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执念 - xp1024.com
《人渣/执念》


1-5

☆、chapter 01

一进客厅,向渊就闻到一股浓郁的奶香。

沿着飘散在空气中的气味一路来到餐厅,果不其然,烤箱正嗡嗡运作,高温加热使得那诱人的香气愈发香浓,深吸口气,胸腔中便都是那美妙的味道,驱散了一天的疲惫。

视线扫过静物,最后落在了流理台前,举着张菜单,皱眉研究的许一恒身上。

昏黄的傍晚光线斜斜地从落地窗洒落进室内,她沐浴在安静的阳光中,认真的侧脸上是恬静的眼,因为在怀孕期,她稍稍长了些肉,脸颊圆润,女性线条也在这时显得越发柔美。

心中有一块地方因为这平静的景象柔软下来,向渊斜靠在门边,贪婪的注视着她,不自觉看了许久。

烤箱“叮”的一声,一恒听到声响,立刻放下菜谱,转向烤箱。她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将里头烤好的蛋挞捧出来,顿时香气四溢。

金黄微焦的表皮恰到好处,她尝试几次,终于做出来教材上的样子,心中难掩满足,便拿来一把小勺,舀起一点蛋挞中心最柔嫩的部分放进嘴里。

奶香瞬间弥漫在齿间,甜甜的味道并不腻人,她摸摸隆起的肚子,忍不住又吃了口。

她毫无防备的贪吃相让向渊轻笑出声,一恒听到响动,放松的身体立刻僵硬起来。

顿了顿,她转身看去。

向渊也不躲,直直迎上她的视线,微微一笑,便抬脚走过去。

不过几步就来到一恒面前,向渊拥住她,亲昵地环住她的腰,一手来到她的小腹,温柔地来回抚摸,感受着这层表皮下逐渐成熟的孩子的脉动。

“好吃吗?”无视她眼中闪烁的厌恶,向渊笑意不改,语气黯哑而暧昧,抚摸过她小腹的手换了方向,不一会就来到她的唇瓣细细摩挲,“一进门就闻到那香味,应该很好吃。”

一恒皱皱眉,想要挣脱出去,可他游刃有余地收紧双臂,好整以暇的样子更让人厌恶。

所幸不再挣扎,一恒垂下眼,“这里有很多,你想吃,随便拿一个吃就好了。”

“我不想吃那些。”向渊哑声说,眼中闪烁着显而易见的欲望,一恒愣了愣,但不及她别开脸,他就厚颜无耻地俯身咬住她的嘴唇,舌尖暧昧地描绘出她的唇形。

一恒冷下脸,“向渊,你别……”

她一张开嘴,向渊便抓住机会,进攻她柔软的腹地,随着灵活的舌尖肆意扫荡,他的大掌也密密罩住她的胸口,慢条斯理地挤压揉捏。

一恒难耐地呻.吟出声,用尽力气,“别碰我!”

向渊置若罔闻,托住她的后脑,炙热的嘴唇一路向下,最后咬住她的脖子。那细嫩的口感和熏染上的奶香让他下腹火热升腾而起,如果可以,他真想就这么要了她,只是预产期临近,不适做激烈运动,一恒又厌恶他的触碰,产妇情绪不好,生产时就加大了风险,未免得不偿失。

紧紧搂住一恒,向渊暗自调整喘息,许久,才直起身体,怜惜地吻上她的额角,“待在家里你也无聊了吧,去换件衣服,我带你出去。”

他眼底温柔一片,轻佻的五官在这份蜜意中竟显得稳重而成熟,他的气息无孔不入地钻入她的毛孔,让她一瞬间产生了幻觉,仿佛他是个好人,值得依托。

多么可笑的幻觉。

看到她的眼一分分的冷却下去,向渊胸口一紧,面上却还是微笑,帮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今晚你喜欢的那个影星在会所里开庆功会,你不是一直想见他?我带你去。”

港城里几乎所有高档会所都是向渊开设,他也是合辰娱乐的股东之一,认识不少娱乐大咖,公司投资的电影杀青或是为旗下艺人举办庆功会,都由王朝包揽。

一恒推开他,“太冷,我不想出去。”

二月初寒风未散,室内开着充足的暖气,所以并不觉得冷,但从落地窗望去,院子里种植的花草却才刚刚发芽。

夕阳慢慢地隐匿到山后,照射进屋内的阳光也清冷起来。

一恒绕过向渊,把蛋挞拿出几个放进托盘,沉默地端着托盘走了出去。

向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背影,她已经比一开始的时候要乖顺多了,以前她那歇斯底里的恨意透过她瘦弱的身躯如箭一般射向他,现在呢?至少不会再费力气骂他打他了。

跟在一恒身后走出厨房,向渊来到旁厅,向母独自坐在沙发上看书,见他们一前一后地出来,不由笑道,“回来了?我就说,怎么烤箱响了好一会,一恒还没端来蛋挞,原来是你去打扰她。”

向母将近六十,良好的教养和优渥的生活让她看起来年轻优雅,她知道儿子对待一恒的态度,免不了要取笑他。

当初他突然宣布要娶一恒,她还以为是个妄想母凭子贵的女人,没想到看他们婚后相处,居然是向渊迁就一恒,处处为她着想。她这个儿子向来骄傲恣意,没想到也在有生之年碰到克星。

“一恒,在家里闷坏了吧?左右晚饭都没吃,你干脆和向渊出去玩玩。”看到向渊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又指指大门口,向母了然地劝说一恒,“医生也说了,产妇该多走动走动,便于顺产。”

一恒淡淡地说,“在家里一样能走动的。我在家陪您。”

“我不用你陪的。”向母吃了口蛋挞,笑道,“真不错,你的手艺越来越好,向渊真是好福气。好了,不用管我了,你们年轻人去玩吧。”

有了向母推波助澜,一恒不愿忤逆长辈的意思,只好不情不愿地上了楼。就算对向渊百般厌恶,长辈们却是好心的,她不希望让父母看到她被逼无奈的模样。

怀孕时连行走都不方便,向渊对母亲感激地笑了笑,便大步上前,拥住一恒的腰,随她慢慢上了楼。来到房间,向渊打开衣柜,挑了件厚实保暖的长款羊绒连衣裙,又找出大衣和羽绒服,“穿这些。”

一恒看也没看他,抱起衣服来到衣帽间,一一穿上。她大着肚子,眼中难掩疲倦,过于苍白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这些都是胸口那股无法咽下的恶气带来的。

但再多的不甘,她只能选择忍受。她没有力量和向渊抗衡,吵闹和摔东西不过是幼稚可笑的举动,对向渊造不成任何影响。

现实压垮了她,让她曾经幻想的未来化为泡影,很多事不管怎样坚持,到最后还是会被打败,因为没钱没势,自己无能。

深吸一口气,一恒挑了一双平底羊皮中筒靴,在她艰难弯腰时,向渊大步走过来,蹲下身子帮她穿上鞋。

温热的手掌轻揉她的小腿肚,她动了动,想要逃脱他过分亲密的举动,向渊心领神会,知道她不喜欢,便直起身体,却在她松口气的瞬间,弯腰亲吻了她的唇角一下。

一恒受惊地缩缩脖子。

“好了,走吧。”牵起她的手,向渊笑道。

一恒木然地随他下楼,嘴角被轻吻的地方烫得吓人,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觉得恶心。

刚刚那夫妻间温馨而调皮的场面简直像根刺,毫不留情地戳进她的胸口。

门一打开,冷气便奔涌过来,最后一丝阳光也要退出大地,向渊帮一恒理理围巾,牵着她坐进车内,对司机说,“开稳一点。”

绚丽霓虹几乎在同一时间第次亮起,一恒望着车外后退的街景,连呼吸都很小声。

不过半个钟头就到达会所,向渊先下了车,而后快步来到另一边,握住一恒的手。

男人的手掌宽厚炙热,热气一寸寸攀升到她的手臂,似乎能够消融初春的寒意。然而这双手带给她的,却是从未预想过的黑暗。

知道一恒喜欢吃辣,向渊提前订的便是地道的川味火锅,来到四楼的包间坐下,向渊示意服务生上菜,坐到一恒身边,“酸儿辣女,这胎一定是女儿。昨天妈妈已经和爸爸商量了孩子的小名,你的意思是什么?”

一恒拿筷子的动作一顿,“随便。”

向渊静静看了她一会,也不生气,“等我们挑完,再让你做决定。”

吃饭期间都是向渊在说话,一恒沉默地吃东西,偶尔被呛到,嘴边就会及时出现一杯温热的果汁。

快到尾声时,向渊接到电话,应了一声就迅速挂下,“你喜欢的男明星来了,要去看看吗?”

钟则是她一直喜欢的男演员,长相优质不说,演技更是精湛,是最年轻的双料影帝。面对钟则比成天看着向渊要好太多了,一恒点点头,难得与向渊对视,“嗯。”

她的眼睛是最漂亮的,黑白分明,瞳孔中有明亮的神采,自从和他结婚后那双眼睛就黯淡许多,今晚居然露出了些许喜色,让他高兴的同时,又嫉妒起那位无辜的男艺人。

“好。”向渊拨拨她的头发,“在这里等我,我去叫他过来。”

和向来只能在海报和电影中看到的影帝一对一谈话并没有预想中的激动,了然无趣地互相问好之后,一恒就无话可说,结果问对方要了签名,便和向渊走出会所。

向渊对此很是满意,他的女人没必要和其他异性多说一句废话。

两人又沉默地坐车回到家中,此刻已经是八点多钟,温暖的灯光从落地窗柔和地照射出来,跨入屋内,适宜的温度让一恒浑身放松,解开围巾,正在脱外套,就听到旁厅隐隐传来女孩子欢快的笑声。

心陡然一沉,一恒强自镇定地向声源走去,看见镂空隔断后忽然站起一个人,“我去倒杯茶。”

熟悉的男声如海啸般席卷过来,一恒愣在当场,猝不及防地和走出来的青年对视上。

他还是过去的模样,眉眼中的爽朗叫人心悸,只是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完全变了样。

一恒怔怔与他对视,不自觉眼眶就红了。

向渊面色微沉,他走上来,拥住一恒的肩,唇角的笑意自然而和善,“左易,你和涵涵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通知我们。”

左易顿了顿,才疏散yīn郁,挂起微笑,“我回来开会,一天而已,涵涵说要给你们一个惊喜,就没电话通知你们。”

他到底是成长了,被现实和挫折压垮过,看透了自己所谓的努力是多么的苍白无用,表面功夫学到了家,连言不由衷的笑脸都那样真诚。

一恒再也呆不下去,狼狈地垂下头,转身向楼梯走去。

“你们先聊,我和你大嫂先上楼。”向渊微笑说完,紧跟在一恒身后。

二人都隐忍着情绪,直到回到房间,向渊才拽住一恒,警告她,“收起你的眼泪!换个衣服,下去和他们聊天。”

一恒脸色惨白,没有说话。她用力深呼吸,可胸口还是痛得要命。

向渊怒气更甚,他也没想到左易会出现,一恒一看见他就如同被定住一样,眼底几乎要翻滚出来的爱意让他喉头发苦,“你给我忘了他!以前你们没办法在一起,以后也不可能!涵涵和他已经结婚,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全心全意地爱上涵涵。而你也和我……”

突然,一恒倒向床边,咬住嘴唇,“疼……”

“一恒?”向渊猛地回神,忙扶住她,他手下的人在控制不住地轻颤着,“一恒?怎么了?哪里疼?”

他迭声的关心和刚刚的叫嚣一样,在她耳边化成无意义的一片嗡嗡,她头晕目眩,无力地靠在他怀里,按住肚子,“疼……去医院……去、去医院……”

☆、chapter 02

明明距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一恒却破了羊水,过分的疼痛折磨得她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

向渊抱她上了车,向母紧张地跟着坐进去,“一恒,深呼吸,深呼吸。”

一恒恍惚听见,跟着照做,可是没吸两下,就哽咽道,“疼……妈,太疼了。”

向母心疼地握住一恒的手,不住地帮她按捏,向渊坐在另一边,不知所措地吻着她的额头,嗓音轻颤,“没事的,不疼,不疼,一恒,忍一忍,就要到医院了。”

司机迅速驱车上路,追上来的向涵和左易僵在大门口,许久,才焦急地叫来另一辆车,“大嫂怎么突然要生了,太快了。”

向涵唉声叹气,眼底是真诚的担忧。

车内昏暗,一方方路灯扫过,照出左易yīn沉的脸。

而前方的车子飞快行驶,一恒疼得想要打滚,却浑身乏力,在愈来愈深刻的痛感中,眼前一片黑色,向母和向渊的声音也忽近忽远,茫然无助的她只能牢牢抓住向母的手,泣不成声,“混蛋……”

“一恒?”

“都是你!人渣!都是你!”他把她的人生全毁了,她没了爱情,还怀了他的孩子,不仅如此,还要为他忍受这剜心般的阵痛,“向渊,你混蛋……混蛋!”

向渊眼底闪过痛楚,他拥住一恒,任她无力地捶打他,在她耳边低声道歉,“抱歉。”

这仿佛是一道咒语,一恒的痛呼陡然小了下去,她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珠浸在一片雾气后,粼粼水光闪烁,许久,又疲倦地合上眼睛。

泪水潸然而下,隐匿在她的鬓发中。

“如果没有遇见你……就好了。”他听见她哑声说。

在向母惊异又困惑的目光中,向渊红着眼,又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迟来的道歉是郑重的,也是愧疚的。他总是不愿意承认对她的亏欠,可越是逃避,那股情绪就越是浓郁。

如果能够重来,他不会用那样的方式去接近她。他好想光明正大地让她爱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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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渊把车停在路边,稳稳靠在椅背上,点燃一支烟,沉默地望着车外。

这是人来人往的大学后门,狭窄而热闹的后街让他的路虎看起来格外扎眼,经过他车旁的不少学生都啧啧赞叹,更有大胆的艳羡地伸手来摸一摸。

向渊并不介意,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一对沿着街边慢走,手牵着手,时不时相视而笑的情侣。

那两人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青涩干净的笑容,一副不被社会污染的纯真模样。男孩子很高,样貌出众,眼角眉梢带着温柔的笑意,女生皮肤白皙,倒是称得上清秀,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圆溜溜的,盛满了让人喜欢的神采。

两人穿的是同款短袖t,前后印有幼稚的卡通图案,下.身是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浑身充满了朝气和干劲,仿佛只要他们牵着手,谁也没办法拆散他们。

向渊倒是从没见过左易有这幅表情,每次在左家看到他,他都是一副愤怒的表情,对专.制的父母大呼小叫,毛头小子那过分热血的亢奋展露无遗。

他真是怀疑自家妹子是脑袋被门夹过,才会看上左易。

弹弹烟灰,向渊唇角微勾,可既然是向涵喜欢的人,他这个做大哥的,自然是要助上一把的。

见两人一路谈笑,拐弯进了一个老旧的住宅区,向渊扔掉烟蒂,眼底最后一丝笑意便消散无弥。面对向涵时,左易会眉头紧皱,面对这个小女朋友,他倒是有十足的耐心。转而想到不久之前他在左家目睹的恶战,向渊冷下脸。那天天气炎热,向涵为了讨好左易,特地去左家陪左母聊天,却被左易毫不留情地痛骂“你不管做什么我都不会娶你”!

他记得向涵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脸上露出的苍白和心痛。

左易吼完,就气急败坏地出了门,不用想,一定是来找他心爱的小女朋友寻找慰藉。

向渊冷眼目送他消失,男孩子高大的,从未被折弯过的脊梁挺直而坚硬,渐渐被阳光笼罩。那一片光强烈刺眼,反衬出他的yīn寒。

他年长向涵五岁,从小就把小公主放在掌心中呵护,没想到有朝一日,向涵会为了左易这毛头小子忍受诸多的心痛和羞辱。

他有千百种方法让左易乖乖地回家去和向涵结婚,但左易让向涵如此痛苦,他不介意用最过分的一种,让左易这个没有见识到现实残酷的年轻人,尝尝世事苦涩,身不由己的滋味有多痛苦。

隔天,向渊来到一栋写字楼外,在下班高峰期过去半个多钟头后,才等到要等的人。

女孩子和他昨天看到的没什么两样,依然是简单的t恤牛仔裤,大大的帆布包背在身后,沐浴在夕阳中的年轻脸庞毫无防备。他已经暗地里观察了她和左易两个月,她那副无忧的笑脸总是让他怀疑她压根不知道左易家中的阻拦。可事实证明,她知道,并且还和左母见过几次面。

被长辈拆皮剥骨地训斥过几次,还能屹立不倒,这女生脸皮倒是厚。

向渊冷笑一声,下了车,从口袋里掏出事先摔坏的手机,向女孩子走去。

在和女生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向渊手上一抖,手机应声而落,他刹车不及,又踩了那可怜的手机一脚。

“糟糕。”向渊低咒,忙弯腰拾起手机。

女生好奇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向渊自然是察觉到,他按按手机,黑屏,便看向女生,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手机刚刚摔坏了,我有急事,你的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吗?”

他对自己的皮相很是有信心,他这一笑,嘴角是最恰到好处的和善,眼底却隐隐有几分暗示和挑逗,年轻的女孩子没有几个能受得了。

果然,她猝不及防地和他对上眼,脸颊顿时微红,这是惊讶。而接着又看到他荷尔蒙全开的一张笑脸,渐渐的,脸庞红晕加深,这是赞扬异性帅气的最简单的表达方式。但最后听到左易的请求,女生眼底瞬间换上了防备,警惕地后退一步。

这年头连骗子都长得人模狗样,报纸媒体早就报道过,如今骗人抢劫的方式千奇百怪,说要借手机,搞不好才碰到手机的边缘,对方就猛地抓过去,一溜烟逃跑了。

想了想,女生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递给向渊,“你到那边的便利店去打电话吧,一块钱够了。”

向渊低头,冷冷瞪着那枚闪闪发光的硬币,气极反笑。

这倒是他没想到的发展状况。按照他的剧本,女生应该娇羞地借给他手机,他趁机搭讪,作为报答,他会请她吃一顿豪华晚餐,让她见证自己的财力,顺便虏获她的心。

没想到自己会被施舍,向渊笑了笑,看向女孩子,“谢谢,钱我还是有的。”

“哦。”女生一听,忙收起硬币,她最近在存结婚资金,能省一块是一块,“那你去便利店打电话吧,就在拐角,你跑过去,一分钟就到了。”

见向渊依然微笑,女生疑惑地看他一眼,便转身离开。

向渊站在原地,目视女生走到路边的公交站等车,在等待的过程中她拿出手机,解锁,看短信,又回过去一条,在乌烟瘴气的尾气中她灿然一笑,眼中像是镶了碎钻般,漂亮的很。

她的笑脸,和左易一模一样。

都是温柔的,幸福的,又无知的。

“许一恒。”向渊收了漫不经心的笑意,五指收紧,走到路边将那废弃的手机扔进垃圾桶,又看了她一眼,才紧绷着下颚,回到车内。

这样的女孩子,不过是芸芸众生中平凡的一个,凭什么和他的妹妹抢男人。

搭公交车,坐了近一个钟头,在人挤人的压迫中,一恒终于回到了租住的公寓里。她从去年毕业就住在这里,房子是旧了点,可房东是老教授,很好相处,开出的房租也足够公道,一个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租给她和左易,甚至还免了水费。

这里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他们不用和其他人合租,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左易来了电话,说是晚上要加班,一恒嘱咐他早点回来之后,就随便煮了挂面,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东西。

她和左易交往三年,本来打算在她毕业后就结婚,但左易的父母不同意,还强迫他们分手,他们只好用行动来表示抗议。

左易高她两级,是学院里值得尊敬的前辈,她是他的直属学妹,在考试前后,他们这些临时抱佛脚的学弟学妹总是要向高年级的借笔记一用,她就是这么和左易认识的。

一来二去,两人就互生好感,在同学的催动下,一恒对左易告白。那是个初秋的傍晚,她等在实验楼外的香樟树下,左顾右盼地,终于等到他做完实验,和一众同学走出来。一恒羞得面红耳赤,都在打退堂鼓,哪想到左易一看见她,就主动跑过来,“一恒?好巧,你在这干什么?”

她垂着头,不好意思地咕哝道,“等、等你……”

“等我干什么?”

“唔……”这着实问倒了她,早知道他会和学长们一起出来,她就发条短信,约他单独见面了。

看她耳根渐渐染红,左易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面上却故作无知。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一点都不像你。”

其他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噤声,站在一边坏笑着等待结果。

左易瞪了他们一眼,那几人不甘心地哀嚎,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并肩离开了。

碍眼的人一走,一恒就松了口气,她暗暗咬牙,抬头瞪向左易。

“我、我喜欢你。”

于是在左易的记忆里,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被告白,是被对方凶神恶煞地瞪着,爱语是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从齿间挤出来的。让他忍笑忍得肚子都痛了。

他看着一恒涨红的面颊,墨黑的瞳仁中倒映出自己绷不住的笑脸,忍不住张开手臂,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她的发间有甜甜的幽香。

他的怀里有让人安心的味道。

“嗯,我也喜欢你。”他在她羞红的耳边笑着说,“我还在想,你再不告白,我就要说了。”

那天傍晚,秋风乍起,吹在脸颊却是舒服凉爽的。

☆、chapter 03

一恒等到午夜,都没等回左易。

毕业之后,左易顺利考入体制内,在没有家庭助力的情况下,他安安稳稳地做着一名小科员,只是他想给一恒一个完美又安全的家,为了能出人头地,他开始学会弯腰谄媚,在饭局上也是尽可能地讨领导欢心。

左易喝得酩酊大醉,回来时东倒西歪,一恒打开门,看到他站都站不稳,瞬间心疼地扶住他,“喝了多少?不是说加班吗,怎么还去喝酒了?胃痛不痛?想吐吗?我扶你到卫生间。”

左易便乖顺地跟着她的脚步,他人高马大,半边身子压过去,一恒差点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服侍左易呕吐完,又帮他擦干净身体,一恒筋疲力尽,但为了左易明天能恢复状态,她去厨房煮了醒酒汤,喂他喝下,才长长舒一口气,爬到他身边疲倦地睡下。

就算他醉得不清不楚,碰到那熟悉的身体,也还是翻过身,拥住她。

沉沉的香甜睡眠之后,一恒被闹钟闹醒。

醒酒汤起了效果,左易也挣扎着爬起来,一手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嘶……”

“活该,谁让你喝那么多。”洗漱完回来,一恒看到他面露苦痛,不由皱着鼻子唠叨,“说了多少次,不能喝就少喝一点嘛,你又不是那些脑满肠肥的中年人,胃里面没那么多脂肪消解酒精的。”

她一边说,一边爬上床,跨坐在他腿上,伸出手来帮他按摩额角。

左易笑了笑,环住她纤细的腰,埋在她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别再念了,念得我头更疼了。”

“你以为我愿意念你。”一恒心疼地叹口气,发现他不老实地在她胸口乱蹭,立刻红着脸推开他,“你闻哪呢?变态。”

“变态?”他眉峰单挑,故意色迷迷地看着她,手掌还探进睡衣下摆里,顺着腰线缓缓往上爬,“你不喜欢我这么对你吗?嗯?”

“谁、谁喜欢。”

“真的?”

“当、当然是真的了。”他逼问一句,就靠近她一分,一恒面红耳赤,忙不迭地跳下床,“满嘴酒臭味,去刷牙,要上班了!”

说完,就捂着脸飞快跑开。

左易坐在床沿,捻捻指尖,那丝滑的触感让人心尖痒痒。

可惜啊,刚才头痛,只摸到了她的腰,要是状态好,他早就探进更深处,摸她个遍了。

他们工作的地方一南一北,一恒坐公交,左易则是要去坐地铁,吃完早餐,两人一起下楼等车,左易工作的政府大楼距离稍近,他有足够的时间陪一恒一起等公交,待她上了车,自己再跑到地铁站坐地铁。

眼见公交远远开来,一恒抱住左易的脑袋亲了一口,“新的一天,加油啊,战友!”

左易笑着回吻她的嘴角,“嗯,加油。”

自从左家父母勒令他们交往,他们就成了战友,为了能够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们决定抗争,事实压不垮他们,只要有恒心,心怀爱意,总有一天他们会打动长辈们的。

左家世代从政,在港城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一恒和左易交往之后才知道原来自家男朋友的背景如此惊人,当时年少,根本没想过会受到阻碍,等毕业之后,她被领到左母面前,才清楚了解到两人的家世差距。

他们家不过是普通的工薪阶层,父亲开的那辆十几万的代步车在左家人眼里估计就是个拖拉机。而她长相也不是独一无二的出众,这样的条件,自然是没办法通过审核的。

左母当时一言不发,脸上也没有丝毫的鄙夷,甚至还和颜悦色的招呼她吃下午茶,导致她自以为得到左母的青睐,还沾沾自喜。

但等她走后,左母却对儿子表明,“和她分手。”

左易已经打算和一恒结婚,听到母亲不支持自己,不禁错愕,“分手?为什么?我爱一恒,一恒也爱我,我们为什么要分手?”

“你们在一起,对你没有任何帮助。”左母拉过儿子的手,温柔地劝解道,“你将来是要从政的,早早娶了这么一个没用的女孩子,对你的将来是有影响的。”

左易不敢置信,“妈!”

“阿易,你还小,根本不懂。你对那个小丫头不过是一时的兴趣罢了,你从小周围围绕的都是名媛淑女,头一次见到她那种活泼的女孩子,当然会好奇。但是好奇不是爱情,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厌烦她的。”堵住左易亟待脱口而出的愤怒,左母微笑着说,“为了那个许一恒,你也该和她分手。否则以后感情加深,再被你甩掉,她会更加痛苦。”

这简直荒谬,母亲没有参与他们的恋爱,她怎么能够妄下定论,说他对一恒的爱只是一时兴起?他们在一起两年,难道还不够证明吗?

多次理论无效,左易气急败坏地离了家,和刚刚毕业的一恒租了大学旁的单身公寓,全凭自己的力量踏入社会,为的就是给父母看一看他的决心。

而一恒也不是虚荣物质的女孩子,她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他的人,那份纯粹的感情是最宝贵的,在生活在那个圈子里的他来说,也是最奢侈的。

他知道父母的意图,甚至在以前也做好了联姻的准备,但是他遇见了一恒,就想要努力一下,不再受摆布,至少是让自己的生命没有遗憾。

跳上公交,一恒挑了后排靠窗的座位坐下,对站在车外的左易挥挥手,“拜拜,路上小心。”

“嗯。”左易微笑着回应,“到了公司,给我发短信。”

相爱的人之间简单的一句话都如蜜一般香甜,他目送公交车驶去,想到多日前他被母亲骗回家,又逼不得已和向涵吃了一顿饭,眼眸不禁暗了下来。

父母从未把他的负气离家放在心上,一心怂恿他和向家的女儿结婚。那个女孩子和一恒一样大,有着漂亮的眉眼,个性也比一恒温柔,却不是他喜欢的。

权利和爱情,在这两者的选择上,长辈和他总是有分歧。

一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电梯里钻出来。

上班时间实在是太恐怖了,挤得她隔夜饭都要吐出来,还好她不化妆,免了大汗淋漓,一张花脸的窘状。

一到座位,晓游就跑过来,“老大接了个大案子,城东的王朝一品二号店开业,居然来找我们做开业典礼,简直是天降馅饼!”

一恒一心给左易发短信,敷衍地回了一句,“哦,很好的酒店吗?”

“什么酒店,是娱乐会所,你不知道?”晓游惊诧道。

确认左易也安全到达办公室,一恒这才放下手机,专心和晓游聊天,“不知道,那种地方我从来不关注的。”

“……你家左易看你看得这么紧啊?”

“才不是。”在晓游的打趣下,一恒又红了脸,“是我自己不喜欢,那里乱七八糟的,很烦的。”

晓游嘲笑她古板无趣,一恒正想要回嘴,组里的老大王谢就打开办公室大门,对她招了招手,“一恒,进来。”

“哦!”一恒忙收起笑,片刻不敢耽误地小跑过去。

忐忑不安地坐在老大办公桌对面,一恒脑中回想近阶段来的工作,应该没什么值得被叫进来训斥的污点吧。

看她明显是在担忧,王谢笑了笑,“不用紧张,不是要批评你,是想让你参加一个案子。”

一恒松了口气,“什么案子?”

“王朝一品开业,他们指定让我们来做开业,你看看资料,先去想个方案出来。”

王谢推来一个文件夹。

一恒才入公司一年,是业内新手,虽说是接过几个案子,却都是小型餐厅的开业仪式,像王朝这类高档娱乐会所,一恒还是没有能力独当一面。但王朝的老板向渊点名要一恒参加策划团队,他拿钱办事,当然是遵从。

只是没想到一恒会认识那种人,趁一恒认真看资料的过程,王谢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孩子,他记得她的简历很干净,没有背景,平常也没听说她和哪个有脸面的人勾搭上,没想到真人不露相,一来就来个大的。

“老大,他们要哪种风格呢?”一恒忽然抬起脸,王谢猝不及防,忙掩饰地拿起马克杯,喝了口茶,“王朝面向高档顾客,当然是要低调奢华,你把资料拿去,好好研究一下,先简略做出个粗稿来,晚上我们去和对方面谈,你也和我们去。”

“我?”一恒惊讶不已,她从来是只做事,不应酬的。

想到酒桌上的虚与委蛇,一恒犹豫地说,“老大,我不懂那些事的,可以不去吗?”

那怎么可以!对方可是要她全程跟着的。

王谢板起脸,“一恒,这是一次机会,你去多学学东西,总归是没有错的。”

一恒垂下头。

“放心,不只有你,这次策划王朝案子的有五个人。”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先去看看资料,再过一个钟头,我们小组开个会,具体商讨王朝的案子。”

王谢语气明显冷冽下来,一恒不敢忤逆,只好点头答应,恭敬地走出办公室。

虽然不愿意接触应酬,但这次……或许是她迈向职场新高度的开始吧。

☆、chapter 04

看出一恒不情不愿,王谢特意将晓游也塞进了策划团队中,这两个人平时最为要好,有了朋友在场,一恒应该就不会再打退堂鼓了。

果然,见晓游也要参加晚上的餐会,一恒松了口气,“太好了。”

“都是成年人了,你不会连出去吃个饭都怕吧。”晓游好笑地说。

一恒皱皱眉,“你不知道,那些饭局……总是让人不太舒服。”

每次左易回来都是浑身酒气,有时候喝高了,呕吐得胆汁都出来,痛苦地趴在马桶上,她看着就心疼。看的次数多了,她当然会对那些饭局产生抵触心理,而且她嘴巴笨,到时候逼不得已要去敬酒,想想就头大。

不过看王谢对王朝的重视程度,如果她这次做得好,搞不好能够加薪,这样一来,她就能多存些钱,也降低了生活压力。

左易明明是锦衣玉食宠出来的公子,却因为她不得不面对现实,点头哈腰,曲意逢迎,她愧疚得几乎要失眠,所以,她也想竟可能地争口气,帮左易分担一点事物。如果她能再优秀点,左易就不用为了讨好领导而为对方挡酒,熬得胃病都要喝出来。

下班后,包括王谢在内的五人坐上suv驶向王朝一品。二店还要一个多月才能开业,他们来的自然是一店。

晓游一路上都在对一恒宣传王朝是有多么的高端一流,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你不知道,那些明星最爱的就是去王朝消费,那里面保全客人隐私,又有足够的乐趣,就是费用贵了点,一般百姓接受不了。”

一恒兴趣缺缺,普通的酒吧她就嫌贵了,如果不是工作,她才不会和王朝这种高档会所有接触,里面卖的一瓶酒都要抵上她一个月工资了吧。

发短信告知左易她不得不和同事一起参加饭局,没一会,左易就打了一通电话来。

“去饭局?有几个同事,男的女的?为什么?你不许喝酒!”左易一股脑说了一串,连坐在一旁的晓游都听得清楚,拧了哈哈大笑的晓游一下,一恒红着脸,“五个人,晓游也在的,一家高档会所要开业,请我们公司策划开业典礼,你放心吧,我不会喝酒的。”

她被管得心甘情愿,眼角眉梢都是笑,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王谢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不由暗暗奇怪。一恒明显是有了男朋友,向渊怎么还会对她下手?

转而又笑自己难得纯真,向渊那样的人,只要是自己看上的,还管她有没有男朋友?就算是有家室的人,他也会不择手段搞过来。

虽然早对向渊耳闻过,这却是王谢第一次见向渊,带领四人一起上了订好的包间,王谢松了松领带,紧张地对几人说,“待会机灵一点,一恒,你坐到这边来。”

一恒还在感叹一路所见的奢华装修,听到王谢点名,不由愣了愣,“坐到哪里?”

“那里。”王谢指了指对面,“你坐那,晓游,你坐到一恒边上。”

东边空出两张主位,是留给王朝的人,他和一恒分别坐在两边,他负责谈策划案,一恒负责讨向渊欢心。

他们是小公司,根本没有肖想过能接王朝的案子,如今被砸到馅饼,对对方的要求,当然是要稳稳办妥。向渊能看上一恒,对他们来说是喜讯,只要哄得他开心,借由王朝的案子一炮打响他们在业界的知名度,对公司和自己都有好处。

一恒满腹疑惑,遵从王谢的指令坐到位子上,还好晓游就在她旁边。她摸不透王谢的意图,但脑中隐隐有股不详预感,晓游见她云里雾里,不由恨铁不成钢,“老大那混蛋,肯定是想要我们牺牲色相!”

策划小组里只有他们两个是女生,还把他们安排在这个位子,目的一目了然。

一恒顿时沉下脸,嘟囔道,“烦死了。”

她就知道没好事!

换做在念书时,她早就甩脸子走人,可现在是在职场,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薪水不错的工作,同事也相处融洽,为了一顿饭局闹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况且饭局还没开始,也不一定是让他们牺牲色相,搞不好敬两杯酒,陪着笑两声就过关了呢。

她这么烦躁地想着,包间大门忽然被服务生从外面推开来,王谢连忙站起身,堆了满脸的笑,“徐总,您好您好,这位就是向总了吧,早就听说过您,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器宇轩昂。”

几人都不敢怠慢,随着王谢站起身,对走进来的三人问好。

王谢口中的徐总是位四十左右的中年人,略微发福,头发西装一丝不苟,看起来颇为严厉。另外一个年轻人面带微笑,五官俊朗,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在看到一恒的那一刻迅速闪过一抹伪装出来的惊讶。

上班后才被通知有应酬,她没来得及换衣服,还是简单的短袖牛仔裤,微卷的长发束在脑后,露出干净清秀的脸,皮肤细腻嫩白,五官中还有股学生气,倒是某些变态人士喜爱的类型。

向渊略一扬眉,对一恒点点头,“你好。”

一恒也愣住了,没想到昨天在广场上遇见的“骗子”居然是今天的客户,她忙垂下头,讷讷地,“你好。”

早知道这样,她昨天就借人家手机用用了,搞不好还能赚点印象分。

在场几人都愣了一愣,半晌,徐平才问向渊,“怎么,认识?”

向渊只是微笑,并没说话,径自走到一恒身边坐下。

王谢看在眼里,恨不得把一恒推到向渊怀里去。徐平和向渊落座,其他几人便跟着坐下,王谢掏出烟,敬到二人面前,“抽烟。”

向渊这才从一恒身上移开视线,朝点头哈腰的王谢笑了笑,“有女孩子在场,烟就不抽了。”

余光瞥见一恒面露笑意,向渊接着说,“今晚也不喝酒,吃东西,谈事情就好。”

“对对对。”王谢看出向渊留意一恒,迭声附和,“向总是怜香惜玉的人,一恒,快帮向总倒杯水。”

“好的!”收到指令,一恒忙站起身,从小台上拿过泡好的铁观音,一一给在座的人倒上。

饭桌上不喝酒不抽烟,难免就会冷清,为了活跃气氛,王谢和另外一个同事天南海北地聊,所幸徐平给他们面子,偶尔笑呵呵地回上两句,不一会就扯到了策划案上。

主菜已上,接着端上桌的就是甜品,王谢顾不上吃东西,以茶代酒敬了徐平和向渊好几杯,“两位放心,这次案子我们决定会做好,不给您两位丢脸。”

向渊唇角挂着一抹笑,他生的好,在乌烟瘴气的饭局中有了他简直像是沙漠中的一道绿洲,给人眼球百分百的治愈,“案子的事你和徐叔谈就好。”

徐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一恒,便心下了然,转向王谢,“明天我会把要求送过去,等你们做出初步方案来,我们再坐下来细谈。”

“哪能让您送过来呢,当然是我们去拿了。”王谢突然叫一恒,“明天你来徐总这拿一下,知道了?徐总,您看几点钟合适?”

徐平并不说话,只是看向向渊。

向渊微笑着对一恒说,“下午三点,就麻烦你过来跑一趟了。”

一恒不好意思和他对视,胆战心惊地摇摇头,“不麻烦的。”

她低着头,从他的角度看去,能够看见轻颤的眼睫投下一片弧形yīn影,而她的脸颊酡红,明显是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唇瓣不安地紧抿着,他注意到她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吃东西,便把那刚端上来的甜品转到她面前,“这是刚研究出的新品,请尝一尝,说说建议。”

他如此明显的差别对待在坐几人都看在眼里,徐平忍不住细细打量一恒,暗忖向渊这是换了口味。

席间渐渐热闹起来,那几人谈天说地,一恒静静听着,察觉到向渊的视线,那半边脸颊不自觉地燥热起来,趁喝东西的时候,一恒小心地瞥向向渊,哪想到他从未移开过目光,四目相对,向渊便对她展开笑容,“东西好吃吗?”

“嗯,很好吃。”一恒踟蹰片刻,“那个……昨天……抱歉。”

知道她指的是借手机的事,向渊笑笑,“也是我太唐突,你不用放在心上。”

女孩子有防备心理总归是好的,那比傻乎乎被骗被抢要好多了。

见她心头大石落地,向渊补上一句,“只要我以后出了状况,你愿意借我手机就好。”

有了一次偶遇,作为大客户还风趣体贴,向渊如愿解除一恒心中的防备。

一恒露出真诚的笑容,“没问题的。”

她是那样的单纯无知,眉眼舒展开来,笑脸在水晶灯下如同蒙了层金色薄纱,像是沐浴在阳光中随风轻颤的一株花骨朵,轻轻一掐,就能拦腰折断。

☆、chapter 05

一恒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一枚细细的金戒指,两三克的样子,中间是镂空爱心图案,很不值钱。

向渊随意一扫,眼眸冷了几分。

这还没进门,就擅自戴上戒指,心倒是急。

察觉到向渊目光深沉地盯着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一恒好奇地收紧五指。向渊回神,对一恒展颜微笑,“很漂亮的戒指,男朋友送的?”

“谢谢。”一恒也不遮掩,大方地伸出左手,女孩子的手柔若无骨,干净的指甲,手指如葱白,偶然多了点金色,点缀得恰到好处,“前几天才买的,正好在做活动,免去了手工费呢。”

她本来没打算要买戒指,左易却说他要找个东西来彰显自己的所有权,要不然哪天她被人家拐跑了,他可要懊悔死。而银的显掉价,钻石的又买不起,只好折中选择黄金。受不了他的软磨硬泡,一恒被左易牵着来到店里,挑了个精致小巧的款式,付完钱,左易就郑重地帮她戴到了手指上,“戴上去,就不准拿下来了。然后,记得买个戒指送给我。”

一恒甜蜜地笑,故意摆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完蛋,你是有预谋的!等我有钱,金价都要上涨了,而且男生戒指那么重,你要我吃一个月白开水泡饭啊!”

左易拥着她大笑,松口道,“没钱也没关系,你和我睡一觉,我给你一百,这样算算……一个月后,你就能赚到钱了。”

一恒面红耳赤,一把推开他,想也没想地回嘴,“滚!我和你睡觉才不要钱呢!”

回过神来,她窘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左易笑得越发大声,专柜小姐都诧异地看了他们好久。

想到当天的场景,一恒不禁微笑起来,向渊沉默不语,只觉得她的笑脸分外碍眼。

眼看向渊面色不愉,王谢忙跳出来转移向渊的注意力。

一顿晚餐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几人出了会所,王谢完全看向渊脸色行事,一时间不敢擅作主张,说要一恒他们自己打车回去。

果然,下了电梯,向渊便问,“各位都是开车来的?”

“哪能啊,小职员而已,才没钱买车呢。”王谢笑道。

“这样……我住在城西,有顺路的,我载你们回去。”

王谢忙推出一恒和晓游,“你们不是住在那吗?同一个方向,就麻烦向总了。”

向渊满意地看了王谢一眼,对两人笑道,“不知道二位赏不赏脸坐我的顺风车?”

能坐向渊的车回家,这是多难的的机会,晓游拉住一恒的手,“向总说笑呢,是我们沾光才对。”

说完,便拽着一恒,走到向渊身边。和几人打了招呼,众人各奔东西,向渊车中,一恒单独霸占后座,晓游在副驾驶座,“谢谢您了,向总。”

向渊简略道,“不谢。”随后又问,“你们都住在哪里?”

“我住在今日花园。”

听晓游回答,一恒便也说,“在港大南门那里放下我就可以了,我在那租了房子。”

在导航仪上标了地点,向渊平稳地驶入大路,在后视镜中与一恒对视一眼,“那先送你回去,再送方小姐。”

晓游激动不已,这代表她能够有多些时间和向渊单独相处!只是没等她找出话题,向渊便对一恒说,“你住在港大附近,大学是在港大念的吗?”

一恒拘束地点点头,“嗯,去年毕业的。”

“这倒巧了。”趁等红绿灯的时间,向渊回头,看向一恒,“我也是港大毕业,不过比你高了五届。”

他早就调查过一恒,有了校友的身份,能进一步拉近距离。

随后向渊又随口扯出学院里几个出名的教授,一恒和他不是一个学院,那几个名字却是如雷贯耳,也知道一些,不知不觉就和向渊有了话题。

向渊说话风趣,他并没有表现出刻意讨好一恒的样子,时不时还会把话题引到晓游身上,三十多分钟的车程里,一恒觉得他不是心怀不轨,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快到家的时候,一恒给左易打了电话,“有人送我回去呢。”

“那我出门接你。”

他们住的地方虽是学校后门,却在小巷里,这十点多钟,女孩子一个人走,总归是不安全的。

和左易约好在巷口的水果店相遇,一恒就专心地看着窗外,见到了目的地,忙不迭说,“向总,多谢,在这里停车就好了。”

向渊依言停了车,客气地和一恒道别后,也不急着开车,而是在街对面沉默地看她小跑过马路。

十点多的学校后门还是热闹,灯光明亮的水果店外,左易斜靠在电线杆旁,一恒窃笑着放轻脚步,来到左易身后,先伸手戳戳他的左臂,趁他看向左边时,又捣捣他的右脸颊,等他看向右边,一恒已经从左边绕到他前方哈哈大笑起来。

“玩了那么多次,你还是上当!”

左易箍住她的腰,便整个抱起她,在原地转圈,笑着说,“迁就你呢,笨蛋!”

他深深吸了口气,确定她身上没有一点酒气,这才放下心,“真听话。”

“谁像你啊,说不喝酒,就不喝酒嘛。不过也是今晚的客户好说话,他看有女生在场,不让抽烟也不让喝酒的。”

左易牵起她的手,眼中闪动着宠爱,“算你运气好。走,去买点吃的。”

一恒大惊,“这都几点了还吃东西,你要发胖了!”

左易故作委屈,“还不是你没回来做晚饭,我饿到现在。”

“不是吧!那快去吃些东西,饿坏了你胃又要疼了。”

两人亲密地融入在学生情侣中,自然地交谈打趣拌嘴,渐渐消失不见。

向渊冷冷注视这一切,观察的两个月来,他几乎天天能看到他们如此交往,他们那样的相爱,反衬得他们这些反对的人心肠冷硬,不通人情。

但他们的快乐,却是向涵的痛苦。

向渊唇角勾起一抹锋利的弧度,面上是笑,眼底却冰寒一片,他踩了油门,对晓游说,“现在送你回去。”

晓游茫然地看着他的侧脸,下意识问,“向总,你是不是……喜欢一恒啊。”

向渊动动眉峰,“怎么,很明显?”

这正是侧面肯定了她的猜测,晓游心中惊叹,难怪饭局一开始,向渊对一恒的态度就耐人寻味,两人似乎见过一面,估计在那时候,向渊就动了心思。

“可是……一恒有男朋友了。”

就是她有男朋友,他才要她。

向渊冷笑,也不回应晓游,在到小区门口时,对晓游挥手,“晚安。”

晓游站在路边,完全猜不透向渊在想些什么,唯一肯定的是……一恒采到了一个大金山!

