,一旦真有强大的鬼物过境,她也无力护住儿女们。

所以她学着生前曾在县城看到过的悬赏告示,写了一张悬赏告示,张贴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希望有人能够消灭鬼城。

僵尸妈妈虽然识字,有些见识,但到底只是普通的乡间农妇。

她并不知道,鬼城究竟有多么强大,她也完全不清楚,剿灭那样一座鬼城,需要何等的存在出手。

那些高来高去、不接地气的存在,根本不可能看到她张贴的悬赏告示,即使从村庄上空路过,也根本不会低头朝下看上一眼。

就算万一的万一,有某个大能偶尔看到了那张悬赏告示,也只会对告示上那微薄的悬赏嗤之以鼻——九十八两纹银、一千五百六十六枚铜钱。

这是僵尸妈妈在村庄之中,搜罗出来的所有钱财。

她天真地以为,这一笔她生前从未拥有过的“巨款”,足以引来强大的英雄,接受悬赏,前去清剿鬼城。

所以当她看到衣甲鲜明、气息强大地令她不敢直视的倪坤一行,闯进她的院子时,她还欣喜地询问:

“你们是看到了悬赏,来清剿鬼城的么?若你们能剿杀大鬼,赏金一文不少,全付给你们。若嫌不够,我还可以另给你们五十斤小米。”

倪坤的回答是:“你给的钱,已经够多了。等我们的好消息。”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村庄,与陆昔颜和化身们策马扬鞭,一日疾行万里,杀奔鬼城,剿尽全城饿鬼,斩杀幽冥鬼帝。旋即又连夜飞马,返回这村庄缴任务、收赏金。

倘若幽冥鬼帝泉下有知,得知它堂堂天仙鬼王,竟只值九十八两纹银、一千五百六十六枚铜钱,它说不定会气得活过来,又死回去。

此刻。

站在篱笆院前,看着那猩红双瞳之中,满是期待之色的僵尸妈妈,倪坤微一点头,脸上绽放出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暖笑意:“鬼城已除,幸不辱命。”

说着,取出一枚面容、皮肤皆与生人无异,只一双瞳孔宛若赤红水晶的头颅,递给僵尸妈妈。

正是幽冥鬼帝的首级。

幽冥鬼帝本是僵尸,但既然有了天仙境界,与真正的仙人,其实也没有多大区别了。唯一的缺陷,只在于无法开辟洞天,以及渴食鲜血、阳气而已。

僵尸妈妈位阶虽低,也从未见过幽冥鬼帝,但同一种属的本能,令她通过首级上残留的气息,确认了这首级的来历。

“啊,这真的是鬼城的大鬼……”

她接过首级,看了又看,狰狞可怖的僵尸脸庞上,浮出释然的笑意:“真好啊,鬼城没了,大鬼死了,我的娃娃们,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

她抹了抹眼角,像是在抹泪,但僵尸没有泪。

她将鬼王首级还给倪坤,开怀地笑着:“英雄稍待,我这便去把赏金拿来。”迈着沉重蹒跚的步伐,返身回了院中。

看着僵尸妈妈佝偻的身形,看着那扒在门扉边上,探头探脑看着他们的三个小孩,倪坤微微叹了口气,眯起双眼,仰首望向天穹。

“天庭……嘿!所谓的天庭上仙,连一个冷冰冰的僵尸,都不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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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法不轻传,人道争雄

接过僵尸妈妈拿来的一袋赏金,倪坤看了看院中小娃娃们,沉吟一阵,说道:

“大婶,你虽无师自通,懂得吞吐太阴月华、阴煞之气,但你不懂收敛气息。你这身气息,跟孩子们相处久了,会影响到他们的。他们……会慢慢变得跟你一样。”

僵尸妈妈猩红双瞳中,满是惶然之色:

“啊?那,那如何是好?我,我不要他们变成我这样,我要他们平安长大,成亲生子。可是,可是我又不能离开孩儿们,他们,他们若是没有我,活不下去啊!”

周边百里,已杳无人烟。离这村庄最近的县城,也早已在鬼域肆虐之下,变成了死城。

方圆数百里,还活着的人,只剩下僵尸妈妈的四个儿女。

倒是妖魔鬼怪层出不穷,即使暂时被倪坤等人扫荡一空,可等到他们走后,自然又会有妖孽滋生,填补空白。

再说,就算没有妖魔鬼怪,普通的凶猛野兽,也足以令那四个最大不超过八岁的小儿没有活路了。

“我有一法,可帮你收敛气息。”倪坤微笑:“但法不可轻传,大婶你得加钱。”

僵尸妈妈毫不犹豫:“多少钱?我给!若无钱,我去山里采药、抓熊罴虎豹,总能把钱凑齐!”

“无需如此。”倪坤笑道:“五十斤小米足矣。”

“这个我有!英雄稍等,我这便将小米取来。”僵尸妈妈急忙转身,佝偻着腰背,步履匆匆地取小米去了。

倪坤笑了笑,抓起幽冥鬼帝的首级,五指一握,嘭地一声,首级爆碎,骨灰飞溅。吹掉掌中尘灰,只见掌心之中,已多了一枚暗红色的晶体。

之后他指尖一弹,将一道流光,打进了那暗红晶体之中。

以他如今的修为、见识、积累,以他的感应天机及推演之能,便是完全与自身不合的鬼道功法,他也可以轻松推演出直指真仙的功法了。

他将推演出来的功法,打入那血色晶体之中。而那一枚血色晶体,凝聚了幽冥鬼帝千分之一的修为。

幽冥鬼帝与僵尸妈妈同属僵尸,而僵尸又天然就有吞噬成长之能。以鬼帝初阶天仙的实力,其千分之一的修为,足以在百年之内,令僵尸妈妈成长为半仙。

待僵尸妈妈将五十斤小米取来,倪坤不客气地接过这酬劳,将那血色晶体递给了她:“吞服即可。最多两晚,大婶你便可收敛气息。”

“谢谢,谢谢英雄。”

僵尸妈妈连连道谢,还叫来孩儿们,要带着孩子们给倪坤等人磕头。

倪坤没有阻拦,与陆昔颜坦然受了他们的跪拜大礼,这才翻身上马,挥手告别。

策马离开小村,回首之时,仍能看到那外形狰狞可怖的僵尸妈妈,抱着婴儿,带着三个小娃,目送他们离去。

“真可怜。”陆昔颜回望之时,不禁叹息:“得亏是遇上了我们,不然那妇人的孩子,不出一年,就都要尸气入体,变成小僵尸了。”

“呵,遇上我们,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倪坤冷笑一声:“斗洲百年争霸,像僵尸妈妈那一家人,像他们村子那样的惨剧,也不知发生了多少。我们也只能救急,遇上事了,出手管上一管。可偌大一个斗洲,无数悲苦流离,我们又能遇上多少?”

“所以说,七国争霸都只是表面,根子还是在上头。”陆昔颜抬手指了指天,不屑道:

“上头的那些家伙,高居九天之上,对凡间放任自流。妖魔屠城也好,争霸厮杀也罢,他们从来都不管的。想要治本,想要救世,除非能把天上宫阙砸个稀巴烂……”

说到这里,她目光炯炯地看着倪坤:“主公,身为职业救世主,咱们是不是该做点儿什么?”

倪坤把手一摊:“咱们只有五个人,能做什么?”

陆昔颜沉声道:“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咱们人虽然少,但也可以从小事做起,一点点地挖上面的墙角,积少成多、集腋成裘,一点点地挖空上面的根基……”

倪坤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昔颜:“所以,紫珑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昔颜拱手一揖,肃然道:“主公,咱们去抢天庭的仙晶矿吧!天天抢,月月抢,年年抢,总有一天,能把天庭抢到发不出俸禄!如此一来,天庭的根基,不就空了么?”

倪坤眼角抽搐一下,也不说话,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陆昔颜干笑两声:“我也就是献上一计……你不同意就算了。那什么,我去前边儿探探路。”

脚跟一踢马腹,雪白骏马长嘶一声,飞驰而去。

看着陆大王策马奔腾的背影,倪坤无奈摇头:“果然是一孕傻三年。陆大王如今,是越来越莽了……还好我有孔明之智。”

旁边的孔明化身微微一笑,羽扇轻摇,眼中满是智者的光辉。

倪坤等人并未飞天遁地,乘马丈量斗洲的山河大地。

百年战乱,令斗洲遍地疮痍。

倪坤一行辗转十万里,见到了不知多少残破的城池、倒塌的山川、溃堤的河流。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的情形,更是随处可见。

每逢乱世,必有妖孽。

斗洲大地,不仅各种鬼怪多如牛毛,嗜血食人的妖魔亦是层出不穷。倪坤等人这一路,也不知看到了多少惨事,净化了多少鬼怪,斩杀了多少妖魔。

然而始终是治标不治本,救急难救世。

饶是倪坤身为职业救世主,可只要灵霄天庭还在,他便是救再多人,斩再多妖魔鬼怪,也始终无力改变大局。

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尽可能地收集资源,提升修为,强大自己。

一路斩妖除魔,倪坤的资源库,也渐渐充盈起来。

虽没能得到多少符合三百六十五尊正神的强力变化,但能担当十万八千群星恶煞的妖魔变化,他还是收集了不少。

只是自行收集妖魔血液、躯体等资源,到底不比在拍卖会上购买那般高效。

于是游荡数月之后,倪坤一行,终于来到了一座大城。

两界关。

斗洲七雄之一“巫国”的边关雄城,担负着防御七雄之“汲国”的重任,屯有百万大军。

虽地处边关,常年交战,但百万大军的日常需求,也形成了巨大的市场。

是以这两界关中,除那百万大军之外,还有数百万的人口,以及异常繁荣的商业。

据说,在两界关的黑市上,几乎什么都能买到。偶尔甚至会有天庭的兵将,改头换面,隐藏身份,来两界关的黑市消费。

倪坤正是被巫国两界关黑市的大名所吸引,特意前来收集资源。

既是边关重镇,即便商业繁荣,其戒备亦是非同一般的森严。

关城外墙高达百丈,通体赤红,宛若一条血淋淋的巨龙匍匐在地。

城墙之上,摆放着无数以灵石乃至仙晶驱动的守城器械。便是等闲地仙,在那无数守城器械齐射之下,一个不慎亦要遭受重创。

更有威力巨大的阵法禁制,覆盖着整座城池。巨大阵法不仅攻防一体,还有禁飞之能。天仙以下,皆无法飞行,只能老老实实步行。

倪坤一行五骑,来到关城城门之前,只见城门之前,车水马龙,一队队以各种大型驮兽、机关车辆运送货物的凡人商旅,正自列队等待入城。

城门口,有上百守卒、数十税吏,根据货殖收取入城税。没有带货的行人,倒是无需缴税,随便询问几句来历便可进城。

倪坤看得分明,那上百守卒,都只是凡人武者,虽然体魄强横、气息不弱,但最多也就只有武道宗师的修为。

然而他们身上的战甲颇有意思。上面篆刻的符文,并非常见的仙道符文,偏偏又有着极晦涩的能量波动,显然并非凡品。

“根据天鹏提供的情报,斗洲七国争霸,乃是七雄国主的道路之争。那七雄国主,修炼的乃是气运神通,集人道气运成道。数千年前,七雄国主相继修成天仙,经数千年积累,渐渐臻至圆满。

“但想要渡过天仙灵机劫,就必须积累更多的人道气运。而即使以天界那巨大的体量,一大部洲的人道气运,也最多只能供给一位圆满天仙继续晋升天君……

“所以,七位天仙国主,于百年之前,掀起统一之战,皆欲统一斗洲,集全洲气运,更进一步。百年乱战下来,数十国家相继灭亡,只剩下七位拥有圆满天仙国主的大国彼此争伐,至今未能分出胜负。

“这斗洲七雄,固然招揽了大量仙人,但主力还是凡人、凡修组成的军队。而这凡人军队,据说相当了得。一支军队之中,即使没有一个修士,只要猬集成阵,又拥有足够多的数量,等闲渡劫修士,乃至半仙、人仙都要退避三舍……”

倪坤回忆着天鹏交待的情报,心中暗忖:“有机会倒要看一看,凡人组成的军队,究竟是如何对抗仙人的……”

排了小半个时辰的队,倪坤一行未遇任何刁难,便轻松通过关卡,进了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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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9,率兽食人!

倪坤一行穿过城门甬道,刚刚进入瓮城,前面又遇一道关卡。

把守关卡的军士,个个身形雄壮,相貌狞恶,身上还带着些许异类特征。

有额带虎纹的,有颔生狮髯的,有头生犄角的,还有双眼为竖瞳、不时吐一吐分叉舌头的。

倪坤、陆昔颜一眼就看出,这些异类特征相当明显的军士,统统都是妖怪。还是那种专精炼体,肉身强横,修为皆在金丹以上的妖怪——话说回来,妖怪修行,基本都是从洗炼体魄开始。

即使不曾修炼专业的炼体功法,妖怪的体魄,也都比同境界的人类修士强横许多。

但没有正法传承,只凭本能修炼的妖怪,基本都不懂炼宝,神通法术也寥寥无几,固然体魄强横,近身搏杀凶悍犀利,却也很少能敌得过手段更加丰富的同阶人类修士。

被关卡挡住的行人、商队,对那些妖怪见怪不怪,显然早已熟悉他们的存在。

倪坤一行也是知道,七国百年争霸,至今相持不下,七国国主为增胜算,个个“求贤若渴”,争相招揽人才。

只要有实力,又敢打敢杀,便是妖魔鬼怪前来投效,七国也是来者不拒。

在两界关这边关雄城,看到一队金丹修为的妖兵,再是正常不过。

甚至两界关主帅帐下的七大将中,就有一妖一魔。

此刻,关卡之前,一个颔下生有金色狮髯,鼻子酷似狮鼻的军士,双手叉腰,大声道:

“汲国正准备攻打两界关,为防汲国密探潜入,即日起,所有入关者,若于城中无恒产,又无城中土著担保,皆须登记详细信息,领取号牌方可进城。

“进城之后,须凭号牌,才能通行、住店、购物。若是不小心遗失,或是刻意破坏号牌,被巡逻队逮到,一律打入大牢……”

进城的行人、商队老老实实在关卡前排队,接受盘查。

在城中有恒产、有担保的行人、商队,很快便通过关卡,出了瓮城。

首次来到两界关的行人、商队,则是被挨个盘查了一遍又一遍,方才领了号牌进城。

排队个把时辰,终于轮到倪坤一行。

负责盘查登记的妖兵头也不抬,吐着分叉的舌头,嘶嘶问道:“姓名?来历?境界?来意?”

倪坤微笑道:“刘备,字玄德。山野散修,人仙境界,久慕两界关繁华,特意前来两界关见见世面。”

完了又将赵紫珑、关云长、张翼德、诸葛孔明一一介绍。

那妖兵抬头看了倪坤等人一眼,阴冷竖瞳之中,浑无对仙人的敬畏。

不仅这登记妖兵如此,关卡前的众多妖兵,对倪坤等人也完全没有半点敬畏之意。

有的妖兵,还斜眼看着倪坤等人,嘿嘿冷笑。更过份的,甚至对着倪坤、陆昔颜、孔明化身吞咽口水……

陆昔颜被看得心头火起,就要喷上一句:“你们特么瞅啥?”

却被倪坤捏住手掌,以目示意,摇了摇头。

陆昔颜强自忍下火气,心说这两界关还真是邪门,区区一群金丹妖兵,也敢对仙人不敬?不要命了么?

这时,那登记妖兵吐着分叉的舌头,嘶嘶说道:“你们此来,不为投军?”

倪坤摇头微笑:“我等一心修行,不喜打打杀杀,此行只是来见见世面。”

“哼!”登记妖兵冷哼一声,扔过五面号牌:“那你们便好自为之吧。别说本官没有提醒你们,别看你们是人仙、半仙,可到了两界关,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趴着。若敢在城中闹事……嘿,随便一队巡兵,便能镇压了你们!进去吧!”

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倪坤等人赶紧滚蛋。

倪坤面不改色,拿起号牌,分发给陆昔颜、关二、张三、孔明,带队过了关卡。

直到出了瓮城,来到宽敞繁华的城中大道上,陆昔颜才愤然道:“区区小妖,居然敢那般嚣张,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倪坤淡淡道:“他们自然是有恃仗的。整座两界关城,都覆盖在阵法禁制之中。以我观之,此阵并非通常意义上的仙道阵法,当是以人道之力驱动。其威能……不弱。

“一旦有人在城中闹事,大阵镇压下来,天仙以下,都要受制。随便一队巡兵,都可以镇压地仙。咱们只是区区人仙、半仙,那些妖兵,自然不会把咱们放在眼里。

“不过这点小事,也不值得生气。别忘了咱们的目的,不可因小失大。”

陆昔颜沉默一阵,忽然说道:“那些妖怪都是吃人的。”

方才那些妖怪,瞧着她与倪坤、孔明化身狂咽口水,可不是看上了他们的美色,而是看中了他们一身细皮嫩肉,产生了不加掩饰的食欲。

还有一些狮虎狼豹类的妖魔,对着关二、张三狂咽口水,显然也是认为这两条好汉的筋肉更有嚼头。

倪坤眯起双眼,缓缓道:“我自然能看出,那些都是吃人的妖怪……斗洲七国,说是人道争霸,可为了增加胜算,皆对妖魔来者不拒。哪怕是吃人的妖魔,他们竟也敢用……”

“率兽食人,丧心病狂。”陆昔颜道:“若有机会,须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

倪坤微一颔首:“稍安勿躁,机会会有的。至于现在,咱们还是先雇个向导,去大肆挥霍一番。”

……

“今天两界关中,来了多少没有根脚,又不是前来投军的外来修士?”

两界关城,北城军营,中军大帐之中,一位身着青衫,脸孔狭长,皮肤白净的男子,对着一个作账房先生打扮,鼠须小眼的猥琐中年问道。

那鼠须中年嘿嘿一笑:

“今日足有千余没有根脚,又非投效军中的修士,初次前来两界关。其中足有十三位人仙,二十八位半仙,百余渡劫、四百余元婴。余者皆是金丹、道基修士。”

那脸孔狭长的白净男子淡淡道:“每个人的位置,都掌握了吧?”

鼠须中年道:“所有人皆领了号牌,可通过号牌,随时知晓他们的位置。”

白净男子略一点头:“子夜之时,即行抓捕。尽可能抓活的。”

“属下省得。”顿了顿,那鼠须中年又问道:“元婴以下的金丹、道基修士也要抓么?”

白净男子瞥了鼠须中年一眼,淡淡道:“将主虽已不需要元婴以下的修士,但将士们还是喜欢那等血食的。你难道不要么?”

鼠须中年谄媚一笑:“属下当然也要。那,属下这便去布置了?”

白净男子略一摆手:“去吧。”

待鼠须中年告退后,那面孔狭长的白净男子沉吟一阵,来到大帐后厅,推开一扇暗门,走进一道阴暗狭窄、曲折弯曲的甬道之中。

在那甬道中前行百余丈,白净男子前方豁然开朗,俨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洞窟。

洞窟深处,一头五色巨蟒盘成小山般的蛇阵,张开血盆大嘴,正作吞吸之势。

随着它粗大的咽部一鼓一瘪,巨大的吸气之声,自大张着的蛇口之中传来,于洞窟之中,掀起凄厉风啸。

风啸声中,一道道或如彩练、或似星辉、或如月光、或似焰流的绚丽气流,自洞窟四壁涌现,百川归海一般投入那巨蟒口中。

仔细一瞧,洞窟四壁之上,赫然悬挂着密密麻麻的血茧。每一枚血茧之中,都包裹着一条人影。

那些人影,个个干瘪枯瘦,宛若风化多年的干尸,但大多尚未死去,兀自大睁着无神的双眼,满是仇恨怨毒地瞪着那五色巨蟒。

而那道道绚丽气流,便正是源自这些被缚在血茧之中,宛若干尸的人们。

那巨蟒每一次吸气,都会有一道气流,自这些人囟门之中冲出,投向巨蟒口中。

随着一道道气流不断冲出,一些兀自吊着最后一口气的,终于彻底化成了干尸。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个血茧中人,也彻底失去了气息。

五色巨蟒停下吸气,彩光一闪间,化为一位身披彩袍,双眼狭长,面容精致的高挑女子。

直至此时,耐心等了许久的白净男子,方对着那女子躬身一揖:

“将主,今日有十三人仙、二十八半仙、百余渡劫、四百余元婴进城,无有根脚,亦非投军,可以捕捉。”

那彩袍女子淡淡道:“什么时候能送过来?”

白净男子道:“午夜即行抓捕,得手后立刻就能送来。”

彩袍女子微一颔首,满意道:

“很好。本将的吞天噬日大法,只欠最后一步。最多半月,便可大功告成。功成之后,便是半步天仙。到那时,本将便是两界关中第一大将,你们也能鸡犬升天。”

白净男子大喜,俯身拜下:“恭喜将主,愿将主神通大成,威震天下!”

……

“这号牌有定位之能。”

夜晚,租住的洞府大厅之中,倪坤将一面白玉号牌抛到桌上,淡淡道:“只要咱们人在城中,无论身在何处,两界关的官方,都可以通过号牌,掌握咱们的位置。”

陆昔颜道:“他们想做什么?提防密探的监控措施?”

倪坤摇摇头,刚要说话,洞府大门忽然轰地一声,大敞开来。

一个额有虎纹、身高丈二的金甲妖将,带着一队妖兵蜂涌而入,虎吼一声,暴喝道:

“汲国密探,你们的事发了,还不束手就擒?若敢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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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汲国密探?束手就擒?格杀勿论?”

倪坤皱起眉头,看着那金甲妖将,淡淡道:“你知道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会给你们带来什么后果么?”

“后果?”金甲妖将狞笑一声:“你们是不是以为,你们是仙人,而我们,只是不成气候的小妖,所以我们就该对你们毕恭毕敬?”

倪坤淡然道:“难道不是么?”

金甲妖将嘿嘿一笑:“这里,是两界关。而我们,是两界关官军!官军当面,哪怕你们是仙人,也得给我老老实实!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倪坤眉锋一扬:“所以,你们是一定要用‘汲国密探’这个莫明其妙的理由,抓走我们喽?”

“你们当然也可试着反抗。”

金甲妖将伸出满是倒刺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寒芒:“但后果,恐怕是你们难以承受的。”

陆昔颜亮出龙胆枪,枪尾重重顿地,枪杆震颤间,发出阵阵龙吟:“我赵紫珑倒想看看,一群最高不过元婴境的小妖,究竟凭什么如此嚣狂!”

“决定反抗了么?很好。”

金甲妖将微一颔首,抬手一指倪坤、陆昔颜:“镇!”

轰隆!

空间微微一震,无数金色符文,自倪坤、陆昔颜身周平空出现,化为两副锁链,套到倪坤、陆昔颜身上,闪烁两下,消失不见。

倪坤恍然:“城中阵法禁制,原来是这么回事!”

陆昔颜也诧异道:“原来这禁制,竟能打落仙人境界!”

那两副锁链,便是两界关的阵法禁制。

锁链上身,渡劫大修,顷刻就要失去所有法力,变成凡人。人仙亦会被打落境界,变得只剩金丹修为。就连地仙,也会被打落到元婴境界。

只有天仙,才能不受这禁制影响。

金甲妖将哈哈一笑,抬起大手,冲着倪坤、陆昔颜轻轻一勾手指:“来,继续反抗!”

“啧。”陆昔颜摇了摇头:“你们这小妖,真是对力量一无所知。”

话音一落,提枪就刺。

昂!

龙吟声中,龙胆长枪瞬间跨越十丈空间,一击刺穿金甲妖将咽喉。枪尖一挑,妖将硕大头颅冲天而起,满腔妖血喷溅如泉。

妖血喷洒之际,陆昔颜龙胆长枪又是一刺,一枪就刺出一片密密麻麻的枪林。

噗!

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器入肉声中,那金甲妖将带来的百余妖兵,无论站在哪个位置,皆于同一时间,被亮银龙胆枪刺中咽喉,挑飞首级。

陆昔颜倒提长枪,枪尖指地,雪亮枪尖滴血不沾:“不堪一击。”

与此同时。

两界关城中央,大帅府中。

关城大帅,有着初阶天仙修为的巫国大王子巫阳,负手伫立于百丈高塔之上,俯瞰着下方城市。

城池虽大,但以他的修为,以他修炼的人道神通,只要他愿意,城中每一个角落,他都能尽收眼底。

哪怕是七大将之一,“吞天蛇王”修炼的地下秘窟,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此刻。

他就在默默注视着吞天蛇王麾下妖兵,抓捕那些没有根脚,又无投军意愿的外来修士、仙人。

一个个外来修士、仙人,被一队队虎狼妖兵破门而入。带队妖将,仅是元婴。妖兵也都只有金丹修为。但不管是渡劫大修,还是半仙、人仙,都城中大阵镇压之下,迅速失去了反抗之力,被妖兵们轻易镇压、抓捕。

一位专精剑道的圆满人仙,被镇压至金丹境界,仍然不甘就擒,奋起反抗。其剑术之精妙,居然一度伤到了元婴境界的带队妖将。

但境界的巨大差距,还是令那剑仙败下阵来。那妖将狂怒之下,一爪撕下了那剑仙的一条手臂,然后一边大口咀嚼着那剑仙的手臂,一边命妖兵将之捆绑带走。

巫阳从头到尾,看完了那剑仙的遭遇,眼神淡漠,面无表情,浑无一丝物伤其类的感觉。

倒是他身旁,一位黑衣少年面露不忍之色:“兄长,那些外来的修士、仙人,毕竟是人。放任那些妖兵抓走他们……真的合适吗?”

“老三,你太天真了。”

巫阳冷冷地看了那黑衣少年一眼:

“此时被抓捕的外来修士,既无根脚,又无投效我巫国的意愿,对我们来说,便不是人,而是废物。既是废物,那他们的死活,与我们又有何干?

“倒是吞天蛇王,对我巫国忠心耿耿,其麾下十万妖兵,战阵之上也是悍勇无比、敢打敢杀。若吞天蛇王能更进一步,对我两界关,对我巫国,都是好事。她既要用那些废物,那给她用便是,有什么好可怜的?”

黑衣少年,正是当今巫王的第三子,巫贤。

以气运入道,聚人道气运以成仙的仙人,与全靠自己的炼气、炼体修士相比,生育能力堪称异常强大。

当今巫王身为圆满天仙,在其漫长的人生当中,总共诞下了三子二女——后宫成千上万的王者,仅有五个子女,与下界的凡俗帝王们相比自是不值一提,可在仙人当中,已经算是相当惊人了。

其子女们的年龄跨度极大。长子巫阳,与三子巫贤之间的年龄,差了足足四千余岁。在巫阳眼中,今年只十八岁的三弟巫贤,根本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黑衣少年巫贤道:“可是兄长,那些外来者,都是仰慕两界关繁华,才专程前来。他们虽然既无根脚,也不是来投效军中的,可我们如此对待他们……若此事传出去了,以后还有人敢来投效我巫国么?”

巫阳淡漠道:“传出去又如何?那些被抓的人,都是汲国密探,乃是为汲国打探两界关军情而来。抓捕密探,天经地义,谁能指摘?”

巫贤瞠目结舌:“可,可是……”

“可是什么?”巫阳冷哼一声:“老三你记住,今晚被抓的那些人,就是密探,没有一个无辜!”

巫贤紧抿嘴唇,握紧拳头,低声道:“这样是不对的……”

巫阳瞥了巫贤一眼,轻哼一声,懒得跟这个软弱无能的幼弟多说,又将视线投往城中另一处抓捕现场。

目光刚刚落到那里,他便轻咦一声,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有趣……”

城中一角。

上百妖兵,在一尊黑甲妖将的带领下,呐喊着冲向一座洞府。

刚至洞府门口,尚未踏进门槛,一杆亮银长枪,便自洞府大门中刺出。

只是平平无奇、毫无花俏地一刺,那为首的黑甲妖将,咽喉便被洞穿,首级便被挑飞。

跟着那银枪倏地一收,旋又一刺,还是平平无奇、毫无花俏的一记刺击,却予人一种千军突击、长枪如林的感觉。

一刺之下,上百妖兵同时咽喉喷血,头颅飞起,洒下一场壮观的首级大雨。

“竟有这等武技!”巫阳眼睛一亮,心中大是惊诧。

以他眼力,自能看出,那亮银长枪,施展的力量,其实只有金丹层次。

但那平平无奇、毫无花俏的一刺之中,蕴含的技艺,已然近乎于道。

在这技近于道的武技之下,纵是那黑甲妖将有着元婴初阶的修为,纵是其有着远超人类修士的强悍体魄,也是一招就死,毫无还手之力。

至于那演绎枪林,同时刺死上百金丹妖兵的第二击,更是精妙强悍到不讲道理。

此等武技,即使以巫阳的眼界,也从未见识过。

“天庭的天兵天将,我也见识过不少。可就算是那些专精近战,战绩彪炳的天将,单论武技,好像也比不上那人!那究竟是谁?”

巫阳正待凝聚目力,窥视洞府内部,方才那使枪之人,便已走出了洞府大门。

那是一位白袍银甲、身形修长、姿容绝美的女将。其身姿、气度、容颜,无不令人心折。

饶是巫阳见惯绝色,早已不会为美色动容,可看到那集美貌、气度、力量于一身的银袍女将之时,心中亦不禁微微一动,视线不禁牢牢地锁定了那银袍女将。

就在巫阳目不转睛地注视下。

那银袍女将持枪傲立于洞府目前,四下环顾一阵,见又有一队妖兵冲来,她唇角浮出一抹森冷的笑意,一抖长枪,寒芒乍现,枪出如龙。

噗!

为首的妖将,又只在一个回合,便毫无还手之力地失去了首级。

刺死那妖将后,那银袍女将未再出手,反而后退了一步。一个刚刚走出洞府,手提一青一紫两口长剑的俊美青年,上前补上了她让出来的位置。

然后,那俊美青年抡剑就砍,宛若砍瓜切菜——是指他抡剑乱砍的动作,好似砍瓜切菜,就跟厨师剁菜似的,动作毫无美感,剑法不堪入目。

然而,就是这等毫无美感、不堪入目的奇葩“剑法”,威力居然也跟砍瓜切菜似的。

一剑一妖兵。

无论那些妖兵如何躲闪,如何招架,可最终的结果,就是莫明其妙,将脖子递到了那双剑青年的剑锋之下,以一种近乎“引颈就戮”的姿态,任那俊美青年将它们首级斩下。

如果说,那银枪女将技近于道的枪法,巫阳还勉强能看出些名堂,可那双剑青年的剑法,巫阳就完全看不懂了。

那双剑青年,甚至都没有施展超过金丹初期的力量,一边迈着宛若郊游踏青般悠闲的步伐,一边手起剑落、手起剑落,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把一队最低也有金丹初期,最高足有金丹圆满的妖兵,砍了个干干净净。

感觉就像是在割草……

“那两个,究竟是什么人?”

巫阳面上虽淡漠,心中却是无比震撼:

“单凭武技,居然就能做到这种地步?同阶无敌,越境杀敌?这……”

震撼之余,他双眼之中,闪过一抹精光:“如果,能将这二人招揽下来……以他们的武技,战场之上,破阵斩将,谁人能挡?”

一念至此,巫阳心中已有决断。

但他并没有立刻出面,去收服那二人。

“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二人大杀四方,所向无敌,现在出面,他们可不会念我的好。再等一等……吞天蛇王麾下,可不止这么一些小妖怪……”

巫阳目光灼灼,不再关注其它地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那对男女身上。

尤其是那个银袍女将。

“关键时刻的救命之恩,再加上……巫国太子妃之位,你,能拒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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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所向披靡,割草无双!

妖兵反应极快。

当第一队闯进洞府,抓捕倪坤等人的妖兵妖将,被陆昔颜杀绝之后,立刻就有无数妖兵,沿着大街小巷,自四面八方向着洞府这边蜂拥而来。

杀!

洞府门外,尸横遍地、头颅乱滚的宽敞大道上。

陆昔颜挺枪踏步,叱咤一声,亮银龙胆枪平平一刺,枪身震动空气,发出高亢龙吟。

龙吟声中,枪如龙游。只一记刺击,迎面冲来的一员妖将,顿时首级飞起,伏尸在地。

陆昔颜收枪后退,倪坤进步向前,抡起紫青双剑,一阵狂砍乱劈,将迎面冲来的妖兵斩得头颅乱滚,尸横遍地。

砍完后耍了个花俏的剑花,后退一步,身后闪出枣红脸、丹凤眼,手提青龙偃月刀的关二化身。

关二化身倒提长刀,一手拈须,双眼半睁半闭。突然,两眼蓦地睁开,爆出凛冽杀机,抡起冷艳锯,一记朴实无化的直劈。

昂!

青龙吟唱,刀光如岳。

直劈之下,匹练刀芒势若山岳崩塌,只一击,便将又一队狂冲而来的妖兵,砍成肉糜。

倪坤的身外化身,境界受他本尊限制。

那七尊以手指炼成,专门从头修炼魔门功法的魔门化身,都只有人仙圆满境界。其余没有专门修炼的化身,如关二、张三等,更只有半仙境界。

但即使是境界不高的普通化身,仍然拥有与本尊一般无二的强大战技。

倪坤专精炼体,以武入道。

自出道以来,倪坤纵横诸界,靠的就是无所不通、无所不精的强横武道。自与陆昔颜结识后,两人时常对战。修罗道强横的武技,亦被倪坤以其论外级的学习领悟能力,尽数学会,消化吸收,融会贯通。

论剑术,他可称圣。

论刀法,他可为尊。

论枪矛,他亦可称神。

时至今日,即使以武斗著称,拳脚指掌、各般兵器样样精通的修罗道,比起倪坤,也要略逊半筹。

陆大王若将境界压制与他一般,与他对练切磋,已然不是他的对手。

此刻。

关二一刀建功,双眼又微微闭合起来,后退一步,让出身位。

脸黑如锅,雄壮似岳的张三化身哈哈大笑着上前,一步踏在地面之上。

地面轰然一震,迎面冲来的上百妖兵身不由己,离地腾起。张三狂笑着挥出万胜破军矛,黑风席卷间撕扯出漫天血雨。

只一击,百余妖兵粉身碎骨,血落如雨。

一击之后,张飞化身亦后退一步,让出位置。

孔明化身羽扇轻摇,悠然上前。

对面,冲来一员虎妖将,怒吼着一拳轰出。

拳出之际,狞恶拳意化为一头斑斓恶虎,挟崩山倒岳之势,向着孔明化身猛扑而来。

孔明化身微微一笑,收起羽扇,卷起袖管,脊背一挺,文质彬彬、眼中满是智慧光芒的俊美智者,于这一挺身间,身上爆出噼啪爆响,身形蓦然膨胀,瞬间化为一尊筋肉虬结、肤青如铁的丈二巨汉,挥动石磨般巨大的拳头,迎着猛虎一拳轰击。

嘭!

音爆如雷鸣。

拳峰过处,空气被强横拳力轰然排开,哗哗作响着四面冲击,汹涌似狂浪。

嘭!

又一记震耳欲聋的爆响,猛虎拳意土崩瓦解,孔明化身硕大的拳头,与虎妖将的拳头正面硬怼。

碰撞之下,那猛虎妖将拳头瞬间扭曲、褶皱、崩溃。那扭曲褶皱仿佛水波一般蔓延,沿那妖将手腕、手肘、上臂、肩膀……一直蔓延至全身,然后,轰然爆裂。

只一拳,猛虎妖将便已粉身碎骨。

灼热妖血与尸骨、战甲残片,于咻咻破空声中,向着后方喷射开去,竟好像大炮轰出的霰弹一般,将其身后数十妖兵一扫而空。每一个妖兵身上,都被打出了密密麻麻、前后贯通的细小血洞,宛若筛子一般。

呼……

孔明化身呼出一口长气,身形飞快缩小,又变回了那个儒雅温文,羽扇纶巾的俊美智者。

“凡人的智慧。”他淡淡说着,轻摇羽扇,后退回去。

战至现在,起码有一千多妖兵,被倪坤、陆昔颜,以及他的三个化身割草一般斩杀。

但吞天蛇王麾下,足有十万妖兵。

且所有的妖兵,都受到蛇王绝对控制,会为了蛇王的命令,战至最后一人。

无论面对多么强大的对手,蒙受多么惨重的损失,妖兵妖将亦会前仆后继,绝不存在士气崩溃的可能。

见长街两侧,妖兵兀自如潮水般涌来,个个满脸狂热,舍生忘死,陆昔颜嗤笑一声:“锁死士气?很好,正好让爷杀个痛快!”

话音一落,又倒提长枪,向着左侧冲来的妖兵狂冲而去,一个人赫然冲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倪坤摇摇头,叹道:“我只是想来挥霍而已,好好的生意不做,非得逼我开无双!”

双剑一展,哈哈大笑着冲着右边的妖兵妖将杀了过去。

关羽、张飞、孔明化身,紧随他身后。

至于陆大王那边,完全不用担心。

不仅仅因为她是几乎同境界无敌的修罗道猛士,更因为她现在是“无双界”的头牌红棍,千军万马一骑讨,无双无对赵紫珑。

杀!

陆昔颜叱咤一声,人随枪走,枪出如龙。刺如千军齐击,枪影如林,千万点寒星亮起,无数朵血花绽放。扫似孔雀开屏,寒芒如浪,妖血如泉,头颅乱滚。

一头妖将按捺不住,现出原形,化为一头首尾长十丈的大蛇,嘶嘶厉啸着狂噬而来。陆昔颜一枪直刺,银龙般的枪芒直贯其口,将其从头到尾剖成两片。

又一头妖兵化为巨大白象,仰起一对前蹄,向着陆昔颜践踏而下。陆昔颜举火撩天,银龙枪芒冲天而起,咆哮着撕碎白象那一双足以踏平百丈小山的前蹄,又将其硕大象首绞成粉末。

有虎豹豺狼、野猪凶牛四面八方狂冲而来,陆昔颜单手握住枪尾,三百六十度横扫。杀意铿锵的龙吟声中,四面八方围杀而来的妖怪统统身首异处,伏尸在地。

又有嘹亮鹰啼,自上空响起。一头翼展十丈的黑鹰,向着陆昔颜俯冲而来。一对鹰爪撕裂空气,在与空气剧烈摩擦之际,竟燃起了殒星坠入大气时一般的熊熊赤焰。

陆昔颜哈哈大笑,单手擎枪,再来一式举火烧天。

又见银龙般的枪芒冲霄而起,刺耳的金铁交击声中,黑鹰双爪瞬间粉碎,庞大妖身亦卷入枪芒之中,转眼化为一堆分不清血肉与翎羽的破烂,扬扬洒洒迸飞开去……

陆大王杀得豪迈,杀得痛快。

倪坤这一边也是不差。

倪皇叔手擎紫青双股剑,步伐稳健悠闲,双剑此起彼落。元婴妖将也好,金丹小妖也罢,皆不是他一合之敌。只要出现在他面前的妖兵妖将,统统只有首级落地一个下场。

偶有现出原形的巨大妖魔,向着他狂冲而来,他也只是挥动那相对妖怪巨大的原形,小得好似牙签一般的双股剑,砍瓜切菜一般将之剁成碎片。

关羽化身倒拖青龙偃月刀,昂首阔步间或劈或扫,刀势快若闪电,时而重如山崩,时而又轻盈似羽,宛若蝴蝶穿花。一口冷艳锯下,妖魔不是粉身碎骨,就是一刀两断。

张三化身哈哈大笑,万胜破军矛挟滚滚黑风,刺扫劈撩。所有卷入他枪势之下的妖怪,尽被撕成碎片,四面抛洒。

孔明化身又变成了丈二猛男,以智慧驾驭力量,一步一拳,一拳一片。

一头身高三丈的金刚巨猿出现在他面前,咆哮着轰出一拳。

拳出之时,金刚巨猿水缸般粗壮的胳膊上,皮毛筋膜嗡嗡震颤,将周边空气荡出肉眼可见的半透明涟漪,以核爆般的劲力,推动着足以一击粉碎山岳的巨拳,向着孔明化身轰然砸下。

孔明化身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五指一握,拳出如雷,与巨猿的拳头悍然对撞。

嘭!

爆轰声中,金刚巨猿整条胳膊消失不见,血肉骨骼的碎片,霰弹般溅射开去,又横扫一片妖兵。不等它发出痛呼,孔明化身又踏前一步,一拳轰出。

嘭!

巨猿整个上半身消失不见,只剩腰部以下的半身伫立在地,缓缓倒下。

孔明化身取出羽扇,轻轻一摇,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凡人的智慧,如何能懂……智者的力量?”

妖兵前仆后继,潮水般冲上去,旋又如同撞上礁石的浪头一般,碰得粉身碎骨。

不过短短片刻,长街之上,就已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有些地方,各种妖怪的尸身,甚至已经堆积成了小山。

远处,一栋三十丈高的阁楼上。

吞天蛇王麾下军师,“白衣秀士”奢化龙,眼神阴沉看着那边的战场,沉声道:“那几人,真的已被打落了境界?”

其麾下管事,鼠须小眼,一脸猥琐的鼠妖叔仲谋说道:“那几人,直到现在,都未曾施展金丹以上的力量,确实已经被打落了境界。”

奢化龙眼角抽搐一下:

“所以,仅以被大阵禁制之后,金丹境的力量,就可以轻松斩杀元婴境的妖将?就可以杀金丹妖兵如割草?那如果他们没有被打落境界,岂不是连地仙都可以一战?”

叔仲谋苦笑:“恐怕正是如此。”

奢化龙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

“撤回妖兵妖将,派出蛇王卫队。我倒要看看,这几个能以金丹境的力量,瞬杀元婴妖将的人族修士,能在全员渡劫大妖的蛇王卫队攻击下,坚持几个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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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这不是战场,这是屠宰场!

倪坤又砍翻一队妖兵,正要追击匆匆撤退的妖兵,脚下的影子中,忽然悄然浮出一道漆黑人影,手持一对黝黑匕首,刺向倪坤腰眼。

噗!

双匕轻易刺破倪坤衣甲,刺中他双肾部位,声音却是如中败革,竟连油皮都没有划破。

那黑影心中大震,乌黑眼瞳之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不过虽然无比震惊,这黑影反应还是极快,一击不中,就要遁入阴影之中。

然而,就在黑影往倪坤脚下的影子里飞快下潜之时,倪坤青索剑柄蓦地向后一捣。

一捣之下,黑影只觉那剑柄之上,散发出一道令他难以抗拒的恐怖引力,甚至连剑柄前的空间,都被那引力弯曲,化为井状,连光线都被那弯曲的空间捕捉进去。

在这恐怖引力吸摄之下,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潜入影子中的黑影,身不由己地扑跌出来,飞蛾扑火一般,“主动”用脸撞向了剑柄。

直到此时,黑影方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何这使双剑的家伙,明明剑法“稀烂”,却总能一剑一个,轻松砍下满地头颅。

在这恐怖的引力之下,等闲妖兵妖将,哪里逃得过他随手一剑?

只能身不由己地把脖子送过去,摆好姿势,引颈就戮。

咚!

令人牙酸的碰撞声中,“主动”把脸凑过去的黑影,被剑柄撞中面门,整张脸都凹了下去。

黑影跌出阴影,仰倒在地,双腿蹬弹两下,气绝身亡。

倪坤回头瞥一眼刺客的尸身,摇了摇头:“是只猫妖啊!真可惜,我最喜欢猫咪了。”

倪坤遇刺的同时,陆昔颜那一边,也遇到了一个稍微像样点的对手。

她刚刚杀穿一队妖兵,正要追杀撤离的妖兵时,脚下地面忽然迸裂,一条软鞭裂地而出,倏地缠在她腰上,就要把她拖入裂开的地洞之中。

陆昔颜嘿地一笑,一把抓住那粘腻的软鞭,发力一扯,竟从地下扯出了一头大蛤蟆。

那条软鞭,俨然正是那大蛤蟆的舌头。

陆昔颜那拔山撼岳的恐怖巨力,令那蛤蟆大吃一惊。

不过被扯出地面之后,它惊而不慌,顺着陆昔颜抓着它舌头撕扯的力道,主动向她投去,同时一双前爪轰然推出,打出一道刚猛无比,足以推倒百丈山崖的澎湃掌力。

“哟,小蛤蟆还会武功?还想空手入白刃?你想太多啦!”

陆昔颜哈地一笑,一手抓着蛤蟆的舌头,一手提起长枪,倏地一刺。

噗!

像是戳破了一个气球。蛤蟆那刚猛掌力尚未打中陆昔颜,脑袋已被亮银龙胆枪戳爆。

随手抛开蛤蟆尸身,陆昔颜自语:“倒是比之前的妖怪强不少,至少能碰着我了。”

之前,再多的妖兵妖将,都没有碰到陆昔颜一下。而这蛤蟆妖,虽然仍是不堪一击,但至少用舌头缠住了她,已经算是创纪录了。

倪坤那边也是一样。那猫妖至少还偷袭成功,刺中了倪坤,只可惜倪坤体魄太强,猫妖的偷袭,连他油皮都没有划破。

远处高楼上。

看到明明已经偷袭得手的猫妖、蛤蟆妖,居然转眼之间,就相继殒落于倪坤、陆昔颜手下,白衣秀士奢化龙两眼大瞪,失声道:“这不可能!”

那猫妖、蛤蟆妖都是蛇王卫队的成员,乃是有着渡劫境界的大妖。实力强大,又有颇为不俗的天赋神通。

如那猫妖,可于阴影之中遁形,遁于阴影之中时,仙人都无法察觉它的气息。如那蛤蟆,有土遁之能,埋于地下时,其气息同样是连仙人都无法察觉。

那两个渡劫大妖,乃是蛇王卫队之中,最擅偷袭刺杀的两位,而它们此前的偷袭,也确实一度得手,可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轻易地死了。

那鼠妖叔仲谋也是失声道:

“越境杀敌……越境杀敌也该讲点基本规矩吧?区区金丹级的力量……怎么可能杀得死渡劫境的大妖?”

妖怪的体魄,本就强于同境界的人类修士。

渡劫大妖,经历过天劫洗礼,体魄更是格外坚韧。即使站着不动,任由金丹修士乱打,也最多受点皮外伤,伤筋动骨都很难。

可是,那两个人类仙人,明明境界已被打落到了金丹层次,可居然随手一击,就能秒杀渡劫大妖……这简直就是颠覆了鼠妖叔仲谋的三观。

“是法宝的力量!”奢化龙脸色阴沉,咬牙切齿:“一定是法宝的力量!”

叔仲谋道:“可法宝也会被大阵禁制,打落境界……”

“关城大阵不是万能的!说不定那两个人类修士的法宝,就能不受大阵影响,仍然保持仙器的威能。否则如何解释他们越境杀妖如割草?”

就在两妖对话之时,又有数十渡劫大妖,各施手段,向着倪坤等人冲杀过去。可结果与猫妖、蛤蟆妖并无区别,同样是被倪坤、陆昔颜等割草一般轻松斩杀。

叔仲谋道:“蛇王卫队不顶用啊,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奢化龙冷笑一声:“既然蛇王卫队也不顶用,自然是该我出手了!”

话音一落,奢化龙纵身跃下高楼,缩地成寸,向着战场那边飞掠过去。

两界关有大阵覆盖,禁制飞行。即使是奢化龙这等“官军”,也无法在城中飞行,只能徒步赶路。

不过他并未被大阵打落境界,仍有初阶地仙的修为,即使徒步赶路,也能飞快抵达战场。

说起来,吞天蛇王麾下,虽然有十万妖兵,有一千全员渡劫境的蛇王卫队,但真仙境的大妖,就只有奢化龙这一位。

原因嘛……自然因为吞天蛇王食量太大,为了提升修为,突破半步天仙境界,把麾下其它半仙以上的大妖,统统都给吃掉了。

只留下了奢化龙这个对她忠心耿耿,还颇富智谋的同族军师。

现在妖兵妖将不顶用,蛇王卫队竟也奈何不了倪坤等人,唯一有着真仙境界的奢化龙,就只能亲自出手了。

在他看来,就算那几个人类修士法宝特异,未被打落境界,可他们本身境界跌落之下,不可能完全发挥出法宝的威能。

哪怕能轻松斩杀渡劫境的大妖,可在他这位地仙初阶的大妖面前,也绝对是不堪一击。

奢化龙向着战场奔去时。

城池中央的百丈高塔上,巫国大王子、两界关主帅巫阳,顿时眼睛一亮:“奢化龙亲自出手?很好!”

他本来是想在危急关头,出手救下倪坤等人,化解他们的生死危机,以招揽那几个一骑当千的悍将。

可惜倪坤等人实在太生猛,等闲妖兵妖将,根本就是一触即溃。

吞天蛇王的蛇王卫队出动时,巫阳一度以为机会来了。

没想到即使蛇王卫队,在倪坤等人面前,仍是不堪一击,来多少死多少。

这就让巫阳很郁闷了。

直到现在,看到奢化龙亲自下场,巫阳这才面露笑意:

“奢化龙乃是初阶地仙。那几位被打落到金丹境界,就算武技高明,技近于道,就算他们的法宝仍保留着几分威能,也绝不可能逾越仙凡之间,那道巨大的鸿沟!奢化龙,干得漂亮!事成之后,本大帅自会为你记上一功!”

巫阳已经在考虑待会儿要用什么姿势出场,出场之后,要说些什么话,以收揽人心了。

他也并不急着赶过去。

身为初阶天仙,又为关城主帅,他并不受两界关大阵限制。

只要他想,一念之间,就可以瞬间出现在战场之上,掌控局势。因此现在还是可以远远地观望,等待最合适的登场时机。

战场那边。

关羽化身倒拖冷艳锯,蓦地反撩而起,挥出一道弯月刀芒,将一头白牛从头到尾斩成两半,然后手法娴熟地收起了一块硕大的牛黄。

张飞化身一矛直刺,把一头鹿妖摞倒在地,摸出一口杀猪刀,开始割取鹿茸、鹿血。

孔明化身威风凛凛,单手抓着一条蛇尾的尾巴,绿巨人抡洛基一般抡着那蛇妖一顿乱砸,直到将那蛇妖砸成一滩肉泥,方才丢开蛇妖,走到蛇首那边,徒手撕开蛇首,从中取出一枚明珠。

倪坤也终于施展出了正经的剑法,紫青双股剑如轻风、似酥雨,自一头金枪鱼妖身上轻轻拂过。

剑光过后,金枪鱼妖皮肉分离,整副鱼皮都被完整剥下,鱼肉则是按照大肥、中肥、赤身等规格,切成了厚薄适宜的肥美刺身……

“没想到人在内陆,居然还有这等口福,可以吃到海鲜刺身……你说你一头金枪鱼,没事儿跑到内陆作妖作甚?这不是送肉上门么?”

倪坤颇为惊喜地笑着,不顾一头猿魔抡起狼牙棒,要砸他脑袋,取出乾坤葫芦,麻利地把鱼肉收了起来。

咚!

狼牙棒正中倪坤天灵盖,直将他打得头冒金星,鼻喷烈火。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孔明化身大步奔来,俯身抓住猿魔脚踝,将之倒抡起来,又开始了一通狂砸。

陆昔颜这时也过来了,徒手按倒了一头膘肥体壮的大猪。张飞化身拎着杀猪刀,哈哈大笑着冲过来,手法无比娴熟地开始杀猪。

奢化龙赶到战场时,看到的就是各种热火朝天的采集、杀猪场面,画风一度十分错乱。

“你们,你们……”

奢化龙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倪坤等人怒喝道:“你们欺妖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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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那谁是?

“欺妖太甚?”

正在围观杀猪的倪坤,侧首瞥了奢化龙一眼,淡淡道:“我们凭本事为所欲为,就是要欺妖太甚,你又能奈我何?”

奢化龙愕然。

他原以为,倪坤等人会大义凛然地指责他,讲几句大道理什么的,却万万没有想到,倪坤居然就这么硬生生怼了回来,那语气、那神态,搞得奢化龙一时都分不清楚,究竟谁才是坏蛋了。

“你,你们!”

奢化龙气冷抖,怒啸一声,双臂一扬,两手化作两条银蛇,向着倪坤袭去。

两界关城,以人道气运为阵,有禁制万法之能。

人道气运镇压之下,天仙以下施展的法术神通,离体就会烟销云散。在这大阵之下,即使奢化龙身为官军,也只能施展肉身手段。

不过即使只能肉搏,奢化龙也决不相信,倪坤等人在他手下,能有任何抵抗之力。

越境杀敌,也是要讲基本规矩的。境界被打落到金丹,就算法宝还保有一定威能,区区金丹境的实力,又怎可能是他这初阶地仙的对手?

更何况,身为大妖,他肉身极强,即使与同阶天将硬撼,他都有信心立于不败。

轰!

银蛇破空,音爆如雷。

刹那之间,两条银蛇就袭至倪坤面前,张开血盆大口,一左一右,咬向倪坤双肩。

倪坤哂笑一声,紫青双股剑同时斩出,紫青剑光裂空而起,若雨夜惊电,一闪即逝。

噗!

利器入肉声中,奢化龙痛哼一声,瞪大双眼,满脸震惊地失声惊呼:“怎么可能?”

却是他双手所化的两颗蛇首,被那两道紫青剑光轻松斩落。他甚至都没有看清,那两道剑光究竟是如何斩中他的。

城中那百丈高楼上,巫阳也是浑身一震,再也绷不住淡漠表情,骇然失声:“怎么回事?”

还不等巫阳作出任何反应,战场那边,倪坤便带着陆昔颜及三尊化身一拥而上,将奢化龙按倒在地,刀剑枪矛并举,拳脚轰落如雨。

“这,这……”

巫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堂堂初阶地仙,就那么被人按在地上暴砍?

你地仙大妖的力量呢?

你远超同阶人类地仙的体魄呢?

你特么好歹也要挣扎一下吧?

好吧,奢化龙努力挣扎了。

他大声惨叫着,从人群中爬出。

血淋淋的身子刚刚爬出一半,就被一个羽扇纶巾、文质彬彬、眼中闪烁着智者光辉的儒雅青年,抓住脚踝狠狠拖了回去,然后那智者一般的儒雅青年一脚跺下,就把他的腰给踩断了。

腰椎一断,奢化龙连人形都维持不住,化为一条十几丈长的巨大银蛇,在地上翻滚挣命。

“真正的智者,一定得文武双全。就好像绿巨人,又好像托尼斯塔克,又好像是奇异博士,又或我诸葛孔明。我们这样的智者,才算是完美!”

儒雅青年碎碎念着,挥动沙钵大的拳头,在银蛇身上狂轰乱打,每一拳下去,就会打碎大片银鳞,爆出磨盘大的血洞。

在几条文武双全、如狼似虎的暴徒围殴下,奢化龙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片刻后,终于被活活砍死。

没有轰轰烈烈的斗法,也没有紧张刺激的肉搏,更没有毁天灭地的场面。堂堂初阶地仙境的大妖奢化龙,就像是一只柔弱的羔羊,只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就已无力地挂掉。

死了还不算。

那如狼似虎的五个人,还兴致勃勃、手法麻利而娴熟地剥皮抽筋、破颅取珠,将蛇妖身上所有有用的零碎,统统摘了下来。

看着那恐怖的场景,巫阳眼角暴跳,紧握着栏杆的双手手背,暴起条条青筋:

“不对,不对!那几个人,根本不是普通的人仙!能让一尊地仙毫无反抗之力的挨宰,他们中间……至少有一尊天仙!”

只有天仙,才能不受两界关城人道阵法的禁制。

只有天仙,才能像宰杀羔羊一般,随心所欲地用近乎儿戏的手段,把一尊地仙大妖活活殴死。

巫阳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现在才有这个意识,已经晚了。

就在巫阳想着该如何设法补救时,陆昔颜忽然抬头,往巫阳所在的位置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

双方之间,有着十几里的距离。

可这一眼瞥来,却令巫阳毫毛倒竖、头皮发麻,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几乎停止跳动,大脑更是一片空白,思维都近乎停滞。

他可是天仙。

虽然只是初阶天仙,可以他的修为,即使天庭的同阶天仙,也不可能只用一个眼神,便对他造成如此震慑。

上一次被人一个眼神震慑住,是什么时候?