隔天上班,晓游兴奋地对一恒宣布这一喜讯,她本想趁机搭上向渊的,现在一看,自己是没了机会,但一恒有,一人得道**犬升天,她好歹算是一恒职场上的朋友,改日一恒发达了,她应该也能捞到好处吧。

“你胡说什么呢。”一恒对晓游的激动啼笑皆非,“向渊那种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可能会看上我。”

吃惯了山珍海味,就会想要尝尝清粥小菜,这是多简单的道理。

“你别不信。”晓游打开小镜子,给自己补妆,口没遮拦地说,“那些有钱人口味很奇怪的,一恒,我说你干脆甩掉你男朋友吧,论脸蛋他是和向渊不分上下,但财力物力,他哪能比?而且他家里还不同意你们结婚,趁年轻,你该挑个好的才是。”

这话刺耳非常,一恒冷下脸,寒声道,“晓游,别这么说。”

晓游自知理亏,一时讪讪的,“我、我也是为了你将来好……”

如果真能傍上向渊,后半辈子哪里还要奔波?就是不知道向渊这是一时的新奇呢,还是心存真爱。可不论怎样,在钱财方面,总归是有利无弊的。

“对不起,是我说错了,你就当没听见。”晓游道歉。

一恒怒气未消,也不理她,径直转向电脑,心不在焉地做起策划案来。

她和左易是真心相爱,怎么总有人来挑事,就没人祝福他们呢。

恶劣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下午,到了两点,王谢就来提醒一恒该到王朝去,以防向渊要和一恒长谈,还加了一句,“案子送过去之后,你可以直接下班了。”

公司能报销车费,一恒就打车到了王朝,进了大厅,她才想到没有向渊也没有徐平的号码,正要打电话询问王谢,就见刚到一层的电梯里陆续下来几个酒气冲天的男人。

一恒看了眼,不经意和其中一个男人对视上,那人立刻笑着走过来,“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找人啊?告诉大哥我,我帮你找。”

这是大厅,除了训练有素的几个服务生,并没有其他客人。大理石地面一尘不染,映出一恒不耐躲避的轮廓。

男人扑了个空,锲而不舍地凑过去,大力抓住一恒的肩,随后凑上脸来,一恒下意识屏住呼吸,可还是吸入了些酒气,不由皱起眉,“谢谢,我自己找就可以了。”

她推开男人,扭头想走,另外几个却堵了上来,恰好围成一个圆,圆心是她。

“多见外啊,有什么难事,找哥几个就好,只要你说,我们都帮你办到。”

其中一个色迷迷地摸上来,一恒灵活闪开,却被后面的男人抱了满怀。

一恒大惊,忙挣脱掉,“你们干什么?放开!放开我!”

服务生对她的呼救充耳不闻,他们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

一恒涨得脸都红了,眼看这素不相识的男人抓住她的手臂,那只手臭烘烘的,被他碰了一下,她就作呕,不知所措间一恒挣扎大呼,“我要报警了!放开我!”

“报警?”那人大笑,“警局就是哥几个开的。”而后软下音调,安慰一恒,“不要激动,陪我们玩一玩,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男人眼底闪现过肮脏的欲.望,一恒如遭雷击,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来送个策划案而已,怎么就遇到了这种事?

她挣脱不开,脸颊都被人抚摸上,只觉得浑身战栗,一颗心都要凉了,她放声大喊,额角青筋都爆出来,却被对方轻易地捂住嘴,拦腰抱起,往电梯里走。

那人按了按钮,在等待电梯的过程中和同行的人肆意调笑,甚至还拍了拍她的屁股。

镀金电梯大门缓缓打开,一恒奋力挣扎,可那在男人眼中不过是螳臂挡车,反而还给他们助了兴,眼看电梯门即将关上,一恒面色惨白,心脏险些停摆,千钧一发之际,外面不知是谁,伸了脚搁在电梯门中央。

受到阻力,电梯门向反方向弹开,逼仄的空间重新迎来室外新鲜的空气。

一恒顿了顿,红着眼眶,费力地看过去,站在门外的,是向渊。

6-10

☆、chapter 06

一时间,大堂静悄悄的。

那几人眯起眼睛,即便是酒醉,他们也认出这位挡了他们电梯的人是谁,不禁有些吃惊。趁他们略微松了力道,一恒忙挣脱开来,逃到向渊身后,她不住地轻颤着,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哭出声来,眼泪却扑簌簌地滴落在地。

那几人看一恒这样子,不由觉得晦气,其中一人谄笑道,“向总?您今天居然在这里,好久不见。不好意思,让您撞见不听话的小姑娘。”

说完,便使了个眼色,指使身边两个人去把一恒拉回来。

眼看孔武有力的两个男人抬脚走来,一恒受惊之下,无措地拉住向渊的手臂。

他穿着休闲款西装,被女孩子纤细的五指用力抓住,很快就感受到对方掌心沁出的冷汗。向渊静静看了她的手,过了两秒,目光上移,对上一恒的视线。

她的眼里混合着惶恐和惊吓,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蒙了层薄雾,里面甚至还有些祈求。

向渊将她的手拉下来,握入掌心之中,他并没说话,只是用眼神告诉她,不用怕。

一恒放下心,泪却流得更汹涌,其中一颗滴在向渊手背,滚烫。

向渊胸口莫名一紧,随后眉峰单扬,似笑非笑地看着电梯内明显露出怔忡表情的几人,“她是你们的人?”

几人面面相觑,醉后的笑脸显得越发丑陋,“可不是吗,小丫头还欠调.教,我们正准备去教教她呢。”

说罢,就yín声大笑起来。

他们笑了好一会,忽然察觉向渊安静得异常,便摇了摇不太灵光的脑袋,醉眼惺忪地望过去。

向渊微微笑着,唇角勾出个锋利的弧度,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却让人觉得惴惴不安。

“哦?”他笑了笑,寂静的大堂里只有他低沉而缓慢的嗓音,“我倒是不知道,我的小女朋友,什么时候需要你们来调.教了。”

“……”几人滑稽地瞪圆眼睛。

“林先生,你们现在还要上楼吗?”

哪里还敢上楼,岂不是去找揍!几人屁滚尿流地滚出电梯,点头哈腰地冲一恒自扇嘴巴,“对不住对不住,喝醉酒就是误事!眼拙眼拙,小姐千万别记恨!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是被苍蝇叮了一口,千万别记恨!”

说完,就飞快结伴跑了出去。

向渊面色yīn沉地目送他们彻底消失,才握着一恒的手,踏入电梯。

她的手冰凉,柔若无骨,捏在掌心中,要小心翼翼地才能不捏痛她。

电梯门缓缓合上,空气里还有淡淡的酒气,他们并肩而立的样子印在门上,还真有些情侣的味道。向渊在心中冷笑两声,面上却显得越发温柔,他掏出手帕,微微弯下腰,帮一恒擦了擦脸颊上未干的泪痕,“抱歉,让你遇见这种事。看来我的会所应该整治一下了。”

一恒怔怔抬咱与他对视,许久,涣散的眼神才聚焦,“谢谢。”

惊慌失措的心跳渐渐平复,一恒发现自己和向渊还牵着手,便忙挣脱开,“不好意思。”

向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会手掌,笑了笑,“没关系,你在我这里遇到这种事,我当然要负责任。”

一恒从包里拿出纸巾,狼狈地擦干眼泪,心有余悸地捂住胸口,对向渊道谢,“幸好你出现,否则……”

一向只在电视新闻上见过女生在夜店被袭击的片段,没想到光天化日的,自己居然会遇上。想想刚才的状况,她还后怕,而被那些人触碰过的地方,仿佛每个毛孔都散发出恶气,她恨不得跑回家洗一个澡。

向渊站在不侵犯她安全感的范围,正好电梯到达楼层,他走出电梯,“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吃顿饭,压压惊,顺便也表达我的歉意。”

一恒抬眼与他对视,她刚哭过,笑脸挣脱出来,便尤其的动人,“向先生客气了,不用这样,我没关系的。”

而后拿出文件夹,递到向渊手中,“这里是策划方案,向先生,请看一下,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尽管告知我们,我们会完全满足您的希望。”

公事公办的语气让向渊高挑起眉峰,他倒是没想到她恢复得那么快,按理来说,受到惊吓的女孩子会哭上好一阵,若是有歪歪肠子的,更是会借机缠上他,企图用梨花带雨的姿态博得他的同情。

“那我先走了。”一恒对向渊弯腰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再次对他笑了笑,“真的很谢谢你。”

向渊绅士地回答,“不用谢。”

她的打扮其实没有多少女人味,要是没他刻意安排,在这种地方,还真的不会被人觊觎。望着她的背影,向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她的恐慌和脆弱似乎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展示,感激的态度并不殷勤,还拒绝了他的蓄意邀约,的确是值得夸奖的,但也就如此而已。和向涵比,她哭得不娇弱,笑得不灿烂,两人差太多了。

她和左易必须分手。

父母那边对左向两家的婚期是定在来年开春,他还有大把的时间教会他们现实的残酷。

回家之后,一恒没敢把下午的遭遇告知左易,她是报喜不报忧,左易在工作上已经焦头烂额了,她不想再让他替她担心。

有了王朝二店开业策划案联系,一恒和向渊居然几乎天天见面。她当然不知道这是王谢为了讨好向渊而刻意为之,简单的策划案修改,明明可以用网络对话,却偏要她去跑一回。而场地的拍照、丈量,原本是由策划组中的另一个人负责,也被王谢全部推到了一恒头上。而向渊也是反常地跟进策划案,几乎天天到场。虽然对王朝有心理yīn影,但一个月下来,一恒在面对向渊的时候,也没那么拘束了。

他并不难相处,还在关键时刻救过她,待人处事温和稳重,如果不是见识过他笑里藏刀,眼露寒意的样子,一恒几乎会以为他是不会生气的。

策划案终于在开业前一周敲定,公司开始热火朝天地预定电台名嘴,表演团队,届时还会有自助酒会,王朝已有培训得体的服务生,便省了他们去费力气请人。

开业前一天,一恒大清早就跑到王朝监工,确定会场已然完美,其他零件也到了位,才松口气,放下心静等晚上开业。

到了下午,策划组的几个人饥肠辘辘,会场却已经开始准备自助餐点,做工精致的小点心只能看不能吃,口水吞咽的速度远比不上分泌的。

王谢几乎要忍不住挥手让大家出去吃快餐,就见三个服务生端了甜点和果汁来,他们身后是缓缓走来的向渊,“大家都饿了吧,吃点东西,晚上还要麻烦你们。”

王谢迎上去,“向总客气了,我们哪里像来工作的,简直是来享受的。”

说完,便招呼几人坐到一旁的小圆桌旁。

圆形木桌不大,恰好供三个人对饮,王谢眼疾手快,指挥组内其他两个人和自己坐在一起,晓游和一恒便自然而然地和向渊坐在了一起。

服务生一一把成碟的小点心端上桌,金黄酥脆的炸虾球,软糯可口的红豆糕,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西式餐点,一恒两眼放光,“好像很好吃。”

她喜欢吃辣,酷爱甜食,向渊调查得一清二楚,这份下午茶,也是特地按照她的口味来挑的。

果然,被吸引住的一恒吃得很专注,吸一口鲜榨的浓厚果汁,又吃一勺香醇的芝士蛋糕,浓浓的奶味化在舌尖,让人欲罢不能。她眯起眼,感动地低哼了声,“好棒。”

向渊不由失笑。

晓游好奇地问向渊,“向先生,听说店里的糕点师都是从巴黎回来的,是不是真的?”

向渊这才分神看向晓游,“当然是真的。不仅是甜点师傅,各个菜系的主厨,也都是有真材实料的。开业之后,随时欢迎你们莅临视察。”

晓游被他逗笑,“还视察呢,我们哪里有钱来这里消费!”

“你们是开业礼的策划人,自然是要打折的。”向渊摸了摸下巴,“一折怎么样?”

“哇!向先生好阔气!”晓游激动地捣捣一恒,“听见了没有,一折!我们干脆这个周末就来潇洒一次算了。”

一恒被她猛地一碰,差点整张脸埋进水果塔里面,好险才刹住车,抬起头,见向渊和晓游都期待地注视着自己,一恒不禁心动,转念一想,“不行,周末我要和战友回家去呢。”

晓游失望不已,跑去问王谢那桌询问。

桌上只剩向渊,他眯了眯眼,“你要去见你男朋友的父母?”

“不是,是去我家。”一恒解释,她和爸妈虽然在同城,但工作地方距离太远,住在家里不方便,所以她才会在毕业之后,决定和左易租房子住,父母都见过左易,认可他当女婿,因此每到周末,只要有空,他们都会回家去陪二老过周末。

向渊不动声色地点头,他还以为左母松口,允许他们进门,见一恒吃得畅快,满脸幸福的表情,他不禁想到被左易刺痛之后,自家妹妹那张苍白的脸,恶意陡然升起,他明知故问,“我听晓游说,你和你男朋友是大学校友,两个人感情很好,为什么不结婚?”

果然,听到这个问题,一恒手上一顿,笑脸也僵硬起来,“他们家不同意我们。”

向渊目露意外,没想到她如此坦白,接着又问,“既然不同意,为什么还坚持?女孩子的青春很宝贵,你难道想耗下去?”

“当然了。”一恒想也没想地说,明亮的眼睛毫不闪躲地和向渊对视,“我们真心相爱,如果遇到一点阻碍就放弃,之后一定会后悔。”

“家庭的反对,只算是一点阻碍?”他扬起眉。

一恒被噎住,干干地说,“好吧,其实阻碍还蛮大的,不过也不是过不去的坎吧。”

向渊顿觉好笑。

被家庭否定,这还不是过不去的坎,那什么算?左易本来在毕业之后可以一路顺遂地登入顶峰,不用看旁人脸色,也不会有人暗中使绊子,如今和父母作对,执拗地坚持一段对自己的未来毫无帮助的恋情,被迫看清人情冷暖,在局里也无人照应,凄惨潦倒的样子,他是从心底觉得不值。

看出向渊眼底闪烁的不屑,一恒问,“你觉得我们很天真,对不对?”

向渊只看着她,不说话。

她也细细看了他一会,大胆地问,“向先生,你有心爱的人吗?”

“……”

“你一定没遇到过真心希望想要在一起的人。”她擅自下了结论,向渊神色一闪,眉头轻微地皱了起来。

爱情?没有人和他谈爱情。

女人从来不用他花心思,就取之不尽似的主动贴上来,她们有目的性,也干脆利落,他们各取所需,肉体的欢愉已经足够,不需要虚幻的爱情来填充。

可眼前这个让他心爱的妹妹伤心痛苦的人,却来和他谈爱情。

向渊想冷笑,一恒却忽然转头看向他。

她没有察觉到他微寒的目光,单手撑着脸颊,想到左易,便不自觉露出幸福的笑脸,“等你以后遇到,你就会有这种欲.望了。突破一切阻碍,只是想和对方手牵着手。”

还是那张毫无防备的笑脸,他目光一凝,心情竟是鬼使神差的复杂起来。

☆、chapter 07

预计周末回家,但左易局中临时有事,他被迫加班,回去的计划只能取消。

晚上一恒和父母视频聊天,母亲忧心忡忡地问,“小易又加班?一恒,你坦白告诉妈妈,你们感情是不是出问题了。”

一恒差点把嘴里吃的葡萄喷到屏幕上,“妈,你不要乱想好不好!我们很好的,今天没能回去,左易也很内疚。”

“哎,没有就好。”母亲犹豫片刻,又说,“你和小易也交往快三年了,我们也认可你们的关系,我和你爸想你们该结婚了,一恒,你和小易说说,等他的父母有空,我们见见面,吃顿饭。”

既然允许他们住在一起,也就是认可了他们的关系,当然也想他们能早日组成家庭。父母之前也悄悄地说过几次,都被她用左家父母工作忙,经常不在港城为由推了回去,但次数多了,长辈们难免会有疑心,一恒挤出笑脸,心虚地说,“嗯,我们会提的,放心吧妈。”

“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小易还没回来?”

一恒点点头,“快了吧,我刚和他发了短信。”

近日局里有考评,成绩优异者也许就能升职加薪,左易是一心要争上游,才会没日没夜地做工作。他踏实肯干,能力是大家看在眼里的,连相互竞争的同事都对他心悦诚服,只是不知为什么,领导总是为难他,不止一次地把左易的功劳让与他人。

左易知道这是父母背地里搞的鬼,他们是想通过这些事来告诉他,和父母作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如果还想过以前优渥而惬意的生活,就乖乖地回家去,做个听话的好儿子。

他就是喝酒喝出胃穿孔也不要回去。

一恒并不知道左易的遭遇。他们都希望彼此能够快乐,不要被自己的琐事影响心情。

结果这天,左易加班到十一点才回到家,一进门,他连澡都懒得洗,就躺倒在沙发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一恒费力把他架回卧室,明亮的白炽灯下他脸上的疲惫越发清晰,眼眶泛红,眉心有了抹不去的褶皱,瘦得颧骨都微微凸出来。

一恒心疼地吻吻他的唇角,又一次怀疑起他们的坚持到底是不是对的。

场面话总能说得很好听,在被左易母亲叫出去单独见面的时候,她也是强撑着不露出胆怯,但左母说得话却在她耳边挥散不去。

“左易本来能有更好的未来,是你自私的拴住他,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没有面包的爱情维持不了多久的,为了你们好,让爱情在最美丽的时刻终止,难道不好吗?”

“等现实磨光了浪漫,那个时候,左易会恨你拖累了他。”

这些道理她是懂的,但左易从没有说过后悔,他们住在单身公寓里,吃路边摊,挤公交地铁,每天忙碌工作,身心都是疲惫的,但回到家,看到彼此的脸,那些疲惫就变得不值一提。两个人在一起才是快乐的源泉,而且他们相信,坚持下去,总归会是好的。

她没有很大的欲望,只想平平静静地和左易生活下去,买一套房子,二十年慢慢还房贷,期间结婚,生孩子,有了假期还能去旅行,世界上多少夫妻都是过这种生活,他们凭什么不可以过?

但看到左易现在的状况,她忽然开始怀疑起来了。

他从小生活在和她不一样的世界里,价值观和人生观从最开始就是有偏差的,她认为很好的生活,在他眼里,或许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隔天醒来,左易看到的还是无忧无虑的一恒,两人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才起床吃了早午餐,看了电视节目,下午是在超级市场度过,买完许多生活用品回来,他们一手拎一个袋子,空闲的另一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对不起,下周我应该不用加班,可以去看爸妈。”左易愧疚地说。

一恒俏皮地斜睨他,“现在打包票?万一又有状况,你准备怎么补偿我?”

左易刮她的鼻子,“在这等着我呢?说吧,又想要什么了,给你买去。”

“我什么都不要。”一恒停下脚步,额头柔顺地贴在他胸口,声音小小的,“我妈说,想和你爸妈见见面,左易,这件事……还要多久才能成呢?”

他唇角的笑意微僵,许久,疼惜地抚上她的肩头,安慰道,“我会和妈妈说的。”

其实母亲隔三差五就会打电话来,内容千篇一律,不是劝他快些回家,就是骗他去和向涵见面,而争吵到最后,他总是要请求母亲松口,接纳一恒。

周三,王谢突然找到一恒,“刚刚徐总来电话,说要感谢我们帮他们做的策划,今晚要请我们到王朝吃饭,你有什么约会,全都退掉。这里是些礼物,你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先送过去,我们随后就到。”

一恒不疑有他,她心无城府,自然看不懂王谢眼中闪烁的光是什么意思。

她听话地告知左易晚上要不能回家吃晚饭,便拎着两个礼盒,往王朝赶去。

正好要到中秋了,王谢送的便是价值不菲的月饼,几千块的价格,里头盛装的月饼还没包装盒值钱,一恒看到就顿觉不值。

但华丽的外表总归是赏心悦目的,就算它口味再差,人们也会宽容许多。她不禁想,如果她长得再出挑一点,是不是就能讨左母喜欢了。

到了王朝,一恒和徐平见面,送了礼盒,硬着头皮说了些场面话,又被对方意味深长地打量半晌,徐平便找来经理,让他把一恒带到定好的和式包厢里。

包间原汁原味地重现日式风情,拉门,榻榻米,纸窗推开,中庭里居然还种植着樱花,可惜现在不是四月,否则落英缤纷,又是一番美景。

一恒惴惴不安地跪坐在矮桌旁,目露惊艳,但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王谢。新奇渐渐被焦急取代,她忍不住掏出电话,拨通王谢的号码,接通后还没开口,王谢就一股脑地说,“突然来了个大单子,大家都在加班,一恒啊,你对徐总和向总说声对不住,这次爽约,实在是该打,改天由我做东,再请他们一次。”

一恒心里一突,“你们不来了?那、那我也走吧。”

王谢忙说,“你走还像什么样子,我们没办法去,本来就是不给面子了,一恒,你今天好好表现,务必别惹恼他们,你放心,我看向总对你印象不错,他不会为难你,好了就这样,我们还要忙,先挂了。”

王谢不给一恒询问的机会,一下子甩上电话。

一恒狐疑地望着暗下的屏幕,心中莫名的不安,她就是再不问世事,也隐约闻到了不妙的气味。王谢说的没错,向渊对她的确是不错,他们是校友,有偶遇,她还被他救过,做策划案那段时间,他们也算是聊得来,但是……

王谢可疑的态度和晓游之前戏说的话在一恒眼前、耳边迅速飞逝,她坐立难安,不知该不该对向渊说清楚,可对方如果并没有她想象的念头,岂不是自作多情,自己丢脸不说,还侮辱了人家。

正不知所措着,和式包间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恒抬眼望去,闯入视线中的,便是向渊。他本来就高,她又跪坐着,仰望过去,刺目的灯光下,男人简直像有了巨大的压迫感,使宽敞的和室都逼仄起来。

一恒下意识毕恭毕敬地站起来,“向先生,晚上好。”

向渊环视四周,目露意外,“其他人都没到?”

“不是的。”直到向渊坐到对面,一恒才惴惴地坐下,她小心地帮向渊倒上一杯茶,“公司突然接到一个大单子,大家都在加班,所以……”

“原来是这样。”

所幸向渊没有追究,只淡淡说了句,便放下这话题。

他呷了一口清茶,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拿着小杯盏,盈盈玉质般的光闪得人视线都虚晃起来。

只有他们两个,原先订好的餐点自然是嫌多了,一恒望着一桌子精雕细琢的日式餐点,而服务生还有继续上菜的趋势,不由提议道,“剩下的菜都撤掉吧,太浪费了。”

“谁让他们没有来,许小姐,你要负责吃掉他们。”向渊笑得不怀好意。

一恒信以为真,脸都绿了。

向渊只觉好笑,哪有人会当真的。

之后安静地面对面吃东西,向渊只在旋转寿司店吃过日餐,如今这顿,真是让她大开眼界,食材据说是空运过来的,刺身纤薄如纸,酱料纯正可口,主厨的手艺真是一绝。

放开肚皮吃了好一会,一恒感慨道,“好想让左易也尝尝。”

她说的声音不大,向渊却还是听见,她倒是分分秒秒记挂着左易。

顿了顿,向渊挂起和善的笑容,“你和你男朋友的问题,解决了吗?”

清酒是没什么酒精,但喝多了,一恒的脸颊还是烧了起来,那成分不高的酒精把她的警惕都烧没了,她挫败地单手撑着脸颊,“没有呢,家庭的阻碍,果然没那么容易搞定。”

向渊不动声色地喝了口酒,“哦?你要放弃?”

“当然不可能,我和战友都发过誓,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一听就是天真的蠢货才会说出来的话。

“那个……向先生,你觉得,我们有可能成功吗?”一恒不自觉问向渊这个学长。

他们是校友,从最初的偶遇到后来的相救,她几乎已经放下心防,对他还有了些敬重。

向渊不答反问,“你问这种问题,是自己也在怀疑你们能够成功的可能性。”

他说中了,一恒垂下脑袋,食之无味地嚼着玉子烧。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低垂的颈部勾勒出女孩子温柔的线条,除了眼睛,她还有一身漂亮的白皙肌肤,在叮咚的泉水和缓慢流淌的酒气中,多了分勾人的味道,而她眉心轻蹙,脸颊酡红,苦恼的神色中尽是娇憨。

向渊喉头一紧,尽量不惊动她地来到她身边坐下,试探地凑近了些,“一恒?”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喊她,两个字化在舌尖,感觉倒是不错。

一恒抬起头,“嗯?”

她的眼神是茫茫然,无辜又清纯,向渊只觉得下腹窜起一股火热,指尖轻动,抚上她圆润嫩滑的脸颊,“你有没有想过,和左易分手,和我在一起?”

☆、chapter 08

一恒愣了愣,瞪大眼睛,还以为自己是耳背。

而向渊的脸近在咫尺,眼眸似是深潭,盛满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直觉地要逃,向渊却有了感应,先一步提起她的下巴,迅雷不及掩耳地亲吻上来。唇瓣相碰时,两人都震了一震,一恒快吓呆了,手脚并用地挣扎,向渊却全然不放在心上,他没想到她冰凉的嘴唇口感竟这么好,忍不住将一恒压倒在榻榻米上,狠狠地舔咬她。

陌生而火热的长舌直驱而入,有着明显的侵略性,带来浓烈的男性气息,他疯狂地掠夺她嘴中的甘甜,无意中舔过她的上颚,察觉到身下的她剧烈一抖,不自觉轻笑起来。

这是她的敏感点。

他的吻粗暴,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得过分,有意撩拨她似的一寸寸从上衣下摆探进去,她细腻的肌肤仿佛有生命一般,吸附住他略显粗糙的手掌。

被他抚摸过的地方都火辣辣地灼烧起来,一恒顿觉屈辱,趁他结束那悠长的深吻,转而向她脖颈亲吻下去时,奋力挣扎起来,“放开我!不要碰我!”

向渊置若罔闻,忘情地含住她的耳垂,声音低了几分,“别乱动,你会喜欢的。”

一恒如坠冰窖,他是认真的!

慌乱间她手脚乱抓,无意碰到矮桌上的杯盘,就想也没想地拿过一个,冲向渊泼了过去。

消融的冰水顺着他刀削般的脸颊接连滴落,向渊猛地顿住,从她身上缓缓抬了起来。他的头发湿了,几缕垂在额前,眼神锐利可怕,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她再次压在身下,毫不留情地咬噬。

一恒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眼中是愤怒和失望,气得呼吸不稳。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片刻,一恒推开向渊,慌乱理着凌乱的衣发,抓起包包,冲出了包厢。

在回家的公交上,一恒咬紧牙关,却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以为自己不会遇到这种事,没想到灰色地带无处不在,她还是吃了亏。不久之前,她还把向渊当成学长来敬重,不由嘲笑自己天真。

仔细想想,这次吃饭也很蹊跷,王谢那样溜须拍马的人,怎么会让她去送重礼。而就算公司接了大案子,老板也不会分不清主次,回了向渊的客。

也许是他们里应外合,诱她落网……想到这个可能性,一恒打心底里升起寒意,如果真是这样,那逃过这一次,今后还有千万次等着她……

跳下公交车,一恒飞快地跑回家,仿佛晚上一秒,就会被身后无形的洪水猛兽逮到。

开门的时候,拿钥匙的手还在抖,一恒费了不少时间,才把钥匙对准插孔。进了门,听到左易在卧室里用键盘打字的声音,小小的房间里有着熟悉的味道,一恒才安下心来。

听到声响,左易走出卧室,看到她在玄关换鞋,不由笑道,“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会去站台接你。”

“忘掉了。”一恒含糊回答,怕左易看出她哭过,就垂着头,“我先去洗澡。”

她一刻不耽误地往浴室走去,左易疑惑地跟在她身后,没来得及抓住她,浴室门就被她从里头甩上,“不许偷看!”

防止左易起疑心,一恒故意娇嗔道。

左易在门外摸着鼻子,失笑,“谁要偷看,哪次我不是正大光明的看。”

侧耳倾听,左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一恒松了口气,脱掉衣服,温热的水滴洒落在身上,扫去一天的疲惫,也冲干净向渊的抚摸。她涂了三遍肥皂,刷了一次牙,才觉得自己恢复干净,努力甩开脑中挥之不去的景象,直到擦干身体,才发觉刚刚只顾着冲进浴室,根本没有拿换洗衣服进来。

打开门,一恒红着脸,“战友,我没拿衣服进来!”

左易很快就出现在门外,他怀里抱着她的睡裙,食指指尖勾着她的小内裤,“嗯?现在才想起来?”

“……你笑得好贱。”

“要吃到肉了,当然会这样。”

左易毫不掩饰眼底的欲.望,爽朗阳光的面容陡然染上暧昧的色彩,更叫人双膝发软。他眼眸微眯,凝视着她光裸洁白的肩头,嗓音也暗哑下来,“说吧,今晚回来为什么这么反常,不说实话,就不给你衣服。”

一恒一愣。

他还是看出来了,也对,他一向细心,她又不会掩饰心情。

垂下眼睫,一恒收紧五指,避重就轻地说,“没什么,就是……我喝了点酒。”

“你喝酒了?”

“嗯。”

左易是明令禁止她去碰酒的,在职场中需要应酬就不对劲,万一再被人蓄意灌酒,女孩子难免会被占便宜。

听她这么说,左易上前两步,捧起她的脸,细细打量她,黄晕的灯光底下,沐浴过水汽的她脸颊水润,眼底雾蒙蒙一片,嘴唇轻微开启,仿佛在诱惑他。

喉头一动,左易单手托住她的后脑,俯身吻了上去。他的唇瓣上有清冽的水果味,熟悉的摩挲辗转让一恒轻哼出声,左易顿了顿,越发用力地深吻她,舌尖灵活扫荡,吸吮得她舌根都开始发麻。

衣物掉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左易勉强直起身体,炙热的喘息喷洒在一恒裸.露的颈间,刚刚吻得投入,他已经把她从浴室里完全拽了出来,女孩子不着寸缕,灯光下肌肤如同白玉,胸前的丰盈也因为低温而挺立。

他目光转沉,抚摸住她后背的双手灼热得仿佛火源,滑过一处,她就跟着颤动一下。

四目相接,一恒拥住他,细细地亲吻他的唇角,“我想要。”

女孩子低柔婉转的声线如同猫爪,挠得他心痒难耐,“上床去。”

弯腰横抱起她,左易疾步走回卧室,将一恒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中央,便压上去,动情地亲吻她。

男人有力的手臂撑在她两侧,散发出的荷尔蒙气味简直要迷晕她,一恒只觉得浑身一阵虚软,就任凭左易鱼肉。

他火热的唇扫过她的唇角,下巴,沿着颈部线条一路来到胸口,而后口干舌燥地含住那颗挺立的粉色,一恒忍不住弓起身,即便咬住嘴唇,呻.吟还是从齿间泄了出来。

他们在一起几乎三年,她每处敏感他都知道,撩拨几下,就轻而易举地让她动情。一股热流从小腹涌下,一恒紧紧贴住他,伸出小手,探到他的腿间。

那里如同烙铁,烫得她面红耳赤,眼眶发烫,“你进来,好不好?”

左易亲吻她锁骨的动作一顿,片刻,抬起头来,瞳中闪过挣扎,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欲望,“不行。”

他不能为了贪图一时快乐,而占有她。

他们的肌肤相亲还只停留在表面,情.事之后,一恒趴在他胸口,耳边是他清晰的心跳声,以往这平稳的跳动总是给她浓浓的安全感,可是这次,她竟还是不安。

“你说……”犹豫片刻,她开口,“我们要是生米煮成熟饭,有了孩子,你妈妈会不会就同意了?”

左易倏地翻身坐起,眉头紧锁,“不要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这样对孩子不公平,对你也不公平。”

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而已,她是被今晚向渊的事吓到了,才会想要快些结婚。至少婚后,她就不会再碰到这些乱七八糟的骚扰。

她只喜欢左易一个人,也是全身心的奉献给他。然而他太有责任心,始终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他也有他的思量,大概是想万一他们没能走到最后,她保持着最原本的姿态,还能得到更好的幸福。

她是全心全意地爱着他,并未计较什么,也从未想过将来会不在一起。

可左易想过。

这一认知,让她有些伤心。

她拉下他,乖顺地窝在他怀中,找了个最舒服的位子,鼻酸道,“嗯,知道了。”

左易也有重重心事,抱紧她,深吸着她发间的香气,“妈妈会同意的。”

他安慰一恒,也是安慰自己。

☆、chapter 09

隔天上班,王谢笑问一恒,“昨晚怎么样?”

一恒强打起精神,“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向总有没有责怪我们缺席?”

“没有。”

被向渊酒后袭击,一恒心中防备,现在看王谢,都觉得他图谋不愧。

王谢也看出一恒的敷衍,小算盘拨动几下,也就明白过来。难怪昨晚向渊打电话来让他不要再刻意安排机会。原来是大灰狼心太急,一个没忍住,让小羊又筑起了心墙。

这下子向渊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王谢自然也不会认为向渊是真心喜欢一恒,不过是看她清纯干净,才想换换口味,但不管怎样,只要一恒还有利用价值,他就不会对一恒疾言厉色。

快下班时,向渊打来电话。一恒扫了眼屏幕上闪烁的名字,便冷脸按断。

在做策划时他们交换了号码,早知道她就不该告诉他。

然而下班后,一恒刚走出电梯,就看到向渊斜靠在电梯旁,那样子明显是在等她。

他身高体长,肩膀宽阔,五官又是出众,在下班的人流中,依旧是鹤立**群,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隔着几米远,一恒和他对视,昨晚被他触碰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灼烧起来。

向渊眼眸幽深,如同黑夜,短促地闪过一抹亮光,便噙着恰到好处的淡笑,他见缝插针地来到一恒身边,“有空吗?谈一谈?”

一恒皱皱眉,之前觉得他这样笑亲切温柔,现在只觉得笑里藏刀。她陡然醒悟,和他待在一起,她总是浑身不自在,仿佛被盯上的猎物,有股莫名的恐慌感。

“到那里好了。”一恒指的是大堂旁供来客休息的长椅,向渊眉峰单挑,竟是没否决。

两人来到长形沙发坐下,一恒和他隔了一个座位,警惕地抱紧背包,一双眼睛时时紧盯着他。

他倒是第一次被如此防备,压下唇边嘲弄的笑意,装出诚恳的表情,“对不起,昨晚我喝了酒,对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我向你道歉。”

一恒微怔,她还以为他是来厚颜无耻要求潜规则的,没想到居然是道歉,出乎意料的发展让她反应慢了半拍,被向渊询问“能否原谅”时,才咳了声,“谈不上原谅,向先生,我们以后也不会有交集,就这样算了。”

说完,她站起身。

向渊忙拉住她的手臂,男人的手如昨晚一样炙热,一恒脸色惨白,猛地甩开他,“别碰我!”

他便举起双手,好脾气地后退一步,“对不起,我一时情急。”

见一恒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向渊又放柔嗓音,“面对你的时候,我总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一恒微僵,这是什么意思?

“一恒,我很喜欢你。”

突然的告白让一恒瞪大眼睛。

向渊试探地走近,在吵杂的写字楼大堂里,声线准确无误地传入一恒耳中,“你还记得我在外面的广场和你借手机吗?隔天在饭局上看到你,我就觉得是命中注定。我对你是认真的,昨晚我喝了酒,没能把持住自己,我很抱歉。但是……请不要因为这件事而回避我,也不能怀疑我对你的心意。”

一恒心乱如麻,显然是被这番说辞打乱了节拍,她从没被人这样直截了当地告白过,也想不通向渊怎么会看上自己。而他面容真诚得无可挑剔,让她居然开始相信他的说辞,但她终究不是小学生了,心底还是存疑。退一万步讲,就算向渊真的喜欢自己,他们也没可能。

如果人人都用真爱来当幌子,那第三者就都可以原谅了。他明知道她有男朋友,还对自己做那些事,事后见风向不对,又来深情款款的告白,实在是可疑。

向渊见她六神无主,又加了一把火,“一恒,你还不信吗?不信的话,我可以现在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一次那些话。”

“不要。”一恒忙紧张地看向他,确定他不会突然发疯,才伸出左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谢谢你的心意,但是我和你不可能的。你看,我是有家室的人。”

向渊往她手上一扫,还是那细得可怜的金戒指,“你只是有男朋友,并未结婚。”

“我们就要结婚了!”

“我记得你说,他的父母并不同意你们。”向渊笑了笑,“你说的就要,还需要几年时间?”

一恒本来就在担心这个问题,这下向渊毫不留情地说出来,心下不由惶然。

“那个人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他如同接近猎物而放轻脚步的野兽,眼角眉梢极尽温柔,诱哄似的提议道,“和他分手吧,一恒,他不能给你你想要的幸福,但是我可以。”

男人高大的身躯投下一片yīn影,一恒被笼罩在其中,脊背倏地窜起一股凉意,让她受惊地连退几步,“向先生,我再说一次,我们没可能的。”

向渊但笑不语。

“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向先生,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应该祝我幸福。”一恒的眼神带有苛责,她想不通向渊的用意,大家是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他却上来就让她分手,未免太过分。

想来该说的都说清楚,一恒板着脸,对向渊微微弯腰,“我先走了,向先生,祝你找到真正的爱人。”

她转身便走,向渊站在原地,目送她疾步走出大堂,瘦弱单薄的脊梁挺得笔直,竟是和他记忆中的左易如出一辙,眼底便染上寒意。

接近了一个多月,期间他温和体贴,她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对左易倒真是痴心一片。但他不会就这么放弃。

昨晚他喝了些酒,迷离灯光中她脸颊酡红,又十分迷人,他心头一动,忘了该先礼后兵,不小心乱了步骤,让好不容易对他亲近起来的她重新戒备起来,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但条条大路通罗马,此路不通,他还有许多方式来虏获她的心。

在诱惑面前,爱情不堪一击。

而她沦陷的瞬间,就是左易看清现实,乖乖回家,接纳向涵的那一刻。她越是现实,越是势力,越是糟糕,就越让左易失望。转过头,左易看到的,会是纯洁无暇,又深情对他的向涵。

向渊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他倒要看看,她能坚守那肥皂泡般易破的爱情到什么时候。

之后一段日子,向渊展开攻势,每天请花店送来各种花束到策划公司,下班之后还毫不避讳地在写字楼门口等她下班,一恒每天看到他,都是直接把收到的玫瑰塞进他怀中,也不说话,径直越过他离开。

他这么明目张胆,长眼睛的都能看出他的意思。公司的同事们当然不会放过这难得的八卦机会,纷纷对一恒问东问西。灰姑娘的故事总是能引起共鸣,每个女孩子都期望能碰见一个温柔多金还帅气专一的男人,当然,在羡慕中,又有许多人嫉妒。

晓游看着一恒桌上的玫瑰,赞叹道,“向渊真的在追你,他看起来是认真的。”

一恒烦躁地吐出口气,“我都拒绝他了,这样纠缠……你不觉得困扰吗?”

困扰?要是向渊来缠着她,她做梦都要笑醒!

晓游暗叹一恒身在福中不知福,又不好多说什么,其实按她的价值观,是想劝一恒分手的,毕竟从长远来看,明显是跟着向渊有肉吃。

晚上加班,直到九点才下楼,一恒走出电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大堂沙发中,闲适翻阅杂志的向渊。明亮的灯光底下,他的脸没有丝毫瑕疵,手指修长干净,翻开书页的动作便过分迷人。

一恒顿了顿,走过去。

察觉有人走近,向渊抬起脸,在看到一恒的瞬间,眼中染上笑意,“这么晚才下班?走吧,我送你回去,一个人不安全。”

他也坚持半个月了,不论被怎样的冷漠对待,还是笑意不改。似乎是真心的。

一恒有片刻的失神,任谁被如此对待,掩藏在心底的虚荣心都会冒出头。就看你是否有能耐压回去。

她对左易的爱让她无所不能。

一恒平静地把手中的鲜花放到茶几上,看着向渊的眼睛,丝毫不闪躲,“向先生,您很好,但是我不能接受您的心意,我有了爱人,这一辈子也只想和他在一起,很抱歉,请您不要再做这些,我会觉得困扰。”

委婉的拒绝对向渊行不通,他执着到这个地步,不严肃地说清楚,他不会罢休。

向渊目不转睛地和一恒对视,眸光渐沉,不管是真是假,他还从没有费尽心思追求过一个女人,她还是拒绝,未免是不识抬举。

“如果我说不放手呢?”空旷的大堂中,向渊淡淡开口,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笃定了她会妥协,“你知道,王谢和你的老板都要巴结我,只要我想要,他们会把你洗干净,亲自送到我面前。”

这不是假话,最有利的证明就是之前她被设计和向渊共进晚餐。

强自镇定下来,一恒迎视向渊,“如果是这样,我就辞职。”

丢一份工作,总比丢了尊严要好。

向渊眉梢一扬,细细看她,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大而明亮,无知而无畏,还有些许因他的威胁而升腾的怒意。向渊这才记起,眼前的人和他捧着手心中爱护的妹妹一样年岁,都是青春,无辜,对爱情一往无前,有着可笑却难能可贵的执拗。

但她是她,向涵是向涵,她终究不是他想要爱护的妹妹。

谁让她和左易相爱,如果不是她横插一脚,在去年向涵大学毕业,左易就会和她结婚。左向两家是世交,左易和向涵是青梅竹马,父母们也早就私底下有了联姻的意愿。

如今左易负气离家,向涵伤心憔悴,都是因为她。

收了忍不住散出的寒意,向渊笑道,“别当真,我刚才只是开玩笑。”

玩笑总有认真的成分,一恒垂下眼,“向先生,您会找到更好的。”

向渊自以为深情,“可他们不是你。”

好话说尽还执迷不悟,过分纠缠只会让人厌烦,一恒再也忍不住,狠狠瞪了向渊一眼,转身离开。

向渊站在原地,倒是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从观察到相处,他少说也认识了她四个月时间,只觉得她就是典型的小女生,会哭会笑会撒娇,如此凶神恶煞的甩白眼,还是第一次见。

☆、chapter 10

一叶知秋,天渐渐冷了,路旁的阔叶梧桐也显出庄重而璀璨的金色。

周末,难得两人都没事,一恒早早买好菜回来,捧着菜谱在厨房研究西餐做法,左易打下手,才刚洗好西兰花,桌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他穿着围裙跑去接起,听筒中对面传来的,是母亲有气无力的声音,“阿易,妈妈病了,你回来看看妈妈吧,好不好?”

母亲年岁渐长,近年来又被他的任性气得犯了高血压,心脏病,体质弱,天气一变化,就会受凉发烧。但之前母亲称病,他担忧回去探望,却发现她是装病,等在左家的,还有向涵。

被骗过几次,他也长了心眼,“妈,如果您是想找借口让我回去,和……”压低嗓音,左易看了厨房一眼,一恒毫无所觉,正认真地切牛肉,“和向涵见面的话,我不会回去的。”

左母听后,急促地喘息几声,而后哭道,“好好好,我生了个好儿子!生病了想让你回来看看,你就说这种话!在你眼里,我还比不过那个许小姐吗?是妈妈错了,你别回来了!”

说完,便狠狠挂断电话。

左易犹疑不定,一恒见他呆站在客厅里,便探出脑袋来,“打电话傻掉啦?还等着你来洗菜呐战友!”

秋日灿灿阳光中,她的脸白皙圆润,有着淡淡的粉色,左易走上前,眉心轻皱,“是妈,她说……她病了。”

“病了?”虽然左母带给她从未体验过的屈辱,但好歹也是左易的母亲,她会反对她,也是为了左易的将来好,她已经调整好心态,“你就回去看看吧。”

一恒并不知道左母称病骗他的历史,左易几不可闻地叹口气,终究还是抱住一恒,“那我现在过去,你和我一起去吧。”

一恒脸上一僵,“算了吧,你妈看见我,又要生气了,不是让她的病加重吗……”

“一恒,抱歉,我妈她……”

“行了,你赶紧回去吧,替我问阿姨身体好。”

流理台上还有未处理的食材,他们本来是想来做一顿丰盛的午餐,却被母亲突如其来的电话全部打散了。左易心存愧疚,临出门前亲吻着一恒,“对不起,不能陪你做饭了。”

一恒咬了他一口,“真觉得对不起我,就早点回来。”

左易下了几级台阶,转身看去,一恒背光站在门口,面目模糊不清,他知道她在微笑,可空气里却有淡淡的忧愁。

坐地铁回到家中,独幢别墅气派整洁,左易向前来开门的阿姨问好,“妈妈呢?”

“夫人在后花园里,和向夫人聊天呢,今天太阳好,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向夫人?”左易眉头轻皱,口气也冷了下来,阿姨还不知道惹恼了他,如实告知,“今天夫人请了向家来吃午餐,都要准备好了呢,少爷回来的正好。”

果然是骗局。

左易沉着脸,转身要走,左母却已经从花园来到玄关,喊住他,“你要到哪去?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门都不进,就准备走了?”

左易不耐地转过身,“妈,您说不会骗我的!我是担心您才会……”

“妈妈没骗你啊,我就是感冒了呢。”左母轻咳几下,做出病弱的样子,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将他拉了进来,“好了,来都来了,快点,你向伯母也在呢,去问好。”

抬眼望去,果然,在隔断后,依稀有三人身影,正是向家的母子三人,除了向涵,向渊也在。

向涵听到他的声音,早就忍不住了,迫切地跑出来,“左易,你回来啦。”

她似乎不会被打倒,明明被他那样直白地甚至残忍地拒绝过,她除了那一瞬间脸色苍白,眼神沉痛,没过几天,又能神采奕奕地来讨好他。

他们自幼相识,也了解彼此,她是个好姑娘,只是他心里已经有了一恒,没办法给她回应。

向母对向涵说,“怎么能直接喊名字,你该喊一声哥哥。”

“我哥叫向渊,才不是左易呢。”

“你这丫头!”

左易挤出笑脸,一一问好,坐在单人沙发中的向渊这才抬起脸,与他对视,“要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啊。”

向渊将自家妹妹对左易的娇羞和期待尽收眼底,笑容如在冰水里淬过一样。

左易没由来一阵怯意,知道他是气自己拒绝向涵,尴尬道,“工作忙。”

和左家不同,向父虽也是混迹官场,儿子却选择从商,入股娱乐公司,前几年在金德路拍下一块地皮,建了港城内最具人气的娱乐城,身价水转船高。相比之下,他小了他三岁,居然是一事无成。如果他和向渊一样有能力,那么他和一恒的事,也就能自己做主了。

左易落寞一笑,向涵好奇地看着他,“你不开心?怎么了?”

“……没什么。”

左母见状,忙招呼阿姨上菜,“好了好了,吃饭吧,都这个时候了。”

饭菜上桌,都是清淡可口的家常菜,她故意安排左易和向涵并排而坐,“多吃点啊涵涵,左易,给人家夹菜。”

有长辈在场,左易硬着头皮,任母亲差遣,根本没胃口吃东西。好不容易忍到午餐结束,左易再也呆不下去,礼貌地打了招呼,也不顾母亲挽留,便向门口走去。

向涵咬着嘴唇,犹豫不定,终于还是忍不住追了上去。

她跑出门时,左易已经走到了院子外,温柔的阳光洒下,衬得他干净的侧脸棱角分明。她就是喜欢这样的他,纤尘不染,和其他富家公子不一样,不市侩,不肮脏。就算和向渊是兄妹,她也没觉得那风流的兄长好在哪里。

她的眼里只有左易,一颗心,满满的都是他。

所有的付出和忍耐都是她心甘情愿的,这段感情她从情窦初开时就开始坚守,就算左易不爱她,她也还是想为他做些什么。

“左易。”追上去,向涵在距离左易几步远处停下,“你最近好像瘦了,你……过得还好吗?”

“嗯。”喉头翻滚,左易凝视向涵无忧而朝气蓬勃的脸庞,愧疚道,“向涵,你别再坚持了,我没办法回应你。我有了爱人,就算妈妈现在不同意,我也还是会和她……”

“我知道!”向涵忍着心痛打断他,还挤出笑脸,“你不要有负担,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

“我也会祝你们幸福的。”

和夏日盛大炙热的阳光不同,秋日的光线中有丝悲凉。

左易于心不忍,对向涵说,“抱歉。”

但也只是抱歉而已。他现在只想快些回到老旧的单身公寓里,抱住一恒柔软的身体,只要在她身边,他的疲倦和苦楚,就都能忍下去。

走了很久,才隐约看到公交站,左易叹了口气,加快脚步,却忽然听到身后响起喇叭声。他停下,向后看去,迎面缓缓而来的,是向渊的车。

左易愣了愣,“向大哥?”

向渊做了个手势,“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他一时间搞不清楚向渊的意图,他们原本并不算亲密,这两年因为向涵的事,他知道对不住这位自小敬仰的大哥,每次见到他,难免就很尴尬,“向大哥,你怎么不在家多坐一会?”

在外人面前,向渊做足好戏,他向来不会让人轻易看穿他的喜怒,就算左易如此对他心爱的小妹,在他面前,他还是能露出和善的微笑,“看你心事重重,就出来找你聊一聊。”

在后视镜中瞥见左易笑意微僵,向渊解释道,“放心,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涵涵和你虽然是青梅竹马,却没有交往过,你爱上其他人,我不会怪你。”

“向大哥?”左易一时不敢相信,向渊又说,“这也是涵涵对我说的话,她说,那是你们的事,叫我不要插手。”

他也只是说得好听,他拿向涵当成宝,怎能忍心她自虐下去?

若是没他出马,凭左母那优柔寡断的女人,要拖到几年才能让左易心甘情愿地回来?她是舍不得真的让儿子难过,他却舍得。

人在世上,弱肉强食,左易他自己没本事,给他可趁之机,能怪得了谁?

左易是心中苦闷,向渊见状,便提议去喝上一杯。几杯酒下肚,左易就昏沉起来,也无暇怀疑向渊的可信度,伏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向大哥,我对不起向涵,但是……我真的爱一恒,一恒你知道吗?她那么好,我们都是初恋,好想一直在一起……”

他面露哀伤,大概是记起大学时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眼底便染上笑意。

向渊靠在椅中,冷漠地凝视他,呷一口酒,不急不缓地,“可是,伯父和伯母不同意,不是吗?”

左易如同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怔怔看着向渊,半晌,眼眶竟然红了,“是我没用。如果我能独当一面,不依靠爸妈,一恒就不用陪我受苦。”

他也是从离家之后,才痛恨起自己的无能。

向渊看他痛苦自责,倒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左易已经醉了,看不出他表情的异样,还喃喃自语着,“向大哥,对不起,我没办法和涵涵……你能理解我吗?”

向渊淡淡挑眉,没有丝毫诚意,“当然。”

醉酒后的男人有多好骗,看左易就知道,向渊不过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安慰,假惺惺地支持他坚持下去,祝福他一定会得到爱情,左易就放下心防,对他郑重道谢。

这一喝就喝到夜幕降临,向渊扶着酒气熏天的左易回到车上,“我送你回去。”

左易含糊地报了地址,向渊驱车前往,不到半个钟头,就来到了港校南门。这里的氛围和上次他送一恒回来时一样,是独属于无忧学生的年轻喧闹。

脑袋是混沌了,却还认得回家的路,左易踉跄爬楼,向渊便护在他身后,来到三楼时,左易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向大哥,我家到了,今天谢谢你。”

他醉得头晕眼花,插了好几次钥匙都没能对准锁孔,向渊淡笑接过,“还是我来吧。”

扶着左易,向渊正要开门,那扇老旧的掉漆安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回来啦!”门后露出一恒那张孩子气的笑脸,在看到左易醉酒,又被向渊扶着之后,顿时僵住。

四目相对,向渊眉峰单挑,露出不加掩饰的讶异。

视线中,一恒穿着一件碎花长袖睡裙,大概是才洗完澡,头发半干,脸颊泛红,眼里一片湿润,更让人遐想的,是她贪图舒适,没有穿内衣。那诱人的两点若隐若现,向渊只扫了一眼,下腹便涌起一阵火热。

一恒呆若木**地愣了几秒,猛地回过神来,面红耳赤地甩上大门。

11-15

☆、chapter 11

一恒原本就坐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左易回家,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自然是迫不及待地跑去开门,没想到开门之后,门外站着的不仅有左易,还有向渊。

两人愕然对视片刻,一恒如遭雷击,意识到自己的着装不妥,慌张甩上门,跑回房间七手八脚地换上衣服。

左易怎么会和向渊在一起?他们是认识,还是向渊来找她……

但不管怎样想都得不出结论,一恒硬着头皮,走出房间,向渊已经用钥匙打开门。

两个高大的成年男性站在狭小的客厅中,空间立刻逼仄起来,鼻端陌生的男性气味充满了侵略性。一恒飞快地看了向渊一眼,他面色如常,似乎对他们的单身公寓很感兴趣,正四处打量。

一恒便不去管他,跑上前抱住左易,“不是说回家去了,怎么还喝酒?”

左易是醉了,也不管有外人在场,就坐在沙发上,整个抱住一恒的腰,脸埋在她柔软的小腹上,“和向大哥喝了一点,终于回来了……一恒,想我吗?”

“想你想你。”鼻端都是酒气,一恒无奈地摸摸左易的后脑,“你喝醉了,胃痛不痛?你去洗澡好不好?我给你热牛奶,醒酒。”

“不想喝。”左易撒娇道,“你去和我睡觉好不好?”

“你!”一恒面红耳赤,“还有别人在!你别说话了,我扶你回房间!”

左易赖在她身后,长手环住她的脖子,“回房?回房做什么?”

“揍你啊!”用力把左易拽回屋内,给他一个吻,好说歹说是哄他躺到了床上,一恒长舒口气,轻手轻脚地合上房门,才一转身,就看到向渊站在客厅中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说不定是看到了他们接吻,一恒窘迫不堪,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关系,正好是让他死心。只是他会和左易一起回来的原因,她还是不知道。

咳了声,一恒问,“你……和左易认识?”

向渊倒不急回答,目光沉静地看了她一会,才笑道,“原来你的男朋友是左易。”

一恒一愣,“你们以前就认识?”

“当然,向家和左家是世交,我一直都知道左易为了个女朋友离家出走,没想到那个人是你。”他早就想好了说辞,下午时之所以会主动载左易去喝酒,等的就是这一登堂入室的好时机,原本他还想在见到一恒时,要装出惊讶的样子,她倒是给了他一个惊喜,免得他费力扮演,“世界真小,是不是?”

比起向渊的怡然自得,一恒就要警惕多了,她欲言又止地,“你……你既然知道,那么……”

向渊了解她的意思,“当然,我祝福你和左易。他喝酒的时候也和我倾诉很多,作为大哥,我当然不会抢他的女朋友,你放心。”

一恒用力辨别他话中的可信度,也希望能从他的微笑中找出破绽,他堪称完美,一恒只好半信半疑地,“那就好。”而后又想起来道谢,“谢谢你送左易回来,麻烦你了。”

走进厨房,一恒打开火,给左易热牛奶,向渊便站在门边,将她忙碌的背影一一收入眼底。

平心而论,她的确是个值得人爱护的好女生,没有过分的贪欲,知书达理,愿意下厨,和她在一起安静而舒适,能够过平淡惬意的生活。只可惜她跟错了人。

“很羡慕左易。喝酒醉,还有你能帮他煮牛奶。”向渊突然开口,一恒搅拌牛奶的动作一顿,“你也不缺人吧。”

他是城中多少名媛趋之若鹜的黄金单身汉,愿意为他煮醒酒汤的人,估计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可她们不是你。”

一恒惊愕地转过身,似乎是被吓坏了,“你……”

“抱歉。”向渊压下眸中翻滚的深意,自嘲笑笑,“抱歉,又说了不该说的。你当没听到就好。”

一恒沉默不语。

向渊总是能在她松一口气时,又让她提心吊胆。

见一恒浑身紧绷,向渊眼眸微眯,顿了顿,又落寞道,“对不起,今天是我生日,她们从不会给我带来舒适和幸福的感觉,但是你能。”

他放缓语调,在温馨的小居室中,渲染出哀伤的味道,“你愿意帮我煮一碗面吗?就当是安慰我被你拒绝。“放心,我不会再乱想,以后也只会祝福你和左易。”他斜靠在门框旁,“一恒,你愿意吗?”

一恒依旧背对着他,内心天人交战,胡乱地搅动牛奶,火苗窜动以及牛奶沸腾的声响带来另一种寂静,许久,一恒拧开另一边天然气,“家里只有挂面。”

向渊勾起唇角,那是猎物上钩时才弯起的弧度,可笑意却未达眼底。

不枉他说了一席肉麻台词。

他逼真地感激道,“那样就很好了。谢谢。”

“……不用谢。”

一恒到底是给向渊煮了一碗番茄**蛋面,怕他觉得不够味,还拿了辣酱放在桌上。

向渊望着这碗用谎言骗来的长寿面,热气升腾,面条温顺地躺在瓷白大碗中,竟真是让他忆起去年生日时,吵闹的聚会结束,他躺在空旷的家中,最想吃的就是一碗长寿面。

胸口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他吃了一口,对一恒笑道,“很好吃。”

“哦。”一恒不冷不热地回应,便端着晾温的牛奶回到房中,叫醒左易,喂他喝下去。

老房子的隔声并不好,向渊单独坐在客厅中,沉默地吃着面条,轻而易举地就能听到卧室里两人交谈的内容。

“喝不喝?不喝揍你啊。”

“你舍不得的……”

“谁说我舍不得!唔……你干嘛!不许亲我,臭死了!”

“喝牛奶嘴才臭呢。”

年轻情侣向来都是这样拌嘴,他却觉得刺耳非常。她并不知道左易被父母逼婚,只以为她是不讨左家父母的喜欢,才继续坚持努力。他们的爱情能维持多久?泡沫般虚幻,终究是走向灭亡。

将面条吃完,又鬼使神差地挽起袖子,到厨房中洗了碗筷,向渊才礼貌地敲了几下门。

很快,一恒就打开门,“嗯?”

她歪着头,也许是有些困了,眼皮倦怠地半合着,越过她,能看到左易舒适地躺在一张双人床上,向渊眼眸微眯,“时间不早,我该走了。”

一恒巴不得他快点离开,忙走到玄关,帮他打开门,“路上小心,今天谢谢你。”

他还是头一次被女人如此爽快地轰出门,不由笑道,“不用谢。”

他才走了不过两步,安全门就被迅速关上。

夜凉如水,向渊站在狭窄的楼道中,点燃一根烟。烟头的星火明明灭灭,许久,他将烟头按在墙上,呼出一口气,嗤笑了声。

他居然为了一碗面开始替她忧心,他何时变得这样心软了。

隔天是周日,赖在床上睡到中午,一恒和左易才懒洋洋地起了床,洗漱完毕,吃了简单的午餐,一恒状似随意地问,“昨晚送你回来的那个人,他说和你很熟?”

“嗯。”左易记得向渊的安慰举动,便笑道,“向大哥人很好,他还说支持我们,明明我都……”拒绝了和向涵结婚。

左易咽下剩下的话。父母要求他和向涵结婚的事,一恒并不知道,他不是想欺骗她,而是觉得瞒着这件事,对她比较好。

一恒已经为了他承受了过多的压力和痛苦,他舍不得她再难过。

所幸一恒一颗心都系在向渊的说辞上,并没察觉左易的异常。

又问了一些,左易与向渊说的并无二致,一恒终是松了口气,她可以暂时放下心,不被人惦记了。

心事丢开,人也变精神,一整个下午,两人窝在家里看电影,做晚餐,度过了一个难得惬意温馨的午后。

由于向渊的安慰,左易很是感激,之后在工作上两人又见了几次面,左易还期待向渊能在父母面前帮他说好话,加上向渊的刻意接近,二人渐渐熟络起来。

这天,左易下班回来,抱住一恒,先亲了她一口,“明天休息是不是?”

一恒斜睨他,“你又想干嘛?”他这样,就是有求于她。

左易笑道,“明天我请了向大哥来吃饭,请你做顿豪华午餐,好不好?”

一恒眉头轻皱,直觉回绝,“向渊?为什么要请他?我不做。”

“向大哥算是我最敬重的人,他有能力,人品也好,而且……”左易亲吻住她的耳垂,喷洒出来的热气熏得一恒重重一抖,“爸妈也很喜欢他,他要是站在我们这边,愿意帮我们说话,我们会更容易取得胜利的,战友。”

一恒脸颊涨红,“真的吗?他愿意帮我们?”

“当然了。”左易直视她,带着笑意的眼眸是温柔的深棕色,总给她安心的力量,“一顿饭就能笼络人心,我们总要试一试,对吧?”

一恒虽是将信将疑,也还是被能够快些被长辈认可这个结果打动。

如今有任何一点希冀,她都愿意为之努力。

她松了口,“好吧,但是家里没吃的了,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超市。”

“好。”

“东西都是你拎!”

左易笑着抱住她,“当然。”

☆、chapter 12

只是一恒没想到,有了一回,就有接下来的无数回。短短一个月时间,向渊居然到他们的小屋子里来拜访了六次。为了和一恒拉近关系,他做了不少功课,调查她的喜好,伴手礼也舍弃了珠宝,转而送水果,次数多了,一恒虽对他还有警惕,倒也不会漠视他的存在了。

盛出最后一道骨头汤,一恒端着餐盘来到餐桌,左易已经摆好碗筷,忙替她接过汤碗,放在四角桌中央,对向渊笑道,“怎么样,一恒手艺很不错吧?”

桌上是简单的四菜一汤,都是时下的新鲜蔬菜,骨头汤里有切成段的玉米,色香味俱全,在初冬的天气里散发着温暖的热气,的确是值得人赞赏。

向渊也不吝啬,“当然,很好。”

一恒对这赞美充耳不闻,沉默地给两人都盛上米饭,“吃饭吧。”

左易正在做市内道路规划项目,向渊略知一二,两人在餐桌上便谈论起来,一恒也插不上嘴,就给左易夹菜,向渊余光瞥见,又看看自己眼前空空如也的小碗,不由取笑道,“人都说恋爱中的人心是偏的,这话果然没错。”

一恒淡淡地说,“谁的心不是偏的。”

向渊好笑地看向她,这面无表情地顶嘴,着实有趣。

左易知道向渊的意指,便揉揉一恒的头,“贫嘴,多喝点汤吧,不是又接了个大案子,总是加班,要补一补。”

向渊挑眉,难怪看她是瘦了点,原来是加班导致的。

下意识想打电话去让王谢减掉些一恒的工作负荷,回过神来,便打消了这一想法。

若是让一恒知道他动用了关系,她又要开始怀疑他对她还图谋不轨。

吃了午餐,向渊识趣地告辞,一恒便收拾碗筷,左易帮她洗碗,在流理台旁,一恒擦干净台面,欲言又止了半天,“那个……左易,我们和那个向渊,还是不要太亲密吧,他都来了那么多次了。”

左易满手泡沫,抬眼瞧她,“为什么?就算不利用他帮我们,向大哥也是个值得深交的人。”见一恒眉头轻皱,脸上写满了不愿,他好奇道,“你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欢迎向大哥,一恒,到底怎么了?”

难道让她坦白这个人对她实施过强硬手段,还大张旗鼓地追求过她吗?

一恒叹了口气,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是……他好像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和他没共同话题。”

这也没错,向渊投资的是五光十色的娱乐业,成天与企业家打交道,穿着是平头老百姓不敢奢求的定制服装,光是楼下停的那辆路虎,就清楚地划出了分界线。

左易失笑,“谁要你和他有共同话题,万一你们聊上了,我却被冷落,我还不要哭死。”

他夸张的表情总算是让一恒笑了出来,“可是……”

“好吧,既然你不喜欢,我就不再邀请向大哥来。”他终究是心疼她的,妥协道,“不过,如果向大哥主动要求想来吃饭,我可不能拒绝,对不对?”

一恒也不忍心逼他,就点点头,柔顺地靠在他胸口,“唔,对,都听你的。”

他们在狭窄的厨房中拥抱,鼻端有柴米油盐的气味,初冬的浅金色阳光斜斜照射进窗口,把他们纠缠在一起的影子拉得老长。

下午回到会所,向渊才由后门乘坐电梯来到办公区,前台便告诉他,“何先生来了,正在十二层健身。”

何谋与他同岁,二人交情不浅,与做娱乐生意的他不同,何谋就是娱乐圈里的人,是近几年备受追捧的青年导演,和他的才能一样被大众熟知的,是他偶尔毫无顾忌的毒舌。

到了健身房,向渊很快就找到锻炼臂力的何谋。

何谋擦了擦额角的汗,意味深长地打量他片刻,揶揄道,“脸色红润有光泽,一看就是好汤好水好心情滋补出来的,说,遇到什么好事了?”

向渊还真的在回味一恒做的骨头汤,也不恼,“什么好事,不过是找到个蹭饭的地方。”

何谋大惊,“不是吧,你这回找了个良家妇女?!”而后又想到不久前和向渊的谈话,“你不是说要假意攻陷一个女人?难道就是她?你成功了?”

这倒是提醒了向渊,不过是一顿吃得还算称心的午餐而已,居然让他险些忘了初衷。

见他神色不愉,何谋疑惑道,“喂,到底怎样,成功了没?”

向渊淡淡地,“比想象中难搞。”

这都快半年过去,一恒还是稳如磐石。当初他还暗自嘲笑左母拖泥带水,现在看来,他也是陷入了瓶颈。不过放长线,钓大鱼,他已经铺了好了网,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收货颇丰。

他笃定一笑,“但一定能成功。”

何谋就讨厌他这顺风顺水的得意样,“你难得能为了追女人坚持这么久,小心,别假戏真做啊。”

向渊脑内嗡嗡一阵,片刻,才嗤笑道,“怎么可能。”

被何谋无意中的话扰乱心绪,向渊难得安稳了几天,没去打扰左易和一恒。

这天,左易接到电话,又是母亲打来的,而通话内容既不是劝他回家,也是骗他生病,而是反常地答应会抽空和一恒的父母见上一面。

狂喜如海浪般拍击上来,但潮退后,他找回神智,将信将疑地问,“妈,好好的,你怎么会愿意和伯父伯母见面?”

他的母亲他太了解了,总是不松口的人,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左母倒是没犹豫,“能是怎么,还不是舍不得你在外面受苦,我去见见他们,如果不是太上不了台面,我和你爸,也许还能考虑一下。”

收了线,左易走出房间,抱住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看电视节目的一恒,将母亲的话原原本本告知一恒,一恒怔了片刻,有些不敢置信地,“能这么说,阿姨就是松口了吧?”

左易担忧道,“可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若真是有意接受一恒,母亲早就会去把向家私下里定的婚事退掉。

一恒却不知道这件事,只是乐观地想,“总是一个机会吧!我这就去告诉爸妈!战友,我们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一恒欣喜若狂,整晚都在问他见面的时候该怎么做,该怎样说,左易抱着她,看她笑得仿佛已经触碰到了的美好未来,心底的晦涩终究是被压了下去。

他们太渴望幸福了,所以只要有一丁点的可能性,他们都愿意去尝试。好似在沙漠中奔走数日,终于在前方看到了绿洲,那一瞬间的狂喜让他们不顾一切地靠近。

没过几天,家长们见面的时间就定了下来,正好是周六,两边的人都有空,一恒早早就准备好,换了最得体的衣服,也化了淡妆,虽然她和左母已经见过面,但都是在公司楼下的茶餐厅,对话内容也不愉快,这次却不同了,好歹也算是正式的家长见面,她要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

吃饭的地点时间都是左母做主,这天下午,父母就开车来到她和左易租住的地方,二老对左家完全不了解,一到这里就问东问西,也是怕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一恒都不敢如实相告,就说左易的爸妈都是事业单位,为人比较死板,如果吃饭的时候说话太过严肃,也希望他们不要介意。

人到中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二老好笑地拍拍一恒的头,“你把爸妈当什么了,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啊,放心吧,不会给你丢脸。”

一恒到底是要嫁到左家去的,在一开始就给亲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对一恒日后的生活也有影响。

几人便说说聊聊,驱车前往定好的餐厅。

左母定的是港城内新进驻的国际五星级酒店,饶是奋斗了大半辈子,许爸爸也没到那里面去正儿八经的消费过,车来到大门口,有门童帮他们开门,引路,一路金碧辉煌,奢华做派,来往的人都是一丝不苟的精致优雅。

看出许家二老的震惊疑惑,左易干笑了笑,“我父亲有点小权……”

许家父母对视一眼,恐怕不是有点小权那么简单,但转念一想,对方既然是邀请他们到这种地方来见面吃饭,倒是显得非常有诚意。

父母心中满意,一恒却渐渐怯场,她环视四周,绚丽的水晶吊灯折射出过分刺目的光芒,她身处其中,只觉得四周寂静,剩下自己的一颗心毫无章法地乱跳。

她和这里格格不入,她本来以为一次见面,就是在普通的酒店里吃一顿饭,有热闹的气息,席间也许会有摩擦,但终究是能解决的。却没想到……

忐忑不安地来到包厢,推门而入,又是一室的奢华夺目,低调的金黑色装修,沉稳大方,偌大的原木桌旁,左母已然到场,一恒不小心和她对视上,脑袋懵了一阵,才慌张地挤出笑脸,“阿姨好。”

许家父母也走进来,对左母问好,左母倒不像左易猜测的样子,故意冷落或给眼色看,反倒是淡笑着和两位家长握手,请他们入座之后,就示意服务生上菜。

左母今天穿了一件修身旗袍,藏青色的缎子上用暗金色丝线绣出朵朵牡丹,滚着金边,剪裁妥帖,一看就价值不菲,而她落落大方,笑容和善,五十岁的人了,只有眼角有些许皱纹,皮肤白皙,气色极好,“不好意思,左易的爸爸去了外地开会,就不能来了。”

许家父母已经猜到左家不像女儿说的那么简单,当下就有些惊疑不定,客气道,“没关系的。”

许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从没对钱发过愁,过着平稳安逸的小日子,母亲大方美丽,父亲也仍健康挺拔,只是人比人,才会显出差距,他们坐在左母身边,硬生生成了陪衬。

一恒脸上肌肉瞬间就紧绷起来,左易眼眸微眯,看向母亲,“既然爸爸不能来,妈,你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

左母对他眼中的不满视而不见,“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说吧。”

这话一出,许家父母就露出略显惊愕的眼神。

说好了家长见面,到头来父亲不能出场,这还不叫大事?

左易皱着眉,“妈,你怎么能这么说!”

左母微笑不语,恰好服务生陆续将菜送了上来,她便笑道,“别说了,吃东西吧,这些海鲜是特地从海岛运回来的,这里上个月刚换了主厨,刀工好了不少。一恒,给你爸妈夹菜啊。”

“嗯!”一恒紧张地点头,假装看不到父母眼中的疑惑,干笑着,“爸、妈,吃东西。”

左母是最温婉的女子长相,微微一笑,就很难让人看出恶意,“鲍鱼这些东西,吃多了也嫌腻,倒是澳龙真的很不错,待会就能端上来,别客气,多吃一点。”

许父端起酒杯,向左母遥遥一敬,“破费了。”

“这点钱算什么,请你们吃东西,花点是应该的。”左母客气地喝了一口,算是接礼,“我们招待朋友,哪次不要花这么多钱?还是年轻人觉悟高,现在他们有钱了,都跑到世界各地游玩山水去。和我们家交好的向家丫头,这几天又嚷嚷着要去巴黎。”

说完,也不等许家父母接口,又笑道,“过去我们也把左易送出去念了三年书,结果他跑回来,偏要在国内上大学,本来是想毕业了再送他出去的,不过……”

她似笑非笑地瞥了一恒一眼,眼神温温柔柔,确如刀子一样扎到了一恒胸口,“看我,说的太多了。还没问问你们呢,许先生,许太太,去过美国西海岸吗?那里风景好,空气好,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

许家父母笑意微僵,含糊地着点头答应。

一恒怔怔看着,眼中父母的侧脸带上了茫然的卑微,似乎已经领略到对方和自家的差距。对方毫无顾忌的展示出来,不是说他们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有福同享,而是在警告。

他们高攀不起。

左易胸口刺痛,在桌下颤抖地握住一恒冰凉的手。

他已经明白了母亲的把戏。

他不该为了一点星火般的希望,就接受母亲的提议。

☆、chapter 13

一顿饭下来,一恒只觉得味同嚼蜡,大脑一片混沌,已经预料到回去之后,父母会对她进行怎样的质问。

左母见好就收,见在场的都是明白人,也就没再说下去。只是左易无法忍耐,平时他已经连累一恒受气,这次许家二老来,居然让长辈也承受这样的待遇,他于心不忍,便从中调解,“叔叔,阿姨,国外的确好玩,等以后我和一恒赚了钱,绝对先带你出去逛逛。只要你们别嫌弃要等我们两年就好。”

许母闻言,堵在胸口的那股气便散了去,一恒和左易交往近三年,他们便也见了左易三年,早就把他当成了半个儿子,心里甭提多喜欢,“小易就是嘴巴甜。”

许父也摇摇头,“我们也不指望你们带我们出国去玩,只要你们早些结婚,我和你阿姨就能舒舒坦坦地过下半辈子了。”他喝了口酒,问向左母,“是吧,亲家?”

左母听了左易的话,已经不好受,又听许父叫了一声亲家,几乎要忍不住冷笑出来,她沉默不语,只是挑剔地喝了口酒,眉心轻皱,“亲家?这我可担待不起。”

许母愣了愣,“怎么会呢,这有什么担待不起的。都怪一恒没跟我们说,之前我们还真不知道您家的背景,这一顿饭,我们也是看出来了,要说担待不起,也是我们说呀。”

这本是客气话,左母却不再掩饰,语气中带了些扎人的讥讽,“你们也知道。”

许父一听,怒火顿时就涌了上来,隔了半张桌子,她嘴角的弧度有多锋利,看在眼中就有多膈应,恰好又喝了酒,难免控制不住情绪,嗓音拔高几分,“亲家母,你这是什么意思?”

左易忙安抚他,“叔叔,别生气,我妈不会说话。”说着,又给他斟酒。

一恒如坐针毡,仓皇地环顾三位长辈的脸色,给父亲夹菜,“爸,吃东西吧。”

只是左母丝毫不把他们的努力放在眼里,也是再也隐藏不住脾气,干脆敞开天窗说亮话,“看您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吧。”她靠在椅背上,慢慢扫过四人,连略带鄙夷的目光由她做来,都带着些雍容大方,“左易和你女儿的事,我从来没有答应过。”

她也不愿假惺惺地喊一恒了,淡笑道,“当然,左易父亲的意思也是一样。凭良心说,许小姐条件不差,但离我们的要求还差得远。”

左易握紧双拳,“妈,您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实话啊。”左母瞥了他一眼,又看向目露惊愕的许家父母,“也不瞒你们,我和左易的爸爸已经挑好了儿媳妇的人选,也是个出生世家的漂亮姑娘,她能帮左易有一个更平坦顺遂的未来。我这么说,你们明白了吧?”

这话一出,席间便静了一静。

许家父母半天说不出话,一恒如遭雷劈,唇色净褪,僵硬地看向左易,“儿媳妇……你要和其他人结婚?”

“不是的!没有!我已经拒绝她了!”左易忙不迭解释,生怕一恒会误会,“相信我,那都是我爸妈擅作主张!”

“可是……”一恒难堪地垂下眼睫,鼻头发酸,他没告诉她。

左易心里也不好受,“是我不好,我怕说了,你会难受。”

他的初衷是好的,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经由母亲的口告知一恒。许家父母还在场,其中的屈辱和失望可想而知。

偏偏左母还火上浇油,“左易,这就是你不好了,为什么不告诉许小姐?还是说你对涵涵也……”

“妈!别说了!”左易对母亲怒目而视,又气又急,左母却冷下脸,径自说,“如果不是许小姐,你和涵涵一年前就能订婚了!”

见一恒浑身轻颤,左母淡笑道,“许小姐,我……”

她话还没说完,许父便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拉起一恒,“不用说了,一恒,和我回家,这门亲不用谈了。配不上?我们也不稀罕她的宝贝儿子!分手!”

一恒踉跄地被父亲推到门口去,左易忙上前阻止,“叔叔,不是的,你听我说,我妈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什么,你给我翻译翻译!”喝了酒最容易上火,许父气急了,一把推开左易,拉住一恒往门外头走。

许母的脸色也不好看,她活了半辈子,还没见过这样自以为是的人,她倒是希望自己能像泼妇那样大吼大骂,理智却还在,在这种时候,越顺了对方的意,越是给自己添堵。

她拿过许父和一恒的外套,对左易说,“小易,你是好孩子,可是你们家的人……你妈妈也说明白了,我们再死缠烂打,岂不是不要脸?”

左易脸色惨白,仓皇地跑上前挡住二老的去路,一恒也扒住门框,焦急道,“爸,不是这样的,我和左易是真心相爱的,你们……”

“不是什么,人家说的还不清楚吗?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许父气得声音都不稳,“跟我们回去,天下不差这一个人。就算她日后承认你,你嫁过去也没有好日子过,我们家是无权无势,但也从来都是把你捧在手心,生怕你受一点委屈,现在这样,长痛不如短痛!”

父母都是过来人,也是把子女放在心尖上疼的,最舍不得她受委屈。当着他们的面,左母都能说出这样的话,那私底下对一恒的态度,那是更不用想了。

“松手,你给我回去!别这么没出息!”许父恨声道,许母也跟着劝一恒,“走吧,别坚持了。一恒,别不懂事。”

想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就是不懂事了呢?他们拼搏,努力,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没人支持他们?

一恒胸口发闷,怔忪地与父母对视,不一会就红了眼眶,“爸,妈,我和左易是真心的。”

左母在原位未动分毫,淡笑着注视这场闹剧,见左易又扑上去强行搂住一恒,笑意才僵在唇角,“左易,你回来,没听见人家说什么吗?分手。”

左易红了眼,回头狠狠瞪向她,他的失望显而易见,“妈,您怎么能这样!作弄我和一恒您很有成就感吗?我们的要求过分吗?你为什么就不愿意接受一恒!”

左母冷着脸,“为什么?你看看他们配吗?!她能给你什么,他们家能给你什么!你为了这么一家子人来指责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那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把婚姻当成什么了!”左易胸口起伏,悲痛道,“你当初和爸结婚,难道也是为了钱和未来吗?!”

左母震惊地后退一步,指着左易,因为不敢置信而指尖颤抖,“你居然这么说……”

“……”

“你居然这么说?!”

左母急促呼吸,揉上额头,脸色一下子灰败下来,摇摇欲坠地瘫倒在座椅上,“我生了个什么儿子……”

见母亲这样,左易不禁担忧,忙上前,“妈,你怎么了?”

而许家父母注视着这一切,母子的争吵更加深了他们的猜测,为了一恒,搞得一团糟,就算是以后真的成了,两人也不会受到祝福。

许父硬是把一恒拉到了走廊中,手指脱离门框的那一瞬间,仿佛心底的一根线砰然断裂。

左易想要跟上去,斜靠在他肩头的左母又痛苦地哼了一声,他百感交集,一时脱不了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恒被带走。

安静而华美的走廊中只有几个服务生守在门外,见到许父怒气冲冲,一恒又泪眼婆娑,不由好奇。

上了电梯,许父吼道,“给我回去,坚持下去能有什么!我和你妈要是早知道是这种情况,绝对不会让你和左易在一起!”

一恒哽咽着,疲惫到极致,头顶的灯光明晃晃的刺眼,脚下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上。

许母忙上前扶她,“一恒,怎么样?摔着了没有?”

“妈,我想和左易在一起。”一恒按住脑袋,勉强才让视线清晰,膝盖隐隐作痛,却比不上心口的,她扶着母亲站起来,“妈,我们努力了那么久,我们……”

“我们我们,你看看人家和你是我们吗!”许父恨铁不成钢,“你清醒点行不行!”

感情本来就是不理智的,如果大家分得清每一步该如何取舍,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伤心。

她以为今晚是快乐的,能够拥抱希望的太阳,没想到是抱住了仙人掌。

电梯到了一层,许父伸手,又要来拽住一恒,一恒把手背到身后,呆滞地摇着头,向后挪了一步,“爸,我……我们等等左易,刚刚左阿姨好像气出了病,我们去看看她,说不定她会……”

“别做梦了!到这时候你还管她干嘛!你不回家是吧?你还要在这别那个女人羞辱是吧?随便你!到时候后悔,别回家去哭,你活该!”许父气急,也是恨急,咬牙撂下这一句,便拽上忧心忡忡的许母,转身大步离开,“别管她,让她自己去受罪!”

许母舍不得,“哎,有话好好说,一恒都哭了。”

“她自己选的!”

父母杂乱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不见,一恒僵硬地站在楼梯口,放眼望去,鲜红的地毯随着阶梯蜿蜒铺展下去,满目的金碧堂皇,她木然地睁着眼,好像偌大的世界中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

泪水安静地涌出眼眶,沿着脸颊滴落在地毯上,染上一圈圈大大小小的深红。

她哭了好一会,才用手背擦干净眼泪,本想转身上楼,去和左母说清楚,余光却瞥见拐角处站了个人。

一恒茫然望去,在模糊的视线中,印在瞳孔中的,居然是向渊,心跳便顿时一滞。

与她视线相交,向渊缓缓站直身体,眉头轻皱,显然是看到了刚才的场景。

他目光紧锁着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该痛快的,她的父母帮他骂了她,勒令她和左易分手,不正是他想要的?只是她太倔强,连伤心都隐忍着,晶莹的眼泪沿着脸颊滚落下来时,又像个玻璃人一样易碎可怜。

丢掉指间的烟蒂,向渊呼出口气,大步走向一恒。

☆、chapter 14

除了那次在会所,一恒险些被他安排的流氓骚扰,她还没哭得这么狼狈可怜过。向渊瞬也不瞬地看着她,胸口越发苦闷,下颚紧绷,来到她身边站定,又是细细打量。

眼睛肿了,眼线和睫毛膏在眼眶周围晕出一圈黑色,鼻头发红,面色苍白,又滑稽,又让人心疼。

一恒移开视线,不知该怎么应付突然出现的他。

“去洗洗脸。”许久,向渊沉声说,“妆都花了。”

一恒犹豫片刻,顺从地跟着他向洗手间走去,进了里面,看到镜子中可笑可悲的自己,慌乱地垂下眼,用温水扑脸。

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而向渊便靠在门外的墙壁上,面上看不出喜怒。

从刚刚听到的争吵中,他能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左母之所以会约见许家父母,顺势说明情况,也是他状似无意提议的。

左易有一个在大学交往的女朋友,这件事在左向两家向来不是秘密,向涵隐忍,父母则是认为他的感情不过是年少冲动,做不得数。而他与一恒接触这几个月下来,倒是认清左易对她的认真度。

他和左母前后夹击,不信搞不跨他们,可如今见到一恒落魄伤心,他又五味陈杂。

向渊不自觉又点燃一根烟,白色烟雾缓缓升腾,他的脸蒙在烟雾后,眉心紧皱,眼眸幽深。

一恒擦干净脸,从卫生间出来,卸了淡妆,她又成了有着学生气息的寡淡女人,眼中还有血丝。向渊见到她,立刻丢了烟蒂,“好了?我送你回去。”

他不问她哭泣的原因,她也就不说。两人相顾无言,许久,一恒垂下眼,“谢谢,麻烦你了。”

这疏离的回答让向渊不太舒服,“不用谢。”

两人肩并肩向大堂走去,上了车,向渊便平稳地驱车上路。冬夜的凉风如冰,一恒把车窗开出一条小缝,大口呼吸着,星级酒店华丽,餐点可口,但气氛太差,受到的压迫早就超出了能够忍受的范围。

左母的所作所为无疑是过分的,刺伤她还不够,还伤了她父母的自尊。有了今天这一出,父母是不会再答应她和左易交往下去了。开始的悲痛沉淀下去,理智就浮了上来,她想起父亲说的话,也相信他们是心疼她婚后受苦,可她真的不想就这样放弃。

一恒怔怔看向向渊,略显昏黄的灯光一束束扫进车内,映出男人如刀削一般的侧脸,平常总是习惯性微微扬起的唇角今天反常yīn郁,他也是那个世界的人。

和左易一样,出身在世家,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出入华贵场所,和她见识了解到的完全不一样。

“你们这类人,找儿媳妇,都一定要门当户对吗?”沉默许久,一恒喃喃自语似的低声问。

向渊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是有这方面考量。”

家室,背景,对方的外貌、学识和人品,都是不能差的。有野心的最爱强强联合,而崇尚爱情的,当然就不会考虑那么多。

从他的角度来看,婚姻不过是一纸契约,能找个对未来有帮助的,何乐而不为?

但对向涵就不同了,她是纯真的小姑娘,没有爱情,她会憔悴枯萎。他身为兄长,唯一要做的,就是呵护她不受摧残。

而左家不过是想让儿子更加顺遂平坦,他们两家结合,是互惠互利。

一恒眼睫微垂,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我这样的……就不行吗?”

她差在哪里?没学历?脾气倔?不会做家务?这些她已经在充实自己,努力提升了。只是左母最介意的,始终是她的家世。

她完全不能理解,左家已经够好了,为什么还要更好?

现状足够舒适,却还要更加宽敞的道路。

缓缓停车等候红绿灯,向渊面无表情地看向一恒,她睁着灰蒙蒙的眼睛,空洞地望着车外,她的不解和困扰向渊清楚地明白,他顿了顿,“你很好,只是,还不够好。”

一恒闭上眼,眼球酸酸涨涨,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她知道自己不够好,也只想平庸的过一生,却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过去的不作为。

左母的话言犹在耳,句句指责她配不上左易,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怨恨父母为什么没有给她一个更好的家庭。

一恒静静地流泪,偶尔抽噎,向渊也不安慰,又一股复杂的情绪侵袭着他。等到了港校南门,一恒对他道谢,便毫不留恋地下了车,向渊目送她裹着深灰色大衣,埋头走在寒冷的冬夜里,巨大的黑暗仿佛要吞噬了她。

向渊鬼使神差地跳下车,快步跑上前,从后面抱住她。

“别哭了。”他收紧双臂,鼻端是她发间清新的香气,躁动的心忽然平静下来,“你不该受这些委屈,别哭了。”

突如其来的温暖拥抱让一恒怔忪片刻,反应过来,忙挣脱他。她惊慌失措地如同一头小鹿,那双黑漆漆雾蒙蒙的眼底有着惊愕,只扫了他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跑开。

向渊站在原地,手臂中空无一物。

他的话,应该又加深了一恒和左易之间的裂痕,那一抱,也给疲倦的她带去了温暖。

眸光如寒星闪烁,他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那天晚上,左易送了左母回家,父母再不对,身体虚弱的时候,子女也是该尽孝的。到了后半夜,母亲睡去,左易才搭车离开。

回到家,轻手轻脚摸回屋里,借着月光,他看到一恒睡在床中,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心还皱着。左易不忍心地抚平她的眉头,低头吻上她,“对不起,一恒。”

“……”

“又让你难过了,对不起。还有爸妈……我会去道歉。”他低哑的嗓音中充满郑重,“不依靠家里,我也能成功,千万别离开我。”

隔天,一恒醒来,就发觉被左易紧紧抱在怀里,心情不由复杂。熟悉的心跳声渐渐清晰,一恒翻过身,回抱住左易。

只要左易还在她身边,还和她拥有一样的感情,什么样的酸楚,她就都能忍受。

昨晚的遭遇都不是他们期望发生的,那难堪的场面甚至不愿回忆,接下来几天,两人都对此闭口不提。只是在周五那天,左易借外出开会的机会,去了一恒父母家一趟。

意料之中,他被许父轰了出来,二老从晚餐那天起就拒绝接听一恒的电话,他这次来道歉是诚意十足,许母体谅他诚恳,便背着许父,将他送到楼下,语重心长地说,“小易,叔叔和阿姨都是舍不得一恒,说真的,如果你没办法让一恒幸福,还是早些分手吧。”

“阿姨,相信我。”左易没有丝毫犹豫,对许母做下保证,“我对一恒是真心的,我会让她幸福。”

“可是你妈那边……”

“等我有了能力,他们就管不到我。”他也是为了那一天在努力,挣脱父母的管束,他才有资格自己选择,否则他永远都是依靠父母,没用的小少爷。

为了安慰一恒,左易尽量提早回家,两人平静地做饭看节目,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没多久,因为工作出色,领导开始带左易一起应酬。左易知道这是自己向上爬的机会,也颇为努力,在酒桌中建立的人脉虽不牢靠,好歹也是有用的资源。

到了圣诞节,正好是周五,左易前一天就抱着一恒说,“明天去吃大餐怎么样?”

“大餐?”一恒回想银行卡中的数字,“年底,我们要买衣服、补品,很艰苦啊,还是别破费了。”

左易心疼她,“那就去吃简单的。好不容易过节,我舍不得你下厨。”

一恒听后心满意足,回头亲了他一口,“好吧,中心广场有家川菜馆很好吃,就去那家怎么样?”

“好。”

二人约定好下班之后就直接到中心广场见面,那正是饭点,餐厅里肯定人满为患,便决定先在广场中的百货公司逛一圈,吃些小食垫肚子,等人少一些,再去吃东西。

然而到了当天,下午四点左右,领导突然叫上左易去应酬,逼于无奈,左易只好打电话告诉一恒,“抱歉,有个饭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这本来是他提出来的,却又因为他不得不终止,内疚的程度便翻了两番。

一恒倒是没介意,“工作重要嘛,这样,下了班我先过去等你,实时联系,如果真的等太久,我再回去,怎么样?”

她的善解人意安慰了他,左易温柔地笑起来,“好,等我。”瞥见窗外寒风吹动枝丫,又叮嘱一恒,“天气冷,你到百货公司的大堂里等我,别吹冷风。肚子饿了就买东西吃,知道吗?”