那还是他在面对天庭一位圆满天仙境的灵官时,才有同等恐惧的感觉。

难道说,那个银袍女将,实力竟能与天庭圆满天仙境的灵官不相上下?

巫阳不敢相信这一点。

但当他心脏恢复跳动,怦怦狂跳,当他大脑恢复意识,重新恢复思考能力时,他骇然发现,那银袍女将,竟然不知何时,到了他的面前。

“你,你……”看着那英武绝美的银袍女将,巫阳不禁连退数步,一脸惊悚地看着她。

“不要怕,我不是坏人。”陆昔颜微笑着凝视巫阳,柔声道:“只要你交出所有的仙晶、宝物,我赵紫珑就不会杀你。”

“我,我……”巫阳心里很想反抗一下。

他好歹也是初阶天仙,虽然他这修为颇有些水份——毕竟是巫王长子,可以分享巫国气运,修行起来一帆风顺,即使带兵镇守边境,他也基本不用亲自出战。

偶尔出战,也是凭境界碾压,与同阶天仙的战斗经验,只有可怜巴巴的两三次,还都只是小小地斗法一记,便各自收手。

不过实力有水份也好,缺乏与同阶死战的经验也罢,天仙就是天仙,他好歹也开辟了洞天,虽然体量只是中规中矩的三千里,可只要洞天不被打爆,他就不会受伤,也不会死亡。

既如此,那为何不反抗一下呢?

他方才可是想要招揽这位银袍女将的。甚至一度为她的英武、美貌、力量而心动,企图许以巫国太子妃的位置,将她彻底征服。

在自己有心征服的女人面前,巫阳很想维护一下自己的尊严,保住自己的面子。

然而……

“你居然还想反抗?”陆昔颜眼神一冷,双瞳赤红,杀机毕露:“你以为我不是坏人,便心慈手软,仁善可欺了么?”

巫阳浑身一个激灵,那种似被无形大手攥住心脏,头脑一片空白,思维近乎停滞的感觉又出现了。

“不,不!”他艰难地呼吸着,再度后退两步,脸色苍白,艰涩一笑:“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都给你!”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巫阳毕竟不是一路厮杀挣扎出来天仙。

身为巫王长子,身为初阶天仙,他内心深处,并不是真的愿意为了一点无谓的尊严、面子,就草率地放弃自己大好的前程、百万载的寿命。

于是他在陆昔颜冰冷的眼神注视下,将随身携带的仙晶、宝物统统交了出来。

他很有钱。

穴窍空间中,俨然存放着上亿枚白色仙晶,一百多万红色仙晶,上万金色仙晶。

毫无疑问,这是两界关的军饷、赏赐,以及维持关城大阵、城防机关所需的能源。

现在为了保命,只能乖乖交出。

就在陆昔颜抢劫巫阳时。

战场那边,已将银鳞大蛇扒皮抽筋,宰割干净的倪坤等人,忽然听到一道饱含着无尽杀意的怒哼:“竟敢屠我妖兵,杀我军师,你们,准备好受死了吗?”

怒哼声中,一员身披五色鳞甲,身段高挑,五官精致,手握双刀的女将,缓缓走了过来。

正是十万妖兵之主,吞天蛇王。

“城中的妖怪,都是你的手下?”倪坤微一颔首:“很好,我们本就要去找你,没想到你居然主动送上门来……这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说罢,提着紫青双股剑,迎着吞天蛇王大步走去。

“死!”

吞天蛇王厉啸一声,身形化作虚影,缩地成寸般闪现在倪坤面前。双刀怒斩,幻化出重重刀浪,铺天盖地般斩向倪坤。

她的双刀之上,赫然也与倪坤的紫青双剑一般,散发着能令空间微微扭曲的强大引力,令人不由自主就要顺着那恐怖引力,投向她的刀锋。

但这对倪坤没有用处。

吞天蛇王尚未突破,只是巅峰地仙而已。

而倪坤,论境界,已经可以算是初阶地仙——好吧,他的境界,是他自己对标的,实际战力早就远远超出了境界。

尤其在开辟了内宇宙三十三重天,将元神炼成“天帝”,又敕封不少正神、恶煞,修成了杀招“粉碎星辰”之后,他的实力,每一天都在飞快膨胀。

即使在陆昔颜修成天仙,开辟体量巨大的万里洞天之后,与倪坤切磋试手,也只是与他打得有来有往,无法以碾压般的优势战胜他。

这足以证明,倪坤自己对标的境界,压根儿就是谦虚。

而他无名功法也极为神异,两界关的人道大阵,根本无法打落他的境界。

此刻。

蛇王双刀散发的引力乱流,疯狂撕扯倪坤身形,然而倪坤宛若浪中礁石,任你大浪涛天,我自岿然不动。

同时紫青双剑展开,刺出漫天紫青星芒,汇成一片星光海洋。

铛铛铛铛……

金铁交击声密集如雨,飞溅的火星宛若火树银花。吞天蛇王斩出的重重刀浪,尽被倪坤轻松挡下,无一遗漏。

与此同时。

孔明化身卷起袖子,五指叉开,对着吞天蛇王隔空一握。

轰!

空间轰然一震,吞天蛇王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攥住身躯,动作蓦地一滞。

尚未等她挣脱出来,关羽、张飞化身已经齐齐冲上,与倪坤一起将她按倒在地,刀剑并举,蛇矛乱刺,几息之间,就把吞天蛇王砍成了血葫芦。

孔明化身也冲了过去,抬脚就踹。

“啊!”吞天蛇王惨叫着,双手抓着地面,奋力往外挣扎。刚刚从两只大脚之间爬出半个身子,又不知被谁一把拽住脚踝,硬生生往回拖去。

“不!大帅救我!”

吞天蛇王厉声尖叫求救,双手十指死死扣住地面。

但并没有任何用处。

巨力拖拽之下,她十指在地面上犁出十道深深的血痕,终难抗拒那担山撼岳的巨力,被生生拖回了人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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殴杀吞天蛇王,倪坤意犹未尽。两界关中,还有小十万的妖兵妖将呢。

他微微仰首,运转“天人合一”,锁定两界关中,所有妖魔的气息。

随后抬起右手,五指叉开,用一种像是往水中“抄水”的动作,在身前的空气中轻轻一抄。

伴着这个动作,一道飘渺玄奥的气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将整座两界关城覆盖在内。

这个动作完成之后,倪坤嘴角浮出一抹古怪的笑意,缓缓垂首,看向自己的掌心……

鼠妖叔叔仲谋正在街巷之中狂奔。

明明身后无人追赶,可狂奔之际,他还是不停回首张望,眼神之中,满是看到末日来临一般的惶恐惊惧。

无怪他胆小。

他先是全程目睹了初阶地仙奢化龙,被那五个如狼似虎的家伙活活殴死、扒皮拆骨。

跟着又亲眼看到了在他心目之中,天神般尊贵威严的吞天蛇王,被四个暴徒用街头混混式的打法,活活殴成死蛇,再次扒皮拆骨。

叔仲谋当场就心态崩了,不假思索跳下阁楼,扭头就跑。

他要逃回兵营,收拾细软,然后叫上几个相熟的妖怪,一起逃离两界关。

“不能呆了!两界关绝对不能再呆下去了!那几个杀神,一定不会就此罢手,他们一定会杀光城中所有的妖魔!逃!必须尽快逃出去!”

正奔逃时,忽然,叔仲谋只觉身周空间微微一震,随后眼前一花,脚下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身形,却陡然惊觉,四周环境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他是在一条阴暗无光的窄巷中奔逃。

此刻,四周已然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空旷平原,脚下地面,也变成了一种肉色的奇异大地。

天空之中,碧蓝如洗,一日一月,并悬天际,大放光明。

呼……

风声呼啸,云雾翻腾,转眼之间,那肉色的奇异土地,便被一层没过他脚踝的云雾遮蔽。

风起云涌之时,四周空间不断震荡,荡荡层层涟漪。

大片妖魔,像是被传送过来一般,在那层层叠叠的空间涟漪之中,平空出现在这云雾缭绕的平原之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

叔仲谋瞳孔骤缩,环顾之际已经认出,那平空出现的大片妖魔,皆是吞天蛇王麾下的妖兵妖将,乃至蛇王卫队。

叔仲谋就看到了一位他相当熟悉的卫队高手。

那是一个身高三丈、鹰首人身的渡劫大妖。它出现之后,左右环顾,一脸的懵逼。

随着妖魔一片一片地出现在这平原之上,短暂的茫然惊慌之后,阵阵惊呼嘈杂也渐渐喧嚣起来。

“发生了何事?这是什么地方?我正在营中打坐,怎莫明其妙就到了这里?”

“老子正押解人犯回营,也是莫明其妙就到了这里!”

“军师呢?军师何在?”

“有没有人看到将主?将主何在?”

“我们莫不是中了什么摄魂幻术?该不会是……有人把我们的元神摄了过来吧?”

“不可能!你仔细看看,十万妖兵都来了此地!就算是天仙,也不可能一次摄取十万妖兵的元神吧?”

“那可未必,你根本就不懂天仙有多强……”

议论声中,有渡劫大妖冲天而起,试图飞高望远,找到这古怪平原的边界。

但刚刚冲起百丈,就砰地一声,撞到一道无形屏障,头破血流坠落下来。

也有大妖化回原型,随便选了个方向,撒蹄狂奔,可飞奔一阵后,竟又莫明其妙回到了原地。

就在众妖惶恐不安,各施手段,试图找出这奇异空间的边界时。

突然,叔仲谋抬手指天,失声惊叫:“那,那是什么?”

身边的妖魔抬首望去,顿时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变得鸦雀无声。

这寂静飞快地传染。转眼之间,偌大平原之上,十万妖魔同时噤声。

所有妖魔,皆仰着脖子,瞠目结舌地看着天穹。

天穹之上,赫然缓缓凸显出了一张巨大的脸庞,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穹。

那并悬天际、大放光明的一日一月,俨然正是那张遮天大脸的一对眼瞳。

在那对日月般巨大的双眼凝视下,无比恐怖的压力,从天而降,镇在众妖心头。

所有的妖魔,无论平时多么嚣张狂暴,多么悍不畏死,多么凶残狠毒,在这一刻,统统呼吸凝窒、心惊胆战、汗出如浆、瑟瑟发抖。

噗嗵!

胆小的鼠妖叔仲谋禁受不住那恐怖的压力,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俯首哀求:“饶,饶命呀……”

叔仲谋的下跪,像是推倒了第一张骨牌。

一时间,噗嗵之声不绝于耳,妖兵妖将大片大片地跪伏在地,瑟瑟发抖地哀告求饶。

有大妖尽管身不由己浑身发抖,但还是咬牙切齿硬撑着不跪。

一头毒蛟甚至唳啸一声:“装神弄鬼,看我揭破你的画皮!”

咆哮着现出原型,化为一条十丈长的毒蛟,冲天而起。

这一次,没有无形屏障拦它。

昂!

高亢激昂的蛟吟声中,十万妖魔众目睽睽之下,毒蛟一飞冲天!

它成功飞上了天穹,向着那遮天巨脸,发起了一往无前的冲锋!

然后遮天巨脸就张嘴一吸,把它吸进嘴里,两排大牙一磨,就把它吃掉了。

绝望。

无比的绝望。

那毒蛟乃是蛇王卫队中,位列前茅的强者,最多再修炼十年,就有九成把握,渡过第三次天劫,蜕凡成仙。

可就是这么一位极厉害的渡劫大妖,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被那遮天大脸,一口吃掉。

“死定了……”

叔仲谋面如死灰,颤声自语:“我们死定了……”

有大妖不甘怒吼:“你究竟是谁?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呵。

一声轻笑,大地震颤,五座擎天巨岳拔地而起,又蓦然崩塌,向着妖魔们轰然落下。

巨大阴影从天而降,天穹都被那五座轰然塌落、散发着狂暴元磁之力的擎天巨岳遮蔽。

天塌一般的压力从天而降。

许多实力稍弱的金丹境界妖魔,只是被那五座擎天巨岳“崩塌”时,投下的阴影覆盖到身上,就已被元磁之力碾成了齑粉。

“拼了啊!”

一头虎妖咆哮着现出原形,张开大口,喷出炽白金风,化为漫天刀刃,斩向那五座巨岳。

一时间,无数的火焰、风暴、毒水、毒烟、冻气、冰弹……各种各样的妖魔神通,冲霄而起,狠狠撞上那倾塌而下的五座巨岳,在那五座巨岳上碰撞出绚烂的烟火,又徒劳无功地溃散成空……

倪坤垂首看着自己的掌心,嘴角带着奇异的笑意,五指蓦地合拢。

噗!

就像是捏破了一只气球。

十万妖兵,就此灰飞烟灭。

无名功法第六式杀招,遮天蔽日,到今天,方才首次显出真正的威能。

无名功法自带的杀招,每一招都非比寻常,拥有着不可思议的伟力。

之前倪坤境界尚浅,实力不够,还无法发挥出“遮天蔽日”的真正威能。

而到了现在,内宇宙三十三重天开辟,又敕封不少正神、恶煞,第七式杀招“粉碎星辰”又早已小成,连带“遮天蔽日”的威能,也日复一日水涨船高。

以他现在的实力,就算是半步天仙,猝不及防之下,也要被他一把捏爆。甚至天仙,若对他这招没有防备,也要受伤不轻。

一把捏死十万妖兵,倪坤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拍了拍手掌,收起三尊化身,身形一闪,就已来到巫阳所在的那座百丈高楼上。

此刻。

巫阳已在陆昔颜逼迫之下,交出了随身携带的所有仙晶、宝物。

他倒是想隐瞒,然而陆昔颜是天仙,天仙有破开虚空之能,已经可以在斩杀真仙之后,于真仙穴窍空间坍塌之前,抢出里面的部分宝物。

巫阳知道,倘若自己敢隐藏,那这位凶狠无比的银袍女将,绝对会杀了他,再亲手破开他穴窍空间,抢上一把。

为了自己小命着想,巫阳只能老实配合,交出所有财产,奢望能保住性命。

“还有吗?”

“真没有了!”巫阳诚恳道:“我已将所有随身的仙晶、宝物都交出来了!”

“很好。”陆昔颜点点头,“你很配合,我说到做到,不取你性命。”

巫阳面露喜色,刚要道谢,一只青玉如意飞到他头顶,咚地一声,将他脑壳打爆。

“你!”巫阳血流满面,抬起手来,两眼怒瞪,颤巍巍指着陆昔颜。

天仙本有洞天帮忙吸收伤害。

只要洞天不爆,那天仙无论受到怎样的攻击,都不会受伤死亡。

然而那青玉如意,威力与其小小的体积、精致的造型不成比例。

只是轻轻一敲,便将他三千里洞天彻底打爆,还顺势摧毁了他的元神。

陆昔颜理直气壮:“又不是我干的。”

倪坤走到巫阳对面,冲他微一颔首:“抱歉,是我干的。”

“为,为什么?”巫阳元神虽已崩溃,肉身还残存一丝生机,怒瞪双眼,一脸怨恨不甘地看着倪坤:“我已经……交出了所有……”

倪坤微笑:“那点钱并不够,你是天仙,还是王子、主帅,要买命,得加钱。可你已经没钱了。没钱,你就是废物。废物,你就得死。”

话音一落,剑光一闪,斩落了巫阳首级。

就在巫阳人头落地的那一刹。

巫国王都,正在招待一位尊贵客人的巫国国主,蓦地站起身来,脸色一片铁青,眼中怒火熊熊。

“国主何故如此?”客人微笑问道。

“我儿巫阳……”巫国国主深吸一口气,极力抑制着情绪,对客人说道:“死了!”

“什么?”客人面露惊讶之色,“巫阳……我记得他是初阶天仙吧?”

“正是。”巫国国主对着客人一揖到地:“我儿死在两界关,小王要即刻启程,前往两界关探查。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客人站起身来,缓缓道:“巫阳也曾向我求教过,算得上我的晚辈。他既被人害死,那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袖手旁观。便陪国主走这一趟吧。”

巫国国主大喜,再谢一揖到地:“如此,多谢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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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你们来报仇,带钱了吗?

按照倪坤一贯的习惯,做事的顺序,本来应该是“动手、捡尸、遮掩天机”一套三连。

不过今天,他并没有发动最后一发连招。

不是怕“遮掩天机”导致玄黄功德塔再次暴露。

他仅仅是想大发慈悲,送巫阳一家团聚罢了。

“江湖规矩,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一家人呐,就应该整整齐齐。”

倪坤站在高塔阳台上,负手眺望巫国国都方向。

斗洲七国,给他的印象非常恶劣。

争霸也就算了。

可这七国,压根儿就没有好好处置战争首尾,折腾得斗洲大地遍地疮痍、妖鬼横行、民不聊生,乃至纵容妖魔、率兽食人。

饶是倪坤随着年齿增长,越发儒雅随和、心慈手软,不忍杀生,今日也不禁动了肝火。

陆昔颜拄着亮银龙胆枪,站在倪坤身边,说道:

“斗洲七国争霸,关系到一位一劫天君之位的归属。天庭即使不在意凡间生灵,可那一劫天君之位,天庭定然是会关注一二的。杀个王子还好说,若是把巫国国主也干掉了,咱们怕是又得暴露。钱再多,怕也没机会消费了。”

“无妨。”倪坤淡淡道:“暴露也就暴露了罢,关键是要念头通达。再说,干掉了巫国国主,刮光其国库,缴获的资源,应该也足够我们修炼了。”

至于仙晶,用不出去就用不出去。

反正仙晶本来就可以直接吸收,增加修为。陆昔颜不就是靠着十四枚青色仙晶、一枚紫色仙晶的帮助,突破了天仙门槛么?

其余白色、红色、金色仙晶,虽然不能帮助感悟天道,但可以节省大把修炼时间。

一枚白色仙晶,天仙瞬间就能炼化,获取的能量,相当于天仙专注打坐一个时辰,接引的虚空能量。而一枚红色仙晶,相当于天仙打坐一天。一枚金色仙晶,更能相当于天仙打坐半个月。

同境界的仙人之间斗法,不就是比谁的法宝更强、积累更深、法力更雄厚吗?

只要有足够的仙晶,我一年修炼,便能抵你十年、百年、千年,即使境界一样,法宝略逊,也可以凭法力碾压了。

倪坤要不是为了搜集修炼“立天庭”所需的繁琐资源,压根儿就不愿大肆挥霍仙晶。

现在既然钱可能没机会花出去了,那正好省下来自己修炼。

正说时,两界关上空,忽然金光一闪,两条人影,平空出现在夜空之中。

其中一人,身着黑底绣金袍,头戴平天冠,面容威严,眼中含怒,正是有着圆满天仙修为的巫国国主。

另一个,白衣如雪,腰悬长剑,面容俊美,乃是一位气息不逊于巫国国主的圆满天仙。

看到那白衣剑客,陆昔颜不禁撇撇嘴角:“啧,白衣剑客还真是死不绝啊……”

倪坤也是一笑:“别这么说,白衣剑客的造型虽然俗了点,但如果颜值、身材、气质猴得住,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

两人说话时,立于万丈高空的巫国国主、白衣剑客同时低头,俯视站在高塔阳台的倪坤、陆昔颜。

不必多问,只看躺在二人脚下,那已身首分离的巫阳尸身,就知道巫阳是死于谁手。

“你们是什么人?”巫国国主怒喝:“为何要杀我儿?”

“不为什么。”倪坤懒得跟这种人说什么因为你儿子率兽食人巴啦巴啦,只是微微一笑:“看他不顺眼,想杀,就杀喽!”

“你!”巫国国主目眦欲裂,就要立刻出手,将那二人挫骨扬灰。

“国主不要冲动。”那白衣剑客抬手拦住巫国国主,淡淡道:“他们杀死巫阳后,不但不跑,反而等在这里,一副坐等国主兴师问罪模样,必是有恃无恐。还是先问清楚再说。”

巫阳的死活,与这白衣剑客关系不大,因此能够理智客观中立地看待问题,察觉到下方那二人的异常。

巫国国主之前也是盛怒攻心,没有细想。此时得那白衣剑客提醒,也意识到问题,当即强抑下心中杀意,怒视倪坤二人:“说,你们究竟是谁的人?是谁派你们来的?”

他还以为,倪坤二人,是另外六国哪一国派来的刺客。

然而倪坤已经不想跟他废话了。

既然已经达成了“打了小的、引来老的”这一目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倪坤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说起来……你们前来报仇,身上有没有带够钱啊?”

“?”巫国国主瞪大双眼,险些一口气把自己憋死。本王在问你们的来历啊!你们不答也就算了,居然问我们有没有带钱……这是疯子吧?一定是疯子吧?

白衣剑客亦是皱起眉头,感觉下面那两个人,似乎有点无法沟通。

“算了,不管他们有什么恃仗、背景,总不可能大过我。还是直接抓起来搜魂吧。”

白衣剑客摇了摇头,对巫国国主说道:

“这二人许是修炼了什么邪法魔功,伤了元神,以至于神智不清、颠三倒四,这才敢于弑杀巫阳,还胆敢留在此地等我们过来。国主只管出手擒下他们,我为国主掠阵。”

巫国国主狠狠一点头:“多谢三公子!”

话音一落,他大袖一扬,袖口之中,飞出一方印玺,正是巫国国玺。

那通体金色的国玺飞出之后,迎风就涨,转眼就化作一方边长千丈的巨玺。随后便见一只巨大的金色龙头,自巨玺中探出头来,张口喷出一道金色流光。

那金色流光并未向着倪坤二人发起冲击,而是化为一道金色光罩,海碗般反扣下来,将倪坤、陆昔颜所在的高塔,扣在那光罩之中。

当光罩罩实之后,空间倏忽变幻。

倪坤二人所在,已不再是两界关城中央的高塔,而是到了一座巨大的白玉广场上。

“法域?还是什么别的空间法术?”

陆昔颜左右环顾,又抬头望天,并没有发现巫国国主与那白衣剑客的身影:

“这空间之内,禁制法术、压制境界,跟两界关的阵法禁制有些相似,但威力更大。我感觉我与洞天的联系,都被隔断了少许。洞天吸收伤害的能力,至少削弱了三成。”

说着屈指一弹,打出一颗火球。火球刚刚离指,就噗地一声,瞬间熄灭:

“我去,天仙的法术,也会受到压制。那老家伙有点东西啊,在这里,天仙怕是都只能肉搏,还没法儿靠洞天完全吸收伤害。”

“小意思。反正咱俩头铁,本来就不必靠洞天吸收伤害。”倪坤摸着下巴,瞳中闪烁着灼灼晶光,饶有兴趣地解析着周围的空间构成:“另外,感觉这个空间,跟我的杀招有点相似!该不是抄袭的吧?”

正说时,天空之中,忽地浮出一张巨大的脸庞,双眼如日月,怒视倪坤二人。

看到这情形,倪坤笑道:“这下更像是抄袭我了!”

话音刚落,那巨大脸庞便暴喝一声:“死!”

一根山岳般巨大的手指,又自天幕之上凸显出现,向着倪坤、陆昔颜一指按下。

那感觉,就像是人类伸出手指,要按死两只蚂蚁一般。

指落之际,倪坤二人周围的空间,都被一股无形巨力锁死,化为无形而有质、坚不可摧的空间屏障,令二人无处可逃,只能面对那从天而降的山岳巨指。

“跟我的手法差不多,都是高维打击啊!”

倪坤呵地一笑,“可惜,比我的杀招,还是差了点意思,并没有元磁之力加持。并且,维持这个空间,是要消耗国家气运的吧?”

说话之时,他身上冲出条条玄黄之气,结成一副玄黄气罩,碗一般倒扣下来,将自己与陆昔颜笼罩在内。

山岳般巨大的手指,一指按在玄黄气罩之上,竟只在气罩上荡起浅浅涟漪。

“竟能挡住?”天上,巫国国主那张巨脸,流露一抹震惊之色,旋又咬牙切齿:“看你们能挡多久!”

轰隆!

雷鸣声中,那按在玄黄气罩之上,宛若山岳倒悬一般的巨指,以十成力道疯狂压下,同时指上迸射出条条巨大闪电,鞭子一般狠狠抽击着气罩。又有无数或红或黑、或青或白的五行雷球,自指上爆发出来,连珠弹雨般轰在气罩之下。

这等凶猛攻势,便是一位同阶的圆满天仙,若没有品阶与巫国国玺相当的防御仙器,也支持不了多久。最多半刻,就要被打破防御。

然而那玄黄气罩的坚韧,已然超出了巫国国主的认知。

任他如何全力施为,玄黄气罩都巍然不动。

无论是巨指施加的恐怖压力,还是闪电长鞭、五行雷球,都只能在气罩表面,溅起浅浅涟漪,就像是轻柔雨滴打落在水面一样。

“看来这位巫国国主,技尽于此了。”

倪坤淡淡说着,手掌一翻,掌心之中,浮出一枚闪烁着五色霞光的珠子。

正是得到之后,还从未动用过的“五行神光球”。

“就让我看看,你巫国的国运,顶不顶得住天尊亲炼的灭绝之宝!”

轻笑一声,倪坤将珠子扣在指间,屈指一弹。珠子应指飞出玄黄气罩,迎风就涨,转眼就化成一颗磨盘大小的圆球,悬于空中,滴溜溜飞快旋转。

随后,绽纷绚丽、美不胜收的五色霞光,便自圆球上爆发出来,四面八方、天上地下冲击开去,瞬间就填满了整个空间。

那看似温和柔美的五色霞光,正是绝杀一切,无物不灭的“大五行灭绝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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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6,无物不灭!天尊弟子!

大五行灭绝神光,并非是指五行之力,化作神光,行灭绝之事。

狭义的五行,就是金木水火土。

而“大五行”,则是指广义的物质,以及以物质为基础存在的一切事物。

日月星辰是物质,天地是物质,生灵是物质,生灵的元神,亦是以物质为基础。

就连一个国家的国运,也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

大五行灭绝神光,便是指可以磨灭一切物质,以及以物质为基础存在的一切事物。

此刻。

“五行神光球”滴溜溜旋转,爆发出美伦美奂的五色霞光,瞬间填满整个空间。

巫国国主那正镇压在玄黄气罩上,宛如擎天巨岳的手指首当其冲,被五色霞光轻轻一刷,便仿佛燃烧殆尽的木炭一般,飞快地变成灰白色泽,又由表及里,层层剥落、寸寸崩溃。

剥落崩溃下来的灰白“炭灰”,落入五色霞光后,亦是瞬间泯灭,连“扬骨灰”这个程序都没有必要了。

啊!

惊天动地的惨叫声,自天穹之上,巫国国主那张大脸上传来。

其惨叫声不仅痛苦无比,还饱含着某种惊惶失措的恐惧……

片刻之前,外界。

之前膨胀至边长千丈、若山峦般巨大的巫国国玺,此时已经恢复了原本大小。正悬于高空之上,垂下道道金光。

一只海碗大小的金色球形光罩,悬于国玺下方,承接着国玺上源源垂落的金光。

巫国国主伫立于光罩之前,左手负于背后,右手食指按入光罩之中,正咬牙切齿催动法力,疯狂攻打玄黄气罩。

旁边的白衣剑客见状,不禁奇道:“那二人竟如此难以对付?落入国主你的‘锁仙天狱’之中,还有挣扎之力?”

巫国国主咬牙道:

“那二人身上也不知有什么护身法宝,一时难以攻破。不过他们境界毕竟远不如我,又受锁仙天狱镇压禁制,法力得不到补充,即使有护身法宝,迟早也会被我耗尽法力,再也无力催动那护身法宝。

“请三公子稍待,最多一个时辰,我便能磨灭他们的肉身,锁拿他们的元神,夺到那法宝献予三公子……”

刚说到这里,巫国国主忽然脸色骤变,发出一声凄厉痛苦,又饱含惊恐的惨叫:“啊!”

惨叫声中,他飞快缩手,要将探入光罩内的食指抽回。

然而手是缩回来了,可当他右手缩回来时,整根食指都已齐根消失。

不仅如此,一团五色霞光,如附骨之蛆般盘踞在他食指指根,飞快闪烁蔓延,转眼之间,便已自他食指指根,蔓遍他整个手掌。

凡是被五色霞光蔓延的手掌部位,统统化作炭灰一般的灰白色泽,继而层层剥落,寸寸崩溃,之后连灰烬都在五色霞光中彻底湮灭。

几乎只是一个刹那,巫国国主的整只右手,便已消失不见。

手掌没了,五色霞光却并未终止,又在他光秃秃的手腕上飞快闪烁、闪电蔓延。任是巫国国主如何催动法力,都难以阻止半分。

眼看那五色霞光,已经蔓过巫国国主手肘,已将他整条小臂彻底湮灭,可其蔓延之势仍未得到控制,白衣剑客当机立断,蓦地拔出长剑,青光一闪,便将巫国国主右臂自肩斩落。

右臂齐肩断落时,五色霞光距离巫国国主肩膀,已只差一寸。

若是白衣剑客出手再慢上一个刹那,那么巫国国主连肩膀都保不住,想斩断五色霞光蔓延,非得将他整副肩膀卸下不可。

断臂飞快地化为灰烬,又彻底湮灭。

五色霞光没了凭依,又无后援,在夜空之中闪了两闪,也随之消失。

巫国国主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眼中满是惊惧后怕之色,嘶声道:“那究竟是什么?”

不由得他不惊惧。

那五色霞光刷到他手指时,他的洞天,居然并没有替他吸收伤害——这么说也并不精确。因为他当手指、手掌、手臂相继崩溃湮灭之时,他的洞天也在同步崩溃。

甚至连他元神的右手,也在同步崩溃。

也就是说,那五色霞光,同步摧毁着他的肉身、洞天、元神。

直到白衣剑客一剑斩下他的胳膊,他洞天、元神的崩溃之势方才止歇。

但……他洞天崩溃的那一部分,甚至他元神失去的一条手臂,已经再也无法恢复。

若单止肉身的损伤倒还好说,身为天仙,基本不怕肉身层面的损伤。正常情况下,哪怕肉身被轰成粉碎,只要元神完好,重生肉身并不算太麻烦。

然而元神的损伤,涉及本源,几乎无可救药。

现在巫国国主的元神,永久缺失了一条右臂,那这一条右臂,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恢复,只能做一个独臂天仙。

甚至就算他毅然抛弃这副肉身,投胎转世,也只会是个先天缺少一条右臂的残缺婴儿。

正因此,方才巫国国主的惊呼,才会那般惊恐。

“那似乎是……大五行灭绝神光?”

白衣剑客眼神也是惊疑不定:

“但这威力……似乎有点强得过分了。我五师叔也修炼大五行灭绝神光神通,可威力远不及此。以那二人的修为,不可能发出这等威力的大五行灭绝神光,必是以法宝催发……”

刚说到这里,国玺下方,那球形光罩,砰地一声爆裂开来,漫天五色霞光,如滚滚洪流,向着巫国国主、白衣剑客冲刷而来。

白衣剑客不假思索,将身一纵,冲霄而起。

“又是这五色霞光!”

巫国国主也是惊呼一声,身化流光,闪电飞遁。

惊慌之下,他甚至都来不及收起国玺,以至于五色霞光顺着国玺垂落的金光蔓延上去,只是往国玺上轻轻一刷,咔嚓一声,那以巫国国运凝炼的国玺,便已遍布裂痕,旋及轰然迸碎。

无数碎片落入五色霞光之中,只几个刹那,便已被消磨一空。

国玺一碎,正闪电逃遁的巫国国主,顿时浑身一震,七窍流血,遁光亦随之消失,自飞遁状态退了出来,然后就被五色霞光追上,一下就将他从头到脚彻底淹没。

一件件护身法宝、一道道护身神通,自巫国国主身上飞快地激发出来,又被五色霞光层层磨灭。转眼之间,巫国国主所有的防御手段,便已被磨灭一空。

巫国国主满脸绝望,以为必死,却没有想到,一条玄黄之气,倏地破开五色霞光,飞到他身边,化为气罩,将他笼罩在内。

无物不灭的五色霞光刷在气罩之上,竟只将之刷出浅浅涟漪。

巫国国主愕然:“这……”

这不是那两个家伙的护身法宝吗?

他们为何救我?

正惊诧时,又一道玄黄之气,裹着一条细细的金丝飞了过来。

玄黄之气就融入了巫国国主身周的气罩,而那细细金线,则化为一条金色绳索,一下就把巫国国主从头到脚,捆得结结实实。

“原来是要活捉我!”

巫国国主这才恍然大悟。

就在巫国国主就擒之时,那冲霄而起的白衣剑客,一边以最快的速度,脱离五色霞光膨胀冲刷范围,一边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青色葫芦,打开瓶塞,往下倾倒。

一条银光闪闪的水线,自葫芦口淌出,转眼化作一道巨大的银色瀑布,若天河垂落一般,轰然冲入五色霞光之中。

那银色瀑布并不能阻止五色霞光。

不过白衣剑客很清楚,即使是大五行灭绝神光,也有一个极限。

只要给予足够的物质任其磨灭,那即使是大五行灭绝神光,亦可被中和一空。

他这一只葫芦里,盛放着足足亿顷“天一真水”。

有这么多的物质送给那大五行灭绝神光磨灭,他还真不信顶不住。

果然,他一葫芦天一真水,只放出了五成,那紧追不舍的大五行灭绝神光,便已后继无力,停滞不前。又放出一成的天一真水,大五行灭绝神光终于彻底消散。

白衣剑客松了口气,颇为心疼地收起那剩下的天一真水,俯首看去,就见那一男一女正屹立下方空中,其中那个银袍女将手中,还牵着一条金绳,绳子另一端,正栓着神情萎靡、一脸绝望的巫国国主。

对于巫国国主落入二人之手,白衣剑客并未有任何愤怒之意。

相比巫国国主的遭遇,他更加在意自己方才的狼狈,以及天一真水的损失。

他双眼微眯,俯瞰着那一男一女,刚要开口,倪坤已先说话:“瞧阁下的样子,似乎对巫国国主的生死,并不如何担心?”

白衣剑客淡淡道:“失败者,不值得我关心。”

倪坤笑道:“那这么说,即使我们杀了巫国国主,阁下也不会为他报仇喽?”

白衣剑客道:“我自然不会为他报仇。我若要杀你们,只会是因为我自己想杀你们。”

“哦?”倪坤眉头一扬:“那阁下现在想不想杀我们呢?”

“你们很不错。”

白衣剑客淡淡道:“虽然你们的行为,让我有些恼火,但只要你们交出那能在‘锁仙天狱’中,抵挡巫明攻势的护身法宝,以及那发出大五行灭绝神光的法宝,并且向我立下元神誓言,作为门客,为我效力,我便可饶你们不死。”

陆昔颜愕然:“我去,你这家伙是疯了还是瞎了?看不清现在的局面吗?”

倪坤也是失笑:“阁下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白衣剑客嘴角微微翘起,浮出一抹古怪的笑意,看着倪坤二人的眼神,像是国王俯瞰乞丐,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你们之所以觉得我在说胡话,只是因为你们不知我的身份。你们若知道我的身份,怕是立刻就要跪下,向我磕头求饶,并乖乖献上你们所有的一切了。”

“这人是不是傻的?”陆昔颜拽了拽捆着巫国国主的捆仙索,说道:“老家伙,你说说,你怎么就带了这么个无知无畏、满口大话的帮手?”

巫国国主一脸怨恨地看着陆昔颜、倪坤,嘴角也是古怪地翘起,流露出满是讥诮,又有种诡异快意的笑意:

“呵,无知无畏的,是你们才对。你们可知,三公子究竟是谁?他可是……辰龙天尊的亲传三弟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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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7,天尊出手!不死不休!

辰龙天尊,亲传三弟子!

饶是倪坤、陆昔颜胆大包天,乃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反贼,得知那白衣剑客的身份,也不禁好一阵无语。

这里可是灵霄天。

在这灵霄天,渡劫之中的灵霄天尊,地位相当于“道祖”,灵霄天尊首徒辰龙天尊,地位等同于“天帝”。

而辰龙天尊的亲传三弟子,说他是天庭三太子也不为过了。

“这叫什么运气?”倪坤简直无话可说:

“在火凰界,跟朱雀殿外派机构怼上。在荒芜绝地,跟诸无道、玄武灵王等人怼上。第一次来灵霄天,刚刚落地不久,就跟有天庭关系的采花贼怼上,之后事态就逐步升级……这一次更是奇缘,刚开始搞大事,就怼上了辰龙天尊的亲传弟子……

“看来这灵霄天,当真与我孽缘纠缠,乃是我道途之中的大劫!”

陆昔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只是随便打个劫而已,怎就莫明其妙撞到了辰龙天尊的亲传弟子?

若在外界倒还好了,天尊弟子也不是没有杀过。

死在她与倪坤手上的,还是灵霄天尊的亲传二弟子,连带着玄武灵王、两大殿帅也都杀掉了。

可当时是在荒芜绝地,有荒芜古树子体遮掩着,天尊都算不出来端倪。

当时辰龙天尊还没有晋位天尊,灵霄天尊亦在渡天尊道劫,陷入沉睡。

但这一次,是在灵霄天凡间,天庭就在九天之上杵着,辰龙天尊就在天上呆着。

在辰龙天尊眼皮子底下,跟他的亲传弟子怼上……

想想还真有点小刺激。

见倪坤、陆昔颜神情古怪,一脸无语,白衣剑客轻笑一声,淡淡道:

“你们莫以为我会仗着身份欺压你们。我林随云修行至今,与人斗法,从未仗过师尊名头,从来都是凭本事降伏对手。

“今日之所以对你们亮明身份,也不是忌惮你们,只是看中了你们的才华,想给你们一个登天的机会罢了。

“为免你们不明天时,自寻死路,才没有阻止巫明说出我的身份。你们莫要自误。”

“啧。”倪坤感慨一声:“这一劫,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陆昔颜也是无奈摇头:“没有想到,咱们居然会撞上天尊弟子……这运气真是烂得无话可说。”

巫国国主冷笑:“三公子胸襟广阔,不计前嫌,是你们的福份。若是不明天时,不识实务,那才真叫大劫当头,无处可逃。”

白衣剑客林随云高高在上,俯瞰倪坤二人,淡淡道:“是生是死,就在你们一念之间。如何自处,你们可想好了?”

“我是真不想得罪辰龙天尊的。”倪坤无奈道:“可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了。”

“是啊,辰龙天尊,哪是我们得罪得起的?”陆昔颜也是一叹。

然后玄黄气罩开启,五行雷光球飞出,大五行灭绝神光海啸般爆发,捆仙索飞出,青玉如意飞出……

“你们!”

林随云听他们语气怂怂的,本以为他们无奈之下,已经要跪地请降了,心里刚有一丝自得,却没想到那两个家伙,居然一边说着貌似认怂的话,一边发起了绝杀。

当下林随云怒火攻心,狂啸一声:“你们这真是自寻死路!”

轰!

空间微微一震,数十件法宝,自他身上爆射出来,有碗大明珠,有煌煌宝镜,有威严宝塔,有沉重大鼎,有方正大印,有犀利飞剑,有诡奇飞钩,有游龙般的锁链,有玄龟般的盾甲、有晶莹剔透的碧叶、有拳头大小的飞鸟……

各种法宝,或攻击杀伐,或禁制镇压,或防御护体,或锁拿控场,或勾魂夺魄,或吸摄炼化……尽显其天尊亲传的豪富身家。

然后他就死了。

先是被大五行灭绝神光,困住了所有护身法宝,磨灭了所有护体神通,跟着被捆仙索捆得动弹不得,最后被青玉如意一击敲爆了天灵盖。

倪坤与陆昔颜动用的法宝,乃是“玄黄天尊”成道之后,以天尊手段炼制的法宝。

虽天尊级的法宝,只有一件未竞全功的玄黄功德塔,其余捆仙索、青玉如意、五行雷光球等宝,都不算天尊之宝,但威力比起一般天君境的法宝,都要强大许多,只是以倪坤、陆昔颜目前的修为,还无法发挥出最大威能罢了。

可即便如此,法宝齐出之下,瞬间爆发的威能,也不是区区一位圆满天仙能够抵挡的。

而那林随云身上法宝虽多、品阶虽高,可他师父辰龙天尊,只是一位晋阶才几十年的新晋天尊,连自己用的天尊之宝都还没有炼成,又哪来的时间给弟子炼宝?

所以林随云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肉身、元神连带天仙洞天,都被青玉如意一击打爆。

在林随云身死的那一刹,陆昔颜身裹一层玄黄气罩,悍然突入敌我皆杀的大五行灭绝神光之中。

她硬顶着大五行灭绝神光的磨灭,修罗剑一扫,先将那些正被大五行灭绝神光困住磨灭,已然小半损毁的数十件法宝圈了回来。

跟着又一剑刺入林随云尸身之中,剑罡一爆,突破其体内穴窍空间,于穴窍空间彻底崩溃泯灭之前,把里面的宝物抢出了半数。

然后收回捆仙索、青玉如意,飞掠回倪坤身边。至于林随云的尸身,则在大五行灭绝神光之中,被磨灭至渣都不剩。

回到倪坤身边,看一眼被这惊变震慑地目瞪口呆,脸色煞白,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巫国国主,陆昔颜恶向胆边生:

“马上就要跑路,没时间拷掠,这家伙是个累赘,干掉算了!”

又是当胸一剑,刺穿巫国国主胸膛,剑罡爆发席卷之际,瞬间绞灭其元神,同时破开其穴窍空间,将里面的宝物大半卷了出来。

刚刚刺死巫国国主,天空之中,忽然传来一记冷哼:“何方狂徒,竟敢杀我弟子?”

轰隆!

一只予人以囊括乾坤、手握日月之感的遮天巨手,从天而降,向着倪坤、陆昔颜轰然拍下。

巨手降时,天空之中,紫气横空,大放光明,光耀方圆十万里,夜幕化为白昼。

更有煌煌金光,伴着那遮天巨手从天而降,剑雨一般刺到玄黄气罩之上,将玄黄气罩荡起激烈涟漪。

在此之前,即便是巫国国主全力以赴,玄黄气罩亦是波澜不惊,只有少许细雨落入水面般的浅浅涟漪。

更早之前,即使青龙、朱雀两大灵王,率上万天兵天将,组成大阵,显化青龙、朱雀,喷吐雷浆、火焰,打在玄黄气罩之上,一样只是在气罩之上,激起轻风拂过水面般的小小涟漪。

而此刻,那囊括乾坤、手握日月的遮天巨掌拍落之时,掌尚未至,仅是掌上散发的金光,便已令玄黄气罩荡起激烈涟漪,仿佛被狂风席卷的水面。

即使有玄黄气罩保护,倪坤、陆昔颜抬头看一眼那遮天巨手,立刻便是浑身一震,心脏骤停,脑海之中亦是一片空白,连一丝念动都无法调动。

这一掌,不仅镇压了陆昔颜的法力、倪坤的无名真气,还镇压了他们的念头,令他们脑海之中一念不起,无思无想,只能如木偶一般怔立原地,呆呆等死。

辰龙天尊出手了。

这里是灵霄天。

辰龙天尊就在天上。

虽然凡间之事,天尊几乎不会关注,即使天庭的天兵天将,甚至星将、殿帅、灵王死了,辰龙天尊都未必会多看一眼,凡事自有天庭自己处置。

但今天不同。

今天死的是辰龙天尊亲传三弟子。

在灵霄天这天庭地界,杀死天尊亲传,已不仅仅是对天庭的挑衅、叛逆,而是对天尊本人的挑衅。

堂堂天尊,岂容挑衅?

所以辰龙天尊出手了。

他本人其实仍在洞府闭关,炼制天尊之宝。他只是随手拍出了一掌,便打出了这毁天灭地的遮天掌印。

“毁天灭地”四字,在辰龙天尊出手之时,就不再是一种夸张的修饰。

他这一掌的威能,打在任何一方下界,哪怕是一方有着天君、天仙的大世界,也能将那方世界,轰至星球爆裂。

而以天尊的控制力,他对灵霄天凡间拍出的这一掌,威力可以完全集中在目标身上。

纵有少许余波外溢,也最多不过抹平倪坤二人下方的两界关,连带摧毁方圆十万里的地表罢了。

眼看掌印行将临头。

倪坤内宇宙三十三重天中,位于“天庭”最高层的“天帝”,蓦地抬起了头,握住了拳,向着天穹一拳轰出。

拳出之时,有凶虎咆哮,有雷霆震爆,有星辉闪烁,有空间震荡,有风雷神火齐涌,有元磁之力横扫。

这一拳轰出,倪坤一念不起、一片空白的脑海,终于产生了几个活动的念头。

他一把握住陆昔颜的手掌,念头一动,在遮天掌印临头之际,倏地化为一个小点,撞破空间,消失不见。

倪坤沟通了回程蜡烛。

灵霄天的天地晶璧坚固无比,天尊以下,根本无法通行。无论是进还是出,都只能依靠界域传送阵,不可能直接自天外降临,又或是从天内离开。

而辰龙天尊掌落之际,不仅镇压了倪坤、陆昔颜的一切念头,还将周围空间彻底封死,便连二劫天君,都无法临时开辟出界域通道。

理论上,倪坤二人本该无处可逃。

然而他们还是消失了。

与一年多以前,在青龙、朱雀两殿灵王围攻下,突兀消失时一模一样。

“嗯?居然还有这等手段!”

辰龙天尊语气之中,带上了一抹淡淡的诧异,不过……

“灵霄天中,岂容你们想来就来,说走就走?”

遮天巨掌倏地变招,握合成拳,对着倪坤二人化为小点,撞破空间,消失不见之处一拳轰出。

轰隆!

空间迸裂,现出一条万花筒般的隧道。辰龙天尊拳头轰入隧道之中,循冥冥之中一丝感应,追袭过去。

玄黄功德塔,是有极强的遮掩天机之能。

甚至连天尊的推演,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蒙蔽。

然而,玄黄功德塔毕竟未竞全功,还不是一件完美的天尊之宝。

而倪坤与陆昔颜,此次又杀死了辰龙天尊的亲传弟子,还被辰龙天尊的遮天掌印,隔空镇压了一瞬,已经与辰龙天尊建立起了最直接的因果。

这一来,即使有玄黄功德塔遮掩天机,亦无法将这一重因果彻底截断,辰龙天尊仍可以循着那一丝玄妙的感应,隔空追袭。

只要他们还在这北灵星海之中,辰龙天尊的拳头,就可以一直追杀下去,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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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天尊追杀!绝地求生!

玄黄天尊遗府。

核心宫殿。

一截小小的蜡烛,正在正殿殿堂之中,一方案几上静静燃烧。

忽然,烛火砰地一声,爆出一团火星,两条身影,自火星之中一跃而出。

正是倪坤、陆昔颜。

回归之后,二人环顾四周,见到熟悉的安全环境,不禁同时呼出一口长气。

“好险!”

陆昔颜毫不顾忌形象,一屁股坐倒在地,抬手擦拭着额上冷汗,心有余悸地说道:

“没想到真正的天尊,居然强到那种程度。直面天尊一击时,脑子里连个念头都无法转动……差点就没跑掉!”

倪坤也是慨叹:“天尊……果然是要亲身面对一番,才能体会到天尊的可怕。不得不说一句:天尊之威,恐怖如斯!”

仗着玄黄功德塔的防御之能,倪坤原本推算,当能抵挡天尊一两次,甚至两三次攻击。

然而直到真正面对天尊一击时,他与陆昔颜方才明白,即使玄黄功德塔能抵挡天尊一两次攻击,对他们来说,也并无任何意义。

因为当天尊的攻击落下时,他们几乎连念头都无法产生,只能若泥雕木偶一般,任由天尊施为。

天尊一击打不破玄黄功德塔的防御,大可以再来一击,就算还是能挡住,天尊又可以再来一次……

倘若不是倪坤的无名功法颇为玄妙,又修成了“立天庭”,将元神炼成了“天帝”,深藏内宇宙天庭之中,没有被辰龙天尊镇压下来,能在关键时刻唤醒他的念头,那倪坤与陆昔颜的下场,就只有被硬生生打爆防御,再被天尊一掌拍死。

倪坤功法的作用非常关键,“回程蜡烛”的存在,也是此次能够幸存下来的关键。

倘若没有回程蜡烛这关键道具,哪怕倪坤念头醒转,单凭玄黄功德塔的防御,在天尊面前,也毫无意义。

无非是劳动天尊多出手两次而已。

当然,玄黄功德塔的存在,也是非常关键的。

倘若没有玄黄功德塔,那单是天尊掌印拍落时,自然散发的金光,就能将倪坤、陆昔颜重创。

并且如果没有玄黄功德塔的“过滤”,削弱了辰龙天尊镇压念头的威能,那恐怕连深藏在内宇宙天庭之中的元神天帝,都要被一并镇压,未必有机会唤醒他的念头。

所以此次能够逃生,无名功法、玄黄功德塔、回程蜡烛缺一不可。

缺少任何一个条件,倪坤与陆昔颜便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此刻,想起之前的险境,饶是倪坤、陆昔颜皆是胆大包天之辈,也不禁一脸的后怕。

正庆幸时,陆昔颜冷不丁问了一句:“辰龙天尊不会追过来吧?”

“……”倪坤张了张嘴,心中蓦地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完了,立旗了……”

轰隆!

一道天崩地裂般的爆响,自核心宫殿之外传来。

倪坤、陆昔颜蓦然侧首,望向殿门——身在核心宫殿,只要他们愿意,就能一眼看清整座天尊遗府。遗府之中,每一层遗迹、每一处角落,大小事物,皆能被他们一览无遗。

此刻。

二人侧首望向殿门,紧闭着的殿门之上,并未有任何投影。但他们瞳孔之中,还是映出了核心宫殿之外,遗府上层之中,正在发生的一切。

只见一只巨大拳头,粉碎虚空,轰然落入遗府之中。

拳落之时,紫气横空,金光暴射,照彻方圆十万里,将已成废墟、一片黑暗的遗府第一层,照得一片通明。

嘭!

又一记天崩地裂的巨响,遗府第一层被那巨拳一击洞穿,四分五裂,瞬间崩溃。

巨拳势如破竹,粉碎遗府第一层后,又至第二层,将广垠不逊一方真实天地的遗府第二层轰成粉碎。

连破两层两天地,巨拳的威能,竟未有丝毫减损,又破空袭至遗府第三层,将第三层也轰成了粉碎。

天崩地裂的轰隆声连绵不绝。

核心洞府之外,玄黄天尊遗府,总计有七层天地。每一层大小,都不逊于一方真实世界,且并不存在于同一个空间,而是七重彼此独立,也并不重叠的空间。

但辰龙天尊的拳,却是接连粉碎虚空,击破天地。一口气贯穿七重空间,粉碎七层天地,轰到了曾由玄黄功德塔镇守的,通往核心洞府的那条通道之前。

核心宫殿,自然也是处于一重独立的空间之中。

唯一的入口,就是那条充斥着大五行灭绝神光的通道。

轰隆!

又一记惊天动地的巨响,辰龙天尊的拳,终于打在了那条通道之上。

大五行灭绝神光应激而动,自那通道之中轰然喷发,狂涛怒潮一般狠狠冲刷在辰龙天尊拳头上。

但这无物不灭的大五行灭绝神光,竟连辰龙天尊的油皮都没有伤到,只是将那巨拳四周缭绕的紫气、金光湮灭一空。

双方碰撞之下,整个通道轰然震颤起来,连带倪坤二人所在的核心宫殿,亦随之微微震动,像是发生了轻微地震。

不过还好。

大五行灭绝神光,虽然奈何不了辰龙天尊的拳,但那无坚不摧,势不可当,连破七界的天尊之拳,终于停了下来,被看似柔弱,实则韧性惊人的五色霞光截停,止于最后一道通道之前。

看着那巨拳被大五行灭绝神光抵住,一直紧张关注这一切的倪坤二人,终于呼出了一口长气。

然后他们就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辰龙天尊,貌似已经找到他们老巢了啊!

这要是被他俩堵在里面,那岂不就成了瓮中捉鳖之局?

刚想到这里,就见通道那边空间一震,一尊身着帝服,头戴冠冕,神情威严霸气,予人一种生杀予夺、执掌乾坤、手握日月之感的帝君,平空浮现在通道入口前。

正是辰龙天尊。

他竟然亲身降临此地了。

辰龙天尊负手屹立在通道入口,看着通道之中,那绚烂如极光、轻柔似彩纱的大五行灭绝神光,眼神之中,闪过一抹奇异之色。

“竟能挡我一击!看来,此地乃是一座天尊遗府!也只有天尊,才能布下如此强大的禁制阵法。”

他目放奇光,看着那通道,“千万年来,北灵星海,在我师尊崛起之前,只有一位元魔天尊。元魔殒落之后,我成就天尊之前,我师尊就是唯一的天尊。从来没有听说过,北灵星海还有其他天尊……所以,这是某位北灵星海之外的天尊,留下来的遗迹吗?”

他双眼微眯,似透过那充斥着大五行灭绝神光的通道,看到了核心宫殿之中的倪坤二人:

“难怪能轻易杀死我弟子,难怪能在我手下逃生,原来你们是得到了天尊遗宝……不过,以为躲进天尊遗府,就能高枕无忧了么?你们永远想象不到,天尊究竟意味着什么!”

话音一落,他缓缓抬起右手,高举过顶,五指朝天,叱喝一声:“星来!”

轰隆!

上方虚空轰然一震,空间宛若脆弱的玻璃般粉碎,一颗直径万里的荒芜星球,自那破碎的空间裂口中缓缓浮现,然后一边向着辰龙天尊手掌坠落,一边飞快缩小。

待至坠落至辰龙天尊手掌上时,那万里星辰,竟已被压缩至弹珠大小!

辰龙天尊食指、拇指扣住那“弹珠”,屈指一弹,将之打入通道之中。

星辰“弹珠”一入通道,立刻开始膨胀。而大五行灭绝神光,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磨灭那不停膨胀的星球。

最终,还是大五行灭绝神光更加犀利,那颗星辰没能膨胀到原本大小,最大时只膨胀到鸽蛋大小,便已被大五行灭绝神光彻底湮灭。

但辰龙天尊脸上,并没有丝毫失望之色。

他噙着一抹尽在掌握的笑意,大手向天一抓,上方虚空粉碎,又有星球浮现,沉入他掌中,化为小小弹丸,被他弹入通道之中。

就这样,辰龙天尊不断抓摄星球,化为弹丸,打入通道。

虽每一颗星球弹丸,都被大五行灭绝神光飞快湮灭,但倪坤与陆昔颜看得分明,随着时间流逝,辰龙天尊打入的星球弹丸,能够膨胀的体积越来越大。

第一颗星球弹丸,只来得及膨胀到鸽蛋大小,便被磨灭一空。而仅仅一个时辰之后,被打入通道的星球弹丸,在被彻底磨灭之前,已然能膨胀到拳头大小。

这说明,通道里的大五行灭绝神光,威力正在被渐渐中和消磨。

“大五行灭绝神光挡不住他。”倪坤眉头紧锁:“这通道迟早失守,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早想办法。”

陆昔颜道:“大殿之外,匾额之上,不是还有玄黄天尊留下的最后杀着么?那可是半步金仙级的禁制,说不定能挡住辰龙天尊。”

倪坤摇摇头:“禁制是死的,辰龙天尊却是活的。以他的修为,未必破解不了杀招。咱们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玄黄天尊布置的杀着上,得主动一点。”

“怎么主动?难道还能去打辰龙天尊不成?”陆昔颜也是无奈:“以我现在的修为,遇上天君我都敢一战。可天尊……跟咱们压根儿不在一个层次啊!捆仙索、青玉如意、五行神光球这些法宝,怕也伤不了辰龙天尊一根毫毛。”

倪坤道:“你说的没错,咱们现在确实没资格与辰龙天尊对抗。就算我不惜代价,发动七魔归元,召唤元魔天尊投影,怕也挡不住辰龙天尊几手。但这并不代表,咱们就无法可想。”

陆昔颜道:“你还能有什么法子?”

倪坤放出玄黄功德塔,落在地面上,化为一座看不到顶的巨塔。

“进塔。”倪坤道:“玄黄功德塔可以将我们传送到那一片有着两座‘天界’的星海,咱们就去那里修炼。”

“去那片星海修炼?”陆昔颜眉头一扬:“你塔不要了?塔都不是关键,你难道还能不管中土界的存亡么?”

玄黄功德塔虽能将他们传送过去,但塔本身只能留在此地。且二人想要回来,必须得靠玄黄功德塔传送。

倘若在二人回来之前,辰龙天尊打开通道,破开核心大殿禁制,收走玄黄功德塔,那二人除非修炼至天尊境界,否则就再也没机会回来了。

然而修炼至天尊境界又谈何容易?

且不说“天仙灵机劫”的凶险,即使无视种种关卡、天劫,即使以倪坤的修炼速度,也绝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成功的。

说不定等他们修炼到天尊境界,能够自行开辟道路,破空回来时,中土早就堕入妖魔渊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拼一把了。”

倪坤断然道:“再说,如果只是单纯的修炼,咱们这一次抢到了那么多资源,在哪里不能修炼?留在此地修炼岂不是更好?

“我既然要去那片外域星海修炼,自然有我的道理。总之无论如何,这是咱们现在唯一的生路。”

陆昔颜本就果断,见他如此坚决,也不再多说,猛一点头:“那好,便依你之计。”

当下二人联袂踏入玄黄功德塔,开始了绝地求生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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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时光之秘

“当年我做玄黄功德塔的考核任务时,在某一关卡世界中,听过一个有趣的故事。”

“什么故事?”

“故事是说,有一个金丹修士,某天意外闯进了一处遗迹。第二天出来后,他就死了。”

“这算什么故事?”陆昔颜无语:“探索遗迹死掉,不是很正常么?”

倪坤微笑:“是啊,探索遗迹时,死在遗迹之中,或是在遗迹里身受重创,勉强出来后交待两句遗言尔后死掉,都是正常现象。

“然而这个故事,之所以会让我觉得有趣,是因为那位金丹修士,并非是因伤而死。故事里说,他是老死的。”

“老死?”陆昔颜眨眨眼睛:“头天进去,第二天出来就老死?那金丹修士,卡着寿元最后一天进去的?想在遗迹里找到延寿的丹药?”

“并不是。”倪坤含笑道:“故事中那位金丹修士,有金丹圆满修为,只三百余岁,正值壮年,理论上至少还可以再活七百年左右。但只是进去遗迹里一天,出来后就变成了垂垂老朽,遗言都没交待几句,便寿尽而亡了。”

陆昔颜眼睛一亮:“所以你的意思是,那是一处时光秘境?现实一天,遗迹里便过去至少七百年?”

倪坤道:“这个我无法确定。故事只是故事。也许是那遗迹里有时光风暴,那金丹修士是被时光风暴吹过,瞬间带走了七百年的寿元?故事里并没有说出真相。因为自那金丹修士之后,再无人去过那遗迹。”

时光风暴,与空间碎片一样,是破碎的界域通道中,最常出现、最为危险的两大灾害。

一旦界域通道被暴力粉碎,里面往往会充斥空间碎片与时光之风。

空间碎片无物不斩,至少得是有开辟虚空之能的天仙,才能应对。而时光之风,则是连天仙甚至天君都不愿意面对。

因为天仙也不过百万寿,渡过天仙灵机劫的天君,也不过是在天仙百万寿的基础上,再延寿百万载。一劫延寿一百万年,所以二劫天君的自然寿命,也仅仅只是三百万年而已。

一旦被时光之风卷入,瞬息千年,甚至一刹万载。二劫天君在时光之风里,都未必能支撑多久。

所以,破碎的界域通道,才会令仙人都望而却步。

也只有天尊,才有能力规避时光之风。但即使天尊,也只是有能力规避而已,却也绝不愿意,无遮无蔽地暴露在时光之风当中。

因为天尊寿元也有极限,只有千万载。

若硬扛时光之风,一样会被带走寿元。

除非能渡过天尊道劫,成为无灾无劫,与宇宙同寿的金仙天尊,方可彻底无视时光之风。

倪坤当年在关卡世界,听到这个故事时,也仅仅只当它是一个故事,并没有多想。更没有去探索那个故事遗迹的念头。

因为当初他是在接受玄黄功德塔的考核,在做着任务,实力被压制到金丹境界,承担不起可能存在的风险。

而现在,他早已通过所有考核,继承了玄黄功德塔,再次前往那个世界时,实力已不再受限,还可以带着陆昔颜一同前往。

“我不知道那个故事究竟是真是假,也不知道那个遗迹是否真实存在,更加无从判断,那个遗迹之中,究竟是真有时光秘境,还是只是一道能带走寿元的时光之风。但现在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去碰一碰运气了。”

陆昔颜道:“倘若只是时光之风呢?”

“那就设法捕捉那时光之风。”倪坤微微一笑:“然后用时光之风,对付辰龙天尊。”

两人此时已经来到了外域星海,已经脱离了灵霄天的势力范围。

就好比从银河系,到了隔壁甚至更远的河系。

辰龙天尊神通再大,其天机感应也蔓延不到北灵星海之外。

在这里,二人可以大声议论辰龙天尊,商讨对付他的策略,不必担心会被辰龙天尊感知。

说到底,天尊也就是一域之雄。

唯有金仙天尊,才算是真正站到了这一方单体宇宙的顶点。

至于金仙之上的存在,则是已然跳出宇宙,能够遨游混沌、纵横多元了。

在两界关时,倪坤与陆昔颜斩妖十万,杀奢化龙、吞天蛇王、巫阳、巫国国主、天尊弟子林随云,得到了不计其数的战利品。

若是从前,就算能斩杀这么多敌人,也难以得到多少好处。

但如今陆昔颜已是天仙,有破开虚空之力,可以在敌人穴窍空间崩溃之前,强行抢出里面的宝物。

而巫阳更是被胁迫着主动交出了所有的宝物。

所以这一次,两人单是仙晶的收获,就是一个连天庭的天仙,都不敢奢望的数字——十多亿白色仙晶、五千余万红色仙晶,三十余万金色仙晶。

在天尊弟子林随云身上,更抄出了五百多青色仙晶,八十余枚紫色仙晶。

仅靠这些仙晶,就足够两人专心闭关上千年。

而从十万妖兵,以及奢化龙、吞天蛇王、巫阳、巫国国主、天尊弟子林随云等人身上获取的物资,更是可以满足倪坤修炼“立天庭”所需的大量琐碎资源。

三百六十五尊正神之位、十万八千群星恶煞,纵然并不能彻底圆满,却也满足了半数。

而满足半数就已经足够了。

立天庭这一境界,敕封神位的修行,是一个长期而琐碎的过程。就像是可以反复修炼的前几重功法一样,立天庭也并不是要求一定要神位圆满,才能解锁下一重境界。

只要杀招修成,神位数量达到一定的标准,自然可以解锁下一重功法。

至于空缺的神位,大可以在以后慢慢填补。

当然,神位越多,实力越强,这是肯定的。不过即使神位未满,倪坤的实力,也可以日复一日地飞快膨胀。

因为内宇宙天庭中的诸神,最开始只是虚影。倪坤需不断将诸神虚影凝炼为实质。

而每凝实一分,他的实力便会增加一分。

所以即使神位不满,他也可以通过凝实众神虚影的修行,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上限。

仙晶足够,资源不少,连仙器法宝都缴获了一大堆,必要时可以直接吃掉,汲取营养,提升实力。

准备已算充足的倪坤二人,现在唯一欠缺的,就只有时间而已。

此刻。

倪坤与陆昔颜已在玄黄功德塔传送下,来到了那个关卡世界。

这是一个正在发展之中的下位仙道世界,体量大约只有中土的七成,仙道修士的上限,只得元婴初期。

前次倪坤来时,此方天地正遭遇大劫。劫起于一位魔修,其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妖魔渊的信息,竟然妄图召唤妖魔渊真魔,以获取“真正的魔道神功”。

他屠戮一城,建起血祭大阵,正要召唤真魔时,救世者倪坤,与此界土著修士打进血祭现场,经过一番血战,将那魔修及其爪牙全部斩杀,并摧毁了血祭魔阵,化解了一场浩劫。

倪坤听过的那个故事,就是在战事结束后,于庆功宴上,听某个见闻广博的金丹修士讲述的。

当时那金丹修士,也只是随口说了个故事,倪坤也只当听了个故事,并没有往心里去。

直到今天,天尊堵门,时间紧张,倪坤方才想起了那个故事,并从中找到了破局的可能。

当初讲故事的金丹修士,自然并不知道故事里的遗迹究竟在哪里。

不过倪坤也无需向任何人打探线索。

他与陆昔颜如今并未受玄黄功德塔限制,都是满状态降临。

陆昔颜的天仙神念,足以瞬间覆盖整个星球,逐寸搜索此界每一个角落,哪怕是深海海沟、地核中心,也逃不过她的神念搜索。

倪坤境界虽不及陆昔颜,但他的“天人合一”更加玄妙,可以沟通天地宇宙之灵机,乃至触及此界“天道”。

以他对这方天地的贡献,以他身上的功德,即使天地灵根不会在他面前现身,亦不会拒绝他的接触,足以令他通过与天道的接触,窥出某些连天仙神念都无法探知的隐密信息。

很快,倪坤与陆昔颜就分别找出了好几处神秘之地。

然后两人身化遁光,一一探索,排除了几处神秘之地后,两人来到了一座裂谷之中。

此裂谷深入地下数百里,阴暗狭窄,地形崎岖,内里阴风呼啸,阴煞之气极重,有许多天然滋生的鬼魅阴灵,不过实力都很低微,也没有多少灵智,倪坤二人随便吹一口气,便能灭杀大片。

深入谷底之后,两人找到了一座天然存在的界域通道。

“看来这里也不是。”陆昔颜失望道:“天然界域通道,跟遗迹可扯不上关系。”

“那倒未必。”倪坤道:“所谓遗迹,只是传说故事里的说法。而传说故事,大多与事实不符。也许那所谓的遗迹,就是这天然界域通道,连接的某个地方呢?总之先进去探一探吧。”

这座天然界域通道,入口非常宽敞,无需开凿,就可直接进入。

当下二人小心翼翼步入界域通道,没走多久,便已来到一座宏伟而奇异的空间之中。

看着那宏伟奇异的空间之中,盘踞在一座巨山之上的庞然大物,倪坤轻轻呼出一口长气:

“果然功德加身,气运不绝。这个机会,终是被我抓住了!”

那庞然大物,乃是一尊最古之神。

其睁目为昼,闭目为夜,有掌控时光的伟力。

其名为,烛龙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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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时光之龙,修为猛进!

最古之神们诞生于宇宙开辟之初,天然就有极强的权柄。

不过因宇宙之初,法则并不完善,最古之神们在拥有强大权柄的同时,或多或少,都存着巨大的缺陷。

荒芜古树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其权柄异常强大,仅仅是衍生的子体,都能将天仙、天君打回肉体凡胎。荒芜绝地之中的一切,连天尊都无从推演。然而古树本身的战力,却弱得可怜,全靠眷族保护。

不过荒芜古树在最古之神们当中,还算是比较幸运的。

随着宇宙法则渐渐完善,各种先天存在的巨大缺陷,令最古之神们大批凋零。时至今日,宇宙之中,仍然存活着的最古之神,已然寥寥无几。

倪坤、陆昔颜此时看到的那头烛龙神,也不过只是一具巨大的尸体。

在这宏大奇异的空间当中,一座足有万丈高的神山,伫立在黑色大地中央。烛龙神的尸体,便盘绕在万丈神山之上,尾部缠着山脚,头部卧在山巅。

若不是呈盘旋状,若它是横卧在大地之上,其尸身长度,起码会在十万丈以上。

古神已死。

但其威能并未彻底丧失。

其尸身每一块鳞片上,都荡漾着粼粼波光,看上去像是清澈的水光。倪坤与陆昔颜都能感应到,那清水般的波光之中,蕴含的时间伟力。

“时光之力,都被约束在尸身之上。感觉非常稳定。”陆昔颜激动不已:“咱们过去看看?”

倪坤用力点头:“过去看看!”

当下二人驾起遁光,飞遁过去,很快便来到万丈神山脚下,踏足龙尾之上。

刚刚踏上龙尾,进入清水般的波光范围,倪坤二人便生感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惊喜。

踏足龙尾,时光便已发生变化。龙尾上的一天,只相当于外界的一个时辰。

现在倪坤与陆昔颜不缺资源,就缺时间。只要有时间,就算天尊堵门,他们也不是毫无办法。

而这时间,终于被他们得到了。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举步,足踏波光闪闪的龙鳞,循盘山大道般的龙尸,不疾不徐,向上攀登。

越往上,时间比率便越大。

上行百丈余,龙尸波光中的时间,与外界时间对比,已达到了一百比一。龙尸上一百天,外界才一天。

但这样的时间比率,并不能令倪坤、陆昔颜满意。

于是二人继续上行。

至千丈高度时,时间比率,达了一千比一。

还是不够,二人脚步不停,继续上行,至两千丈高度时,时间比率更大,龙尸上十年,外界才过去一天。

“故事里那个老死的金丹修士,一日七百年。我们这才哪跟哪?继续吧!”

“你发现了没有?烛龙尸身虽然时流缓慢,但能混淆感知,镇压念头,令人不知不觉,便无思无想,一念不起,丧失对时间的概念。故事里那个可怜的金丹修士,应该就是被这异常缓慢的时流,镇压住念头,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不觉,在这里发呆了七百年。”

“嗯。以那金丹修士修为,七百年的时光,本来应该能够修炼到元婴境界。之所以白白老死,应该正是因为感知被干扰混淆,念头被镇压摄服,丧失了时间概念,七百年里什么事情都没做,于是白白浪费了时间,直至寿尽之前,才因生死之间的大恐怖醒悟过来。”

“好在这烛龙神终究是死了,其混淆感知、镇压念头的能力,倒是对我们不起作用。”

“最妙的是,其死亡之时,身上自然散发的,是将时间放缓的能力。若是那种一瞬千年的时间加速,那咱们这趟就算是白来了。”

烛龙神身为掌控时间的最古之神,其既可以放缓时间,令其时光领域之内,一千年只相当于外界一年,亦可以加速时间,一瞬千年。

倪坤和陆昔颜运气好就好在,这头烛龙神死的时候,并没有施展加速时光的能力,于是其死亡之后,尸身遗留的威能,便是放缓时间。

两人一直行至五千丈高处,至此,龙尸上的时间比率,已经达到了此地一千年,外界才一日的程度。

“就在这里吧。”倪坤终于停下脚步,说道:“再往上,就有些危险了。”

“嗯。”陆昔颜微一颔首:“上方给我的感觉也很危险。再往上,我们的感知恐怕也会渐渐受到干扰,念头也会被渐渐镇压,一个不慎,就可能丧失时间概念,乃至脑海一片空白。”

倪坤道:“便先在此处修炼一段时间,等到境界更高了,能抵挡得住更高处,烛龙神遗留的威能了,再往上行。”

于是两人就在此地放出行宫,将行宫安放在粗壮的龙身之上,住进行宫之中,开始专心修炼。

倪坤取出在两界关得到的各种资源,炼化解析各种妖怪、仙禽、神禽材料,丰富变化之术,为内宇宙天庭增加神位。

陆昔颜则一口吞下千枚白色仙晶,炼化仙晶能量,飞快提升修为。

等到倪坤将修炼变化之术的资源全部消化,他也如陆昔颜一般,大啖仙晶,以仙晶能量,飞快凝实内宇宙众神虚影。

两人先从数量高达十多亿的白色仙晶吃起。吃完这些白色仙晶后,便轮到红色、金色仙晶。

至于青色、紫色仙晶,就不能在日常修炼中消耗,得等到提升小境界,乃至突破大境界时才可耗用。

海量的资源支持下,二人的修为突飞猛进,实力每一天都在飞快膨胀。

而在玄黄天尊遗府,核心通道之外。

辰龙天尊还在不停地抓摄星球,化为弹丸,填入通道之中。

仅仅一天功夫,通道内的大五行灭绝神光,便已稀薄了一成左右。虽然还是能将辰龙天尊阻挡在外,但照此趋势下去,雪球效应之下,也阻不了辰龙天尊几天了。

辰龙天尊已将倪坤二人视作瓮中之鳖,耐心地破解着通道。

却并不知道,远在外域星海的倪坤与陆昔颜,身上正在发生着何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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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倪仙尊凝炼天庭,陆大王将渡仙劫

太阳精金打造的行宫当中。

倪坤盘坐云榻,面前摆着一只紫葫芦。

呼……

长鲸吞水般的吸气声中,闪烁着晶莹白光的仙晶,喷泉一般冲出葫芦口,划出一道弧线,投入他口中。

随着仙晶源源不绝投入口中。

内宇宙,三十三重天上,忽地下起了一场大雨。

雨水晶莹剔透,闪烁着纯白光泽。

整个内宇宙三十三重天地,以及上至元神天帝,下至群星恶煞的诸天众神,尽皆覆盖在雨幕之中。

晶莹纯白的大雨浇注下,内宇宙三十三重天,越发凝实坚固。诸天之中,那虚幻不实的“众神”,其形体相貌,亦是越发凝实。身上散发的气息,也越发强大。

忽然,倪坤身躯微微一震,头顶冲出一道灵光,一只三足金乌,自灵光之中展翅飞出,在倪坤头顶上欢快地盘旋。

这是一只真正的三足金乌。有血有肉,有皮有骨,与真实存在的生灵,并无任何区别。

这三足金乌围绕倪坤缓缓盘旋数周,蓦地冲天而起,飞出行宫,飞离烛龙神尸身,乃至飞出了这方宏大玄奇的空间,通过倪坤二人来时的界域通道,回到了外界天地。

然后,它飞离了这方天地,出了大气,向着太阳飞去。

很快,它便飞到了太阳上,欢快地鸣唱着,没入太阳之中,直抵太阳核心。

金乌离去后。

倪坤头顶灵光之中,又冲出一只翎羽华丽的火凤,同样是有血有肉的真正生灵。

它绕着倪坤盘旋几周,微微点头,也飞出了这方空间,去到外界天地,遁入地心之中。

又有一只青翎天鹏冲出灵光,飞到外界,投入大洋之中,化为一只巨兽,在海中沉浮。时而化为巨鸟,冲霄而起,遨游星空。

一头八臂牛魔跳了出来,仰天咆哮一声,撕裂虚空,遁入妖魔渊中。

又有一头体形好似西方巨龙,背生一对黑暗翎羽的龙魔跳了出来,同样遁入妖魔渊……

一头头灵禽仙兽、大妖巨魔,陆续自倪坤头顶灵光跃出,前往最适合它们本源成长的所在。

虽离开烛龙神的时光领域后,这些“天庭诸神”享受不到时光加成,但对于这些存在来说,还是本源的成长更加重要。

这一过程,在时光领域当中持续了整整三百年。

三百年后。

品阶低一档,位列“群星恶煞”的灵禽妖兽、妖魔鬼怪,成群结队地冲了出来,在庞大的烛龙神尸上,排兵布阵、演练阵法。

这一过程,又是三百多年。

仙道之旅,道阻且长。一坐千年,也只是等闲,更何况区区六百余年?

在这六百余年的漫长时光中,倪坤与陆昔颜,将十多亿的白色仙晶消耗一空,而两人的实力,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昔颜晋至圆满天仙,洞天扩张十倍,体量达到了十万里。

如此巨大的洞天,比起一些一君天劫,也是毫不逊色了。

之所以能如此强大,一是仙晶充足,还有大量仙器法宝,不愁修炼资源。二是倪坤集齐六宗魔器,能以六宗魔器,给予陆昔颜足够的磨砺。第三,就是两人的道侣关系,产生的化学反应了。

晋至天仙圆满,便可渡天仙灵机劫。

这天仙灵机劫,有两种渡劫方式。

一是天仙百万年寿元将尽时,天劫自然降临。

渡得过,就再续命百万年。渡不过,就此灰灰。

二是圆满天仙自觉积累足够,灵机一动,便可主动引发灵机劫。成功之后,可在目前剩余寿元的基础上,再添百万年天寿。

说起来简单,可实际上,天仙灵机劫风险极大,十个圆满天仙,都未必能有一个能渡过此劫。几乎没有几个圆满天仙,会觉得自己积累足够。每一个圆满天仙,不到迫不得已,都会尽可能地持续积累、准备。

正因此,即使以灵霄天庭的体量、资源,在玄武灵王、诸无道殒落于荒芜绝地之后,亦只剩下九位天君。玄武灵王之位,至今还是空缺。

陆昔颜虽然实力远超同阶,但论积累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天仙灵机劫,乃是宇宙灵机,对仙人“盗取灵机”的反噬。

宇宙之道,有生就有灭,连宇宙本身,都有寂灭之日。

而仙人自半仙境起,便开始取宇宙灵机,提升修为境界,不断延长寿命,这不仅违逆了宇宙的自然规律,取宇宙灵机以补自身这个行为,亦会对宇宙造成损伤,缩短宇宙的天寿。

一方宇宙,其天寿固然无比漫长,可终有上限。仙人取宇宙灵机修行,对宇宙天寿的影响,其实也是微乎其微。然而影响再怎么微弱,也在事实上损伤了宇宙。

所以才会有“天仙灵机劫”这一反噬降临。

天仙要渡这宇宙反噬的灵机劫,所需的积累,并非是单纯的实力。

实力再强,哪怕横推同阶无敌手,甚至能越境界杀敌,可若是对宇宙灵机的感悟不够,对自身道路的理解不够,同样难逃天劫。

陆昔颜靠着充足的资源,修为突飞猛进,实力飞快膨胀,但想要渡灵机劫,显然欠了许多积累。

不过不要紧,时间还很充足。

七魔功、七魔器的存在,以及倪坤召唤元魔天尊投影的能力,也可以助她感悟道路、体悟天心。除此之外,还有五百多青色仙晶、八十余紫色仙晶,也是相当强大的助力。

当陆昔颜晋至圆满天仙,而倪坤现有的正神、群星亦全部化虚为实,能够自内宇宙三十三重天来到现世,自行修炼之后,两人收起行宫,再次攀登,来到了六千丈高度。

在这里,时光流速,已达到此间两千年,外界方一日。

两人在此安放行宫,继续修行。

倪坤化出七魔化身,以仙晶作代价,召唤出元魔天尊投影,辅助陆昔颜修行。

他自己则继续凝炼内宇宙三十三重天地,以及坐镇天庭的元神天帝,同时以缴获的各种元磁之宝,继续修炼“粉碎星辰”。

内宇宙三十三重天想要由虚化实,能于现世显现,难度远远超过了天庭众神。

事实上,这根本就不是第七重功法的境界能够办到的。

在倪坤看来,至少得在解锁第八重功法之后,通过第八重功法的修行,方有可能将内宇宙三十三重天显于现世。

白色仙晶已消耗一空。

现在两人修炼之时,消耗的已是品阶更高,与白色仙晶的兑换比率,达到了一比一百的红色仙晶。

五千多万红色仙晶,蕴含的能量,相当于五十多亿白色仙晶,能量精纯还要更胜一筹。

若以二人刚来此地时的境界,这么多红色仙晶,足够他们昼夜不停地消耗两千多年。

不过随着修为的提升,倪坤二人的消耗,也是水涨船高,日益膨胀。

加上召唤元魔天尊投影的巨大消耗,仅仅在时光领域中过去了五百年,这五千多万红色仙晶,便已耗用一空。

当剩下的三十多万金色仙晶,也消耗了三成时,倪坤内宇宙三十三重天,已经彻底凝实。虽还不能显于现世,但也有了极玄妙的变化。

同时,他的第八重功法,也终于解锁。

而陆昔颜也自觉积累足够,要渡第一次天仙灵机劫了。

“你晋至圆满天仙,至今不过五百年。现在就主动引发灵机劫,有把握吗?”

行宫之中,倪坤、陆昔颜相对而坐。

倪坤眼神看似平静,但眼底深处,还是隐含着一抹担忧。

他相信陆昔颜的实力。

然而天仙灵机劫,跟实力没有关系。准备再多,积累再深厚,也不敢说有绝对把握,依然存在巨大风险。

“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

陆昔颜却是信心满满:“别看我晋升圆满天仙的时间不长,可我的修炼条件够好啊!召唤元魔天尊投影消耗的海量仙晶,可不是白费的。”

元魔天尊投影,作了陆昔颜五百年陪练,维系其存在消耗的仙晶,几乎与二人自己修炼消耗的仙晶相当。

因天仙灵机劫与实力并无太大关系,元魔天尊投影作陪练的方式,自然也就不是与陆昔颜对练。

事实上,元魔投影只需要坐在那里,释放气息,就已经足够了——虽只是投影,但倪坤集齐了七魔器,每一件魔器,都是元魔天尊身躯的一部分。

倪坤以七大化身持七魔器,召出的元魔投影,纵然实力远远比不上元魔本身,可气息已经是与元魔本尊相差无几。

用来唬人,绝对能把天仙甚至天君都吓到跪下。

在元魔天尊强大的气息压迫下,陆昔颜感悟宇宙灵机,体悟自身修罗之道的效率,当然非比寻常。毕竟就算是天尊亲传弟子,也不可能享受到连续五百年,日夜不停感悟天尊气息的待遇。

“有元魔天尊投影陪练五百年,有青色、紫色仙晶,我对此次渡劫,至少有九成把握。”陆昔颜眉飞色舞:“等我的好消息吧!”

倪坤也不好打消她的积极性,道一声:“祝你马到功成。”刷一道玄黄之气到她身上,权作祝福。

普通的天劫,倪坤还能插手,将天劫引走。

玄之又玄的天仙灵机劫,倪坤就无能为力,只能坐等成败了。

目送陆昔颜走进偏殿,倪坤收回目光,镇压杂念,开始参悟无名功法第八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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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无名功法第八重!渡劫生娃两不误!

倪坤的无名功法第七重“立天庭”,并未修行圆满。

内宇宙三十三重天还远远不能显化于现世。三百六十五尊正神、十万八千群星恶煞,也才凝炼了六成左右,还有大量缺额,暂时没办法填补。

不过倪坤很早以前就知道,无名功法解锁下一重的条件,本来就不是要求将上一重修行圆满,只要达到一定的标准,下一重功法自然解锁。

因此在很久之前,他在解锁下一重功法之后,都会回过头来,反复修炼前几重功法。

如今第七重功法的不圆满,自然也并不影响第八重功法的解锁。

然而解锁的第八重功法,一度令倪坤摸不着头脑。

第八重功法,乃是一道奇异的道痕。

乍看很简单,就像是一道闪电;再看时,却又感觉像是一头遨游云空的真龙;再仔细一看,又仿佛一株根系分明、枝繁叶茂的大树。再看下去,它又变成了别的什么。

那道奇异道纹似乎包罗万象,每每都只能看到冰山一角,难以尽窥全貌。

整个第八重功法,就是这么一道道痕了。

没有文字、图画,亦没有杀招烙印。

就这么一道包罗万象的道痕,静静悬于倪坤识海之中,供他观摩感悟。

而即使以倪坤那逆天的悟性,刚开始观摩时,也完全无法有任何有用的感悟。

看上一阵,反而头晕目眩,脑海轰鸣,耳边嗡嗡作响。连坚不可摧的身体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倪坤停止观摩道痕,调息好几天,才抚平身体的不适。

沉吟一阵后,他换了种方式,不再贪多求全,观摩整个道痕。

他从道痕最下角的那一点开始观摩,只专注观摩那微不足道的一点,感悟其中玄妙。

这一次,他观摩了许久,才有了一点轻微的不适感。而他也终于有了一丝收获,得到了某种玄之又玄的感悟。

“原来如此。”倪坤感慨:“原来第七重功法,就已经到顶了。至于第八重功法……原来是一道真正的‘大道’投影,能从中收获多少,只看我自己的领悟……”

无名功法第八重并不存在。

或者说,无名功法第八重的本质,乃是截取了一道宇宙大道的投影,展现在倪坤眼前,任他自己去观摩、参悟,能悟出多少东西,只看倪坤自己。悟出什么就是什么,与别人,甚至与无名功法的创始人,都毫无关系。

“无名功法……应该我前世界地球所在宇宙的大神通吧?这一门功法练出的神通,跟二郎真君、齐天大圣相差无几,到了第八重时,甚至能截取一方宇宙的大道投影。

“即使我今生所在的宇宙,并非前世宇宙,它依然能截取宇宙大道投影……如此强大的功法,它的创始人,我差不多也能猜出来了……”

金仙天尊,乃是单体宇宙的顶点。

金仙天尊之上,便是永恒不灭,能遨游混沌、纵横多元的混元大罗金仙。

既然有纵横多元宇宙的能力,那开创出一门在任何宇宙都能通用的功法,也就不在话下了。

至于无名功法的开创人究竟是谁,倪坤有所猜测。不过这对现在的他,并没有多大意义。

不仅是因为从观摩感悟第八重功法开始,他就要开始脱离开创者的道,走自己的路,更因为现在的他,连仰望都仰望不到,那等至高存在,飘渺玄虚的身影。

别说是他。

就连天尊,乃至金仙天尊,也看不到那等存在的身影。

所以,想太多没有用,还是老老实实,脚踏实地,继续悟自己的道,走自己的路。

“话说回来,我现在的境界,究竟该怎么算?我内宇宙三十三重天已凝炼为实质,拥有了天仙洞天一般,替我吸收伤害的能力。可偏偏又不能像天仙洞天一般,显于现世,化为明月,照耀夜空。从这一点看,我境界是低于天仙的。

“但我内宇宙三十三重天,每一重天,都有万里体量。三十三重天加起来,足有三十三万里。且一重比一重坚韧,吸收伤害的能力,何止三十三倍于初成天仙时的陆大王?从这点看,我又远远强过天仙,连等闲天君都比不上我……

“唔,看来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这来自前世宇宙的无名神通,本就不能与此方宇宙的修行境界简单对照……”

思索了好一阵,倪坤摇头挥去思绪,再次沉浸于那道痕之中,观摩感悟自己的道。

时光一年年流逝。

倪坤的气息,渐渐变得晦涩难明。

数十年后的某一天,他整个人忽然化成了一个小点,周围的空间瞬间扭曲破碎,无物不切的空间碎片,都被他化身的小点吸纳。甚至连烛龙尸身上的时光波光,都涌入了他化身的小点之中。

之后,他又开始飞快膨胀,其身周刚刚自我修复完的空间,也仿佛充气的气球一般,飞快地膨胀开来,连烛龙神尸的时光波光,亦随着空间膨胀,被排斥开来。

如是反复几次,倪坤忽然摇身一变,化为一头人首龙身,鳞色赤红的奇形巨龙。

正是烛龙神。

在完整的烛龙尸身上修行这么多年,倪坤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早已开始着手解析烛龙神。

只是掌控时间的烛龙神,位格比荒芜古树更高。

当初倪坤只凭一枚古树子体凝聚的木行本源,就能掌握荒芜古树变化,甚至借到古树本尊的权柄,可对于烛龙神的解析,就一直进展不大。

直到第八重功法解锁,得到了一道大道投影,观摩感悟数十年,倪坤方才豁然开朗,终于练成了烛龙变化。

他化为人面龙身、鳞甲赤红的烛龙神,在行宫之中飞腾,蓦地张口一吐,喷出一道无色无形,只隐隐可见粼粼波光的吐息。

正是时光之风。

以倪坤现在的实力,化身烛龙神时,时光之风吹拂之下,一瞬即是千年。

掌握了烛龙神变化,倪坤内宇宙中,再添一尊正神。

他一口气吞下万枚金色仙晶,仅耗时半月,就将内宇宙天庭之中,烛龙神的虚影凝炼为实质。

之后他头顶又冲出一道灵光,人面龙身的烛龙神自灵光中一跃而起,冲飞至神山之顶,盘踞到烛龙神尸那巨大的首级上,开始缓缓吸收烛龙神残余的本源。

山顶时流,乃是外界一天,山顶一万年。

烛龙化身,有充足的时间,吸收炼化烛龙本源。

当这一次修行结束之后,倪坤所有的变化之中,烛龙当为至强。

分出烛龙化身,倪坤看向陆昔颜闭关的偏殿。

仙劫之力,隔绝了他的感应,令他无法感应到陆昔颜的气息,只能凭道侣之间玄之又玄的因果牵连,勉强判断出她仍然处于仙劫之中,状态不好不坏。

对此,倪坤也无法可想,只能摒弃杂念,再度沉浸到修炼之中。

不知不觉,又是百年过去。

这一天,沉浸在修炼当中的倪坤,忽被某种难以言喻的玄妙感应触动,莫明结束了修炼,自持续了上百年的冥想状态中苏醒。

刚刚苏醒,他便隐隐听到了一声婴儿啼哭。

“?”

倪坤面色古怪:“婴儿的哭声?幻听了么?”

正怀疑自己是否在感悟大道投影时,受宇宙大道反噬,伤了精神,他便又听到了一声婴啼。

这一次,婴啼声嘹亮而清晰,倪坤可以肯定,这绝不是幻听。

“难道是……”

他猛地起身,望向陆昔颜闭关的偏殿方向,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随后,他便看到那关闭了一百多年的偏殿大门开启,陆昔颜意气风发、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老倪,孤王渡劫成功,如今已是一劫天君了!”

说完双手叉腰,豪迈大笑。

一场天仙灵机劫,陆昔颜渡了一百多年,今日终于渡劫成功,破关而出。

这固然值得庆贺,也令倪坤彻底放下心来,可问题是……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倪坤一脸古怪地看着两手空空的陆昔颜,又看向她走出来偏殿。

哇!

又一声婴啼,非常应景地自偏殿中传来。

婴啼声中,倪坤、陆昔颜面面相觑。倪坤就神情古怪,陆昔颜则又是尴尬,又是无奈。

过了好一阵,陆昔颜才摸着后脑勺讪笑道:

“啊,对了,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咱们的孩子出世了,是个女儿……”

足足怀了一千多年,陆昔颜终于是把肚子里的娃生下来了,给倪坤生了个女儿。

对此,倪坤表示震惊:“你居然一边渡劫,一边生孩子?你这究竟是什么操作?”

陆昔颜两手一摊:

“我也没办法啊!实在绷不住了啊!再说这也是孩子最好的出世时机了——你知道的,仙人生子,是要消耗本源的。尤其是孩子出生的那一刹,会瞬间抽取母体大量本源,令母亲变得非常虚弱,甚至影响母亲的修炼进境。

“而我渡过天仙灵机劫后,宇宙本源之海就暂时对我敞开,弥补我渡劫时的损耗,能拿多少就可以拿多少。

“那我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把孩子生下来喽!反正孩子出世时,从我身上带走本源造成的亏空,瞬间就能被本源之海补上。

“如此一来,我本源无亏,孩子也可以得到莫大好处。这种百万年难得一遇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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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倪仙尊与陆大王的育儿经

陆大王一边渡仙劫一边生孩子,趁机薅宇宙源海的羊毛,不仅填补了自己生孩子亏空的本源,还让孩子也跟着享受了好处,这波操作确实有点骚出天际。

不过倪坤真正关心的重点在于……

“所以,你就把刚出生的小宝贝一个人扔在偏殿里,自己就迫不及待地出来向我炫耀了?话说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哈?”陆莫颜一脸惊诧:“我都已经把你女儿给生下来了,你还要我怎样?”

“……”倪坤简直无语。

不过考虑到陆昔颜出身的修罗道,无论男女都是一群粗胚狂战,恐怕还真不懂该怎么照顾婴儿,倪坤也就懒得跟她多说了。

他没好气地瞪了陆大王一眼,大步走进偏殿,去看自己女儿。

陆昔颜讪笑两声,跟着他进去,口中说道:“我跟你说,那个小家伙凶得很,你不要小看她,她可不是省油的灯……”

正说时,一道白影自倪坤眼前一掠而过,扑到陆昔颜身上。陆昔颜哇哇大叫:“你看你看,我就说她超凶的!”

倪坤侧首一看,就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扑在陆昔颜身上,两只小手紧紧揪着她的衣襟,脑袋在她胸口上一阵乱拱。

砍人不眨眼的陆大王,此时一副惊慌失措模样,一手挡着婴儿在她胸口乱拱的脸蛋,一手抓着婴儿一双小短腿儿,想把她从自己身上揪下来。

可那婴儿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两只小手死死揪住她衣襟,就是不松手。陆昔颜又不敢出力太大,怕伤到婴儿,便只能发声威胁:

“你干什么?别把口水糊我衣服上!哎哟,还想咬我?赶紧给老子下来……再不听话我可要动手了啊!别以为你刚出生我就舍不得打你!”

看着与婴儿缠斗不休的陆大王,倪坤以手拊额,一脸无语:“这小家伙真是你亲生的吗?别不是随便捡的一个吧?”

“当然是我亲生的!”陆昔颜呲牙裂嘴,一边与婴儿搏斗,一边说道:“这鬼地方你让我上哪儿去捡个婴儿来?”

“既然是亲生的,那你赶紧给她喂奶啊!”

“什么?”

“我说,小家伙饿了,想吃奶,你赶紧喂她呀!”

“啊?她这不是要咬我吗?”

“咬你个鬼!她这是在找奶吃!”

陆昔颜讪笑:“我说她怎么刚落地,就拼命往我身上扑呢。还以为她怪我把她在藏在肚子里太久,恨上我了呢。”

“少废话,给她喂奶。”

“可是怎么喂啊?要不你先示范一下?”

“……”

要不是看在女儿的份上,倪坤现在已经抡锤子猛砸陆昔颜脑袋,让她清醒清醒了。

鸡飞狗跳了好一阵,小家伙终于在倪坤的帮助下,躺在陆昔颜怀里吃上奶了。

陆昔颜坐在椅子上,一脸别扭地抱着婴儿,抱怨道:“小屁孩真麻烦,口味这么挑剔,非要吃奶不可,真一点不像我们的孩子。”

倪坤没好气地白她一眼:“那你还指望刚出生的小婴儿,能像我们一样,什么东西都可以往嘴里塞啊?”

陆昔颜点头道:“是啊,要是那样多好,扔一堆灵石给她,她就可以自己开饭了。”

倪坤冷笑:“照这么说,你刚出生那会儿,你爹娘是直接给你钱,你自己买东西吃喽?”

“那我就不记得了。”陆昔颜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说道:“不过以我的自理能力,你说的也是很有可能的。”

“我去!”倪坤懒得跟这毫无常识的家伙多说,一脸爱怜地看着她怀里的宝宝。

与普通的婴儿不同。

倪坤的女儿,在娘胎里呆了一千多年,趁着她娘渡仙劫的机会出世,跟她娘一起在宇宙源海捞了一大笔,天生就是仙体——没有错,小家伙因为在娘胎里陪她娘一起渡了仙劫,赚了本源,落地就有半仙级的元神、体魄,并且还是遗传的倪坤、陆昔颜那种强大体魄。

所以小家伙落地就是白白胖胖,看着像个足岁的小儿,还钢筋铁骨、力大无穷,兼有飞行之能。

这种小家伙,是非常危险的生物。

因为她虽有半仙级的元神、体魄,但目前的智力,就跟刚出生的小婴儿差不多。如果任她折腾,那绝对是难以想象的大灾难——把这没有自制力的小婴儿扔到凡俗世界,恐怕没多久世界就是世界末日了。

还好她的父母有能力镇压她,也禁得起她的折腾。

“小家伙长得挺漂亮嘛。”倪坤伸出手指,轻触婴儿小脸:“脸蛋像我,眉眼鼻子像你,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

陆昔颜撇撇嘴角:“你这关注点错了吧?应该说不愧是我们的种,这钢筋铁骨,这天生神力,将来一定跟我一样能打。”

“你这关注点才叫离谱。”倪坤轻哼一声,逗弄着婴儿粉嫩的小脸:“我家女儿,将来一定随我,是个知书达礼,温柔善良的小公主……”

“呵呵。”陆昔颜冷笑两声,斜睨倪坤:“我记得某个人吹牛时说过,自己少年时的称号叫什么来着?辣手判官、玉面煞星、灭门倪坤啥啥啥的?”

“你记错了。”倪坤面不改色:“本座少年时,人称仁义无双、厚德载物倪厚德。”

“呵呵,你随便吹,反正没人揭穿你。”陆昔颜哼哼两声,又不耐烦地说道:“这小家伙还要嘬多久啊?都吃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完呢……”

“普通的小婴儿,出生后的第一餐,大概只能吃掉五毫升左右。”倪坤道:“但我们这小家伙乃是仙胎,肯定跟普通的小婴儿不同。话说回来,你有没有发现,她好像在长大?”

陆昔颜低头瞥一眼怀里的小家伙:

“是在长,长得还挺快,这一小会儿,身长已经长了半尺,体重也约摸增加了十几斤……不过这不是挺正常的么?根据我的经验,打个坐的功夫,小孩子一转眼就长成大人了……”

倪坤嗤笑:“你连喂奶都不会,哪来的什么鬼经验?你随便打个坐,就是十几二十年,小孩子当然长成大人了,这经验一点都不靠谱。”

仔细观察了小宝宝一阵,说道:“不过我们这小家伙,确实长得挺快的。唔,她在你肚子里呆了一千多年,算虚岁也有一千多岁了,长这么快倒也合情合理。”

哪吒在他娘肚子里呆了三年零六个月,落地就能跑能跳,能打能杀,带自带装备。

倪坤的女儿虽然没有装备,但好歹也是怀了一千多年,落地就是半仙之体,长得快一点当然也并不奇怪。

“反正长得快是好事。”陆昔颜瞧小家伙一边吃一边长,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我可不耐烦伺候小屁孩。最好快点长大,我好教她打架。”

倪坤瞥了陆昔颜一眼,淡淡道:“女儿的教育问题,你就不要操心了,交给我就好。”

陆昔颜从善如流:“也行吧,反正你也能打。”

倪坤眼角微跳两下,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话说,女儿的名字想好了没?”

陆昔颜道:“不是早就说了吗?生儿子就叫倪永孝,生女儿就叫倪永仁。”

还没等倪坤抗议,正美美吃着奶的小家伙抬起头,奶声奶气说道:“我不要叫倪永仁!”

得,就这一小会儿,她都长得跟三岁的小娃娃差不多了,连智力都跟着发育了。

按理说,如果没有接受教育,那么即使身体成长,智慧也无法成长。就像那些被狼养大的狼孩一样,无论行为模式还是思维方式,都跟狼似的。

可倪坤和陆昔颜的女儿,都没有人教,就听了一阵倪坤二人的对话,就学会说话了,而且还有了清晰的思维能力。

这便是落生之时,就得到宇宙源海滋养的天生仙体的神奇了。

另外,小家伙吃奶的时候,似乎不仅是从奶水之中,获得了快速成长需要的养料,还从中得到了陆昔颜的许多知识。

让倪坤欣慰的是,小家伙好像并没有变得跟她娘一样,至少对“倪永仁”这个名字,明确表达出了不满。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陆昔颜完全不觉得,刚出生不久的小孩会说话有什么好奇怪的,认为这是自然现象,大咧咧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哪轮得到你作主,得听你爹娘的话!”

小家伙大眼睛里含着泪花,眼巴巴瞅着倪坤:“爹爹,娘不讲理……”

这一声爹爹,简直把倪坤的心都给化开了,乐呵呵说道:“你娘不讲理,咱不理她。老爹我给你想个好名字……唔,不如就叫倪陆?倪坤的倪,陆昔颜的陆?”

“……”小丫头眨巴两下眼睛,撇嘴道:“爹爹,你是不是不会取名儿?那请师公帮我取名字吧,师公不是很会取名儿吗?”

说完一边眼巴巴瞧着倪坤,一边继续吃奶。

她还真从母亲的奶水中,继承了不少母亲的知识、记忆,知道她的师公,修罗王杨铮,很擅长给女孩子取名字。

然而她继承的记忆似乎并不完全,至少并不知道她师公已经殒落了。

“你师公没办法给你取名字了。只能靠你老爹了。”

倪坤轻抚女儿那已经长得相当茂盛的柔软秀发,叹道:

“相信我,我真的很会取名字的……唔,既然你不喜欢倪陆这个名字,那大名暂时搁置,等老爹我好好想想。咱们先给你取个小名……你天生力大无穷,铜皮铁骨,所以不如就叫哼哼吧!”

“……”不仅小家伙欲哭无泪,连陆昔颜都一脸无语:“我说,力大无穷、铜皮铁骨,和小名儿叫哼哼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没有。”倪坤摇头:“我就觉得这小名儿挺顺口的,叫着也好听,听着也可爱,蛮适合咱们女儿的。”

完了他又重重一点头:“就这么决定了。大名暂且搁置,小名就叫哼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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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宝贝女儿,慈父倪坤

倪坤的宝贝女儿在出生的第一天,就一口气长到三岁小孩大小,之后成长速度才恢复正常。

女儿的诞生,倒是没有打乱倪坤和陆昔颜的修炼节奏。

小哼哼天生仙体,精力旺盛,好奇心重,又缺乏自制力,还不可能上学读书,正常情况下,本该是非常难以管理的。

若不想把孩子养废,倪坤和陆昔颜就必须花费大量时间精力,来陪伴她,管束她,教导她。

但这样一来,无疑会耽搁二人的修炼。

幸亏倪坤有身外化身之术。

凝聚了倪坤智慧与学识的孔明化身,肩负起了教导小哼哼读书、修行,以及培养她三观的重任。

凝聚了倪坤武道精华、战斗经验的关羽、张飞、剑圣西门锤雪、戏命师烬等化身,则负责教导小哼哼武艺,培养她的实战能力。

还有许多擅长法术的化身,以及妖魔鬼怪的化身,负责培养小哼哼应对法术神通、妖魔邪法的能力。

当然,不能让小孩子的童年记忆,被无止境的学习填满。

再者小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也需要同龄玩伴。

于是倪坤又化出了小魔仙、葫芦兄弟、幼儿版光头强、熊大熊二等等化身,做女儿的同学、玩伴……

总之,倪坤是竭尽所能,给宝贝女儿塑造出了一个良好的学习、成长环境。

如有可能,他当然是更愿意亲自陪同女儿成长。

可惜天尊堵门,时不我待。

他必须和陆昔颜抓紧时间修炼。不然这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也享不了几天。

安排好了小哼哼,倪坤又给她炼了几套装备,陪她玩耍了一个月,便与陆昔颜一起闭关去了。

爹娘刚开始闭关,小哼哼就想翻天。

这一天。

她身穿红肚兜、灯笼裤,颈挂乾坤圈,臂缠混天绫,脚踏风火轮,扛一杆火尖枪,带着葫芦七兄弟、光头强以及熊大熊二一票小弟,就想悄悄溜出行宫,去外边玩耍。

顺提一句,她这一身哪吒套装,可不只是穿着好看。

那乾坤圈、混天绫、风火轮、火尖枪四件套,都是倪坤以真仙级的炼器材料,精心打造的精品,初始就是半仙境的仙器,并且还有成长的潜力。可以随着小哼哼实力提升,不断提升威能。

三岁小娃大小的小哼哼,有着粉雕玉琢的嘟嘟脸,双眼水灵灵又大又圆。小短胳膊小粗腿儿跟藕段儿似的,粉嫩嫩、肉乎乎,非常可爱。一身哪吒套装穿身上,再扎两个包包头,看上去简直就是货真价实的小哪吒。

她馒头般的小赤脚踩在风火轮上,离地三寸无声飘浮,贴着宫殿墙壁,向着行宫大门摸去。

后边儿葫芦七兄弟、光头强、熊大熊二等小弟,蹑手蹑脚地跟在她后边儿。

“哼哼,咱们真要溜出去呀?”葫芦兄弟中的老大小声道:“要是被孔明老师逮着了咋办?”

小哼哼漫不在乎地说道:“孔明老师抓不着咱们的,他每天这个时候,都在整理教案,不会出来抓我们的。”

幼儿版光头强怯生生说道:“可是,关老师说过,外边很危险的……”

“危险?不怕!我有这个。”小哼哼抓着火尖枪,抖了几个枪花,拍着小胸脯大咧咧说道:“你们放心好了,就算外边有条大狗,我也能打得过,一定能保护好你们。”

熊大说道:“大狗一点也不可怕……俺们怕的是妖怪。”

“妖怪?”小哼哼奇道:“熊大熊二,你们两只小熊不就是妖怪么?怎么还怕妖怪呢?”

熊大熊二齐声抗议:“俺们可不是妖怪,俺们两兄弟是狗熊。”

小哼哼道:“那葫芦兄弟也是葫芦精啊!你们也没怕他们。”

葫芦兄弟义正辞严,齐声说道:“我们才不是妖怪呢,我们是葫芦娃!”

“那,葫芦娃和葫芦精,不是一回事么?”

“才不是一回事呢!我们是葫芦娃,我们不是妖怪,我们很怕妖怪!”

小哼哼小手一摆:“哎呀,不管你们是什么,反正都不要害怕,就算有妖怪,我也能打得过。放心好啦,有我在呢。”

说话间,小家伙带着小弟们悄悄摸到宫殿门口,见四下无人,顿时无声大笑着推开殿门,一口气冲过门槛,冲向外边:“快快快,跟上跟上!”

刚刚带着小弟们溜出大门,正要海阔天空自在撒欢,忽然,一道妖风呜地吹来,挡在小哼哼一行前方。

随后便见一个虎头人身的妖怪,自妖风之中一跃而出,张开血盆大口,嗷地叫了一嗓子,跟着就哈哈大笑着盯着一群小娃娃,拿出一把钢锉,一边用锉子磨着獠牙,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

“今天真是我虎力大仙的吉日,居然一口气撞到了这么多小娃娃!瞧你们一个个细皮嫩肉的,一定很美味!唔,这个可以清蒸,这个可以油炸,这个醮芥末酱油,这个洒柠檬汁……”

咔嚓咔嚓。

钢锉磨牙声中,虎头人身的大妖,双眼闪烁着猩红厉芒,来回扫视着小娃们,一只爪子冲娃娃们指指点点,安排着每个娃娃的吃法。

“哼哼……这,情况不妙啊!”光头强、熊大熊二瑟瑟发抖地躲到哼哼背后,“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是啊是啊,回去吧!”本来应该非常勇猛的葫芦兄弟,也躲到了哼哼背后,连连劝说:“咱们就不该出来,这下可好,遇着妖怪了吧?”

“这个妖怪好口怕,把咱们一个个安排得明明白白……”

“外边太可怕惹,这个妖怪要把我红烧惹……咱们赶紧回家吧。”

“哼哼,快回家吧,不然妖怪就要把你蘸芥末酱油吃掉啦!”

“哼,怕什么?”小哼哼不纳忠言,昂然无惧:“区区一头虎妖而已,哪是我的对手?瞧我扒下它的虎皮,给爹爹做个虎皮垫子!”

完了火尖枪一指虎妖,奶声奶气地叫道:“呆!妖怪!识相地赶紧道歉,对被你吓坏的小朋友们说声对不起,不然我就要打死你啦!”

虎妖哑然失笑:“小妮子好大口气!我可是大名鼎鼎的虎力大仙!你们小小年纪,不识人间险恶,今天我虎力大仙,就给你们好好上一课,让你们知道妖怪的厉害!”

说着张开大嘴,又嗷地嚎了一嗓子。

虎啸声入耳,小哼哼身后的小弟们,顿时噗嗵噗嗵滚倒一地。

小哼哼也觉头晕目眩,气血翻腾,手脚发软,若不是及时用火尖枪撑住身子,都险些从风火轮上一头倒栽下来。

虎妖哈哈大笑:“小家伙,知道厉害了吧?”

小哼哼用火枪尖勉强撑着身子,兀自不服:“妖法伤人,算什么本事?”

虎妖大笑道:“小娃娃真是天真。我乃虎妖,这虎啸妖法,本就是我天生的本事。不服气呀?呵,不服也不行!”

说着,又张开大嘴,嗷呜一啸。

这一次,虎啸声化为肉眼可见的滚滚白浪,向着小哼哼迎面轰来。

小哼哼摘下乾坤圈砸出去,却被音浪轻易荡开。

她又勉强提起火尖枪,中平一枪直刺而出,试图刺破音浪。

可枪尖与音浪一触,一道恐怖的震波,便循枪身蔓延至她双手,将她一双小手震至彻底麻痹,再也握不住火尖枪。

火尖枪嗡地一声,脱手飞出,小哼哼浑身麻痹,一身无穷神力、一副钢筋铁骨,竟毫无发挥余地,眼睁睁看着音波轰到了她身上。

嘭!

小家伙被震得向后抛飞出去,像是被开了大脚的皮球一般,嘭地一声撞在宫殿墙上,一声不吭晕了过去。

宫门打开,孔明化身走了出来,抱起晕倒的小哼哼,皱着眉头说道:“下手太重了吧?”

虎妖双手环抱胸口,冷哼一声:

“教孩子就得这样。这个世界如此危险,我们的敌人那般强大,这小家伙又不知天高地厚,不狠狠给她点教训,她还真以为除了她爹娘,天下就她最大呢。”

孔明化身摇摇头,没说什么,抱着小哼哼回了行宫。

方才被震晕一地的葫芦娃、光头强、熊大熊二,也一个个麻溜地翻身站起,笑嘻嘻地回了行宫。

每一尊身外化身,其虚拟元神,都是由倪坤的一个念头显化。

所以不管是虎妖还是孔明,又或是小哼哼的小弟们,本质上,都是她老爹的一部分——这一点,小哼哼倒是并不清楚,真把葫芦娃们当成了她的小弟,却不知乃是老爹在陪她玩耍。

人的念头此起彼伏,有正有邪,有善有恶,有佛有魔,有温柔也有凶恶。仙人明悟本心,自然不会被杂念所扰,纵有杂念滋生,也能轻易斩杀、镇压。

而倪坤则是将随生随灭的杂念分化出来,化为虚拟元神,入驻自己的身外化身。

因念头不同,每一个化身的性格,自然也就截然不同。

像葫芦娃等小朋友,便是倪坤的童心顽念。

而那虎妖,则是他的一道恶念,性情凶恶硬朗。教育起女儿来,那是毫不留情。

不过也不能说他错。

因为以倪坤、陆昔颜的处境,教育孩子真就得这样,就得让她对世界的险恶,有着清醒的认知。

不然未来说不定就会落得如灵霄天尊九弟子,又或是辰龙天尊三弟子一样的下场。

小哼哼此次偷溜未遂,反被虎妖暴捶一顿。

在她认知中,乃是孔明先生及时赶到,打退虎妖,她才没有被虎妖抓去蘸酱吃掉。小家伙后怕不已,总算是意识到了自己有多菜,而外面的世界又有多危险。

这天以后,她读书修炼更加认真,老老实实地跟着各位先生们学本领。玩耍时也再未尝试带着小伙伴们偷溜出去。

不过小哼哼乃是倪坤、陆昔颜的女儿,怎么可能真的认怂?

她看着变老实了,心里却已下定决心,待到练好本领之后,定要再去找那虎妖一决高下。

就在小哼哼苦练本领,倪坤、陆昔颜专注修炼之时。

玄黄天尊遗府,辰龙天尊终于打通了大五行神光通道,来到了核心宫殿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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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欲与天尊试比高!