“你当我三岁小孩不懂照顾自己啊。”一恒嫌他爱操心。

下班后,一恒就乘坐地铁来到广场,商圈四周火树银花,人流如织,正门口摆放着巨大而闪亮的圣诞树,还有装扮成圣诞老人的工作人员分发糖果和礼品券。

一恒正好拿到一家奶茶店的现金兑换券,摸到那家店,看里面人不算很多,价格也能接受,就跑进去买了一杯奶茶,一份甜甜圈,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边吃边等。

从巨大的落地窗向外看去,入目所及的都是亲昵挽手的情侣,在冬日里分享彼此的温暖和笑容。而这百货商场作为地标建筑,一到五层是贴近平民的购物中心,六层以上是国际大牌,其中还有电影院,高级西餐厅,进出的顾客简直多到接踵摩肩。

再怎么看也看不到此时还在应酬的左易,一恒叹了口气,翻出手机玩游戏。

她闲闲地靠在椅背上,认真地按动屏幕,向渊和女伴从窗外走过,只用余光就发现了她。

向渊愣了愣,停下脚步,还以为自己眼花,没想到再仔细看去,坐在温馨可爱的单人座椅中的,还真是几日不见的一恒。

符合节日气氛的红色毛呢大衣搭在一旁,她身穿一件宽松的驼色羊毛衫,小脸陷在同色围巾中,黑发全数扎起,在脑后挽成一个蓬松的发髻,愈发的清秀可爱。

向渊不自觉看得久了,被女伴好奇地疑问,才回过神来,展露笑意,“没什么,走吧,上楼去。”

自从和一恒相识以来,所有的巧遇都是他精心设计的,这次倒是货真价实。

只是在圣诞节前夜,她不会独自一人,刚才没见到左易,大概是去买东西吃了。

向渊眸中的温度一分分冷却下来,他们倒是恩爱,却不知道向涵只能和父亲一起过。

☆、chapter 15

上甜品之前,女伴到卫生间补妆,向渊坐在原处,稍一抬眼,便能从巨大的落地窗俯瞰港城繁华的夜景。这是晚上八点多钟,又是平安夜,交通拥堵,车灯蜿蜒成一条火龙,璀璨夺目。

没由来想到一恒也正和左易在楼下约会,向渊冷脸拿过手机,给向涵打了一个电话。

他本意是想安慰定然在失魂落魄的妹妹,没想到电话一接听,向涵倒是笑嘻嘻地问他,“怎么了?大哥你泡在温柔乡里,还能想到我?”

向渊颇为诧异,“遇到什么好事了?”光是听声音,他就能想象出向涵眉开眼笑的样子。

“能有什么好事啊,我和爸妈才到酒店,还没开始吃大餐呢,就遇到左易。”话是这么说,向涵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惆怅,反倒是兴奋异常,“他喝了酒,正好出来休息,大哥,你说巧不巧,酒店十几层楼,就让我遇见他。”

向渊眉头轻皱,“他在喝酒?”

“嗯,陪领导来应酬,喝了不少呢,好像从下午就出来……”向涵说了一会,突然加快了语速,“不说了,老爸去帮我把人领回来了,大哥,再见。”

向渊望着渐渐暗了下来的手机屏幕,面色微沉。一恒坐在窗边的侧脸在脑中一闪而逝,他那时以为左易就在她身边,没想到她其实是独自一人。

人的亲眼所见、所想,和事实到底相差了多少?

恰好女伴段晓琪回来,向渊站起身,抱了她一下。对方面露欣喜,只是还未开口,便听向渊说,“要不要喝奶茶?”

段晓琪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已经送上来的精致甜品,愣了几秒,才笑道,“好啊。”

她虽然不知道向渊是打的什么主意,但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总归是没错的。

二人下了楼,段晓琪挽住向渊的手臂,来到一家甜品店外。

店里几乎坐满了人,大半都是出来过平安夜的情侣,向渊只看了一眼,便扫到那还坐在原处的一恒。连等三个钟头,她已经没了之前的喜悦,整个人恹恹地陷在沙发里,间或幽怨地看一看周围的情侣,而后喝口奶茶,长叹口气。

向渊不由失笑,段晓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没找到亮眼的人物,“有熟人?”

“嗯。”向渊这才看向她,亲昵地帮她拨拨发丝,推门而入。

听到门铃声,一恒下意识抬头看去,见不是左易,就落寞地垂下头,愣了两秒,又不敢置信地看过去。她没看错,真的是向渊。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对方也是惊讶地抬抬眉峰,朝她点头微笑。

一恒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想到之前他暧昧不明的一个拥抱,头皮都在发麻。他虽然说过不会再对她有想法,可所作所为又不是那么一回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再见他,但世界真的好小,她怎么连喝个奶茶都能遇见他?

她还在胡思乱想,向渊就已经点了咖啡,又挑了几块慕斯,向这走来。

“好巧。”听到对方温和中带有笑意的嗓音自头顶响起,一恒才不得不面对现实,“好巧。”

仔细一看,才发现向渊身后还跟着个高挑亮丽的女人,一恒愣了愣,“这位是……”

“哦,忘了介绍。”向渊搂住段晓琪的肩,“晓琪,这是一恒,一恒,这是我女朋友,段晓琪。”

听到那称谓,段晓琪惊疑不定,她懂分寸,也清楚规则,还没妄想在短时间内让向渊松口,没想到居然能得到这个意外之喜,至于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段晓琪意味深长地看向一恒,小丫头才大学毕业的样子,素面朝天,在她面前,幼.齿得像未成年,实在是构不成威胁,她伸出右手,“你好。”

“你好。”一恒忙站起身,与段晓琪握手之后,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不是那个模特兼设计师?”

她最近在关注婚纱,国内杂志上凡是刊登婚纱的页面,她都没放过。段晓琪是模特出身,近年来涉足时尚圈,设计风格还不鲜明,但有人捧,大众认可度高,也算是叫得出名字的新人。

见段晓琪点头微笑,一恒一面惊呼,一面暗暗放下心来。

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向渊那样的人,大概只是被她拒绝过,才会偶尔反常,不过现在有了这样出色的女朋友,应该是完全放下了。

请服务生加了一张座位,三人便在圆桌旁聊天,期间向渊对段晓琪照顾周到,时常在段晓琪还没动作前,就将餐巾递过去。

余光瞄到一恒越发地放心,向渊眸光一闪,随意问道,“对了,你一个人?怎么不见左易?”

一恒放下手机,确认自己不再受觊觎,她对待向渊,便和颜悦色了许多,加上之前在酒店偶遇,他载她一程,也安慰了心情低落的她,若不是有意防备,两人或许能像左易期待的那样,成为朋友。

“他在应酬,不过刚刚来了短信,说遇到熟人,可以脱身,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到。”

熟人,指的应该就是向涵。为了怕一恒误会难过,左易连他妹妹的名字都不愿意说。

向渊不动声色地压下寒意,只沉默地喝着冰水。他不爱甜食,店里所谓的咖啡也寡淡无味,实在难以入口,也就只有一恒对那甜腻情有独钟。

在段晓琪口中得知了定制婚纱的价位,一恒被打击得垂头丧气,段晓琪笑了笑,正要安慰她,一恒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对两人说了抱歉,一恒迅速接听,而后就笑了起来。

向渊坐在她对面,见到那笑意直达眼底,让原本黯淡的双眸璀璨如钻,渐渐收紧了五指。

不用想,来电的一定是左易了。

果然,挂下电话,一恒就开始收拾背包,“对不起,向先生,段小姐,左易来了,我要先走了。祝你们圣诞节快乐。”

“谢谢。”向渊换上微笑,目送她小跑出店门。

她穿着大红色的斗篷,衬得唇红齿白,清秀可爱。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向渊看她跑到路边,踮起脚尖四处张望,而后左易悄悄地从一旁跳出来,出其不意地捂住她的眼。她吓了一跳,转身捶打左易,两人笑闹着抱成一团,呵出一团团白雾。

在深冬夜里,也就只有相爱的人会碰撞出火花,抵御严寒。

他呢?坐在暖气舒适的店里,他的指尖还是冰凉。

收回目光,向渊对段晓琪笑道,“我送你回去。”

没几天就是元旦假期,为了不引发争执,一恒和左易决定各回各家,也趁着节日期间,再做一次游说工作。

许家那里还好办些,毕竟左易态度诚恳,对一恒的爱意也不是假的,两位长辈对他心中疼爱,只要一恒撒撒娇,父亲虽然没有松口,却也没那样强硬了。

而左家却不同,过节这天,几位叔伯聚在一起,席间喝酒聊天,自然而然便谈到了左易的婚事。小一辈的婚姻大事也就左易还没定下来,媳妇的人选多得是,他却偏偏要个没用的小丫头,长辈们都面带不满。

到了下午,向家的人来拜访,左易才终于被母亲为首的女眷们放过,焦头烂额地靠在沙发上。

长辈们有意撮合向涵和左易,寒暄两句,便让二人在客厅里独处。

向涵关心地问,“你那天喝了不少,有没有胃疼?”

左易闪躲着她的目光,“没事。”

他没办法给她回应,总觉得亏欠她。而之前许多次,他按耐不住,将脾气发在她身上,他也是愧疚不已。

“我听人家说蜂蜜养胃的,我带了一些过来,你拿过去喝。”

“……不用了。”

“客气什么啊,我也是担心你,你就……”

“向涵。”左易打断她,抬起眼,两人四目相对,都能看穿彼此的想法,他冷漠疏离,向涵眼中的明亮一点点地暗了下去,最后换上无措,她挤出一个笑脸,难堪地垂下头,“对、对不起,我话太多了。蜂蜜什么的,你女朋友早就为你准备好了吧,是、是我太……”

她咬住嘴唇,生怕自己哭出来。

她都不求他能喜欢她了,却没想到,他连她的关心都不需要。

气氛一时尴尬,左易挠了挠头,叹息道,“对不起。上次谢谢你,要不是遇上你和向叔,我估计要被灌醉,真的很谢谢你。”

向涵深深地看着他,半晌,才哑声道,“不用谢。”

两人相对无言,向渊站在镂空隔断后,将他们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

没一会,向涵就借口去找母亲,摸着眼角走向旁厅。

左易疲倦地捂住脸,坐在沙发上长叹一声,突然感觉身边坐垫一沉,抬眼看去,来人竟是向渊。

“向大哥……”他不禁正襟危坐。

向渊随意地靠在沙发上,唇角噙着一丝微笑,眸光沉静如水,“这是你家,你怎么比我还拘束?”

左易干笑一声,他刚刚那样对待向涵,在面对向渊时,莫名的胆怯就又冒了上来。向渊在商场浸yín数年,气势逼人,又时常挂着笑脸,更让人捉摸不透。

“对了,这过小年,你不用去一恒家拜访长辈?”

被向渊出其不意地一问,左易收了强装的笑意,眉心紧皱,“我当然是想去,可是爸妈他们……现在叔叔伯伯们又在,我实在是找不到机会。”

若是在许家,他就不用面对这么多质问和紧逼。许家二老都是温和的长辈,烧了一手好菜,过去每到周末,他都会和一恒回去,吃饭之前,一恒就在厨房里和母亲学手艺,而他则陪许父下棋看新闻,屋子里渐渐飘出饭菜香气,那温馨仿佛是染上暖黄的旧照片,慵懒而惬意。

他喜欢和一恒在一起的感觉,不锋利,不沉重,他们能为了小事吵架,为了更小的事大笑,彼此珍重爱护,这是最难得的感情。

向渊听左易徐徐诉说半天,不置可否地勾起唇角,开口道,“我送你过去。”

左易目露疑惑,“去哪?”

“一恒家。”说完,向渊便站起身,“你不是想去?”

“可是……”

知道他的顾虑,向渊笑道,“放心,我会去和伯父伯母说,我们两个出去玩一会,他们不会管。不过先说好,晚饭之后,你就要回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他拍拍左易的肩,如兄长般可靠,左易不由惊喜,诚恳地感激道,“向大哥,谢谢你。”

如向渊所说,长辈们一听左易是要和他出去,只叮嘱了一句小心,就放他们出门,半点怀疑都没有。驱车来到一恒家,左易拎着在途中买来的水果和烟酒,弯腰对向渊再次感谢。

向渊提醒他,“九点,我来接你。”

左易点头表示知道,就兴奋地拎着礼物,大步走进楼道,不过一会,就爬到三楼,门铃按响之后,前来应门的正是一恒。

一恒诧异地看了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左易张开手臂。

“不欢迎!”话是这么说,下一秒,一恒却扑进左易怀里,激动得眼眶发烫。

她用力抱紧他,他不会知道,他的这个惊喜,又给了她多少勇气。

对于左易的到来,许家二老也颇为讶异,许父在三人的软磨硬泡下,眉间仍有yīn郁,趁一恒和许母在厨房做菜,他对左易说,“你们家门槛太高,不是我存心阻碍,我是怕一恒受不了。”

女儿是他手心里的宝,一想到她会嫁到别人家受委屈,父亲再坚硬的心都要疼好久。

左易深知许父的担忧,发誓道,“叔叔,您放心,我会让爸妈松口的。”

许父看了他半晌,叹息着,“年轻人。”

四人其乐融融地吃了晚餐,饭后左易和一恒在厨房里洗碗,被左易偷吃了几口豆腐之后,一恒面红耳赤,突然想起来,“还没问你呢,你爸妈同意你过来?你不会是偷溜出来的吧。”

左易亲着她的鼻尖,“这么聪明?”

一恒大惊,“不是吧,你真是偷溜出来的啊?!”

凡是有脑子的人,都会知道他溜去了哪,这样一来,她在左家人心里,岂不是更加可恶了?

见一恒面露忧愁,左易好笑地抱着她,“放心,有人帮我,爸妈不知道我在这。”

“嗯?”

“多亏了向大哥,如果不是他,我还真出不来。”

一恒不由怔忡,她没想到居然会是向渊帮了左易。眼前闪过段晓琪精致的脸,又想到最近向渊的言行举止,或许左易是对的,向渊是个值得依靠的兄长,虽然他过去做过些让她不快的事,但如今是真心为他们好的。

到了九点,一恒送左易下楼去,远远地就看见向渊那辆路虎停在狭窄的小道旁,他斜靠在门边,眉高目深,体格高大,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整个人都覆着层柔光,也不知等了多久。

他一看到他们牵手走来,便挑眉微笑,眉眼间有让人心折的温柔,“一恒,元旦快乐。”

一恒愣了愣,也笑起来,“元旦快乐,向大哥。”

16-20

☆、chapter 16

完全卸下心防,一恒也就不吝啬笑容。

她比向渊矮了二十几公分,仰头微笑时,眼睛弯成个月牙,透出晶亮的光,叫人讨厌不起来。向渊猝不及防看到,只觉得心脏都跳乱了几拍,唇角笑意一滞,片刻才回过神来。

被人冷言冷语防备惯了,陡然给他点温暖,他居然会不适应。

大冷天的,冻出毛病了?

不过一恒肯喊他一声“向大哥”,给他个笑意直达眼底的笑容,是否意味着她心前的城墙已被打破?最难的一步已经让他走过,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达到目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步居然让他走了几个月的时间。

隔天在健身房遇见何谋,他见向渊眉眼中难掩得色,不由猜测,“又玩弄了哪家的姑娘,让你如此有成就感?”

向渊心情好,和他贫嘴几句,也就没瞒着他。

何谋一听,连连摇头,“向大少啊向大少,这都小半年了,你才跨出第一步,这效率可真是……”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你也真是有闲情逸致,和个女人浪费这么长时间。”

向渊皱皱眉,一恒的确棘手,但花了这么些时间,也算是物有所值。

不付出,哪来对等的收获。

“什么人的真心叫我们向大少如此惦记?”何谋坏笑着凑上前,勾住向渊的肩,“什么时候也让我瞧瞧,到底是怎样一个国色天香的美女?”

国色天香?

向渊嗤笑,“还是别见了,我怕你会失望。”

而且,能被他勾上手,一恒也没资格让他介绍给朋友们认识。

没过几天,向渊闲来无事,便和助理一起到温氏百货,他和温氏主管是旧交,谈公事之余,难免就聊到私事。这位温家二少爷对圈内花边新闻了若指掌,合上文件,就问他,“前天店内刚从法国运来一套钻饰,就被段小姐定下。向先生,你出手倒是大方。”

向渊笑道,“哄她开心,互惠互利。”

对方打趣着,“用钱买快活,你真可悲。”

向渊又笑了一笑,“彼此彼此。”

出了办公室,向渊没来由一阵烦躁,便让助理先走一步,自己从办公区绕到百货区。

今天是周末,百货商场里顾客不少,站在扶手旁向下俯视,楼层递增,客人递减,他站在七层,望着大堂中央攒动的人头,耳边不期然又响起温家二少的话。

他从未觉得自己可悲,钱花出去,能够收到相应的回报,那就是值得。女伴收了他的礼物,对他殷勤服侍,更加体贴听话,那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男人一向是简单粗暴的动物,从肉体欢愉上升到精神层次,达到所谓的灵肉合一,那花费的,可就不止钱财那么简单了。

难道要他像左易那样,为了个女人放弃一切,在外奔波劳累,还自以为幸福,才叫不可悲?

向渊面色yīn寒,揉揉眉心,不知怎么的,竟觉得有些无力。

“向大哥?”

一道熟悉的嗓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向渊愣了愣,转过身去,视线所及处,居然是一恒。

百货商场里敞亮,一恒站在灯光下,眉眼生动,皮肤越发白皙,微卷的黑发散落在肩头,穿着灰色方格羊毛开衫,手臂上抱着驼色大衣,学生一样清纯简单。

她也是有些迟疑,只看到他的背影,并不确定,现下两人面对面,才放下心来,向前走了两步,“好巧,向大哥。”

换成过去,她对他早就避之不及,哪会主动开口叫他?

向渊目光紧锁住她,唇角微勾,正要说话,又听有人说,“向先生,您好。”

他向声源看去,这才发现原来一恒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还站着那位姓方的同事,他刚才看得太过专注,居然忽视了她。

对晓游颔首微笑,向渊问一恒,“左易呢?”

“在加班。”

“要过年了,来逛街买衣服?”

晓游这时插嘴道,“给她家亲爱的买。”

一恒面红耳赤,“要你多嘴!”而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向渊说,“左易这次考试通过,年后应该就能升职了,我给他买件好一点的大衣,当做奖励。”

奖励?左易在家里的衣柜,怕是随便挑出一件,就能比她买的贵上几倍。

看出向渊眼底的不以为然,一恒便说,“我知道这和他以前的衣服不等比,但心意不同,意义也不一样。”

衣服而已,穿了就扔,要什么意义。

向渊眉峰单挑,又看了她几秒,直到一恒目露疑惑,才笑道,“正好我也没事,和你们一起逛逛,打发时间,不介意吧?”

男人和女人逛街,这举动未免太亲密了点,一恒虽把向渊当成值得信赖的兄长,却还是知道分寸。

眼看一恒就要摇头,晓游忙说,“好啊,只要向先生不觉得无聊就好。”

一恒眉头紧皱,用眼神示意她,“晓游!”

“没关系的,一恒。”晓游是巴不得能和向渊多些时间接触,她也听一恒说了,没想到向渊居然和左易是朋友,这样一来,她或许还能有些希望。

退一步说,就算向渊看不上她,和他混熟一些,对日后铺路也是有好处的。

向渊又趁机诱哄一恒,“我有这里的白金卡,任何商品都能打八折。”

一恒猛地抬眼看他。

向渊微微一笑,很是狡猾,“要不要?”

“……”一件大衣打八折,能省下不少钱,一恒到底是没能抗拒八折的诱惑,在向渊含笑的目光中,红着脸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哪里。我也想顺便买些衣服。”他抬手示意二人先走,为了不给一恒再增加压力,特意走在晓游身旁,“给左易买完,你们浪费些时间,也帮我参谋参谋。”

晓游嘴甜道,“向先生穿什么都好看,哪需要我们参谋?”

向渊有意借她来降低一恒的防御,就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一恒偶尔插上句话,三人的气氛居然称得上和睦。这一层是高档男装,一恒看到不错的样子,都是眼睛发光,等翻看到价位,那张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察觉到向渊的笑意,一恒有些窘迫,“呃……这里的太贵了,我买不起,向大哥,你要不要再看看?”

她倒是坦白。

“不用,我们下楼去。”楼下是中档品牌。

来到楼下,一恒挑中一件简洁的经典款羊绒大衣,深灰色,摸在手上质感很好,价位也在她的接受范围内,绕着模特前后转了两圈,一恒问晓游,“怎么样?好看吗?”

“不错啊,你家左易也是个衣架子,就买这件吧。”

只是没在人身上试试,一恒还是犹豫,向渊见状,便毛遂自荐,“要不要我帮忙穿穿看?”

晓游惊喜地说,“那当然好了,一恒,还等什么,向先生帮你试衣服,多难得的事。”

向渊比左易高上几公分,也壮一些,但总归是个活物,比塑料模特有参照性。

一恒看向他,灿然一笑,“又要麻烦你了,向大哥。”

说完,她就去问店员拿衣服。

向渊目光随着一恒移动,看她拿来衣服,走到自己身边,有些小心翼翼地,“向大哥,试一下吧。”

“好。”

晓游又殷勤地接过向渊脱下来的外套,女店员也来到向渊身后,不住地夸奖,“这款大衣是经典设计,适合商务男性,衣料挺括,保暖挡风,颜色也大气,很适合这位先生。”

向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倒没多大感觉,一件普通的大衣而已。

一恒却十分喜欢,眼角眉梢都是对它的满意,她走远了一点,打量他的整体形象,而后又来到他面前,忍不住抬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真的不错。”

从向渊的角度向下看去,目光恰好落在她秀气的鼻尖上,轻颤的弧形眼睫像小扇子一样,在白皙的脸上落下唯一的yīn影,空气中有似有若无的香气,应该是她的洗发水味。

他不自觉看得久了,冷不丁一恒抬起头来,他下意识看向一边。

“向大哥,好不好看?”

向渊这才垂眸看去,和一恒视线相对。

她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抬头仰望他,他只要稍微一低头,就能吻上她的唇。他品尝过那地方,虽然时隔几个月,却也能记起那冰凉柔软的触感有多惑人。

“向大哥?”

向渊回过神,目光凝起,笑道,“很好。”

见两人是下了结论,店员又加紧游说,“现在年底,公司正好在做活动,满5000送一套床上四件套,一对情侣马克杯,还有新年大礼包。”说着,她就拿来活动宣传册,翻到床单展示栏,“床单是纯棉的,今年最流行的撞色大花,有红黄蓝三个花色,你们是情侣嘛对不对,正好啊,大过年的,铺上红床单,又喜庆又好看。”

一恒脸颊涨红,忙尴尬摆手,“不是的,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那个……我就买这件,不过要小一号的,谢谢。”

推着目露讶异的店员往后走,一恒都没好意思看向渊。

向渊站在原处,唇角的笑意终是冷淡下来,瞥见晓游好奇的目光,向渊脱下大衣,似笑非笑地,“我和一恒,看起来很像情侣?”

他这一问,晓游根本摸不透他的意图,明明是笑着的,眼神又是冰冷刺骨,但不论怎样,她是隐隐看出向渊并未对一恒死心。

晓游硬着头皮,“向先生觉得像,那就像。”

将那大衣挂回远处,向渊从晓游手中接过自己的外套,赞赏地看她一眼。

一恒在不远处,等待店员开单,无意识地转过身来,不期然和向渊对视上,脸蓦然就红了。

一恒仍旧是尴尬,借用向渊的会员卡时,便向他道歉。

向渊挂上微笑,安抚她,“没关系。”

心头大事解决,一恒的难掩欣喜,在晓游的提醒下,开始专心帮向渊挑选衣裤,而他也的确是生得好,五官出挑,又身高体长,再平庸的款式穿在身上,也不显低俗。

他的衣服多是请老裁缝定制,什么时候这样在商场里试过?但见一恒挑了一件又一件在他身上比划,拿他当芭比娃娃打扮,等他穿上之后,又毫不做作地点头夸帅气,他竟是不觉得烦躁。

在店员的推荐下,向渊接过一条领带,灰白斜条的款式,大方得体,但也中规中矩。不过他的脸在笑起来时,的确是轻佻了些,没这些规矩的东西压制,难免会显得不正经。

一恒看他打了半天,领带还是有些歪,不由好笑地走上前帮他调整。

她葱白似的指尖就在他锁骨处滑动,稍一停留,他甚至能感到上头的温热。

向渊难得有片刻失神,再抬眼时,一恒已经退到一边,对他笑道,“这条比刚刚的好。”

他一向知道她笑起来不错,眉眼柔和,寡淡的五官也亮眼起来,可他想不通的是,这段时间,每次看到她的笑脸,他心底都会升起一股奇怪的情绪。

这并不是什么好征兆。

☆、chapter 17

在一恒的推荐下,向渊买了两件衬衣,一件开衫,一条领带。几件的价格加起来,又能领取奖品。

三人到服务台领奖,晓游自有眼力,上电梯前识趣地说,“一恒,我晚上还约了人吃饭,就先走了。”

这是晚上五点多,等拿完东西,她也要赶回家做饭,一恒对晓游笑道,“今天谢谢你,后天上班请你吃蛋糕。”

“那说定了啊,我先走了。”

目送晓游消失,一恒才和向渊步入电梯,来到九层领取奖品。

服务生查了小票,就抬头说,“两位可以领取两份,床单样品在这里,这是马克杯,新年礼包给您。”

向渊接过两包分量不小的礼包,见一恒正专心地挑选床单花色,便揶揄她,“那位店员小姐说的没错,情侣用大红花色,的确又喜庆,又漂亮。”

一恒涨红了脸,明显没想到向渊也会这样说,“你拿大红花吧!”而后对服务生说,“我要这个黄色碎花的,给这位先生拿大红花。”

向渊好笑地,“我要什么大红花?”

“和段小姐一起用啊。”一恒反过来取笑他。

向渊这才想起来之前为了让她放下心防,撒的又一个谎。

“我和晓琪并没有住到一起。”

“啊?”一恒愣了愣,她还以为照向渊这种游戏花丛的人,会迫不及待地把美人带回家好好享用,夜夜折腾。

咳了一声,一恒抱歉道,“对不起,是我太龌龊,误会了你们的纯洁关系。”

向渊不禁大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幽默?”

一恒顿时结巴,她能怎么说?因为他对她有所觊觎,所以她不愿意和他深交么。

还好服务生及时出声,化解了她的尴尬,“马克杯呢?也有几种款式。”

“你挑吧。”向渊看着一恒,“这些东西,我也用不到,你都拿回去。”

一恒微愣,“这怎么好。”

“有什么不好?”向渊挑眉。

“那个……无功不受禄。”

向渊又笑了笑,“你帮我选了衣服,浪费你几个钟头,这些东西,正好当是我对你的谢礼。”

听他这么说,一恒也就不推脱,的确,在向渊眼里,怎么会稀罕一床四件套,还不如给她,能够物尽其用,不过马克杯还是能带回家的。

挑好东西,一恒一手拎购物袋,一手拿大礼包,在电梯里,她把黑白格马克杯递到向渊面前,“向大哥,这个,你还是拿回去吧。”

向渊挑眉看她。

一恒笑道,“就算不和段小姐用,也能招待朋友,再不济放在书架上做摆设,也挺好看。”

向渊没说话,只是接过杯子。

来到一层,一恒对向渊说,“向大哥,有空再去我们家吃饭。”

向渊目露讶异,“哦?难得,你居然会邀请我。”

知道他是指她之前的排斥,一恒不由尴尬,“那个……今天多亏了你,不过我还要赶着回家,家里也没什么像样的菜,今天不能请你吃,等下次,你来之前告诉左易一声,我好好准备一下。”

“……”

“向大哥,谢谢你支持我和左易,之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好不好?”

向渊心中笑她单纯好骗,可对上她期待的眼神,他没来由心口一紧,点头道,“当然。”

说着,他向地下停车场走去,“这个时间车不好等,我送你回去。”

一恒没有推脱,乖巧地跟在向渊身后,可走了没几步,却见他陡然顿住,不由好奇地抬头看去,“怎么了?”

向渊面上难得闪过一丝窘迫,停顿半晌,才低声道,“我今天……没开车。”

他从公司来,是助理载他,刚刚他打发助理回去,完全忘了这件事。

一恒呆看他几秒,不可遏止地捂嘴大笑。

她从来不知道,看起来稳妥稳重的向渊,也会出这种乌龙。

最后向渊还是在一恒的帮助下挤到的士,回到公司,他本想将衣物和马克杯都丢在车上,犹豫片刻,还是没舍得。这些东西他都看不上眼,但他能透过他们记起一恒为他挑选时的笑脸。那一刻她全心全意,应该只想着哪件衣服适合他向渊,没有念到左易吧。

想到这里,他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可在看到门外蹲坐的人时,蓦然撤了下去。

向涵在他公寓门外,听见脚步声,便抬起脸来,她小脸惨白,眼圈红红的,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哭意,眼泪顺着眼角跌落下来,“大哥。”

打开门,把妹妹抱到沙发上,给她倒了杯热水,向渊才安抚地搂住她,眸光凛冽如寒冰,“怎么哭了?谁欺负你?告诉大哥。”

过去念书时,不少男孩子见向涵漂亮,都去招惹她,向涵不胜其扰,也是向渊过去帮她揍了那群不知所谓的小子一顿。他向渊的妹妹,轮得到他们来逗弄?

他对她从小疼到大,看不得她受一点点委屈。

向涵在他怀里摇摇头,哽咽道,“没有谁欺负我,只是……今天在公园里,看到一对新人拍婚纱照。他们好幸福啊。”

她抬起头,眼底都是对那对陌生新人的艳羡,眼泪一滴滴滚落下来,向渊看在眼底,面色yīn沉如霜,轻怕她后背的动作却还是轻柔,“乖,别哭了,你也能那样幸福。”

“不可能的。”她泪流的更多,“不可能的,我只喜欢左易,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可他不爱我,大哥,我不可能像他们那样幸福的。”

向渊紧搂住她,低笑道,“怎么不可能?放心,左易一定会发现你的好,和你结婚的。”捧起向涵的脸,他轻轻帮她拭去眼泪,对着她茫然而期待的目光,肯定道,“一定会的。”

农历年将到,再过三个月,就是长辈们定下的婚期,若再不抓紧时间,让一恒和左易分手,那么他的妹妹,将会失了最后一点期待,心如死灰。

当晚向涵哭得眼皮红肿,就在他家中睡下。他站在阳台,俯瞰底下寂静的夜色,临睡前,将那袋衣物和马克杯当成垃圾丢到门外。

又到周末,向渊来到港大后门,本想打电话给左易,借口上去吃饭,可才摸出手机,就见一恒和左易手牵着手从巷子里走出来。

今天日光大好,金色阳光如箭般直直射下,让两人眼角眉梢的笑意越发和煦。

见两人上了公交车,向渊想也没想,就踩上油门,跟了上去。

公车走走停停,两人在百货公司下了车。之前一恒用存了几个月的工资给他买了件大衣,左易心中疼惜,这天有空,就劝一恒出门,给她也买件外套。

一恒大叹浪费,“我用不着那么好的。”

“自己老婆不穿漂亮点,我也丢脸啊。”左易故意激她,而后搂着她的肩,亲亲她的脸颊,“再说了,让叔叔阿姨知道我亏待你,他们不愿意把你嫁给我了,那怎么办?”

一恒骄傲地扬起下巴,“知道就好,我背后也是有人撑腰的,你要是敢对不起我,哼哼哼……”

“母猪啊你。”

“左易!”

两人拌嘴打趣,来到百货公司大堂,为了迎接即将来到的农历年,大堂里已经竖起愿望墙,免费提供便利贴,让顾客写下新年愿望,一恒见状忙从包里掏出笔,奋力挤进人群,抢出一张心型贴纸,对左易挥手,“战友,快来写愿望!”

他们很渺小,和多少生存在城市中的年轻人一样,只渴望一份纯粹的感情,过一段平淡的人生,有小心眼,也有坏脾气,贪图些蝇头小利,分得清大是大非,偶尔糊里糊涂,这样牵手一路走下去,就很好很幸福。

把便利贴贴在空地,一恒抬起头,恰好左易也垂眸看她,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感动,便轻碰鼻尖,相视而笑。

两人走后,向渊来到墙边,很快便找到他们的便利贴。

粉色的爱心贴纸上,写着他们两个的名字,中间画了一个可笑的爱心,下面还有一句“永远在一起”,向渊冷冷看了片刻,将它一把扯下,撕了个粉碎。

他扫向人群,瞳中印上左易和一恒牵手的背影,隔了这么远,他还是能清晰感受到他们的爱意,莽撞而直白,碍眼至极!

见他们往珠宝区走,向渊yīn沉跟上,他正斜靠在玻璃墙外,注视店内的两人,肩膀便被拍了一下。

向渊眉头紧皱,不耐地转身看去,和他相反,来打招呼的何谋容光焕发,冷不丁看到他这张臭脸,吓得倒抽口气,“向大少,谁惹你了?阎罗在世不过如此啊!”

何谋言行举止向来夸张,平时他还有心情搭理他,如今他心中惦记向涵,才没心思和他贫嘴。

被无视得彻底,何谋也有些尴尬,他摸摸鼻子,见向渊全神贯注地望着店里,不由好奇地跟着张望,“嗯?那不是左家少爷吗?他怎么在这里?”

依稀能看到左易在柜台站定,身边还牵着个小女生。

“那谁啊?”

向渊这时才瞥他一眼,嗓音如淬过冰一般,“他女朋友。”

“女朋友?”何谋打量他片刻,试探地说,“可是圈子里都在传,左易是要和涵涵结婚的啊。”

“没错。”向渊双手抱胸,斜斜靠在圆柱旁,此时竟是缓缓勾起唇角,目光仍落在店内那对人身上,仿佛盯上猎物的兽类,“所以,才要拆散他们。”

话已至此,他何谋要是还不知道向渊yīn沉的缘由,也就白和他做多年朋友了,可他转而又想到,“怎么那么巧被你撞见?别告诉我你是在跟踪他们。”

向渊面无表情,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可不说便是默认,何谋摇摇头,大叹,“你可真变态,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跟踪人家小情侣,看着人家浓情蜜意的,啧啧,你这是什么癖好,我说……”

他话未说完,向渊便射来一眼,他的眼神太利太狠,何谋又是被吓得一抖,脑中不经意闪过一道白光,竟是想到向渊之前和他提到过的事。

何谋也是聪明人,前因后果一联系,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可信,他迟疑道,“向渊,你上次说,要搞定一个女人的真心,该不会就是……”

向渊皱了皱眉,“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

万一被别人听见,徒添麻烦。

饶是何谋,这次也不甚赞同,他头痛地揉上额角,“为了涵涵,你可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圈子里棒打鸳鸯的事不少,可你这做的也太缺德了,我说你是怎么想的。那就算是强逼也好啊,搞定人家小姑娘的真心,真是……”

何谋不由同情左易和他的小女朋友,抬眼看去,两人恰好走到了门边的展示柜,一高一矮的侧影,脸上带着希冀和幸福,他叹道,“你看看他们,挺相爱的,也真的很相配,左家人阻拦,我没资格问,但你也是外人,怎么能为了涵涵,就做这种事,她要是知道,也会不开……”

向渊只觉得何谋的唠叨刺耳异常,没耐性听他说完,就冷笑道,“相配?”

何谋看向他。

向渊唇角划出一丝锋利的弧度,“相配在哪里?”

何谋沉默片刻,后退一步,“向渊,你有点不对劲。”

他眼眸微眯,仿佛将他看了通透,他知道向渊为了打破这丫头的心防花了多少工夫,若是游戏,左右是打发时间,浪费再久也没关系,可向渊的目的不同。

“你假装追求她,用了多少时间?你明明有更直接的方式逼她就范,为什么到现在,还要坚持虏获她的心?”

向渊有片刻怔忡,在何谋沉静的目光中,竟是觉得无所遁形,很快他又冷笑道,“真心难求,左易那样对待涵涵,我要他也尝一尝,心如刀割的滋味。”

何谋哂笑,“哦?那现在呢?还有三个月,你还要坚持虏获那丫头的真心?”

光线打在向渊脸上,明暗不一,他下颚紧绷,一言不发。

何谋便又笑了笑,拍上他的肩,“我等着看你好戏,向大少。”

☆、chapter 18

年底饭局增多,左易忙碌工作之余,还要和领导周旋在餐桌之间,为了能得到重视提拔,他咬牙忍耐,可身体还是没能抗住。这天直到半夜他才到家,一恒睡得不安稳,听见声响,就立刻跑出去。摸开开关,见左易站在灯光底下摇摇欲坠,唇色惨白,还痛苦地捂住胃部,一恒心惊不已,上前扶住他,“喝了多少?又胃疼了?等一下,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我……”左易勉强挤出一丝笑,走进卫生间,抱住马桶吐了半天,可胃部的绞痛还是没能缓解,折磨得他头嗡嗡作痛,额角也渗出汗珠来。

一恒手忙脚乱地翻出胃药,倒了蜂蜜水,搀扶左易躺倒沙发上,用热毛巾捂上他的头,“疼不疼啊?实在不行,我们就去医院吧。”

她看不得他难受,恨不得能帮他疼。

左易头昏脑胀,胃部也翻江倒海,说不出的恶心,根本没办法分神安慰一恒,就猛地坐起身,干呕几下。

一恒眼眶发烫,努力镇定下来,打电话叫了出租车,而后披上外套,扶起左易,“我们到医院去。”

左易双眼紧闭,勉强支起身体,感到一恒架住他的胳膊,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一阵心疼,“没事,我睡一会就好。”

他吐过,嗓音像被车辙碾压过一样干哑。

一恒鼻头一酸,眼泪就落下来,哽咽着骂他,“我担心你好不好!你重死了!回来减肥!我再也不做水煮鱼片给你吃了!”

左易想抱住她,手上却使不上力气。

好不容跌跌撞撞地扶着左易下了楼,出租车司机已经来到巷口,给一恒打了电话。一恒忙加快脚步,在司机的帮助下把左易塞到后座,“麻烦师傅,到医院去。”

所幸离港大不远就有个附属医院,十分钟的车程里,左易昏昏沉沉,胃部被人撕裂一般,火辣辣地疼,依稀间记得一恒一直握住他的手,哭着亲他叫他不要疼。

直到被抬上担架,左易还想取笑她,这胃疼,哪里是她叫不要,就能不疼的。

诊断之后,确定左易是喝酒过多,引起胃出血,他工作之后就没少碰酒,年底饭局增多,彻底击垮了胃部的防御系统。

被医生叮嘱等病人醒来,要好好保护身体之后,一恒坐在床边,看左易面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输液,眼圈不自觉就红了。她为他心疼,更加自责,她知道左易都是为了他们的未来,才会这样拼命。

一恒俯下身子,亲了左易一口,“对不起。”

她握住左易的手,伏在床边,再百感交集也无济于事,渐渐就睡了过去。

隔天天蒙蒙亮,医院走廊里就响起了细微的声响,已经有家属来探望病人,一恒挣扎着直起身,看了看手机,才七点。左易还没醒,这一折腾竟瘦了一圈,整个人看起来苍白无力,一恒又是一阵心酸,也没叫醒他,就走到护士台,告诉护士小姐她要回家去收拾些日常用品来,请她多照顾左易一下。

左易吐成这样,她要跟着照顾,就打电话给王谢请假。至于左易那里,只能等他醒了自己来。

回家之后顺便煮了粥,一恒拎着一包衣物和保温瓶便抓紧时间回了医院。

到病房时,左易已经醒了,他听见声响,看向门边,见到她就微笑起来,“我还以为你嫌我烦,拍拍屁股走人了。”

房内寂静,只有他沙哑的嗓音,一恒咬住嘴唇,才把眼泪憋回去。她走过去,一边帮他摇病床,一边说,“我当然嫌你烦了!都吓死我了,胃出血,胃出血知不知道!”

“嘴硬。”左易伸手拉住她,笑着问,“你很担心我对不对?”

“谁担心你!”甩开他的手,一恒从保温瓶里倒出一碗粥,吹了几口,就舀出一勺,送到左易嘴边,“快吃。”

“嗯?不担心我还喂我吃东西?”

胃部还隐隐作痛,但休息一夜,他也找回了些精神,一恒见左易这样,总算是放下心,“爱吃不吃。”

说着,就放下手,却被左易眼疾手快地拉住手腕,含住汤匙,“吃。你喂我,当然要吃。”

一恒被他挤眉弄眼的样子逗笑,而后故意板着脸,“喂你吃便便,你吃不吃?”

左易痛心疾首,“许一恒,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恶心的老婆!”

“谁是你老婆!”

昨晚呕吐,左易衣角上也沾了些秽物,吃完东西,一恒就扶着他到卫生间擦洗,换了衣服。左易还是病人,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昏欲睡,一恒给他掖好被子,目光扫过他沉睡中苍白的脸,被刺痛一般别开目光,又落到了输液管上。

正发着呆,左易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一恒怕吵醒他,忙拿过来,见屏幕上闪烁着“向大哥”三个字,犹豫片刻,走到病房外接听。

“喂?向大哥,找左易有事吗?”

向渊倒是愣了愣,下意识看向腕表,九点多钟,左易按理应该在上班,手机怎么会在一恒那?

耳边又传来一恒的疑惑,向渊才回神笑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们哪天有空,请我吃顿饭。”

之前受到向渊帮助,一恒心存感激,可到了年底大家都忙,一直没能兑现。

一恒尴尬道,“对不起,向大哥,估计这段时间是不行了。”

向渊眉峰单挑,“怎么,你想反悔?”

“这倒不是……”一恒顿了顿,“左易病了,我要照顾他。”

“病了?怎么回事?”向渊难掩惊讶,询问之后,便对一恒说,“我这就过去。”

没等一恒拒绝,向渊就挂了电话。看着渐渐暗下的屏幕,一恒叹了口气,她不想再麻烦向渊,可是一个人在医院里,她也的确没谱,想到向渊过会能来,她的安心不是假的。

半个多钟头之后,向渊拎着一篮水果来到病房,他从门上的玻璃窗向里看去,轻易就能看到一恒趴在床沿,似乎是睡着了。向渊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刻意压低足音,来到床前。

左易生病,一恒跟着担心,两人的脸色看起来都不太好,她眉心轻皱,眼底有一圈青黑,难掩疲倦,略显凌乱的墨黑发丝垂在脸颊,衬得那张脸更加苍白。向渊看着两人在熟睡中还交握的双手,胸口一阵紧缩,说不出是什么感受,震怒有,酸胀也有,可更多的……他不自觉抬起手,抚上一恒轻皱的眉心,竟是在心疼。

一恒睡得浅,被他一碰,就有转醒的迹象,向渊忙收回手,退到一边,装成才到的样子。

一恒痛苦地揉着酸痛的后背,余光瞥见向渊走进房里,不由笑了起来,“向大哥,你来啦。”

怕吵醒左易,她没敢大声说话。

晨光散落进房里,照在她圆润的脸颊上,将那笑容染成金色。

向渊不自觉柔和了眉眼,递过水果,一恒知道推不掉,就道了声谢。

“左易怎么样?”找了椅子坐在床边,向渊低声问。

一恒从水果篮里拿出几颗苹果,“已经没事了,不过出院后要好好保养。但他的工作性质摆在那……”她想想就发愁。

“不说了,今天麻烦你还来一趟。”一恒愧疚道,“打扰你工作了。”

向渊细细看她,笑道,“没关系,今天正好没事。”

一恒暗叹同人不同命,她和左易就要奔波,人家自己当老板,做得家大业大,才不用陪酒,搞得自己身体一团糟。

而如果没有她,左易也会像向渊一样……

压下眼中黯淡,一恒端起水果盘,“我去洗点苹果,向大哥,你先坐。”

“好。”目送一恒出了房间,向渊才收回目光,看向左易。

熟睡中的他并没有愁绪,眉目俊朗,看得出是个爽朗阳光,又干净纯粹的年轻人,难怪向涵对他如此迷恋。只可惜他的笑容不曾对向涵展露过。

向渊面色微沉,恰好护士过来帮左易换营养液,向渊便问道,“他昨晚被送进来,要多久才能出院?”

“今天看看情况,下午状态好,明天就能出院了。”小护士笑道,“还好送医及时。你是他大哥吗?让他出院后注意点,别仗着年轻就糟蹋身体。”

向渊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小护士瞥见一恒放在床尾的外套,又笑道,“不过还好,他有个关心他的小女朋友。我听同事说了,昨晚他被送过来,小女朋友还穿着拖鞋,哭得稀里哗啦的,一边哭还一边叫他不要疼。多逗的小姑娘,这胃疼哪是说不要就不要的。”

想到一恒茫然无措地流泪模样,向渊心头又是一阵抽痛。

他的心疼是发自内心的,这是不该有的情绪。

向渊猛地回过神来,面上难得闪过一丝慌乱,他看向左易,双拳收紧。

何谋说的没错,已经不能再拖了,时间紧迫,他既然没办法如预期中那样得到一恒的真心,就该用些强硬手段。

在小护士检查完毕,转身欲走时,向渊叫住她,“麻烦你。”

小护士好奇地,“什么事?”

向渊拿出纸笔,写上一串数字,“请你到护士台,帮我打个电话,告诉这位左夫人,他儿子病了,请她来看一看。”

小护士接过纸条,奇怪地看他一眼,虽然想问他怎么不用自己的手机打过去,但见向渊yīn鸷冷漠的表情,与刚刚全然相反,只能讷讷点头,走了出去。

☆、chapter 19

一恒端着苹果回来,见向渊已经走到阳台,便笑道,“向大哥,不用你一直在这的,有我照顾左易,你放心工作去。”

“没关系。”向渊转过身,走到一恒身边坐下,“你一个人在这里,万一有什么事,也不好料理。”

一恒由衷感激他,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谢意,就拿起一颗苹果,“向大哥,我给你削苹果吃吧。”

虽然这苹果也是人家买的。

一恒一阵赧然,咳了声,便拿起水果刀,一圈圈地将果皮削下。饱满圆润的苹果在她灵巧的动作下退了皮,果皮细薄,呈螺旋状蜿蜒而下,居然一点都没断。

向渊笑道,“你手艺不错。”

“我小时候就喜欢玩这个。”一恒切下一块果肉,用牙签插着递给向渊,而后拎起那一串果皮,“不觉得特有成就感吗?”

向渊笑看着她,见她又拿起一颗苹果,这次却没削皮,看出他的疑惑,一恒解释,“左易不爱吃没皮的。他还特幼稚,每次吃苹果吧,就要我给他切成小兔子,一个大男人,也不嫌丢脸。”

她嘴里是嫌弃,唇角却绽出一抹柔笑,几句话的功夫,就从苹果上切下一块,将果皮剔去一个三角形,再将剩下的稍稍切离果肉,那果皮就翘起来,成了个兔子耳朵,还真是惟妙惟肖。

“这都是电影里哄小朋友的。”

向渊看她切了一块又一块,整齐地放在保鲜盒里,等左易醒来再吃,心中又涌上一股怒气,竟是鬼使神差地抢过她手中才切好的一块,填进嘴里。

一恒目露惊讶。

向渊挑眉笑道,“还真不错。”

一恒愣了半晌,止不住笑,“心理作用吧,和用嘴啃的,哪里有差?”

她就坐在他不远处,侧脸温柔娴静,眼睫微垂,全神贯注地削着小兔子。向渊凝视她,心中有一小块地方因此而柔软下来。他居然诡异地明白左易的想法,好吃的不是兔子形状的苹果,而是在那过程中,她为他忙碌,独属于他。

那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下来,没人能抗拒那种感觉。

两人同坐在床边,偶尔谈话,向渊也不记得是聊了些什么,只恍惚注视着她的笑脸,任自己放松神经,甚至不再想如何拆散她和左易,如何让向涵幸福快乐。

然而没过多久,病房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人显然是饱含怒气,连门都没敲,吓了一恒一跳。

一恒立刻转身看去,见来人居然是左母,不禁愣在原地,“左、左阿姨……”

这还是上次吃饭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不堪的记忆狂潮般扑打过来,一恒唇瓣紧抿,并没对她问好。

左母不耐地瞪了一恒一眼,便跨入屋内,见到向渊在场,诧异道,“向渊,你怎么在这?”

但现在已经没心思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一看到左易病怏怏地躺在病床上,左母就倒吸一口凉气,红着眼跑上前,双手颤抖地抚上他的脸颊,“怎么瘦成这样,有没有做检查啊?”

一恒忙说,“左易睡着了,已经没有大碍了,阿姨,您放……”

“你是怎么照顾阿易的!”左母打断一恒的话,怕吵醒左易,勉强压下怒火,平复呼吸之后,便低声说,“出去谈。”

一恒担心地看了左易一眼,跟在左母身后,来到走廊。

向渊也走出去,顺手关上房门。

三人一站定,左母便责怪地看向向渊,“向渊,你早就知道阿易生病了?怎么不早告诉阿姨,如果不是医院打电话回去,我还要被蒙在鼓里!”

向渊不卑不亢地,“抱歉,是我不对。”

一恒内疚道,“对不起,阿姨,你别怪向大哥,是我……”

“这里有你说话的资格吗?”左母看向一恒,眼中射出锐利的恨意,她冷下脸,都不愿意再装出温婉和气的样子,“如果不是你,阿易会变成这样?他从小就懂事,现在为了你,和家里闹翻,几个叔叔伯伯劝他都没用。”她转而冷笑,“如果你们过得好,那也就算了,可你看看,左易为了你喝酒,胃疼,躺在病床上,你不自责吗?他要是乖乖待在家里,他用得着这样委屈自己吗?”

一恒难堪地垂下头,只觉得在左母的训斥下,浑身冰凉,胸口压着一块巨石般,连呼吸都带着刀子,割得她喉头生疼。

左母说完,走廊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恒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中年男子在两人的指引下向这走来,他背着光,等走进近了,一恒才看清他的脸。他和左易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眼凛冽,光是被他扫了一眼,她就胆怯地后退一步。

向渊的低声问好也证实了她的猜测,他的确是左易的父亲。

“你怎么才来!进去看看阿易吧,瘦成什么样了。”左母一见到来人,眼角就流下泪来,责怪他,“都是你,如果早点去局里打声招呼,阿易用得着变成这样吗?都喝出胃出血了!”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背着他到局里去请人家给儿子穿小鞋,还美其名曰磨砺,分明就是想让儿子熬不住,自己乖乖回家来。

左父无奈地看妻子一眼,话到嘴边,还是没选择在这时候和她吵架。

见一恒站在一旁,左父皱皱眉,“这就是那丫头?”

恰好一恒抬起脸来,两人四目相对,左父眉心褶皱更深。

她面色苍白,眼圈发红,明显是被妻子毫不留情地训斥过一番。从长相看,实在是比不上向家的女儿,但好歹眼神纯粹,没什么污秽,不至于惹他厌恶。

“你管她是不是,进去看儿子!”左母没好气地说,“要不是她,阿易才不会出事。”

一恒肩头一颤,浑身的气血都涌到了脑袋里,她就那么与左母对视,胸腔起伏,半晌,居然是哑声说,“阿姨,如果不是你们反对我和左易,左易也不会出这事。”

她话音刚落,左母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怒极反笑,挽住左父的手臂,“你听见她说什么了?”

“……”

“居然和长辈顶撞,这种丫头,你儿子可真是瞎眼,也不知道看上哪了!”

左父一言未发,只审视一恒片刻,就拥住左母,踏入病房。之前跟随在左父身旁的两名年轻人则是站在门边,意味不言而喻。

房门被人从里头关上,落锁声在寂静的走廊中无限放大,一恒愣愣站在门外,仿佛这一道门,就彻底隔开了她和左易。心头猛然涌上浓烈的不安,她直觉要冲进门去,却被向渊一把按住肩头。

一恒茫然地向后看去,视线模糊中,她也分辨不出向渊此时的表情,只知道他是个可靠的大哥,压抑住的凄楚就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向大哥……”

向渊喉头发紧,抬手轻拥住她,“别哭了。”

她的眼泪渗透衣料,仿佛滴在他心口,他软下嗓音,“别哭了。”

这是他第一次正大光明地将她抱在怀中,她小小的,软软的,发间有清新的香气,鼻头都哭红了。可这些都不是他的,她的快乐,痛苦,悲楚,全都不是为了他。

向渊不自觉收紧双臂。

一道铃声打破静谧,他低下头去,只见一恒已经退出他怀中,手忙脚乱地擦干眼泪,稳住哽咽,才接听了电话,“妈,怎么了?”

原来是母亲的来电,难怪她要装得若无其事。

向渊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由于哭泣过,她的眼皮有些红肿,卷翘的睫毛上还缀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她抬手随意拭去,无名指上那枚戒指瞬间折射出刺眼的光。

向渊眼眸微眯,脸色已然yīn沉。

这时一恒忽然皱紧眉头,迭声安慰母亲,而后整个人便像被定住一样,不敢置信地僵在原地。

手机已经结束通话,向渊收了森冷,低声喊她,“一恒,怎么了?”

一恒抬起头,眼泪又涌了出来,语无伦次地,“我、我爸出事了,他和我妈要来看左易,在路上出了车祸。他们是没事,但撞伤了人,我、我要去看看……”

说着,她就没头没脑地往外冲。

向渊眼中急速闪过一抹暗光,他拥住一恒,轻拍她的肩头,手掌宽大有力,仿佛传递来温暖和力量,“我陪你去。”

一恒下意识拒绝,“不用了,我自己……”

向渊不容她反对,“别逞强,交通事故可大可小,你赶过去要浪费多少时间?我载你去。”

一恒被他带着向前走了两步,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病房,她想去再看一眼左易,顺便告知左家人一声,她有事要先离开。

可她刚刚顶撞了左母,她大概是巴不得她快点滚蛋,好让眼前清净。

况且有两人在门口守着,她也进不去。

深吸口气,一恒转过身,“谢谢你,向大哥。”

向渊薄唇微勾,很是温良,“不用谢。”

的确是不用谢,是他该谢谢那位未曾谋面,却意外配合的许父才对。有了他的帮忙,他倒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好逼一恒放弃左易。

☆、chapter 20

许父开车心急,在路口还是红灯,就向右拐去,没想到后面有一辆摩托车超速行驶,两车在人行道上相撞,摩托车滑行数米,摔出一地碎片,那摩托车司机便是在落地时,小腹压在碎片上,造成重伤。由于情况危急,摩托车司机早已送医急救,现场留下两名警员拍照取证,许父和许母就被带回警署录口供。

等一恒和向渊焦急赶到时,二老已暂且恢复了镇定。

“爸,妈,你们没事吧。”一恒忙迎上去,见父母没有伤到,才松了口气,可眼圈还是红的,“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们来看左易的。”

“和你没关系,是我们开车太快。”许母安慰一恒,叹了口气。

警员见事故方家属来,又尽职尽责地向一恒解释了当前的状况,这案子双方都有过失,只是对方如今伤势过重,在赔偿上和对方家属产生分歧。伤者是刚过二十的年轻人,这样一摔,搞不好就会留下后遗症,今后的几十年都要受此影响,而对方家属也十分霸道,似乎在城内认识一些不良帮派,放出狠话会让许家人吃不了兜着走。

听完,一恒不自觉向一旁看去,另一张桌旁坐着的正是两个受害方家属,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身材孔武有力,察觉到一恒的视线,立刻凶神恶煞地瞪过来,其中一个脾气暴躁,一巴掌拍在桌上,巨响吓得一恒一阵瑟缩。

“看什么看,我兄弟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好看。”他见一恒胆怯地后退两步,眼中闪过一抹绿光,“哟,干脆这样也好,你去伺候我兄弟,让他……”

许父忙将一恒拉到身后,板着脸,“事情和我女儿无关,要钱我们给钱,别打我女儿的主意。”

外出做事的警员也在这时回到办公室,那男人见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恒一眼,才坐下去。

有了这段插曲,许母紧张得不行,“一恒,你快回去,这里有我和你爸处理就好。”

见父母如此无力,一恒心中焦急,三人坐在楼下的休息室中,沉重交谈半天,眉心中难掩愁绪。

向渊一直陪着一恒,买来三杯热饮,坐到一恒身边,警署里气氛紧绷压抑,又是冬天,仿佛寒气更重,让人喘不过气来,见一恒脸色苍白,向渊竟有些于心不忍,“喝点东西,别想太多。”

几人这才记起他还在场,刚刚忙着了解案件,居然忽视了他。

对目露疑惑的父母挤出一丝笑容,一恒介绍道,“爸,妈,这位是向大哥,左易的朋友。是他送我来的。”

许父感激地点点头,这时候也没心思寒暄。

向渊回以一笑,“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叔叔阿姨尽管开口。”

客套话听听就够了,许家二老并未放在心上,也不指望初次见面的向渊真能伸出援手。而这案子看起来是一筹莫展,但归根究底,就是要花钱消灾,大不了砸掉小半辈子的积蓄,换后半生平稳度过。

这时受害方家属做完笔录,从楼上下来,对方的视线明显饱含恶意,落在一恒身上。

见许父面色铁青,那两人猖狂地笑了一声,居然是走过来,坐在许家人一旁,“老伯,你撞伤我兄弟,不会真的以为甩个几十万,就能解决问题吧?”

对方语气称得上柔和,可唇边的笑容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一恒努力镇定下来,与那两人对视,“我们会找律师,各种赔偿按照法院宣判的来。”

两人打量一恒片刻,凑向她,居然深吸口气,“你好香啊,体香吗?”

一恒猛地涨红脸颊,她从未受过这种变相羞辱,而对方的眼神闪烁,分明带着深意。一恒不自觉坐到母亲身边,一时之间已经拿不出勇气和两人对峙。

许父勃然大怒,“离我女儿远一点!”

两人顺势站起,一把揪住许父的衣领,“哟,这么大火气,老年人还是回家喝喝茶、溜溜鸟,开什么车?这下闯祸了不是?”

“你们……”

“我们什么?告诉你,我兄弟现在在医院躺着,右腿是断了,他不能白疼吧你说是不是。”对方推开许父,嚣张道,“你小心点,这身老骨头,说不定哪天,右腿也能断了。”

这话中的威胁意味太过明显,一恒忙扶住父亲,脑袋一片空白。最怕的就是被这种记仇的人缠上,钱也要,命也要,简直是……

二老惊疑不定,他们平平稳稳地过了半辈子,从来没招惹过流氓匪类,现下被威胁,全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而更重要的是,他们似乎还在打一恒的主意。

出了事,家里总是要有主心骨的,一恒忙撇去惶然,毫不示弱地和走远的两人对视片刻,对父母说,“爸、妈,我们先回家去,等明天再来,坐在这也无济于事。”

许父愧疚叹道,“都是我。”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先回家再说。”许母抹抹眼角,和许父并肩站起。

走到警署门外,才记起他们的车已经被扣留,望着父母疲倦而茫然的侧脸,一恒难掩酸楚,正要抬手打车,向渊就将车开了过来,“上车吧,我送你们。”

一恒没有推脱,她很感激向渊适时的帮助。

这才是下午,日光璀璨夺目,迅速地滑过肩头,留下一方方金色印记,依稀能听见寒风呼啸着被划破的凛冽声响。

一路无话,在楼下感激向渊之后,一恒就扶着父母上楼。

父母因为出事,都没吃午餐,虽然都没胃口,一恒还是到厨房煮了面。父母随便吃了两口,便愁容满面地放下筷子,父亲着手联系人脉,想通过朋友,找个可靠的律师。母亲回了房,一恒安慰她半天,总算是让她闭上眼休息。

出了卧室,听到父亲在阳台上打电话,一筹莫展地皱紧眉头,一恒呆立在客厅中,忽然想到左易。以左家的地位,这种事解决起来,应该是轻而易举。

沉重的心又鲜活跳动起来,一恒忙穿上外套,对父亲说了一句出门,就向楼下跑去。她知道左家人对她有偏见,但这关键时刻,她也顾不得尊严和脸面,怎样央求都好,只要左母能松口帮她。

跑得太快,一恒在下楼时差点摔了一跤,屋外风寒,吹得头发都打在脸上,狼狈不堪。可一恒没工夫整理,就这么咬牙向前跑,只想快点到医院去。跑到住宅区大门时,一恒突然被人拉住手腕,她踉跄一下,所幸被人抱住,才没跌倒。

浑浑噩噩地向后看去,一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被酸楚挤压的嗓音嘶哑,“向、向大哥?”

他怎么还在这?

向渊扔掉手中的烟,眉头紧皱,“你要去哪里?”

一恒手指冰凉,向渊便顺势握住她的手,干燥温暖的热度顺着指尖攀爬上来,一恒木然垂眼,在她最无助茫然的时候,给她力量的,为什么不是左易?

抽出双手,一恒低声说,“我去请左阿姨帮忙。”

向渊视线扫过空落落的手掌,最后落在一恒的发顶,她站在他身前,在深冬风中无助得像是一株嫩芽,眼睫不安地轻颤着,为自己将要做的事感到羞耻。

她只能去求人家,别无他法。

向渊不由勾起唇角,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就你和左易的关系,你觉得左阿姨愿意帮你吗?”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是在陈述事实,一恒被针扎到一般,无措道,“我、我会求她。”

如果有左易帮她一起请求,看在儿子的份上,她总归会松口,大不了,大不了就是顺了她的意,她和左易分手……

发顶突然传来轻柔的触碰,一恒茫然抬头看去,是向渊。

“我来帮你。”她听到他低笑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一恒怔怔凝视向渊,他背光而立,可因为靠的近,她还是能看清楚他的面容,那双眼漆黑深邃,目光紧锁住她,她本应该狂喜的,可渐渐的,却在他的注视中手脚冰凉。

“和左易分手,跟我在一起。”

他温柔地捧起她的脸,俯身靠近她,近到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嗓音近乎蛊惑,“怎么样?”

一恒呆滞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不由唇色尽褪,受惊地挥开他,“你不是……不是已经……”已经放弃她,还祝福她和左易了吗?

向渊轻笑一声,似乎是笑她天真,稍一用力,就将她拉进怀里,有力的双臂紧箍住她。

她仓皇失措的模样取悦了他,“只要你点头,我就帮你。”

两人四目相对,一恒突然发觉自己根本不了解向渊,他之前展露出的温和以及体贴都是假面,现在的他才是真实的,带着恶质和胁迫,唇角笑意凉薄,目光如鹰隼一般,只要盯住你,你就无法逃脱。

脊背窜上一股凉意,一恒回过神,猛地推开他,“不、不要。”

与其这样,她还不如去找左母,最起码……她只是被迫放弃左易,不用和向渊在一起。

然而她才不过僵硬地走了两步,身后就响起向渊的似笑非笑,“那么,你是想让伯父出事了?”

一恒猛地回头看他。

他斜靠在车旁,又点燃一根烟,脸隐藏在烟雾后面,平添一股寒意,“左家只会帮你解决那些人,却不会阻碍我。”

“你、你什么意思?”

向渊笑道,“一恒,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他朝她伸出手来,笃定了她会走向他,“过来,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恍惚中视线都晃动起来,一恒僵站在原处,向渊的笑脸和声音支离破碎,却仍旧清晰地被她接收。她明白向渊的话,在这社会里,总有一群人,是不受法律管束的,那灰色地带方便了上位者,让他们轻而易举地践踏如蝼蚁般的普通人。

原来他一直都没放弃,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都是蚕食她的心防,而今天的意外不过是个导火索,让他摸到了火源,点燃积蓄已久的恶意。

“一恒?”

向渊略带不悦地催促她,一恒茫然看去。

她以为她抱住了一根浮木,终于得以生还,没想到那其实是铅球,锁链缠住了她的双脚,海水汹涌而来,淹没她的口鼻,隔绝了空气和阳光,任她怎样呼救,都得不到回应,只能无能为力地任自己向深渊坠去。

双脚沉重不堪,在亲人和左易之间抉择,她能怎么选?

一恒呆滞地向前走了一步,便被向渊拉到怀里,对方温热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整个包裹住她,让她遍体生寒。

向渊满意地捧起一恒的脸,在她苍白冰冷的唇瓣上落下奖励的一个吻,“乖。”

唇瓣的辗转加深,炙热的舌尖挤入口腔,向渊肆意的亲吻终于让一恒的嘴唇恢复红润,他低笑一声,指腹暧昧地摩挲着她的唇角,嗓音轻柔,“走,我载你去医院,和左易分手。”

一恒眼眶酸胀,无措地闭上双眼,她忽然记起从医院走时,她那一回头。

视线中病房大门紧闭,似乎永远隔开了她和左易。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21-25

☆、chapter 21

浑浑噩噩地任向渊牵上车,一恒听见他打了一通电话,随意叮嘱几句,便对她笑道,“放心,已经都解决了。”

脸颊被他发烫的指尖碰到,一恒浑身一抖,下意识避开他,可还没动作,便被他用力掰过脸来。一恒不安地抬眼望去,男人深邃的眼近在咫尺,里头闪动着她看不懂的笑意。

“我已经履行诺言。”他压低嗓音,若即若离地用唇轻碰她的脸,而后发狠地堵住她的嘴,挤进浓烈的荷尔蒙和烟草气味,吮得她舌尖仿佛融化,任她怎样抵抗捶打都无济于事。

许久,向渊尽兴地放开她,还是那样亲密的距离,“现在,换你了。”

一恒反射性地抬眼看他,明亮的双眼终于如慢慢熄灭的火种归于黯淡。

车子平稳地驶在前往医院的路上,一恒望着车外飞逝的街景,断线的神思终于慢慢聚拢,她压抑着哭意,哑声问,“为什么一定要我?”

从最初被惦记上到现在,少说也有半年时间,向渊如此执着与她,实在是奇怪。她没有天真到以为向渊是爱她爱到不能自拔,如果是真的爱人,最起码在她无力反击,只能屈服与他时,脸上不会闪过嘲讽。

向渊分神看了一恒一眼,她恬静的侧脸血色被抽尽一般的苍白。他笑了笑,似真似假地,“我喜欢你,不是说过很多次了?你怎么都不当真。”

一恒缓缓抬起头来和他对视,唇角动了动,终究是没说出话来。

他一定不知道,他连在说喜欢时,眼底都带着讽刺和恶意。这样的告白,没人会信。

到了医院,向渊强行牵过一恒的手,一路上一恒都在挣扎,手腕被他的大力箍出一圈红痕,到最后她还是不气馁,眼见就要到病房门口,她哽咽着,“我、我自己去,我会和左易分得干干净净,你放手,放手!”

要去分手已经够打击左易,万一被他看见他们牵着手……她不敢想象那副场景。

向渊见她眼中分明蒙着层雾气,胸口一紧,也就没为难她,松了手,斜靠在拐角处的墙上,“十分钟。”他不去也好,这时候若是让左易知道一恒是和他在一起,对他必定会怀有恨意,到时候恐怕会连累向涵不被接受。

而他也笃定,一恒为了顾及左易,不会说出他是被敬重信任的大哥背叛。

一恒咬着牙,“左易病还没好,我照顾他两天再……”

“五分钟。”

不甘、委屈、愤怒齐齐涌上,可能怎么办?她的软肋被人家捏住,生死不由己。

一恒努力忍着眼泪,快步走到病房外,门边还守着那两个人,一见她来,就收了谈笑的姿态,严肃地看向她,也不说话。

一恒径自开门,还没摸到把手,就被人拦住,“许小姐,夫人说了,你不能进。”

“让开。”一恒没抬头,只是低声说。

对方似乎是怜悯她,语气软了下来,“对不起,我们只是听吩咐做事。夫人还在里面,就算你进去,也没办法……”

一恒不管他,也不知哪里来的蛮力就挥开了他的手,下一秒便开了门,闪进身去。两人跟着走进,对不耐看来的左母抱歉道,“对不起,是我们……”

“行了,你们出去。”左母叹了口气,冷淡地瞥向一恒,责骂她,“没教养。”

一恒脸颊涨红,只觉得左母那张温婉的脸面目可憎,她怎么能嫌弃她的家庭,又不顾子女的意愿,拆散他们?如果不是她,她现在就不用走到这一步。她的人生都拐到了从未想过的岔路口,向渊的脸在眼前一闪而逝,她手脚发凉,不知道今后面对自己的会是什么。

左易已经醒了,见到她来,眼睛放光,“一恒,你去做什么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左母啧了声,“先喝汤,身体不好,顾自己就行,管人家干什么。”

“妈!”左易脸色微沉,“昨天如果不是一恒送我来医院,你今天恐怕就看不到我了!”说罢,不等左母骂他,他就笑着对一恒伸出手,“来,一恒,坐过来。”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手掌温暖干燥,一恒亟不可待地向前走了几步,贪恋地握住它,回过神来,又触电般的甩开。

左易愣了愣,好笑地,“怎么了?嫌弃我?”

他的笑脸彻底击垮了她的伪装,一恒站在原地,眼泪猝不及防地涌出来,“左易……”

左易吓了一跳,也不管还在输液,跳下床来拥住她,小心翼翼地,“怎么哭了?别哭了。”

他捧着她,如珠如宝,还故意自恋地说,“这么想我啊?才分开多久?嗯,不哭了,你哭起来真是太丑了。”

左母也没见过一恒哭泣的样子,一时间竟忘了呵斥儿子赤脚站地。

房里温暖如春,左易的怀抱更是可靠,但她已经没办法再拥抱他了。许久,她听见自己颤声说,“我们分手吧。”

静了几秒,左易僵硬的身体才恢复过来,他捧起她的脸,笑道,“胡说什么呢?好好地别开玩笑。”

一恒拿开他的手,后退两步,“左易,我没开玩笑。”

“你看你哭成什么样了还说这种话!”左易心疼地帮她擦眼泪,可是越擦越多,他无措地搂着她,焦急万分,余光瞥见母亲惊愕地坐在原处,不由愤怒道,“妈,是不是你又和一恒说了什么?”

“不是阿姨。”她克制着让自己退出他的怀抱,模糊的视线扫过眉头紧皱的左母,而后定在左易脸上,“是我自己决定的。”

“一恒!”左易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你到底是怎么了?”

她强忍下哭意,嗓子已经有些哑了,“今天早上,爸妈听说你生病,准备来看你,在路上出了车祸。”

左易震惊道,“叔叔阿姨没事吧?”

“他们没事。但撞了人,那人腹部受伤,右腿骨折,被送到医院急救。”一恒平静地讲述事实,“本来花点钱,也就能解决,但是被撞人家属不太好惹,他们发狠话要报复我爸。”

“一恒……”左易内疚地上前两步,一恒遇到这种事,他本应该去安慰她的,却错过了。

一恒躲开他的手,“不过现在没事了,已经有人帮我解决了。”

左易恍惚有了不好的预感,“谁?”

一恒没回答,只是说,“左易,出事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事情严重之后,你也没办法帮我解决。”她顿了顿,抬头与他对视,“但是那个人可以。”

左易仿佛被高速射来的子弹精准射中眉心,不敢置信地,“什么意思?”

“我们分手吧。”

“分手是什么意思?你要和别人在一起?”

“我受够了!我们没办法被你家认可的。你妈也在这,你问问她会不会同意我们。我们没未来的。”一恒忍不住提高音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拿出力气,“分手吧。”

说完,她疾步逃出病房,左易忙伸手拉她,却被她躲过,五指收紧,只抓到空气。

一恒依稀听到身后传来左易喊她的名字,可他被人桎梏住,追都没办法追出来。

这就是他们,一个人逃了,另一个人连追上来的自由都没有。

脑中嗡嗡直响,没办法思考,她只是埋头走在走廊里,控制不住地呜咽哭泣,心口好像被人生生剜去一块,鲜血淋漓,唯有懦弱地哭泣才能缓解痛楚。

向渊从她出来,就一直跟在她身后,见她越哭越收不住,来往的病患和护士都面露惊疑,也没心思再纵容她发泄情绪,走上前一把拉住她,“回去。”

一恒哭得几乎脱力,被他猛地一拽,整个人就撞进了他怀里,陌生又饱含侵略性的气息让她一下子回过神来,之前怎么都擦不掉的眼泪也停了,她愣愣看着他,片刻,痛苦地垂下眼。

晶莹的泪沿着脸颊滑落,正好砸在他手背上,冰凉刺骨。

向渊额角一阵抽痛,摸不透自己怜惜的情绪是哪里来的,也不想摸透,干脆就抱住一恒,轻拍她的背,放柔嗓音,“乖,和我回去。”

连之前威胁她做选择时,那份恶意和讥讽也连带不见了。

向渊直接把一恒带去御江苑,他独居在这里,逢年过节,母亲来了电话他才会回家去。一个人生活恣意,总是不愿意回去让长辈念叨。

一恒还没从分手的痛楚中缓过神来,听向渊让她下车,才看清自己所在何处。

她白着脸,“送、送我回家去就好。”

向渊笑了一声,拔下车钥匙,转而来到副驾驶座,打开门,轻而易举地便把一恒拽下车来,“忘了你自己刚刚答应过什么了?”

他心情不错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和我在一起,哪能回家去住?从今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一恒拼命地扒着车门,惊慌失措。

她这才有了实感,之前咬牙应下的条件不是玩笑话,她要忍受屈辱和他在一起,不仅是交往,还要和他住在一起。

“不要,我要回家……”一恒无措道,“爸、爸妈还等着我回去,他们出了事,我要在他们身边。”

她这借口找的倒是高明,两位老人才受了惊,虽然事情已经解决,总还是要子女安抚的。

他大可以强行拽她上楼,可看她那恐慌又痛苦的样子,竟是不忍心逼她。

向渊眼眸微眯,提起她的下巴,强迫她和他对视,“我送你回去,一个小时,就回来。”

这是他最大的妥协。

一恒也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好说话,黯淡的眼中不禁闪过惊愕。

她被他压在车旁,一如之前在商场帮他试衣时,仰头与他对视,白净的脸上眉眼柔和,唇瓣是淡淡的粉,他只要略一低头,就能吻到她。

在停车场安静微妙的气氛里,他托住一恒的后脑,用力吻了上去。

她现在是他的。不必再忍。

☆、chapter 22

一恒回到家时,许家二老正听完警署来的电话,警员告知他们受害者改了口供,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不仅不用打官司,连医药费都不用他们出。不过正常程序还是要走,改天还请他们再来警局相谈。

二老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改变是怎么回事,天底下不会平白无故砸馅饼,二人越发担忧,一恒见他们这样,吞吞吐吐地说,“我找了朋友帮忙,他摆平了。”

“什么朋友?你怎么不跟爸妈商量一下。”许母一听,就放下心来,“不过这是欠了人家好大一个人情,你怎么还?”

还?赔上自己不就行了。

一恒压下苦笑,“没事的,那个人和我关系很好的,他家里有许多关系,也没费事。放心吧妈,我会多请他吃几顿饭的。”

“这怎么行,我们该郑重感谢一下才对。”

一恒忙推脱,“不用不用,他……他过两天就要出国了,忙得很,就让我来好了。”

如果让父母见向渊,她不确定在那感谢中,她还能挤出笑脸。

好说歹说终于是让父母消了心思,但父亲还是给了一恒一张卡,“拿去用,给你那朋友买些礼物,这次的事多亏了他。等他回来,我们再好好地谢谢他。”

许父一直愧疚,若不是他开车心急,也不会出事。

这一天心情跌宕起伏,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饭,在餐桌旁看父母如释重负地叹息,一恒垂了垂眼,安慰自己没有选错。至少现在父母平安,家庭也重归于平静。

而她和左易……一恒深呼吸,不让自己再想起左易痛苦的眼。

收拾厨房的时候,向渊打来电话,一恒看了一眼就按掉,对母亲说,“妈,我回去了。”

“都这么晚了,你住下来吧。”

一恒边说边往门口走,“我明天还要上班,在家住不方便。”

与二老告别,临了又被叮嘱一定要好好感谢那位朋友,一恒才得以下楼。

一月中旬的天冷得出奇,室外风大,一排路灯第次亮下去,昏黄的光晕让落了叶的枯枝无所遁形,哪里都是萧条。

一恒在楼道门口呆站了一会,听到手机又响起,才抬起脚,艰难地往外走。拐弯来到主干道,视线中便闯入向渊的身影,他的车还停在老地方,只是上一次她是满怀感激地走向他。

向渊不耐地一遍遍拨通电话,听到铃声断断续续地被风带入耳中,不由看向声源。她站在路边,垂着头,娇小的身子包裹在大衣里,显得越发单薄可怜。

向渊笑了笑,走上前,夸奖她,“真听话。”

这是她听过的最刺耳的赞扬。

一恒木然地上了车,被向渊带回御江苑,在看到与她租住的地方全然不同的公寓时,眼眶又是一阵发烫。她也和左易构想过未来,也奢求过这样一层大房子,生个孩子,养一条狗,没事的时候靠在阳台上看书养花,惬意又自在。

向渊从后面抱住她,亲昵地亲亲她的脸颊,故意刺激她似的说,“忘了回去拿你的行李。”

一恒轻轻一颤,看向他。

他便又笑道,“没关系,那里的东西都不要了。想要什么?明天我陪你去买。”

一恒怔忡摇头,“我不要什么,明天下班,我自己去拿……”

可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向渊吻住,他的亲吻来得突然,她毫无准备,无力也无法抵抗。等他肆虐完,一恒红着眼眶,抬手捂住嘴,听见他语带笑意,却让人心底发寒,“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

“听话。”

浓烈的无能为力包围住她,一恒沉默片刻,转而说,“我累了,想休息。”

从昨晚照顾左易,她就没睡好,今天更是奔波,憔悴怎么也遮不住,向渊抚着她眼下的青黑,将她推进一间房里,“去洗澡。”

身后响起关门声,一恒便转身落上锁,确定向渊不会闯进来,才着手脱衣服。沐浴间干湿分离,有一个偌大的圆形浴缸,可她现在没心情泡澡,草草冲洗过,就拿毛巾擦干,穿浴衣时一恒犹豫几秒,还是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向渊也在隔壁洗了澡,正闲适地靠在沙发上,他身高体长,眉眼在灯光下越发深刻,见一恒慢吞吞地出来,除了头发湿了,其他的和进去前别无二致,不由好笑,“你要穿外套睡觉?”

一恒停在墙边,“向先生,我睡哪间?”

向渊眉心轻皱,放下酒杯,来到一恒身边,“你刚刚喊我什么?”

一恒乖巧回答,“向先生。”

向渊将她整个拉进怀里,闻见那与自己想同气味的发香,喉头一紧,便吻上她。一恒咬紧牙关,不让他的舌尖横扫进来,他却恶劣地咬住她的唇瓣,在她吃痛闷哼时,撬开牙关,直驱而入。

被羞辱的悲愤清晰地震荡开来,她痛恨自己的无能,被威胁,被亲吻,如果她能够自力更生,自我保全,就不用承受这些。

撤开唇,向渊怜惜地吻着她的眼角,“我们这么亲密,叫我向先生,是不是太生疏了?”

他的手突然来到一恒前方,帮她脱下大衣,一恒猛地后退一步,揪紧衣领,“你、你要干什么?”

向渊觉得好笑,“你说呢?”

一恒脸色惨白,她没想过这一层,连被他亲吻她都觉得屈辱,那么更进一层……她直觉地拒绝,“我不要,我……我要睡觉了……”

她没头没脑地转身想走,却被向渊拉住,跌进他怀里,男人炙热的吐息喷洒在而后,一恒浑身一个激灵,用尽力气挣扎,却依旧无法撼动他,反而被他拽进卧室,压到床上。

一恒心不停地往下坠,忍了许久的泪又跌出眼眶,“我不要,不要……”

室内灯光大亮,他压在她上方,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不要?”

一恒剧烈的挣扎激怒了他,向渊面色yīn沉,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她和左易同居一年,睡在一张床上,主动脱衣服都行,和他在一起就这样不甘不愿?

“由不得你不要!”说罢,他便发狠脱掉她的外套。

男人的身体挤进她两腿之间,对方炙热的大掌也从衣摆探进,陌生的触感让一恒如坠冰窖,她拼命地推开他的胸膛,泣不成声地喊,“你别碰我,别碰我!救命!”

向渊怒极反笑,“救命?”他的手掌已经探到她滑腻的胸线,挤开棉质内衣,轻而易举就罩住她的绵软肆意揉捏,“你现在和我在一起,喊救命?你忘了自己选的了?”

一恒茫然地愣住,浑身不受控制地轻颤着,对方的轻笑仿佛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

是啊,她自己选的。可是她完全不想被除了左易之外的人如此亲密的触碰。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恒又努力地推挤他,到最后连指甲也用上了,“不要碰我!”

饶是如此向渊也没停手,挨了几下不轻不重的巴掌和抓挠,他脸色铁青,下颚如紧绷的弦,终于是把一恒剥了个干净。他的浴袍腰带也在纠缠中散落下来,两人几乎坦诚相对,可身下的人哭泣不止,稍有空隙就往边上爬,他停下动作,yīn晴不定地注视着她,那股不忍又冒出了头。

许久,向渊翻身掀开被子,将一恒抱进怀里,关了灯。

黑暗中一恒的哭声并未停止,触手所及处都是一片滑腻,鼻端隐约传来和他相同的沐浴乳气息,向渊只觉得下腹火热,咬牙按住一恒,“不许哭,睡觉!”

一恒肩头一颤。

“今天放过你,明天再说。”

一恒惊疑不定,僵硬地侧身躺在他怀里,吃不准他是不是真的大发慈悲。

一时间,卧室里只有他们渐渐平缓的喘息。

沉默的对峙没能持续多久,一恒知道自己要保持警惕,可今天她身心俱疲,没一会就沉沉睡去。

听到一恒绵长的吐息,向渊摸开夜灯,借着幽暗的光线打量她。她的脸上还有泪痕,可怜地皱着眉,白皙的肩头被他掐出些红痕,让人没由来窜起一股施虐欲。

他不该看到她的眼泪就放过她。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过?面对她,他今天已经松口几次,根本不像他的作风。可不顺着她,他的胸口就酸胀发紧。

这半年的接触,已经磨掉了他的偏见,他不能再自欺欺人。

他的确是舍不得她。

抬手托住一恒的后脑,向渊倾身吻去,和之前粗暴的亲吻不同,他温柔地辗转,唇瓣相触,激起一阵酥麻。他将她抱入怀中,软绵绵的身子滑嫩细腻,费了许多力气,才压下邪火。

日光大喇喇地从落地窗斜射进屋内,一恒幽幽转醒,看见床头柜上放着的闹钟,已经快十一点。贪恋床上的温暖,一恒往被窝里钻去,却突然想到今天还要上班,她猛地翻身坐起,又察觉到自己身上未着寸缕。昨晚不堪的记忆纷至沓来,一恒抱紧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听到门把转动的细微声响。

她惊慌地抬头看去,向渊出现在门口,高大挺拔,在阳光中镀着金边,连眼角的笑意都如初次见面时温和可亲。

全是假象。不久前他就是挂着这样的笑,骗了她和左易。

他见她醒来,笑了一笑,就走到床边坐下,长手一捞,便将她拉进怀里,“我让人给你拿了些衣服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一恒没动,僵硬得连呼吸都不敢,所幸向渊只是吻了她额角一下,便起身离开,再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套衣服。

这是他给她选的,干净简洁的羊毛呢连衣裙,有个元宝领,她穿上它一定会更清纯。初见时他嫌弃她清汤挂面,学生气浓,现在却喜欢她那干净乖巧的打扮。

向渊抚上她微卷的发梢,“喜不喜欢?”

一恒看他一眼,声音几不可闻,“喜欢。”

不过一晚相处,她就屈服了。只要顺着他的意,她说不定就能逃掉一些不想面对的事。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有骨气。

“喜欢就好,穿上。”他说完,却动也没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意味不言而喻。

一恒咬着牙,在向渊的注视中硬起头皮,飞快地拿过那套纯白的内衣钻进被窝里穿上。

向渊失笑,隔着被子抱住她,她倒是聪明。

拍拍她僵硬的背,向渊笑道,“收拾好了,就出去吃东西。”

男人的足音远去,继而被关门声取代,等房内恢复寂静,一恒才试探地掀开被子,确定是自己一个人,她松了口气,目光落在那裙子上,痛到麻木的心又是一阵紧缩。

她就只能这样了。忍耐着被向渊戏弄,虽然不明白他执着于她的原因,但她别无选择,连大吵大闹的资格都没有。毕竟这是她自己选的。现在她只能暗自期待,她和向渊在一起的事不要被左易知道,然后等向渊玩腻了她,新鲜感没了,她就自由了。

☆、vip章节

洗漱时,一恒才发现手上的金戒指不见了,她看着光秃秃的手指,猛地回过神来,快步出了房门,才走到餐厅,就见向渊闲闲地坐在木椅中,对她招手,“过来。”

桌上摆着西式早餐,是家政阿姨来过。

一恒僵了片刻,走到他面前,红着眼圈,“我的……我的戒指。”

向渊眉峰单挑,笑看了她几秒,仿佛什么都没听见,推来一杯牛奶,“喝东西。”

“我的……”她知道她斗不过他,可那戒指是左易送她的,是她留下的唯一想念,“我的戒指,是不是你拿了?还给我。”

他还是坐在那,闲适而慵懒,眼底却逐渐染上厉色,“你们已经没有关系,还留着那个做什么?”

今早醒来他玩着她软绵绵的手掌,看到那枚细到可怜的戒指一如既往地刺眼,想也没想就将它取下,扔到了窗外。

戒指在坠落过程中折射出几点星光,最后消失在绿化从中。他看着她干净的手指,心里一阵爽快。

一恒脸白了一层,努力地镇定下来,“我知道,我只是……只是……”

向渊打断她,“没有只是。”

“……”

“坐下来,吃东西。”

一恒杵在原地,头重脚轻地,想要冲过去和他吵闹,却明白那么做根本无济于事。压下翻滚的情绪,一恒硬生生憋回眼泪,认命地坐到桌旁,端起牛奶喝了口,而后吃下面包,荷包蛋,把一人份的早餐吃了干净。

没了也好,省得她看见,又要胡思乱想。

他收了戾气,周围的空气都和缓许多。好像坐在她对面的,还是那个她好不容易才卸下心防,敬重又感激的大哥。

向渊也不说话,安静地看她吃东西,心头柔软。他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她坐在他面前,虽然和预想中不同,没能虏获她的真心,但她不还是在他掌握之中了?如此一来,左易受到被抛弃的伤害,一定会在今后的相处中被向涵治愈,而他和她……就这样似乎也不错。

忐忑地放下牛奶,一恒迎视向渊炙热的视线,“我、我要上班去了。”

今早起晚,也没和公司请假,再不早点去,又要被王谢骂没规矩。而且到了公司,就不用再在向渊的视线底下,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她有巨大的压迫感。

一恒站起身,还没走两步,就听向渊施施然道,“没关系,我帮你请了假。”

他早就让助理联系了王谢,给了他一个案子做,王谢那样的人精自然明白他的意图,二话不说就给了一恒带薪假,让她年后再来上班。

一恒略带慌乱地回头看他,“你……”这样一来,她岂不是连逃避的地方都没得去?

向渊自然知道一恒在想什么,他走上前,单手搂住她,另一手暧昧地摩挲着她的唇瓣,那里已恢复些血色,低头吻去,里头有浓郁的奶香,舌尖滑腻柔软,怎么都吻不够。

“听话,这几天乖乖住在这。”他的大掌沿着她的脊背来回滑动,“待会去吃午餐,要买什么,我让人去办。”

他的话如无形的网,把她罩在其中,哪都逃不出去。他什么都算计好了,没有缝隙让她钻。

一恒兴致不高,被向渊牵着手到楼下吃东西时也没胃口,象征地填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向渊也不逼她,他知道她的不甘和屈辱,是要花两天时间宠宠,消磨她的抵抗的。

而他也意外地喜欢这种感觉。

手下的人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就送来了女孩子用的各种护肤品。早上向渊只随意报了尺寸,送来的衣服只有几件符合一恒的气质,现下那些人看到一恒的长相,暗自记□高体重,回去后立刻定来一套套裙装裤装,井然有序地摆在向渊的更衣室里。

下午一恒被向渊抱在怀里看电影,也不知看了什么,就见男女主角不停地四处旅游,甜蜜到让人妒忌。晚上她又被带到向渊的卧室,昨晚心慌,没能看清楚,早上洗漱时她才明白,这里四处都飘散着男人浓烈的荷尔蒙气息,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和摇椅,隔壁连着书房。

洗完澡后一恒僵硬地躺在床沿,稍微一碰就能滚到地上去。向渊唇角微勾,从另一头上来,也不拽她,而是贴着她的后背躺下,男人湿热的气息无孔不入地钻入毛孔,告诉她他的强势存在。对方的手掌从睡衣下摆探入,一恒重重一震,下意识拽住他的手不让他动,向渊反手握住她,吮吻着她光滑白嫩的后颈,哑声说,“乖,让我摸摸,今天不动你。”

一恒咬着嘴唇,手上力道没松半分。

“你不愿意,我就不碰你。”他灼热的吐息喷洒在她耳后,吻也落到她肩头,语气温柔,好像真的会顺着她的心。

没有男人会喜欢身下的人抵死反抗的模样,太扫兴。他早晚会让她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

在一恒犹豫挣扎时,向渊已与她十指交扣,另一手缓慢地向上抚摸,最终来到她的丰盈,不急不缓地揉捏。那里是不大,但一手掌住正好,小巧又柔嫩,他的喘息渐渐粗重,眼看就要隐忍不住,就掰过她的身子,压过去热烈地吻她。

一恒如砧板上的鱼,不敢动弹半分。她和左易亲热过,知道这时候的男人有多容易破功。

所幸向渊说到做到,下腹紧绷的火热虽然是顶着她,手上的动作也粗鲁起来,可也只是抱着她没完没了地吻。一恒紧绷着神经,终于忍到他尽兴,呆滞地躺在床边,他在睡眠中仍霸道地强拥着她,仿佛是一道牢笼,她哪里都逃不走。

接下来几天都是这样,向渊就爱抱着她在怀里吻,白天有时候他会到娱乐城去,留下她一个人在家,总算是能单独待上一会。那时间是最宝贵的,没人强迫她,她也就什么都不想,坐在地板上发呆,沐浴在冬日暖阳里,心神都复苏过来。可等向渊回来,她又被拉到现实。

这天早上起床,手机开机之后,就涌来十几条短信和未接来电提醒,一恒心头一跳,便坐在沙发上一条条地看过去。是左易,他急切地解释这段时间他被母亲强压回家里,没办法和她联系,让她不要生气,也别再说分手的事,他们要好好过。生了一次病,母亲的态度已经有所缓和,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接纳他们。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对她的安抚和爱意,一恒怔怔看着,眼眶就酸涩起来。

身旁忽然一沉,一恒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被人拿了过去。

向渊随意扫了几条,就将手机放到茶几上,拉过一恒,捧起她的脸细细打量。她眼圈又红了,眼底蒙着层雾气,委屈凄楚却又不能发泄,向渊叹了口气,亲了亲她,哄道,“别再想了,看这些东西,能有什么用?”