辰龙天尊背负双手,悠然踱过通道,来到一座百丈见方的宫殿前。

宫殿大门紧闭,上悬一匾额,匾上无字,只有三道玄奥的道纹。

中间一道如雷霆,左侧那道似龙蛇,右侧那道如剑器。

辰龙天尊微微仰首,正要细看那三道玄奥道纹,左侧那神似龙蛇的道纹之中,蓦地冲出一只闪烁着五色霞光的龙爪,向着他一把抓来。

龙爪击出时,辰龙天尊只觉身周空间蓦地一震,竟被某种神奇的力量,将他立足之地方圆三丈内的空间,直接“剥”了下来,形成了一方与外界彻底隔绝,完全独立出来的狭小异空间。

随后那闪烁着五色霞光的龙爪,便像是抓住实体物质一般,将那剥离下来的三丈空间一把抓住,五指发力一握,就要把这独立出来的狭小异空间,连同里面的辰龙天尊一并捏爆。

辰龙天尊冷哼一声,也不见任何动作,身周空间轰然膨胀。

瞬息之间,他所在的那方圆三丈的小空间,便光速膨胀开来,化为一方足有十万里方圆的巨大空间。

虽这膨胀十万里的空间,并没能将那龙爪撑爆,仍在龙爪五指之中,但那龙爪抓握之力,一时也难以将这扩张为十万里方圆的巨大空间捏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

右侧那道形似剑器的道纹之中,飞出一道飘渺虚幻的剑气,倏地刺入此方空间之中,于辰龙天尊头顶,幻化为一条有着六条旋臂的璀璨星河,一边飞快旋转,一般垂下条条星光,流星雨一般向着辰龙天尊袭来。

每一道星光,就是一道剑气。每一道剑气,都有破碎虚空、斩裂星辰之力。

辰龙天尊神情不变,大袖一拂,一对磨盘冲天飞起。

那磨盘形制平凡,看上去就像是磨坊里最普通不过的花岗岩石磨。

但若有细致入微的眼力,就可以发现,那磨盘上每一条看似平平无奇的花纹,都是一道繁复难辨的道纹。每一颗岩石微粒,都是由阴阳二气凝炼而成。

正是辰龙天尊尚在炼制之中,未竞全功的天尊之宝。

饶是未竞全功,此宝在天尊亲自驾驭之下,威能也大得不可思议。

磨盘悬于辰龙天顶,轰然旋转。

难以形容的吸摄之力,自石磨上散发开来,化为一道无形的引力漩涡。

星河之中垂下的条条星辰剑气,顿时改变方向,纷纷投入石磨磨斗之中,被大磨碾磨、粉碎,分解为阴阳二气。

眼看辰龙天尊截住剑气,宫殿匾额中央,那形似雷霆的道纹之中,忽然咔嚓一声,打出一道金色神雷。

那神雷轰入辰龙天尊所在的独立空间之中,立时化作一片金色雷海,无视辰龙天尊石磨的吸摄之力,径直向着他汹涌而来。

到了这一刻,一直面不改色的辰龙天尊,终于脸色微变,眼中亦闪过一抹凝重。

“死去的天尊,居然也能做到这种程度?难道……留下这遗府的,是比天尊更强的半步金仙?”

辰龙天尊心中思忖,动作却是不慢,蓦地盘坐下来,双手结印,身上清光一闪,化为一尊清光濛濛的七层宝塔,将他笼罩在内。

轰!

惊天动地的碰撞声中,金色雷海撞在宝塔之上,将那宝塔撞得轰然一震,激荡起层层涟漪。

辰龙天尊闷哼一声,双手又结一印,那清光濛濛的宝塔嗡嗡作响着飞快旋转起来,荡开周围的雷霆之海。

金色雷海随之反向旋转,化为一道雷霆漩涡,将辰龙天尊四面包围,一边激烈旋转,一边狂轰滥炸,不断消磨那清光宝塔。

辰龙天尊手结法印,端坐于地,纹丝不动。

他一边撑起空间膨胀,抵御龙爪握合之力,一边催动石磨,抵挡星河剑气,还要结印施法,抵挡雷海消磨。分心三用之下,饶是以他的修为,都觉压力山大,法力若开闸泄洪一般不断流逝。

不过,辰龙天尊并不惊惧。

他所在的这方空间,自被龙爪剥离下来,彻底独立之后,宇宙灵机亦随之彻底断绝。便是天仙、天君在此,都无法从外界接引虚空能量,得到任何补充,只能凭自身的法力,以及随身携带的补给硬扛。

但天尊的能力,又是天仙、天君可比的?

渡过了三次天仙灵机劫,晋位天尊之后,天尊已可以直接触及宇宙本源之海。

纵使宇宙灵机被彻底隔离,天尊亦可自宇宙本源之海中,直接接引最本源的能量,来补充损耗的法力。

虽然这一来,会令天尊遭源海厌恶,为将来渡“天尊道劫”埋下难度提升的伏笔,但这也并非不可弥补。

更何况,天尊道劫本来就是百死一生,稍微增加点难度根本无所谓。

此刻。

辰龙天尊就毫无顾忌地触及宇宙本源之海,从中抽取本源之力,源源化为法力,与龙爪、剑气、雷海僵持。

“人都已经死了不知多少万年,只凭留下的禁制,居然就能把我逼到这种程度,迫我不得不从源海之中抽取法力……呵,这位遗府之主,看来当是半步金仙无疑。”

之所以笃定只是半步金仙,而非金仙天尊,自然是因为若真是金仙天尊留下的遗府,那他连那大五行灭绝神光道通都过不了。

即使侥幸通过,到了宫殿之前,恐怕也早被那龙爪一爪捏爆了,根本用不着三道禁制齐出。

“不过禁制只是禁制。就算是半步金仙留下的禁制,又能有多少后劲?”

虽然暂时被三道禁制迫入被动防守、动弹不得的境地,但辰龙天尊相信,单凭这三道禁制,绝对不可能与他拼消耗。

禁制无人补充,就算可以自行接引虚空能量补充消耗,其补充消耗的速度,也绝对比不上自源海抽取本源,化为法力的速度。

僵持对耗下去,那三道强大的禁制,迟早会耗空储备,被辰龙天尊消磨一空。

当然,如此对耗,对辰龙天尊的损失也是不小。

但这损失在遥远的未来。

他刚刚成就天尊不久,还有大几百万年的寿元,有的是时间弥补。

辰龙天尊端坐地上,面不改色,专注与三道禁制抗衡。

与此同时,他还在与禁制抗衡之时,不断解析禁制的奥妙,一窥那位留下此禁制的半步金仙的道路,与自身之道互相印证,从中也是获益匪浅。

“若能彻底消化这位半步金仙天尊留下的禁制,至少能省下我百万年感悟的苦功。就算与之对耗,会恶了源海,对未来造成不利影响,也是利大于弊!”

就在辰龙天尊与核心洞府三道禁制斗法之时。

烛龙秘境,行宫之中,正自感悟大道投影的倪坤,身上忽然闪过一抹玄黄之气,之后猛地睁开双眼。

“玄黄功德塔示警,辰龙天尊已打破大五行灭绝神光通道,来到核心宫殿之前了。”

他神情凝重,心中暗忖:“核心宫殿的三道禁制,暂时困住了辰龙天尊。不过禁制无人补充,一旦耗光储备,就再也困不住辰龙天尊……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不仅是时间不多。

在烛龙神的时光领域修炼一千多年,倪坤与陆昔颜曾经拥有的海量资源,如今也已消耗殆尽。

没有了各种资源辅助修炼,倪坤与陆昔颜也只能借着烛龙神的时光领域,杀时间用水磨功夫提升修为。

但陆昔颜已是一劫天君,靠时间硬磨,还不知要积累多少万年,才能堪堪达到能够渡第二次天仙灵机劫的程度。想要修炼到天尊之境,单靠长时间闭关,更是没有可能。

至于倪坤,解锁第八重功法之后,观摩感悟大道投影,倒是时间越久越好。

可这方宇宙,并非唯心规则,不是心有多大,实力就能有多强。

悟出再多道理,也需要实际的能量,才能将感悟的道理,化为实际的修为。

他固然可以接引虚空能量,一点点提升修为,但这样效率太低,远不及直接使用仙晶。可仙晶到现在又已经用得一干二净,连陆昔颜渡完灵机劫,剩下的青紫仙晶,也都给倪坤吃掉了……

他现在又还不能接触宇宙本源之海,无法直接抽取宇宙本源,化为自身修为。“立天庭”这一境界需要的繁琐资源,在这时光领域中也找不到,三百六十五正神、十万八千群星恶煞,只有六成之数,难以圆满。

最关键的是,辰龙天尊固然被禁制困住,但在与禁制对抗的过程中,他一样能从禁制之中,悟出许多玄黄天尊的道理。而以天尊直接接触宇宙源海的能力,辰龙天尊将道理转化为实力的效率,也会远远超过倪坤。

临阵学习,乃至临阵突破,从来都不是倪坤一个人的专利。

诸天万界,无数天才,都具备相同的能力。

而每一位天尊,无疑都是屹立于星海顶端的超级天才。

哪怕倪坤身处时光领域,在时间方面占据极大优势,可天尊的境界是不讲道理的。只要道理一悟出来,瞬间就将道理转化为实力。

“所以,绝对不能等到辰龙天尊自禁制中脱身。”

倪坤沉吟一阵,作出决断:“必须趁他被禁制困住之时,寻找战机!”

他霍然起身,念头一动,山巅之上,那尊烛龙化身,顿时加快了汲取烛龙神本源的速度。

原本倪坤为了不破坏这方时光领域,控制了烛龙化身汲取烛龙神残余本源的速度。

不然的话,就凭山巅那外界一年,山顶一万年的时间流速,烛龙化身早就可以把烛龙神尸抽成空壳了。

而现在,倪坤知道不能再坐等下去,必须抓住这唯一的机会,便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时光领域没了就没了。

反正他的烛龙化身,在获取烛龙神本源之后,也能拥有同样的能力。虽然远远比不上烛龙神本尊那般强大,但外界一天、时光领域一千年,还是能够做到的。

动念催动烛龙神后,倪坤又给陆昔颜传讯:“时光领域行将消失,作好准备,我们要绝地反击,尝试与天尊对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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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哪有什么乖乖女

倪坤的烛龙化身,抽干了烛龙神尸最后一丝残存的本源。

本源流逝一空,最古之神盘绕着万丈神山的庞大尸身,顿时灰飞烟灭,化为道道粼粼波光,融入虚空之中。

时光领域消失,时间流速恢复正常。

倪坤悬于半空之中,伸出手掌,五指遥对那万丈神山,隔空一握,一拔。

山摇地动之间,那万丈神山竟被他连根拔起,旋又飞快缩小,化为一座盆景般的小山,落到他掌心之中。

“此神山受烛龙神力无数年淬炼,虽然没有时光之力,但也具备了非凡本质。稍加祭炼,便是一件威力绝伦的杀伐之宝。”

收起神山,倪坤牵起女儿小手,与陆昔颜一起,飞离了这烛龙神墓。

循界域通道回到来时的那方世界,倪坤寻了座山灵水秀之地,放下行宫,布下护山阵法,带着女儿走进行宫之中。

“哼哼,以后你就住在这儿了。”

“那爹爹你呢?你和娘要去哪里?”

已经长成七岁小孩大小,穿着一件小红裙子,看着好像个小淑女的哼哼,扑扇着长长的睫毛,一脸乖巧地看着倪坤。

倪坤轻抚女儿秀发,微笑道:“爹爹和娘亲要去打坏人。打完坏人,再来接你,好不好?”

小哼哼嘟了嘟嘴儿:“那,你们要多久才会来接我?”

“也许很快,也许要过很久。但你不必担心,就算爹爹和娘亲要很久以后才会回来,你也不会是一个人。你那些小伙伴们,都会在这里陪着你。”

小哼哼很乖巧、很认真地点点头:“噢,那我会乖乖的,在这里等爹爹和娘亲回来。”

“乖女儿。”倪坤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过去跟你娘道别。”

小哼哼点点头,走到陆昔颜身边,张开双手:“娘!抱抱……”

陆昔颜生下女儿就去闭关,基本上没怎么陪过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亲子互动,动作相当僵硬地抱了女儿一下,想了想,也学倪坤一样,笨拙地往她额头亲了一口,说道:

“那我跟你老爹走了以后,你可得好好修炼,千万别偷懒。回来我可是要检查功课的,要是没有长进,小心我揍你。”

小哼哼很是认真地一点头:“娘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努力修炼的。”

一番道别,几句叮嘱,倪坤与陆昔颜终于还是离开了女儿,在一道玄黄之气接引之下,离开了此方天地,返回天尊遗府。

将女儿放在这里,他们倒是不担心。

此方天地,还在发育之中,最强的修士,只元婴境界。

小哼哼生来就是半仙之本,又受源海洗礼,潜力无限,这几年随孔明、关羽等化身努力修行,锤炼武艺,实力已然不逊于中阶人仙。

因此在这一方天地,没人能对小哼哼造成威胁。即使可能会有危险自天外而来,倪坤也留下了应对的手段。

此刻。

看着爹娘随一道玄黄之气破空而去,小哼哼放下挥别的手儿,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自由了……”

轰!

她脚下爆出熊熊烈焰,化为一对风火轮。身上小红裙子也是火光一闪,化为一副莲花战甲。跟着又有乾坤圈、混天绫相继浮现。最后她手掌一握,火光爆闪间,掌中多出一杆火尖枪。

呼呼呼!

她耍了几个漂亮的枪花,把枪尾往地上一顿:“诸将何在!”

一道殿门打开,葫芦七兄弟、光头强、熊大熊二、巴啦啦小魔仙、几只人立行走的小羊、小狼等等小伙伴一窝蜂跑了过来。

“哼哼,我们来啦!”

看到这些小伙伴,哼啍一手叉腰,哈哈大笑:“我爹娘走了,先生们应该也已经跟着他们离开了,所以从今天开始,这里由我作主!以后你们不要叫我哼哼,要叫我大王!”

小伙伴们面面相觑,一只人立行走的小灰狼奶声奶气地说道:“哼哼,为什么叫你大王呢?”

哼哼高举火尖枪,神采飞扬:“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哼哼就自立为王啦!我们先占了这座山,再占那条河,然后带兵征战,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

一只小羊小声道:“呃,可是我们哪来的兵呀?”

“你们就是我的兵!”哼哼枪尖一指众小伙伴:“不要东张西望,说的就是你们!不要怕,我也没指望你们能帮我打仗,只需替我摇旗呐喊、擂鼓助威就够了。打仗的事,我一个人包了!好好干,我会给你们封大官的!”

一个葫芦娃好奇道:“哼哼你要给我们封什么官儿?”

“都说了要叫我大王,怎么还叫我哼哼呢?”哼哼不满道:“再这么叫,就罚你做七官芝麻官儿!”

那葫芦娃点点头:“好的哼哼。”

“……笨蛋,气死我了!”哼哼鼓了鼓腮,气道:“不跟你们废话了,总之跟我出去,先打败所有的小动物,把这座山占下来!”

说罢,带着一群小弟,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走出宫殿,就要去找山上的小动物们麻烦。

可还没正式出动呢,就有一道妖风呼啸而来,一头虎头人身的大妖,自妖风之中一跃而出。

“虎力大仙?”

看到那虎头人身的大妖,小哼哼眼睛一亮,喝道:“你竟然还敢现身?”

“呵呵,本大仙为何不敢?”虎力大仙取出一把钢锉,一边磨着獠牙,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几年前被你们这群小鬼逃过一劫,今天非得抓住你们不可。”

小哼哼毫无惧意,战意昂扬:“哼,你以为我还是几年前的我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是么?”虎力大仙伸出虎爪,冲哼哼勾了勾手指:“那就让本大仙看看,这几年你有什么长进吧!”

“看枪!”小哼哼也不废话,焰光一闪,枪出如龙,火尖枪上燃起熊熊赤焰,化作一头咆哮的火龙,张牙舞爪噬向虎力大仙。

“哦,还真有点长进。可惜,远远不够啊!”

虎力大仙张开大嘴,嗷地一吼,一下就把那火龙震爆,化为漫天火星,四散开来。

火尖枪亦被那狂暴音波震得嗡嗡乱颤,令小哼哼双手剧震,十指酥麻。

但这一次,她咬牙握紧了枪杆,不仅没有脱手弃枪,反而借枪身震颤之力,将枪头抖出漫天寒星,凤凰点头一般啄向虎力大仙。

“唔,这招稍微有点看头,看来有认真跟先生学本事。不过还是太嫩了。”

虎力大仙一爪探出,爪出之时,有黑风呼啸,有绝凶虎吼,竟于漫天寒星、重重枪影之中,准确找到了枪头所在,铛地一声,将枪头钳在了虎爪之中。

哼哼大吃一惊:“啊,爹爹给我炼的这火尖枪,可是真正的仙器……你怎么能空手抓住它?”

“我的武功,岂是你这小娃能够揣摩的?”虎力大仙哈哈一笑:“就凭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占山为王?乖乖做本大仙的盘中餐吧!”

嗷!

又是一声虎吼,狂暴音波劈面轰在小哼哼身上,震得她倒跌出去,像是被开了大脚的皮球一样,砰地撞在墙上,又一声不吭晕了过去。

然后,宫殿大门开启,孔明先生走了出来,看着晕倒的哼哼摇头一叹:“居然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这闺女感觉并没有遗传到他爹的无双智慧……”

虎力大仙赞同点头:“净遗传她娘的莽了……”

好吧,小哼哼以为只有小伙伴们留下来陪她,她终于可以为所欲为,却万万没有想到,她老爹还把先生们,甚至专门用来敲打她的妖魔们都留了下来。

反正这些化身,在与天尊的战斗中,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便留下来教育女儿了。

就在小哼哼占山为王的野望,被虎力大仙无情粉碎之时。

倪坤与陆昔颜,已经回到了玄黄天尊遗府。

祭起玄黄功德塔,垂下条条玄黄气,二人走出核心宫殿大门,就见大门前的广场上,一只闪烁着五色霞光的龙爪,正抓着一颗海碗大小的“水晶球”,不断发力,试图将那水晶球捏爆。

水晶球中,有星光如剑,有雷霆如海,正自疯狂轰打。

倪坤盯着那水晶球,眼中晶光一闪,道:

“那是一块被剥离下来,与外界彻底隔绝的异空间,内里有十万里方圆。辰龙天尊就在里面,正与禁制僵持。”

陆昔颜手持修罗剑,舔了舔嘴唇,赤瞳之中,满是跃跃欲试:“所以,我们便趁这僵持之机,冲进去砍他吗?”

倪坤嘴角翘起,浮出一抹奇异笑意:“不急,先和他打个招呼。”

倪坤与陆昔颜虽已今非昔比,可他们的力量之于辰龙天尊,就好像人类孩童之于大象,绝无可能与之正面角力。

但此时辰龙天尊正与玄黄天尊留下的禁制斗法,就好像两头大象互相角力。

当两头大象僵持不下,无暇旁顾之时,即使是小小孩童,也有可能帮助其中一方,打破这僵持的局面。

当下倪坤摇身一变,化为人面龙身,鳞甲赤红的烛龙神,对着那龙爪抓握着的“水晶球”,喷出了一道闪烁着粼粼波光的奇异吐息。

正是时光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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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7,天尊也会受伤!

烛龙神的时光之力,用作杀伐,最好的手段,莫过于瞬间带走敌人千年、万年的寿命。

一口时光之风吐息喷过去,令敌人瞬间寿元枯竭,直接老死。

而宇宙之中,能无视时光之力消磨的,唯有与宇宙同寿的金仙。连天尊都只有千万年天寿,不敢无视时光冲刷。

不过即使是烛龙神本尊,想单凭时光之风吐息杀死一位天尊,那也是想太多。

因为以天尊长达千万年的悠长寿元,烛龙神本尊哪怕能吐出“一瞬万年”的时光之风,也要足足一千个瞬间,才能将天尊寿元抽空。

而那一千个瞬间,对于一位天尊来说,已经足够漫长,足够斩杀烛龙神上百次了。

倪坤的烛龙化身,虽然抽取了烛龙神尸残余的所有本源,但到底不是天生的最古之神。

其对时光之力的掌控,远远无法达到烛龙神本尊的程度。

纵然全力施为,喷出的时光之风,最多也只能在一个瞬间,带走敌人三千年寿元。

正常情况下,倪坤压根儿无法用这一手对付辰龙天尊。

且不说他喷出的时光之风,能不能命中辰龙天尊。即使能够侥幸命中,辰龙天尊也大可以硬顶着时光之风,冲到倪坤面前,对他发动绝杀。

在被辰龙天尊打死之前,倪坤的吐息又能坚持几个瞬间?

哪怕有玄黄功德塔保护,了不起也就能喷辰龙天尊四五个瞬间,带走辰龙天尊一万多年的寿元而已。

不过眼下的局面,却正是倪坤出手的大好时机。

辰龙天尊被玄黄天尊留下的三道半步金仙级的禁制困住,正处于全力防御的状态之中。

虽目前只有防守之力,但如果时间充足,能从源海之中不断抽取法力的辰龙天尊,必然可以凭着补给方面的优势,将三道禁制消磨一空。

到那时,他不仅能够脱困而出,还可以从与三道禁制对抗的过程中,获取莫大好处,省下百万年悟道的功夫,实力再上层楼。

但那是以后。

就现下而言,辰龙天尊纵然自保无虞,却也无暇它顾。其与玄黄天尊三道禁制的对抗,正处于一种极微妙的平衡当中。

在这个时候,倘若有外力介入,参与进攻其中一方,就有机会打破这微妙平衡。

当然,这介入的外力必须足够强大。

就好像两头大象正在角力,旁观的小孩想要帮助其中一头大象,扔石子扔小刀都没有用,至少也得拿把军弩,最好能有把手枪,甚至端上一把步枪。

只有拥有足够强力的武器,才能帮助打破平衡。

而倪坤,现在就恰好有着足够强力的武器。

更妙的是,被困在禁制之中,要同时对抗龙爪、星河剑气、雷霆之海的辰龙天尊,已经失去了移动能力。与天尊对战,最难解决的命中问题,此时已然不再是问题。

呼……

轻微的风声中。

那闪烁着粼粼波光的时光之风,自倪坤烛龙化身口中喷出,冲进龙爪抓握着的“水晶球”中,进入了那方与世隔绝的异空间,循气机牵引,向着辰龙天尊吹袭而去。

辰龙天尊端坐地上,头顶石磨轰轰旋转,抵御不断垂下的星河剑气。身外有清光宝塔,抵挡围绕着他疯狂旋转,不断轰打的雷霆漩涡。同时还要不断维持空间膨胀,抵御龙爪抓握的力量。

虽看似落于下风,只有招架之功,但辰龙天尊不慌不忙,脸色平静,一派从容。

他知道,胜利迟早属于自己。这三道禁制不但奈何不了他,到头来还会送他一份大礼。

直到一道清风,忽地吹拂而来,穿透他身外那座清光宝塔,吹拂到他身上,辰龙天尊才微微变了脸色。

清风袭体的那一刹,他感到自己的寿元,竟然瞬间流逝了三千年。

虽区区三千年寿元,对拥有千万载寿元的辰龙天尊来说不值一提,但可怕的是,那清风竟然源源不绝,不断吹拂到他身上,每一个瞬间,都能带走他三千年天寿。

短短几个瞬间,辰龙天尊便已损了一万多年的寿元,令他不复从容之色,眼中闪过一抹震惊。

“怎么回事?为何会有时光之风不断来袭?”

若在外界,以天尊的能力,轻易便可避开时光之风,根本不会被时光之风吹到。

可此刻他正被三道禁制牵制地动弹不得,哪有规避的余地?

一转眼,又是几个瞬间过去,辰龙天尊的天寿,又损失一万余年。

再这样下去,即使他是天尊,怕也要被这源源不绝的时光之风活活吹到老死。

辰龙天尊神情凝重,知道眼下的局面,已容不得他从容消磨禁制了。

必须尽快打破三道禁制,恢复移动能力,规避时光之风。

但常规手段,不足以打破这三道半步金仙级的禁制,想要尽快脱身,就只能付出代价。

身为北灵星海,仅次于灵霄天尊的大能,辰龙天尊自然不缺决断。

意识到眼下的局面,已然对他极为不利,他根本没有丝毫拖延犹豫,哪怕直到此时,他也不过只损失了四五万年的寿元,可他还是毅然作出决断。

辰龙天尊抬手一指,头顶那石磨轰地一声,爆成粉末,化为一道阴阳二气螺旋缠绕的黑白气冲,冲天而起,轰入那不断垂下星河剑气的六旋臂星河之中,一下就将那道六旋臂星河击溃。

那阴阳石磨乃是辰龙天尊自金丹境起,便一直随身祭炼至今的本命法宝,本打算将之提升为天尊之宝,可惜未竞全功。

此刻,他竟然毫不犹豫地自爆了这一件未来的天尊之宝,利用本命法宝自爆时的庞大威能,一击粉碎了星河禁制。

但辰龙天尊眼中,竟无一丝不舍之意。法宝虽重,却也比不上性命。即使没有了天尊之宝,可放眼整个北灵星海,除了灵霄天尊,又有谁是他的对手?

法宝没了便没了,留得性命在,日后大可以重炼一件天尊之宝。

不过意志再是坚定,行事再是果决,可本命法宝的自爆,还是对辰龙天尊造成了严重反噬,令他闷哼一声,脸色惨白,嘴角淌出一抹闪烁着青紫光芒的鲜血。

但他并没有就此停下,不顾伤势,飞快引导残余的阴阴二气,化为黑白气旋,笼罩在他四周,又轰然爆发开来,将身周那将他团团包裹的雷霆海洋震开一道裂隙。

裂隙一现,辰龙天尊身化清光,倏地穿越过去,脱离了雷霆海洋的束缚。

不待雷霆海洋再次扑来,辰龙天尊并指为剑,一剑挥出。

剑出之时,他食中二指嘭地一声,爆裂开来。闪烁着青紫光芒的血肉喷溅而出,化为一口青霞灿灿、紫气缭绕的巨剑,横空一斩。

咔嚓!

巨剑一斩,这被龙爪剥离抓握的独立异空间,顿时绽开一道漆黑的裂口,辰龙天尊毫不犹豫,将身一纵,没入漆黑裂口之中。

核心宫殿之前,广场之上。

正冲着龙爪抓握的水晶球,不断喷吐时光之风的倪坤,忽然看到水晶球上,绽开一道细小的裂口,一道清光自那裂口之中疾掠而出,迎风就长,转眼之间,就化为一尊身穿帝袍,头戴平天冠的帝君。

正是辰龙天尊。

付出了自爆本命法宝,以及永久献祭两根手指的惨重代价,好不容易脱身而出的辰龙天尊,看都没看倪坤、陆昔颜一眼,抬手握拳,对着宫殿上的匾额一拳轰出。

那匾额之上,代表着星河剑气禁制的剑形道痕已然彻底破碎,但那龙蛇般的道痕,以及雷霆道痕,仍然保持完好。

所以辰龙天尊根本顾不上小虫子一般的倪坤、陆昔颜,第一时间就要粉碎其余两道禁制的根本,否则他很可能再次落入禁制之中。

虽然星河禁制已碎,但也兑掉了他的本命法宝。剩下两道禁制,还是有能力将他困住。

就在辰龙天尊挥拳击向匾额之时,一座玄黄宝塔蓦地冲起,挡在辰龙天尊拳头之前。

嘭!

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中,辰龙天尊的拳头,结结实实轰在玄黄宝塔之上,将塔身打得嗡嗡巨震。塔下的倪坤、陆昔颜同时哇地一声,口喷鲜血。

但不管怎么说,辰龙天尊这全力一拳,已经被挡了下来。

而就在辰龙天尊拳头被挡下的同时,那两道完好的道痕之中,再次飞出一只龙爪,一道闪电。

辰龙天尊脸色一变,身化流光,撞破虚空,瞬间跨越亿万里。

然而那龙爪已将辰龙天尊遥遥锁定,五指一握,已在亿万里之外的辰龙天尊,连同其身周三丈空间,便被生生剥离下来,又回到了宫殿之前,化为一颗水晶球,被龙爪牢牢攥在爪中。

随后那五根龙指奋力一握,要将这水晶球捏爆。

辰龙天尊怒喝一声,身周空间光速膨胀,抵消龙爪的抓握之力。

但还不等他再次破开这空间,金色闪电又化雷海,将他团团包裹,化为雷霆漩涡,释放无数闪电雷球,向他疯狂轰打。

辰龙天尊心中闪过一抹悔意。

他知道自己太过轻视那两个小虫子了,原以为那两个小虫子,在他受困禁制之后,唯一的选择就是趁机逃跑,却没有想到,他们不但没跑,反而留下来参与了这次战斗。

他们确实是无足轻重。

即使他们有玄黄宝塔那等防御至宝,辰龙天尊也可以轻易抹杀他们,无非就是多出手几次的事情。

可现在有那足以与他辰龙天尊势均力敌的禁制力量,两只本该无足轻重的小虫,居然也成了能够决定局势的重要力量!

不过事已至此,悔亦无用。

再次落入禁制之中的辰龙天尊,又被雷霆漩涡团团困住。即使此时没有了星河剑气,可他同样没有了阴阳石磨,还受伤不轻,局面比起之前,不仅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更加恶化。

而那时光之风,也又一次吹了进来,吹拂到辰龙天尊身上,飞快带走他的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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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我重伤我自己

辰龙天尊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堂堂天尊,居然会沦落到这等境地。

虽然他成就天尊只有区区十几年,积累远远不及老牌天尊,在天尊之中只是个弟弟。

但天尊就是天尊,唯有天尊,才配作天尊的对手。

天尊以下,再是天纵奇才,再是神勇善战,再是擅长越境杀敌,也绝无可能伤到天尊一根毫毛。

然而今天,“天尊以下尽为蝼蚁”的铁律被打破了。

辰龙天尊发现自己俨然成了天尊之中的耻辱。

居然被一个从未被他放在眼里的小虫子,逼迫到这种程度。

虽然真正令他受伤的,是他自己,是半步金仙级的天尊,留下的禁制。

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在那个胆敢向天尊出手的小虫子逼迫之下,不得不自爆本命法宝,乃至永久献祭了两根手指。

而现在,他又一次落入禁制之中,以比此前更加恶劣的状态,面对两道禁制的疯狂攻打,以及那时光之风仿佛永无休止的吹袭。

辰龙天尊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他低估了两个小虫子的胆大与疯狂,方才脱困而出时,付出的代价也太少了一些。

倘若他方才肯付出更多的代价,将龙爪禁制与雷霆禁制也一并摧毁,那现在的局面,就该是那两个小虫子,在他的怒火之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可惜没有如果。

又一次陷入禁制之后,以他的状态,想要击破两道半步金仙级的强大禁制,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就只能付出更大的代价——之前彻底击破那一道星河剑气禁制,付出的代价,乃是自爆本命法宝。

此时他已经失去了本命法宝,也无法再拿出与阴阳石磨品阶相当的强大法宝献祭,那他就只能付出另外的代价。

想到即将付出的代价,即使以辰龙天尊的果决,也不禁犹豫了起来。

就这么一阵犹豫,那无休止的时光之风,便又带走了他十几万年的寿元。

“那就让你们看一看,天尊的决心吧!”

辰龙天尊终于下定了决心,犹豫之色一扫而空。

他面无表情,眼神森冷,抬起只剩下三根手指的右手,以臂作剑,横空一斩。

一斩之下,空间轰然一震,他整条右臂,蓦地爆成齑粉,闪烁着紫青光芒的血肉,化为一口横贯天地的巨剑,先将四周的雷霆之海一扫而空,继而又破开这异空间,斩到了空间之外,抓握着这方异空间的龙爪之上。

核心宫殿前,广场之上。

正冲着龙爪手心中那颗“水晶球”,卖力喷吐时光之风的倪坤,忽然接连听到了两声咔嚓脆响。

陆昔颜也听到了这两声脆响,回头一看,就见宫殿上悬挂的匾额上,那闪电道纹与龙蛇道纹,像是被一口利剑斩过,已然从中绽裂开来。

陆昔颜心中一紧:“他破开禁制了!”

话音未落,就见那龙爪抓握的水晶球,砰地爆裂开来。那闪烁着五色霞光的龙爪,亦在水晶球爆裂之时,随之爆成粉碎。

已成独臂天尊的辰龙天尊身形再现,二话不说,一爪抓向倪坤、陆昔颜。

这一爪朴实无华,但爪出之际,倪坤与陆昔颜只觉天地之间,再无它物,视野之内,只剩下这天尊一爪,摘星拿月、掌控乾坤,心中不禁油然生起一种宇宙之大,亦无处可逃的无力感。

不过,有这种感觉,其实是好现象。

因为第一次面对辰龙天尊出手之时,倪坤二人连念头都天尊气息彻底镇压,脑海之中竟是无思无想,一片空白,呆滞宛若泥胎木偶。

而现在,在烛龙神时光领域之中苦修一千多年,修为突飞猛进之后,再面对辰龙天尊一爪,他们虽然心生无力之感,可至少还有思维能力,还能感受到无力、恐惧。

这是生灵面对掠食者时的本能恐惧。

就好像面对猛虎、狮群,再勇猛的人,也难免心中惊惧。

但勇者之所以成为勇者,就在于能够克服恐惧、面对恐惧,乃至……

击败恐惧!

倪坤二人既然没有趁辰龙天尊受困禁制的机会逃跑,而是主动出击,自然早已考虑到了辰龙天尊突破禁制的可能,已经做好了多种应对预案。

事实上,现在的情况,比他们预想的更好——辰龙天尊脸色惨白,只剩一臂,气息虽然仍然是碾压级数,可在倪坤天人合一的感应之中,辰龙天尊此时的气息,竟隐隐予他一种“外强中干”的玄妙感觉。

倪坤感觉,强行破掉三道半步金仙级禁制,辰龙天尊付出的代价,或许比他外表的伤势更加惨重。

不过,即使辰龙天尊“伤势惨重、外强中干”,他也仍然是天尊。其境界并未跌落,实力仍然远远超过倪坤二人。

但恐怕……已不再是碾压。

轰!

辰龙天尊摘星拿月、掌控乾坤的一爪,狠狠抓在玄黄功德塔垂下的玄黄之气上。

玄黄之气轰然一震,剧烈波动,看上去好像随时可能崩溃。

但终究守了下来,没有被辰龙天尊击破。

“此宝不错。”辰龙天尊面沉如水,眼神森冷:“勉强能弥补本天尊的损失。”

说话间,他五指一握,变爪为拳,再次轰向玄黄气罩。

这一拳,像是将一颗太阳握在了掌心之中,爆发出无穷的光与热,足以将八通界那样的大世界,一击轰成齑粉、焚成灰烬。

这已不是随手一拳。

而是天尊挟怒,全力一击。

嘭!

拳出之时,拳峰前的空间直接爆碎,化为无数空间碎片,附着于天尊拳峰之前,随那蕴含着无穷光热的重拳,狠狠轰向玄黄气罩。

然而……这一拳居然打空了!

就在拳头即将击中玄黄气罩之时,倪坤二人就好像之前从辰龙天尊手下逃走一般,再一次消失不见。

他俩又发动了回程蜡烛,直接回到了近在迟尺的宫殿里面……

辰龙天尊落空的拳劲,狠狠轰在了宫殿正门之上。足以摧毁一方大世界的全力一拳,居然没有把宫殿大门打爆,只是将整座百丈见方的宫殿,震得重重一跳,激荡起漫天尘烟。

看着那只是被烙上了一道浅浅拳印的宫殿大门,辰龙天尊眼角微微一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无名火,冷冷道:

“你们两个小辈,以为躲到宫殿里面,就可高枕无忧了么?又或者,你们以为,区区一座宫殿,真的能挡住本天尊?”

这座宫殿,乃是天尊遗府核心,拥有极强的禁制。

但能够对辰龙天尊造成威胁的三道攻击型禁制,已经被他以惨重代价彻底破除。宫殿剩下的禁制,只是纯粹的防御型禁制。

其防御力固然极其强大,可无法反击的纯粹防御,又怎可能挡住辰龙天尊?

“你们已经无路可逃。若是出来请降,本天尊还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若顽抗到底……待本天尊打破大门,抓住你们,定要教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辰龙天尊话音刚落,倪坤带着笑意的声音,便自殿中传来:

“堂堂天尊,居然说这么多废话,还要求我们出去投降……情况有点不对啊!”

陆昔颜的声音随之响起:“不错。天尊杀人,还需要说废话么?直接动手便是。他现在说这么多废话,恐怕是受伤太重,有心无力,打不破这宫殿了。”

“言之有理。”倪坤笑道:“辰龙天尊,您既然受了伤,那还是赶紧回灵霄天养伤去吧。又何必跟我们两个小辈纠缠不休?再纠缠下去,若是不小心阴沟里翻了船,那您可真要成天尊之耻了!”

陆昔颜道:“如果实在不甘心回去,实在想取我们性命,那你还是自己动手,打进来吧!不过依我看呐,你这位天尊之耻,怕是已经不敢再动手了。”

辰龙天尊脸色阴沉,知道方才那一番“劝降”的话,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虚实。

倪坤二人说得没错,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强行摧毁那龙爪禁制、雷霆禁制时,他看似只是献祭了一条手臂,但实际上已经伤及元神,乃至损伤了本源。

他的境界,固然并未因此跌落,但实力已经大打折扣。

像刚才那种足以一击摧毁一个大世界的全力一拳,已是目前他,所能发挥的最强攻击。而若是想要强行消磨拆解这宫殿的防御禁制,打破宫殿大门,他至少还要发动上百次同等程度的攻击。

可同样程度的攻击,每发动一次,都会令他的伤势加重一分。若再发动上百次同等程度的攻击,伤势加重之下,他就算境界不会跌落,实力也将进一步削弱。

到那时,还真未必能打破那玄黄宝塔的防御。

正因此,他才要出言劝降。

可惜,那两个敢于向天尊出手的狂徒,不仅胆大包天近乎疯狂,更无比狡猾,居然看破了他的虚实……

辰龙天尊知道,那两个家伙,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来了。

但辰龙天尊也不会因为一番“天尊之耻”的激将,就冒着伤势加重的危险,强行攻打宫殿。

他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在里面缩上多久!”

说完居然就在殿门前坐下,旁若无人的打坐疗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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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元魔附体!

看到辰龙天尊堵门疗伤,倪坤不但不惊,反而嘴角微翘,轻笑道:

“此时最明智的做法,是赶紧返回灵霄天,回自己的大本营疗伤,反正我们又无力留下你……

“堵门疗伤,看似是要瓮中捉鳖,实则还是对我们心存轻视,又放不下天尊的架子。那‘天尊之耻’的四字评语,看来还是刺到他心坎里去了。

“既如此……咱们便再给他一个惊喜吧。”

话音一落,他身上光影一闪,走出一尊化身。

那化身身形魁梧,肌肉发达,面罩青铜面具,有着一头火红的乱发,正是魔门修罗道化身。

修罗道化身现身后,其余天心宗、极夜宗等六魔化身,亦从倪坤身上一一走出,每一尊化身,都携带着本宗魔器。

陆昔颜也取出修罗剑,交到了修罗化身手中。

七大化身持七魔器,施展七魔归元,合为一体,无穷魔气平空而生,召来元魔天尊投影,附于倪坤本尊身上。

于是倪坤便化形为元魔天尊。

元魔天尊的形象,其实并不狰狞。

那是一尊身高三丈、肤色古铜,筋肉虬结,仿佛莽荒巨人的猛男。

唯一的畸形之处,便是双手都长着七根手指。

不过外貌虽不狰狞,但元魔天尊的气息,比妖魔渊的真魔还要可怕。

尤其是那对赤红的双瞳,蕴含着深渊一般的恐怖魔性、无穷欲望。等闲人仙,与之对视一眼,就要被扭曲本心,堕入魔道。

倪坤元神特异,几乎能免疫一切元神层面的攻击,可不受元魔天尊魔性侵蚀,不被扭曲本心。但即便如此,召唤元魔天尊投影附身之时,他还是要付出极大代价。

倘若只是单纯的召唤元魔天尊投影,那只需消耗仙晶,便可维系其投影存在。之前在烛龙神时光领域,便是靠着消耗海量仙晶,让元魔天尊投影做了陆昔颜五百年陪练。

但是现在,倪坤将元魔天尊投影召唤上身,令元魔投影依附在他身上,直接化身元魔,借用元魔的力量,那付出的代价,就不能仅仅是仙晶了。

除了仙晶之外,他还得不断献祭血肉,才能真正发挥出元魔的力量。

即使他有不死之身,血肉再生之能无比强大,这消耗对他亦是极其沉重的负担。

可想要对付天尊,哪怕只是一尊身受重伤,“外强中干”的天尊,这些代价,也是必须支付。

召来元魔天尊投影附身之后,倪坤并没有出去跟辰龙天尊直接对线。

他对着陆昔颜点了点头,待后者站到玄黄功德塔下方,身上覆上了一层玄黄气罩,他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发声:

“展翅高飞之间,便能到达梦的终点,铭记一直向前,属于我,属于我,蔚蓝的天……”

歌声粗犷,音效炸裂,从第一句歌词入耳,陆昔颜便觉头皮一炸,仿佛过电一般,满头火焰般的红发,统统倒竖起来。

浑身上下,更是热血沸腾,坐立不安,手脚无处安放,恨不得提刀砍点儿什么。

这还是有玄黄之气过滤,这还是她身为元魔传人,又曾直面元魔天尊气息五百年,对元魔气息有着极强的免疫力。

如若不然,她现在恐怕已经被这热血沸腾的歌声,彻底冲昏了神智,不顾一切冲出去跟辰龙天尊对砍了。

而宫殿之外,端坐于大门前的辰龙天尊,亦是在歌声响起的那一刹,只觉似有魔音灌脑,额头青筋暴起,双眼泛出血丝,气血蠢蠢欲动,战意昂然高涨,恨不得立刻打破殿门,冲进去把倪坤、陆昔颜轰杀至渣。

“想用音攻乱我心神,影响我疗伤?天真!”

辰龙天尊身周空间轰然膨胀,看似距宫殿大门只有十余丈,可空间膨胀之下,那表面只有十余丈的空间,实则已变为百万里之遥。

若此时有人从宫殿之中出手攻击辰龙天尊,需跨越百万里,方能落到辰龙天尊身上。

不仅将十余丈的空间距离变成了百万里,还将其中空气全部抽尽,化作真空,以隔绝声音传播。

然而,令辰龙天尊诧异的是,此番施为之下,那热血激昂的歌声,居然还是在他耳边不断回荡,就像有个破锣嗓子,把嘴巴紧贴在他耳畔吼歌一般。

这歌声其实非常正面,催人奋发,热血昂扬,积极向上。如果是在战场上,这就是一种能激发战意,振奋士气的正面buff。

可问题是,辰龙天尊现在正在疗伤。

他需要的是情绪稳定,心如平湖,波澜不惊。热血沸腾、战意高涨还疗个鬼的伤!

“怎会如此?”

辰龙天尊心中震撼:“即使是天君,百万里的真空,也是一道天堑,怎可能还能将音波功送到我耳边?再者,这歌声怎会如此强大,竟能动摇我的心境?”

他固然无法正面抵御时光之风的冲刷,可那只是因为时光乃是宇宙最为根本的法则之一,只要不是寿元无限,或是与宇宙同寿,那就必然会受到时光消磨。

可除时光之外,又哪里还有什么天尊以下的力量,能够伤害到天尊的身体,动摇天神的心境?

可是现在,那见鬼的歌声,居然能撼动辰龙天尊的心境。

“难道,又是一件天尊之宝?音攻法宝?”

辰龙天尊心中惊疑不定,只觉心中战意愈发高昂,情绪越发难以自抑,不由自主地就想闻歌起舞,乃至奋起搏战。

辰龙天尊深深吸了一口气,识海之中,灵光如剑,飞快斩杀被歌声引动,此起彼伏的杂念。

他不相信,自己连区区一道音攻法术都抵挡不了。

即使那是一件天尊之宝发动的音攻法术,即使他辰龙天尊晋位不过十几年,只是天尊当中的弟中弟,但再是积累浅薄,他也是堂堂天尊。

活天尊,难道还抵挡不了死法宝么?

辰龙天尊存神冥思,斩杀杂念,誓要将杂念通通斩杀,慑服那被魔音勾起的昂扬战意。

他虽没有被歌声勾动,真个对宫殿发起攻击,却并没有意识到,这斩杀杂念,对抗魔音的举动,本就是一种“战斗”。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被那激发战意的元魔之音,拖进了战斗的节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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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来啊,互相伤害啊!

召唤元魔天尊投影附体,乃是倪坤最强的一张底牌。

他集齐了七魔器,召唤出的元魔投影,已经能够发挥出元魔天尊生前的部分力量。

但即便如此,倪坤也从未想过,直接以元魔天尊投影化身,与辰龙天尊正面对战。

一则元魔天尊投影太过贪婪。

倪坤召唤投影附身,自己化身元魔时,需付出自身血肉为代价,才能维系投影附身状态。即使没有战斗,每分每秒都要消耗大量血肉,以维系这种状态。

一旦进入激烈的战斗状态,恐怕最多一两分钟,他就要被彻底榨成干尸。

另一个原因,则是以倪坤现在的境界,无法完美驾驭天尊级的强大力量。

在元魔天尊投影附身,化身元魔的状态下,倪坤是能拥有元魔天尊生前的部分力量。

但这等强大的力量,只能用来虐菜,不可能和真正的天尊交手。

因为完全打不中。

这就好像一个枪法一般的普通人,拿到了一把重狙。固然一下拥有了极强的杀伤力,可碍于枪法水平,绝不可能与拥有同等装备的神枪手对狙。

出于这两个现实原因,倪坤没有贸然出去跟辰龙天尊正面交手。

他采取了消耗最小,威力一般,但能保证命中的音攻手段。

这种手段,若在辰龙天尊状态完好之时,几乎不可能有任何效果。

倪坤毕竟只是召唤投影、附体化身,毕竟只能发挥出元魔天尊生前的部分力量,哪怕元魔天尊生前的实力,远远强于辰龙天尊,区区投影化身的音攻神通,也绝无可能动摇一位活天尊的心境。

然而辰龙天尊目前的状态嘛……

他自爆本命法宝,又献祭一条右臂,反噬之下,元神已遭重创,本源亦受损伤。

以辰龙天尊现在的状态,已经无法完全抵御住元魔魔音。

要知道,魔门功法,本就多的是迷心惑神的法门。

像天心宗、极乐门、昏逆派,都有挑动欲望、撩拨情绪、乱人心神、惑人灵智的大神通。血神教、极夜宗、逍遥派在这一方面,虽比前三宗稍逊,可一样极擅长蛊惑人心。

甚至连狂战一派的修罗道,都有着超强的嘲讽挑衅之能。

连徒子徒孙们在惑乱人心方面,都有如此强大的造诣,作为始祖的元魔天尊,功力之深厚,自然超乎想象。

辰龙天尊听到倪坤的歌声之后,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此地,返回灵霄天疗伤,而是要与之对抗,恃强慑伏杂念,就已经是被元魔魔音挑动了情绪,陷入了不自知的战斗状态。

而这,正中倪坤下怀。

他燃烧血肉,催动元魔天尊之力,扯着破锣嗓子狂放高歌,唱出一支又一支热血激昂、鼓舞人心、振奋斗志的歌曲: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我上三山五岳,指点清平世界,踏千重云海,举手与天接……”

“……让海天为我聚能量,去开天辟地,为我理想去闯!看,碧波高涨,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既是男儿当自强……”

“……开口叫吧,高声叫吧,这里是全国皆兵,历来强盗要侵入,最终必送命……”

狂放激昂的歌声,岂止是魔音灌耳?

简直就是魔音灌脑。

辰龙天尊识海之中,杂念此起彼伏,仿佛沸腾的岩浆。抹杀一片,又起一片。镇压一丛,又生一丛。心中激昂的战意,不仅没有被镇压下去,反而愈发高涨。

辰龙天尊脸庞通红,额头青筋暴起,身躯微微发抖。那不是伤痛或恐惧带来的颤抖,而是高昂的战意、沸腾的热血,造成的兴奋颤抖。

终于,无数杂念,在辰龙天尊脑海之中,汇成一道仿佛千万人齐声怒吼,豪迈慷慨热血昂扬的咆哮:“战个痛快!”

轰!

辰龙天尊霍然睁眼,双瞳之中,金光灼灼,宛若两轮燃烧的太阳。

“我堂堂天尊,杀两个小辈,何需做出堵门坐等这般不体面的事情?身为天尊,怎能如此下作?”

他猛然站起身来,在耳边那破锣嗓子吼出的战歌助威下,在脑海之中那仿佛千万人齐声咆哮的催战下,抬起左手,并指为剑,一剑竖斩。

铮!

炽烈剑光应指而出,轰然怒斩在宫殿大门之上,将紧闭的宫殿大门斩得轰然一震,绽开一道浅浅的裂痕。

别看只在门上斩出浅痕,可这一剑若是放在外界,轻易便可将一方上位大世界斩成两半。

一剑无功,辰龙天尊并未停止,他脸庞赤红,双瞳金光暴绽,身上狂暴的战意,令四周空间都为之震颤,竟然纯以气息,便将空间震出蛛网般的裂痕。

辰龙天尊已然不计后果,全力爆发。

正常情况下,以他目前的身体状态,这样的爆发,难以持久。每爆发一次,都会令他的伤势更重一分。加重的伤势,亦会立刻回馈到他身体上,令他气息跌落。

然而此刻,在倪坤那有着激发战意、振奋士气,乃至激发潜能、强行压制伤势等正面buff的歌声加持之下,辰龙天尊只觉自己的状态好到爆炸,简直就是回到了全盛之时。

伤势加重?不存在的!

辰龙天尊气势节节高涨,左手高高举起,凝聚出斩天裂地的剑芒,又一次挥剑怒斩,砍在宫殿大门之上。

这一剑,正中方才那一剑斩出的裂痕,将宫殿大门上的裂痕,斩深了几分。

“哈哈哈……”

辰龙天尊神采飞扬,豪迈大气:“本天尊倒要看看,这道破门,能挡住本天尊几剑!”

铮!

剑芒冲霄而起,斩破虚空,分开苍穹,又一次在辰龙天尊挥臂之下,斩在了那条裂痕之上。

破锣嗓子吼出的战歌仿佛永无休止,炸裂的音效在辰龙天尊耳畔轰然回荡,灌入脑海之中,直击他的元神。

伤痕累累的元神,在歌声鼓舞之下,似乎也忘却了伤势,恢复到了全盛状态,不顾一切地压榨着辰龙天尊的潜力,催发着他的战力,令他此时斩出的每一剑,都比先前那仿佛手握太阳的一拳威力更大。

消耗与反噬,自然也比先前那全力的一拳更大。

铮!铮!铮!

辰龙天尊豪迈大笑,战意直冲云霄,一剑又一剑劈在宫殿大门之上。

二十三剑之后,宫殿大门,已裂开一条深深的裂口,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彻底劈穿。

都不需要将大门彻底劈开,只需斩破一条直通殿内的小小裂口,辰龙天尊便可寻隙而入,遁入殿内。

不过……

从劈开的门缝里钻进去?

堂堂天尊,岂能如此下作?

我辰龙天尊要杀那两个小辈,自然是要将这大门彻底轰破,堂堂正正地迈过门槛,挟莫可抵御的煌煌天威,扫荡一切魑魅魍魉。

如此,方才算是天尊作为。

咔!

第二十四剑斩落。

前后二十四剑,斩落在同一个位置,宫殿大门上那条裂隙,终于被这一剑彻底斩透,出现了一条细如发丝的贯穿裂痕。

裂痕虽细,却已抵不住天尊穿越。

但豪气干云、堂堂正正的辰龙天尊,对此视而不见,在战歌鼓舞之下,继续挥剑怒斩,不断扩大着那道裂痕。

又是二十余剑过去。

细如发丝的裂痕,已扩张到一指之宽。

辰龙天尊不再出剑,左手握拳,向着裂痕一拳轰出。

拳出之时,金光怒绽,整颗拳头,似化成了一颗小太阳,挟无穷光热,狠狠轰在裂痕之上。

嘭!

整座大殿猛地一震,殿门之上,木屑纷飞,那一指宽的裂痕,俨然在这一拳之下,变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辰龙天尊面庞红得似要滴下血来,眼中浓烈的金光已然化成实质,头顶之上冲起腾腾蒸气,化为漫天云雾,降下瓢泼大雨。

“最多再有十拳,此门就要为我敞开!”

辰龙天尊伫立豪雨之中,哈哈大笑,豪迈慷慨声音,已隐隐有些嘶哑。

喝!

辰龙天尊沉喝一声,再次握拳,金光怒绽宛若太阳的重拳,又一次重重轰到宫殿之上,将那拳头大小的窟窿扩大两倍。

“小虫子们,辰龙天尊就要来了!准备好受死了么?”

他大笑着,握拳,连击。

嘭嘭嘭……接连九声爆响,宫殿大门上的窟窿,已经扩大到足够容他昂首阔步,径直入内。

但他还是不满意。

他要彻底击倒这座大门,以最堂煌正大的姿态迈过门槛。

辰龙天尊深深吸了一口气。

赤红的面庞上,缓缓淌下一滴豆大的汗珠。

汗珠鲜红,闪烁青紫光芒。

他居然真的脸红到滴血了。

汗珠滴落之时,辰龙天尊握拳,踏步,一拳直击。

嘭!

摇摇欲坠的宫殿大门,终于在他这一拳之下,彻底爆裂开来,残余的小半门扉,轰然跌落在地,溅起漫天烟尘。

前方再无阻碍,辰龙天尊终于可以堂堂正正,迈过宫殿门槛,踏入殿堂之内。

然而,就在他抬脚跨过门槛之时,那热血激昂的战歌戛然而止。

战歌一停,辰龙天尊炽烈的战意,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柴薪的火堆,熊熊烈火转眼之间便无以为继,薪尽火熄。

那巨大的落差,甚至令辰龙天尊脚步一顿,脑海之中,产生了刹那空白。

就在他脚步一顿,脑海一空之时,一只散发着狂暴元磁之力,将周围空间都压缩扭曲的拳头,朝着他的面门狠狠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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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我打中了!我打中天尊的脸了!

嘭!

倪坤的拳头,结结实实闷在了辰龙天尊脸上,把辰龙天尊打得闷哼一声,脑袋往后重重一仰,鼻血都流了出来。

呃……没有错,倪坤这粉碎星辰的一拳,只是打出了辰龙天尊的鼻血而已。

不过这已经很不错了。

倪坤现在完全可以自豪地宣称,自己是北灵星海有史以来,第一个以天尊以下的境界,成功打了天尊的脸,还把对方打出鼻血的猛人。

创纪录了有没有!

脸上挨了一拳,鼻子火辣辣剧痛,正不断往外淌血的辰龙天尊,终于清醒了过来,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蝼蚁居然也敢……”

话音未落,又一只包裹着血色罡气的拳头,倏地轰出,砰地一声打在辰龙天尊脸上,令他脑袋再次往后一仰,鼻血狂飙而出。

“我打中了!我打中辰龙天尊的脸了!”陆昔颜兴奋欢呼。

“死!”

辰龙天尊咆哮一声,浑身上下,爆出灼灼金光,宛若恒星爆炸一般的冲击波,向着四面八方轰击开去,所过之处,空间破碎,万物消融。

爆炸结束后,天尊遗府核心宫殿,都消失了小半。直面这一击的殿堂,更是被洗成白地,连倪坤与陆昔颜数次赖以保命的回程蜡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呼……呼……呼……”

辰龙天尊大口喘息着,之前在战歌鼓舞,以及强压伤势之下,完全未曾感觉到的疲惫与伤痛,此时已然全部爆发出来,潮水般席卷全身。

他脸色变得惨白,鼻血止不住地往下滴淌,之前爆发数十次攻击的左手,此时竟在微微颤抖。

“居然能以音攻挑动我的战意,令我沉浸其中难以自察,以至于把自己伤到这种程度……你们虽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但也足以自傲了!”

由始至终,倪坤对辰龙天尊造成的伤害,也就只是借烛龙神力,带走了他十几万年寿元而已。

可寿元方面的损伤,造成的后果在于遥远的未来,并不能立竿见影地对辰龙天尊造成伤害。

辰龙天尊一身的伤势,可以说全都是他自己折腾出来的。

尤其是在被战歌挑动之后,不顾伤势连续爆发,强行击破宫殿大门时造成的自我伤害,已经超过了他自爆本命法宝、献祭一臂的损伤。

倪坤和陆昔颜一人一拳,打中辰龙天尊的脸,只是令他流了点鼻血而已。

流鼻血能算受伤么?