一恒木然地靠在他怀里。

“你和左易不会再有瓜葛。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没放弃,等下次他打来电话,你再和他说清楚。”他嗓音低柔,却隐隐带着威胁,一恒明白他的意思,只能点头。

向渊夸她,“乖。”

他笑着吻住她,就算她没有回应,也勾起了他的欲念。简直像上瘾一般。

他当然知道这几天左易被管束在家的事,向涵天天去左家照顾左易,她从左母口中知道左易已经和女朋友分手,原本被强行浇熄的心思就复燃起来,她回来便给他电话,语气中满是担忧和心疼,昨天实在是看不下去左易在家中消极抵抗,便对左母撒了谎,带左易出了宅子,去了他想去的地方。

向涵载左易回了港大后门的单身公寓,左易推门进去,里面和他入院那天几乎并无二致,他就知道一恒没回来过。而后打电话给一恒的公司,却被告知一恒请了假,直到年后才来上班。在去许家的途中左易一刻不停地给一恒打电话,可无一例外都是关机,发去的短信也没回音。

等来到许家,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回来的许母,他焦急询问,许母看他慌慌张张,也好奇不已,“一恒不是在上班吗?小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上次胃病还没好吗?”

许母抱歉道,“那天我们出了事,就耽误了没能去看你,第二天想去,一恒又告诉我们你已经被家人带走,对不起啊,小易。”

左易挤出笑脸,“是我不对,害得叔叔阿姨受到惊吓。我就是出来开会,顺便看看你们。”

两人寒暄几句,左易便借口离开。一恒没告诉父母他们分手的事,是不是代表一切还有转机?可当初她走得那样决绝,每一句话都如刺一般戳中他的心口,他很担心她的移情别恋是真的。

女孩子很容易没有安全感,尤其是家人出事时,那样无措又无助的情形,有人能伸出援手,那份踏实和感动,能撼动许多坚硬的心。

左易失望而归,路上向涵不断地宽慰他,笑脸纯真恳切,让他没办法不动容。

“向涵,谢谢你。”

向涵看着他苍白的笑脸,羞涩地垂下头,“不用谢。为你做什么,我都是自愿的。”

如果没遇到一恒,他或许真的会如父母期望的那样,和向涵共度一生。毕竟她的确是个值得人心疼的好姑娘。

第二天,电话终于打通,听到一恒哑声接听的一瞬间,左易忍不住欣喜,“一恒。”

他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可还没说,一恒就平静地开口,“我们分手了,你别再打电话过来。”

左易愣了愣,嗓音干涩,他强笑道,“还闹什么别扭。一恒,这几天没联系你是我不对,你别生气好不好?我已经收拾好屋子,就等你回来,还买了鱼,你不是要教我炖鱼汤吗?”

他小心翼翼的嗓音转换成电波传入她耳中,一恒握住手机,木然地抬眼望去,向渊就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沉痛地闭上眼睛,一恒不耐道,“左易,对不起,我们分手了,你不要……”

“为什么分手?”左易忍不住提高音量,“你都没告诉叔叔阿姨,不就是不想和我分手吗?一恒,不管是哪里出了错,都是我不对,我赔礼道歉好不好?别闹别扭了,回来吧,我现在就坐在家里,你一开门就能看到我。”

她几乎能想象那副场景,她爬上狭窄的楼梯,开心地从包里掏出钥匙,门一打开,他就站在客厅里,眼角眉梢的笑意好温柔,张开双臂,等她扑进他怀里。

拿开手机,一恒哽咽了几声,死死咬住嘴唇,才终于压下哭泣,“我不想爸妈担心,才没告诉他们。”

“一恒……”

“有时间,我会告诉爸妈。”她顿了顿,“左易,对不起,我和别人在一起了。”

“你这样说我会信你吗?你是不是哭了?一恒,我们在一起多久,你以为这样我就能……”

一恒打断他,“我现在和他住在一起。”

声音不大,却如同掷下一枚炮弹,把他的自欺欺人炸得四分五裂。

“左易,我想要的,你没办法给我。我们没有未来,长痛不如短痛。”

“……”

“是我对不起你。”

“……”

“别再打来了。”

☆、vip章节

向渊将手机从一恒的掌心中抽.出,满意地在她腮边落下一吻。室内暖气打的足,只要穿一件薄毛衣就足够暖和,她却还是手脚冰凉,脸蛋也惨白一片。

他便将她整个圈在怀里,男性炙热的体温带来一阵热流,一恒浑身一颤,脊背僵硬,没办法放松下来。向渊把她透着凉气的双手握在掌心里慢慢揉搓,这种温柔的动作他做起来得心应手,嗓音也跟着柔化下来,“肚子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

一恒呆了好久,才摇摇头。

“不想吃,还是不知道吃什么?”他的唇越靠越近,最后含住她的耳垂,引得她重重一颤,耳根也迅速染上红晕。就算不愿意被他碰,身体也还是有反应,她对亲昵的动作没有抵抗力,血气不受她的控制,会一股脑地涌上脑壳,因此每次被他压在床上揉捏爱抚,她心中屈辱,身体也还是会覆上一层诱人的绯红。

向渊心情大好,不论是她听话地严词拒绝了左易,还是看到她可爱的反应。提起她的下巴,他含住她轻颤的唇瓣,细细地咬噬,舌尖勾出她的唇线,而后探入口腔,慢条斯理地纠缠她,舌上的凸起带来一阵阵酥麻。

比起强烈的吮吻她明显更加受不了这缓慢的折磨,很快眼角就红了,向渊撤开唇,好笑地吻了吻她,“嗯?原来你喜欢这样?”

一恒敏感地向后缩,想要逃避他眼底的暗涌,可他的双臂环住她的腰,根本容不得她逃跑。

向渊稍一用力便让她跨坐到他腿上,继续咬上她的下唇,缓慢亲吻。双手也从她宽大的毛衣下摆探了进去,沿着腰线上移,很快就摸到内衣暗扣。一恒剧烈挣扎,急得眼泪都流出来,向渊用力抱紧她,单手解开内衣,大力地揉捏她的两团绵软,嘴上执着地逗弄她的舌尖,仿佛要吻化她。

气息粗重起来,向渊将一恒压在沙发上,唇瓣下移,又咬又舔地在她白嫩的脖子上留下串串红痕。

一恒无措地闪躲着,“我、我不要,你别……你别碰我。你说我不愿意……就、就不碰我的!”

向渊置若罔闻,手掌已经探到她腿间,隔着棉质长裤按压。一恒忍不住尖叫,眼看就要被他脱掉裤子,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突如其来的响动让两人都愣了愣,趁向渊不耐低咒时,一恒飞快地推开他,抱住自己跑回房间反锁上门。向渊眼中暗光连闪,目送她回房后,才拿起手机,烦躁道,“说话!”

要不是这个来电,他搞不好已经脱光了她的衣服,此时正在这沙发上分开她的腿……

“哇,火气这么大,欲求不满啊你。”全部绮念被来人的一句话打散,向渊沉下脸,浑身冒火,直接按断通话,把手机扔了出去。

向渊起身往卧室走,想抱住一恒继续刚才的事,被丢在地上的手机就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

他咬牙切齿,接通电话之后,何谋又哇哇怪叫,“喂喂喂,太无情了吧!才说一句话就挂电话啊。”

“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电话那头的怪叫顿了顿,转而换成坏笑,“还真被我说中了啊,你在做坏事?”

“知道就挂电话。”

何谋也不怕他yīn森的语气,又取笑他几句,听他是真的要发火,才连忙说明意图,“你准备好了没有?都五点了,可以出发了。”

向渊眉头紧皱,“准备什么?”

何谋又是被噎到了一样,“年会啊向大少,你们合辰娱乐的年会。”

被何谋一提醒,向渊才记起,年关将近,娱乐公司的年会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筹办排演,旗下艺人纷纷到娱乐城来齐聚一堂,届时还会邀请不少业内制作人,互通感情,交流合作计划。何谋作为新锐导演,自然在受邀之列,而向渊是股东之一,于情于理也该在开始时露个脸。

他这段时间安逸地窝在家里,光是看一恒被他的逗弄搞得面红耳赤就颇有成就感,居然忘了年会就在今天。

揉上额角,向渊淡淡道,“我现在开始准备,你开车来接我。”

何谋不敢置信,“我是导演!找你司机去,会场见。”

丢掉电话,向渊走到卧室门外,象征地敲了两下门,便扭动把手,意料之中地没打开门,他也不恼,到客厅拿了备用钥匙来,直接开门闯入。

一恒紧张地坐在地板上,双臂抱腿,看他居然进了门,便像是受惊的猫咪瞪大眼睛,可再害怕,也逃不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大步走来,坐在她对面。

她光是听见他的声音,眼前就闪过刚刚危险的情景,更何况看到他的脸。

一恒忙垂下头,双手死死抱住小腿,骨节泛着青白。

向渊抚上她的发顶,她以为这样鸵鸟的举动就能逃得掉了?若不是他有事,绝对不会放过她。

“我要出门,今晚大概不会回来,你一个人在家,小心一点。”

一恒僵了片刻,飞快地看他一眼,似乎是在求证这句话的可靠性。

向渊失笑,“是真的。”说罢他就站起身,到更衣室挑了西装换上,一边打领带,一边对坐在地上纹丝不动的她说,“晚上记得吃东西,厨房里有很多,不愿意吃就去楼下餐厅,他们认得你,记账就好。”

一恒渐渐放松下来,才刚抬起头,向渊就来到她面前,弯腰抱起她走到玄关,讨了一个吻,才放开她,“我走了。”

男人迫人的气息终于被大门隔绝开,一恒立在玄关,许久,才确信这偌大的公寓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安全了。他不在,她就安全了。

茫然地回到沙发上坐下,目光瞥见自己的手机孤零零地放在果盘旁,耳边又响起左易真诚的恳求,一恒鼻头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她捂住嘴,冲进浴室打开淋浴,水流滑过,洗去了向渊的抚摸,只有这样她才有资格再去想左易。

向渊一到会场,看到满眼的人就觉得心烦,这里太过吵闹,太阳穴旁的青筋直跳,恨不得立刻回家去找清净。

何谋勾了两杯香槟来,“刚刚那是谁啊?让我们向大少依依不舍。”

向渊烦躁地瞪他一眼,没想搭理他。

何谋毫不气馁,“啧,多少天没见,你脾气怎么大成这样。”说完又捣捣他,“你们公司今年签了几个不错的新人,有没有尝过?”

“我从来不吃窝边草。”向渊冷声道。

何谋露出男人间心照不宣的笑容,“我懂,沾惹一身腥,处理起来也麻烦得多。”

年会拉开帷幕,艺人们也在舞台中央开始表演节目,舞台效果不错,劲歌热舞倒是很讨其他几位上了年纪的股东喜欢,他们各自身边都有一圈年轻艺人,自成一派似的,互看对方手下的人都不顺眼,面上却装得一团和气。

向渊来到自助餐厅,厚重的木门挡去音乐震动,人也少了些,便挑了个位子坐下。

何谋流连花丛,摆脱了几个朝他示好的新人,便走向他,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哎,大牌都不在,这年会味道不够。”

大牌都在外面圈钱,公司当然不会因小失大,强逼他们回来。

“对了,前两天我听我家老头子说,涵涵和左家公子的好事快近了,是不是真的?”何谋突然问。

向渊呷口香槟,也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左易分手,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加上向涵的执着和两家长辈的坚持,左易早晚会答应,只是婚期大概要推迟几个月,毕竟现在他还没调整好情绪。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顺着他的意,总归是没错的。

何谋见他点头,就惊愕道,“前不久不还是誓死不从的么,怎么现在就……”他了然道,“是你成功了,对不对?”

会场灯光明亮,向渊面无表情,明显是不想在这话题上多做交谈。

何谋便又明白过来,“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没虏获人家真心了,你是不是威胁人家跟着你了?”

向渊冷淡地看向他,讥讽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聪明?”

“……”

这样一来,何谋倒没了八卦的兴致,他始终觉得向渊这次的举动有违良知,拆散良配本来就是要遭天谴的,更何况他还强抢民女,这跟旧时候的恶霸有什么区别?

“败类啊,败类。”何谋摇头叹息。

向渊不耐道,“我是为了涵涵。轮不到你发表评论。”

何谋见他面色铁青,也就识时务地闭了嘴,想到曾经模糊见过的一恒,又是于心不忍,“我说你没告诉她,要了她是为了拆散她和左易吧。”

向渊“嗯”了声,何谋便松了口气,“这还好点,要不然让她知道,她还不要恨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想到一恒怨恨的目光,向渊指尖一僵,高脚杯险些滑落下去。她现在已经讨厌他了,若是知道真相,的确会如何谋所说……

何谋没察觉他的沉思,又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放了人家?涵涵和左易结婚后?玩到那时候也腻了吧。”想到不久前向渊yīn鸷注视一恒的表情,何谋意味深长地加了句,“反正你也不是真的对她有兴趣。”

向渊彻底没了待在这的心思,随手甩了酒杯,便站起身,烦躁地解开领带,往出口走。何谋说的没错,他本意也是想等向涵和左易结婚之后,就放她自由。可他算错了一步,他不该花如此长的时间,去亲近她,虏获她。近距离的接触是可怕的,在他蚕食她的防备时,她也消磨了他的成见,时至今日,他已经不知不觉地在意起她。

有兴趣是必然的,否则他也不会如此执着于要她心甘情愿地委身与他。

这么想着,头就叫嚣起来,向渊面容yīn沉,靠在门外吸了几口凉气,才冷静下来。被扰乱的呼吸渐渐平静,向渊抬脚欲走,却忽然被人从后面挽住手臂。

深冬夜里霓虹闪烁,向渊眼眸微眯,顺着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向后看去,印入眼帘的便是段晓琪那张冶艳倾城的脸。

“向先生,晚上好。”她唇角绽出一抹笑意。

向渊眉峰单挑,似笑非笑地看了她片刻,他这几天都没联系她,没想到会在这“巧遇”。

送上门来的糕点没理由不吃,反正他为了迁就一恒,也的确憋了很久。

在段晓琪犹豫着收回手之前,向渊拥住她,“外面冷,到楼上去。”

段晓琪展颜一笑,“好。”

☆、vip章节

隔天向渊还没醒,手机就震动起来,他摸来接听,听筒传来向涵开朗的声音,“大哥,你知道昨晚我在哪里吗?我和左易一起喝了酒,聊了天,我觉得他开始接纳我了!”

向渊揉着额角,苦笑不已,这丫头大清早地打电话来,就是为了和他分享喜悦?不过这消息的确是振奋人心,向渊睁开眼,偌大的房间里已经没了段晓琪的身影,她一向识趣,应该是早早早就离开了。

靠在床头,向渊点燃一根烟,“你在开车?开车就别讲电话,到家了再说。”

“哎呀我这不是激动嘛!大哥我告诉你啊,昨天我们在港大散步,到南门的小吃摊……”向涵也知道自己这一说怕是要说上几个钟头,就甩下一句,“算了,我们见面再细说。你在御江苑吗?我现在去找你!”

不等向渊回答,向涵就挂上了电话。

向渊好笑地摇摇头,他这个妹妹性子急,说风就是雨,还要来找……顿了片刻,向渊暗骂,他居然忘了自己不在家。

将烟捻灭在烟灰缸里,向渊下了床,草草梳洗之后,就叫了车风驰电掣地往御江苑赶,可即便娱乐城离那不远,也还是花了近半个钟头时间,等他踏出电梯大门,看见向涵呆滞地站在门口,不由低咒一声。

向涵听见声响,便看向他,结结巴巴地,“大、大哥这是谁啊?”

一恒维持着开门的动作,明显的不知所措,她来应门时还以为是向渊,没想到门一开,是个陌生的女孩子。

向渊眉头紧皱,快步走上来,拍了拍一恒的肩,“回房去。”

一恒巴不得如此,对目露八卦的向涵点点头,转身就走。

向涵一直盯着一恒,见她分明是走进了向渊的卧室,兴奋的声音就克制不住了,“大哥!她是谁啊!怎么进了你的卧室?你一向不会带女人来这的,快说快说,这是谁?”

“咋咋呼呼的,小点声。”向渊关上门。

早上阿姨来做了早餐,恰好两人都没吃,向涵就跑进厨房翻出烤好的面包和火腿,和向渊面对面坐在长形餐桌旁后,一边吃,一边问,“哥你还没告诉我她是谁呢!”

向渊淡淡道,“女人。”

“……你这什么回答!我当然看出来她是女人了。”长得明眸皓齿,虽不是美人,却也合眼缘,年纪还不大,向涵紧张地凑过去,“大哥你不会在玩弄在校学生……”

向渊差点把牛奶泼到她脸上,“别乱想,和以前的女人没两样,别放心上。”

“可是你都带她到这住……”接下来的话,在向渊的冷脸中被吞回肚子,向涵耸耸肩,“好吧。”

她还以为大哥终于交了一个正式的女朋友了呢。

怕她四处乱说,捅到左易那,向渊又叮嘱,“别告诉别人,被我知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向涵吐吐舌头,“知道啦!”

那点兴奋便被向渊冷淡的回答浇熄,向涵转而打起精神,拽着兄长诉说昨晚和左易的相处。所幸一恒在房间里,听不到他们的谈论内容。

向涵在这留到中午才走,一恒就在房里窝了半天。向渊打开房门,看她坐在摇椅里看书,金色阳光洒了一地,将她笼罩其中,温暖恬静的脸虚幻一般,眼睫微垂,盖住了清亮的眼。

他斜靠在门框旁,不自觉就看得久了,还是一恒回过神来,察觉到空气中潜伏的危机,不安地抬起头,就那么和他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她条件反射地向后一缩。

向渊唇角微勾,在她越来越明显的惊恐中抬脚走过去。抱着她两人挤在一张摇椅里,小幅度的摇晃带来时光缓慢悠闲的错觉,他闻着她发间的香气,“昨晚一个人在家,害不害怕?”

一恒紧张地摇摇头。比起独自一人,还是他在身边比较可怕。

向渊看她眼睫不安地轻颤着,不由想起不久之前,她对他放下心防,已经会在他面前开玩笑,他知道她的个性是活泼的,兴奋起来和向涵一样一惊一乍,现在却被他压迫得缩到了壳里,相处这么多天,他都没看她笑过。

不过这事不能强求,以她现在的心情,能笑得出来倒是怪了。

收紧双臂,向渊亲吻着她,突然说,“下午我送你回家去。”若是继续在这,再被向涵撞见,她定然会乱想。

一恒怔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他。她两天前提过,左右是不用上班,不如回家去陪陪父母,当时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根本没有想答应她的意思,今天却主动提起,实在是奇怪。

向渊眉峰单挑,“怎么,不要?”

一恒忙说,“要、要回去的。”管他是真是假,先答应好了。

“嗯……”向渊拖长了尾音,唇瓣辗转来到她的耳垂,说一个字,灼热的吐息便喷洒出来,让她肩头跟着轻颤,“我答应你这件事,有没有奖励?”

一恒闪躲着他的亲昵,她就知道没那么简单,平常他都不许她外出走走,好端端地,怎么会允许她提前回家去?

向渊低笑一声,将她的恼怒看在眼里,也不生气,只是仰躺进宽大的摇椅里,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堵住她要反对的嘴,两手便沿着滑腻的肌肤向上探来。她柔软的身体触感极好,经过这么多天,她也认命了,清高下去只会换来更羞耻的对待,不如从一开始就乖巧顺从。不过她的顺从只是不反抗,绝不会迎合。

摇椅缓慢摇动,他解开她的内衣,不急不缓地揉捏着她,兴致早就被勾引上来,他亲着她的额角,自己解开皮带,握着她的小手探到他的两腿之间。

“乖,今天换你取悦我。”他的嗓音沙哑,诱哄似的,“让我开心,到了下午,我就送你回去。”

一恒的脸因羞耻而涨红,她直觉地要躲开,他却强硬地圈住她的手腕,在被迫碰到那炙热的硬物时,她咬住下唇,痛苦地闭上眼。她浑身颤抖,厌恶得恨不得立刻逃开,可他胁迫着她,抓着她的软肋,逃也逃不了。

路是自己选的。

向渊换了姿势,两人面对面侧卧在摇椅中,他一手托住她的后脑,亲吻的热度随着手下动作的加快而攀升,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的指引下仍是轻颤不停,他咬着她的嘴唇,舔舐她的脖颈,含住她丰盈的顶端。哪里都是他的。

欲望终于喷洒出来,向渊喘着粗气,满意地看着她指间的白浊,吻上她,“乖,去洗一洗,收拾东西,我送你回去。”

一恒浑浑噩噩地被他牵进浴室,脸上血色尽褪,掌心还残留着那里可怕的触感,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似的,好恶心。

回到家,一恒第一件事就是反锁上门,到浴室里细细清洗一遍自己,鼻端是她熟悉的气味,没了向渊,她紧绷的神经终于能够放松下来。临走前她又被压在车里吮吻,一恒看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唇瓣却鲜艳红润,眼眶又忍不住酸胀发烫。

她爱的是左易,却被另外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侵犯,那感觉是说不出的作呕。可她已经和左易没有牵扯,只能默默忍受,说不定就能习惯了。有得必有失,谁让她更想家人平安?

父母见一恒提前回来,都十分奇怪,她便撒谎她完成了手头工作,领导奖励她,让她先放了假。女儿回来二老自然是开心,每天一家三口都是其乐融融地吃饭、看电视节目,日子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有在午夜梦回时,一恒翻身坐起,发现自己满脸的泪。

这大概是她过得最凄惨的一个年。

转眼就到了二十八,一恒陪母亲在厨房忙碌,许母突然记起往常这时候,左易早就会过来送礼物,给他们拜早年,听到母亲的疑问,一恒切菜的动作一顿,轻声说,“我们分手了。”

许母大惊,“什么?”她放下手头工作,来到一恒身边,“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一恒垂着眼睫,继续切菜,脸上没多余的表情,“他住院那会我们就分了。”

许母记起左易曾找过他,原来那时候他们就已经分手,难怪当时左易脸色苍白。而自己的女儿……从回家那天起,她虽然装得和过去一样,他们做父母的,却还是能察觉出不对劲。

“原来是这样。”许母叹息,“为什么分手?你们不是说要走下去吗?到底还是坚持不了了?”

当初信誓旦旦的说会手牵手感化左家人,没想到才一年就散了。

一恒见母亲有自己的理解,也就懒得找借口,“太累了。”

“你这丫头……哎,小易是个好孩子,只可惜你们有缘无分。”许母摇摇头,“算了吧,分了也好,要是你真的嫁过去,我和你爸也不放心。他那个妈妈真是不容易伺候。”

想到那次见面,她心底还有火。

许母喃喃自语着,便出了厨房,去告知许父这一消息。

二老虽然惋惜,但也看得出一恒的痛楚,这个话题也就只放到屋里说,不再在一恒面前提起左易这两个字,就怕大过年的女儿还伤心。

睡觉前一恒靠在床头发呆,手里捧着她和左易的合照,那时她毕业的时候,两人站在学校的梧桐树下,斑驳的光影点缀在他们的笑脸上,青春洋溢,无忧无虑。

一转眼,他们就成了这样。

大概是她已经哭够了,现在看着他的脸,她居然不会流泪,只是胸口一阵阵地紧缩。怔忪间书桌上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一恒扫了一眼,直接把它调成静音。

自从两天前知道向渊和家人去了海岛度假,她就没再接过他的电话。反正他人在国外,也不会突然回来,她难得能有底气拒接。本来就够烦躁的了,再听见他的声音,还不要更憋屈。

而她也趁着他不在,到港大后门的公寓去了一趟,左易似乎也没住在那,小公寓里有薄薄的一层灰,连带他们过去的快乐时光都被蒙盖住。她在那呆坐了近一天,而后收拾了行李,到楼上去找了教授,把最后这个月的房租和钥匙一并给了他。

屏幕又是一闪,来了条短信,一恒拿起来看过,内容不出所料又是威胁,“再不接电话,等我回去收拾你。”

一恒关机,熄灯,抱着相框钻进被窝。

收拾就收拾,她还能更悲惨吗?早就破罐子破摔了。

天高皇帝远,让她过几天舒心日子再说。

26-30

☆、vip章节

向渊看着手中暗下来的屏幕,眼眸微眯,恨得几乎咬牙,可想到一恒硬着头皮不接电话的样子,又是想笑。那感觉就像他第一次在广场上蓄意接近她,想要和她借电话,没想到她却递给他一枚硬币。他什么时候被人家这样施舍过?又恼怒又可笑。

向涵抱着两只椰子走过来,“大哥,你一个人在那干嘛呢?”

一会踹树一会摇头的。

“没什么。”向渊收起手机,正要拿过一只椰子,向涵就往边上一跳,“这是给左易的,你要吃自己拿去。”

向渊高挑起眉,“好一个有了异性就没人性的妹妹。”

向涵红着脸,又羞又臊地哼了一声,就跑了出去。左易正坐在不远处的沙滩上,出神地望着夕阳一点点沉入海平面,夕阳是浓烈橘红色,热带岛屿吹起温热的风,夹杂着大海的咸涩。见向涵跑过来,左易才回过神,对她笑了笑,两人并肩而坐,喝着果汁,如一幅画。

这才是相配。

知道左易失恋,这份打击尤为沉重,左母也是舍不得儿子,最开始在他耳边劝一恒不识好歹,后来看出他不愿意一恒被辱骂,她就噤了声,让向涵来陪着他。两人年岁相近,又是从小玩到大的,在脆弱时人最容易被感动,近一个月下来,左易已经没了当初面对向涵时的疏离和冷漠。

趁年终,两家人都有空闲,他们便一起来海岛度假,当是给左易放松心情,也给向涵提供机会。事情若是进展顺利,来年六月二人就能步入礼堂,到时候借着向家的关系,让左易先到山城上任,那里还在发展中,容易出政绩,几年后再调回港城,就能顺理成章地进入上层。

向渊又看了他们一会,便收回目光,走回木屋。

左易的痛苦是显而易见的,连在他假意询问时,他眼底都有悲楚涌动。前几天他们晚上喝了酒,在阳台聊天,左易难掩无力,醉语都是不信一恒会这样对他。可由不得他不信,他也调查过,许家二老的案子的确是有人插手才圆满解决,而这段时间一恒没有上班,也没回家住,更没有和同学联系,相信她是真的和那个人住在一起。

他输了,不是输在母亲的阻拦下,而是输在没办法给予一恒安全感,不能在她想要一个拥抱时,及时地给她。他也恨她不坚定,但清醒过来又只能苦笑,他有立场怪她吗?

现实如此无奈,他只恨自己无能。

向渊心头涌上一阵快意,这就是他让向涵痛苦的下场。若不是向涵对他情有独钟,他才舍不得让妹妹委屈嫁他。

夜里辗转无眠,向渊又拿过手机,给一恒打电话,分开一个礼拜而已,他每次醒来,摸到身边空落落的,总会想念她柔软温暖的身体。拨通之后意料之内地被告知对方关机,向渊气得翻身坐起,又多想了几种法子整治她。

过了年,家人还没有回城的意思,岛上生活惬意悠闲,的确让人眷恋。向渊却百无聊赖,和母亲说了之后,便订了机票,在年初二那天坐飞机回了港城。

左易和向涵已经渐入佳境,不用他再盯着。他该回来治治那不听话的丫头。

飞机一落地,向渊就给一恒打电话,依旧是不接,他也不恼,先回去补眠休息,等到初三下午,直接开车来到一恒家楼下,他发了条短信过去,威胁她再不听电话,他就上楼敲门。

一恒看了看满屋子的人,今天大伯请客吃饭,家人们都聚在酒店包间里,谁怕他去敲门。敲了也没人开。

她飞快地回了短信,“我不在家。”

向渊被气得头疼,不信邪地跑上去敲了半天门,果然没人在家,便又坐回车中咬牙切齿地一遍遍打电话,发短信问她在哪她也不回。

一恒虽是担忧日后会被过分欺凌,可难得有机会让向渊吃瘪,心里爽快非常,把手机丢到小矮桌上,就回到座位,给长辈们敬酒。

席间一派热闹,许家二老已经背地里通知过亲戚们,千万别提男朋友的事,一恒刚失恋,听不了这个。可饶是没人提,几口酒下肚,一恒还是被负面情绪淹没,过往和左易在一起的场景雪花般飞舞过来,她伸手要抓住,却融化在掌心。不自觉就喝的多了,一恒伏在桌面,几乎要失声痛哭。

两桌人都柔声安慰她,一恒脑袋钝钝地疼,酒气喷涌上来,根本没听进去,过了一会胃部翻江倒海,她就捂着嘴跑了出去。

长辈们不放心,差了小表妹让她跟着一起去洗手间照顾。

回来后一恒倒在软榻上休息,小表妹也下了餐桌,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甜点,看到矮桌上一恒的手机没完没了地震动,“表姐,你电话响了,不听啊?”

一恒挥开她,“别烦我。”

小表妹无奈地撇撇嘴,可那手机震得实在是太锲而不舍,她权衡左右,就一把抓了过来,一接听,就说道,“喂?我姐喝醉了,现在没空听你电话,你晚点再打过来。”

向渊一肚子火硬生生憋了回去,事先准备好的幽冷威胁也没办法用在这无辜的小表妹上,他长呼口气,好不容易才调整到平和的语气,“你们在哪?”

男人的声音温和有力,小表妹耳根发烫,下意识回答,“在、在东港酒店,鸿悦厅。”

挂上电话,向渊冷笑一声,踩上油门就往酒店开。

可让他逮着了。

快到酒店,向渊才从盛怒中清醒过来,他冒然到酒店去抓一恒,必定会见到长辈,空手去太没礼数,而这要是去了,他又该怎么说他们的关系?万一被长辈纠缠住,也实在是烦人。犹豫间已经到了门口,向渊眉头轻皱,还是转弯回头,到附近的商场置办了些礼物来。

他和她现在的确是在一起,也没什么怕被误会的,而长辈们多是热心,很可能以为一恒失恋单身,就兴冲冲地给她介绍男朋友。她是他的,该宣告众人他的所有权。

向渊推门进入包间时,里面的人都愣了愣,过了几秒,许母才疑惑地站起来,“你是不是上次那个……”

“对,阿姨好。”他笑着走过去,余光已经瞥见一恒还窝在软榻里昏昏欲睡,将礼品放到矮桌上,给席上的几位长辈问好,“新年好,我是一恒的朋友,向渊。”

几人惊疑不定,另一桌的小辈们也好奇看来,许母和许父对视一眼,都目露疑惑,他们不过见过一次面,一恒也介绍他说是左易的朋友,怎么大过年的,他会来他们的家庭聚会?

纵然心中百转千回,大家也还是陆续和向渊握手问好,他长得好,温和一笑没多少人能抵抗,又收了他的礼物,长辈们对他热情许多,可看他的眼神仍充满探究。

这时小表妹激动地跑了过来,“哎,你、你是不是刚才打电话给我姐的?”

向渊点点头,小表妹又看看不远处醉醺醺的一恒,两眼放光,“那你和我姐什么关系?她男朋友?”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见向渊眉峰单挑,笑着点头说是,就都看向许家二老,“你们……你们不是说一恒分手了吗?”

许父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一恒的确是分了手,这个男朋友的存在,他们都不知道。而且这分手不过一个月时间,就又找了一个,说出去实在是……

冷脸来到软榻,许父拍拍一恒,“起来,你朋友来了。”

一恒皱着脸,不情不愿地坐起身,头发还有些乱,喝了几口冰水,才缓过神来,“什么朋友啊。”

“那个向渊。”许父生气道,“你和他交了朋友,为什么不告诉我和你妈?自作主张!”

一恒呆了几秒,断线的脑袋才恢复运作,她怔忪地抬眼看去,摇晃的视线中,向渊微笑着走近她,眼角眉梢的和善叫人分不出真假,他来到她身边坐下,柔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一恒如遭雷劈,仓皇地瞪大眼睛,顾不上大家饱含兴味的注视,拽着向渊就出了包间。

一恒惊慌失措,拉着向渊的手走了许久,才来到个没人的角落,向渊懒散地在后面跟着,看到两人交握的双手,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牵他吧?

因为走得急,一恒还有些喘,她的脸在酒精的熏染下绯红一片,“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向渊玩着她的手,不让她缩回去,“我当然有办法。”

一恒咬住嘴唇,那股被他控制的无力感又回来了,深吸口气,才压下恐惧和寒意,颤声说,“你、你回去吧,这里都是长辈,我不想……不想让他们知道……”

向渊眼中飞速闪过一抹暗光,他捏起一恒的下巴,冷笑道,“不想让他们知道?你当初和左易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巴不得昭告天下?”

这根本不是能相提并论的事,她和左易相爱,当然是无所顾忌,可她和他却是……

面色微沉,向渊倾身向前,细碎的吻便落了下来,“你现在和我在一起,为什么要瞒着?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嗯?”

“你明明知道原因!”一恒无助地抵着他的胸膛,他们不会长久,是被玩弄的关系,才不是正常的男女朋友,告诉长辈有什么好处?到时候被抛弃,又要他们担心她吗?

见一恒眼底闪过泪光,向渊叹道,“说两句就哭。”

他语调轻柔,还怜惜地抚着她脆弱的眼角,好像真的疼宠她。只有她知道他不过是逢场作戏。

强自镇定下来,一恒想要推开他往外走,“我要回去了,你也……也走吧。”

向渊拽着她,将她堵在墙角,鼻端有淡淡的食物香气,他却觉得眼前的人会比较美味。眼眸暗了暗,他俯身堵住她的嘴,多日没能品尝的唇瓣一如既往的柔嫩,还带着些醉人的酒气,纠缠中体温随之攀升,不过一会,她就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任他索求。

向渊结束深吻,却还是恋恋不舍地碰着她的唇角,“让我回去也可以。”

一恒直觉他不会轻易妥协,果然,他顿了几秒,就笑着在她耳边说,“你和我一起走。”

她晃了一晃,唇色尽褪,还留存着酒精的大脑疯狂地叫嚣起来,下意识就是要逃。但如果不答应,他留在这里不知道又会对长辈们说些什么。

呆站半晌,一恒用力抽回手,什么也没说,只是往回走。向渊在原地满意地勾起唇角,大步向前,轻易就揽住了她的肩,“真乖。”

☆、vip章节

两人回到包间时,气氛明显凝滞片刻,而后大家又仿若无事地欢闹起来。想也知道在他们出去的这段时间,大家都在谈论什么话题。

一恒难堪地走到父母身边,“爸、妈,我先送他回去。”

“回去?才来就走?”大伯听见,立刻不赞同地皱起眉,他们喝了酒,嗓门洪亮,又非常好客,“走什么走,那个什么……向渊是吧?既然是一恒的男朋友,就不是外人,过来喝几口。”

一恒咕哝道,“他还要开车,不能喝。大伯我们先走了。”

“这还没怎么样呢,你就护着他,嗯?臭丫头!”大伯取笑一恒。

一恒拿背包的动作一顿,向渊似笑非笑地咳了声,便来到长辈们面前,倒了杯酒,“对不起,今天本来该早些来的。叔叔,阿姨,我敬你们一杯。”

而后又敬了大伯和姑妈一家,小辈们见状,也是来和他寒暄,一时间热闹非凡,一恒僵在软榻上,不知如何是好。家长们对嘴巴甜的年轻人最没抵抗力,他倒是会做人。她看着他微笑地应对长辈们的问题,恨不得他喝得酒精中毒晕死过去。

几杯酒下去,大伯他们就亲切地喊他,“阿渊,多吃点东西,年轻人能喝酒是不错,也要保护身体。”而后看到一恒干坐在一旁,又招招手,“过来坐啊一恒,又上了条鱼,你不是爱吃吗?过来过来。”

这场合不能驳长辈的面子,一恒就闷闷地坐到了向渊身边,象征性地吃了口鱼,本想让向渊快走,母亲又低声问道,“一恒,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和他好上的?”

“……没什么时候。”

“你可真是……”许母瞪她一眼,仍是压低嗓音,“我和你爸没说不让你再交朋友,可你应该告诉我们一声吧?他突然来,你大伯姑妈都在问,让我们怎么回答?来就来吧,还在半路杀出来,他有没有诚意啊?”

一恒被念的头晕脑胀,酒气未消,又焦又躁,下意识就说,“他刚从国外回来,没赶上。”

“国外?”许母愣了愣,回想片刻,眼睛突然一亮,“一恒,难道上次帮你爸解决那事的,就是他?”

没等一恒回答,姑妈就笑道,“母女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哎,那什么……”许母笑了下,就看向向渊,有些不确定地问,“阿渊,之前那事……是不是你帮一恒爸爸解决的?”

许父听到自己被提起,不由一愣,“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车祸!”

许父恍然,便也看向他,向渊在几人的注视中瞥了一恒一眼,他做的好事就这么被她瞒下了。

她又多了条罪状。

“我也是举手之劳,叔叔,阿姨,你们没事就好。”向渊诚恳道。

这话一出,席间又是一片感慨,许家二老迭声谢他,一恒坐在一旁,能够感受到大家对他的接纳,心中不由翻滚起怒火,一口接一口地喝红酒。

他怎么能在这里做出优秀后辈的姿态来?他拿那件事强迫她,还好意思邀功,如果不是怕父母伤心,她早就对他拳打脚踢说出实话。如果不是他,现在坐在她身边的,也许会是左易。

酒喝得多了,情绪波动更大,见一恒喝光红酒,伏在桌上呜呜哭泣,向渊叹一口气,对长辈们说,“一恒醉了,我先送她回去。”

姑妈很舍不得他,“哎呀,不是说好了去我家打通宵麻将的嘛,带去我家啦。”

“对不起,姑妈,下次吧,一恒这样,我不放心。”说罢,就扶起一恒。

许母倒是不太乐意,“没关系,让一恒在这休息就好,待会我和他爸载她。”

孩子们的感情问题,他们管得多了,只会被嫌弃。只是向渊虽然也不错,她仍旧是喜欢左易多一些,他爽朗真挚,和一恒交往三年,她早就拿他当女婿对待。不过分手一个月,一恒就有了新男友,她都有些看不过去。

许母这样说,向渊脸上的笑意就僵了僵,他在长辈们看不见的角度捏上一恒的腰,一恒一个激灵,勉强收敛些神思。

她知道向渊的性子,这时候不顺着他的意,她就没好果子吃,到时胡言乱语,父母面上也过不去。

一恒轻扯唇角,“妈,我、我先和向渊回去……”

许母眉头紧皱,就算在交往,如此相携离去,多少是不成体统。但这大过年的,亲友们都在,她也不好强行反对,又想到向渊能出现在这里和长辈们问好,便是对一恒真心,不论交往的时间长短,向渊这点倒是比左易做的周到。左易他被母亲管束,农历年期间,是少有能出来的。

交往几年,一众亲友都没见过左易的人,反倒是先见了向渊……

半晌,许母叹息一声,“路上开车,小心点。”

向渊唇角微勾,笑意温和,“放心吧,阿姨,到家后我们就给您报平安。”

对其他长辈问好告别之后,向渊便横抱起一恒,阔步离开包间。

许母望着他的背影,听见姑妈笑着说,“哎,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你也别太古板,我家那两个,一个钟头前就跑出去玩了。我看阿渊这孩子不错,稳重又细致,明年是不是能喝到一恒的喜酒了?”

“……”许母笑了笑,“但愿吧。”

酒席结束,许家长辈便都去了城东的姑妈家打牌。而一恒被向渊抱上车,前往御江苑。

途中一恒还没缓过劲,酒气从毛孔中蒸发出来,怎么坐都难受,耳边又依稀回响着长辈们对向渊的夸奖,她流着眼泪,怒骂道,“什么鬼东西!你们被骗了!他是混蛋!”

他yīn险,虚伪,厚颜无耻!

向渊听她大着舌头骂了一路,只觉得好笑,下车时将她抱下来,她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就奋力挣扎,“我不要你碰我,不许碰我!”

“听话!”向渊冷下声音,“再闹我把你丢下去!”

一恒喝醉了,脑袋里一片茫白,会骂会闹,也知道摔下去有多痛,她呆滞片刻,就乖顺地窝在向渊怀里,让他抱着她上了电梯,眼泪却不停地流。

“全是混蛋……”左母,向渊,全是混蛋。他们都是阻碍她和左易的巨石,“也怪爸爸……为什么要出事……”如果没撞到人,她就不会被威胁。

不对,就算没有这件事,向渊也会找到其他突破口,或者干脆是直接威胁她……

所以翻来覆去,最混账的还是他。

她死死拽住向渊的衣领,无力地捶打他,隐约中听到他无奈的一声叹息,又轻又柔,“要哭到什么时候?”

把一恒放在床上,向渊什么脾气都没了,本来还想好好和她算账,这几天不接电话不回短信,估计是一秒钟都不愿想起他,他却在海岛上对她日日惦记,他怎么能不气?可她这样委屈,哭起来柔弱可欺,他哪还下得了手。

他原本是恨她抢了左易,让向涵为此遭受痛楚,可他已经把她夺了过来,那份恨意早就消失了。刻意接触她时,他就开始见不得她受委屈,如今她成了他的,他更不能忍受。

而最让她委屈的,就是他的存在。

他难得能找回些良知,就当是欠她的,在玩腻之前,他会好好宠着她,迁就她。

从浴室里挤了湿毛巾来给她擦脸,等他收拾妥当,再回来时,她就已经躺在床上,陷入了睡眠。向渊摇头苦笑,坐在地上,戳着她红润的脸颊,玩了一会,就被那柔嫩的触感诱惑,他压过去,含住她的唇,慢慢地逗弄她,两人都喝了酒,气息交融下就好像又醉了一层,他吻得越发深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就用力抵着他,咕哝道,“别闹。”

“嗯?为什么不闹?”向渊笑着上了床,把她压在怀里逗着,一件一件地剥掉她的外套、毛衣、衬衣,到最后只剩下一套棉质的浅灰色内衣。她就喜欢这种简单的款式,没有多余的点缀,只是包裹着女孩子最诱人的地方,露出细白中透着淡粉的肌肤,纯洁得让他喉头发紧。

向渊也不急,隔着衣料轻揉慢捻,渐渐的她的喘息也沉了下来,她还是没睁开眼睛,云里雾里地,估计以为自己是在梦里被侵犯。她往他怀里缩,受不了地夹紧双腿,可他的指腹还是恶劣地摩挲着那透出湿意的地方。

她羞耻地红着脸,两手无力地抵在他的胸膛,欲拒还迎一般,“别闹,我困了。”

他低笑一声,含住她的耳垂,慢吞吞地勾下她的底裤,解开她的内衣,看到她不着寸缕地躺在他身下,腿间的东西迅速充血肿胀。

他低头吻她,嗓音沙哑,里头像是有一团火,“骗人,你这像困的样子?”

她眼睫轻颤,眼眶都红了,大脑一片混沌,就顺从地让他分开腿,两手勾着他的脖子。他的力气大,手上的动作也按捺不住地粗鲁起来,她被揉得胸口酸胀,酥麻从四肢百骸窜进心头似的,忍不住低低哭泣,“轻点。”

他敷衍地“嗯”了声,吸血一般地吮着她的脖子,享受时又听她闷哼道,“轻点,左易。”

兜头一盆凉水不过如此,向渊僵硬片刻,怒火就聚集起来,他发狠地提起她的下巴,嗓音如寒冰,“你喊谁?”

她吃痛地皱起眉,可怎么也甩不掉那只大手,就顺从地回答问题,“左易,左易你轻点。”

“闭嘴!”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怯怯地睁开眼,她还是醉着,目光茫然,眼底镶着碎钻般波光粼粼,她自下而上地仰视他,小心翼翼地问,“左易,你生气了?”

怎么能不气!