当然不能算。

不过,被蝼蚁打脸的愤怒,令辰龙天尊又来了一次全力爆发,把核心宫殿都摧残得不成形状,连回程蜡烛都在他那一发爆发之下灰飞烟灭。

然而这一发全力爆发,也令辰龙天尊伤势再重三分,元神撕裂般剧痛,身体更是有了一种筋疲力尽、贼去楼空的虚弱之感。

现在的辰龙天尊,感觉自己连握拳都很困难了。

“区区两只蝼蚁,居然把我逼到这种程度。我这一身伤势,起码要潜心修养十万年,才有望复元。右臂更是永久献祭,无法自行恢复。除非师尊渡过天尊道劫,晋位金仙,才有可能帮我再生右臂……”

辰龙天尊心中恨极,恨不能抽出那两只蝼蚁的元神,以魔火熬炼十万年。

可惜,那两只蝼蚁,已经在他那一发爆发之下灰飞烟灭,渣都不剩。被洗成白地的殿堂之中,只剩下那一尊跌落尘埃的玄黄宝塔。

“此宝能在天尊攻击之下毫无损伤,防御之能前所未见……或能勉强弥补我此次的损失……”

辰龙天尊呼呼喘息着,神念一动,将玄黄宝塔卷至面前,正要趁此宝失主,将之炼化,心中忽然升起警兆。

辰龙天尊反应还在,警兆刚出现时,他就待催动身边的空间膨胀,拉开距离。可惜身体与元神的重创,令他有些力不从心,催动空间膨胀的念头,稍微迟缓了那么一刹。

就这一刹的迟缓,令他没能及时膨胀空间,拉开距离。

于是玄黄宝塔中飞出的一枚青玉如意,狠狠砸在了他天灵盖上。

这一击也并未给辰龙天尊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只是令他闷哼一声,脑子微一眩晕。

眩晕之际,又有一条金色绳索、一枚五色光球,自玄黄宝塔内飞出。

金色绳索缠到了辰龙天尊身上,五色光球爆发出大五行灭绝神光。青玉如意自辰龙天尊脑门上弹起,又狠狠砸落,打地鼠一般对着辰龙天尊脑袋猛砸。

更有一杆亮银龙胆枪,自玄黄宝塔某层窗口飞出,凝聚着星辰般的光辉,向着辰龙天尊右眼狠狠扎下。

辰龙天尊爆喝一声,身上再度爆发出恒星爆炸一般的金光冲击。

冲击波爆发之下,那金色绳索瞬间崩溃汽化,汹涌如海的大五行灭绝神光也被荡涤一空,五色光球坚持了一个刹那,便嘭地一声炸裂开来,化为齑粉。

那亮银龙胆枪,亦是瞬间熔化,蒸发一空。

只有那青玉如意,虽在金光冲击之下,绽开密密麻麻的裂痕,但总算没有当场粉碎,哀鸣一声,缩回玄黄宝塔之内。

玄黄宝塔一样直面了金光冲击。

本体虽无损伤,但外放的玄黄之气被荡涤一空,表面光泽亦为之一黯,在金光冲击波中翻翻滚滚地抛跌开去,笃地一声,嵌进了后方一堵残墙之中。

这一记爆发,令整座核心宫殿大半湮灭,只余三两堵残墙,伫立在一片白地之上。

辰龙天尊佝偻着腰背,大口喘息着。

他脸色惨白,几无一丝血色。身形摇摇晃晃,似乎一阵风吹过来,便能将他刮倒。

这一记爆发,令他的伤势进一步加重,就连天尊境界都已岌岌可危,随时可能跌落。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嵌在对面残墙之上,毫无动静的玄黄宝塔,抬起剧烈颤抖的左手,竭力一撕,将面前的空间撕裂,就要跃入其中,返回老巢。

然而,就在他刚刚身化光点,欲要投入空间裂口之时,一只有着七根指头的畸形大手,蓦地自玄黄宝塔底层门中探出,对着辰龙天尊化身的光点遥遥一握。

轰!

辰龙天尊身周的空间蓦然凝固,化为一团琥珀般的晶体。辰龙天尊化身的光点,便像是琥珀里的小虫一般,凝固在那晶体当中。

随后,便见那光点闪烁一下,涨缩之际,琥珀般的晶体轰然爆裂,辰龙天尊一跃而出。

然而就这一刹的耽搁,辰龙天尊撕出的空间裂口便已然自行合拢。不待他再次撕开空间,那畸形大手又猛握成拳,朝着他一拳捣来。

拳出之时,元磁之力将方圆千丈的空间扭曲压缩,令千丈之内的一切物事,都仿佛水往低处流一般,主动向着拳头投来。

连辰龙天尊,都没能抵挡住那空间扭曲压缩时的力量,身不由己投向那只畸形的拳头。

“元魔!”

事到如今,辰龙天尊如何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与谁战斗?

那两只蝼蚁只是一道“桥梁”,只是接引来了元魔天尊遗落在历史长河中的力量。

也唯有元魔那等专精操控情绪、欲念的绝世凶魔,才能够趁着辰龙天尊受伤,撼动他的心境,挑起他的心火,令他不知不觉,陷入全无必要的战斗之中,把自己弄得五痨七伤。

此时此刻,“元魔天尊”已经不再隐身幕后,正大光明地发起了攻击。

“你已经死了!就算你生前全盛之时,一只手就能打赢全盛时的我,现在的你,也只是一道死而不僵的投影!休想杀我!”

怒吼声中,辰龙天尊脸庞再次涨得通红,不顾元神与身体的重伤、疲惫,极力压榨出最后的力量,猛然握拳,以爆发出无穷光热,仿佛一颗太阳般的拳头,与“元魔天尊”那畸形的拳头悍然硬碰。

轰!

双拳对碰,方圆千里的空间,霎时迸裂开来,化为一方弥漫着空间碎片,肆虐着时光之风,涌动着地水火风的混沌乱流。

辰龙天尊噗地一声,口喷鲜血,抛跌开去。而“元魔天尊”的拳头,更是直接爆成碎片,从拳头到肩膀,整条手臂都在无穷光热轰击之下灰飞烟灭。

然而辰龙天尊并未奋起余勇趁胜追击。

事实上,这全力的一拳之后,辰龙天尊本就岌岌可危的天尊境界,终于跌落下来。虽然并不是永久跌落,只要养好伤,就能再次恢复境界,但至少在现在,他已只剩下二劫天君级别的实力。

并且如果继续动手,他的伤势还会进一步加重。

辰龙天尊现在只想返回灵霄天,养好伤势再来复仇。

没有了那三道半步金仙级的禁制,那两只蝼蚁的种种手段又已被他洞悉,等到养好伤势,卷土重来之时,那两只蝼蚁,便只有死路一条。

辰龙天尊在混沌乱流之中穿梭,忽然张口一吐,一道金光轰出,于混沌乱流之中,轰开一条界域通道,就要踏入其中,返回最近的灵霄天据点。

然而,还未等他踏入那通道之中,一道血色天幕,便已扩张开来,将他覆盖在内。

血色天幕覆盖之下,周围环境蓦然变化,赫然变成了一方一望无际的荒野。

荒野之上,骸骨堆积成山,鲜血流淌成河,硝烟冲天而起,残破的兵甲、旌旗散落遍地。

正是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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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斩辰龙!

修罗场中。

辰龙天尊极力挺直腰背,面无表情,眼神漠然地看着迎面走来的两条人影。

一个是身着玄甲,披血色披风,提七尺大剑,有着火红长发、赤红双瞳的明艳女子。

一个是赤膊上身的高大男子,其骨架虽高大,却瘦得皮包骨头,好似灾荒年间,活活饿死路边的路倒干尸。

正是倪坤与陆昔颜。

倪坤现在的形象十分凄惨,活像个披着人皮的高大骷髅。

之所以变成这副鬼模样,自然是召唤元魔天尊投影附身,化身元魔的后遗症。

即使他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唱战歌,给辰龙天尊刷buff,只在最后关头,与辰龙天尊对了一拳,可长时间驾驭元魔天尊的力量,挑动辰龙天尊的情绪,还是令他献祭燃烧了大半血肉。

饶是以倪坤无名功法的再生能力,也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专注疗伤,才能将亏空弥补回来。

不过就算只剩一副髅骷骨架,倪坤也能继续战斗,只是战斗力比起全盛之时,折损了不少。

看着迎面走来的倪坤二人,辰龙天尊眼角微微抽搐一下,缓缓道:“魔门余孽。”

当年他弹指之间,抹杀无数魔门真仙,一度曾将魔门真仙抹杀一空。

那时的他,刚刚晋位天尊,口含天宪,言出法随,掌生控死,何其威风?

始于元魔天尊,在北灵星海绵延了无数万年的魔门,都差点在他手下彻底灭绝。

可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居然是栽在了两个魔门余孽手里。

陆昔颜手提修罗剑,大步流星,语调铿锵:

“修罗道,当代修罗王,陆昔颜,秉师尊杨铮遗志,誓灭灵霄。辰龙天尊,你的死期到了!”

倪坤声线嘶哑,低声说道:“辰龙天尊,若想死得体面点,你便自裁吧。”

辰龙天尊冷哼一声:

“龙游浅水,亦是真龙。就算你们借两大天尊余威,将本天尊逼迫到这等境地,可本天尊依然拥有二劫天君境的实力。就凭你们,也想杀我?”

他这番话,还真不是死撑。

他确实还有着二劫天君境的实力,而陆昔颜只是一劫天君,倪坤实力本来与陆昔颜相当,但因召唤元魔天尊投影附身,献祭了太多血肉,实力已然大打折扣。

而为了将辰龙天尊逼迫到这个境地,倪坤二人付出的代价,还不仅仅是倪坤的一身血肉。

天尊遗府三道半步金仙级的禁制,全部被辰龙天尊摧毁。

核心宫殿破灭,作为底牌的保命奇物“回程蜡烛”蒸发。

曾在灵霄天屡建奇功的捆仙索、五行神光球粉碎蒸发。

打碎了多少地仙、天仙脑壳的青玉如意遭受重创,还不知要温养多久才能修复。

连玄黄功德塔都受创不浅,无法在这一场战斗中,给予倪坤二人保护。

损失如此惨重,而辰龙天尊虽被暂时打落境界,可还是有着二劫天君级的战力。

以倪坤与陆昔颜此时的状态,若正常战斗,还真无法稳赢辰龙天尊。

不过,倪坤的无名功法,既然有身外化身、千变万化、立天庭这些神通,就是为了适应各种不同的形势,以最优的方案,应对强敌。

“二劫天君级的实力,确实不容轻辱。”倪坤沙哑一笑,缓缓说道:“不过,我们既然敢出面留你,自然早就做好了准备。”

说话间,他头顶冲出一道灵光,灵光之中,一株纯白的神树,摇曳着茂密的枝叶缓缓飞出,落于修罗场中。

看到这纯白神树,辰龙天尊脸色骤变:“荒芜古树!”

确是荒芜古树。

修成“立天庭”,于天庭之中,将荒芜古树敕封为一尊正神,并凝炼至化虚为实后,倪坤已不需要本尊变化成荒芜古树。

他只需将内宇宙天庭中的荒芜古树显于现世,便能发挥出荒芜古树的威能。

荒芜古树落地扎根,一道晦涩波动,自古树上扩散开来,将整个修罗场覆盖在内。

晦涩波动所过之处,修罗场都随之消失——荒芜古树的神权法则,优先级还在天君境的修罗场之上。古树法则一旦发动,修罗场都要被覆盖消失。

不过陆昔颜发动修罗场的目的,本就只是为了留住辰龙天尊。现在修罗场已经完成了留人的使命,消失也无所谓了。

修罗场消失后。

辰龙天尊与倪坤、陆昔颜,又回到了已被洗成一片白地的天尊遗府当中。

但现在辰龙天尊已无力再逃。

自天尊境界跌落下来之后,他已无力抗衡荒芜古树的神权法则,已被打回了肉体凡胎。

“结束了。”

陆昔颜脚掌蹬地,若离弦之箭般弹射而出,一剑斩向辰龙天尊。

辰龙天尊面无表情,身形微侧,间不容发地让过陆昔颜一剑,同时以左腿为轴,拧腰出腿,右腿若鞭子般抽出,嘭地一声抽爆空气,轰向陆昔颜腰肋。

陆昔颜提腿一挡,两腿碰撞之下,发出一记爆胎般的巨响。陆昔颜竟被抽得失去平衡,斜斜抛跌开去,飞出数丈之远,方才踉跄落地。

站稳身形,陆昔颜一脸惊诧:“你武功居然也如此犀利?”

辰龙天尊面沉如水,并不说话,脚掌猛一蹬地,轰然踩裂地面,身形仿佛出膛的炮弹,瞬掠至陆昔颜身前,独臂挥成一道残影,嘭地一声抽向陆昔颜软肋。

陆昔颜竖起剑刃,挡向辰龙天尊手臂。辰龙天尊手臂忽然极诡异地一弯一折,奇迹般绕开剑刃,嘭地一声抽在陆昔颜肋上。

陆昔颜闷哼一声,又被这一击打得倒退数步,嘴角溢出一抹血丝,眼神更是万分惊诧——辰龙天尊的近身搏战之术,怎可能比她这个修罗道狂战士还厉害?

辰龙天尊当然不会解答她的疑惑,就要继续追击。不过此时倪坤也动了,一双包皮骨头的大手捏成虎爪,于凶戾虎啸声中撕裂空气,抓向辰龙天尊后心。

辰龙天尊身子如无骨蛇般一扭,避开倪坤双爪,同时右脚弹起,脚尖如枪尖,刺中倪坤小腹,令他连退数步,脸上浮出一抹潮红。

但陆昔颜已趁机回过气来,长剑刺出点点猩红厉芒,若漫天血色星辰,洒向辰龙天尊。

辰龙天尊脚踏玄妙步伐,竟于剑锋之中游走,令陆昔颜一口气刺出的数十剑全部落空,随后他趁陆昔颜变招之时,左臂一甩,狠狠抽在剑身之上,荡开长剑之后,一步欺近陆昔颜怀中,沉肩一撞,就把她撞得口喷鲜血,抛跌出去。

好在倪坤又及时出手,双手虎爪幻出重重爪影,狂撕向辰龙天尊。

辰龙天尊再次施展那剑锋上跳舞的玄妙步伐,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倪坤爪势,之后矮身避开倪坤一招双风贯耳,又顺势一个头锤,狠狠顶在倪坤心窝之上,将他顶得口鼻溢血,倒跌出去。

直到此时,辰龙天尊方才暂停追击,呼出一口浊气,傲然道:

“天尊的境界,岂是尔等可以揣摩?就算本天尊从未修炼过炼体功法,亦从未钻研过武道,晋至天尊之后,亦能万法皆通。哪怕境界暂时跌落,可已经通晓的武道战技,也不会就此遗忘。

“本天尊现在被打回肉体凡胎,只剩一只手,还无力握拳,可即便如此,本天尊亦能凭武功,活活打死你们!”

倪坤摇头一笑:

“不愧是天尊,即使沦落到这等境地,仍然强得可怕,不容小觑。不过你话说得太满。我倪坤大小也是个武道天才,你的功夫,在我面前用过一次,就再也不灵光了!”

话音一落,他再次欺身而上,拳掌指爪如疾风骤雨般轰向辰龙天尊。

辰龙天尊又要施展方才那步法,闪避倪坤的攻势。

但令他震惊的时,这一次倪坤居然像是窥破了他的步法,每招每式,都能提前封住他的走位,令他再也无法从容闪避。

无奈之下,辰龙天尊只能硬着头皮,把独臂抡出漫天残影,硬撼倪坤攻势。

嘭嘭嘭……

爆胎般震耳欲聋的连环碰撞声中,辰龙天尊连连后退,竭力招架。

他到底只剩下一条胳膊,还因伤势太重无法握拳,亦无法施展指掌爪等诸般变化,只能把胳膊当鞭子抡。而倪坤不但看破了他的步法,还把他的步法学了过去,甚至连他此时施展的鞭法,都只在初期稍占上风,很快那鞭法便给倪坤看破,招招直指鞭法破绽。

辰龙天尊纵是万法皆通,武道通神,可受限于身体条件,无数精妙武道都无从施展。其实就算能够施展也意义不大。

因为无论何种武道,只要在倪坤面前用过一次,很快就不再好使,不但会被他破解,还会被他反手学过去。

到这时,辰龙天尊终是真正到了穷途末路。武功被倪坤破解之后,再也无力抵挡倪坤攻势,被他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彻底打散了拳架。

嗤!

刺耳的撕裂声中,倪坤虎爪抓中辰龙天尊左肩,五指一扣,就把他肩头抓出五个血洞,再发力一撕,整条胳膊都被齐根扯下。

辰龙天尊痛吼一声,正要起脚踹开倪坤,就觉前心后背一阵冰凉。

低头一看,就见一截血淋淋的剑尖,自他心口穿了出来。

“……”

辰龙天尊眼角微微一抽,回头看向背刺了他一剑的陆昔颜:“小辈……卑鄙……”

陆昔颜理直气壮:

“你可是堂堂天尊,我们两个小辈以弱击强,自然要不择手段。再说,没用重机枪对付你,已经是给足你尊重了!”

说完,手腕一拧,转动剑身,在辰龙天尊胸膛里搅了一搅,又拔出长剑,一记横斩,剑锋嗤地一声,掠过了辰龙天尊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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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还没有到放松的时候

“我们这就算是……赢啦?”

看着辰龙天尊仰卧在地,死不瞑目的尸身,陆昔颜一时还有点不敢相信。

“啊,是赢了。”

倪坤一屁股坐下来,嘘唏道:“这一战真是亏大了……”

可不是亏大了么?

好好的秘密基地,已经彻底破灭,大五行神光通道、三道半步金仙级的杀伐禁制、核心宫殿、回程蜡程,统统灰飞烟灭。

捆仙索、五行神光球崩溃毁灭,青玉如意重创,玄黄功德塔受创。

倪坤瘦成了皮包骨头的骷髅人,得花上好几年才能修养恢复,在此之前,他都不敢用这副模样去见宝贝女儿。

更气人的是,这一战压根没能得到任何战利品——辰龙天尊身上没有任何外挂宝物,又死在荒芜领域之中,倪坤和陆昔颜也受荒芜领域压制,无力在其死亡之时,抓住那一刹那的短暂时间,赶在其穴窍空间崩溃之前,抢出里面的宝物。

所以这一战,倪坤二人付出巨大代价,承受惨重损失,得到的战果,也就只是干掉了一位天尊而已……

“老倪你这就有点人心不足了。”

陆昔颜道:“干掉一位天尊,还是灵霄天的天尊,就已经是最大的收获了,还要啥战利品啊!”

倪坤呵呵一笑,声线沙哑地说道:“好吧,算你说得对。”

陆昔颜意犹未尽:“辰龙天尊已死,那咱们接下来,是不是应该直接杀上灵霄天了?”

这一战,她和倪坤大部分时间,其实是在边缘划水。

倪坤还好,至少先用烛龙化身,逼迫辰龙天尊重创他自己,跟着又催动元魔魔音,激发辰龙天尊战意,令他不顾伤势,狂攻核心宫殿,伤上加伤。

最后还驾驭元魔化身,跟辰龙天尊对了一拳。

而她陆昔颜就只是开修罗场留人,以及最后给了辰龙天尊一记背刺而已。

陆大王感觉自己这一战打得很不痛快,根本就没有多少发挥。因此很想再砍点儿什么,发泄一下兀自高昂的战意。

“杀上灵霄天?”倪坤摇头:“你当灵霄天尊是死人么?”

“他正在渡天尊道劫。”

陆昔颜目光炯炯:“天尊道劫可不是儿戏。就算咱们把灵霄天夷为平地,在他闭关的洞府外唱歌跳舞打女儿,他若不想功亏一篑,也只能当咱们不存在。若他强行破关而出,嘿,那更好,渡劫失败,他便永远无望金仙之境。”

倪坤没好气地说道:

“所以,你是打算用命去换灵霄天尊渡劫失败?别忘了,回程蜡烛已经没了,玄黄功德塔也受创不浅,暂时失去了防护之能。咱们现在没啥保命的本钱,哪有资格去挑衅灵霄天尊?”

灵霄天尊若强行破关出战,天尊道劫自然失败。

可即便如此,渡了一半天尊道劫的灵霄天尊,亦能有半步金仙级的实力,一根手指就能把他与陆昔颜抹杀。

陆昔颜道:“我知道其中风险。可万一灵霄天尊被我们气得走火入魔,直接挂了呢?那我们岂不是血赚?”

倪坤简直无语:“灵霄天尊那种老牌天尊,关键时刻会稳不住心境?姐姐你还真是异想天开。”

“你可以唱歌啊!”陆昔颜道:“辰龙天尊不就是间接死在你的歌声之下么?”

“辰龙天尊的情况,几乎无法复制。为对付他,咱们可是废掉了所有底牌,蒙受了惨重损失。”倪坤摇头:“总之你不要被这一场无法复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陆昔颜皱眉道:

“现在天庭已经没有天尊坐镇,我们难道要放过这个好机会,坐视灵霄天尊渡劫?若他渡劫成功,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她这话倒不是危言耸听。

金仙天尊,乃是此方单体宇宙的顶点。

一旦灵霄天尊渡劫成功,成为不朽不灭的金仙,那倪坤和陆昔颜就再也没有任何手段,能对一位金仙天尊造成伤害。

之前辰龙天尊刚刚晋位天尊之时,就能隔着亿万时空,轻松抹杀藏身在北灵星海各方界域之中的魔门真仙。普通天尊尚有此等神通手段,以金仙天尊的威能,一旦锁定了倪坤二人,那么即使他们转进到其它星海,恐怕也难以逃过金仙天尊的隔空抹杀。

对倪坤二人来说,灵霄天尊的威胁,比辰龙天尊不知大了多少倍。

倪坤沉吟一阵,缓缓说道:

“当然不能坐视灵霄天尊渡劫。不过,就算要趁天庭空虚,打上灵霄,也得讲究策略。就这么一头莽过去,是绝对不行的。”

陆昔颜眼睛一亮:“所以你有什么想法?”

倪坤缓缓说道:

“我是有些想法。不过灵霄天尊渡道劫已有几千年,谁也不知他还有多久出关。也许今天就可出关,也许还要再过几百上千年……总之,时间很不确定,我们也无需急于一时。”

倘若灵霄天尊最近就能出关,那他们即使立刻动身,杀上灵霄,也毫无意义。即使他们就在灵霄天尊眼皮子底下灭掉天庭,灵霄天尊也大可以等到功成出关之后,横扫一切。

如果灵霄天尊还要渡劫许久,那打上灵霄就更不急于一时了。

“我还有些因果需要了断。”倪坤道:“先了断了那些因果,解除了后顾之忧,再上灵霄,战个痛快吧。”

他要先回中土一趟,解决掉中土的末日危机。

以他与陆昔颜的实力,打爆万妖窟,斩断妖魔渊的触手,已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至于中土危机的根源,亦即“天地胎膜”的缺失,倪坤如今也有了办法。

当年他在寻找木行本源时,曾与陆昔颜联手斩杀过一位无名天仙。

那天仙的法宝“镇世印”,乃是以一方土行天地灵根炼成。倪坤夺取那方镇世印后,他的树枝仙器忽然扎根镇世印上,化为了一株木行天地灵根的幼苗。

那树枝仙器,本就是从中土天地灵根“神树”上截取的一根树枝。树枝仙器演化的天地灵根幼苗,天然就与中土天地完美契合。

经过多年温养,尤其是在烛龙神时光领域中一千多年的温养,那天地灵根幼苗,已成长得愈发茁壮。虽然倪坤还无法确定,那小小的幼苗,是否已能承担起天地灵根的职责,衍生出“天地胎膜”,但至少可以先种下。

反正倪坤已经有能力布下比“绝地天通大阵”更强大的禁制,陆昔颜也可以修复修罗王杨铮三千年前布置的“血色晶璧”,双管其下,当可暂时隔绝妖魔渊的二次侵蚀。

待至天地灵根真正长成,衍生出天地胎膜,那中土的末日危机,便算是真正解除了。

当然,中土的危机,并不仅仅是妖魔渊,还有灵霄天。

一旦灵霄天尊晋位金仙,那他必须可以推算出,其九弟子殒落于中土。

到那时,中土说不定就要被灵霄天尊随手摧毁,令倪坤的一切努力尽成流水。

但即便如此,倪坤也要先把事情做了。

做好自己的事,了断因果,不留遗憾,再来奋起一战。

若成,自是皆大欢喜。若不幸失败,也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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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再回中土

中土界,万妖窟。

庞大的星舰,在万妖窟那墨云层叠、赤红如血的天穹之中缓缓游曳。

舰上的索敌阵法,不断发射出道道无形波动,在崎岖不平的群山之间来回扫描。

每每捕捉到金丹妖魔的气息,小型舰炮便迅速锁定目标,发射一枚枚拳头大小的椭圆光弹,将锁定的妖魔定点击杀。

这舰星舰,正是二十多年前,倪坤亲自回援中土时带回来的。

那一次,倪坤王者归来,力挽狂澜,一记响指秒杀一城妖魔,破坏了妖魔血祭图谋,保住了七叶城的真仙大阵。

之后他重建被妖魔摧毁的七叶城,将“铁血战旗”留在城中,镇守城池,又驾驭星舰,反杀入妖魔渊,将“绝地天通大阵”对面的妖魔渊真魔扫荡一空。

于是这二十余年来,再无一头真魔潜入万妖窟中。

不过真魔虽然没有了,可万妖窟的妖魔,每到魔气潮汐高涨之时,便会如雨后春笋般遍地涌现,根本杀之不绝。

好在倪坤还留下了一艘强大的星舰。

二十多年来,每到魔气潮汐高涨之时,星舰便会在万妖窟中四处巡航,击杀所有能找到的金丹妖魔。

没有真魔组织,普通妖魔就是一盘散沙。

固然数量庞大,杀之不绝,可有倪坤留下的战旗、星舰保护,九座真仙大阵一直固若金汤。

这二十多年来,万妖窟魔潮时节,刷新的妖魔一年比一年多,可镇守真仙大阵的中土仙道,人手损失反而一年比一年少。

如今又是魔气涨潮之时,妖魔又一次遍地涌现。

星舰也又一次上天巡航,轰杀金丹以上的妖魔,打散有自发集结意图的大群妖魔。

此次巡游,主持驾驭星舰的,是玄阳宗尉迟敬。

当年倪坤共带了五人乘星舰杀入妖魔渊。分别是尉迟敬、楚司南、越青依、乔孟炎、秋景沅。

这五人都跟着倪坤学会了驾驭星舰。将星舰开回去后,又召集精兵强将,传授星舰驾驶技术。

之后星舰每次出巡之时,尉迟敬等五人便轮流担当舰长,带领技术过硬的修士,在万妖窟中长期巡航。

今年尉迟敬第一个带队巡航,到今天,已在外巡航了三个月。

轰杀了一群集结中的妖魔,尉迟敬下令返航。

接下来的三个月,将由越青依接替他,驾驭星舰在外巡航。

星舰向着海月宗镇守的海月城缓缓飞去。

正在舰长室中,写着巡航日志的尉迟敬并没有意识到,在那极高的天穹之上,正有两双眼睛,远远地注视着他。

“那位就是你的师伯?”陆昔颜诧异道:“可他不是真魔么?”

倪坤笑了笑:“尉迟师伯是半人半魔。父亲是我玄阳宗的一位长老,母亲是一位叛逃的龙魔。”

陆昔颜赞道:“了不起!居然连龙魔都能睡服,你那位尉迟师伯的父亲,真是一位奇人!”

倪坤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你与你师伯,有多年未见了吧?不过去拜见他吗?”

“现实时间二十几年没有见面,算上时光领域,那得一千多年没见了。不过偶尔会有通讯联络。”倪坤道:“现在不急着拜见他,先把正事做了。”

说话间,他瞳中晶光一闪,视野倏地变化,整个万妖窟,都被他一览无遗。

八座有人镇守的城池,以及由铁血战旗镇守的七叶城,被他尽收眼底。万妖窟中所有的中土修士,亦是历历在目。

他看到了越青依。

那个说话很直,总在不经意间,一句话便伤人于无形的表妹,正在一座高塔之中打坐。修为俨然已到了元婴境界。

他看到了乔孟炎和秋景沅。

老乔两口子正喝着小酒,吃着火锅,瞧他们那酒酣耳热的模样,吃完之后应该还会有节目。

他看到了张大富。

老张正在城头上,背靠着一台待机状态的机甲,跟几个弟子吹牛打屁。

他看到了楚司南。

楚司南正在玄阳城镇守塔中,专心致志地绣着披风。前面三个字已经绣完,第四个字也绣到一半,看上去好像是……玄阳掌教?

楚司南当上玄阳掌教了?通讯联络时,没听她说过啊!别不是美好愿景吧?

倪坤好笑地摇了摇头,深沉飘渺的气息,自他身上扩散出去,锁定所有身在万妖窟的中土修士。

随后他抬起右手,宛若抄水一般,在面前的空气中轻盈地一抄。

八座城池,顿时人去城空。扎在七叶城中的铁血战旗,也蓦然消失,返航的星舰,亦消失在半空之中……

正专注绣着披风的楚司南,忽觉眼前一恍,抬首一看,惊觉周围环境已变了模样。

脚下是云雾缭绕,有着奇异弹性的肉色地面。四周是一望无际的云海。上方是日月并悬,一碧如洗的天空。

周围都是玄阳修士,一个个满头雾水,莫明其妙。

“什么情况?”

楚司南见没人注意到自己,连忙飞快地收起手中披风,调整了一下表情,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一番,瞧见老乔和秋景沅,便过去问道:“老乔,景沅姐,你们也在啊,这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老乔和秋景沅也是一脸懵逼。

他俩正吃着火锅喝着小酒,准备吃饱喝足来点饭后消食活动呢,一眨眼就莫明其妙来了这里。

“感觉有点不妙啊!”

老乔左手端着碗,碗里堆着涮肉,右手拿着筷子,夹了片肉塞进嘴里,嚼了两嚼,一脸深沉地说道:

“一瞬间把这么多人弄到这个古怪的空间里……这等神通,简直闻所未闻……”

正说时,周围又有人影平空浮现。

看到新出现的那些人,楚司南等人浑身一震,心中大叫不妙。

因为新出现的,赫然是海月宗、天星宗等镇守其余城池的中土修士。

还没等他们出声询问,就觉四周光线一暗。抬头一看,只见一艘庞大的星舰,悬浮在众人上空,投下巨大的阴影。

“完了,被一锅端了。”

老乔眼角抽搐,瞳孔骤缩:“连星舰都被抓到这儿来了,出手的,怕不是天仙境的真魔吧?”

“不,不要怕,我我我,我马上联系倪坤,呼叫支援!”

楚司南浑身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取出树枝仙器,就要呼叫大佬。

但还没有等她激活通讯,一道熟悉的声音,便从天而降,回荡在众人耳畔:

“我回来了。我来,终结万妖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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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5,中土重生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楚司南不禁目瞪口呆:“什么情况?难道是倪坤把我们所有人都抓这儿来了?”

“很明显,就是他干的!”

老乔激动地浑身发抖,三两口扒完碗里的肉菜,扔下碗筷,高举双手,一边嚼东西一边口齿不清地放声高呼:

“有救了!倪坤这趟回来,一定是有绝对把握打爆万妖窟,中土终于有救了!”

楚司南嘴角微微抽搐两下,嘟起嘴巴小声嘀咕:“说好我是救世主的……”

稍微不爽了一微秒,她推金山、倒玉柱,噗嗵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举,仰天大呼:“苍天啊大地啊,你们终于开眼啦!倪坤爸爸回来救世啦……”

嗯,比起肩负救世主那么沉重的担子,楚司南还是更喜欢抱大腿,轻松无风险,只需跟着划水喊溜就可以了。

星舰之中。

尉迟敬站在舷窗前,负手仰望天穹,英俊得近乎妖异的面庞上木无表情,一双眼睛却绽放着灼灼神光,闪烁着极度激动的神彩:“倪坤,这一次,你真的能做到了么?”

外界。

倪坤将所有万妖窟中的中土修士,尽收于右手手心。

之后他高高举起左手,五指虚握之际,元磁之力横扫,空间扭曲压缩,一点炽白光点,自他掌心之中浮现,飞快膨胀扩张,变成一颗拳头大小的金色光球。

他抓着那颗金色光球,往下一掷。

光球离手,迎风就涨,转眼之间,就化成了一颗直径千里的金色太阳。

无量光芒,自金色太阳上喷发而出,洒遍整个万妖窟。

万妖窟中的妖魔,在那光芒映照之下,顿时像是雪遇骄阳,浑身冒出滚滚黑烟,七窍喷出灼灼烈焰,成片成片地化为一枝枝爆燃的火把,又飞快地灰飞烟灭。

金色太阳尚未落地,体量足有中土三成大小的万妖窟,每一个角落都被阳光遍照,地表所有的妖魔,都在短短几个刹那之间烟销云散。

随后,太阳终于落地。

直径千里的金色太阳,落到下方的地面上,就像是石子落水一般,径直从地面上沉了下去。所过之处,泥石尽皆无声汽化,地面之上,出现一个直径千里的巨大圆洞。

金色太阳飞快下沉,直至沉没到万妖窟大地最深处,方才轰然爆发。

仿佛星球爆炸。

万妖窟每一寸地面,先是猛地往上抬升,绽出无数道裂口。接着便见道道金色光束,自遍地裂口之中喷发而出,利剑般直刺天穹。

接着那些光束飞快膨胀,所过之处,一切物事尽成飞灰。无数道膨胀的光束很快汇聚到一起,连成一片璀璨光海……

光海持续的时间极短。

仅仅几个刹那,那璀璨的光海便已消失无踪。

与光海一起消失的,还有困扰了中土两千多年的万妖窟。

偌大的万妖窟,连一块渣渣都没有剩下,其原本所在的空间,化为一片空荡荡的虚空。

然而这空空荡荡、干干净净的虚空,只维系了短短几息,很快便有魔气汹涌而来,试图填满万妖窟消失后留下的虚空,再度侵蚀中土。

万妖窟与妖魔渊直接相连,倪坤能摧毁万妖窟,却无法摧毁妖魔渊。

虽有绝地天通大阵,以及修罗王杨铮留下的血色晶璧阻隔,但没有真正的天地胎膜,无孔不入的妖魔渊魔气还是能飞快渗透进来。

倘若不能及时阻止,那么中土很快就会遭到魔气侵蚀,再出现一座万妖窟。

倪坤对此当然早有所料,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就在魔气卷土重来之时。

倪坤抬手一指,指尖迸出一道翡翠般的晶光。

晶光之中,有一方形似假山的小印。小印之上,生着一根稚嫩的树苗。

那形似假山的小印飞出之后,迎风就涨,转眼之间,就化为一座万丈神山。

那稚嫩树苗亦随之舒展枝叶,飞快成长,化为一株形似大伞、冠盖如城的千丈神树。

神树一现,生机勃勃的翠绿晶光,便自树身之上绽放开来,飞快填充着整个虚空。试图卷土重来的魔气,在晶光照射下,如沸汤泼雪,大片消散,很快便被扫荡一空。

那横亘在妖魔渊与万妖窟虚空之间的绝地天通大阵,亦在翠绿晶光照射之下,变得更加致密坚韧,强度提升何止十倍?

虽这神树尚未成长到能够衍生天地胎膜的地步,但已经足以抵挡妖魔渊的魔气,庇护中土不再沉沦。

万妖窟乃是一方与中土重叠的异空间。

其彻底消失之后留下的这方虚空,亦是与中土重叠。

于是当神山、神树出现在虚空之中时,中土现实的天空之上,也出现了神山、神树的投影。

无论身在哪里,只要一抬头,便能看到那仿佛能擎起天穹的万丈神山,以及那枝繁叶茂,冠盖如城的千丈神树。

看到神树投影的那一刻,所有的中土修士,耳边都回响起了某种奇异的声响。

似是山川大海齐声欢呼,似是天空大地齐齐赞颂。那是天地的喜悦,是世界的狂欢。

每一个中土修士,以及凡俗众生,在这一刻都情不自禁热泪盈眶,被天地的喜悦感染,与之同庆。

每一个金丹境以上的修士,心中都莫明生起一种明悟:天地灵根复活了。持续了三千年的天地灵机大衰退,已经在今天彻底终止了。混乱的天道,也正在逐渐恢复正常。

仙道修士,再没有境界上的限制。每一个修士,都可以向着更高的境界攀登。

万妖窟、妖魔渊的侵蚀,也在今天终结,末日已然彻底远去。

中土,于今日重获新生。

作为一手终结了万妖窟,斩断了妖魔渊触手,重新培植出天地灵根的男人,倪坤亦在这一刹,感受到了中土天地,与亿万生灵的喜悦。

那天地与众生同喜的浓烈情绪,连他都受到了感染,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畅笑之时,他忽然心有所感,取出玄黄功德塔。

此塔在与辰龙天尊战斗时受创,塔身变得黯淡无光,暂时失去了护身之能。

但当倪坤取出宝塔,忽有玄黄之气从天而降,源源注入宝塔之中。

倪坤知道,这是中土天地、亿万众生,给予自己的回报。

中土虽小,但两千多年来,有无数仙道修士前仆后继,于万妖窟中抛洒热血。英雄们虽早已逝去,可他们拯救中土、庇护众生的心愿,他们于血战之中凝炼升华的炽烈情绪,早已积蓄成无穷愿力,散布在中土天地之中。

到今天,当倪坤击破万妖窟,重新种下天地灵根,那无穷愿力便在中土复苏的天道运作之下,转换成功德,降临到倪坤身上。

还有活着的无数生灵。虽然绝大部分生灵,并不知晓末日之劫,可天地知道。

倪坤毕竟是中土的亲儿子。

中土对待他,自然不会像其余被他刮地皮的世界那般小气,能给他多少回馈,便给他多少。

于是玄黄之气洒落如雨。

那黯淡无光的玄黄功德塔,在足足持续洒落了半个时辰的玄黄之气洗礼下,又渐渐闪烁起湛湛神光,不仅尽复旧观,甚至更上层楼,为倪坤之后的计划,平添一份助力。

“大功告成。”

倪坤含笑看着陆昔颜:“接下来,就拜托陆大王加固杨铮前辈布置的血色晶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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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6,被遗忘的救世主

中土暂时得救了。

之所以说“暂时”,自是因为九天之上,还有一位正自闭目沉睡的大敌,随时可能睁开双眼,将视线投注到中土。

倘若不能解决那大敌,中土的复苏,亦只会是昙花一现。

不过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倪坤没有去想那么远。

待到陆昔颜修复了杨铮留下的血色晶璧,倪坤便轻轻一挥手,将掌心乾坤中的中土修士们,放回了中土现世。

屹立在遥远的虚空之中,凝视着那重获新生的美丽星球,看着星球上,那正自缓缓萌发的勃勃生机,看着熟人们欢呼雀跃的身影,倪坤嘴角,不禁浮出一抹充满成就感的笑意。

不管未来如何,至少在今天,在这一刻,他做到了。

他没有辜负亲友师长们的希望,将中土从覆灭的边缘,一手拉了回来。

陆昔颜双手环抱胸口,陪伴在他身边,淡淡道:“你不回去看一看你的朋友,与他们一起庆祝吗?”

倪坤缓缓摇头:“我身上的因果太重。解决灵霄天之前,我不会再与他们见面。不仅如此,我还得做得更绝一点……”

说话间,他祭起玄黄功德塔,垂下无穷玄黄之气,包裹住整颗星球。

“你这么做,其实意义并不大。”

陆昔颜道:“你本就是中土出身,中土界有你的亲人、朋友、师门。整个世界都是你一手救回,你就是中土界的亲儿子。有如此深重的因果存在,再怎么遮掩天机,也无法彻底隔断的。”

“但只要还有一分希望,就得尽十分的努力去做。”倪坤认真道:“我现在这么做,至少有机会让灵霄天尊,不会越过我直接注意到中土。”

他此刻搅乱天机,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极力凸显自己的存在感,淡化中土的存在感。

他要用自己来掩护中土,希望能令灵霄天尊无法越过他,直接发现中土的存在。

他的想法,是有机会实现的。

中土固然是灵霄天尊九弟子殒落之地,但灵霄天尊九弟子毕竟已经死了三千多年,且其殒落之时,也就只是圆满天仙而已。

而倪坤和陆昔颜最近才干掉了辰龙天尊。辰龙天尊乃灵霄天尊首徒,又是灵霄天的天帝,还是一位新晋天尊。因果之重,优先级之高,自是远远超出死掉三千多年的九弟子。

只要掩饰得当,那么灵霄天尊的注意力,很可能会首先集中在斩杀了辰龙天尊的倪坤和陆昔颜身上。

只要他们两个撑得住,那倪坤背后的中土,便可能不会在第一时间,进入灵霄天尊的视线。

不去见亲人朋友、师门长辈们,自是不想让这因果进一步加重。

祭起玄黄功德塔,垂下玄黄之气,洗刷整个星球,正是为了扰乱天机。

不仅如此,倪坤甚至还清洗了亲人朋友们的记忆,让他们暂时遗忘了自己。

漫天玄黄之气洗刷之下,曾与倪坤有过交集的人们,在这一刻,统统失去了关于他的记忆……

中土。

玄阳宗山门。

镇守万妖窟的中土修士们,都被倪坤送到了玄阳宗山门。

楚司南正比划着手势,眉飞色舞地与师父素凝真讲述着倪坤击破万妖窟的壮举。

乔孟炎、秋景沅、张大富等倪坤的老友们,也正自满脸通红、声线颤抖、语无伦次地大声说着话。每个人都在扯着嗓子说话,谁也听不清别人究竟在说什么,可所有人都还在不停地诉说着,以此渲泄着自己的激动兴奋。

连一贯冷口冷面、寡言少语的尉迟敬,都变成了话唠,拉着掌门师兄,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还有许多各派修士,坐在地上,掩面哭泣。有的肩头耸动,默默流泪,有的跪在地上,嚎陶大哭。有的一边流泪,一边嘭嘭叩首,告祭着在过去的血战中,逝去的师长、手足。

越青依咬着嘴唇,揪着衣角,仰望天空,心里碎碎念着:

“完蛋了,倪师兄能打爆万妖窟,至少也是天仙……我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元婴修士……仙凡有别,我这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啊!难道他执着逃婚数十年,就是因为看出我是个小废材,跟不上他成长的节奏么?”

正黯然时,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在九天之上等你……”

越青依眼睛一亮,刚要说些什么,就见天穹之上,垂下条条玄黄之气,卷入人群之中,刷子一般来来回回刷过几趟,然后……

各种声音戛然而止。

玄阳山门变得一片寂静。

很快,兴奋嘈杂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哭声、欢笑声也再次出现。

没人意识到,有一个曾经响亮的名字,已自他们脑海之中,悄然消失。

楚司南眨眨眼,看着师父素凝真:“师父,我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

素凝真微笑道:“你说你复苏了天地灵根。”

“是么?”楚司南想了想,用力点头,确信无疑地说道:“没有错,天地灵根就是我复苏的!我果然是救世主哇!”

嘴上这么说着,她心里却莫明古怪:我真的复苏了天地灵根?怎么感觉怪怪的?还有,感觉好像忘了些什么……好像是一条又粗又壮,抱起来很有安全感的大腿?

想到这里,楚司南不禁打了个冷战:“思想逐渐变态啊我,莫明其妙想什么大腿……得喝口酒压压惊!”

连忙取出一只葫芦,吨吨吨大灌几口,把嘴一抹,哈出酒气,又眉飞色舞地说起了自己拯救世界,复苏天地灵根的壮举……

乔孟炎、秋景沅、尉迟敬等人,也都隐隐有种似乎遗忘了什么的感觉。

“司南不愧是救世主,复苏了天地灵根。可是……细节好像有点模糊啊!说起来,万妖窟是怎么爆掉的?司南应该还没法儿打爆万妖窟吧?唔……想起来了,是天地灵根复苏,直接撑爆了万妖窟……”

很快,他们就自行脑补出了许多奇异的细节,并对此深信不疑,之后就在这热烈的氛围中,抛去心中那一丝淡淡的疑惑,再次大说大笑着,渲泄起心中的狂喜。

越青依呆呆望着天穹,过了好一阵,方才收回视线,寻思:

“天道恢复正常了,我得努力修炼了。嗯,争取在三千年内,晋位天仙……天仙啊,感觉好难,但我的话,一定可以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立下如此宏大的志向。

她还只是个小小的元婴修士呢,连天劫都没有渡过,连半仙都不是,居然就立志在三千年内成就天仙……

为何会如此?

越青依也想不明白。

也许是因为憧憬中土三千年前,那位半步天仙的前辈?

又或者,宇宙那么大,就想去看看?

总之,天仙之志,就此不渝。

“老倪你这也太亏了。”陆昔颜叹道:“没人记得你的名字,也没人知道你的功绩啦。”

她知道倪坤这么做,是为了尽可能地掩饰天机,保护中土。

但她同样知道,倪坤是个好人前显圣的性子。

为了中土的安全,他居然不惜让所有人都忘却他的名字与功绩,付出的代价,着实巨大。

倪坤轻笑:“我辈侠士,正该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陆昔颜赞道:“你的思想境界又升华了。”

“过奖。”倪坤谦逊道:“主要是如果事情能解决,我还可以让他们恢复记忆的。到时候再来享受万众欢呼,举世膜拜,倒也为时不晚。”

“……”陆昔颜无语,撇撇嘴角,说道:“中土的危机暂时解决了,接下来去哪?”

倪坤沉吟一阵,缓缓道:“接下来,再去两个地方,遮掩一番天机。”

蓝水星,神域。

恢弘壮丽的神王宫,屹立在神山之巅,时刻闪烁着温暖柔和,又神圣威严的金光。

神王玄女身着纯白纱裙,手持黄金权杖,站在高高的阳台上,俯瞰着下方的神山。

经过二十多年的灵气复苏,神山已然恢复生机。

十二座新建的宫殿,拱卫在神王宫下方。每一座宫殿之中,都有一位强大的战士镇守。

玄女能够看到,那十二位坐镇十二宫的战士,都身着金光闪闪,造型华丽,又散发着强悍气息的黄金战衣。正在各自的宫殿之中,或打坐冥想,或锻炼战技。

除这十二位战士外,下方一座新建起的城市之中,亦生活着数以万计的神域战士。

他们每天都在磨砺着战技,希望能获得战衣的认可,成为一位光荣的神王斗士。

二十多年过去,当年师父留下的八十八套神王战衣,已经有一半选择了主人。

预计再过二十年,剩下的一半战衣,也将陆续择主。

想到战衣,玄女就难以避免地想到了她那个强大神秘,又冷酷无情的师父:“一走就是二十多年,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正回忆时,条条玄黄之气,忽然从天而降,那曾令她怦然心动,至今念念不忘的身影,不知不觉,消失无踪。

火凰界。

已成为赤炼门掌门的周琬琰,正端坐掌门宝座上,听长老们汇报着关于今年宗门大比的安排。

有着“索命阎罗”这等煞气称号的周大掌门,如今已是一位端庄大气、极具威严的强大修士。境界虽只金丹圆满,但凭着一口惊雷剑,一身杀伐凌厉的惊雷剑诀,等闲元婴修士,都不是她的对手。

下方,曾经在倪坤身边负责喊溜的白氏兄妹中的兄长,如今担当宗门左护法的白无痕,正自侃侃而谈:

“今年的宗门大比,除了单人赛之外,还有团队赛项目。每个团队将有五名弟子,比赛的方式,是在火凰殿提供的试炼幻境中,进行两队之间的搏奕。目标并不是单纯地击败对方队员,而是击破对方基地……”

白无痕详细解说着宗门大比团队赛的比赛形式,右护法白无瑕,在旁作补充说明。周琬琰不时微微颔首,看似听得十分认真,实则念头早飞到了九霄云外:

“师父走了已有三十多年,我也即将臻至元婴境界……等我修成元婴时,师父也该回来看我了吧?”

正想时,条条玄黄之气,忽而从天而降……

周琬琰与白氏兄妹,都忘记了一些事情,脑子里也多出了一些东西。

忘记的,是倪坤的存在。多出的,是倪坤为他们推演的,各自后继的修行功法,直指天仙之境……

曾经的朱雀殿,如今的火凰殿。

化形为一位绝美女子的火凰,身着大红宫装,站在浮空山巅,看着垂下的玄黄之气,含笑轻语:“我的记忆,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不过倪道友既一片苦心,我便配合你一次吧。”

于是她自封了记忆。

在这一天。

火凰界所有的修士,都忘掉了那个曾经以一己之力,篡夺赤炼门,掀翻朱雀殿,解救火凰,以凡修境界,与上界真仙隔空交手而不死的男人。

虚空之中。

“大功告成。”

倪坤收起玄黄功德塔,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得跟骷髅似的身子:“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咱们先去饱餐一顿,恢复一下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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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吞吃太阳,我没有仙劫?

倪坤现在的状态很不好,瘦得皮包骨头,骷髅也似。必须大吃一顿,把肉给补回来。

不过他跟陆昔颜现在是一穷二白。

仙晶早就在时光领域中修炼时,消耗得一干二净,连缴获的法宝都被两人啃光了。

好在宇宙这么大,有的是高能食材——至少对倪坤来说,即使不去出产仙晶的天界,他也能找到替代的高能食材。

这是一颗普普通通的小型恒星,比中土界的太阳还要小上许多。

周围也并没有生命星球,只有几颗荒芜死寂,或灼热或冰冷的小行星,围绕着它旋转。

找到这颗小型恒星,确认其周围的小行星上,并无生命萌芽,倪坤二话不说,化身万丈巨人,张开大嘴,深深一吸。

轰!

散发着无穷光热,炽白刺目的太阳真火,自恒星表面轰然冲起,如倒悬的瀑布一般,源源投入倪坤口中。

在这一刻,整颗恒星的光芒,都变得黯淡下来。小型恒星释放的所有能量,几无一丝遗漏,统统被倪坤吞入腹中。

这种吃法,也就倪坤能办到了。连同样专精炼体的陆昔颜都撑不住。

而倪坤也是在解锁第八重功法,观摩感悟大道投影多年,方才开发出这等豪迈的吃法。

若在从前,他最多也就只能小口小口地吞吸太阳真火罢了。

一口气吃了半个时辰,倪坤感觉效率还是不够。

于是便一边炼化太阳真火,一边以真火炼体,锤炼法天相地神通。

又过半个时辰。

倪坤身上轰然一震,胸腹如同充气的皮球一般,飞快膨胀,高高鼓起。

远远观望的陆昔颜一惊:“老倪你悠着点,千万别把自己给撑爆了!”

正说时,就听倪坤浑身筋骨齐鸣,皮膜轰轰震颤,那不断膨胀鼓起的胸腹,随之飞快地缩小,身形则是再长一千丈,化为一万一千丈的巨人,吞食太阳真火的效率直接增加一倍。

陆昔颜无语:“居然又变强了……”

她没有看错,倪坤确实又变强了。

自从解锁第七重功法,开辟内宇宙三十三重天,修成立天庭之后,即使在日常生活当中,行走坐卧之时,倪坤的修为,也每天都在飞快膨胀。

而在解锁第八重功法,开始观摩感悟大道投影之后,倪坤的境界,更是每时每刻,都在不断提升。

只要资源足够,“营养”跟得上,他的实力便能无止境地增长。

只可惜,他现在还不能像天尊一般,直接触及宇宙本源之海,必须得有高能食材进补,才能将飞快提升的境界,转化为真实不虚的实力。

好在即使没有仙晶,这宇宙之中,也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太阳,倒也饿不着倪坤。

轰!

又过半个时辰,倪坤身上再次爆发出轰然巨响,炸出澎湃气浪,胸腹又一次膨胀鼓起,予人一种吃得太撑、不堪重负的感觉。

但小半个时辰后,他身上便又一次筋骨齐鸣,于咔咔脆响声中,再长一千丈。

陆昔颜旁观一阵,见倪坤确实顶得住,也就不再为他担心,放出行宫,进里面打坐修炼去了。

时间缓缓流逝。

三个月后,那颗小型恒星,体量已然缩水了一成。

而倪坤的体型,已然膨胀至三万丈。

这三个月的饕餮吞食,倪坤召唤元魔天尊献祭的血肉,早已补了回来。不仅如此,实力亦是去到了一个超强的境地。

不过到了这个境地,倪坤隐隐感觉,似乎已到了极限。

倒不是修为到了极限。而是吞食太阳,突飞猛进的修炼效率,已经到了极限。

太阳真火还有用,但对他的作用,已不再像之前三个月那般显著。

若将之前的三个月,他吞食一定量的太阳真火,提升的修为量化为一百数值,那现在吞食同样多的太阳真火,增加的修为就只有“一”了。

倪坤倒也不觉得奇怪。

这就跟同一种丹药吃多了,产生耐药性,效果不断弱化是一个道理。

对于仙人来说,唯一不会产生“耐药性”的修炼资源,貌似也就只有仙晶了。

“所以到头来,还是得设法弄到大量仙晶么?”

既然吃太阳提升修为的效率大幅降低,现在又还做不到把一整颗太阳,捏成豆子一口吞下,以量取胜,倪坤也就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他闭上嘴巴,结束吞食,活动了一下筋骨,浑身关节爆出一阵霹雳般的轰鸣。

之后身形飞快缩小,又恢复为常态。

刚恢复常态时,他庞大的身体质量,以及身上自然辐射出的热量,令他变成了一颗货真价实的小太阳。连旁边那颗小型恒星,都被他散发的引力撼动,轨道微微偏移。

若以这种形态降临某个世界,即使控制住自身引力,单凭质量,落地就能把中土那等体量的小世界踩个对穿,自然散发的热量,更是瞬间就能那小世界蒸发殆尽。

过了好一阵子,倪坤方才彻底掌控了这一个月来爆涨的庞大力量,将身体质量和自然散发的热量,控制在正常人的水准。

控制好了身体,倪坤抬眼一扫,看中一颗环绕这小型恒星运转,直径约有八千里的行星。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叉开,掌心遥遥对准那颗星球。

之后五指缓缓合拢,元磁之力横扫之际,掌心之中,凝出一点炽白光点。

那炽白光点飞速膨胀,转眼化为一颗拳头大小的光团。

之后,光团化为光束,喷射而出,若一杆炽白长矛,跨越数千万里距离,刺在那星球之上,瞬间没入星球核心之中。

随后就见那星球猛地一震,体型骤然膨胀,地面飞快抬升,地表迸出密密麻麻的裂口,无数炽白光芒,自遍布星球表面的裂口之中喷涌而出,令星球变得好像是一只长满了炽白光刺的海胆。

这种状态,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狂暴的白光轰然爆发,星球瞬间爆裂,化为无数碎片,四面八方抛射。但很快,那些碎片便被膨胀的白光追上,于白光之中化为灰烬。

倪坤嘴角微微翘起,自语:“如今的我,也拥有一击灭星的实力了。”

毁灭小体量星球表面,普通的人仙、地仙都可以办到。

彻底摧毁一颗小体量星球,天仙亦能做到,只是需要花费不短的时间。

天君的话,摧毁一颗直径八千多里的小小星球,三招两式就可做到。

像杨铮那种格外强大的二劫天君,或许只需一剑,便可斩破这等小体量的星球。

而倪坤,如今也只需一击,便可摧毁这等体量的星球。这甚至还不是他的全力。他若是全力出手,那么即使是一颗直径四五万里的星球,他亦可以一击粉碎。

只论破坏力,他并不逊于二劫天君。

当然,若是天尊的话,即使隔着亿万时空,亦有一指碎星辰的伟力。

所以倪坤现在的实力虽强,可比起天尊,还是有所不如。

“关键是我现在还是不能触摸到宇宙本源之海……”

倪坤摸着下巴,心中寻思:“难道我得像天仙一样,渡过灵机劫,才能触摸到宇宙本源之海?可是……我好像没有天劫啊!”