他额角青筋直跳,凶器就抵在入口,能够感受到她的温暖和湿滑,想到刚才她柔软的低呼,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箍住她的腰,毫无预警地冲了进去。

被撕裂的痛楚飓风般席卷而来,她猛然瞪大眼睛,受虐的小动物一样,紧咬着嘴唇,发不出一点声音,很快眼底的雾气就凝聚成水滴跌落出来,向渊俯身吻掉,寒气这才缓缓散去,“看清楚,现在占有你的到底是谁。”

他放缓动作,可她还是唇色苍白,疼痛地皱着眉,“疼……左易……我疼……”

向渊脸色铁青,方才的柔情早就抛诸脑后,他大力将她抱起,炙热的凶器也因此埋得更深,“看清楚我是谁!不许喊他的名字!”

他愤怒地吻住她,在转而咬噬她的脖颈时,瞥见两人连接处缓缓流下的血迹。他愣了一愣,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你居然……”

一恒只觉得疼,额角磕在他的颈窝哽咽不止,“我疼……左易……好疼啊……”

向渊难掩惊愕,他以为她和左易那样相爱,又同居一年,一定早就做过。

她委屈的求救声细若蚊蚋,把他当做唯一能救自己的人牢牢攀住。他气她在亲密时还想着左易,却也舍不得她痛。向渊低咒一声,缓缓放倒她,轻啄她的唇瓣,确定她不抗拒了,才伸出舌尖,充满怜爱地纠缠她。他一手揉捏着她的绵软,另一手来到连接处小心地按压,感受到她身体渐渐没那么紧绷,便一下一下,缓慢地深入又撤出。

酥麻从燕好处流窜开来,她开始低低地呻.吟,像哭泣又像在撒娇,向渊努力克制才没加快动作,伏在她耳边,他一遍遍地灌输,“我是向渊,向渊,喊我的名字。”

她神志不清,迷乱地被他锁在身下,终于改了口,“向渊……”

☆、vip章节

昨晚她哭得久了,隔天醒来,眼睛还有些肿,整个人困倦地缩在被窝里,被褥干燥温暖,让人眷恋不舍。但很快她就察觉到不对劲,她的腰间搭着个有力的手臂,身后紧贴的也是男性滚烫的身体,他们肌肤相亲,都没穿衣服,而她的腿间更是有阵阵酸痛。

醉酒后的记忆断断续续地被拽回来,一恒僵在床上,心急速地向下坠,终于沉到了冰冷的海底。她还想要是向渊一直只做表面的亲热,等她被玩腻了,她也许还能厚颜无耻地去求左易继续,现在呢?她原本珍重的东西是想要给他的,他舍不得拿,就被向渊夺走了。

她彻底回不去了。

现实如此狠辣地撕碎了她可笑的幻想,当初她选这一步时,就该想到的。

身后的人也苏醒过来,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亲昵的蹭着她的后颈,深吸口气,满意她身上沾染着他的味道。

向渊细碎地吻着她的肩头,大手又不规矩地玩弄起她的绵软,他知道她醒着,也猜得透她僵硬的原因是什么,便低声说,“你是我的。”

一恒重重一颤,耳边是他又一声肯定的短句,“你是我的。”

别妄想再去找左易。

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木然地起床,捡回地上散落的衣物到浴室洗漱,她安慰自己,没了也好,最后一点念想也断了,她和左易没办法走到最后。等不久之后,向渊吃够了,自然会放过她,她就能平平静静地生活下去。

相爱也不一定能在一起,当无数阻碍甩来一记耳光的时候,她人仰马翻,哪还顾得上爱情。她现在只能把左易埋在心底,祈求不久之后能回归自由。

过年期间家政阿姨也不来做事,向渊就拖着一恒到厨房里做吃的。一恒摇头说不想做,看她神思恍惚,他居然又不舍刺激她,讽刺之前和左易一起时,她哪天不是心甘情愿地准备食物,就到冰箱里找出牛奶和面包,烦躁地吃了顿无味的早午餐。

下午一恒被送回家去,向渊也跟着上楼,本以为许家二老会在,没想到他们打通宵麻将,到这时候都没回,他就放下礼物,大喇喇地参观起来。

一恒皱皱眉,只想他赶紧消失在视线中,“快走。”

过了昨晚她也就不怕他了,现在才是真正的破罐子破摔。

向渊好笑地抱住她,“看看不行?你房间在哪?”

她拒绝回答。

向渊也不恼,捧着她的脸温柔地亲吻,一恒不想在家里和他亲密,就拼命抵抗,可那不过是螳臂挡车,气力悬殊太大,她还是被他抱在怀里又咬又舔,忽然身体一轻,他站起身来,横抱着她向其中一间卧室走。

一恒惊呼,“你干嘛?!那是我爸妈的房间!”

向渊眉峰单挑,坏笑道,“那你乖乖说你的房间在哪。”

一恒气得呼吸不稳,指着边上的房门,“这个!”

向渊推门而入,阳光透过小窗台散落进来,照亮了这间小屋,碎花窗帘,粉蓝色的床单,放着毛绒娃娃的书桌,每一处都透露出女孩子的气息,随风吹来的空气中似乎还有独特的香甜。

“看到了?看到了就快走。”私人领域被强势击破,安全感骤减,一恒不耐地催促他,便想挣脱出来,向渊却眼含笑意,来到床沿坐下,亲了她一口之后,就笑道,“催什么,让我多看会。”

他想了解她以前的生活。

书桌上有几排书架,上面放了不少漫画和文学类书籍,她倒是雅俗共赏。小居室一眼就能看光,但他身处其中,却觉得似乎离她近了几分。

突然,他眼神一冷,在一恒反应过来之前,他就翻起了被倒扣在桌面上的相框,不出所料,果然是她和左易的合照。

一恒伸手要抢,向渊却皮笑肉不笑地,“要了做什么?”

“你管我!”

“我怎么不能管你?你忘了现在你跟着谁了?昨晚又是谁……”

一恒眼眶发烫,扑过去打他,“我留一张照片都不行吗?不行吗?我什么都是你的了,安安稳稳地等你玩腻我,我留一张照片你都要管,你混蛋!”

“对,我就是混蛋。”他和她幼稚地争吵,取下相框里的照片两三下撕掉,扔到窗外去。纷纷扬扬的碎片随风飘到住宅区后的景观小河里,顺着水流消失不见。

一恒僵硬地趴在窗台,眼泪夺眶而出,被人抽了力气一般跌坐在座椅中。

向渊yīn沉地看着她,许久,冷声说,“初六晚上,我来接你。”

他阔步离开,留下她一个人慢慢收拾心情。回到车上,他控制不住地捶上方向盘。到底要怎样她才能忘了左易!

之后几天在家里,一恒无可避免被问了许多关于向渊的问题,她草草回答,冷淡地说和他不过刚开始,不一定能长久。

许父气得咬牙,感情的事怎么能如此草率,可骂也骂了,打又舍不得打,只能作罢。还好一恒骗他们没有和向渊住在一起,是和晓游同住,二老才放下心来。

初七开始上班,在初六下午一恒便收拾了东西从家里出发。回到御江苑向渊也不再隐忍,两人吃了晚餐,又过一会,他便拖着一恒进了浴室,在氤氲水汽里侵犯了她。女孩子白皙的躯体如同刚抽芽的柳枝,细腻又柔软,让他欲罢不能,力道总是控制不住,就发狠地撞击她,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

“跟了我,就不要想别人。”结束之后,他仍抱着她,“说知道。”

一恒心如死水,沉默地与他对视,目光中他面带笑意,和善且温柔,一如初次见面时,他在广场上对她回头的那一个笑,她那时没想到,如今会被他逼迫,和他成了这种关系。

身体被占有的余韵并未消散,一恒疲倦地合上眼,嗓音几不可闻,“知道。”

他心头蓦然一紧,片刻,吻去她冰凉的眼泪,“乖。”

正常上班后,晓游等人都好奇她年前做了什么,王谢自然知道她是被向渊罩住,给她发了红包不说,还拐弯抹角地请她在向渊面前多要些案子来。向渊在城中有不少餐厅,也认识许多朋友,随便放下几个,就能让他们赚上不少。

白天上班,晚上被向渊纠缠,一连两个月下来,一恒已经学会和向渊在一起时就什么都不想,久而久之她便习以为常,能够木然地对待他的粗鲁和发泄。

她从不知道自己也能悲哀地沦落到这种境地。

只是向渊的欲望太强烈,和她亲热的时候也没轻没重,她难免就觉得受不住,他是老板,可以随意上班,她却不行,在工作日也要被折磨,就算反抗也无济于事,简直是煎熬。

这天周五,她又借口加班,在公司呆坐到十点才回去。出了写字楼,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听到刺耳的喇叭声。

一恒头皮发麻,想装作没听见继续向前,身后就传来脚步声,而后她就被拉住手腕,被一路拖进了车里。

向渊也坐进了驾驶席,一甩上车门,就掰过她的脸深吻,男人的舌尖挤入,卷来浓烈的荷尔蒙气息。四月初的夜晚天还是冷,但已然开春,身上早就脱下了棉衣,向渊急不可耐地将手探进她的衣摆,狠掐她的腰侧,“说,刚刚为什么不过来?”

一恒被吻得缺氧,眼角泛红,好不容易才平复喘息,“我、我没听见。”

向渊哼了声,咬上她秀气的鼻尖,“撒谎!”

不过看在她柔顺地让他吻了这么久,就不计较了。

他抚上她的脸颊,刚认识她的时候,她的脸还是圆润的,现在下巴却尖了,眼底也有淡淡的青黑,都是她隔三差五的加班累出来的。

向渊眉头紧皱,“上班这么辛苦,干脆辞职。”

“我不要。”一恒想也没想地拒绝,没了工作,她以后怎么办?况且和他比起来,上班才是她的放松时间。

“快开车吧,这里不能停太久。”

向渊便听话地把车开到主干道,路边璀璨的灯光一方方照进车内,一恒单手撑着下巴,没精打采地望着车外飞快倒去的街景,在看到一对男女时,平静的心陡然慌乱起来。

她忍不住将头探出车外往后看,确信自己没看错,那的确是左易,而他身边娇笑的女孩子……

向渊发现她的动作,一把拽下她,“小学生都知道这样不安全。看什么那么入迷?”

后视镜中也看不到那两人的身影了,一恒怔了片刻,才想起来回答,“没什么,肚子有些饿,看到有小吃摊……”

向渊失笑,握着她的手吻了一口,嗓音近乎宠溺,“贪吃鬼。带你去吃好吃的。”

一恒犹豫地看向他,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那个女孩子,好像是上次在御江苑见过的。她记得她喊向渊大哥,难道是表兄妹?她应该也是他们圈子里的娇小姐,所以才可以和左易光明正大地在压马路。

两个月而已,左易也就忘了她,接纳其他人了。在伤感的同时,她又庆幸,还好左易没被她伤得彻底,还有重新爱人的能力。

只是时隔两个月终于重新见到他的笑脸,她的心居然会这么疼。

心情低落,被向渊载去老城区吃粥也没多少胃口,一恒勉强喝了一半,就把那比脸还大的碗推到一边。

向渊扬眉,“不是饿了?一碗粥都喝不掉?”

一恒看他一眼,终于是忍不住没好气地说,“碗这么大,怎么喝的掉。”

向渊就喜欢她发脾气的样子,眉眼生动活泼,眼底亮晶晶的,像是夏夜里最璀璨的星子。掐了掐她的脸,他拿起勺子,“我帮你喝,不能浪费粮食。”

她暗骂说这种话他也有脸,前天晚上不知道谁挑三拣四让她做了一盘又一盘炒面,到最后剩了一堆,全都给扔了。

喝完粥,向渊牵着她的手在城区里闲逛,旧路狭窄,两边是青砖矮墙,老式路灯亮起的昏黄光线从头顶直射下来,仰头看去,墨兰天空如天鹅绒一样,深邃广袤叫人心醉。

迷茫的视线突然被遮盖,一恒渐渐凝起目光,才看清挡着她的是向渊。

他搂着她的腰,慢慢地凑近她,眼眸漆黑,闪烁着幽暗的光,一恒想要抬手捂嘴,却被他先一步桎梏住,而后就被压到墙边亲吻。十一点多的老城区早就没多少人走动,这偏僻的小巷更是幽静,一恒怎么挣扎也逃不开他,就被他托着后脑一遍又一遍地吻,舌根都在发麻。

隔着布料已经能感受到他腿间的热度,一恒心惊肉跳,生怕他在这地方发疯,“你、你回去再做!”

向渊气息浑浊,调整许久才压下流窜的欲.火,亲吻由重转轻,他一下下碰着她的眼角、鼻尖、唇瓣,心里一片柔软。这两个月的相处让他食髓知味,她的乖顺和偶尔忍不住的小脾气叫他心尖痒痒,都没了心思和其他女伴暧昧,索性就全部断了联系。

他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每天搂着她醒来,一起迎接阳光,送她上班时总是会不舍,漫长的一天都在想她,回家后又喜欢折腾她给自己做饭,就连吃个夜宵,饭后散步他都想吻她。

他对她有浓浓的占有欲,这是对其他女伴没有的。不得不承认他是喜欢她的,也许在接近她的时候,这份情愫就已经开始滋生,而近期内他也不会腻了她,还真让何谋给说中了。

回家后向渊把一恒压在床上,仗着隔天是周末,就尽情地玩弄她,换了一个又一个花样,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又偏偏停了动作,好整以暇地看她在他身下难耐地扭动,眼角都流下泪来。他俯身含住她的耳垂,用湿濡的舌尖挑逗她,诱哄着,“说喜欢我,我就给你。”

她开始还咬着嘴唇不屈服,到最后被他勾得全然迷乱,迭声说喜欢,而后便被他用力贯穿,被涨满的瞬间控制不住地呻.吟,那快感强烈到可怕,只能被他困在身下无力地承受他。

向渊心满意足,结束之后抱着她去浴室冲洗,而后两人懒懒躺在床上,他将她圈在怀里,“明天给我做排骨汤,好不好?”

一恒困倦至极,不耐地咕哝,“我要睡懒觉。”

“那就晚上做。”

“嗯……再说……”

向渊便揉着她娇嫩的臀瓣,威胁她,“你明天不做,我现在就再做一次。”

一恒彻底怕了他,“知道了!”

而后就烦躁地推开他,翻身睡觉。

向渊追过去,又从后面搂着她,在月光中看到她朦胧的睡脸,亲了她一口,也闭上眼沉沉睡去。

☆、vip章节

隔天醒来又是几近中午,一恒迷茫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有些微的晃动,而后向渊的脸就出现在上方,他微笑着吻了她一口,又俯身咬上她的脖子。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整个身体正毫无防备地打开,在大亮的日光中被他缓慢又沉重地侵犯。

他每一次都撞进最柔软的深处,一恒羞耻地捂住脸,她有快感是不可否认的,也因此更加的痛恨自己。等他尽兴地发泄完,趴在她身上粗喘,她就手软脚软地想要推开他,“让开,你好重。”

“嗯?”他低笑,不怀好意,“用完了就嫌弃我?没良心。”

他脸皮厚,她向来比不过他,索性闷不吭声。他又笑着吻她,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递到她耳中,引起一阵酥麻。

洗漱后到楼下餐厅吃了午餐,向渊就载着一恒前往附近的商圈。

家政阿姨每天都会采买新鲜的食材来,冰箱里总是满满一堆,储物柜里也都是她爱吃的零食,一恒皱皱眉,“家里有材料,还买什么?”

“一直待在家里,你不觉得闷?出来逛逛。”

这倒也是,在家里冷不丁就要被他扑倒,在外面大庭广众的,自己难得安全,还能给她一点自由的错觉。

而向渊对她出手也一向大方,凡是看到喜欢的衣服首饰,都会买来送她,之前还给了她一辆车,向渊没空接送她的时候,她就自己开车去上班。挑了些新品,向渊就牵着一恒来到一旁的超级市场,周末人多,他也不嫌挤,逛完一排又一排商品架,到最后一恒无奈催促,“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怎么?等不及要和我回家去?”他倾身过来,刻意压低嗓音,手掌开始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的腰侧。一恒面红耳赤,快烦死他了,“你能不能注意点?”

青天白日的在超市里,他也好意思这么亲密。

甩开他的手,一恒径自往结账的地方走,向渊从后面追上来,揽住她的肩,取笑道,“脸皮真薄。”

付款后二人开车回家,向渊又开始点菜,“晚上再做个青椒牛柳。”

一恒没好气地,“我不会做。”

“怎么不会做?”向渊好笑地,“你之前不是……”

剩下的半句话,被他咽了回去。即便这样,一恒也听出来他要说的是什么,她之前和左易一起请他吃饭时,她做过。

心口又是一阵紧缩,一恒茫然地愣了愣,无话可说。

向渊看着她脸色陡然苍白,目光复杂。

一路无话,回家后一恒捧着袋子去厨房收拾,向渊便坐在客厅,一股烦闷涌了上来,所有的好心情都消失殆尽,他眉头紧锁,点燃一根烟,缓缓地吐出白雾,突然听到门铃响起。

他冷脸不想管它,一恒从厨房里出来,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就前去应门。

厚重的大门打开,带来一阵细微的气流,一恒扬起客套的微笑应对来人,却在看到对方的脸时,蓦地僵住唇角。

“啊,你、你怎么还住在这?”向涵惊讶地高声喊道,她上下看了一恒几秒,就兴奋地拽住身边人的胳膊,“左易,这就是我给你提过的,我哥他金屋藏娇呢!之前还骗我说和别人没两样,现在看来哪里是……”

向渊猛地站起身,快步来到玄关,面容凝重地看着眼前的场景。那两个人猝不及防地见面,脸色都是不好,一恒更是摇摇欲坠,她不敢和左易对视,心里满满的不堪和无地自容。

气氛古怪,也就向涵沉浸在这一发现的惊喜中不能自拔,见向渊来了,就跳进门里,“哥!你还不说实话?她是你认真交往的女朋友对不对?”

压下心惊,向渊唇角微勾,拍拍向涵的脑袋,“你怎么来了?”

“我昨天不就问你在不在家了嘛,想来找你玩玩,没想到……”向涵坏笑一声,话题又要转到一恒身上,便被向渊推了出去,“你和左易难得来,家里没有酒招待你们,你下楼去买两瓶。”

向涵根本没时间思考,还没回答,大门就被关上。她心思单纯,没看出三人的古怪,只以为向渊是真的要留他们吃晚餐,就毫无怀疑地下了楼。

屋内,三人相对无言,半晌,左易才回过神,不敢置信地扫视一恒和向渊,唇角轻扯,居然是微微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一恒垂着头,两手死死扣在一起,骨节泛着青白,根本没脸看他。

他又失望又震惊,可看一恒这样的心虚和自责,他又不忍心责难她。但有一股恨意汹涌而来,他与向渊对视,眼中满是痛苦,“我该感谢你们吗?瞒了我这么久。”

向渊揽住一恒的肩,语气中有真诚的抱歉,“左易,我和一恒……对不起,这件事是我们不对。”

岂止是不对!他的爱人和他信任的大哥暗度陈仓,他被戴了绿帽子而不自知,被甩掉之后还找了向渊倾诉,回头一看自己简直是傻到可笑!亲眼目睹这样的背叛,让他觉得以前他们为了叫母亲认可所做的努力,吃的苦,全都是讽刺。

左易沉痛地闭上眼,平复许久,才又看向她,“一恒……”

他久违的低呼让一恒重重一颤,红着眼圈与他对视。

他也瘦了,眉心都是yīn郁,眼神里充满了对她的控诉,还有隐隐约约的不舍和爱意。

“再见。”他说完,转身便走。

简简单单两个个字仿佛有千金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彻底地和她没有瓜葛了。大门合上,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一恒站在原地,一步都迈不出去,只能靠在墙边无助地滑落,好似这样可以减轻心脏被针扎的痛楚。

向渊神色复杂地看了她片刻,追出门去。

左易还在等待电梯,原本好不容易挂上笑意的脸陡然憔悴起来,看到向渊投射在电梯大门上的身影,他生硬开口,“一恒选你,我无话可说。请你以后好好对她。”顿了顿,他加了一句,“别玩弄她。”

向渊眸光微沉,到这时候,他还是为她好,但他不是为了听这句话才出来的。

“左易,对不起。”向渊又低声道,“这件事,是我和一恒对不起你,和涵涵无关,我希望你不要迁怒与她。也不要告诉她这件事。”

许久,左易哑声说,“我知道。”

向涵当然是无辜的,要真说起来,他还要感激向涵,如果今天不是她非要拽他出来,他还要被蒙在鼓里。

沉痛地闭了闭眼,左易踏入电梯。恰好向涵搭另一台电梯上来,见到左易要走,忙把酒塞到向渊怀里,可还是没赶上。

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关起,向涵疑惑道,“怎么回事,左易怎么走了?大哥,你们谈了什么?”

向渊沉默片刻,目露歉意,“是大哥不对,不小心又提到他失恋的事。”

向涵惊呼,“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抱歉。”他叹了口气,语调轻柔,“这两天你让他静一静,别吵着他,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之前就是这么陪他的。”向涵焦虑地跨进电梯,怨怼道,“好不容易才让他开心!”

向渊不放心地叮嘱,“如果左易欺负你,记得告诉我。”

“他不会欺负我!”

送向涵离开,向渊又站了一会,才转身回去。以向涵的乖巧可爱,没人能狠下心恨她,他应该可以相信左易的确不会迁怒与她。而他和一恒的关系也因为这次意外曝光,从此以后不用遮掩,倒也不错。

回到家,看到一恒还呆滞地坐在原地默默流泪,他一阵恼怒,又生气又心疼,就上前抱起她,“起来,地上寒气重。”

她猛地反应过来,对他捶打怒骂,“都是你!都是你!他现在恨我了,你满意了?!你为什么偏要我,为什么!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和左易分手!他也不会受伤!你滚开!别碰我!”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被心爱的人怨恨,那灭顶的痛楚没人可以承受。

她边哭边骂,力道倒是不小,向渊挨了几巴掌,好不容易才把她抱到沙发上,“恨你又怎样,你们早就没关系了,还在乎他怎么看你?”

“怎么不在乎!”她哭得眼睛都睁不开,“我爱他,怎么可能不在乎他的看法!”

“爱?”向渊冷笑,箍住她的双手,“你不是说喜欢我的吗?还爱他?你的感情有多廉价?”

一恒茫然愣住,“我、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

“在床上。”

一恒的眼泪又流下来,继续捶打他,恨不得能扑上去咬碎他的脖子,“床上的话你也信!我不喜欢你,不喜欢!我只爱左易,只爱他!你别碰我,恶心!”

向渊气得眼前发黑,越发凶狠地将她抱在怀里,枷锁似的捆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他咬牙切齿,“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话是这么说,他也没舍得下手揍她,没有准备地被左易撞见,这对她是不小的打击,他们因此断了最后一点点联系,从此退出彼此的人生,丁点牵扯都没有。这一认知让他心情大好,难得有耐性地听她哭泣发泄,她的咒骂翻来覆去不过就那几句,根本无法惹怒他。

可就让她执拗地闹下去也着实恼人,向渊开了向涵买来的香槟,倒了一杯塞到她手里,“喝点东西润润嗓子,再接着骂我。”

一恒胡乱接过,几口就喝光了它,嗓子的确舒服了些,脑袋却也因此混沌起来,浑浑噩噩地又被喂了两杯酒,她的体力很快就被耗尽,趴在他怀里无力地哽咽,脑袋软绵绵地枕在他肩头。

轻抚她的背,向渊咬着她的耳朵,“给我彻底忘了他,从今以后,你只有我。”

“我没有你。”她昏昏欲睡,还记得回答,“你放过我。”

向渊啼笑皆非,看到她眼皮和鼻头都红了,小兔子似的睡脸,体温就高了起来。他抱着她回了卧房,轻手轻脚地脱掉她的衣物,而后让她不着寸缕地跨坐在他腿上,他的手掌干燥滚烫,缓慢地沿着她的小腿肚摩挲上来,惹得她禁不住颤栗,脊背发麻,主动地挺起胸,将两团绵软送到他嘴边。

望着雪白和殷红,向渊喉头发紧,流连在她臀部的手向上滑来,一边大力揉捏,一边用口舌吞咽,吮得上面缀上点点红痕,这色.情的动作叫酒醉的她全然无法招架,很快就呜咽着低哼,“轻、轻点……”

向渊低笑,含住她的唇卖力地吻她,在她准备好之后,托起她的臀瓣,将炙热的肿胀推了进去。他抱着她缓慢地动作,每次进出都带起一阵要命的酥麻,连接处像要被烧化一样,他看着自己的火热被她吞吐,又感受着她体内的不舍和挽留,笑问她,“还说没有我?你看看现在在你身体里的是谁。”

她迷乱地摇着头,什么痛苦和愤怒都飞出了脑壳,只能感受到被侵犯的快感,更受不了这慢条斯理的折磨,腰部不满地晃动,眼角又渗出泪来。

她勾着他的脖子,气息不稳地和他亲吻,舌尖偶尔会被他咬上一口,就飞快地收回来,半睁的眼睛露出勾人的嗔怒。向渊一下子就被那眼神击中心房,再也克制不住,将她放倒在床上,狠狠地贯穿占有她。

日光大亮,两人气息交融,腿间一片狼藉,粗重的喘息回荡在房里,惹得人面红耳赤,心脏砰砰直跳。

向渊的手臂撑在她两侧,吻她的脸,“你是我的。给我忘了那个人,从今以后,你只有我。”

一恒听到有人忽近忽远地在她耳边说话,可她听不清内容,只觉得心痛难耐,眼泪就又落了下来。

“我不要。”

☆、vip章节

一恒的心情又跌至谷底,她每晚都会梦见左易痛苦的眼神,一遍遍地骂她对不起他,她跑过去想要解释,可不管怎么样都抓不到他,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左易失望地转身,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早上醒来却看到向渊对她微笑,她真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就故意和他唱反调、甩脸子。向渊也不生气,无限度的纵容她似的,手上一个清闲就把她抱在怀里,讲些趣闻逗她,两人在家一坐就是半天,到了晚上就出门找吃的,看电影,到天台观赏夜景。

他们没有剑拔弩张针锋相对过,每次她发脾气、冷暴力,他都好笑地听着哄着,一拳揍到海绵上憋到内伤说的就是这种感受。

一恒完全摸不清向渊的脾性。

这天公司投资的电影举行杀青酒会,向渊记起一恒曾经说过期待这部电影上映,应该是喜欢里面的艺人,就打了电话过来,“要不要去?”

一恒从钱包里拿出小心存放的她和左易的照片细看,正发呆伤神,听他这么问,不禁纳闷。过去他也时不时有些派对要参加,从来不会问她,今天却这么好心?总觉得里面有猫腻。况且那种场合光是想想就觉得和她格格不入,她也不想到里面去做小丑,就回道,“我还有事做,王谢刚给了我个任务。”

向渊笑着说,“这不是问题,你只要说想不想去。”

“不想。”

她虽然是干净利落地回答了,向渊又不同意,“不想也要想,待会我就去接你。”

她不来,他一个人有什么意思。抱也要把她抱过来陪他。

一恒慢吞吞收了照片,坐在位子上不过五分钟,王谢就出了办公室,笑眯眯地走到她身边,“一恒啊,没事就回去吧,向总等着你呢。”

“……”他速度倒是快,一恒愤愤收拾东西,“这半天是带薪假吗?”

王谢愣了愣,忙不迭点头,“当然是,当然是。”

一恒一路咒骂着下了楼,在广场路边等了十几分钟,就看到熟悉的车子滑了过来,她打开车门,对司机问了声好,“他人呢?”

司机先生温和道,“向先生在店里,等许小姐去试衣服。”

“试衣服?”一恒反应过来,应该是为那酒会准备的,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五月初的天气,她穿着雪纺衬衣外搭薄款针织衫,下面是一条牛仔裤和低跟皮鞋,的确是上不了台面。

不过再上不了台面这些衣服也是他买的。

到了店外,一恒客气地和司机先生告别,扭脸就不耐地瞪向等在门口的向渊。她走到他面前,有些恼怒,“我说了不想去。”

向渊笑着亲了她一口,“看这脸皱的,别气了,给你买漂亮衣服。”

“谁稀罕。”

他便又捧起她的脸,不顾她的反抗深深地吻她,“我稀罕。”

一吻结束,一恒面红耳赤,咬着嘴唇瞪他。

向渊低笑,拥着她推门而入,知道自己在店外哄她的样子被人看光,店员们才会露出讶异的表情,也不觉得丢脸,还是好脾气地对她说,“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店长这时走来对向渊问好,“向先生,下午好。”

向渊点了点头,按着一恒的肩把她推到店长面前,“给她挑些礼服,别太露。”

“好的。”店长心领神会,请两人到一旁先坐,让店员送了花茶和小食上来,就去挑选礼服。

一恒拒绝搭理向渊,独自翻阅杂志,看到彩页里介绍今夏短发,不自觉摸了摸发尾。她也想把这卷发剪了,留个干净利落的造型,不知这样,会不会把心里的烦闷和郁结也一同丢掉。

看她发呆,向渊就厚颜地凑了过来,“想剪头发?”

一恒这才回神,搬着椅子坐远了一点,“嗯。”

“也好。”向渊便搬着椅子跟上来,抚上她挽起的黑发,“去打理一下,也是换个心情。”

一恒心烦自己的想法居然被他看穿,可在旁人的注视下又不想和他吵架,那样一来反而让人觉得他们亲密,就嘀咕着,“那我去剪头发,不去那什么酒会了。”

“两者又不冲突。”向渊牵起她的手,“楼上就有沙龙,我先带你去剪头发,过会再下来试衣服。”

说完,就拉着她往前走。

一恒最讨厌他的自说自话。

在店员们好奇的目光中上了三楼,向渊让她坐在椅子上,差人叫来总监,“给她换个发型。”

总监点头表示知道,解开一恒的挽发,轻按住她的额角左右转动,在镜子里打量她的头型和脸型,一恒憋不住,“我要剪短发。”

向渊迅速收了笑容,“胡闹,剪什么短头发。”在床上时她一头黑发铺泄下来不知道有多惊心动魄。

一恒对他怒目而视,“我自己的头,爱剪什么剪什么,你管不着。”

向渊便又恶劣地笑了,“我管不着是吧。好啊,你看他听谁的。”

两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无辜的发型师身上,对方尴尬地扯扯唇角,折中道,“头发修到肩膀下十公分,发尾做个内卷,这样可以吗?”

向渊满意地坐到休息区,挥了挥手,示意他开始,一恒被请去洗头时幽幽看着他的笑脸,直想夺过一把剪刀戳烂他。

剪发过程中,店长已经挑了几件衣服上来,向渊比划打量,最后剩下一件黑色的小礼服。剪了头发,心情的确轻松一些,一恒就乖乖去换了衣服,出来后让造型师帮忙上妆,等一切准备妥当,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

向渊斜靠在扶手旁,微笑地看一恒不情不愿地走近自己。那身简洁的黑色小礼服穿在她身上十分合适,宽肩带有些微褶皱,方口领露出锁骨下一片白皙的肌肤,胸部却被严严实实地包裹住,齐至膝上的裙摆蓬松,让这沉闷的色彩平添许多灵气,也越发显得她腰细腿长,肌肤嫩白。她化了淡妆,柔顺的头发别在耳后,耳垂上缀着一点小小的圆润珍珠,少女的气息里便加了份端庄。

一恒的双脚踩在低调的珍珠白高跟鞋里,走路时小心翼翼地,还没走到向渊身边,就被他心急地扯到怀里,她抬眼瞪他,可两人的视线才在空中相遇,他就微笑着俯身吻上她的唇。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他们身后还有造型师和店员,一想到被人观看到,一恒就面红耳赤,对目露笑意的向渊说,“笑什么笑,你嘴上都是唇彩。丑死了。”

向渊大笑出来,牵着一恒进了电梯。

坐车前往会场的途中,向渊握着一恒的手,头埋在她颈窝里嗅着那惑人的香气,下腹就开始发热,“算了,不去了,我们回家。”

一恒一听就知道不妙,忙推开他贴着车门坐,“我要去。”

他想要干什么,脸上写得明明白白。下流!

他们到会场时,杀青宴已经开始,偌大的宴会厅里衣香鬓影,放眼望去都是俊男美女在谈笑风生。这里太奢华,头顶繁复错杂的水晶灯如泰山压顶,让她不由记起那次和左母见面时,她走过富丽堂皇的星级酒店大厅,也是这样的彷徨和茫然。

一恒下意识顿住脚步,向渊看出她的低落,就捏捏她的掌心,“怎么了?”

她抬眼看向他,低声道,“没什么。”

向渊带她沿着地毯向前走去,和熟识的人寒暄,顺便介绍一恒,对前来攀谈的一律点头问好,就结束交流,一路下来,一恒就已经和不少人碰杯,香槟也喝了不少,看她眼神迷离起来,向渊就让她坐在靠窗的圆桌旁,“坐着,我给你拿些吃的来。”

一恒望着周围陌生的笑脸,不自觉攥紧他的手臂,怔忪片刻,才缓缓放开他。

向渊眉眼舒展开来,心湖被她这挽留的动作激起一圈圈波纹,“别怕,等我,一会就回来。”

一恒点点头,眼睫微垂,灯光下的脸白皙圆润,乖巧的很。她不擅长应对这类场合,虚与委蛇的那一套从来不是她的长项,饶是酒会气派热闹,也见了不少只能在屏幕上看到的影星,她也没办法发自心底地笑出来。她总是会想到左母。

坐在单人沙发中,她摆弄着水晶杯,才开始享受难得的个人时光,对面就突然坐下一个人。

顿了顿,一恒抬眼看去,他隐约有些面熟,“你好,请问你是……”

对方眉高目深,也是略显轻佻的长相,他闲适地靠在椅背上,举起手中的酒杯,大方地对她扬眉一笑,“你好,我是何谋。向大少的朋友。”

这里不少人都自称是向渊的朋友,一恒警惕地看了他几秒,姑且对他客套地笑了笑,“你好。”

何谋等了半天才等来这不冷不热的两个字,笑容就有些挂不住,“你不该自我介绍一下吗?这样搞得好像是我自来熟,在对你搭讪一样。”

……难道不是吗?

一恒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面前语带埋怨的陌生人。

看她如此,何谋便叹道,“算了,看你是不习惯这场合吧?我听向渊提过你,许一恒,幸会幸会。”

何谋从他们进会场的时候就注意到她,见向渊看她时目光柔和,对她体贴照顾,生怕她被人拐带似的,他心底就生出些了然来。他当初就似真似假地提醒过向渊可别假戏真做,现在看来,似乎是真的被他无意说中。

他太了解向渊的性子,做了十多年朋友,他身边女伴换个不停,从未付出过感情。面对一恒,他却破天荒地用了半年时间接近,不管目的如何,这份心力可谓难得。如果他是真的对她喜爱还好,就怕他是一时兴致,时间久了,把她弃之如敝屣。

他一向是反对向渊这次的做法的,从一开始对一恒就心存不忍,如今见到真人,小丫头简单纯洁,长得清秀白净,突然之间被恶霸欺凌,和爱人分手,到现在还不知真相,将来也许又要被无情抛弃,便更加觉得她可怜。

摇头叹息一声,何谋对一恒说,“我敬你一杯。”

一恒诧异不已,犹豫地和他碰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就轻皱起眉。这人看她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哎,你是不是把我当色狼了?”何谋好笑地,“我对你没企图的,放心。”

一恒缩在沙发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笑脸的确没有恶意,而且越看越眼熟……

“你……你是不是那个导演?”

“你终于认出来了!”何谋拍上桌面,“看来我的知名度还是不高,要再努力努力。”

一恒终于卸下心防,抱歉道,“对不起,我只关注演员,导演监制什么的,都……”

“没事没事。”何谋豁达地摆摆手,突然严肃地看着她,“对了,有个问题困扰我很长时间了。你家有没有兄弟姐妹什么的?你叫一恒,他们是不是叫一竖、一撇、一捺?”

一恒呆了片刻,被他的冷笑话逗得噗嗤笑出声来,好半天才能说话,“怎、怎么可能叫那些名字。”

“这么好笑啊?”何谋也跟着笑起来,递给她一张纸巾,“擦擦眼泪。”

一恒耳根泛红,小心地擦了眼角后,语调里还带着笑意,“我有个外号,就叫竖撇捺。”

何谋夸张摇头大叹,“谁起的?没意境,他没有掌握取外号的精髓,我告诉你,对这个我……”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察觉自己被一片黑影笼罩,脊背窜起一股凉意,他迟钝地抬头看去,在上方对他微笑的,正是向渊。

向渊唇角有恰到好处的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见坐在对面的一恒倏然收了笑脸,眼神愈发冷凝。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她从未对他笑过,面对何谋才不过几分钟,就和他谈笑风生,什么意思?

浓烈的酸意翻涌而起,向渊强行挤进单人沙发中,坐在一恒身边,占有性地揽着她的肩,对何谋皮笑肉不笑,“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何谋揉了揉额角,醋坛子打翻了都快淹死他了,看来这次向大少是放进了不少真心。

他识趣离开,“没什么,我、我先走,不打扰你们。”

向渊眸光幽深地目送他消失在人群中,才垂眸看向一恒。

她眉心轻皱,毫不掩饰对他的不耐。

向渊收紧手臂,将她带进怀里,“怎么不笑了?嗯?你和他认识多久,就能对他那样笑?你现在是我的,还敢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一恒烦躁地灌下一杯酒,扭头瞪他,“什么叫眉来眼去,我不能和别人说话了?”

向渊脸色yīn沉,“我不许!”

“你凭什么不许?”

“我说不许就不许!”

他愤怒说完,便提起她的下巴吻住她。一恒咬紧牙关,不让他得逞,她越不松口他就越用力,两人几乎在沙发上扭成一团,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咳了声,“大、大哥,你注意一下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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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章节

撕扯的两人被那声音定住,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一恒羞愤不已,想到刚刚那场景估计被其他人看得清楚,直想刨个坑钻进去。她面红耳赤地捂住脸,僵坐在沙发中不愿动弹。

向渊咳了声,拿过湿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她的唇彩胡乱的印在他脸上,的确是有碍观瞻。揽过一恒帮她擦了被蹭到唇边的粉色,向渊才转过身,“你怎么来了?”

向涵高挑眉梢,坏笑了好一阵,“我打扰你们了是吧。大哥,你也太禽兽了,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不知道收敛一下,你看她都害羞了。”

这杀青酒会有她敬仰的编剧参加,她自然会来,开门看见何谋,她随意问了句兄长在哪,何谋露出牙痛的表情,不情不愿地把她带了过来,可没等她开口打招呼,就看到他们火辣的一幕。

“啧啧,看见你,才知道什么叫世风日下。”何谋在一旁凉凉开口。

向渊对他微微一笑,何谋立刻转身就走,“我什么都没说。”

见向涵坐到他们对面,向渊环顾一圈,意有所指地问,“你一个人来的?”

“嗯。”向涵实话实说,“本来是想拉左易一起来的嘛,但他不喜欢这种地方,就没去烦他。”

听到那两个字,一恒猛地僵住,浑身燥热潮落般褪去,她迟缓地抬起头,怔怔看了向涵一眼。她那样平常又亲昵地提起他的名字,让她手脚冰凉,嫉妒不已。

向渊当然也感受得到她的变化,轻抚她的肩头,眼中闪过一抹暗光。那两个字几乎是她的禁忌,只要一被提到,她就失魂落魄,空壳一般。

而从向涵的态度看,左易似乎并未告诉他们之间的纠缠,否则她也不会兴冲冲地问他,“大哥,你不介绍一下这位?”

看出她眼中的揶揄,向渊笑道,“这是一恒,许一恒。一恒,这是我妹妹,向涵,你们见过了。”

一恒这才抬起头,和向涵对视,费力挤出一抹笑容,“你好。”

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她是向渊的妹妹,身家背景比她好了不知多少倍,所以才能不受阻碍地和左易接触……许久没浮现出的不甘又回来了,灯光刺眼,让她头重脚轻。

“你好。”向涵对一恒颇感兴趣,恰好有人来对向渊打招呼,向渊起身离去,圆桌旁就剩下他们两个,“那个……许小姐,你和我哥在交往对吧!”

女孩子活泼开朗,眼神清澈如钻,笑容又极具感染力,着实让人讨厌不起来,一恒艳羡地看着她,她这么漂亮,性格好,家世好,长辈们当然会选她做儿媳妇。

一恒惨淡一笑,在向涵疑惑的目光中,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向涵便自己理解,“啊,你在生气对不对,刚刚我大哥做的的确是不对,他这个人就是有点霸道,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很好的,体贴,也懂迁就人。”她笑着对一恒说,“不过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就是说明你们感情好,他很喜欢你嘛。”

她的窃笑也很可爱,眉眼弯弯的样子,相信和左易站在一起会很相配。

向涵突然认真地说,“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不对劲了。”

一恒心头一跳,“为、为什么?”

她便又展颜微笑,“很简单啊,大哥在御江苑的房子从来不会带女人回去的,他却让你住在那里,而且那么多房间,偏偏还要和他住一间。”

看一恒脸色不太好,向涵忙解释,“哦,你别误会,我、我大哥以前是花心了一点,不过近阶段我还真没听说他又勾搭了什么女人,他和你在一起之后很忠诚的。”

一恒哑声道,“我没乱想。”

“那就好。”向涵松一口气,“万一被我大哥知道我背地里说他坏话,破坏你们感情,他会揍我的。”

一恒笑了笑,“你们感情很好。”

“兄妹嘛,感情当然好了。”向涵对一恒很有好感,她没过去那些女伴妖娆精明,有一张干净的脸,和她年岁相仿,关键是听她说了这么久,都没觉得吵,凑过身去,她笑道,“一恒,我可以这么喊你吗?”

一恒唇角笑意僵住,许久,才点点头,“可以。”

她有意接近她,想从她口中得知左易的近况,虽然听到他们的亲昵她会心痛如刀割,但总比就这样转身,成为两条平行线来的好。向涵也没辜负一恒的期待,很快就把话题跳到左易身上,她有些埋怨地说,“大哥对你就好了,会带你来这里看艺人,左易他都不愿意陪我。”

一恒眼睫微垂,紧握着酒杯,“左易……就是上次见过的那个男生,是吧?”

“嗯!”

“你们……在交往吗?”

“他还没松口,不过我很喜欢他,会继续追求他的。”她一点都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丢脸的,追求幸福并不是可耻的事,“他才刚失恋,没心情接受新恋情,我理解他。”

一恒脸白了一层,嗓音也有些不稳,“是吗,那、那他……是不是很讨厌他的前女友。”

向涵喝了口酒,“这个我没问过,我都不敢提起这件事,会刺激到他,他很爱她。”

“……你不吃醋吗?”

“当然会了,不过之前他那样肯定的拒绝我,我都快要死心,却没想到他突然分手。相比之下,现在已经很好了。”向涵笑了笑,“我还要谢谢那个前女友呢,如果不是她,我都没机会。她好没眼光,居然放弃左易那么好的人。”

一恒突然就忍不住眼泪,她狼狈地垂着头,在向涵的疑问中站起身,“抱、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她捂着嘴快步到了一处没人的角落,才将头靠在墙上失声痛哭,滚烫的眼泪成串流下,她死死按住胸口,都没能缓解心痛。

感谢?还要感谢她?谁要这种感谢!她才不是没眼光,她是被逼的,被她口中那个体贴可靠的兄长胁迫的!就因为他想要她,她无力反抗,只能被迫承受。为什么她被左易痛恨,她却能那样光明正大地陪着他?不公平。

她哭得妆都花了,蓦然在镜面上瞥到可笑的自己,她怔忪僵住,渐渐的一个幻影覆盖过来,他薄唇微勾,牢牢地将她压在身下肆意侵犯,一遍遍地说她是他的,她逃不掉。

“恶心!”她痛恨无能的自己,发狠地拽下耳坠和项链掷到地上,珍珠砰砰落了一地,这些都是他的,衣服也是,鞋子也是,她气得浑身发抖,把自己搞的一团糟。

向渊从会场出来找她,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他看不得她这样,就大步跑上前紧抱住她,“别闹。”

他喉头不知怎么也泛上了苦涩,两人几乎没有缝隙地拥抱着,他却觉得好像永远也没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怀里的人力气仿佛瞬间流失,安静得如同傀儡,木然地睁大眼睛。

他吻去她的泪,低声道,“我们回家。”

她呆滞地转动眼珠,好久才将视线聚集起来,和他染上痛苦的眼神相遇。

他心中酸涩,那句话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不好吗?”

他是喜欢她的,也许玩腻这两个字不会到来,那干脆就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他憧憬着和她生活,那场景一定很美妙。

“一恒,就这样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她无力地垂下眼睫,泣不成声,只好摇头。

不要。

她不要。

一恒在回家的途中就沉沉睡去,时而呓语出声,向渊仔细聆听,却仍旧听不出她到底说了什么。他的心脏有一处疼得要命,他把她抱在怀里,抚着她沾上湿意的眼角,嗓音嘶哑,“别哭了。”

他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还要哭?他就比不上左易吗?