他虽然在修炼第五重功法时,主动接引天劫之力,淬炼不灭金身,可他还真就一直就没有被动地挨过天劫。

按说以他现在的实力,天仙灵机劫也该找上他了,可他偏偏就完全没有过任何预感——他问过陆昔颜,当初她天仙境界圆满时,就隐约感应到了仙劫的存在,只需念头一动,便可自行引发。

当然也可以不引发,等到作足准备,积累足够之后再引动仙劫。

按照陆昔颜的说法,仙劫的存在感是极强的,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天眼,于冥冥之中,悬于自己头顶。

仙劫未降时,那冥冥之中的天眼,处于闭合状态。一旦引动仙劫,那天眼便会睁开双眼,投下“视线”,于是仙劫便随之降临。

陆昔颜将自己渡劫前后的感受,描述得非常清楚。

然而倪坤就是没有感应到那所谓的“天眼”。

“所以,我不仅没有凡修渡劫境的三次天劫,连天仙灵机劫也没有?老天爷不开眼,不愿意见到我?又或是……我灵魂、功法皆来自异时空宇宙,不归这方宇宙天道管辖?又或是这方宇宙的天道,看我做人太敞亮,决定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倪坤有点摸不准。

不过不渡仙劫,看起来很好,可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没有仙劫可渡的话,那他说不定永远无望触及宇宙本源之海。

不能进入宇宙本源之海,与此方宇宙的“根源”深度接触,那他还怎么成为天尊?又如何晋位金仙?

最后又怎么摆脱源海的束缚,跳出这方宇宙,登临“混元大罗金仙”之位?

“所以,我还是得以‘天人合一’的境界,感应天仙灵机劫,主动把别人的灵机劫,接引到我身上来么?”

倪坤摸着下巴,自语:“这个操作难度……感觉有点大啊!不过还是得尝试一二。不过不是现在……现在的话,是时候继续我预定的计划了。”

他起头,仰望虚空。

有无数星辰闪烁的虚空之中,代表灵霄天的那颗巨星投影,正自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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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8,我是辰龙天尊记名弟子!

这是倪坤与陆昔颜第三次来到灵霄天入境关卡前。

关卡处,来自下界的仙人们排着长队,依次入境。镇守关卡的天兵天将们,亦是毫无异常地询问入境仙人们的来历、去向。

看到这一幕,倪坤心中大定,知道可以行使“a计划”了。

很到,轮到倪坤二人接受问询。

“姓名。来历。”一个身披银白仙甲的地仙天将懒洋洋问道。

倪坤微笑道:“狄人杰。”又一指身边的陆昔颜:“这是我的护法,李圆方。至于来历……”

他矜持一笑,悠然道:“灵霄天辰龙天尊,是我老师。”

“……啊?”那地仙天将张大嘴巴,一脸惊诧地看着倪坤。

周围的天兵天将们,也一个个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瞧着他。

倪坤面不改色,下巴微微昂起,笑容矜持,神情傲然。

咕咚。

那地仙天将咽了口唾沫,“你……阁下……竟是辰龙天尊弟子?这……怎从未见过阁下?”

倪坤淡淡道:“我是老师化身下界云游时,于一方下界小天地中,收录的记名弟子。老师曾与我约定,待我修成天仙,便可登上灵霄天,正式将我录入门下。虽只是记名弟子,但我一身神通,皆是辰龙正宗。”

说话间,他身上绽出濛濛清光,凝为一尊清光宝塔,将他笼罩在内,缓缓旋转。

正是辰龙天尊曾经在天尊遗府施展过的护身神通。

正常情况下,倪坤纵有慧眼神目,也不可能看破天尊神通。

然而当时辰龙天尊是被三道半步金仙级的禁制狂轰滥炸,必须全力以赴,根本不容有丝毫保留。全力施为之下,自然会暴露许多东西。

倪坤又是身在禁制之外,旁观者明,纵无法彻底看破这护身神通,也能勉强模拟个几分相似。

至少,他模拟出来的神通,瞒过天仙绝不是问题。即使可能瞒不过天君,也可解释为因为尚未被正式收录门墙,所以神通没有学全。

此刻。

那地仙天将看着倪坤施展的护身神通,眼中果然闪过一抹震撼之色:“竟然真是辰龙天尊门下弟子!”

倒不是这地仙天将麻痹大意,轻信于人。

实在是任他如何放胆想象,也绝对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在这灵霄天,在天庭兵将面前,冒充辰龙天尊弟子。

这就好像凡俗世界,某人跑到一国帝都,在帝都禁军面前冒充皇帝子女一样。

好吧,冒充皇帝子女,机缘巧合之下还可能成功。

可冒充天尊弟子……

那是绝无可能成功的。

因为只要提起“辰龙天尊”这个名号,就必然会被天尊感知。若有谁敢冒充天尊弟子,恐怕话刚说出口,天尊的隔空抹杀,就已经落到头上了。

而倪坤坦然说出“辰龙天尊”名号,自称其弟子,也不见天尊降下天罚,在这些天兵天将看来,这岂不正是代表辰龙天尊默认了他的说法?

更何况,这位“狄人杰”狄公子,还施展出了辰龙天尊传授的护身神通。

当下这地仙天将对倪坤的说法确信无疑,忙不迭躬身一揖,恭声道:“狄公子,末将失礼了。”

其余天兵天将也连忙揖身施礼,齐称拜见狄公子。

倪坤轻笑一声,悠然道:“诸位无需客气。我首次前来灵霄天,急着去拜见老师,却不知老师身在何处。不知可否劳烦将军,带我前去老师府上?”

那地仙天将连忙道:“为公子效劳,在末将的荣幸。公子请!”

倪坤微微一笑,在众天兵天将恭敬目送之下,在后方排队的下界仙人们敬畏的目光中,与陆昔颜随那地仙天将走进关卡,前往传送法阵。

至此,倪坤策划的a计划,可以说已经成功了大半。

a计划:赌辰龙天尊殒落之事,没人知道。

之所以敢这么赌,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天尊太强,无法立下魂灯,其生死不会被其他人知道——这一点,有天尊传承的陆昔颜可以确认。

再者倪坤本身也能召唤元魔天尊投影,可通过元魔投影,获知一些天尊相关的常识信息。

或许灵霄天尊能直接得知辰龙天尊殒落之事。

但灵霄天尊正在渡天尊道劫,处于沉睡状态,除非他自然苏醒,否则天塌下来都不会惊醒。

至于为何能笃定灵霄天尊尚未苏醒,自是因为倪坤至今未遭灵霄天尊打击报复。由此可证灵霄天尊仍未渡劫成功,仍未能晋位金仙天尊。

另一个原因,则是天尊高高在上,其行踪不可能被其他人知晓。

有这两点,倪坤便敢于大胆赌上一把。

事实证明,他这一把又赌对了。

辰龙天尊殒落之事,灵霄天中,确实无人知晓,灵霄天庭至今一切如常,浑无一丝紧张气氛。

而辰龙天尊已死,倪坤大胆冒充辰龙天尊弟子,也不会被辰龙天尊隔空抹杀,这又恰好令天兵天将,对他的说法深信不疑。

于是倪坤这个辰龙天尊的苦主,就这么摇身一变,成了辰龙天尊的记名弟子。与护法李圆方一起,在天庭天将的殷勤引路下,来到传送殿中,坐传送阵前往天庭。

与此同时。

辰龙天尊记名弟子前来灵霄天,拜见师尊之事,已通过关卡的天兵天将,传到了天庭相关人士手中。

天机殿。

接到消息的灵霄天尊三弟子,天机殿主陆玄机皱眉自语:“大师兄在下界收的记名弟子?这倒是奇了,怎从未听他提起过?”

虽然心中奇怪,但那人既敢自称辰龙天尊记名弟子,正大光明前来天庭拜见老师,又不见辰龙天尊出面降下天罚,便已经间接证明了他的身份。

陆玄机也无意催动天机仪,证实那“狄人杰”的身份——若是来人自称灵霄天尊记名弟子,陆玄机说不得,就要催动天机仪,验证一下对方的身份。

因为灵霄天尊正在沉睡,不会对外界之事作出任何反应,倘若真有狂徒胆大包天,假冒灵霄天尊记名弟子,灵霄天尊也并不能及时降下天罚,这就给骗子留下了操作的余地。

可大师兄辰龙天尊即使尚在闭关,也有余力揭穿骗子,不会任由骗子冒充他门下,招摇撞骗。

现在既然大师兄并没有出面否认他那个“记名弟子”,陆玄机自不会多此一举。

“前些时日,大师兄三弟子林随云被人杀死,大师兄雷霆震怒,亲自出手诛杀凶手……莫不是因为失了一徒,方才将下界的记名弟子召来?”

好吧,连陆玄机都不知道辰龙天尊殒落之事。

他还以为,大师兄辰龙天尊已经成功诛杀了凶手,又回去闭关了——还是那句话,天尊的行踪,就不是其他人能够知道的。

莫说陆玄机这个师弟,就连辰龙天尊另外几个亲传弟子,也不知道自己师父的行踪。

而这个时候,辰龙天尊的另外几个弟子,也都得知了师尊“记名弟子”到来之事。

“师父在下界收的记名弟子?居然修炼到了天仙境界,前来正式拜入师门?哼,倒要看一看,区区一个记名弟子,究竟能有什么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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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下界蛮子

灵霄天庭。

一座座华美宫殿、浮空山岳,屹立于云空之中。彼此之间,或以玉石长廊,或以悬空虹桥相连。

云海之中,有黄龙翱翔,有彩凤飞舞,有仙鹤成群。亦有一群群背生双翼的天马,乘云踏雾,畅快驰骋。

辰龙天尊的“辰龙宫”,位于一座周长万里的巨大浮空山上。比辰龙宫更高的,仅有一座灵霄宫。

不过就像身在灵霄天凡间,抬头仰望天穹时,怎都无法看到天庭的存在一般,即使身在天庭第二高的辰龙宫,抬头看时,亦无法看到灵霄宫的存在。

此刻。

倪坤与陆昔颜便在那地仙天将的引路下,来到了辰龙宫所在的浮空山上,自山脚往上徒步攀登。

辰龙宫位于浮空山顶。

但这山上,并不仅只一座辰龙宫。

自山脚至山顶,还有许多或宏伟,或清雅的宫殿、洞府。为辰龙天尊座下弟子、侍从、仆婢、天将居所。

亦有大量豢养仙兽仙禽的园林、培植仙草仙植的药圃,散布于山中各处。

为倪坤二人引路的天将,乃是白虎殿的一员天将。领路之时,一路为倪坤二人殷勤介绍:

“这是万龙潭,里面豢养了万头龙种。若能修成真龙,便有机会成为坐骑。若无成龙之资,那就只好作肉食之用了……”

倪坤二人看向山脚那一座碧波万顷的大潭。

只见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蛟龙、螭龙、虬龙、龙龟等龙种,正在潭中翻腾嬉戏、追逐打闹。亦有少许龙种,蛰于潭底,潜心修炼,以求摆脱被被人食用的命运。

倪坤道:“这些龙种,似乎灵智不高?”

那白虎殿天将笑道:

“万龙潭设有禁制,可压制蛟龙灵智。倘若能在这禁制之下,突破限制,生出灵慧,成就真龙,那才算有培养价值,能作为拉车的驭兽,或为天兵天将的坐骑,摆脱被食用的命运。倘若能不停进步,修至天仙境界,更可获得天庭职司,成为天庭真正的一员。

“当今的青龙灵王敖苍海,昔年便是万龙潭中,一条普通蛟龙,后来修成青龙真身,因其外形神骏,被灵霄天尊看中,为天尊拉辇万年,得了天尊点化,晋位天仙境的天龙,遂成为青龙殿殿帅,之后便扶摇直上,一发不可收拾,如今俨然已是一劫天君,青龙灵王。”

正说时,一头通体雪白的蛟龙,蓦地躁动起来,自万龙潭中一跃而起,张开獠牙狰狞的大嘴,向着倪坤一口噬来。

那白虎殿天将一惊,刚要喝斥拦截,忽觉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形威压,无声无息地镇在自己身上,竟令他动弹不得,连喝斥声都无法出口。

倪坤见状,眉头一扬,似笑非笑地往山腰处,一座掩映在竹林中的凉亭看了一眼,之后对着那已飞扑至身前十丈处的蛟龙张口一吸。

一吸之下,那条身长足有百丈的蛟龙,体型飞快缩小,竟变得好似一根雪白面条,嗤溜一声,身不由己投入倪坤口中。

咔嚓!

倪坤牙齿一磨,就把那蛟龙嚼得粉碎,舌头一卷,就将之一口咽下。

“气息纯净,血肉鲜美,筋骨很有嚼头。”倪坤点头赞道:“不愧是专作肉用的蛟龙,比起下界那些作妖的蛟龙,美味了何止百倍?”

直到此时,那将地仙天将镇得动弹不得的无形威压,方才消散一空。

他连那无形威压的来源都不知道,惊疑不定地对着倪坤一揖,强笑着恭维道:

“万龙潭中的蛟龙虽然灵智不高,又是被当作猪羊来养,但吃的是灵药仙果,饮的是灵泉仙露,时常还有仙酒可喝,又得万龙潭滋养,元气醇厚,体魄强悍,实力着实不弱。

“方才那头蛟龙,末将至少要三招才能拿下,却当不住狄公子随口一吸。公子法力通天,不愧是辰龙天尊高徒……”

倪坤轻笑一声:“雕虫小伎尔,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又往山腰竹林中那凉亭看了一眼,举步离开万龙潭,继续上行。

那地仙天将按下疑惑,快步走到倪坤身侧,继续为他指路,介绍途中风景:

“那边那一片九霄赤梧林中,有一座灵犀园,里面豢养着青鸾、鸿鹄、鹓鶵等凤凰血脉的仙禽,专为辰龙天尊门下供应蛋、肉、血、翎等材料,可作食材,亦可用来炼丹、炼器……”

倪坤二人一边听那地仙天将介绍,一边漫步上山时。

山腰竹林,凉亭之中。

一位身着紫衣,娇艳绝美的女子,笑嘻嘻说道:

“哎呀,居然生啖蛟龙,好残忍好野蛮,果然是个下界蛮子。不过大师兄,师尊在下界收的这个记名弟子,看起来并不简单呢,不但一口就吃掉了那头蛟龙,还发现了我们的存在。他的修为,似乎并不是刚刚晋阶的初阶天仙哦。”

她口中的大师兄,是一位穿着金色长袍,身形高大挺拔,面容冷峻霸气的青年,正负手傲立在凉亭栏杆边上,垂首俯瞰下方。

闻听紫衣女子此言,那金袍青年淡淡道:

“能被收尊看中,收为记名弟子,那下界蛮子自然不会是什么简单货色。不过既然未被师尊直接引入灵霄天,而是立下天仙之约,要求他晋位天仙,方可前来灵霄天,足见师尊对他的重视也是有限。

“一口吞掉一头蛟龙,不算什么本事。发现我们的存在,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若他连这点能耐都没有,我身为师尊座下首徒,便要出手赶他下山了。”

这金袍青年,正是辰龙天尊座下首徒裴行天,有天仙圆满修为。

那紫衣女子,则是辰龙天尊座下二弟子贝芸芸,境界迹不逊裴行天,只是臻至天仙圆满的时间不长,积累尚浅,法力神通远不及大师兄裴行天。

辰龙天尊一共收过六个弟子。

除裴行天、贝芸芸之外,三弟子林随云已死在倪坤、陆昔颜手下,四弟子早年突破天仙之境时急功近利,走火入魔,爆体而死。

五弟子前年刚刚晋位天仙,如今正在闭关巩固境界。

六弟子拜入辰龙天尊门下只两千余年,修行时间最短,如今还只是个地仙圆满的弟中弟。

辰龙天尊座下诸弟子,都是灵霄天出身。

裴行天更是灵霄天凡间,一位天仙皇帝的儿子。

虽然他父亲早在两千多年前,就已殒落于仙劫之中,但这并没有影响裴行天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他秉性高傲,自恃出身高贵,分外瞧不起“狄人杰”这个来自下界的“记名弟子”。

所以便拉着贝芸芸前来“考察”。

而倪坤虽然露了一手,不仅一口吃掉了裴行天暗中操控的蛟龙,还察觉到了裴行天、贝芸芸的存在,但这并没有令裴行天对倪坤刮目相看。

贝芸芸对倪坤这个来自下界的“记名弟子”,也是心怀鄙夷,笑嘻嘻道:“那小子确实有几分本领,不过性子似乎傲气的很呢。他方才往我们这边看了两眼,感觉很有点不服气哦!”

裴行天双眼微眯,淡然道:

“他当然不服气。下界天仙,可做一界之主。我看那小子,在下界作威作福惯了,不知天高地厚。咱们身为师兄师姐,正该教一教他,让他知道,天庭可不是他一个下界蛮子,能够威福自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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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你瞅啥?

“这是披香殿,是草木成精的侍女住所。山上的花圃园林,都由披香殿的侍女们侍弄……”

不知不觉,倪坤一行,已行至山腰一座纯由仙木建成的宫殿前。

一群修为均止半仙境界的女仙,正挎着小竹篮,提着花锄、花剪,说说笑笑着走出宫殿。

这些女仙,个个身段婀娜,娇媚动人,隔着老远,便有暗香袭人。瞧见倪坤一行,女仙们嘻嘻哈哈地朝那给倪坤二人领路的白虎殿天将施礼,口称拜见将军。

那白虎殿天将干咳一声,指着倪坤说道:

“这位狄人节狄公子,乃是辰龙天尊于下界收录的记名弟子,如今修成天仙,特来灵霄天拜见辰龙天尊。这一位,是狄公子的护法李圆方李姑娘。你们还不过来拜见?”

女仙们闻言,连忙收起嘻笑之态,端正颜色躬身下拜,齐声道:“奴婢等拜见狄公子,拜见李护法。”

倪坤温文尔雅地笑着,刚要说声“免礼”,就听一道隐含傲然之意的男声传来:

“此人不过是师尊在下界收录的记名弟子,能否得师尊认可,正式录名门墙还在两可之间,你们这些奴婢,这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认个新主子了吗?”

听到这男声,众女仙顿时脸色微变,面现惶恐之意。

倪坤眼角一瞥,就见一金袍男子,一紫衣女子,自披香殿旁边的竹林小径联袂而来。

正是裴行天、贝芸芸。

见到二人,众女仙忙不迭跪倒在地,惶惶道:“拜见裴公子、贝姑娘。”

那白虎殿天将亦是抱拳揖拜道:“末将白虎殿李开山,拜见裴公子、贝姑娘。”

裴行天、贝芸芸也不叫女仙们起身,步履从容地来到披香殿前。裴行天轻飘飘地瞥了倪坤、陆昔颜一眼,背负双手,淡淡道:“你就是师尊在下界收的记名弟子狄人节?”

语气虽然平淡,但那傲慢的感觉挥之不去,甚至不屑掩饰。

倪坤读书知礼,素来温文儒雅,即使此行是来卧底搞事的,也不会轻易失了礼仪,当下拱手一礼,笑道:“在下正是狄人节。不知二位是?”

贝芸芸上前一步,悠然道:“我是师尊座下二弟子贝芸芸。这位是师尊座下首徒,大师兄裴行天。”

“原来是裴师兄、贝师姐!”倪坤肃然起敬:“在下初来乍到,不识师兄师姐,失礼之处,还望二位海涵。”

“师兄师姐?”裴行天淡淡道:“别急着攀关系。现在的你,还没有资格叫我们师兄师姐。”

贝芸芸微笑道:“大师兄话虽然说得不客气,不过说的也是正理。狄人节你自下界而来,此前只是记名弟子,不曾正式名录师尊门下,这师兄师姐的称呼,不是你能随便叫的。当然,若师尊开口,正式收下你,我们也便认下你这个小师弟了。”

她与裴行天一唱一和,语气听来虽比裴行天要和善一些,可并不掩饰眼神之中那满满的优越感。看着倪坤、陆昔颜时,简直就跟看乡下土包子、蛮荒野蛮人似的。

陆昔颜给贝芸芸那优越满满、隐含鄙夷的眼神瞧得分外不爽,两眼一瞪,眉头一拧,沉声道:“你特么瞅啥?”

贝芸芸一怔,一副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的样子,裴行天也是脸色一沉,刚要喝斥,倪坤便先狠狠瞪了陆昔颜一眼,喝斥道:

“怎么说话呢你?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们是读书知礼的斯文人,就算遇着狺狺狂吠的疯狗,我们也要保持礼貌,微笑着面对它,断不可失了涵养,你怎就记不住呢?”

“……”

白虎殿天将李开山一脸震惊地看着倪坤,心说狄公子您这含沙射影的,别不是以为裴公子、贝姑娘听不出来吧?

您这胆子是不是大得过份了点?刚来师门,还没拜见辰龙天尊呢,怎就跟未来的师兄师姐杠上啦?

那些花草成精的半仙侍女们,亦是一个个目瞪口呆,只觉这位温文儒雅的狄公子,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嚣狂不可斗量。

李开山和披香殿仙女都是如此反应,贝芸芸、裴行天更是不必多说,当场就变了脸色。

不过还不等他二人发怒,训完了陆昔颜的倪坤,就又一脸歉意地看着裴行天、贝芸芸,歉然揖礼道:

“师兄师姐见谅。我这护法脾气暴躁了点,说话不知分寸,若有得罪之处,在下代她给裴师兄、贝师姐道歉了。不过圆方她虽暴躁,但性子倒也直爽率真,不懂伪饰,有什么看不顺眼的,就一定要说出来,倒也不是针对哪一位。二位大人大量,还请多多担待。”

“……”贝芸芸也不说话,只气极而笑,看看倪坤,又看看陆昔颜,眼神若刀子一般锋利森冷。

裴行天则是沉着脸,冷声道:“狄人节,你是否在下界威福自用惯了,以为灵霄天也不过如此,可容你肆意妄为?你那番含沙射影,究竟是想说谁呢?”

倪坤含笑道:“既然裴师兄知道我是在含沙射影,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你!”裴行天眼神一冷,勃然大怒。

可还没等他把怒火发泄出来,陆昔颜便狠狠地瞪着他,气沉丹田,扬声喝道:“你——瞅——啥?”

披香殿前,一片寂静。

白虎殿天将李开山张大嘴巴,一脸懵逼地看看裴行天、贝芸芸,又看看倪坤、陆昔颜,忽然浑身一个激灵,不动声色地退了开去。

那些披香殿侍女们更是瑟缩着身子,极力收敛着自己的存在感,生怕遭了池鱼之殃。

呼……

裴行天呼出一口长气,冷声道:“贝师妹,在我等天尊门下面前咆哮放肆,该当何罪?”

贝芸芸冷冷道:“依天律,在天尊门下面前咆哮放肆,乃至羞辱天尊弟子者,当废去修为,打入天牢,囚禁至死。”

裴行天冷哼一声:“那你还在等什么?”

贝芸芸冷笑一声,二话不说,并指如剑,朝着陆昔颜一剑刺出。

铮!

剑指破空,发出一道清悦的剑气铮鸣,一线似要裂开天地的剑光,自她指尖迸射而出,直刺陆昔颜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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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君子动口不动手!

贝芸芸出手时,倪坤虎躯一震,作震惊状:“干什么?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可是辰龙老师的记名弟子啊!”

裴行天冷然道:“区区记名弟子的身份,可遮护不到你那护法身上。这里不是下界,在这灵霄天,她仗不了你的势!敢在我等面前嚣狂放肆,她就得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就听啪地一声脆响,一道人影咻地倒飞出去,噗嗵一声,壁画般贴到了披香殿外墙上。

“……”

白虎殿天将李开山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只锤子。披香殿的侍女们也是眼神呆滞,表情僵硬。

裴行天一脸僵硬地看看若无其事,甚至还打了个哈欠的陆昔颜,眼角抽搐两下,脖子机械地转动着,缓缓回头,看向那正自从披香殿外墙上缓缓滑落的身影。

很明显,那个人,正是贝芸芸。

她四肢摊开,眼神茫然,左边脸蛋上,浮凸起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沙沙……

细细的摩擦音中,贝芸芸从墙上缓缓滑落下来,双脚触地后,居然未能站起,而是膝盖一软,噗嗵一声跪倒在地。

直到这时,她眼中的茫然之色才缓缓消褪,代之以极度怀疑人生的震惊之色。

裴行天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

这什么情况?

贝芸芸虽然法力神通远不及他,可缺的只是积累,境界好歹也是天仙圆满,怎么就被人巴掌糊脸,打得倒飞出去贴到了墙上?

更离谱的是,以圆满天仙的体魄,贝芸芸脸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巴掌印?落地后怎么可能连站都站不稳?

披香殿前,又是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阵,贝芸芸方才怒吼一声:“我要你的命!”

轰!

狂暴的法力,潮汐般爆发出来,一口金色飞针倏地闪现而出,光速分裂,转眼之间,就化为亿口飞针,汇成一片金色光海,向着陆昔颜攒射过去。

太阳神针!

圆满天仙境法宝,其威力足以一击打穿一个小世界。

贝芸芸动了杀心。

她这并不是恼羞成怒,认不清双方的实力差距。

贝芸芸很明白,那个能一巴掌呼飞自己的“李圆方”,实力很可能在自己之上,但这里是灵霄天,这座山是辰龙天尊的道场,师尊即使正在闭关,也能随时关注到她。那个李圆方一旦作出更过份的事,师尊辰龙天尊随时能隔空定住李圆方,将她变成任由自己轰杀的靶子。

所以尽管知道可能不是李圆方的对手,贝芸芸却还是下了杀手。

且志在必得。

贝芸芸动手的同时。

裴行天亦是二话不说,朝着陆昔颜一指点出,剑器铮鸣间,一口湛青飞剑应声而出,挟撕天裂地的锋锐,斩向陆昔颜。

狄人杰是师尊的记名弟子,可以折辱甚至殴打,但不可斩杀。

然而区区一个记名弟子的护法,还没资格得到狄人杰身份的遮护。

只要理由足够充分,区区一个护法,杀了也就杀了——那李圆方咆哮放肆在先,还手打人在后,杀她的理由充分得不能再充分。

只是那李圆方实力颇强,裴行天都感觉看不透她,知道贝芸芸这一击很可能无法得手,遂出剑攻击,要配合贝芸芸斩杀。

正好杀鸡儆猴,给狄人杰这个下界蛮子一个深刻的教训。

然而……

就在裴行天的飞剑刚刚放出之时,一只大手忽然倏地探出,五指一握,铿地一声,将裴行天的飞剑徒手抓握在掌中。

“裴师兄,君子动口不动手……”

说话时,那飞剑仿佛活蛇一般,在倪坤掌中不断扭动。其扭动时的巨力,足以轻松崩碎天界的万丈山岳。

可任是如何挣扎,那飞剑都挣不出倪坤的五指,无坚不摧的剑气斩在他指掌之间,更是连条白印都无法留下。

倪坤抓着飞剑,一边皱眉说着“君子动口不动手”,一边抬起右手,猛握成拳。

握拳的那一刹,他与裴行天之间的空间,都随着他五指的合握而扭曲压缩。于是尽管他没有动弹,裴行天也没有移步,可空间压缩之下,裴行天的脸,就那么凑到了倪坤面前,被倪坤一拳挥出,狠狠糊在了脸上。

嘭!

裴行天整张脸都打得扭曲变形,满口牙都碎了大半,鲜血更是四处飞溅,整个人像是被狂奔的蛮牛撞中一般,呼地倒跌出去,狠狠撞在披香殿外墙上,整个身子都嵌进了墙壁里边。

“说好的君子动口不动手……非得逼我动手。”倪坤摇头一叹,看看仍在掌中挣扎不休的飞剑,五指陡发巨力,生生将这一口圆满天仙境的飞剑,从中折成两断。

飞剑哀鸣一声,终于无力挣扎,可倪坤还是没有放过它,将两截断剑抛进嘴里,咔嚓咔嚓嚼得粉碎,吞咽下去。

以他如今的境界,便是天仙境的法宝,亦能彻底分解,炼化为纯粹的能量。

时间倒退一点。

就在倪坤一爪抓住裴行天的飞剑时。

那太阳神针化成的金光之海,已轰然冲至陆昔颜面前。

陆昔颜手都没有抬一下,张嘴一吸,金光之海便源源投入她口中,被她一口气吸了个干干净净。

金光之海在她嘴里还原为太阳神针,刚要挣扎,就被她嚼成碎末,一口吞下。

陆大王的体魄,虽然不如倪坤,消化能力比倪坤弱了少许,可她好歹也是一劫天君,食谱也跟倪坤一样广范,区区一枚天仙境的法宝,吃起来就跟吃了根冰棍似的,毫无压力,还有点爽口。

一口咽下太阳神针,陆昔颜五指呈爪,朝着目瞪口呆的贝芸芸隔空一抓,贝芸芸身不由己来到她面前,又被她反手一掌呼在脸上,咻地一声倒飞回去,与裴行天一般,嵌在了披香殿外墙上。

看着这师兄妹两个并挂于墙上,倪坤叹了口气,摇头惋叹:“讲道理不好吗?非要动手动脚,这下不小心受伤了吧?真是何苦来哉?”

贝芸芸气怒交加,居然一口血喷出,晕了过去。

至于裴行天,早就被倪坤一拳打得不省人事。

这还多亏了是在灵霄天,倪坤暂时不想把事情搞大,否则这对师兄妹,连命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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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入主辰龙宫!

打晕了裴行天、贝芸芸,接下来的一路上,再也没人敢不开眼地跳出来找事。

倪坤、陆昔颜一路畅通无阻,在诚惶诚恐的白虎殿天将李开山引路下,来到浮空山巅,辰龙天尊的“辰龙宫”前。

宫殿大门紧闭着。

外墙及大门上的每一道浮雕、每一片花纹,都散发着极致强横的禁制气息,予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森严之感。

“狄公子,李护法,末将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白虎殿天将李开山止步于殿门前的广场上,与倪坤二人说话时,语气越发恭谨敬畏。

由不得他不敬畏。

倪坤、陆昔颜当众殴打裴行天、贝芸芸,辰龙天尊居然没有出面制止,事后也不见降下惩罚,这不禁令李开山心下暗自怀疑,这位狄公子,莫不是天尊遗在下界的私生子么?

不然辰龙天尊岂会对“狄公子”纵容到这种程度?

倪坤看一眼李开山,嘴角微翘,浮出一抹微妙的笑意,语气温和地说道:“多谢李天将一路指引。接下来,我自去拜见辰龙老师便是。”

李开山拱手一揖:“那末将这便告退了。”

“李天将请自便。”倪坤微笑:“待拜见了辰龙老师,安顿下来,以后还有不少事情,要麻烦李天将。届时还望李天将不要嫌在下事多。”

李开山心中暗喜,狄公子这是要招揽他啊!

在李开山看来,狄公子初来乍到,手下没有自己的班底,若是第一个招揽他李开山,那直接就是心腹的待遇。以辰龙天尊对狄公子的纵容,日后狄公子在天庭的前程不可限量。他李开山若是抱紧了这条大腿……

日后无论是修为还是地位,都将大有可为。

当下连忙一揖到地,沉声道:“公子言重了!日后公子但有差遣,只需言语一声,末将无有不从!”

“好。”倪坤颔首微笑。又勉励了李开山几句,待他告退离去之后,这才与陆昔颜行至“辰龙宫”大门前,取出一枚雪白晶莹的指环戴在手指上,对着宫殿深深一揖,朗声道:“狄人杰,拜见辰龙老师!”

话音一落,宫殿大门居然缓缓打开,那予人生人勿近之感的森严禁制,亦敞开了一条通道。

辰龙天尊已经殒落,其宫殿禁制无人主持。即便如此,天尊生前留下的禁制,也足以阻挡任何天尊境以下的存在。

理论上,除非天庭天君,率领大军组成大阵,花上几百年时间,一点一滴消磨禁制,又或是灵霄天尊功成出关,亲自出手,才能打开这座宫殿。

但现在,宫殿大门居然自行开启,连禁制都敞开了通道。

倪坤见状,轻轻舒了口气,与陆昔颜相视一笑,大步踏进了门槛之中。

二人进门之后,辰龙宫大门又轰然合拢,禁制亦恢复原状。

……

“什么?那狄人杰和李圆方,竟被师尊放进了辰龙宫中?”

刚刚醒转不久,正在运功疗伤的裴行天,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气怒交加,险些一口老血喷出:

“那下界蛮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当众殴打我们,也不见师尊出面责罚,现在更是将他们放进辰龙宫中……自师尊闭关炼宝以来,我们都有好几年未曾见过师尊一面了!”

贝芸芸紧抿着嘴唇,喃喃道:

“狄人杰那个蛮子……与师尊究竟是什么关系?若他真只是出身下界的记名弟子,师尊何故对他纵容至此?可若他与师尊的关系非同一般,师尊又怎会将他扔在下界不理不睬,直至他修成天仙,才允许他来灵霄天拜见?”

裴行天脸色铁青,心中暗忖:

“师尊倒也未必是将他扔在下界不理不睬……说不定师尊就有化身留在那狄人杰身边,长年指点教导。他那护法李圆方,修为深不可测,说不定也是师尊替他收服的……这就有些不妙了,狄人杰与师尊的关系,只怕是……”

这些话,他自然不敢说出口,怕被师尊感知,只能在心里想一想。

这时,贝芸芸一脸委屈地看着裴行天:“大师兄,师尊如此重视那狄人杰,咱们这顿打,岂不是要白挨了?”

裴行天眼角抽搐,冷哼一声:“本来就已经是白挨了。”

挨打的时候师父没有出面阻止,完了也没有出手责罚,还把那两个家伙放进了辰龙宫,这打不就铁铁地白挨了吗?

贝芸芸道:“那我们以后该怎么办?难道任由他一个下界蛮子,骑到我们头上来吗?”

裴行天眼中凶光一闪,旋又一脸气沮,颓然道:“师尊纵容他,我们又能怎样?以后……咱们还是尽可能避着他吧!”

……

天机殿。

陆玄机得到消息后,也是一脸惊诧:

“狄人杰和他的护法李圆方,当着披香殿一干下人侍女的面,暴打裴行天、贝芸芸,大师兄居然未曾出面阻止责罚,事后还放他们进了辰龙宫?这……”

他皱着眉头,自语:“大师兄最是护短,之前他三弟子林随云被杀,他不顾正自闭关炼宝,亲自出手,抹杀凶手……今天怎转了性?任由他门下大弟子、二弟子被打?

“若只是弟子之间的冲突,大师兄不出手还说得过去。可那狄人杰的护法李圆方,只是一个外人,出手打晕贝芸芸,大师兄也不管不问……那狄人杰与大师兄,究竟什么关系?值得大师兄如此爱屋及乌,连狄人杰的护法都如此纵容?”

想到这里,陆玄机脸上不禁浮出一抹古怪之色,心里也有了些诡异的猜测。

不过这都是大师兄辰龙天尊的私事。

他门下弟子们彼此冲突,就算闹出人命,也自有大师兄处置,轮不到他陆玄机这个三师弟来操心。所以陆玄机对此也就是八卦一番,暗地里猜测一下“狄人杰”与大师兄的关系而已。

陆玄机之外,辰龙天尊的其余几个弟子,也都听说了这件事,诧异之余,心下也如陆玄机一般,有了些乱七八糟的猜测。

然而任是众人如何猜测,都绝对想象不到,倪坤之所以能得辰龙天尊如此“纵容”,只是因为辰龙天尊已经死了。

别说只是打晕裴行天、贝芸芸,便是把他二人当场打死,辰龙天尊一样不会出面阻止。

就在众人暗自猜测、私下议论倪坤来历时。

倪坤与陆昔颜正漫步在辰龙宫中,搜刮着辰龙天尊留下的宝物。

一座宝库门前,倪坤摩挲着手指上那雪白晶莹的指环,一道无形波动,自指环上扩散开来,往宝库大门上轻轻一刷,宝库禁制顿时无声消散,为倪坤二人敞开了大门。

“成了!”

倪坤哈哈一笑,与陆昔颜走进宝库之中。

那枚指环,并不是辰龙天尊的信物。

倪坤与陆昔颜斩杀辰龙天尊之后,就没有从他身上得到任何战利品。

不过,天尊的尸身,本就是一件稀世罕见的战利品——倪坤可是把魔门七宗功法,都修炼齐全了的。而魔门七宗之中,多有炼制傀儡的法门。比如血神教,能炼血影分身。又比如天心宗,擅炼骸骨战傀。

辰龙天尊的尸身,暂时还未被炼制成战傀,只是存放在倪坤手上,那只指环之中。

而那雪白晶莹的指环,乃是用辰龙天尊一整条左臂的臂骨炼成,如此方能盛放辰龙天尊那质量堪比一颗小型恒星、气息无比强横的尸身。

正因有这指环,以及指环之中的天尊尸身,倪坤方才能打开辰龙宫的禁制,与陆昔颜大摇大摆走进宫中。

而在不知辰龙天尊死讯的其他人看来,这就是辰龙天尊主动打开宫殿,放他二人进去,令众人产生了“狄人杰与辰龙天尊关系非同一般”的错觉。

倪坤知道,待自己与陆昔颜从辰龙宫中出去后,在这灵霄天中,他二人就可以横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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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辰龙天尊的遗产真的是……

倪坤和陆昔颜走进宝库大门,门后的风景,颇有些出乎两人意料。

这座宝库,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密室房间,而是一方有山有水的小天地。

天上悬浮着数以千记的紫色小太阳,仔细一看,每一颗小太阳,都是一枚枚鹅蛋大小、品相超高的紫色仙晶。

又有数以万计的青色星辰,拱卫着那漫天紫色小太阳。每一枚青色星辰,亦都是鸭蛋大小、澄净透彻的青色仙晶。

如此之多的青紫仙晶悬在天上,自然不是为了装饰天空。

青紫仙晶,内蕴大道纹理,对天尊来说,亦是不可小视的修炼资源。

辰龙天尊将这些品相尤其完美的仙晶悬于小天地空中,以大法力布下阵法,令这些仙晶可以与宇宙本源之海交互,每日皆可汲取少许源海气息,壮大仙晶内部的大道纹理。

他都不需要使用这些仙晶,只需坐在这里观摩仙晶,察其内部大道纹理的成长,便能有许多收获,增加他天尊境界的底蕴。

当然,倪坤与陆昔颜现在还用不到这么高端的修行手段。

对他们来说,那满天品相非凡的青色、紫色仙晶,那就是他们快速提升修为的资粮。

大道就在口腹之中,吃就完事儿了!

这一整个小天地中,所有的宝物,就只有天上的仙晶。

不过辰龙宫中的宝库,可不止这一座,还有许多宝库,等着倪坤二人探索发现。

两人强抑心中的惊喜,在这座仙晶宝库中逛了一圈,发现了除了天空的青紫仙晶外,这小天地的山中、水里,到处都有金色仙晶,品相也都极尽完美,比倪坤二人曾经在灵霄天凡间得到的金色仙晶,高了何止一个档次?

至于红、白二色的低阶仙晶,这里一枚都没有,根本不入天尊的眼界。

在这仙晶宝库中好生畅游了一番,视察过属于他们的宝藏,二人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仙晶宝库,继续前往下一座宝库。

第二座宝库,仍然是用那指环气息刷开禁制,打开大门。

这一座宝库空间更大,不逊于下界一方中型天地。

刚进去时,二人简直以为来到了神仙战场。

天空中,一轮金色骄阳,与一颗银色皓月碰撞不休。每次一碰撞,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飞溅出滚滚雷火、奇寒冻气。

而漫天雷火冻气之中,有体型庞大的青龙、朱雀、玄武、白虎游走其间,彼此缠斗厮杀。有阴阳二气化成的大磨轰轰旋转,碾磨一切。有半透明的清光宝塔飘来飘去,到处碰瓷。

有光芒不逊日月的奇形飞剑呼啸穿梭,见物就斩。有海碗大的明珠蹦蹦跳跳,皮球一般弹来弹去。有方方正正的大印起伏不定,散发元磁之力,在大地之上隆起山峦,又或撕出裂痕。有金色飞针化作光海,上天入地……

乍一看,这简直就是一场仙兽、法宝的大乱战。

可仔细一瞧,那乱战不休的太阳、皓月、青龙、大磨、宝塔等等……赫然全都是一道道神通功法显化。

有直指天仙的根本功法,有斗战杀伐的神通功法,有禁制封印的禁制功法,亦有炼制法宝的炼器功法,还有炼丹的丹法。

这座宝座,俨然是一座功法宝库。辰龙天尊一生所修的神通功法,在这里应有尽有。

那些神通功法显化的物事,彼此争斗的行为,乃是一种只有天尊才能办到的另类“推演”。是为了让这些神通功法,在彼此争斗之中,变得更加完美,不断臻至更加玄奥高妙的境界。

这无数神通功法,对陆昔颜来说,并没有多大用处,只能作他山之石,开阔眼界,印证修为。

但对倪坤来说,这功法宝库就意义重大了。

“如此之多的功法,足可以作为资粮,大幅提升我第八重功法‘大道投影’的修炼进度。观摩大道投影,固然是一种自上而下的感悟,可感悟天尊传承的神通功法,则可以帮助我自下而上地触碰到宇宙大道,加深理解感悟!”

最重要的是,倪坤现在是在冒充辰龙天尊的弟子。

而他冒充的资本,一个是辰龙天尊死了,无法出面拆穿他。第二个,就是模拟的几种辰龙天尊的法术。

可他的模拟,只是形似而神非,瞒过一般天仙或许不成问题,可绝对瞒不过灵霄天尊门下,与辰龙天尊同一师承的天君级同门。

灵霄天尊门下,二弟子诸无道死于荒芜绝地,九弟子灵珠子死于三千多年前。辰龙天尊被倪坤、陆昔颜借玄黄、元魔两大天尊余威磨死,剩下的六个弟子,虽无辰龙天尊那般出彩的人物,可也全都是天君。

最次也是一劫天君,最强的乃是二君天君。

倪坤的变化模拟之术虽强,可此前毕竟没有真正的辰龙传承,一旦在那六位天君面前施展拷贝来的辰龙神通,露馅的风险极高。

所以倪坤才要第一时间前来“拜见”辰龙天尊,目的,就是为了拿到辰龙天尊的传承,学到真正的辰龙神通,彻底坐实自己的身份。

“我殴打裴行天、贝芸芸,得辰龙天尊‘坐视、默许’,身份已然落实五成。能够顺利进入辰龙宫,身份再次落实五成。

“这两点,其实已经足以保证我不被其他人怀疑。然而,我毕竟没有真正的辰龙神通,动手之时,还是有可能露馅。

“直到现在,辰龙天尊的功法宝库就在眼前,我‘辰龙传人’身份的最后一环,也可以彻底圆满了!”

看着那漫天遍地不断争斗碰撞的功法,倪坤哈哈一笑,心中大悦。

修炼功法,自然是需要时间的。

即使以倪坤那逆天的悟性和修炼天赋,修炼这些天尊传承,亦是需要不短的时间。

不过,他不是有烛龙化身吗?

烛龙化身,自然能给他足够的时间。

最妙的是,不仅时间不缺,资源也是应有尽有——烛龙神的时光领域,唯一的缺憾就是资源。

时光领域的排它性极强,连天地灵机甚至宇宙灵机,都会被时光领域压制干扰。

因此在时光领域之中修行,若没有自带足够的资源,全靠自己慢慢接引宇宙灵机,修行效率远远不及外界。

当初倪坤二人之所以迫不及待离开烛龙领域,迎战辰龙天尊,就是因为二人身上的资源已经消耗一空,再磨时间也不会有多大收益了。

但是现在,得了辰龙天尊的宝库,收获了无数修行资源,时光领域便又能派上大用场了。

看过功法宝库,倪坤二人接下来,又参观了好几座宝库。

有丹房、药材库、炼材库、法宝库等等,只要是想得到的宝物,辰龙天尊宝库之中,应有尽有。

对此,倪坤二人也不奇怪。

辰龙天尊虽然晋位天尊的时间不长,但他乃灵霄天尊首徒,在这灵霄天中,乃是“天帝”一般的人物。

以他天界天帝的地位,无数年积累下来,宝库里资源之丰富,理应是一个下界仙人们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不过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改姓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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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十次天仙灵机劫!

参观完所有宝库,倪坤二人带着自各个宝库中取来的海量仙晶、仙丹、天材地宝、炼器材料,来到功法宝库当中。

一道灵光,自倪坤天灵冲出,化为烛龙化身,张口一吐,粼粼波光笼罩整个功法宝库。

时光领域展开。

烛龙神的时光领域,最高极限,可以达到领域一万年,外界方一日。

倪坤得了烛龙神尸残存本源,虽不是真正的烛龙神,全力施为之下,也能做到领域三千年,外界方一日。

不过这种程度的时光领域太过极限,倪坤的烛龙化身还支撑不了太久。

因此倪坤只用烛龙化身,将时光领域的时流,调整为一千年比一天。

如此一来,他的烛龙化身,便可一直持续维系时光领域的存在。

反正现在辰龙天尊已死,灵霄天尊还在沉眠,不知何时才会醒来,就算只是一千年比一天,也是绰绰有余了。

当然,时光领域也只有寿元悠长的仙人,有能力放开来用。

普通金丹修士,极限寿元也不过一千八百年,在时光领域里修炼,若是无法突破,直接就要老死在内。今天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进去修炼,明天就是一个老头出来说遗言了。

就连元婴修士,也只四千八百岁的极限寿元,用时光领域修炼,也有老死在内的风险。

唯有寿元至少十万年的真仙,才有足够的寿命,挥霍在时光领域之内。

不过如果天赋不够,无法突破境界、提升寿元,那其实也是在浪费生命。

但倪坤和陆昔颜,如今都有百万年以上的寿元,还有得自玄黄天尊遗府的延寿仙丹,用时光领域修炼自是无妨,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挥霍。

有了时光领域的充足时间,又有辰龙天尊留下的海量遗产,倪坤二人修为当能再上层楼,达到一个全新的境界。

倪坤分出七魔化身,施展七魔归元,召唤元魔天尊投影。

这次他没有让元魔天尊投影附身,只以仙晶维系元魔投影存在,辅助陆昔颜修炼。

他自己则取出一枚辰龙天尊出品,可以辅助感悟的“悟道丹”服下,催动慧眼神目,观摩天空之中,无数神通功法显化的异相,参悟修炼辰龙神通。

以他天赋悟性、学习能力,又有“悟道丹”等海量资源辅助,辰龙天尊留下的传承功法虽多,他也只花了不到十年,就把所有的功法修成。

修成这些功法之后,他又以此为资粮,继续观摩感悟无名功法第八重“大道投影”。

大道包罗万象,即使是天尊,也必须有所侧重,不可能全取全得。

倪坤虽然功底扎实,悟性逆天,又有无数神通功法作为资粮,却也不会贪多求全。

他观摩大道投影之时,感觉自己对“空间”之道领悟最多。

寻思这可能是因为自己乃是穿越者,灵魂乃是自另一个宇宙穿越而来,天生就带着空间属性。且无名功法第七重立天庭,于内宇宙中开辟三十三重天,也是一种空间属性,甚至杀招“遮天蔽日”,也是空间属性,杀招“粉碎星辰”,也能以元磁之力,扭曲虚空。

因此倪坤观摩大道投影之时,暂时不理其它,只专注参悟空间之道。

空间之道,本就是宇宙存在的根本大道之一——“宇宙”这个词,本就是空间之宇,与时间之宙组成。只这两个字,便已囊括所有。

一切物质、能量,都因空间而存在。甚至时间,也是与空间相辅相成。没有空间,时间也没有存在的意义。

因此空间之道,最是博大精深,若能在空间之道有所建树,则成就不可限量。

其实每一位仙人,只要修炼到天仙境界,能够破开虚空,开辟洞天,便自然而然对空间之道有领悟。

像辰龙天尊,更是能隔着亿万虚空出手杀人,可随手击破空间,抓摄亿万里之外的星辰。一念之间,可催动空间膨胀,将身周方寸之地,化为百万里虚空。

但这只是境界到了的一种本能,并不是专精的空间之道。就好比每个人天生就会挥拳,却并不是每个人都懂得如何整合全身筋骨肌肉之力,发挥出最大的拳劲一样。

辰龙天尊最擅长的,乃是阴阳之道。

其本命法宝,乃是可将万物碾磨为阴阳二气的“阴阳石磨”。挥拳可发出至阳属性,如手握一轮骄阳的太阳神拳,吐气可吹出至阴至寒,封冻万物的奇寒冰风。

倪坤尽得辰龙天尊传承,但辰龙天尊的道,与他天赋不符,因此倪坤的侧重点,还是放在了空间之道上。

悟道不知时日。

时光领域之中,倪坤、陆昔颜仗着耗用不竭的海量资源不停修炼,偶尔停下修炼,二人也不会浪费时间玩耍休闲,而是对战切磋,磨砺战力,彼此激励着不断提升。

不知不觉,两人便已在时光领域之中,修行一百余年。

这一天。

倪坤忽然心有所感,意念一动,天人合一展开,于冥冥之中,感应到某处有仙劫存在,遂循着那玄奥飘渺的感应,将那仙劫接引而来。

他把别人的天仙灵机劫给勾过来了……

不说那位正要渡天仙灵机劫的天仙,发现仙劫莫明消失是怎样的反应。

反正倪坤感觉很好。

“这就是天仙灵机劫?”

感受着头顶上空,一只无形的“天眼”蓦然张开,降下仙劫,倪坤摸着下巴自语“感觉并不危险嘛……”

确实不怎么危险。

仙劫降临时,他也不过就是内宇宙三十三重天,突然接连崩坏,坐镇天庭最上层的元神天帝,突然受宇宙灵机反噬,由外而内层层崩坏而已。

但倪坤元神本就特异,元神一边崩坏,一边重生,重生速度虽然比崩坏速度慢了一点点,却也大可以抵挡得住。

内宇宙三十三重天亦是如此。虽内宇宙天地,以及天庭内众神,都在飞快崩坏,可一样也在不停重生。

虽这不断崩坏与重生的过程,令倪坤稍觉痛苦,他却也尽可以忍受得住。

“无名功法修成的不灭之身,就是靠谱!之前蜕凡成仙的天劫灭不了我,反被我天天拿天劫之力淬体,如今这天仙灵机劫,一样奈何不了我!”

不仅奈何不了倪坤,在仙劫之中,不断崩坏与重生的元神、内宇宙天地、天庭众神,反而越来越凝实强大,修为肉眼可见的暴涨。

陆昔颜当初在烛龙神时光领域中渡仙劫,足足花费了一百多年,方才渡过第一次天仙灵机劫。

而倪坤这一次把别人的仙劫勾过来给自己降劫,却只用了十多天功夫,便已成功渡过仙劫。

当最后一丝劫力消退,倪坤的元神倏地拔升,蓦然接触到了一处奇异的所在。

那似是一片无尽光辉凝成的“海洋”。

又仿佛一个难以言喻,集无限大与无限小于一体,似虚幻又似真实,充满矛盾之感的“原点”。

又像是一条深埋于混沌之中,包罗万有,一切大道皆发端于此的“根系”。

倪坤知道,这便是宇宙本源之海,一切超凡的“根源”。

渡过第一次天仙灵机劫,倪坤与陆昔颜一样,成功接触到了源海。

无数关于空间之道的感悟,自源海之中流淌出来,源源灌入他的元神之中。澎拜的本源之力,以元神为通道,注入他的肉身之中,不断淬炼着他的肉身,令他肉身愈发强大。内宇宙天庭亦得这本源之力的滋养,飞快地膨胀、扩张。

倪坤心下明悟,待至源海的回馈结束之后,他的内宇宙天庭,亦将能于现世显形。

不知过了多久。

倪坤元神归位,与源海脱离接触,飞速变强的感觉一下结束。

倪坤意犹未尽“才给这么点?太小气了吧!”

二话不说,再次施展天人合一,又于冥冥之中,感应到某处仙劫,又一次将之勾了过来。

于是同样的仙劫,再次降临到他身上……

倪坤足足渡了十次天仙灵机劫。

当然,每一次仙劫的本质,都只是“第一次天仙灵机劫”。

但他得到的好处,何止十倍于普通天仙?

源海的毛都要给他薅秃了。

本来他是想像当初修炼“天雷神火炼金身”一样,反复接引仙劫的,可惜第十次仙劫结束之后,他再怎么勾引,仙劫都不为所动,根本就不理会他了。

没奈何,倪坤也只好遗憾地叹了口气,消化十次仙劫带来的好处。

肉身、元神、内宇宙壮大的好处还在其次。

关键是从源海之中,得到的空间之道的感悟。

别的天仙,渡第一次灵机劫,只能接触一次源海,从源海之中,得到一次自己选定的大道感悟。

而倪坤足足得到了十次最为本源的大道感悟。

起码省下了他百万年自行感悟的苦功。

当然,如此之多的感悟,消化起来,也要花上几百上千年的功夫。但不管怎么说,比起自行感悟百万年的苦功,这点消化的时间,又算得了什么?

不知不觉,千年时光,便已悄然流淌而去。

而外界,不过只是过去一天而已。

这天清晨。

裴行天、贝芸芸,拉着五师弟罗毅、六师弟王肖来到辰龙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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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送上门来的苦力

辰龙宫大门前。

裴行天等四位辰龙天尊亲传弟子一字排开,拜倒在地,齐声道:“弟子等求见师尊!”

没有回应。

辰龙宫大门依旧紧闭。

裴行天不甘心地重重叩首:“弟子等求见师尊!”

良久,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老五罗毅站起身来,说道:“大师兄,师尊不想见我们。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老人家了吧。”

老六王肖也道:

“大师兄,师尊正自闭关炼宝,除三师兄遇害那天,师尊曾隔空出手一次之外,数年未曾踏出辰龙宫一步。既师尊炼宝正忙,我们还是回去吧,别给他老人家添乱了。”

裴行天冷冷道:“要走你们走。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师尊。”

罗毅耸耸肩,询问贝芸芸:“二师姐你呢?”

“我……”贝芸芸咬了咬牙,沉声道:“我也要见师尊。”

“啧,何必呢?”罗毅摇了摇头,“那我跟老六先走了。”

说完对着辰龙宫拜了一拜,与王肖联袂离开。

远离了辰龙宫,王肖才传音问道:“五师兄,大师兄和二师姐,为何执意要见到师尊?”

罗毅微微一笑:

“他们担心、害怕呗。那位下界来的狄师弟,当众打了大师兄、二师姐的脸,师尊对此视而不见。昨日更是将他们放进辰龙宫中,一整天都未见出来。这足以证明,那位狄师弟在师尊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大师兄、二师姐与狄师弟起过冲突,虽然吃亏的是他们,但他们也担心,师尊会不会因此厌弃他们。他们两个啊,现在就想见师尊一面,恳请师尊原谅呐。”

王肖道:“大师兄是师尊首徒,二师姐也颇得师尊喜爱,师尊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厌弃他们吧?”

罗毅淡淡道:“师尊的意思,就是天意。自古天意高难测,大师兄和二师姐不面见师尊一次,得到师尊谅解,就无法放下心来。”

摇了摇头,他又嘿地一笑:

“不过这也是大师兄、二师姐自找的。狄师弟来灵霄天拜见师尊,碍着他们什么事了?非要欺负新人,这下可好,撞正铁板了吧?

“我看呐,他们恐怕得在辰龙宫前,跪上好几天,才会被师父召进去。进去之后,怕还得当面向狄师弟服软道歉呢。”

王肖若有所思:“大师兄、二师姐明明是吃了亏的,若他们还要被迫向狄师弟服软道歉……那狄师弟以后,岂不是虽无首席弟子之名,却有师尊座下首席弟子之实?”

“这谁说得准呢?”罗毅笑道:“谁做首席弟子都好,反正我们一个老五,一个老六,这不上不下的,怎都轮不到我们。六师弟,以后见着狄师弟,你可得醒目一点,别像大师兄、二师姐他们那般自视过高、不知分寸。”

王肖摇了摇头,道:“我区区一个地仙,本来就不会在天仙面前张牙舞爪。”

两人聊了一阵,自回各自洞府。

裴行天与贝芸芸,却是一直跪在辰龙宫大门,等待他们师父的回应。

这一跪,就是三天三夜。

虽然裴、贝二人都是圆满天仙,别说跪上三天三夜,便是跪三千年、三万年都不会疲累,可身体不会疲累,精神上的折磨,却令他二人忧惧交加,心力交瘁。

裴行天又是惶恐,又是愤恨:

“第四天了!那狄人杰进入辰龙宫已有整整四天,连他的护法李圆方,都跟着他在辰龙宫中呆了四天!而我们,却在这里跪了三天三夜!师尊这是在警告教训我们么?还是在为那狄人杰消气?可恶,那小子与师尊,究竟是什么关系?”

贝芸芸则是心底一片冰凉:

“跪了三天三夜,师尊居然都不理会我们……我们虽挑衅在先,可明明是我们吃了大亏,当着一群下人的面,脸都被打肿了,师尊却还是要如此惩罚我们……那狄人杰,难道真是师尊的亲儿子?”

就在二人胡思乱想,心态接近崩盘之时,紧闭了四天的辰龙宫大门,终于无声开启。

裴行天、贝芸芸浑身一个激灵,以为师尊终于允许他们入内了,可抬头一看,走出大门的,却是那狄人杰,和他的护法李圆方。

四日前见到他们时,裴行天、贝芸芸还能稍微感应到他们的气息。

而今日见到这二人,裴行天、贝芸芸只觉站在他们面前的,就像是两条不存在的幻影。

明明眼睛能看到他们,可感知之中,却完全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若不是用眼睛去看,那狄人杰、李圆方所在的位置,在他们的感知之中,便是空荡荡一片,毫无存在的痕迹。

“他们又变强了!”

裴行天心中一震:“四天不见,修为便突飞猛进到这等境地,令我连他们的存在都无法感知……这是境界碾压啊!辰龙宫中这四天,难道师尊在亲自为他们传道授法?

“不对,就算是师尊亲自传道授法,他们的修为,也不可能在短短四天之内,便提升到足以对我造成境界碾压的层次。是了,一定是师尊授予了他们天君境界的极品法宝!”

一念至此,裴行天心中若遭万蚁噬咬,不甘、悔恨、嫉妒、怨怼等无数情绪,在他心中纠集成一团

贝芸芸的想法,倒没有裴行天那般丰富,只是心底冰凉,万念俱灰而已。

倪坤却是懒得揣摩他们心中的想法,只随意看了他们一眼,温文尔雅地一笑:“大师兄、二师姐,老师有事吩咐你们。”

裴行天眼角微微抽搐一下,心说师尊有事吩咐,却不亲自交待,反要让这狄人杰转述……这说明,师尊对他与贝芸芸,已经是极为不满了。

贝芸芸闻言,万念俱灰的心中,却是生出一抹希望,猛抬头看着倪坤,脸上勉强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容:“狄……师弟,师父有什么吩咐?”

“是这样的。”倪坤淡淡道:“老师前次斩杀那杀害三师兄的凶徒时,缴获了一件法宝。那法宝非常玄妙,老师亦极为看重,可惜未竞全功。所以老师将此宝交托于我,嘱咐我找大师兄、二师姐帮忙祭炼。”

“师尊要我们炼宝?”

贝芸芸心中讶异,连天尊都看得上眼的法宝,区区天仙,又有什么资格帮忙祭炼?

不过既然是师尊的吩咐,她也不敢置疑,连连点头:

“如何炼宝,还请师弟吩咐,我自当全力以赴,为师尊效力。”

倪坤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面色阴沉的裴行天:“大师兄怎么说?”

裴行天眼角微微一跳,阴沉的脸上,也是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如何炼宝,请师弟示下。”

“很好!”倪坤轻轻一拍巴掌:“那便请大师兄、二师姐,调集各自麾下所有人手,前来辰龙宫中,助我炼宝。”

裴行天、贝芸芸在天庭也是有职司的,麾下各自掌管五千天兵天将,还有大量半仙、人仙、地仙境的侍从、仆婢、坐骑。

二人一声令下,足以调动一万两千余真仙,来给倪坤做苦力。

待这二人匆匆离去,各自前去调集人手,倪坤嘴角不禁浮出一抹惬意的笑意:“有了一万两千多真仙帮助,玄黄功德塔的祭炼进度,当能在短时间内飞快提升。”

祭炼玄黄功德塔,需要大量功德之气。

这功德之气,并不是一定要求倪坤亲自获得。

他完全可以用玄黄功德塔,将人手传送到各个外域天地,行善事做功德,一点一滴积攒玄黄功德气。

而一万多真仙出手,同时在上千个外域天地之中行善积德,那效率,可比他一个人慢慢积攒,不知要高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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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救世军

当裴行天、贝芸芸各自带着麾下人马,来到辰龙宫前,倪坤也不废话,带他们进入正殿之中,令裴、贝二人带来的人马,每十人结成一队,共分作一千二百余支小队。

之后倪坤放出玄黄功德塔,化作百丈高的巨塔,指着宝塔一层大门说道:

“众位且列队进塔。事关辰龙老师炼宝大计,各位进去之后,一切行动都要听从指挥。无论任务如何安排,你们都要照办。切不可肆意妄为。若是办砸了差事,后果你们知道的。”

众天兵天将轰然应喏,在裴行天、贝芸芸带领下,列队走进宝塔大门。

裴行天一进宝塔,便觉天旋地转,恍惚之间,已然换了天地。

他四下环顾一番,发现自己竟是站在一座城市废墟之中,四周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街道上满是废弃的车辆。

街道两边的商铺或是大门洞开,或是橱窗粉碎,看上去仿佛遭了劫匪。地上散落着各种零落的物品,鞋子、衣服、纸张、包包,还有大块大块发黑的血迹,涂满了地面。

裴行天吸了一口隐隐有些发臭的空气,皱眉自语:“凡俗科技世界?荒废成这个样子,此城似乎遭了大劫……”

身为辰龙天尊首徒,裴行天虽然傲慢自大,却并不缺乏见识。

他自然知道,北灵星海之中,灵霄天以下万界,多的是因天地灵根不够茁壮,虽生机勃勃、生灵众多,却无法衍生超凡之力的凡俗世界。

这种凡俗世界,因没有个人的超凡伟力,转而追求组织与技术的力量。一些发展多年,科技发达的世界,甚至拥有在宇宙虚空之中航行,向外探索的能力。

裴行天虽然从未去过这种科技世界,对于这种世界的存在却并不陌生。

“只有我一个人么?”

身边没有同伴,但裴行天并不担心。

身为圆满天仙,区区一方没有超凡之力的凡俗世界,不会有任何存在能对他造成威胁。

哪怕是那些罕见的星际文明,拥有的足以一炮轰碎小行星的歼星大炮,打在他身上,也就只是给他挠痒痒而已。

“狄人杰把我送到这里,是个什么意思?”

正莫明其妙时,一道低沉的男声,在他耳边轰然响起:

“一年前,一颗殒石坠落在瑞云星。殒石之中,封印着一头瘟毒僵尸。因殒石坠落,封印破损,僵尸携带的瘟毒随空气扩散开来,于短短半个月内,扩散至全球各地。

“瘟毒感染性极强,全球百分之六十的人口,被空气传播的瘟毒感染。十天潜伏期后,所有感染瘟毒之人,皆化作无有智慧,饥渴嗜血的尸鬼,疯狂攻击一切活人。

“被尸鬼攻击的活人,无论是咬伤还是抓伤,又或是沾染尸鬼体液者,亦皆被感染成新的尸鬼……短短三个月内,全球残存人口,已不足百分之五。

“雪上加霜的是,因封印破损,造成此次大劫的瘟毒僵尸正在缓缓苏醒。一年后的今天,瘟毒僵尸随时可能彻底苏醒。一旦僵尸苏醒,则所有尸鬼皆将受僵尸控制,残存人口,乃至其余所有生灵,都将变成尸鬼食粮……

“任务一:寻找并解救幸存者,帮助幸存者建立安全基地。

“任务二:找到并击杀瘟毒僵尸。

“任务奖励:极品灵石一枚。

“任务时间:不限。”

听着耳边那声音,裴行天眼中不禁浮出一抹古怪之色:“救凡人,打僵尸?奖励居然还只是一枚极品灵石?我要极品灵石做什么?”

心中虽觉荒谬至极,但事关辰龙天尊炼宝,裴行天却也不敢怠慢,心说罢了,偶尔救一救蝼蚁般的凡人也无所谓。至于打僵尸,更只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当下就要展开神念,覆盖星球,找到所有幸存的凡人,以及那瘟毒僵尸所在。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神念居然只能勉强覆盖小半个城市,且连稍微厚实一点的墙壁都无法穿透。

裴行天一惊:“我神念怎会弱到这种程度?连厚一点的墙壁都无法穿透?还会受到金属阻隔?”

仔细一品,他才发现,不是他神念变弱了,而是他能够外放的神念,只有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绝大部分神念,都被禁制在体内,无法外放出去。

“只相当于道基圆满,接近金丹修士的程度……”

正诧异时,一道嘶哑的咆哮响起。

裴行天循声一看,就见一头佝偻着腰背,双瞳猩红,双手化作畸形的骨爪,嘴唇萎缩,现出牙床和狰狞獠牙的尸鬼,自一间大门敞开的店铺中摇摇晃晃走了出来。

其刚出来时,步履蹒跚,行动迟缓,像是行将就木的老朽。

可当它看到裴行天之后,立刻“精神一振”,异化的脚掌猛蹬地面,霎时间变得仿佛猎豹一般灵活矫健,朝裴行天飞扑而来。

裴行天眉头一皱,抬指一点,就要将这尸鬼斩杀。

可一指点戳出去,什么都没有发生,强大的法力凝聚在指尖,就是无法外放。

还没等裴行天搞清楚状况,那尸鬼就已扑至他面前,一双爪子按向他肩膀,腥臭的嘴巴向着他脖子咬来。

“该死!”

裴行天脸色铁青,一拳轰出,嘭地一声,将那行尸头颅轰成粉碎。

“居然无法施法……”

裴行天手上皮肤一震,将沾染的黑血震落,阴沉着脸自语:“难道要我跟尸鬼肉搏吗?”

正说时,就听沙哑的咆哮声接二连三地响起,裴行天脸色一变,四下环顾,就见成百上千的尸鬼,从各个大门、窗口中钻出,如抢食的野狗一般,四面八方向他狂奔而来。

裴行天咬牙切齿,左右一看,大步奔到一根路牌前,一把握住路牌杆,发力一拧。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中,将那路牌杆齐根拧断,断裂处扭成了尖锐的麻花状。

他一巴掌打落牌子,将这路牌杆当作长枪,怒喝一声,朝着尸鬼数量最少的方向逆冲过去,随手一刺,就把一头尸鬼喉咙刺穿,枪杆再一拧一挑,就把那尸鬼首级挑落。

虽不能施法,但裴行天一身武艺也是非凡,体能亦能发挥出接近金丹的程度,一根路灯杆被他舞得虎虎生风,拨拿挑刺,在尸鬼群中开起了无双。

裴行天被传送到尸鬼世界时,贝芸芸也独自一人,来到了一个因生化病毒泄露,全世界九成人口化为行尸走肉的科技世界,接受了拯救幸存者,建造营地,并设法找到泄露病毒的生化实验室,制造解药的任务。

她运气也不比裴行天更好,一样是落在遍地丧尸的城市之中,且一样被限制了法力,不得不徒手搓出简易武器,在丧尸之中杀出血路。

至于其余的天兵天将、侍从仆婢,则是十人一队,散落到不同的世界,开始了他们各自的拯救任务。

倪坤通过塔灵,察看着那一千二百多支小队的任务进度,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辰龙天尊的名头就是好使,明明都不是善类,心性冷酷,视凡人如蝼蚁,却也不得不按照任务要求,兢兢业业做拯救任务……唔,若是任务做得好,思想能改造,到时候饶你们一命,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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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最终决战兵器!

宇宙广阔,世界无数。

但相对于近乎无穷多的世界,正遭受灭世级灾难的世界,毕竟只是少数。

尤其是如今的玄黄功德塔,其传送能力,只局限于隔壁那个有着两座“天界”的星海界域。

仅仅一座星海界域,自然不可能同时有一千多个世界遭受灭世级的大灾难。

不过功德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并不是一定要拯救世界才能获得。

救世可以得功德,帮助世界发展可得功德,打土匪、捉小偷,乃至扶老奶奶过马路,同样能获得功德。

治理环境污染,拯救濒危动物,改造沙漠、植树造林……等等,都可以获得功德。

倪坤派遣的一千多支“救世军”,绝大多数,其实都是在做着一些难度不高的简单任务。

像裴行天、贝芸芸这等因倪坤的特别关照,不得不执行繁琐又困难的救世任务的,少之又少。

即使那些简单的小任务,获取的功德并不多,但只要办事的人足够多,点滴积累起来,也是一个极可观的数量。

做好事得功德,这功德本该落在具体的执行人身上。

不过玄黄功德塔自有玄妙,凡是被玄黄功德塔传送过去,按照功德塔发布的任务办事的人,其所作所为获取的功德,大半都会被玄黄功德塔截流,只有极少部分能落到执行人手上。

而即使得到了功德,倪坤派出去的这一批救世军,其实也是不懂得利用,甚至无法察觉功德存在的。

当然,就算没有主动运用功德的能力,身上积累的功德多了,也能被动获得一些好处。

比如与人交往时,更容易被人瞧得顺眼,获取信任。运气也会变得更好,说不定就能得到奇遇。

就好比倪坤,善事做得太多,一身都是功德。

尽管他自己并不知道如何运用功德,可一直以来运气都非常不错,最后更是得到相性相符的玄黄功德塔看中,继承了这件功德至宝。

此刻,辰龙宫中。

倪坤关注了一阵“救世军”们的行动,便将此事交给塔灵主持,自己去到炼宝室中,继续炼制一件“最终决战兵器”。

这一件“最终决战兵器”,主材料,正是辰龙天尊的尸身。

辅助材料,则是辰龙天尊宝库之中,无数的天材地宝、炼器材料,乃至成品法宝、青紫仙晶。

倪坤并不是要将辰龙天尊炼成战傀。

经历了时光领域多年修炼,耗用了辰龙宝库当中,数不尽的资源,倪坤的实力,已经去到了一个等闲二劫天君,都不敢想象的境地。

他凭自己的实力,就能轻松捶翻天君,又哪里用得着把辰龙天尊炼成战傀针对天君?

所以,这一件最终决战兵器,乃是特意为灵霄天尊准备的。

炼制的目的,也不是将之作为战傀,放出来与灵霄天尊战斗。

战斗是不可能有胜算的。

活着的辰龙天尊,尚且不可能是灵霄天尊的对手,更何况是已经死了辰龙天尊?

所以倪坤炼制的这一件“最终决战兵器”,并非战斗傀儡。

兵器已经在时光领域之中,炼制了一千多年,耗用了海量的天材地宝、炼器材料、青紫仙晶。

而后继的炼制,起码还要花费两百余年,才能勉强成功。

炼宝室中。

辰龙天尊尸身,悬浮在一座巨大的法阵上空。

法阵里,陈列着数十枚元磁星核,散发出恐怖的元磁之力,托起辰龙天尊质量堪比小型恒星的身体。

数十头被抹去灵智,被辰龙天尊以大法力炼成了半生灵半傀儡的三足金乌,以特定的方位分踞天穹各处,同时喷吐细细的金色焰流,烧灼在辰龙天尊尸身之上,像是进行激光微雕一般,在他皮肤上篆刻出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玄奥符文。

倪坤盘坐在阵法之外,一边催动地面阵法与天空金乌们的运作,一边不断取出各种天材地宝、炼器材料,乃至成品法宝,投入身边七座炼炉之中。

那七座炼炉下方,也各有一头金乌喷吐火焰,提供能量。

投入炼炉的材料、法宝,在炼中祭炼之后,化作色泽各异的光雾、气流、熔液、丹丸,被倪坤操纵着飞出炉口,源源融入辰龙天尊尸身之中。

不间断的祭炼之下,辰龙天尊尸身上的气息,越发恐怖强横。

若非这炼宝室本就是一方小天地,又有辰龙天尊生前布设的各种天尊级阵法、禁制,单是尸身上散发的气息,就已足以将辰龙宫所在的浮空山压成粉末了。

在倪坤专注炼宝时。

于时光领域中苦修四千余年,有元魔天尊投影陪练,又耗用了无数资源,吃掉了数以千记极品紫青仙晶的陆昔颜,也终于积累圆满,引动了第二次天仙灵机劫。

不过,就在她引动仙劫之时,正炼着宝的倪坤心血来源,天人合一微一运转,就把她的天仙灵机劫给抢了过来……

嗯,倪坤因为抢的天仙灵机劫太多,“第一次仙劫”现在已经完全不理会他了。倒是第二次天仙灵机劫,还可以抢来不少。

他精通千变万化,每一个念头,都能化为一道虚拟元神。莫说分心数用,便是同时操纵十万个化身,同时做十万件不同的事情,都不会有丝毫错乱。

现在一边炼宝,一边品尝第二次仙劫的滋味,自然也是毫无压力,互不影响。

陆昔颜引动仙劫之后,巴巴地等了半天,却不见仙劫降临。略一沉吟,便知究竟,咬牙切齿地说道:

“居然连我的仙劫都要抢……老倪这是在作死啊!”

本想去捶他一顿,念及他正在炼宝,于是强自压抑下暴躁的情绪,鼓着粉腮坐了下来,再次感应仙劫。

好不容易又感应到仙劫,刚要将之接引下来,那仙劫又咻地一声,再次消失了。

“啊!我想渡劫啊!”

陆昔颜抓狂地大叫一声,一拳捶在地上,险些把这方小天地捶成粉碎。

等啊等,等到第三次感应到仙劫,陆昔颜学乖了,没有第一时间引动仙劫。

直到察觉倪坤那边传来仙劫的气息,知道他已经抢来别人的仙劫,陆昔颜这才松了口气,引动了自己的仙劫……

就在两人快乐渡劫时。

辰龙宫上空。

隐遁于虚空夹缝之中,连天君都无法察觉其位置的灵霄宫中,正处于沉睡状态,身上散发出衰朽气息,皮肤黯淡无光、积满污垢的灵霄天尊,忽然皱了皱眉头,干枯似骷髅的老脸上,无意识地浮出一抹警觉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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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8,灵霄天尊的反应

灵霄天尊并未苏醒。

但一道飘渺玄虚的气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逸出灵霄宫,又逸出虚空夹缝,来到辰龙宫上空徘徊一阵,又向着“天机殿”飘去。

天机殿。

正自闭目打坐的陆玄机,忽然一阵心悸,猛地睁开了双眼。

片刻后。

陆玄机带着四师弟吕妙子、五师弟丁鸣山、六师弟齐逸风、七师妹陶云苏、八师弟唐威远,并青龙、朱雀、白虎三大灵王,联袂前往辰龙宫。

一行九人,全员天君。

其中陆玄机、吕妙子乃是二劫天君。其余七人,皆为一劫天君。

九大天君联袂而行,即使未曾刻意散发气势,仅是自然散发出的气息,就已令辰龙宫所在的浮空山万簌俱寂。

万龙潭中,一头头龙种蛰在潭底,瑟瑟发抖。灵犀园里,一头头凤种缩在巢中,战战兢兢。

各个山头、峡谷、水域之中,各种灵禽仙兽,齐齐噤声,连虫鸣都听不到一声。甚至连风声都止息了。

山上各宫殿、洞府、兵营中,辰龙天尊门下的天兵天将、力士园丁、仆从婢女等,亦是噤若寒蝉,只觉心头沉甸甸的,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呼吸都为之凝窒。

九大天君神情肃穆,一路行至辰龙宫前,止步于宫门之外。

陆玄机带头,对着宫门拱手一揖,沉声道:“大师兄,师弟有要事求见。”

其余几个师弟师妹,齐齐一揖,齐声道:“大师兄,我等有要事求见!”

青龙、朱雀、白虎三位灵王,也是一揖到地,“我等求见辰龙天尊!”

天庭现有的九大天君同时求见,按说就算有天大的事情,辰龙天尊也当出面一见,最低限度也该回应一声。

然而,辰龙宫中并无任何回应。

看着毫无动静的宫殿大门,陆玄机心中一沉,深深吸了口气,再次揖拜:“大师兄,事关重大,还请出面一见!”

宫殿大门还是没有动静,辰龙天尊亦无任何反应。

陆玄机一颗心沉到了海底。吕妙子等师弟师妹,以及青龙灵王等,则是眼神诧异,茫然不解。

沉默半晌。

老四吕妙子惊疑道:“三师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突然召集我们,说有要事前来拜见大师兄……可大师兄为何对我等不理不睬?”

其余几位师弟师妹,以及青龙灵王敖苍海等三位灵王,都齐齐看着陆玄机,惊疑不定地等他解答。

陆玄机呼出一口浊气,面沉如水,缓缓道:

“师尊沉睡渡劫之时,理应一念不起。孰料今日竟有噩兆入梦,此兆应在大师兄身上,师尊遂托梦与我,着我前来查探。我本来还不敢相信,但是没有想到……”

他斟酌沉吟了好一阵,方才用一种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语气说道:“大师兄恐怕已经遇害了!”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其他人更不必说。

吕妙子断然质疑:“这不可能!大师兄乃是堂堂天尊,整个北灵星海,除了师尊,没人是他的对手!谁能害得了他?”

老五丁鸣山沉声道:“三师兄,你这番话说得过分了!”

老六齐逸风则是摇头失笑:“大师兄遇害?三师兄,你这个玩笑,可是一点都不好笑!”

老七陶云苏迟疑道:“三师兄,此事你可是用天机仪推算过了?”

老八唐威远皱眉摇头:“天机仪可算不了天尊。三师兄,你所说的梦兆,别不是你自己发了噩梦吧?”

天君能完美掌控自身念头,根本不会发梦。

倘若意外发梦,必然有所预兆。

所以唐威远就怀疑,发噩梦的,恐怕是陆玄机自己。

恐怕是陆玄机自己将有什么劫难,却未能窥破,误以为是应在大师兄身上。

见几位师弟师妹拒绝相信,青龙灵王敖苍海等也满是怀疑,陆玄机不禁摇头苦笑:“莫说你们不信,我自己都不相信。但……”

他看着辰龙宫大门,沉声道:

“大师兄虽然是在闭关炼宝,但前次他三弟子林随云被杀,他都能亲自出手,隔空抹杀凶手。这足以证明,大师兄并不是无法分心。

“此次我等九人联袂前来拜见,大师兄无论如何,都不该对我等不理不睬。可是你们也看到了,直到现在,大师兄对我等还是毫无回应。这难道不奇怪么?”

听他这么一说,吕妙子等人也是无言。

他们都不敢相信,大师兄堂堂天尊,竟会无故遭劫。

可就像陆玄机说的那样,既然大师兄连隔空出手杀人都可以,此时却为何不回应他们一声?

陶云苏迟疑道:“也许,大师兄炼宝到了紧要关头,暂时无法分心?”

听她这么一说,吕妙子等人纷纷点头,赞同道:“不错,大师兄可能真是炼宝到了紧要关头,暂时无力分心。”

“总之我是不信,大师兄会无故遭劫。再说我灵霄天的天尊遭劫,天地之间,必生异象。传说元魔天尊殒落之时,小半个北灵星海,数以万计的有灵世界,都曾同时天降赤雨,山呼海啸,为他哀泣。元魔天尊那等魔头都是如此,以大师兄的身份,他若遭劫殒落,灵霄天必会天地同悲……”

“不错。天尊乃是宇宙骄子,一旦遭劫,天地同悲。可我灵霄天这段时日,根本就没有任何异象。再者,前几天大师兄在下界收的记名弟子,不是顺利进了辰龙宫么?

“三师兄你总不会以为,那狄人杰主仆,有能力打开大师兄布下的天尊禁制吧?辰龙宫的禁制,可是连我们都碰不得,想要进去,也得等大师兄开门的。”

“是啊,大师兄若是遭劫,辰龙宫大门又怎可能敞开,放那狄人杰主仆入内?甚至就在昨天,大师兄的弟子裴行天、贝芸芸,都带着麾下人马进了辰龙宫。”

众师弟师妹你一言,我一语,分析种种“不合理”之处,说得陆玄机都不禁动摇起来,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师弟师妹们说得不错,天尊殒落,天地必生异象。可灵霄天这段时日,确实没有任何异常。灵霄天以下万界,也并未有任何大规模的异象报上来……

”辰龙宫大门,前几日也确实曾为那狄人杰主仆敞开,昨天也确实放了裴行天等大队人马进去……

“难道,真的是我理解错了?我梦到的‘师尊托梦’,真的只是我自己发的梦兆,并非师尊给我的警示?”

这时,吕妙子提议道:

“无论如何,我是不信大师兄遇难的。不过三师兄若是不放心,我们便在此多等一阵。说不定大师兄过了那无法分心的紧要关头,便会回应我们。”

陆玄机皱着眉头,缓缓点头:“那便再多等一阵。”

这一等,便是数个时辰。

直到陆玄机实在忍耐不住,再次出声:“大师兄,师弟等有要事求见!还望大师兄准我们入内。”

话音刚落,辰龙宫大门便轰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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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见辰龙宫大门洞开,吕妙子哈哈一笑:“我就说大师兄没事。”举步就往大门行去。

“且慢!”陆玄机忽然开口,一脸凝重地叫住吕妙子。

吕妙子停下脚步,不解道:“又怎么了?”

陆玄机双眼紧盯着洞开的宫门,缓缓道:“不对劲,很不对劲……”

作为天机殿主,陆玄机最是精擅推演卜算之道,灵感远超其他同门。

在辰龙天尊晋位天尊后,陆玄机也曾来过辰龙宫。虽然辰龙天尊气场极强,可大师兄自然不可能对怀他有恶意,所以进出辰龙宫时,陆玄机感觉也就是压力很大而已。

但此时此刻,看着那洞开的宫殿大门,陆玄机却有种直视着无底深渊的感觉。

总觉得那洞开的大门,似是一张通往深渊的巨口,予他一种极度危险,一旦深入其中,便会万劫不复的微妙直觉。

就在这时,七师妹陶云苏问道:

“三师兄为何迟疑?大师兄开门唤我们进去呢。让他久等可是不好。”

其他师弟以及青龙灵王等人,也不解地看着陆玄机。

“不对,很不对!”

陆玄机眼角抽搐,沉声道:

“门是敞开了,但大师兄可没有唤我们进去!他根本就没有出声!”

吕妙子皱眉道:

“三师兄,你这未免也太疑神疑鬼了吧?大师兄敞开宫门,不就是叫我们进去么?还非得他出声请我们不成?”

这番话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满。

陆玄机知道,吕妙子等人,对天赋、修为、实力素来一骑绝尘的大师兄,本就有种盲目的崇信。

尤其是大师兄晋位天尊之后,他们对大师兄的信任与祟拜,俨然仅次于师尊。

这种信任、崇拜,已然近乎执念。而执念一旦形成,就很难扭转打破。

所以吕妙子等人不会也不愿相信,大师兄竟会遭劫殒落,寻找各种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质疑陆玄机的说法。

此刻也对辰龙宫的异常视而不见,甚至对提出异常的陆玄机心生不满。

对此,陆玄机也有些无可奈何。

因为除了危险的直觉,他并没有任何实际证据。

尽管如此,陆玄机还是拿出了三师兄的魄力,沉声道:

“无论如何,除非大师兄出声召唤,否则谁也不能进入辰龙宫!”

顿了顿,他加重语气:

“师尊沉睡渡劫,大师兄闭关不出,二师兄遭劫遇害,现在灵霄天我最大,你们都要听我号令行事!”

吕妙子皱了皱眉,轻哼道:

“三师兄真是好大的威风。召集我们前来拜见大师兄的是你,现在不准我们进入辰龙宫的还是你。你还口口声声说大师兄已经遭劫遇害……三师兄,师弟我就不明白了,你究竟想做什么?”

陆玄机冷哼一声:“我是在救你们的命!”

吕妙子失笑:

“此言何其荒谬!放眼北灵星海,师尊、大师兄之外,还有谁能比我吕妙子更强?三师兄你虽然精擅推演卜算,可斗战杀伐也不如我啊!我吕妙子不仅是灵霄天第三强者,亦是整个北灵星海的第三强者。又有谁能要我的命?”

老五丁鸣山道:

“三师兄,我们九大天君齐聚于此,天尊以下,无人能挡。辰龙宫又是大师兄的地盘,我们怎会有性命之忧?你那救命之说,究竟从何说起?”

老八唐威远缓缓颔首:

“这里是辰龙宫,大师兄不会害我们。大师兄以外,又没人是我们的对手。三师兄那番救命之说,小弟也无法理解。莫非三师兄以为……大师兄的记名弟子狄人杰主仆,会对我们不利?”

老六齐逸风摇头道:

“且不说狄师侄主仆是否会对我们不利。就算他们有那胆量,敢冒天下之大不违,也得有威胁到我们的实力啊!”

师弟们你一言我一语,怼得陆玄机脸色铁青。

这就是作为老三的无奈了。

与辰龙天尊,以及已经殒落的二师兄诸无道相比,陆玄机的威望本就远远不如。

加上他的硬实力,又比老四吕妙子略逊一筹,于是他这个老三,在师弟师妹们面前说话,还真有些不好使。

固然能凭着排序强压师弟师妹们一头,勉强令他们不敢造次,可言语上冲撞质疑几句,师弟师妹们还是毫无压力的。

不过即便被师弟师妹们质疑得很是生气,但陆玄机也不能真个坐视他们进去送死——本质上,陆玄机与其余天庭仙人并无区别,心性冷酷,视包括下界仙人在内的凡俗众生如蝼蚁,亲手毁灭世界、灭杀亿万众生,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但对于同门师兄弟,他还是有些感情的。

刚要以三师兄的身份,强行喝斥几句,就听辰龙宫中,传来一道淡漠威严的男声:

“你们在争些什么?既有事求见,还不赶紧进来,当真要我请你们不成?”

听到这男声,众人齐齐一怔,吕妙子撇撇嘴角,眼神古怪地看了陆玄机一眼,对着辰龙宫一揖:“大师兄恕罪,小弟这就进来!”

说罢迈开大步,向着辰龙宫大门走去。

丁鸣山、齐逸风、陶云苏、唐威远,以及青龙、朱雀、白虎三殿灵王,也是齐齐一揖,请罪一番,之后亦是毫不迟疑地走向辰龙宫大门。

陆玄机却是浑身一震,惊疑不定地看着辰龙宫大门,心中危险的感觉越发强烈:

“那确实是大师兄的声音……可为何感觉更加不妙?大师兄既在,方才又为何不早些唤我们进去?反而任由我们在此争执,坐视四师弟他们质疑我?是在敲打我么?可大师兄并没有用这种方式敲打我的必要啊!”

辰龙天尊秉性高傲,淡漠威严如帝君。陆玄机性子就稍微软了点,在辰龙天尊面前,一直是个弟弟,从不敢有任何违逆。

之前辰龙天尊未曾晋位天尊时,就从来不屑如此敲打陆玄机。如今辰龙天尊贵为天尊,所在的层次远远超过了陆玄机,更加没有必要这般敲打他。

“说话之人,并不是大师兄!”

一念至此,陆玄机再无迟疑,眼见走在最前面的吕妙子已将踏进门槛,当即沉着脸伸手一指,吕妙子身前顿时波光一闪,现出一道晶莹剔透的晶体墙壁,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吕妙子停下脚步,诧异回头:

“三师兄你今日究竟怎么了?先是莫明其妙胡言乱语,说什么大师兄遭劫……现在大师兄已经开口发声,你居然又……你不会是推演太多天机,遭了天道反噬,走火入魔,乱了神智吧?”

陆玄机沉声道:“大师兄有问题!”

不等众师弟师妹震惊质问,陆玄机又语调铿锵地说道:“若我错,甘受大师兄惩罚!”

他都这么说了,吕妙子等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一脸古怪地看着陆玄机。

陆玄机则皱着眉头,凝视那被晶体墙壁堵死的宫殿大门,等待着“大师兄”的回应。

良久。

一声轻叹,自辰龙宫中传来:

“宁受置疑,也要阻止师弟师妹们送死……陆玄机,你倒是还有几分良心。可惜……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的师弟师妹们不领情啊!”

说话声中,那堵死大门的晶体墙壁轰然破碎,一只大手自大门中倏地探出,对着正站在大门口的吕妙子一抓一握。

一抓之下,吕妙子身周空间蓦然凝固,化成一块实体的“水晶”,竟从环境中剥落下来。

被封在水晶之中的吕妙子,宛若一只琥珀里的小虫,一切动作、神情尽皆凝固,毫无还手之力地被那大手攥在手中。

随后,那大手握着那块封住了吕妙子的水晶,五指狠狠一错。

嘭!

空间凝成的水晶,以及水晶里的吕妙子,就在这一声爆响之下,碎成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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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我大倪坤,所向无敌!

倪坤一爪捏爆吕妙子,又向着最近的丁鸣山一爪抓去。

不过吕妙子的死,已经让剩下的人都反应了过来。

丁鸣山身上清气一爆,化作一尊清光宝塔,将自身从头到脚遮掩得严严实实。同时并指为剑,迎着倪坤手爪一指点出。

剑光铮鸣间,一线炽白剑光,他自指尖迸发出来,化为一道无坚不摧的锐金剑气。

这锐金剑气,乃是丁鸣山本命法宝“玄天斩星剑”,乃是一口纯由金行煞气凝成的无形之剑,可大可小,形态不定。

此时“玄天斩星剑”高度凝炼,看似只有细细一缕剑气,威力却足以洞穿一劫天君境的护身之宝。

若被剑气击中,哪怕只是被刺破一缕油皮,剑气侵蚀之下,亦能化去肉身、蚀尽元神。

丁鸣山以攻代守,试图逼退倪坤一爪。

在他出手的同时,齐逸风双瞳金光一闪,射出两道金色光束,轰向倪坤手臂。

陶云苏祭出一颗明珠,内蕴三山五海之力,砸向倪坤手腕。

唐威远抽出一口大刀,双手握住刀柄,高举过顶,吐气开声,照倪坤手臂挥出一道匹练刀罡。

陆玄机伸手一指,一点寒星飞出,激射倪坤手臂。这一点寒星看着不起眼,实则爆发之下,能将一方中型世界瞬间封冻,将之变成冰封星球。

五大天君联手出击,誓要挡下倪坤这一爪。

然而,得了辰龙天尊海量遗产,又有“时光领域”带来的充足时间,还大肆勾引别人的仙劫,连陆大王的“二次仙劫”都连抢了两回,把宇宙本源之海薅得都不想理他的倪坤,实力比起数日之前,刚到灵霄天庭时,强了何止百倍?

丁鸣山那无坚不摧的“玄天斩星剑”刺在倪坤掌心,剑气霎时崩碎,剑光飞溅如雨,却连他一丝油皮都没有刺破。

齐逸风双瞳射出的两道金色光束,打在倪坤手臂上,亦是连他皮肤都没能灼伤。

陶云苏那内蕴三山五海之力的明珠,轰中倪坤手腕,却像是乒乓球一般弹开。唐威远斩出的匹练刀罡,亦只是在倪坤手臂上斩出一条浅浅的白痕。

陆玄机那足以封冻一颗星球的寒星,倒是令倪坤手臂上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可转眼之间,就被他胳膊上自然散发的体热蒸发一空。

五大天君这联合一击,连迟缓倪坤一瞬都没能做到。倪坤手爪势如破竹,抓在丁鸣山那护身的清光宝塔神通上,撕纸一般将之洞穿,又毫不停歇地抓向他心口。

丁鸣山脸色一变,就要化光遁走,但倪坤五指一勾,元磁之力横扫,丁鸣山所化遁光,不但没能遁走,反而像是被黑洞捕获的光芒一般,身不由己投向他爪中。

噗!

手爪穿过丁鸣山心口,往外一掏,丁鸣山肉身安然无恙,元神却已被倪坤握入掌中,五指一握,嘭地一声,就将丁鸣山元神捏得粉碎,爆出一团璀璨的光屑。

昂!

忽有天龙咆哮响起。

青龙灵王敖苍海化成一头万丈青龙,于天际盘旋飞舞,向着已经走出辰龙宫大门,正式亮相在众人面前的倪坤一爪按下。

遮天蔽日的青色龙爪按落之时,无穷雷光从天而降,化为一片雷霆炼狱,向着倪坤轰打过去。

倪坤呵呵一笑,迎着漫天轰落的雷霆挥出一爪。

爪出之时,狂暴的雷霆竟脱离青龙灵王控制,百爪归海一般投向倪坤爪心,被他吸收得一干二净。

之后那手爪冲天而起,化为一只方圆千丈的巨爪,荡开按落的龙爪,掐住那万丈青龙的长颈,将那万丈长的巨龙抓摄下来,往地上狠狠一掼。

轰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中,整座周长万里的浮空山都震了一震。

若非此山乃辰龙天尊道场,遍布天尊级的禁制,比灵霄天凡间的天地还要坚固百倍,这一掼之下,以那万丈青龙堪比小型行星的庞大质量,以倪坤施加在青龙身上的恐怖力量,整座山都要被砸成粉末。

青龙灵王哀鸣不已,鳞甲破碎,浑身喷出翡翠般的龙血。

如果说吕妙子之死,乃是他自己太过大意,太过信任大师兄辰龙天尊,毫无警惕之下被偷袭打了个措手不及,还不足以证明倪坤的实力。

可丁鸣山却是在众同门协助之下,被倪坤堂堂正正当面打死。而青龙灵王虽境界只一劫天君,肉身力量却强过在场任何一人,居然还是被倪坤轻描淡写一爪重创。

这已经足以证明倪坤的强大,亦足以令陆玄机等人彻底认清双方的实力差距。

“走!”

陆玄机当机立断,大袖一拂,飞出漫天竹签,瞬间组成数座传送阵法,将在场所有人,包括重伤的青龙灵王,统统圈在里面,就要传送离开。

“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啊!”

倪坤呵呵一笑,平伸右手,掌心向上,五指猛地一握。

一握之下,周围空间轰然一震。

辰龙宫四周的空间,顿时被揉成一团,就像是将一张纸揉成了纸团一般。

空间都褶皱紊乱成了这个样子,陆玄机的传送阵当场失效,众人身影在场中一阵胡乱闪烁,居然还是被困在了场中,未能顺利离开。

随后倪坤又朝着青龙灵王隔空一爪,笑道:“你当初带队围杀我,嚣张不可一世。今天风水轮流转,有什么感想啊?”

巨龙哀鸣声中,万丈长的青龙被倪坤隔空抓起,向着他手掌投去。

投至倪坤面前时,万丈青龙已化作一头三尺长的小小青龙,倪坤一把抓住此龙,看了看他翡翠般光滑亮丽的鳞片,点头道:“难怪能得灵霄天尊喜爱,你这龙身确实漂亮。不过我从来不以貌取人。”

说话间一手捏着青龙头颅,一手撸着青龙颈,往下一撸,就把这条三尺长的小小青龙,撸成了一口青色长剑。

他瞬间就把一尊一劫天君,炼成了一口仙剑!

龙首为剑柄,龙身为剑身,龙尾为剑尖,瞬间成就一口一劫天君境的仙剑。

倪坤得了辰龙天尊炼宝功法,消化吸收之后,又在时光领域之中,以辰龙天尊的尸身炼“最终决战兵器”,足足炼了一千多年,炼宝的手段,早已去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地。

“此剑不错,又是乙木青龙之属,将来可以送给我的大徒弟。”

倪坤握着“青龙仙剑”,挥舞了两下,剑尖一指陆玄机等人:“给你们一个机会,跪地请降,向我效忠,我可以饶你们一命。”

炼玄黄功德塔的苦力不嫌多。

若能将整个天庭收服,以天庭的人力,再从凡间征召一批人手,炼塔的效率,将能百倍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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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1,这一招就叫做忍辱偷生!

“你究竟……是什么人?”

陆玄机死死盯着倪坤,涩声问道。

“你这个问题,并无意义。”倪坤淡淡道:“我只问你们一句,降,还是死。”

降,还是死?

陆玄机看看剩下的齐逸风、陶云苏、唐威远三位师弟、师妹,从他们眼中,没有看到一丝斗志,只看到了无尽的惊骇震怖。

再看朱雀、白虎二位灵王,感觉也跟齐逸风三人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没有了斗志,陆玄机对此并不意外:

三招两式之间,便接连打杀吕妙子、齐鸣风,一招重创青龙灵王,还把他炼成了一口青龙仙剑……空间在他掌中就如纸团,被他随意拿捏,天君级的传送法术都无法生效。

这等实力,比起天尊纵有不如,却也足以碾压一切天君了。

是的,在陆玄机看来,这个自称“狄人杰”的家伙,实力还是不如天尊的。

因为天尊若是出手,任何直面天尊攻击的仙人,只要没有达到天尊的境界,都会被天尊威压震慑元神,脑海之中一片空白,无思无想,一念不起,靶子一般呆滞着任天尊抹杀。

而倪坤出手之时,威力虽然惊世骇俗,碾杀天君不费吹灰之力,可毕竟没有天尊那般震慑元神的恐怖威压。

在他手下,天君们毕竟还有出手自救的余地。

只是,纵有出手的余地,好像也并没有任何意义。

陆玄机无论怎么推算,感觉自己都不会是“狄人杰”的一招之敌。

所以,不仅是齐逸风等人没了斗志,连陆玄机自己,心中都只余沮丧。

仙人不是死士。

除了少数为了力量、权势、仇恨,又或是得了奇遇,方才踏上仙道的仙人外,绝大部分仙人,踏上仙道的最初动力,就是追求长生。

因此仙人不存在明知不敌,还要飞蛾扑火、轰轰烈烈、舍生取义的说法。

不然,他们还修什么仙,求什么长生?

事实上仙人斗法之时,实力不济的那一方,大多都是想办法脚底抹油,保住性命,很少困兽犹斗的。除非实在跑不了,对方又不受降,才会拼命死战。

只是犯到了倪坤手上的仙人,基本都没有机会溜走罢了。

此刻,还活着的六位天君,心里都很有数,认得清巨大的实力差距。

打,打不过;跑,跑不了;舍生赴死,又不甘心。

如此一来,剩下的选择已经很明显了。

然而六位天君以前都高高在上惯了,学不来楚司南那种二话不说,纳头就拜,口称“英雄饶命”的洒脱,一时间都有些僵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见众人都直着膝盖、浑身僵硬地看着自己,倪坤眉锋一扬,肃然起敬:

“想不到灵霄门下,居然全是宁死不屈的硬骨头!也罢,我平生最敬硬汉,便给你们一个痛快吧!”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要!

噗嗵!

灵霄天尊八弟子唐威远推金山、倒玉柱,重重跪倒在地,纳头就拜,大声道:“不要杀我,在下愿降!”

一边大叫投降,他一边在心里想着:

“四师兄、五师兄一招就死,青龙灵王被炼成一条仙剑,不出意外,大师兄恐怕也如三师兄所说,已经遭劫殒落。如今师尊沉睡未醒,整个天庭,恐怕都无人能对抗此魔!

“白白送死,非我之道。当留得有用之身,忍辱负重,假意屈服,打探情报。待得师尊醒来,再来清算此魔!”

唐威远用“忍辱负重”说服着自己,期待师尊灵霄天尊渡过道劫,成就金仙之后,解救自己。

其他几位看到有人带头,心里也存着与他一般的想法,心说现在形势比人强,且先跪了,留下性命。等到灵霄天尊苏醒,便是我等报仇雪恨之时。

当下齐逸风、陶云苏、朱雀灵王、白虎灵王也齐齐跪拜在地,口称愿降。

陆玄机闭目一叹,也跪倒在地,额头触地,郑重道:“陆某,愿降!”

投降之时,陆玄机心中暗叹:师尊的梦兆应验了。大师兄果然出了事,连辰龙宫都被这自称“狄人杰”的魔头占据……

可惜我们太没用,不但没能为大师兄扫仇雪恨,反而被迫向此魔投降……

好在师尊渡过道劫之后,将成为屹立宇宙之巅,与宇宙同寿,不朽不灭的金仙道祖。届时就算这魔头给我等种下元神禁制,亦难不倒一位金仙道祖……

屈膝投降很艰难。

但仙人毕竟都不想死。

只要端正了心态,天君也可以跪得很痛快。

再者,陆玄机等人心中还有翻盘的希望,都期盼着灵霄天尊苏醒之后,能反手镇压魔头,将他们解救出来。

倪坤对他们的想法心知肚明。

但他一点都不在意。

如果不是为了天庭那庞大又优质的人力资源,在灵霄天尊沉睡未醒,辰龙天尊变成了“最终决战兵器”的当下,他和陆昔颜联手,踏平灵霄都不在话下。

既如此,他便根本不会在意,陆玄机等人究竟是真降还是假降,只微笑着说道: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灵霄门下,看来个个都是优秀的俊杰。既然你们愿降,那我也不杀你们,只要求你们帮我做一件事。”

他也不卖关子,径直说道:

“你们去将天庭的人马,全部召集起来,带来辰龙宫,帮我做事。另外,派人前往灵霄天凡间,给我招募百万仙人,上天为我做事。

“我提醒你们一句,招募凡间仙人,不得有任何强迫,一切全凭自愿,以仙晶雇佣。若敢强迫,被我知道了,下场你们都懂。

“最后,我不会给你们种下元神禁制,但你们也不要妄想趁机逃走。辰龙天尊都死在我手上,你们自己掂量掂量,能否逃脱我的隔空抹杀!”

他最后一句话,彻底坐实了辰龙天尊的死讯,也打消了陆玄机等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如此一来,就算倪坤不给他们种下元神禁制,他们也不敢趁机逃离灵霄天。

因为除非他们能逃出北灵星海,否则一个能够斩杀天尊的强者,也必然能隔着亿万里虚空,将他们轻松抹杀。

“好了,话就说到这里,你们这就去给我调兵遣将、招募人手吧。”

说完,倪坤大袖一拂,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反身走进了辰龙宫,毫不担心他们伺机跑掉。

倪坤进去以后,过了好大一阵,陆玄机等人方才缓缓起身,一个个惨白着脸庞面面相觑,既有劫后余生的侥幸,又有屈膝投敌的屈辱。

“三师兄,我们……”

陶云苏刚想开口说话,陆玄机便抬手打断她的话头,涩声道:

“事已至此,一切都只能照着那一位的吩咐办。朱雀灵王、白虎灵王,你们二位带着本部兵将,负责往下界招募人手。其他人……与我调集天庭其余兵将,来辰龙宫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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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2,互为劫数,天外有眼

仙人的行动效率,远非凡俗可比。

仅仅一天功夫,二十多万天兵天将,以及十余万天庭的侍从、仆婢、力士、坐骑,就已在陆玄机师兄弟四人调遣下,前来辰龙宫报道,又被倪坤陆续投入玄黄功德塔中。

又过数日,朱雀、白虎二灵王,也带着本部兵将,从凡间招募来百万仙人,统统投入玄黄功德塔中。

如此一来,通过玄黄功德塔投送到各方天地的仙人,数量已经接近一百五十万,全都在按照玄黄功德塔发布的任务,兢兢业业积攒功德。

倪坤用玄黄功德塔限制了灵霄天仙人们的输出,使仙人们在进行前三次任务时,都只能发挥出道基境圆满的力量。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很不信任灵霄天庭仙人们的心性。

灵霄天庭的整体风气,就是冷酷霸道、唯我独尊,视下界仙人、凡俗众生如蝼蚁。

倪坤担心他们因为心态问题,在做任务时波及太广,戕害无辜——比如任务要求寻找并击杀几个潜伏在城市里的邪魔,灵霄天仙人很可能为了省事,一巴掌拍下去,把整座城市从地图上抹去。

虽然倪坤事后可以将这么做的仙人揪出来清算,但后果已经造成,无辜已被牵连,纵是抹杀掉犯事的仙人,也已于事无补了。

所以必须先限制他们的输出,待他们在前几次任务中,习惯了按照任务要求做事,端正了态度之后,再慢慢放开限制。

辰龙宫中。

倪坤负手站在变成百丈巨塔的玄黄功德塔前,感受着飞快增长的功德之力,满意地点了点头:

“果然人多力量大。即使绝大部分仙人,刚开始做的都只是些小事,但积少成多、聚沙成塔之下,功德增长的速度,还是相当可观的。等到时机合适了,再将他们送去一些真正遭受大劫的世界,解开限制开团,那功德来的可就如山如海了……”

正常的天尊之宝,只能由天尊祭炼,天尊以下,根本没有帮忙的能力。

玄黄功德塔这件特殊的功德至宝,祭炼时则完全没有境界限制。

就算是没有修为的凡人,也可以为祭炼宝塔尽一份绵薄之力。

倪坤猜测,玄黄天尊当年之所以没有用这种方式炼宝,恐怕是因为玄黄天尊有大敌窥伺在侧,为求彻底保密,只能亲力亲为。

结果未竞全功,便遗憾殒落。

倪坤也有大敌。

不过倪坤的大敌,目前的状态非常微妙。倪坤可以放心大胆,占他的家,用他的资源提升自己的修为,役使他的人马炼自己的法宝。

当然,别看倪坤现在能在天庭为所欲为,甚至可以自立为天帝,随自己的想法改造灵霄天,但只要没能摆平灵霄天尊,则眼下这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

灵霄天尊一旦成功渡劫,自然苏醒,则灵霄天的一切,又将恢复原状。而倪坤和陆昔颜,甚至与他们相关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倪坤仰首,视线似透过了辰龙宫正殿的穹顶,看到了那隐遁在虚空夹缝之中的灵霄宫。

“灵霄天尊当然会醒。就算他不想醒,我也会把他叫醒……”

……

灵霄宫。

沉睡着的灵霄天尊紧皱着眉头,满是污秽,予人一种苍老腐朽之感的老迈身躯,偶尔颤抖一下,似是陷入了噩梦之中。

……

灵霄天外。

两双似蕴含着无量星空的眼睛,正自俯瞰着下方。

视线似已穿透灵霄天那已凝成实体,足以阻挡天君穿越的天地胎膜,看到了灵霄天庭之中。

“道劫加人劫,灵霄这一劫,怕是过不去了。”

“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等胆大包天的小子,闯到天尊家里搅风搅雨……偏偏时机又恰到好处,当真鸿运齐天。”

“要不要给灵霄搭把手?”

“不必。灵霄潜力有限,即使没有人劫,他这道劫能否渡过,也只在五五之数。这样一个没有潜力的家伙,不值得我们出手。倒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家伙有些意思。”

“哦?你很看好那个小家伙?”

“只是觉得他有趣罢了。但即使他运势再好,也最多令灵霄渡劫失败。灵霄天寿未尽,渡劫失败也不一定会死。倘若灵霄不死,其道途虽然就此断绝,但多少也是一只脚迈进了金仙门槛,能成半步金仙。那样的话,那小家伙可就难了。”

“那么,是否要给那小家伙搭把手呢?”

“呵,我只是说那小家伙恐会很艰难,但并不代表,他过不了这一劫。以我观之,他恐怕并未寄希望于灵霄渡劫失败,直接殒落。对于灵霄渡劫失败之后,可能出现的状态,恐怕已经心中有数。”

“再是心里有数,以他的修为,也不会是一位半步金仙的对手。”

“此言无错。不过,那小家伙是灵霄的人劫,可灵霄也是他的人劫。灵霄道劫加人劫,过得去便有机会海阔天空,过不去,止步于半步金仙,甚至有殒落之危。而那小家伙……若能踏着灵霄趟过去这一劫,未来的宇宙之巅,恐怕了也将有他一席之地。”

“看来你还是很看好那小家伙。”

“这几千万年以来,我看好的小辈有很多。灵霄也曾被我看好,可惜……走到这一步,他潜力还是将要耗尽了。至于那个小家伙,能否真正走到宇宙之巅,也是未知之数。”

“最近这一亿年,偌大宇宙,竟无一人攀上巅峰……无量星海,诸天万界,所有的金仙天尊加起来,竟只有十一人……这宇宙,未免也太空旷寂寞了。”

“其实当年,也曾有过两个潜力更甚于灵霄的金仙种子。一个是此方星海的元魔,一个隔壁星海的雷祖。可惜,他们都未能渡劫成功。无魔渡劫失败,直接殒落。雷祖虽未殒落,却也道途终止,纵有半步金仙的实力,却也寿尽而殒……”

“我听说雷祖似乎是得罪了万劫,渡劫时被他动了手脚?”

“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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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决战之日,金仙围观

天庭空空荡荡。

几乎所有的仙人,都被倪坤征召进了玄黄功德塔,为他卖力积攒功德。

而他自己,也借着灵霄天庭积攒无数年,堪称无穷的各种资源,在时光领域中不断提升着修为。

不知不觉,三年过去了。

这是天庭现世的三年,并非时光领域中的三年。

以倪坤的时光领域计算的话,现世一年,就相当于时光领域三十余万年。若一直呆在时光领域当中,现世三年,时光领域就有百万年出头。

如此悠长的岁月,人仙、地仙都要在里面老死。

就连天仙,若不能渡过灵机劫,延寿百万载,也要老死在内。

就算是天尊,若一直在时光领域内修炼,又不能作出突破的话,那外界过去三十年,时光领域里的天尊,也就老死了。

而倪坤和陆昔颜,这三年以来,就一直呆在时光领域里苦修。

不知不觉,他们就在时光领域当中,呆了百万年。

这一天。

倪坤与陆昔颜终于出了辰龙宫。

挥霍了百万载的寿元,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时光却并未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

他们还是一如往昔,一个英俊潇洒、儒雅斯文,一个明媚大气、美艳绝伦。

站在辰龙宫大门前,倪坤俯首下望,眼神之中,并无恍如隔世之感,仍如少年时一般清澈,毫无岁月沧桑。

仙人最重要的,是心境。

心不老,人不老。

但倘若不能永远保持一颗年轻的心,那仙人纵然寿元再长,身体也会老去。

就好像曾经的修罗王杨铮,道侣逝后,心伤心老,人也就老了。

而倪坤和陆昔颜,纵然沉浸时光领域修炼百万年,互相砥励之下,心也依然年轻。

这当然与他们的心境有关,但同样也与仙人的修行方式有关。

修行之时,不知岁月。

以他们的境界,不理外事,一心修炼的话,有时打一次坐,就过去几百上千年,悟一次道,又是几千上万年。

闭一次长关,眼睛一睁一闭,就有几万载岁月悠悠而过。

如此一来,心自然不会轻易老去。

“你在看什么?”

“看中土的朋友们,还有我那两个徒弟。”

“他们怎么样?”

“都挺好的。毕竟才过去三年而已。”

陆昔颜笑了笑,也俯首下望,旋又摇了摇头:“看不到女儿。”

倪坤笑道:“女儿在外域星海,从灵霄天望下去,自然看不到她。得用玄黄功德塔,传送去那方外域星海才能见到她。你想去看看她吗?”

“不了。”陆昔颜抿抿嘴唇:“决战在即,胜负难料,我不想分心。”

“那好。待此间事了,再去看女儿。”

两人相视一笑,登云直上,携手来到空无一物的云空之中。

“就是这里了。”

倪坤瞳放晶光,四下环顾一阵,忽然伸手一撕,空间如薄纸一般,嗤啦裂开,现出一座飘浮于虚空夹缝之中的宫殿。

正是灵霄天尊沉睡渡劫的灵霄宫。

……

“开始了。”

灵霄天外,那两双似蕴含着无垠星海的眼睛,赫然仍高悬于灵霄天上方,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对于他们这种存在来说,时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他们可以花费漫长的时光,蹲守在同一个地方,只为亲眼看到有趣的事情。

当然,这三年来,他们也并不是一直紧盯着灵霄天。

无事之时,他们还是打坐了“片刻”,直到倪坤二人踏出辰龙宫,他们方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只是三年过去,那小两口,居然来到了这等境界……看来,他们掌握了时光领域,用寿元换取了实力。”

“让我看看……唔,消耗了百万年天寿,这小两口决心很大啊。”

“呵呵,换作是我,也愿意这么做。毕竟,过不去灵霄这一劫,天寿再长,也毫无意义。若能用一部分寿元,换得渡过此劫的机会,将来还有机会弥补。”

“但他们即使付出这等代价,想要渡过灵霄这一劫,还是无比艰难。灵霄毕竟是老牌天尊,积累深厚,纵然渡不过道劫,只要不死,那也是半步金仙。”

“不如我们小赌一把?”

“如何赌?”

“我赌那小两口能活下来。注码是一缕先天清气。”

“那好,我便赌他们会死在灵霄手下。赌注为一缕先天煞气。”

“很公平。那我们便拭目以待,看这小两口与灵霄,究竟谁会是谁过不去的劫数吧。”

刚说到这里,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算我一个。”

说话声中,一对内蕴亿万星海崩毁生灭的眼眸,闪现在前两双眼眸旁边。

“万劫?你从前不是对金仙种子漠不关心吗?今日怎也来瞧热闹了?”

“那对小两口,得了雷祖传承,我来看看他们。”

“哦?这么说,雷祖渡劫失败,止步半步金仙,真是因你之故?”

“呵……”

那低沉的声音笑着,内蕴亿万星海生灭的眼眸之中,闪烁着奇异的神彩:

“雷祖杀了我的亲传弟子。我虽不想以大欺小,但也不会不施惩戒,便在他渡劫之时,将他的劫数延长了一个时辰。

“他渡劫时,沉睡了四千六百年,却败在那多出来的一个时辰之上,未竞全功,止步于半步天仙。以他潜力,即使没有我出手延长一个时辰的劫数,他也无法成功。

“可叹雷祖渡劫失败之后,还以为我会亲自出手杀他,费尽心思炼了一座功德宝塔,以为可以瞒过我……他是既低估了金仙的手段,亦低估了金仙的心胸。”

金仙,乃此方单体宇宙的巅峰,至为强大的存在。

而偌大一个宇宙,无量星海,诸天万界,所有金仙天尊的数量加起来,却只有区区十一人。

金仙境界太高,眼中所见,心中所想,连普通天尊都很难理解。因此每一位金仙,只会与同等级的存在有共同语言。

然而宇宙太大,金仙太少。

亿万年看过去,全都是些老面孔,连可堪论道的新人都没有一个。

因此宇宙之间,那十一位已经活过亿万载岁月,见证过无数世界兴衰的老牌金仙,无不期盼着能有新人出现,并不会轻易扼杀金仙种子——即使与金仙种子有着杀徒之仇,也不会恃力强杀,最多设置一些障碍,小小动些手脚。

扛得过去,就是海阔天空。扛不过去,就是潜力不够,死不足惜。

雷祖因杀万劫天尊亲传弟子,被万劫天尊降下了劫数。

但万劫天尊之后并未穷追猛打,不仅再未对雷祖下手,亦不曾毁去他的传承。

而今日,万劫天尊也亲临现场,要看一看继承了雷祖遗产的小辈,会有怎样的表现。

下方,灵霄天,灵霄宫所在的虚空夹缝之中。

倪坤与陆昔颜步入那弥漫着混沌气流的虚空夹缝,来到灵霄宫前,看着那被重重禁制,守护得密不透风的宫殿。

“这是灵霄天尊沉睡之前布下的禁制,威力虽强,却还没有达到天尊遗府,那三道半步金仙级禁制的程度。”

陆昔颜擎出修罗剑:“你来还是我来?”

“我来吧。”倪坤微微一笑,“破法,正是我的传统手艺!”

说话间,一爪挥出,爪出之时,久违的虎啸轰然响起,虚空夹缝中的混沌气流,化作一头星球般大小的黑色凶虎,伴着倪坤的爪势,向着灵霄宫拍出了巨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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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4,强攻灵霄宫!

随着倪坤一爪挥出,星球大小的黑色凶虎向着灵霄宫拍出巨爪,灵霄宫霎时绽放万丈霞光,连绵不绝,柔韧致密,若层层叠叠的罗网,挡在虎爪之前。

嗤啦!

虎爪拍上霞光罗网,竟像是击中实体物质一般,发出一阵刺耳的裂帛之声。

天尊级的强横禁制,在这虎爪之下,居然不堪一击。

虎爪拍落之处,万丈霞光宛若沸汤泼雪,飞快消融。

倪坤叱咤一声,爪势再快三分,虎爪长驱直入,撕裂层层叠叠的霞光罗网,悍然拍击在灵霄宫上。

轰隆!

仿佛星球碎裂一般的巨响声中,灵霄宫轰然剧震。恐怖的反震力,令黑虎巨爪寸寸崩溃,整头星球大小的黑虎,亦是哀鸣一声,还原为混沌气流。

但灵霄宫外围的禁制,也在这一爪下彻底破除,万丈霞光消敛一空。

外围禁制一破,陆昔颜当即擎起修罗剑,挥出一道凝炼无匹的血色剑罡,撕裂虚空,斩向灵霄宫大门。

剑罡斩落之时,灵霄宫大门上陡然飞出一只形似狻猊的巨大兽首,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噬向血色剑罡。

铛!

清悦的金铁交击声中,兽首轰然破碎,剑罡余势不歇,继续斩出大门。但又有九只兽首接连跃出,连环噬向血色剑罡。

铛铛铛……

九声金铁交击声后,剑罡终于被前仆后继的九只兽首消磨一空。灵霄宫大门安然无恙。

之后,就见数以千记的兽首,自灵霄宫大门上飞出,化作一颗颗硕大无朋的巨型兽首,向着倪坤、陆昔颜咆哮噬来。

那些兽首,有狮虎、龙蛇、麒麟、巨鲲、饕餮、犼狡……

全都是灵霄天尊一生之中斩杀的异兽,被他抽取元神,炼作“门神”,封印在灵霄宫殿之上。

一旦灵霄宫遇袭,无论袭击的是宫殿的哪个位置,这些“门神”都能应激而发,发动反击。

每一只兽首的威力,都有天尊一击之力,吞噬虚空、粉碎星辰轻而易举。

数以千记拥有天尊一击之威的兽首群噬而来,等闲天尊在这等狂暴的攻势下,都要手忙脚乱,稍有不慎便要受伤。

但倪坤不慌不忙,念头一动,玄黄功德塔冉冉升起,垂下条条玄黄之气,将他与陆昔颜笼罩在内。任那数千兽首四面八方疯狂扑击,亦只能将玄黄之气噬咬出道道涟漪。

不仅挡住了那数千兽首的围攻,更有条条玄黄之气,蔓延至兽首群中,触手一般刷来刷去。

一头白狮兽首给玄黄之气刷过,狂暴猩红的双瞳之中,顿时浮出一抹清明,攻势缓了一缓。

继而又有一道玄黄之气刷去,那白狮兽首眼神更加清明,头顶亦冒出腾腾黑气。

待得第三道玄黄之气刷过,那白狮兽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发出一声满是痛恨的咆哮,反向着灵霄宫扑去。

这并不是特例。

在拥有“破禁、净化”之能的漫天玄黄之气洗刷之下,灵霄天尊施加于兽首之中的禁制纷纷破除。

那些兽首本就是死在灵霄天尊手下,与他有杀身之仇,元神还被禁制拘役,炼作“门神”,成为灵霄宫的一部分,痛苦煎熬,不得解脱。

此时禁制一破,元神复得自由,那些兽首顿时纷纷调转目标,要在元神消散之前,报复灵霄天尊杀身之仇。

很快,那数以千计的兽首便全部倒戈,疯狂燃烧元神,向着灵霄宫发起了最后的冲击。

轰轰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兽首前仆后继撞击在灵霄宫上,将宫殿淹没在连绵不断的大爆炸中。

待到所有兽首烟销云散,灵霄宫大门及外墙,已变得千疮百孔,遍布裂痕。

原本的第三道禁制防线,已然与那数千兽首同归于尽。

陆昔颜再次一剑斩出,这一次血色剑罡再无阻碍,一击斩破大门。

但还不等两人冲进去,一只金光闪闪的大手,便从大门之中探出,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向着倪坤二人一把抓来。

倪坤嘿地一笑,迎着金光闪闪的巨手一拳轰出。

拳出之时,紫电横空,照彻黑暗虚空。

紫电过后,漫天神雷翻滚,雷音震世,电光如龙,狠狠轰打在金光巨手上。

漫天神雷轰打之下,金光巨手震颤不止,冒出腾腾金色光气,像是被烈日蒸发的雪球一般,体积飞快缩水,但还是坚定向前,毫不停歇地抓握而来。

嘭!

倪坤的拳,与那缩水百倍的金光巨手悍然硬碰。

对撞之下,倪坤拳头纹丝不动,金光巨手则是咔嚓一声,掌心绽开一条裂痕,旋即飞快地四面八方辐射开去。

转眼之间,密密麻麻的辐射裂痕,便遍布整只金光巨手。悉悉索索的剥落声中,一块块金色碎片,自金光巨手上脱落下来,很快便是大片大片的脱落。

只一个刹那,整只金光巨手,便已彻底崩为碎片,只剩下一只光秃秃的手腕,飞快地缩了回去。

当那手腕缩回之后,灵霄宫洞开的门洞中,走出来一尊通体金光闪闪,仿佛黄金铸成的高大身影。

那是一尊战傀。

其生前乃是一位死在灵霄天尊手下,实力傲视同阶的二劫天君,精擅炼体功法。死后被灵霄天尊用各种炼器材料亲手祭炼,化作了一尊强大战傀。

即使对手是辰龙天尊那等新晋天尊,它亦能与之正面交手一番。

然而,就是这么一尊强大战傀,与倪坤硬碰了一招之后,整只右手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光秃秃的手腕。

见那战傀走出,倪坤调动玄黄之气冲刷而去,试图净化灵霄天尊施加在它身上的禁制,将之策反。

然而此战傀经灵霄天尊祭炼百年,炼入了无数炼器材料,性质更近于法宝,与之前那些兽首乃是截然不同的存在,任是玄黄之气如何冲刷,它都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提起左手,向着倪坤二人一拳轰来。

倪坤摇了摇头,玄黄之气化为气罩,挡住战傀拳头,同时向着战傀一爪抓出。

爪出之时,他与战傀之间的空间蓦地扭曲压缩,双方的距离一下变得近乎贴脸,倪坤手爪顺势噗地一声,没入战傀心口,之后抽手一掏,掌中已多出一团晶莹剔透的光团。

倪坤手握光团,五指一错,嘭地一声,将掌中光团捏爆。

光屑迸飞,宛若星雨洒落。

战傀身躯毫发无伤,倪坤那一爪,并未损伤它的躯壳。但当光团爆碎后,它身躯顿时蓦地一僵,眼中光芒黯淡,缓缓垂下头颅。

倪坤微微一笑,眉心之中,飞出一点莹光,没入战傀眉心之中。

战傀黯淡无光的双眼,顿时又闪烁起灼灼晶光,对倪坤微一颔首,返身冲进了灵霄宫中。

倪坤分化出一个念头,化为虚拟元神,占据了这尊战傀的躯壳,将之变成了自己的一尊化身。

轰轰轰……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碰撞声,自灵霄宫中传来,显然灵霄宫中仍有极强大的防御措施,正自阻挡已化为倪坤化身的战傀。

陆昔颜听灵霄宫中战得激烈,按捺不住,道一声:“我也上了!”

化光遁入灵霄宫中,与战傀化身并肩而战。那爆炸声、碰撞声一时更加喧嚣沸腾。

倪坤笑了笑,背负双手,头顶玄黄功德塔,悠然跨过灵霄宫门槛,步入灵霄宫正殿。

正殿之中,到处都是战斗痕迹。地面遍布坑洞,墙壁满是裂痕。数以万计的人形、兽形战傀残骸,散布在方圆千里的正殿之中。

倪坤循着战斗痕迹,以及前方不断传来的战斗之声悠然向前,走过正殿,来到一条廊道入口,刚步入廊道,四周环境倏地一变,竟来到一处星空之中。

星空之中,那浑身金光闪闪的战傀,已化作一尊万丈巨人。陆昔颜亦化成三头八臂的万丈巨人,一手挥舞着巨剑,向着四面八方斩出血海般的血色剑罡。另外七条手臂,或拳或爪,或指或掌,打出道道强横武技。

围攻战傀和陆昔颜的,是数以千万计的巨型星舰。

那数千万星舰,几乎铺满了整个星空,从前后左右、上下八方,向着陆昔颜和战傀轰出一道道足以歼灭星辰的光束。炽白的光束,将漆黑的星空映得一片雪亮。

更有数十艘长达万里的星舰,其主炮轰出的实体炮弹,赫然是一枚枚压缩至拳头大小的星核,每一枚星核,都足以轻松粉碎一方上位大世界。

饶是陆昔颜骁勇,战傀化身强横,在这数千万星舰围攻之下,亦只能一艘一艘地打爆星舰,杀敌效率十分低下。

“内部阵法比外部禁制更强,合情合理。”

倪坤微微一笑,伸手一指,玄黄之气汹涌而出,化为气罩,笼罩在陆昔颜与战傀身上。

得玄黄气罩相助,陆昔颜顿时精神一振,无视一切攻击,飞掠至一艘发射星核炮弹的万里巨舰前,一剑就把那巨舰砍爆。那战傀化身亦一拳轰爆了一艘战舰。

倪坤也没有看戏,将身一晃,化为一尊身长十万丈的巨人,大手隔空一握,百万里虚空纸团一般被他揉作一团,内中数以千计的星舰统统爆成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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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5,最终兵器!灵霄之悔!

当最后一批星舰,被倪坤手握虚空,一把捏爆,无垠星空像是破碎的镜面一般迸裂开来,两人一战傀,又回到了灵霄宫里的廊道之中。

击破了廊道的守护禁法,倪坤、陆昔颜、战傀化身继续大步前行,又接连破开数座阵法,终于来到宫殿深处,一座紧闭的大门前。

这座大门,自然也有禁制保护。不过倪坤、陆昔颜、战傀化身只是联手一击,便将禁制轰破,粉碎大门,大步踏入门中。

门后,是一座千丈长、百丈宽的殿堂。

殿堂之内,每一寸空间,都遍布着无形禁制。

灵霄天尊,便沉睡在殿堂深处的宝座之上,任是外面如何翻天覆地,即便倪坤一行已攻至此殿,他仍然沉眠不醒。

他不能醒。

此次不比上一次的短暂复苏。

这一次,道劫已至紧要关头,一旦醒来,便会功亏一篑。

倪坤眯着双眼,凝望着殿堂深处,那沉眠于宝座之上,浑身积满污秽,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垂朽老者,缓缓取出一枚白骨质地、晶莹雪白的指环,套在了手指上。

他们距离灵霄天尊,约有九百二十丈。

这九百二十丈的空间,看似不值一提,但即使是他与陆昔颜、战傀化身联手,也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将遍布每一寸空间的无形禁制,消磨一空。

这已是灵霄天尊最后的防线。

倪坤并不想再耽搁时间,慢慢拆解禁制。

所以他取出了在时光领域之中,祭炼了无数年的“最终决战兵器”。

他抬起戴着指环的手指,对着灵霄天尊遥遥一指。

指环之上金光一闪,一尊没有双臂的小金人,自指环之中飞射而出,向着灵霄天尊飞射过去。

九百二十丈空间里的禁制,并没有因为那小金人,散发着辰龙天尊的气息而网开一面。

所有的禁制瞬间开启。

小金人先是一头撞进了一片烈火汪洋之中,遭焚世之火灼烧。

接着又是连时光都能冻结的奇寒领域,滚滚寒流宛若触手,四面八方绞向小金人。

跟着又接连撞进无边无际的雷霆炼狱、有亿万星舰的星辰大海,又被无数空间碎片结成的空间风暴疯狂席卷,又遭一瞬百年的时光之风八方吹袭。

又有一方小天地,天穹与地面化作一对阴阳磨盘,要将小金人夹在中间碾磨成粉……

每一寸空间都有禁制。

每一道禁制,都是一座绝杀大阵。

纵是有通天神通的天尊,在这连绵不绝的绝杀大阵之中,亦要举步维艰。

但那没有双臂的小金人毫不停顿,身周散发着一种奇异的空间之力,似与禁制处于不同的时空,任是如何凶横凌厉的禁制,亦无法阻挡它一瞬。

倪坤专精之道,正是空间大道。

他炼制的最终决战兵器,自然贯彻了他的道。

无臂小金人飞快飞越九百二十丈虚空,穿梭过重重禁制阻隔,飞到了灵霄天尊沉睡的宝座前。

然后,无臂小金人猛地坍缩,化为一个无限小的点,再膨胀成一团耀眼的光球,轰然爆发开来。

那是堪比超新星爆发的大爆炸。

当爆炸发生时,即使有玄黄功德塔保护,即使已经闭上眼帘,运功护住了双眼,倪坤与陆昔颜眼前仍然变得白茫茫一片,几乎无法视物。

身前那九百二十丈空间中,所有的禁制更是在第一时间,就被无穷光热冲击得干干净净。

击破无数道禁制后剩余的能量,轰击在玄黄宝塔垂下的玄黄气罩上,直将玄黄气罩冲击得哗哗作响,激荡不已,看上去好像随时可能崩溃。

好在历经无数道禁制层层抵挡削弱,大爆炸的威能削弱不少,玄黄气罩终究未被击破。

但整座灵霄宫,都在这一次大爆炸之下蒸发殒尽。

剩余的能量扩散到灵霄宫所在的虚空夹缝中,竟将这充斥着混沌气流的虚空夹缝,轰成了一片空空荡荡的小型虚空。

还有一些爆炸能量,循倪坤二人进来的通道外泄出去,轰在下方辰龙宫所在的浮空山上,直将那周长万里的浮空山蒸发小半。剩下的山体亦四分五裂,化作一片破碎的群山。

这便是倪坤祭炼多年的“最终决战兵器”的威力。

就连灵霄天外,围观的三尊金仙,看到这一幕后,都不禁发出了惊叹。

“这威能,已不逊于一位天尊舍生自爆了。”

“说起来,我这一生,还从未见过天尊自爆的场面呢。”

“天尊自爆,确实罕见。我当年未成金仙时,亲手杀过的天尊也有三位。但死在我手下的天尊,即使明知不敌,也总是心存侥幸,试图逃生或是用预留的手段复活,没有一个舍得自爆的……”

“堂堂天尊,除非十死无生,否则纵有一丝可能,也是舍不得自爆赴死的。说起来,灵霄不会死在这一招之下吧?”

“灵霄还没有那么弱。不过这一击,当足以强行打断他的道劫了……”

几位金仙议论之时。

已空空荡荡,无一物幸存的虚空之中。

终于恢复视觉的倪坤二人张开双眼,看向前方。

前方虚空,悬浮着一只遍布裂痕的光茧。

光茧之中,那垂朽老者缓缓睁开了浑浊的眼睛,呼出一口充满腐朽气息的浊气。

一口气吐出,光茧随之破碎。

老者缓缓挺起佝偻的腰背,强横的气息,自他身上冲霄而起,遍体的污秽消失一空,枯萎瘦小的躯干若充气一般挺拔雄壮起来,苍老如骷髅的脸庞亦变得饱满红润。

稀疏的白发脱落,生出满头光滑油亮的乌发。苍白的寿眉化作苍青的剑眉,干枯的白须亦变作一部飘逸的美髯。

转眼之间,垂朽的老者,便变成了一位身形高大,面相威严,目光如电的雄壮中年。

他眼神淡漠地看了倪坤、陆昔颜一眼,气机交感之下,一切天机再也无法遮掩,历历在目一般,被他一眼看清。

三千多年前,九弟子灵珠子侵袭一方名为中土世界,行将升格的下位小天地,斩杀了引领那方天地升格的半步天仙,却又死在那位半步天仙的道侣,修罗道前任修罗王杨铮剑下。

垂死之际,灵珠子摧毁了中土的天地灵根,令中土步入末劫……

三千年后,灵霄天尊短暂复苏,心系九弟子之死,窥得一线天机,指出九弟子之死与杨铮有关,指示门下众弟子找到杨铮追究此事。

二弟子诸无道遂率领玄武灵王、左右殿帅,追剿修罗王杨铮,将杨铮迫入死地。

今天。

杨铮仅剩的弟子,当代修罗王陆昔颜,带着她的道侣杀上了门来。

而她的道侣倪坤,亦正是出身中土……

二弟子诸无道,于荒芜绝地,被这一对男女斩杀。

首徒辰龙,亦殒落在这一对男女手下。

四弟子吕妙子、五弟子丁鸣山,也被倪坤斩杀。

其余所有弟子,以及天庭众仙,尽被倪坤拘役,直到现在,还在做着苦力,令倪坤头顶那座玄黄宝塔,每时每刻都变得更加强大。

看清了这一切的灵霄天尊,缓缓闭上了双眼,怅然一叹:“人劫啊……”

这便是他成道的人劫。

此劫源起于他最宠爱的九弟子灵珠子,激化于他指示门下弟子追捕杨铮。

若没有灵珠子的中土之行,甚至若没有他当初短暂苏醒时,指示弟子追捕杨铮,或许,事情便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但……

不会有或许。

灵霄天尊本人高高在上、顺昌逆亡,视下界众仙、凡俗众生如蝼蚁的性格,决定了他门下弟子的行事风格。

本质上,此劫,源于灵霄天尊自己。

若他严厉一些,把弟子们教得善良一些……

灵霄天尊摇了摇头,又怅然一叹,心中浮出一抹悔意。

因这人劫,他没能渡过天尊道劫,被迫提前苏醒。

虽然很幸运地没有当场殒落,却也道途断绝,止步于此。

现在,他只是稍稍碰到了金仙门槛的“半步金仙”。

听起来很厉害,可半步金仙,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剩下的半步,永远迈不出去了。

更高的境界,永远也看不到了。

便连寿元,亦没有增加一秒。

不但没有增加,反而因渡劫失败减损了许多,连天尊原本应有的一千万载天寿都活不到了。

灵霄天尊渡劫时,还只活了七百多万岁。正常情况下,配合各种延手段,他还能再活三四百万年。

而他现在,只能再活五十余万载。

任何延寿手段,都无法对他生效。

道途中止,无望金仙,寿元大幅折损。

损失如此惨重,这让灵霄天尊如何不悔?

不过,再是悔恨,亦于事无补。

灵霄天尊斩去心中那抹悔意,张开眼帘,淡漠威严的双眼,又看向倪坤、陆昔颜。

“你们很不错。”

他语气平淡地说着,声音回荡在这虚空之中,震得整片虚空轰轰颤抖:

“我从未想象过,两只原本随手便可抹去的小虫子,竟能趁着我沉睡,成长到今天这等境地,化为我的人劫。”

倪坤微微一笑:“一饮一琢,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由。灵霄你收徒不严,管教不当,教出一群冷血残忍的徒弟,建立一个漠视苍生的天庭,招致此劫,纯属咎由自取。”

“你说得没错。”灵霄天尊颔首:“此劫确实是我自招。但,本天尊天性如此,若无此天性,也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而你们……

“若还有机会活上我这么久,等到你们的朋友、亲人,等到你们在意的所有一切,皆湮灭在漫长的时光之中,你们,也会变得与我一样。”

“是吗?”倪坤抬手:“以后说不准。但至少现在,我血仍未冷,还是热血少年!”

轰!

五指合拢,紧握成拳,黑洞一般的拳头,挟撕裂恒星的伟力,向着灵霄天尊轰去。

真正的决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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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6,天尊之战!

空间坍缩,光线扭曲。

虚空之中一片混沌,目之所及,不见其它,唯余一个充塞视野的巨大拳头,以毁天灭地之势呼啸而来。

这是倪坤的拳。

面对这绝强的一拳,灵霄天尊面容平静,眼神淡漠,一手负于身后,一手缓缓探出,撮手为刀,迎着拳头一刀刺出。

就这么一记轻飘飘的手刀,居然如同裁纸一般,摧枯拉朽地将那粉碎星辰的拳头一分为二。

拳头化为幻影,瞬间消失不见。一道血色剑罡,又突兀地出现在灵霄天尊侧翼,向着他肋下刺去。

这是陆昔颜的剑。

灵霄天尊手刀一折,倏地一斩,后发先至,亦如裁纸一般,将那剑罡斩断。

“以无间入有隙,则无物不可斩。”

灵霄天尊神念震荡虚空,发出淡漠威严的声音:

“你二人虽是炼体强人,体魄坚不可摧,但只要不成金仙,就身有间隙,挡不住我随手一刀。”

说话声中,灵霄天尊又是一记手刀斩出,空间距离在他面前并不存在,刀出之时,就已直接斩到倪坤面前,噗地一声斩在笼罩着倪坤的玄黄气罩上,竟将玄黄气罩斩出了一条裂痕。

倪坤微微动容:“你的道,居然也是空间之道!”

没有错,灵霄天尊之道,赫然也是空间之道。难怪他布下的禁制,一条走廊,就可化为集结数千万星舰的星河战场,区区九百二十丈空间,就能有无数重空间层叠。

“难怪你是我的人劫,而我,亦是你的人劫!”

倪坤惊叹之时,陆昔颜身剑合一,折到灵霄天尊背后,一剑刺向他后脑。倪坤亦再次轰出一拳,空间距离同样视为零,拳出之时,就已袭至灵霄天尊面前。

天尊都可以隔着亿万星空出手,彼此相搏时,本就不存在空间距离。

尤其倪坤与灵霄天尊,参的皆是空间之道,以他二人的造诣,即使彼此之间,有一整座星河阻隔,只要互相锁死了气机,那也是贴身近战。

一拳一剑,前后合击。灵霄天尊身上清光一闪,玲珑塔现。

修罗剑刺在清光濛濛的玲珑塔上,只勉强刺入三寸,便被无穷巨力裹住剑刃,再也无法寸进。倪坤的拳轰在玲珑塔上,亦只将清光宝塔轰得震颤不已,一样未能将之击破。

灵霄天尊往前迈出一步,却来到了身后的陆昔颜背后,手刀一斩,无间之刀撕开她身上的玄黄气罩,斩向她的脖颈。

幸亏玄黄气罩坚韧,稍微迟滞了无间之刀一刹,令陆昔颜得以及时闪避,堪堪避过了灵霄天尊这一刀,反手还了一剑。

灵霄天尊随手一拍,挡开陆昔颜剑势,正要追击时,身形蓦地一滞,身周空间,已化作一块晶莹琥珀,将他包裹在内。

倪坤一爪撕下了灵霄天尊所在的空间,一把捏成琥珀,将灵霄天尊凝固在内。

正要发力握碎这空间琥珀,无数道刀光亮起,空间琥珀破碎,灵霄天尊脱困而出。

就在他脱身的那一刹,一道金光飞掠至他面前,蓦然坍缩成一个极小的光点,又轰然爆发开来。

倪坤把那战傀化身引爆了。

那战傀化身乃灵霄天尊亲手炼制,被倪坤趁他沉睡,以进阶至能掏出元神的“黑虎掏心”,掏出灵霄天尊留下的禁制烙印,一把捏碎,以自己的念头化作虚拟元神,夺取了战傀的控制权。

其威能虽远不及倪坤炼制多年的最终兵器辰龙小金人,但自爆之力也不可小视。

灼目的白光,瞬间填满黑暗虚空。

当白光散时,灵霄天尊身外那座清光玲珑塔,已然遍布裂痕,旋即哗啦一声,破碎成漫天光屑。

而倪坤、陆昔颜已然消失地无影无踪。

“都是天尊,逃跑有意义么?”

灵霄天尊淡漠目光扫视一番,一步迈出,瞬间跨越亿万星空,来到一片星海之内。

刚刚现出身形,一颗拳头大小的火球,便向着他呼啸而来。

这居然是一颗被压缩到拳头大小的恒星。

灵霄天尊手刀一斩,便将那拳头大小的恒星一分为二。恒星轰然爆发,无量光热将灵霄天尊笼罩在内。

灵霄天尊不闪不避,身周方寸空间光速膨胀亿万里,当恒星爆炸的光热穿越过那亿万里虚空,真正触及他身躯时,已连他发须都无法灼伤一根。

“不愧是半步金仙。”

亿万里外,倪坤赞许一声,右手呈爪,向着一颗恒星隔空一抓,恒星所在的空间霎时褶皱压缩,空间压缩之下,恒星亦随之飞快缩小,转眼又化作一颗拳头大小的炽白火球。

倪坤抖手一掷,炽白火球向着灵霄天尊呼啸而去。

“无聊的把戏。”

灵霄天尊一步迈出,瞬间来到倪坤面前,那恒星火球远远落到他身后,向着远方星空飞去,根本碰不到他。

“天尊对战,任何神通法术,都几乎没有意义。只能比拼彼此对道的领悟。你在空间之道的积累,还太浅薄了。”

灵霄天尊一边从容点评,一边挥出手刀,无间之刀斩破倪坤护身的玄黄气罩,余势不歇,斩向倪坤颈间。

“神通法术没用,但天尊法宝还是有用的。”

倪坤哈哈一笑,抬手一格,就把灵霄天尊那因玄黄气罩阻隔,稍微迟滞了一刹的手刀格开,同时一爪抓出,掏向灵霄天尊心口。

灵霄天尊不闪不避,反迎着倪坤爪势踏前一步,可这一步踏出后,他竟莫明来到了倪坤背后,又一刀斩向倪坤后颈:

“这不是你的本命法宝,亦非空间之道的法宝,纵能勉强挡住我的无间之刀,亦不过略稍延缓你的死期罢了。”

无间之刀,正是灵霄天尊的天尊之宝。

他的手刀,并非是纯粹的手刀,而是将天尊之宝“无间之刀”,与手掌融为一体。否则也不可能随手一刀,便能斩开玄黄气罩。

而他在空间之道的积累,也确实远远超过了倪坤,永远都是往前踏步,却能出现在任何方位。

嗤!

玄黄气罩再次破裂,灵霄天尊的无间之刀,只略微迟滞一刹,便又继续斩向倪坤后颈。

但一刹的迟滞,也足够倪坤作出反应,他也往前一步踏出,身形瞬间去到亿万里外,没入一颗恒星之中。

灵霄天尊原地不动,一刀挥出,刀出之时,已斩到恒星之上,将那恒星斩作两片,轰然引爆。

与此同时,身后虚空动荡,修罗剑倏地刺向灵霄天尊后心。

陆昔颜的道,乃是秉修罗狂战杀戮的万物崩灭之道,虽只具备天尊本能的空间能力,但同样可以隔着亿万里星空出剑,抹杀星空彼岸的存在。

不过她的攻击威力虽大,连灵霄天尊都不敢以肉身试其修罗之剑,但面对灵霄这等专精空间之道的天尊,她很难有命中的机会。

此时她抓住机会,一剑背刺,灵霄却只是往前一步,便倏地来到了陆昔颜面前不远处,鼓掌一般对着她两掌一拍,陆昔颜所在的空间,顿时被打成了一张画片,她则是变成了画片中的人像。

正要将这“画片”粉碎,倪坤倏地出现在他身后,一爪掏向他后心。

灵霄天尊眉头微皱,一刀反撩。明明是自下而上的反撩,刀光却斜刺里斩出,一下就把倪坤手爪齐腕斩断。

果然是无间之刀,饶是倪坤一身不灭宝骨坚韧堪比天尊之宝,亦禁不起他轻轻一刀。

不过手腕虽断,倪坤断爪却还是继续抓了过去。只是灵霄天尊身上清光一闪,玲珑宝塔再现,将手爪挡了下来。

灵霄天尊也是有护身的天尊之宝的。

那清光宝塔,便正是他的护身法宝。

倪坤虽然一击无功,却也给陆昔颜争取了时间。那张“画片”迸出一道血色剑罡,撕裂画片,带着陆昔颜脱身而出。

灵霄天尊到底是渡劫失败,虽勉强触碰到了金仙门槛,但也元气大伤,连寿元都大幅折损。苏醒之后又立刻投入战斗,还没有来得及升级法宝,那无间之刀虽然犀利无匹,却并不能具备绝对碾压级的优势。

单对单他固然能稳胜倪坤、陆昔颜,但一对二,他就难以速胜了。

不过灵霄天尊仍然有着必胜的信心。

他毕竟是有七百多万年积累的老牌天尊,又触及金仙门槛,纵然渡劫失败伤了元气,实力还是能稳稳压制倪坤二人。

即使无法速胜,亦能慢慢占据上风,积累胜势,直至将倪坤二人斩杀。

“倪坤、陆昔颜,你们都很不错,是我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好的对手。可惜,你们这一劫,终是过不去了。倪坤,且让你看看,我的空间之道。”

灵霄天尊双手抬起,如同拧毛巾般一抓一拧,亿万里星空顿时扭曲皱褶,支离破碎,化作一片光怪陆离、方位错乱的诡异世界。

倪坤与陆昔颜明明近在咫尺,能彼此对视,却处于完全不同的空间之中。而破碎错乱的空间,居然令他们无法一步之间,去到对方面前,像是被关进了不同牢笼之中的囚徒。

灵霄天尊却是从容踏步,来到陆昔颜所在的空间,无间之刀疾斩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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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7,得你的道,诛你的心!

破碎错乱的空间之中。

灵霄天尊步步紧逼,一刀紧似一刀,杀得陆昔颜手忙脚乱,左支右绌。

论体魄,专精炼体的陆昔颜,要比灵霄天尊更强,

但这并没有任何意义,即使她体魄再强,也抵不住无间之刀一斩。

论杀伤力,陆昔颜的万物崩灭之道,未必不及灵霄天尊的无间之刀。甚至以灵霄天尊的体魄,若被她刺中一剑,后果绝对要比她被灵霄天尊斩中一刀更加严重。

但这还是没有意义。

灵霄天尊在空间之道的积累实在太过深厚,任是陆昔颜使尽浑身解数,也难以真正威胁到灵霄天尊。而灵霄天尊从容不迫,悠然踱步,却总能出现在陆昔颜最难受的方位,无间手刀亦是神出鬼没,每一刀都能斩在陆昔颜身上。

要不是她身周覆着一层玄黄气罩,能稍微迟滞无间之刀一刹,给她争取一点闪避的时机,她现在早被那无物不斩的无间之刀大卸八块了。

陆昔颜在苦苦支撑,倪坤却并没有着急。

他亲身体验过无间之刀的威力。

知道那口刀虽然无物不斩,但毁伤略嫌不足。

想要杀死他与陆昔颜这等身躯不灭的炼体强者,除非能把他们砍得七零八落,将碎块放逐于不同时空,镇压起来一一炼化,方可置他们于死地。

否则就算中个几刀,被砍下几块零件,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倪坤一点都不慌,稳稳伫立在自己所在的那块空间碎片中,双瞳之中晶光灼灼,紧盯着灵霄天尊一举一动。

陆昔颜打得异常艰辛,却也知道倪坤此举必有用意,也不求援,咬牙苦撑。

因空间错乱破碎,倪坤头顶的玄黄功德塔无法及时为陆昔颜补充玄黄之气,连挡了灵霄天尊上百刀后,陆昔颜身周的玄黄气罩终于被消磨一空。

于是当无间之刀又一次斩来时,再无玄黄气罩帮陆昔颜迟滞刀势,那无视空间距离,几乎是刀出必中的无间手刀,也终于斩在了陆昔颜持剑的手臂上,裁纸一般破开她的修罗战骨,将她手臂齐肘斩断。

但陆昔颜早知躲不开这一刀,在中刀的同时,已经一脚踢出,脚尖若枪尖一般搠向灵霄天尊小腹,一道崩灭万物的湮灭之力,竟是破开了灵霄天尊护身的清光宝塔。

可终究还是差了一着。

灵霄天尊迎着那枪尖般戳来的脚尖踏前一步,又是莫明转到了陆昔颜身侧,避开了她这一击。

“徒劳的挣扎。”

淡漠威严的说话声中,灵霄天尊一刀削向陆昔颜修长玉颈,要将她首级斩落。

陆昔颜全力施展身法,瞬间闪现千万次,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刀势锁定。

没有玄黄功德塔的保护,单凭她的修为,不可能躲开灵霄天尊的攻击。

新晋天尊与积累深厚、底蕴深不见底的老牌天尊、半步金仙之间,差距就是如此巨大。

眼看陆昔颜就要被斩中。

突然,一抹似能破开混沌、开天辟地的璀璨刀芒亮起,斩向灵霄天尊后颈。

灵霄天尊眼中闪过一抹惊容,猛然收刀回斩,与那刀芒对拼了一刀。

陆昔颜得此机会,终于脱离灵霄天尊气机锁定,闪现出去,一把抓回自己断落的胳膊,往伤口上一按,瞬间接好了手臂。

灵霄天尊则看着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倪坤,总是淡漠威严,似乎无论何时都不会失态的双眼之中,终于浮出一抹惊疑:

“你是如何过来的?你为何也能施展无间之刀?”

没有错。

倪坤已经脱离了那将他与陆昔颜分隔开来的错乱破碎的空间囚笼,来到了陆昔颜所在的空间,并且挥出了一记无隙不入、无物不斩的无间之刀。

面对灵霄天尊的质问,倪坤先给陆昔颜补上一道玄黄气罩,这才微微一笑,悠然道:

“我是天才嘛,任何神通法术,看一眼就懂,一琢磨就会,一上手就精。恰好专精之道也跟灵霄你一样,你的功夫,自然就被我学会了。”

“胡言乱语!”灵霄天尊沉声道:“大道感悟,非等闲神通,岂能一蹴而就?”

“呵呵。”倪坤笑而不语,并没有告诉灵霄天尊,他内宇宙天庭之中,有一尊掌控时光之力的烛龙神。

之前他以慧眼神目关注灵霄天尊一举一动,揣摩灵霄天尊步步踏前,却能神出鬼没的玄奇身法,揣摩灵霄天尊无隙不入、无物不斩的无间之刀。

倪坤内宇宙天庭之中的烛龙神,则喷出时光之风,化为时光领域,笼罩坐镇内宇宙天庭顶层的元神天帝,加速时间,以元神天帝推演参悟灵霄天尊展现的空间之道。

在外界,灵霄天尊只是与陆昔颜过了一百多招。而内宇宙中,元神天帝已将倪坤慧眼神目学来的空间之道,推演参悟了上千年,自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积累深厚。

这内外宇宙时流不一,乃是倪坤在时光领域中,修炼百万年后才掌握的本领。

现在的他,甚至可以一边与人战斗,一边在内宇宙中加速时光,感悟大道,推演神通。

当然,这么做也是会折寿的。

内宇宙中,元神天帝在时光领域中呆了多久,他的元神就老了多少岁。这短短上百招的推演,就已经让倪坤失去了一千多年的天寿。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要能战胜灵霄天尊,那他与陆昔颜就还有未来,就还有希望去攀登那与宇宙同寿的金仙境界。

所以莫说千年天寿,便是在与灵霄天尊这一战中,消寿十万年、百万年、甚至两三百万年的寿数,只要能赢,就是血赚。

“灵霄,你的手段,已被我看破,你没有机会了。”

倪坤一步踏出,竟也如灵霄天尊一般,径直来到了灵霄天尊背后,撮手为刀,疾斩而出。

灵霄天尊冷哼一声:“大言不惭。你掌握的,只是皮毛。”往前一刀斩出,刀光竟自倪坤背后闪现,破开玄黄气罩,斩向倪坤脖颈,迫使倪坤不得不收刀格挡。

灵霄天尊一刀迫退倪坤,伫立不动,不管倪坤、陆昔颜身在何方,只挥刀乱斩。

他朝前挥刀,可刀光却从倪坤、陆昔颜四面八方接连斩出,连绵如海的无间之刀,将倪坤、陆昔颜包围,将他二人身周的玄黄气罩层层磨灭。

倪坤瞳中晶光闪烁,一边格挡闪避穿透玄黄气罩的刀光,一边飞快催动内宇宙烛龙神,喷吐时光之风,笼罩元神天帝,燃烧元神天寿,加速时流,解析参悟灵霄天尊的手段。

陆昔颜虽然得了倪坤补充玄黄气罩,但在灵霄天尊突然爆发之下,仍然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她也不气馁,咬牙坚持,等待转机。

片刻后。

倪坤眼中晶光暴闪,叱喝一声,右手捏虎爪,一爪掏出。这一爪刚一挥出,便已击破灵霄天尊护身的清光宝塔,没入他的心口。

“什么?”灵霄天尊愕然。

倪坤抽手一掏,掌心之中,已多出一团晶莹光团。

他五指一错,捏爆那晶莹光团,这才笑道:

“无间之刀,毕竟不是我的手段,我用你的招式对付你,很难占得上风。但我可以将你的手段,融入我的神通之中。我这无视距离、无视方位、出则必中的黑虎掏心,灵霄天尊以为如何?”

灵霄天尊眼角微一抽搐:“你成长的太快了,今天必须杀了你!”

说话间双手猛地一拍,轰然巨响声中,倪坤与陆昔颜所在的空间,顿时被拍成薄薄一片,将两人变得如同纸片人一般。

倪坤那一招黑虎掏心虽然命中,但灵霄天尊元神何其强大?倪坤根本无法一招就将他元神彻底抓出,刚才那团晶莹光团,只是灵霄天尊的一点元神碎片而已,无足轻重。

不过即便伤势轻微,灵霄天尊亦为倪坤的成长速度心惊不已,没有想到他竟能临阵悟道,越战越强,当下杀心暴起,一巴掌把倪坤二人拍成纸片人,就要将他们粉碎。

但倪坤既已得了灵霄的道,又怎会不防着他这一手?

灵霄之前已经用这一招打过陆昔颜,再次施展,就不灵了。

不等灵霄天尊粉碎两个纸片人,那被他一巴掌拍成画片的空间,便已轰然粉碎,两只大巴掌自破碎的空间碎片中探出,轰地一拍,把灵霄天尊也拍成了纸片人。

同时一道崩灭万物的血色剑罡怒绽而出,刺向纸片人灵霄天尊。

灵霄天尊怒吼一声,一跃而起,恢复状态,挥刀格开这一剑,可倪坤的虎爪又已呼啸而来,噗地一声没入他胸口,再次掏出一块元神碎片,捏成粉碎。

灵霄天尊双掌一合,掌心之中平空多出一颗恒星,一搓之下,恒星化为一口金色飞刀,并指一点,斩向倪坤。

“灵霄,你自己说过,天尊对战,拼的是对各自大道的掌控,别的神通毫无用处,现在你自己怎又用上这样的招数了?是否已经不敢在我面前施展你的道了?”

倪坤大笑着一拳轰出,将那恒星化成的金色飞刀碎爆。

灵霄天尊冷哼一声,看一眼倪坤那已染上点点斑白的双鬓,淡然道:“你还有多少寿元可以挥霍?”

“多得很,不劳你操心。”倪坤撮手为刀,一刀直斩,瞬间劈至灵霄天尊眉心前。

灵霄天尊反手一格,挡开倪坤一刀,刀势又倏忽一折,斩在刺向他心口的修罗剑上,将修罗剑挡开。同时左手一挡,格开倪坤突然抓出的一爪。这时陆昔颜又一拳轰来,被他侧首闪开。

一时间,灵霄天尊竟然落入守势,频频格挡闪避倪坤、陆昔颜连绵不断的攻击,偶尔才能抽手还上一招。

正如灵霄天尊所说,到了他们这个境界,等闲神通法术,几乎没有了任何作用。

便是能随手摄来恒星大日,搓成飞刀,压成弹丸,一击就能粉碎星辰、毁天灭地,但对天尊真的几乎毫无作用。

掌握了无数花式神通的天尊,对搏之时,变得好似凡俗武人一般,刀来剑往,拳脚相加。动作甚至还没有凡俗武人那般精彩好看。

因为天尊的攻击都能无视空间距离,乃至无视出手方位。走位几乎没有意义,只能顶盾站桩,比拼谁的护体法宝更坚固,谁的攻击更犀利,谁的反应更快,谁在大道层面的积累更深厚。

原本灵霄天尊的积累,是远远超过倪坤二人的。

他护身法宝也不差,那清光玲珑塔的防御,并不比玄黄功德塔逊色。所以他一度占据上风,打得倪坤陆昔颜只有招架之功。

可惜,灵霄天尊的道,与倪坤的道乃是一样的空间之道,令倪坤可以在战斗之中,得灵霄之道,并不惜燃烧寿元,将灵霄天尊深厚的积累,化为己有,且推陈出新,站在灵霄天尊这尊巨人的肩膀上,看得更远,触碰更加高深玄奥的空间之道。

灵霄天尊曾经想过,用持久战慢慢积累优势,化为胜势,斩杀倪坤二人。

但现在,却是倪坤在持久战中,慢慢摆脱劣势,打成均势,甚至逐渐占据上风。

倪坤付出的代价固然惨重,永远年轻的少年郎,两鬓已染上了再也无法消去的点点斑白,寿元如开闸泄洪一般飞快流逝,一千年、一万年、十万年……

可胜利的天平,就在他这不惜一切的燃烧之下,缓缓倒向了他与陆昔颜的那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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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落幕!【最终章】

三大天尊鏖战星海,所过之处,虚空破碎,星辰泯灭。

倪坤氪命以战,越战越勇,越战越强。

陆昔颜只攻不守,虽然几乎难以击中灵霄天尊一次,但她那崩灭万物的可怕攻势,亦令灵霄天尊不敢无视她的存在,十成精力,有三成要用来应对她的攻击。

此消彼涨之下,初时还能占据上风的灵霄天尊,渐渐只能勉强维持均势。而这均势也未能维系多久,很快便落入下风,守多攻少,甚至难以反击。

倪坤甚至还有余暇发声打击灵霄天尊战意:“灵霄天尊,你败局已现,还不逃跑么?”

“我灵霄一生,有进无退,有我无敌,只知趁胜追击,斩尽仇敌,从不知道如何败逃。”

“好气魄!不过纵然你毕生未逢一败,今日也是必败无疑。凡事都有第一次,不如今天就试试第一次败逃?”

“呵,你二人虽领上风,但想要杀我,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说不定在杀死我之前,你自己便先老死了。”

“灵霄你是否以为,我是在用寿命,换取短暂的爆发?若这么想你就错了,我用寿命换取的,是永固的实力,一得永得,一证永证。灵霄天尊,不要再骗自己了,你再是苦苦支撑,也拖不死我的。你若不逃,在劫难逃。”

灵霄天尊不屑冷哼:“虚张声势。”

话虽如此,灵霄天尊心中却也不禁暗自怀疑。

只是想要抽身而走,又谈何容易?

他固然能一步亿万里,可倪坤二人同样能锁死他的气机,如影随形。即使逃到星海彼岸,也难以摆脱天尊追杀。

而一旦失了战意,陷入败逃局面,那就再也无法挽回,势必会被倪坤二人穷追到底。

灵霄天尊不会心存侥幸,不会以为能逃过天尊的追杀。

尤其是他道途已绝,寿元亦只剩五十万载,便是真能侥幸逃脱,也没有未来。

既如此,又何必作无谓的逃窜?

他已活了七百多万年,自入道起,便一生无敌,一世豪雄,纵然是死,也要轰轰烈烈,力战而死。

总不能在小辈面前,失了尊严。

空间在震颤,星河在破碎。

一颗恒星,被血色剑罡湮灭。一个星系,在虚空扭曲之中崩为尘埃。

一溜血雨洒落,化为一道咆哮的血色天河,席卷之际,抹去数以千计的小行星。

有一尊邪神,正带着麾下的大军在星海中游荡,寻找着狩猎的目标。忽有一道天尊对撞的余波,自亿万里外扩散而来,瞬息之间,便将那邪神及其麾下亿万大军覆盖。待那余波远去,邪神大军已不复存在,连尘埃都没有留下一粒……

不知过了多久。

灵霄天尊叹息一声,跌坐在一颗破碎的星球碎片上。

他胸膛上,有一个碗大的空洞。

空洞边缘,闪烁着血色光芒,如有生命一般不断膨胀扩张,血色光芒扩张之际,血肉无声泯灭,空洞缓缓扩大。

他终于中了陆昔颜一剑。而以他现在的状态,已无力驱逐那崩灭万物的毁灭之力。

两鬓斑白,满头长发之中,亦夹杂着丝丝霜白,眼角亦添上许多皱纹的倪坤,屹立在虚空之中,五指之间,握着一团璀璨若星河的光团。

倪坤的外貌,已变成了儒雅中年模样。

但眼神仍旧清澈,一如赤子少年。

两人平静对视,俱都不发一语。

倪坤五指缓缓合拢,将那星河般璀璨的光团捏爆,点点光屑,自他指缝中溢出,宛若灿灿星砂,漫舞于虚空之中。

灵霄天尊眼神一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淡漠威严的霸气中年,转眼就变成了皓首白眉,美髯零落,牙齿松脱的垂垂老朽。

随着他气息跌落,身躯衰朽,胸膛空洞边缘的血色光芒,顿时飞快地扩张开来。

当胸腹尽皆湮灭在血色光芒之中,灵霄天尊怅然一叹,垂下了头颅。

“我这一生,倒也精彩……”

血色光芒更快地膨胀,转眼之间,灵霄天尊整个身躯,便彻底湮灭在血光之中。

这一天。

灵霄天天庭轰鸣,九洲震荡,大海起潮,天降赤雨,风似哀嚎。

一个时代结束了。

……

“终于结束了。”

倪坤亦是深深叹息,抬首仰望,看着那无论身在北灵星海何处,都能一眼看到的灵霄天投影。

多年以来,灵霄天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他头顶。一路行来,他负重前行,历尽艰辛,直至今日,随着灵霄天尊的落幕,那恐怖的阴影,终于不复存在。

陆昔颜来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掌,看着他斑白的发鬓和眼角的皱纹,心疼道:“你都老了……”

“哪里老了?”倪坤呵呵一笑,“男儿至死是少年。我啊,永远都不会老……”

忽然,前方虚空一震,三道飘渺身影,出现在倪坤二人面前。

那三道虚幻身影,似在此间,又似远在星海彼岸,身形虚幻不实,唯有三双似蕴含着无量星海的眼睛,令人一见难忘。

这只是三道投影。

饶是以倪坤二人现在的修为,都难以捕捉他们的气机,判定他们真身所在。

“恭喜。”其中一人眼含笑意,对着倪坤二人微微颔首。

倪坤眉峰一扬:“三位前辈是?”

“人们叫我千星天尊。”那眼含笑意的身影语气和善地说道:“这一位是白曜天尊,这一位,是万劫天尊。”

虽然称号都是“天尊”,但倪坤二人自是看得出来,这三位绝不是普通天尊,比起灵霄天尊都要强了不知多少。

比灵霄天尊那等渡劫失败的半步金仙更强,显然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都是金仙天尊。

当下倪坤拱手一揖,“原来是三位金仙前辈。不知三位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千星天尊笑道:“无事。只是见你战胜强敌,特来恭喜一二。”

白曜天尊则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们两个打死灵霄,害我输了一道先天煞气,本天尊心胸狭隘,这笔账已经给你们记上了!”

倪坤也不惶恐,只微笑道:“那不知晚辈该如何还账?”

白曜天尊道:“现在的你们,还还不起我的账。”

倪坤道:“那要等到何时,晚辈二人才能还得起这笔账?”

白曜天尊道:“等你们成了金仙再说吧。”

倪坤爽朗一笑,拱手一揖:“没想到前辈居然对晚辈有如此期许,晚辈拜谢。承前辈吉言,晚辈一定不负前辈厚望!”

“哼,别以为金仙很容易。”

白曜天尊道:“偌大宇宙,无穷星海,无量世界,无数亿来积累下来,迄今只有十一位金仙天尊。你们北灵星海,也曾经出现过不少金仙种子,但至今无一能够成功。你们两个,未来如何,我们也说不准。”

千星天尊亦摇了摇头,叹道:

“灵霄也曾是被我看好的金仙种子,可惜,他终究潜力不足,未能跨过那道门槛。你们的潜力,在我看来,更胜于灵霄,但是否能成,只能看你们自己的机缘悟性。”

说到这里,他又微微一笑,道:“不过无论如何,你们总算是苦尽甘来。灵霄已死,他的时代落幕了,属于你们的时代已经到来。且去尽情享受胜利吧……”

说罢,摆了摆手,身影渐渐淡去,终于消失无踪。

“希望将来有一天,你们能与我们坐而论道。”白曜天尊期许道,身形亦随之淡化消失。

自现身起,一直未发一语的万劫天尊,笑看了一眼倪坤头顶的玄黄功德塔,悠然道:“这塔不错,好好珍惜吧。未来你渡天尊道劫之时,它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留下这句莫明其妙的话后,万劫天尊亦消失无踪。

看着前方空荡荡的虚空,倪坤诧异道:“金仙天尊……都是这般高深莫测么?”

莫明其妙地现身,莫明其妙地说了几句话,也没说送点礼物、指点几句啥的,就口头赞许了几句,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其说是高深莫测,倒不如说是闲极无聊……

陆昔颜道:“金仙与宇宙同寿,堪与他们坐而论道的又只有十一人,还是亿万年的腻歪老面孔,应该确实是极闲,极无聊的。”

“单身的就会这样。”倪坤点点头:“所以说必须得有道侣,不然就会变成高深莫测的无聊人士……”

极遥远处。

三个高深莫测,又闲极无聊的单身人士,同时抽了抽眼角。

千星天尊怅然叹息:“我也不想单身啊!可十一位金仙,只有三位女仙,还都有着过从甚密的道友……我上哪儿去找堪与我匹配的道侣?”

白曜天尊却是心中不屑:“太年轻了!道侣哪有修行有趣?”

“若他将来成就金仙,我必与他一战。”心胸最是宽广的万劫天尊心忖:“塔都要给他打碎掉!”

倪坤二人自是不知三位金仙的想法。

稍微交流了几句关于金仙无聊的看法,陆昔颜忽然道:“是不是该去接女儿了?”

“你总算想起还有个女儿了。”倪坤赞许地点点头:“正如千星天尊所说,灵霄的时代已经落幕,我们的时代已经到来。是时候接回女儿,带她回中土了。”

“还回中土?灵霄天无主,正好我做天帝,你为道祖。话说你不是要削平灵霄乱象,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吗?”

“先回中土,祭奠一番我逝去的师父,看一看我的老朋友们,告诉他们中土已再无外患的好消息……反正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中土与灵霄天,也只是一步之遥。嗯,还得去看看我那两个徒儿……”

说话时,倪坤眼神之中,满是回忆之色。

“在想什么?”

“想过去发生的事情。不知不觉,我们就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嘁,老年人才回忆过去,少年人永远看向未来。你不是自称永远是少年么?怎像个老头子回忆起来了?”

“……你说的对。”

“那就别愣着了,去接女儿吧。”

“好。”

倪坤与陆昔颜相视一笑,携手前行,踏入漫漫星空。

【全书完】

完结感言!

这本书创造了一个我个人的纪录,即连载期间,每天都准点更新,没有一次断更。这对我个人来说,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就。

说起来,这本书还是我首次尝试写这种不带任何其它元素的传统升级流小说,上架时的成绩相当弱鸡,上架以后过后过了好几天才得到精品徽章,远远不如boss队和掌控天庭。

中途又因为一段传统套路【以前没写过,这次试了下,发现过时了……】,导致成绩大幅下滑,不得不放弃展开,砍掉了大量支线,这几乎打乱了我的写作节奏,差一点就彻底崩盘,最后也只是勉强救了回来,令成绩稍微回暖了一些。

后期之所以很匆忙,就是因为放弃展开,砍掉了不少篇幅,原计划是能写两百万字的……

还有一个就是境界写到很高后,随着角色的成长,以及敌人越来越强,逗比搞笑风就不怎么合适了。

然而我较为擅长的,恰恰又是逗比搞笑。这一点需要作为经验教训牢牢记住。

不过尽管成绩不如人意,但为了不太监,我还是没有放弃,坚持着把主线写完了,算是完成了一次自我试炼吧。下本书当总结经验,吸取教训,争取写出更精彩的故事。

感谢各位朋友一直以来的支持,本书到这里就要与大家再见了。

咱们新书再见。

再次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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