之后一段时间两人都对那天她的失控闭口不提,向渊仍旧会热烈而沉默地占有她,有时就抱着她什么也不做,知道她想家,周末还会陪她回去,她不让他进家门,他对许家二老问好后,就乖乖回家去,隔天再来接她。

他们仿佛回到了之前,可向渊能感受得到,她厌恶他的蛮横和威胁,尤其在看到向涵和左易渐入佳境之后。

而向涵只以为一恒是兄长难得认真交往的女朋友,对她十分亲近,之后又见了两次面,就和一恒交换了号码,时常会发来短信问候。一恒也会在交谈中不动声色地提起左易的话题,借此了解更多他的近况。

这天下班,一恒收到向涵的短信,如今初夏阳光明媚,最适合情侣外出游玩约会,她苦恼约会地点,列出几个让一恒帮忙出意见。

一恒看着那刺眼的一段话,发呆许久,才回过去“森林公园”四个字,她庆幸字符是无声的,如果是打电话,她一定无法保持镇定。

向涵征询了周围一圈人的意见,又做了调查,终于决定就把隔天的约会定在森林公园,她兴高采烈地告诉一恒时间地点以及计划,一恒违心祝福之后,脑中疯狂滋生起一个念头。

向渊看她一路都捧着手机,脸色千变万化,不由低声问,“怎么了?”

“嗯?”一恒回过神,扯扯唇角,“没什么,晓游在问我策划案的事。”

他疼惜道,“下班了就不要再谈工作。”

一恒心虚地点头微笑。

向渊瞳孔猛然紧缩,就算她是敷衍他的,这个笑容也弥足珍贵。

吃完晚餐,向渊照例抱住一恒看电视节目,他的手圈着她的腰,渐渐就不规矩起来,大掌熟练地来到她的敏感点爱抚,唇舌并用的吮吻她,一恒被他撩拨得头晕脑胀,很快就被他压住,跪在地毯上让他从后方侵犯。

他徐缓而深重地占有她,逼着她,“一恒,说喜欢我。”

她大脑一片空白,只会顺着他的意呻.吟,“嗯……喜欢……喜欢……”

连接处在他一次次的深顶下湿得一塌糊涂,包裹住他炙热的嫩肉突然一阵痉挛,颤抖之后,她虚软地瘫在地上,神志不清地流着泪。

结束后两人去泡了澡,向渊拥着她,问她累不累,她下意识摇头,回过神来又点点头。说不累的话,他搞不好还会再来。

向渊被她的反应逗笑,把她从水里捞出来,用浴巾裹住,吹干头发,抱着她躺到床上。体谅她明天还要上班,他就没有恣意,只是搂着她亲吻,怀里的人又香又甜,怎么吻都吻不够。

好不容易等他满足睡去,一恒小心地睁开眼,他连睡着了都强势地霸占着她,让她无法自由转动。

隔天被向渊送到公司,一恒暗自喘了口气,就找王谢请假,她如今被向渊罩住,王谢根本不问她理由,爽快地批了假。一恒感激不已,背着包冲下楼,坐地铁赶到森林公园。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但控制不住想要看左易的念头,忐忑不安地在公园门口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等待,果然不到十点,就看到向涵和左易从车上下来。他们都穿着休闲装,头戴鸭舌帽,年轻的脸朝气蓬勃,比阳光还要刺眼。

一恒木然地看着那许久没见的侧脸,一遍遍地回想,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的?那时候他疲于工作,瘦得颧骨都微微凸出来,但眉眼爽朗,笑容让她心悸。现在他壮了一点,唇角笑意和善,被她背叛后的yīn郁疏散,眼神温柔,却不是对着她。

森林公园占地极大,放眼望去都是绿色,暖阳从枝叶的缝隙凌乱地散落下来,投出一片片斑驳的光影。里头还有空气清新的大氧吧,一条清澈浅溪贯穿全园,万里晴空的天气游人如织,多是情侣或是一家三口。

她就这么小心地跟在他们身后,贪婪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他沐浴在阳光中,高大挺拔,还是那么纯粹干净。

她却不一样了。

☆、vip章节

一恒对这种小心翼翼偷窥左易的方式食髓知味,开始主动给向涵出主意,帮她选约会地点。之后几天她都比当事人还要积极地早到约会地点,向涵和左易才刚交往,几乎每天都见面,一恒干脆对王谢撒谎,说向渊要带她出门,一下子请了两个礼拜的假期。

为了不让向渊察觉到异样,她每天会在下班前赶回公司,装成从写字楼里出来的样子,再坐上他的车。由于看到了左易,她偶尔会兀自出神,想到他的动作和眼神,便会不由自主地微笑。

向渊不明就里,但看她心情似乎是晴朗起来,便也跟着舒展眉心。

“笑得这么开心,很喜欢吃这里的甜点?”

听到向渊低声问,一恒才回过神,点点头,“嗯,很好吃。”

向渊带她来吃饭的地方主厨技艺过人,店内提供芝士蛋糕也醇香美味,入口即化,她的味蕾对这类甜食没有抵抗力。

看她回味地又吃了几口,向渊眼眸幽暗,轻抚着她的唇瓣,真想就这样压下去。一恒敏感地缩了缩脖子,把他的手拍开,低头吃东西。

向渊低笑一声,又捏捏她赤红的耳根,“害羞?”

“别碰我!”一恒躲开他。

向渊玩性被引了上来,锲而不舍地捏住她的脸,“偏碰,你能怎样?”

“你!”一恒气得咬牙,愤愤朝他瞪去,他可真是没脸没皮!

余光瞥见斜对面那桌的人,一恒一下子愣住。

向渊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转身看去,视线所及处,是段晓琪对他举杯遥遥一敬。客气地点头回礼之后,向渊面向一恒,见她脸色苍白,不安地颤着眼睫,心情大好,“嗯?你吃醋了?”

一恒僵硬地摇摇头,眉心紧皱,底气不足地,“你和她……不是男女朋友吗?”

一直以来她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都忘了向渊其实是有女朋友的人。她虽然和向渊没感情,但是不该做的都做了,岂不是成了第三者?

向渊了然,“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嗯?”

他直视她,眼中暗光连闪,半真半假地,“为了你,我和其他女人都断了联系。”

一恒呆了片刻,才松了口气。管他是不是为了她,她没做违背道德的事就好。

临走时她忍不住又看了段晓琪一眼,她似有察觉,抬眼看来,两人视线相碰,对方唇角微扬,虽是在笑,眼底却有不愿遮掩的敌意。

一恒转过身,被向渊牵手离开。

回家路上向渊心情极好,一打开门,就把一恒压在玄关,咬着她的唇逼迫道,“说,刚才是不是吃醋了?”

他的气息和力道都带着强大的攻击力,一恒在他的逗弄下仿佛软成了一滩水,挽在后脑的发髻也散落下来,无辜地颤抖着眼睫,“没、没有……”

“骗人。”他低笑着吻她,衣服也来不及脱下,两手探入她的裙底,扯下可怜的底裤后,就大力托起她,将她抵在墙上狠狠抽动。

她承受不住他的热情,环住他的腰,口中溢出破碎的呻.吟,随着他的动作越哼越快,最后两人几乎同时达到高.潮。

眼前一片茫白,神智都被震飞出去,隐约间她听到有人在耳边低声说喜欢。

那两个字好温柔,声线熟悉,羽毛般拨动着她的心弦,她不由自主地抱紧对方的脖子,让自己更好地接纳他,低泣道,“我也喜欢你。”

只喜欢你。

那次之后向渊更加粘她,不止一次地提出要她辞职,在家好好陪他。一恒心惊肉跳,说了许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才让向渊打消心思。

这天一恒照旧去偷看左易和向涵约会,天气渐渐热了,他们就不愿意乱跑,来到网络上推荐的一家书屋。港城老城区拥有古朴高瘦的欧式风情建筑,那家书店就坐落在老城区东北角,占据了整整一栋楼,三层的书屋不仅面向阳光,还种了花草,空气里漂浮着慢悠悠的蓝调音乐,读者们就可以随意找一本书,点一杯茶,挑个座位坐下,心无旁骛地享受一天。

一恒不敢走进书屋,那太容易被发现,就去了小街对面的咖啡厅,幸运的是左易和向涵挑了书之后,就坐在了二楼靠窗的位子。咖啡厅只有一层,她就单手撑着额角,目不转睛地仰头看他们。

不知道向涵说了什么,左易忽然笑起来,回了一句,抬手揉乱向涵的头发,她怔怔看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他们最近越来越亲密,她看不得,又想看,心脏每分每秒被翻来覆去地煎熬,难受的很。

一恒仓皇地转过头,拿纸巾擦去眼泪。模糊的视线中突然有一个人影走向她,她心跳一滞,没由来满怀期待,而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双眼茫然地黯了下去。

对方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眉峰单挑,唇角在不笑时,也习惯性地微微勾起。

不是左易。

“……你怎么在这?”何谋端着外带咖啡杯,不客气地坐到她对面。

一恒狼狈地擦干净脸,喝了口茶,才把哽咽压下去,“我、我来这里坐坐。”

何谋闲适地靠在椅背上,这拙劣的谎言,她觉得他会信?

没人能在他眼前隐藏心思,更何况她根本就不会隐藏。

一恒忙转移话题,“呃……何、何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何谋夸张地揉揉胳膊,“别那么喊我,怪肉麻的,叫我名字就好了。”他轻快回答,“我在这附近拍一组公益短片,提起这个就火大,那个被金主塞进来的女艺人简直是惨不忍睹,那叫什么演技!半点灵气都没有,骂两声就哭,真是……我还不如买只猪来当主演!”

何谋大口喝掉咖啡,“我被气得不行,跑出来放松心情。”

看这样子,他是在片场发了好大一通火,才出来的吧。

一恒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就讷讷地,“你……你还要不要喝东西了?我请你。”

“……”何谋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有没有抓住重点?我在生气,关喝东西什么事。”

一恒眼睛还有些红,干笑道,“你喝点东西,润润嗓子,才能继续骂。”

何谋彻底消气了,靠在椅背上抚着额,“哎,头疼头疼,一个两个都好蠢。”

一恒吃不准自己是不是也在他说蠢的范围内,和他也不熟,就垂下头,安静地小口喝茶。她只希望他抱怨完赶紧离开,别妨碍她做正事。

何谋哼了一阵,总算是缓过劲来,要坐直身体时,视线不期然扫过对面街道的书屋,他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再定睛看去,那面对面坐下看书的男女,的确是左易和向涵。

他惊愕地看向一恒,她毫无所觉,仍旧像是缩在自己壳里一样,静等他离开。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才低声说,“你怎么……和向大少一个德行……”都喜欢跟踪小情侣看人家卿卿我我。

这虽是取笑的话,他说完,却笑不出来。

他知道事件的完整经过,她和左易其实都是受害者,不同的是左易有个向涵全心全意地爱护照顾,她却没有,连见面的资格都被剥夺,只能眼巴巴地偷看爱人和其他女生交往,沉默而卑微。

一恒没听清他说什么,再问何谋也拒绝重复,她只好作罢,“对了,你不用回片场吗?”

何谋露出恍然记起的表情,“你不说我都忘了。”

他又到前台买了杯咖啡外带,临走时见一恒还坐在原处,长叹口气,走到她面前,“你一个人坐这里不无聊吗?要不要带你去参观一下片场,我们取景选的地方还不错。”

一恒当然摇头,“不用了,我、我……”

“你什么你,走了走了,看你也没事。”呆坐在这里心还不要疼死,二话不说地拽起一恒,何谋不耐道,“我是看在向大少的面子上才让你参观的,别不识好歹啊。”

一恒这才反应过来,惊慌道,“那个……你能不能……别告诉向渊,在这里见过我?”

何谋也不多问,只是说,“好啊。”

一恒松了口气,“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

他不过是举手之劳,如果他再有点正义感,他会选择不包庇朋友,去告诉她真相。可是他没有,只能做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何谋接下的公益片主要讲述家庭的重要性,拍摄地便选了老城区里一间历史悠久的民宅,片场热闹非凡,忙碌的员工们一看到何谋终于回来,都露出又感动又害怕的表情,“导演,我们都准备好了。”

“那个蠢猪也准备好了吗?”

“老大,别骂了,妆好不容易才补好的。”

何谋不耐烦地让工作人员通知大家准备拍摄,一恒就屏息站在一旁观看,她第一次接触广告前期制作,新奇不已,不知不觉就忘了伤痛。而何谋面上轻浮,真的工作起来却颇为严厉,要求也高,更可怕的是骂起人来完全没有顾忌,一恒光是听到,就觉得颜面无存,都开始默默同情起片场中央的女艺人。

等回过神看到腕表,才发觉就要到下班时间,一恒心惊,忙对何谋说,“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

何谋颈间挂着耳麦,随手把墨水笔丢到台子上,“我送你,这里也结束了。”

“不用不用,我搭地铁就好。”说完,她便背着包跑出老宅。

等气喘吁吁地赶到公司,正好是下班时间,一恒一边调整喘息,一边从后门走向大堂,来到平常等待的地方一看,向渊还没来。

她放下心,坐到长椅上,手机这时震动起来,“喂?”

听筒送来向渊带着笑意的嗓音,低沉温柔,“我这里有点事,不能去接你,已经叫了司机去,你先回家。”

一恒点头说知道,向渊喜欢她柔顺的回答,又叮嘱她要是饿了记得吃东西,才挂断电话。

穿上西装,向渊整理袖口,助理帮他推开大门。坐电梯下楼来到会所,向渊朝包厢走去,突然看到前方拐角走出王谢。

王谢自然也是看到了他,忙不迭上前,“向总,没想到能遇见您,缘分缘分。”

向渊也不恼他这攀亲近的话,眉峰单挑,见王谢后头跟着几个人,“怎么,你做东?”

王谢笑道,“几个朋友。”

那几人看王谢如此低声下气,猜得出向渊的身份,便都上前问好。一恒还在王谢手下,给他点甜头吃也不错,向渊便给足他面子,招来领路的服务生,“今晚这几位先生免单。”

王谢大喜过望,“向总真是客气。”见向渊微笑着签字,便再接再厉地讨好他,“对了,一恒的假期还够吧?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再批。”

向渊手上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您不是带一恒去泰国了吗?如果两周时间不尽兴,向总您一句话,我就给一恒批假。”

泰国?他怎么不知道?

“是吗?”他不动声色地顺着往下说,“我也觉得不够,她只和你请了两个礼拜。”

王谢抹了把汗,“一、一恒那么跟我要,我也就……向总您觉得不够,我还能再批。”

压下寒意,向渊将单据递给服务生,对王谢微微一笑,“批什么?不用批,明天她就不会去上班了。”

他拍拍王谢的肩,“回去给她做好离职,私人东西寄到会所来。”

不管惊疑不定的王谢,向渊转过身时,笑意已倏然撤下,面容如被霜冻住一般,他阔步往回走,在等待电梯时,隐忍不住地踹上大门。

光滑如镜的门微微颤动,印出他yīn鸷的脸,眼中寒芒闪烁,yīn沉可怖。

好一个许一恒,居然敢背着他做这些事。

请了两周假,她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每天装作正常上下班的样子,把他当猴耍,怕是早就嘲笑过他好骗了吧。

他把她捧在手心里宠,可不是为了让她来骗他!

☆、vip章节

一恒没什么胃口,洗了澡之后,就从柜子里翻出零食,坐在地上一边吃一边看节目,才安稳没几分钟,就听到玄关传来一声巨响,她心头一颤,还未回过神,就看到向渊冷脸站在了不远处。

他周身弥漫着浓浓的压迫感,眼神幽冷,仿佛能看穿一切,一恒心虚地垂下眼睫,扶着沙发站起身,“你、你不是说……要晚点回来?”

她的惊慌和恐惧遮都遮不掉,还掩饰地扒住手指,他心中怒火滔天,yīn沉的目光紧锁住她,许久,他抬脚走向她,轻捧起她的脸,语调听不出喜怒,“我早点回来,不好吗?”

一恒脸白了层,不敢和他对视,嗓音不稳,“没、没有,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她说完,便想离开,向渊面无表情地看了她片刻,放开手,“随便做点就好,我先去洗澡。”

直到听见浴室大门关上的声音,一恒才缓过神来,她心跳个不停,他的眼神太可怕,在他面前她所有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可如果他知道她骗了他,又应该不会如此平静。

心神不宁地煮了意大利面,一恒忐忑地坐回原处,屏幕上闪过一个个画面,她看是看了,却印不到脑子里。不一会就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是男人赤足走在地板上,而后就有一团湿热扑面而来,向渊坐到她身后,将她扯到怀里。

她僵硬着不敢乱动,脑袋枕着他热硬的胸膛,隐约能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向渊垂眸看她几秒,和往常并无二致地亲了亲她的脸颊,端过海鲜焗面吃了一口,“很好吃。”他笑了声,吃了一半,捏捏她的腰,“去拿瓶酒来。”

一恒应声而起,紧张地开了瓶红酒,拿来一只高脚杯,在向渊好整以暇的微笑中,又坐到他腿间,被男人长手长脚圈在怀里。

“好乖。”

向渊倒出一杯酒,送到一恒嘴边,一恒眼睫轻颤,完全不敢忤逆他,顺从地被他喂了一杯。之后向渊又把剩下的焗面吃掉,偶尔还让她也吃一口。两人边吃东西,边看电影,向渊晃动酒杯,红色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醉人的光,他仰脖喝掉,突然掰过一恒的脸,将剩下的缓缓渡到她嘴中。

他满意地看到她眼中露出微醉的迷茫,炙热的唇瓣缓缓下移,来到她滑嫩的颈间吸吮,略显粗糙的手掌也从她的睡裙底下探进去,解开她的内衣搭扣,恣意揉捏。渐渐地体温升高,他脱去她的衣裤,让她干净地躺在地板上任他打量。

大亮的灯光直射而下,她的身体铺展开来,异常的白皙诱人,许多地方被他或掐或咬地留下深浅痕迹,并没有被别人吮吻的线索。他谅她也不敢去做那种事。

怒火消散一些,他伏在她上方,眼神依旧冰冷,“要不要我碰你?”

她无辜地睁大眼睛,被酒精袭击的大脑好半天才明白过他的话,缓慢地点点头。向渊夸赞地亲了她一口,嘴唇便继续向下,他分开她的腿,托起她的臀瓣,将头埋进她腿间,唇舌并用地挑逗她最脆弱最私密的地方。

一恒受不了这个,眼眶迅速泛红,十指无力地插.进他的发中,眉头轻皱,似难耐又似欢愉地低哼。那里很快就溢出丰沛的汁液,向渊眼眸一暗,紧箍住她的腰,用力沉入。他在明亮的大厅纵情地占有她,将她的每一丝表情都收入眼底,强迫她说舒服,说还要,更要她一遍遍地喊他的名字。

发泄之后他抱着她淋浴,躺倒在床中。夜色正浓,厚重的窗帘将月光阻隔在外,黑暗中他们看不到彼此,只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心跳。

向渊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说,“你是不是想出去玩?夏天要到,港城太热,带你去海岛,怎么样?”

一恒昏昏欲睡,无力地回答,“好远……”

“是吗?那去近一点的地方。”他在她颈间落下细碎的吻,“你喜欢山,还是水?平江有个运河度假酒店,很漂亮,想不想去?”

她缩在他怀里,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胸膛,鼻端满满的都是他的气息,霸道,强硬,无孔不入。

“嗯?你在撒娇吗?”

她没回答,已经沉沉睡去。

他静了片刻,又说,“你最好没做什么让我生气的事。”

隔天向渊照旧把一恒送到写字楼,将车开到路口等待,不一会定位仪就有显示。他早上把自己另一部手机藏到了她的背包里,她并没有察觉。向渊眼眸微眯,腮边清晰的印出咬牙的动作,他脚踩油门,缓慢地跟着红点移动。

车在老城区停下,向渊按照指示,终于找到一家咖啡厅。他站在茶色玻璃门外,很快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一恒,她一脸焦急,不停地看时间,偶尔抬头呆滞地仰头凝视某个地方,明显是在等人。她坐着等了多久,他就靠在墙边,站着等了多久。

快到午餐时间,冷清的咖啡厅迎来客流高峰,但还是没有她要等的人,待人群渐渐散去,向渊的耐性也要几乎磨光,他正要抬脚踏入咖啡厅,把出神的一恒拽出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吵闹的怒骂。

眉头皱了皱,他冷脸看去,瞳孔猛地紧缩。那走在旧路斜坡上的,正是神色烦躁的何谋。

他不知在和谁打电话,臭骂道,“让那个女人滚!我?我出来休息!再在那里会被你们气死!经费?我管你经费有问题!”

愤怒甩上电话,何谋抬起脸来,不期然和站在墙边的向渊对视上,他愣了一愣,“你怎么会在这?”

向渊怒极反笑,语调清浅,“你说呢?”

“难道……”何谋脸色变了变,“你是为了一恒……”

那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的瞬间,向渊只觉得脑中最后一点理智也被焚毁,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冲上去,一拳挥中何谋。何谋猝不及防,被打得摔倒在地,脸颊火辣辣地疼,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他试了两下没能从地上爬起,就又狼狈地被向渊拎起衣领拽进小巷里。

何谋吃了满嘴的灰,好不容易才躲开他的一脚猛踹,“你发什么疯!”

“该说这话的是我!”向渊拎起他,眼底怒意翻滚,他极力压抑,才没继续对友人拳脚相加,“你和一恒一直在这里见面?”

“什么?”

“她请了两周假,就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何谋明白过来,一把挥开他的手臂,喘着粗气擦拭唇角溢出的血渍,“别乱说,没有的事。”

“没有?没有她会在咖啡厅等你!”向渊额角青筋直蹦,“你怎么解释?巧合?你以为我会信?”

“信不信由你,的确是巧合。”看向渊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何谋靠在墙边,突然被殴打的愤怒以及一直以来的隐忍让他冷笑道,“不过我昨天就和她在这里巧遇。对了,你知不知道她来做什么?”

向渊眸光森冷,“何谋,趁我还愿意听你说话,快点说。”

何谋又笑了起来,“向大少,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你吃醋啊?爱上她了?你清醒点行不行,你忘了自己做了什么缺德事!还真敢陷进去。”

“为什么不敢?她是我的!”向渊暴怒出拳,何谋灵活躲过,退到安全地带,收了嬉皮笑脸的表情,“你还真能说。”

“何谋,你……”

打断他的话,何谋说,“她最近,好像一直都在偷看左易和涵涵约会。”

从未想过的回答让向渊蓦然愣住。

“昨天他们两个在书店里,她就坐在对面的咖啡厅。”何谋低叹口气,“我昨天来喝茶,偶然遇见她。哈,从这点看,你们两个还真配。”

他揉上脸颊,吃痛地皱起眉,“她哭得很伤心。向渊,如果你真喜欢她,最好是让她永远不要知道你为了涵涵,去拆散她和左易。如果你只是对她玩玩,就趁早放了她。”

何谋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入耳,他胸腔的怒意渐渐被无法忽视的抽痛取代。她背着他,欺骗他,就是来看左易?那个人到底占据了她心底多少地方,还是她的一颗心里根本就全都是他?

何谋淡淡道,“你没资格这样对她。涵涵是你的宝贝妹妹,她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

“最关键的是,她和左易真心相爱。”

向渊倏地抬起头,他眸光幽深,缓缓勾起唇角,不屑道,“那又怎样?再相爱现在也毫无瓜葛。”

何谋眉头紧皱,“你怎么不明白我的重点。她是无辜的,被你胁迫,又被逼和你在一起,等你玩弄够了,你觉得她不会伤心吗?”

向渊冷冷注视何谋,笑道,“哦?你这么为她着想?为什么?”

何谋头隐隐作痛,被醋意蒙蔽双眼的男人是不是没办法说道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她只是同情。”

“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善心。”向渊眯起眼,“最好同情不会变成爱情。”

何谋受不了他,反唇相讥,“这的确难说,毕竟你当初那样信誓旦旦,如今还不是爱上她?”制止向渊的张嘴欲言,他笑道,“别说你没有,你的举动有那么一点说服力吗?还是你根本不敢承认,你隐隐在担心,怕她知道真相之后,会恨你。”

向渊下颚紧绷,yīn沉注视他许久,才一字一顿地,“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

“只要你不说,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说罢,他转身离开,却在看到巷口呆立着的人影时,僵在原地。

初夏的阳光陡然刺目起来,照得人视线恍惚。

向渊心头涌起一阵慌乱,不确定她看到了多少,又听到多少。她背光而立,白净的脸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他没由来的,就不敢靠近她。他怕看到她眼中的怨恨如箭一般射向他。

许久,他缓缓走向她,试探地伸出手,低声喊道,“一恒?”

她抬头看他,没有回答。

她的眼原本明净如星空,如今却空茫茫一片,直到他想要拥抱她,才回过神来,如避蛇蝎地猛地后退一步。

“一恒?”

她面无表情,沉默地与他对视,在他挤出微笑时,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甩了他一巴掌。

☆、vip章节

一恒打完向渊之后,转身就走。她那一巴掌打的狠,自己的手掌也火辣辣地肿痛不堪,但远不上心口的。她一直被那个问题困扰着,为什么向渊执着地想要她,现在终于知道答案。

为了他妹妹,为了向涵能顺利地和左易在一起,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终于是拆散了他们。

阳光照耀下的土地蒙着层梦幻的金黄。

她握紧双手,快步走在路上。

向渊从后面追上来,拉住她的手臂,扯得她脚下踉跄,险些摔倒。

“你要去干什么?”她听到他寒声问,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但努力许久,都没能成功,她看着自己被他紧紧圈住的发红手腕,她就没办法摆脱他了吗?

一恒眼眶酸胀,“我要去找左易,我要去告诉他真相,我要和他重新在一起!”

左易那么温柔,一定会体谅她,心疼她,并且接纳她。她光是想到他张开双臂拥抱她的场景,就激动不已。

过去的黑暗她全都能忘掉,因为他会带给她光明。

可她的幻想被眼前的人无情打破,“不许去!”

向渊沉下脸,拽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和我回家去,我不许你去找他。”

“你凭什么?我要去!”她拼命挣扎,害怕真的就这样被他带走,神色慌乱,“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对我们,我和左易……我和左易那么好,你凭什么拆散我们!向涵喜欢左易是她的事,为、为了她你就不管别人了吗?我和左易是无辜的!我们应该在一起,你不能……”

“没有应该!”她可怜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向渊压下暴怒和酸疼,要捏碎她一般按住她的肩,“许一恒,你不可能和左易在一起。你忘了自己看到的了?左易和我妹妹在交往。”他看到她眼底的痛楚,疯狂的嫉妒让他讥讽地勾起唇角,“涵涵那么好,你哪点比得上她?”

“我、我……”她没有她漂亮,最被左母挑剔的家世更没她好,她头脑突然一片空白,事到如今她居然说不出自己一个优点吗?

擦去她不断涌出的眼泪,向渊嗓音冰凉,“你连对左易的爱都没有涵涵多,她爱了他十年,你呢?你对他的感情,几秒钟时间,就被你结束了。”

一恒忙摇头,“不、不是的,是你逼我的……我不想和他分手……”

“那又怎样?”他冷笑一声,不给她一点生存的机会,“他们就要结婚了。”

她愕然僵住,不愿和他对视的眼终于缓缓看向了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珠被泪水冲刷得过分明亮,眼睛在她苍白的脸上大得惊人,她嗓音颤抖,“你、你说什么?”

向渊满意她不敢置信的模样,微笑着说,“左易和涵涵就要结婚了。昨天刚定下来,在七月份会举行婚礼,到时候你也可以参加,去看看他们有多般配。”

“……”

他放柔嗓音,轻轻拨开她被泪水黏住的发丝,“他变心了。”

“……”

“左易不爱你,他现在喜欢的是涵涵。”

一恒呆滞地站在路边,世界仿佛都安静了,视线中是白茫茫一片,左易的脸不断地闪现,可是越来越小,越来越透明,终于消失不见。她迟缓地蹲□子,用力抱紧自己,让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可即便如此,心脏每一次跳动都还是会带来清晰的痛楚。

他在她耳边不厌其烦的,用低沉而温柔的嗓音重复,“他不爱你了。他爱的是向涵。”

他甚至还在笑,她却只会哭。

没用的自己只会哭!

眼泪流到最后仿佛都干了,水渍被阳光照耀慢慢地从皮肤上蒸发,她捂住脸,深深吸了一口气,扶着一旁的墙壁,好不容易才站起身。她的腿已经麻了,却还是要往前走。

向渊在她身后沉声问,“你还要去哪?”

一恒没回答,安静地向前走。

向渊好不容易熄灭的怒火又燃烧起来,他眼底暗光连闪,冲过去挡住她的去路,“如果你是要去告诉左易,你最好不要去。”他只能看到她的发顶,柔顺的黑发垂在两边,露出一小片白皙的后颈,“我不会让任何有可能影响涵涵幸福的事情发生。”

“……”

“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相信你明白。”

一恒终于忍不下去,她抬起头,眼神如冰一般,歪头看了他几秒,居然扯扯唇角,轻笑起来,“你又要威胁我了,对不对?”她嘲笑他,“你只会用这一种方法吗?”

他看不得她这种笑法,他最开始威胁她时,她也只是愤怒,从未嘲讽过他。

她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一般,他眉头紧皱,“只要有用就可以。你死心了?看清楚现实就和我回家去。”

说着,他便要拉她的手腕。

她往后退了一步,躲过他,“我回自己的家去。”

“你……”

“向先生,被你睡了这么久,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会去找左易,更不会打扰你妹妹的幸福,你是不是能大发慈悲,放过我?”

他三言两语就把她的梦撕得粉碎,经过这段时间,她已经不像和左易在一起时那样乐观,傻气可以有,但一直傻下去,苦的只有自己。她什么都不要了,万念俱灰,她和左易注定没办法在一起,再多的屈辱和不甘她压在心底,但求以后再也不看见眼前这个人,和他毫无瓜葛。

她人生中最丑陋最可怕的梦魇都是他带来的。如果可以选,她甚至宁愿不要和左易相遇,这样就不会和他有丁点联系。

前路被他堵着,她就转过身,向后走。

向渊大步追过去,这次没让她逃脱,他拉着她的手腕,下颚紧绷,“你是我的,和我回去。”

一恒也不反抗,跟在他身后,他高大的背影强势占据了她的视线,和他的人一样饱含压迫感,她又笑了声,“我为什么要和你回去?我又不爱你,我也不是你的,从来都不是。”

向渊倏地转过身,他腮边还有被她掌掴后留下的红痕,伴着yīn沉的眼,越发的可怖,“许一恒,别仗着我喜欢你,就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听话地和我回去。”

她笑得更冷,“喜欢我?向先生,你的喜欢有多金贵,能和我的自由相比?为什么你喜欢我,我就要跟着你?你从来不为别人考虑是不是?”

“……”

她丝毫不怕他,和他对视着,“您这样优秀,何必屈尊降贵地占着我。非我不可吗?那太可笑了。”

她的讽刺和恨意一样锐利,刺得他头一阵阵剧痛。

她居然敢不屑他的喜欢?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她不可?怎么可能!

向渊额角青筋爆起,复杂而浓烈的情绪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直觉地要抗走她,却又被她讥诮的目光刺伤,看了她片刻,他眸光yīn鸷,冰凉的指腹捏紧她的下巴,自尊战胜了感情,“你想要走是吧?”

“……”

“我让你走!”

他狠狠地丢开她,胸口有一团火无处发泄,看她狼狈地跌到地上也没能生出丝毫快意。他对她有占有欲,喜欢她,但容不得她撒野,也没到能容忍她胡作非为的地步,他不甘心被她嘲弄。

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左易如预料之中地被向涵感动,而他也不想再疼她宠她,干脆就放了她,免得何谋骂他没人性,还无端被嘲笑他陷进爱情里去,被个女人控制心神。

走到拐角时,向渊无意识地回头看去,一恒早已站起身,和他背道而驰,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向渊愤怒不堪,驱车回到御江苑,开门看到她的拖鞋齐齐整整地摆在玄关,抬脚便踹了上去。可是这地方哪里都有她的影子,她的抱枕,她和他唯一一张在酒会入场时被拍下的合照,他给她买的无数件衣服首饰,空气里甚至还有她的味道,它们就那么光明正大地铺成在他眼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刚刚他看似强势,实际上被甩掉的是他。

是她不要他。

她对他的疼宠和喜爱根本不屑一顾!

无力感一下子侵袭全身,他跌进床中,疲倦地合上双眼,脑中又不期然跃进她的侧脸,昨晚他们还抱在一起,在这张床上,他虽然气她骗了他,但还是想让她开心,计划着夏日旅行,她要睡不睡时是最乖巧的,柔顺地窝在他怀里,还可爱地蹭了蹭他的胸口……

向渊猛地坐起身,双目赤红地瞪着那张大床,发狠地掀乱床单,走到更衣室把她的衣服全部扔到地上,首饰鞋子,连那张合照都被他摔到地板上,相框四分五裂,也分割了他们的脸。

安静的室内回荡着他愤怒的粗喘,他看着满地狼藉,转身走了出去。

眼不见为净。

他不信她就扎根在他心底,拔都拔不掉。

向渊回到位于娱乐城中的住所,缓了许久心情还是没办法平静,一个晚上辗转反侧,隔天头部钝痛,又接到了家政阿姨的电话。

阿姨今早来收拾东西,看到房间凌乱,还以为被人闯了空门,很是担心。

向渊冷声让她把一恒的东西全都丢掉,一个不留,而后就甩上电话。收拾妥当,他冷脸下楼,吃完午餐后便去了合辰,职员们极有眼力,看出他的恶劣心情,讪讪和他问好之后,便快步离开。没有会要开,也没案子要谈,从娱乐城顶楼一路逛下去,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想看第二眼,原本这个时候他会直接去写字楼接她下班,现在却没人需要他接。

他又想起来,策划公司的工作已经让他擅自结束,一恒知道后一定又会气他,她会气到什么程度?给他来一通电话,还是直接上门来臭骂他?可他等了许久,手机还是没闪现出她的名字。

他们之间就是这样,她从来都是被动的,不甘的,他不主动找她,他们就相当于断了联系。

何谋知道自己是间接破坏了他们的关系,都不敢来见他,十几天过去,只来了个电话,无奈地说抱歉。

向渊轻扯唇角,“没什么好抱歉的。”再多的怨气,他那天揍了他几拳,也够了。

何谋叹息道,“那你们现在怎么样?她是不是……不愿意和你说话?”

好像他很看重她一样。向渊笑了笑,“没怎么样,我按你吩咐的做了,放她自由。”

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何谋才说,“你舍得?”

向渊失笑,“有什么舍不得?那天下午我就让她走了。”

没了她,他这十多天不用再费心思哄她讨她欢心,数之不尽的女人倒贴上来,玩乐之后回去倒头就睡,不知道过得多舒畅。

何谋长叹口气,他感慨良多,许多话在嘴里绕了个遍,最终也只是说,“你别后悔就行。”

向渊看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想回一句当然不会,但莫名地说不出话。工作结束后他心情又烦躁起来,开着车漫无目的地乱逛,最后竟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港大后门。

他愣了一会,不耐地抽出一根烟点上,眼前热闹的夜景和他的一些记忆重合,当初他暗暗观察一恒和左易的时候,就是在这。他一根又一根地吸烟,那无法忽视的疼痛又来了,他松了手刹,正要驱车离开,就看到马路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走过。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却好似有股光,让他在人群中能一眼看见,也只能看见她。

在夏夜霓虹里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束着马尾,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她目不斜视地走到公交站台,等了没一会,就上了车,不知前往哪去。

向渊怔怔凝视,渐渐地眼眶发烫,挫败地将头抵在方向盘上。

他认输了。

他没办法再无视心底的悸动。那些执着的占有欲,莫名的不舍,被不屑后的痛苦和愤怒,都源自他对她的爱。

☆、vip章节

怕父母担心,一恒没敢回家去住,只是回去收拾了几件衣服,幸运的是没和父母碰上面,否则她也许又要哭出来。她坐车来到港大,这里承载着她最快乐的记忆,可在木椅上枯坐半天,也没办法回到过去。天色渐渐暗了,她就在学校后的小旅馆里住了一晚,隔天去策划公司,才知道向渊已经擅自帮她辞了职。

难怪他会出现在咖啡厅,原来他从王谢口中得知她骗了他。他也是能忍,明明那么生气,晚上回去,居然还能和她温存。

不堪的记忆又闯入脑壳,一恒脸色发白,好不容易才平复呼吸。

她恨死向渊,他从一开始就带着肮脏的企图心,蒙骗了她和左易,唯一的感谢是他最后关头良心发现放走了她,否则她一定会比现在更痛苦。如今她要做的是快点忘记那段过去,重新开始。

人只要忙碌起来就没有闲工夫注意其他事,好工作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她手上有些钱,就在学校附近又租了个房子住,在过去一家还算熟识的快餐店打工。凡是有空,她就会到学校逛逛,夏日气息越来越浓,苍翠的树叶在阳光和清风下摇曳生姿,夏花烂漫,她坐在长椅上,看着一个个年轻活泼的学生,都会羡慕他们脸上的笑容。

向涵不知道她和向渊已经没了关系,还时不时发短信来告知她婚礼筹备的情况,偶尔还会附赠照片,她的婚纱,左易的礼服,他们并肩站在镜子前的模样。她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下来,而后沉沉睡去,隔天早上接着去快餐店,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

某次上菜时,她听到一对情侣一边吃东西一边算钱,女生很苦恼,为什么才月初,他们就如此拮据。男生便举例他们买了什么,吃了什么,房租水电、看电影也要钱啊,而后丢了一块红烧肉到女生碗里,“说来说去,就是想让我把吃的给你吧。你如愿了。”

女生立刻笑起来,蹭蹭他的手臂,一脸满足。

她捧着一叠餐盘怔忪听了好久,回神后到收银台帮他们付了款。她不是施舍,只是羡慕。她曾经也有一个会这样和她省钱过日子的人,现在他却要和别人结婚了。他们之间应该就是有缘无分。

结束工作,一恒在店里随意吃了晚餐,才慢吞吞地往站台走。近九点钟的公交并不拥挤,她坐在后排靠窗的位子,额角随着车体的晃动一颠一颠地磕在玻璃上,恼人的疼痛让她找到了哭泣的借口,也不顾其他乘客的侧目,伏在栏杆上失声痛哭。

坐在一旁的大叔很热心,看一恒哭得这么惨,手忙脚乱地掏出纸巾来递给她,“哎,你、你没事吧?”

一恒摇摇头,眼泪还是不停地流。

直到下车她还是在哭,那位大叔正好在同一站下车,就在她身后,“你真的没事?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他以为她是病痛。

一恒弯腰对他表示感激,便准备继续先前走,却听到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而后她就被人拉住手臂,“不要哭!”

他话中的怒意仿佛有了实体朝她扑来,一恒僵了两秒,飞快地转过身,在看清来人之后脸色惨白地抽出手臂。

她受惊地想要逃,向渊手快又拉住她。

两人无声对视,向渊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和惊惧,心脏仿佛被人迎面揍了一拳,连呼吸都不太顺畅。

那位大叔还是没走,见向渊脸色铁青,还凶神恶煞的,就好心告诫他,“那、那个,女朋友哭了哪能这样,你哄哄她,抱抱她,知道吗?”

向渊冷冷扫他一眼。

大叔识趣地转身离开,临走还又叮嘱,“温柔一点!”

他也很想温柔,但看到一恒那样怕他又恨他,他就没办法挤出笑脸。他更气自己,他只能让她伤心,似乎没办法让她开心。

许久,向渊放低嗓音,“别哭了。”

一恒猛地回过神,这次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她抚着上面的红痕,冷漠地轻扯唇角,“连我哭你都要管吗?”

“……”

“我们都没关系了,向先生。”

她说完便走,向渊凝视着她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背影,忍不住地跟了上去,从后面抱住她。

他曾经也这样安慰过她,只是那时心意半真半假,如今是真的心疼。

“别哭了。”他跟了她一路,看到她的公交上流泪就控制不住地想抱紧她。空落落的怀抱因为她而填充,他享受这一刻的安宁,可下一秒一恒就挣扎起来,“你、你别碰我,放开我!你说放我走的!”

她浑身发抖,刻骨的恨意直白而浓烈,逼得他不得不放手,一得到自由就头也不回地快步跑开。

回到小屋后一恒立刻反锁上门,确定没有人跟上,才紧张地抱住双臂,气息不稳地呆坐到床上。她的肌肤仿佛还留有他手掌的触感,又恶心又可怕,忙去浴室冲了澡,终于镇定下来。

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她躺倒到床上,根本不愿意思考向渊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恨不得抹去所有和他有关的记忆。

左易和向涵的婚礼是周五这天,一恒因为前两天被向渊的突然出现吓到,身体就不太好。七月中旬已经是盛夏,屋外的街道都被热气蒸发得扭曲变形,她有点发烧,视线就越发虚晃,可她还是忍不住在傍晚去了婚宴现场。

左向两家联姻排场自然是不会小,婚宴选在星级酒店的豪华宴会厅,邀请专业婚礼策划团队布置,光从宴会厅外面看,就能感受到粉色的浪漫气息。一恒去的比较晚,大多数宾客们已经进场,她在楼梯口小心地张望了一会,依稀能够看见左易和向涵还站在门边迎接祝福他们的客人,左向两家的四位长辈也笑脸迎人,时间差不多了,伴娘便提起向涵的婚纱下摆,跟随他们往会场中走。

进门前左易似乎有了感应,突然向后看来,一恒无措闪躲到柱子后,僵硬地过了十几秒,才敢偷偷地探出头去。那厚重的雕花木门已经缓缓合上了,他此时正在会场内,一步步地走向他的新娘。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她沉痛地闭上酸胀的眼睛,心痛如刀割不过如此。

不一会有人走了过来,厚重的毛毯吸了些足音,但一恒还是听见,她迟疑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向渊。

怎么又是他!她就摆脱不了他了吗!

她恨死他,可是连对他发火的力气都不愿意出,只是疲倦地低声问,“你满意了?”

向渊凝视她,喉头发堵,半晌无言。

安静的外场飘散着淡淡的鲜花香气,隐约还传来欢快进行曲的音调,傍晚的橘色光线透过欧式落地窗斜斜洒落一地,带来静谧无声的平和温馨。

许久,向渊向前走了一步,“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一恒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见她连走路都摇摇欲坠,向渊抓住她的手腕,一感受到她皮肤的温度,他就皱起眉,“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别碰我。”烦躁地挥开他,一恒淡淡道,“我又不是你妹妹那个小公主,没那么娇贵。”

“这和娇贵无关。”向渊干脆强行揽住她,久违的接触让他心头一动,很快又担心起她的身体,“别逞强,乖一点。”

“别恶心我!别碰我!”一恒咬着牙想要挣脱,向渊力大无穷,根本不会让她得逞,何况她在发烧中,身体本就虚软。两人又陷入僵局,到最后一恒已经准备痛咬他的手臂,就听到有一道温婉的女声响起。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一恒僵了片刻,才迟钝地抬头看去,那沐浴在夕阳光线中更显雍容华贵的,正是左母。

左易如她期望的和向涵结婚,她的笑脸下便有了不少的得意和鄙夷。

一恒握紧双手,瞬也不瞬地和左母对视,眼中射出迫人的恨意,那幽冷的浓烈的愤恨让左母唇角微僵,一时间竟然是说不出话来。

一恒看着她,许多恶毒的诅咒和怨恨她曾翻来覆去地想过许多遍,可此时此景,她已经不屑说。

眼睫微垂,一恒推开向渊,转身离开。

左母这才回神,“许小姐,多谢你放弃左易。”

一恒脚步顿了顿,又听左母讥诮道,“不过你居然是因为阿渊……”剩下的话她并没有说,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过了会,左母看向向渊,见他面色yīn冷,便微笑起来,“阿渊,这种女孩子,可以为了钱跟你,就不值得你珍惜。你要看清楚,别被她骗了,当初我也……”

一恒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她愤怒地瞪向左母,想也没想就将背包脱下整个朝她砸去。

“你没资格这么说我!”

左母险些被砸中,狼狈地闪到一边,惊愕地看着她。

一恒红着眼,一字一顿,“谁都没资格!”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对她目露鄙夷。正如她当初看不起她的家世,不给她父母留丝毫情面,她的高高在上和优越感只让她觉得恶心。

如果她不是左易的母亲,她甚至会不顾礼仪冲上去挥她一巴掌。

没错,是他们无能才造就了如今的状况,但这些处处阻碍他们的人,就没错了吗?!

愤怒和伤感让大脑愈发昏沉,一恒努力挺直脊梁走下楼。向渊拾起她的包,对回过神的左母冷声说,“以后别这样评价她。”

“阿渊?”

“是我爱她,逼她和我在一起。”

瞥了惊疑不定的左母一眼,向渊大步离开。

婚宴厅在三楼,宽阔的楼梯蜿蜒而下,向渊三步并作两步,终于在酒店外找到了一恒。她无力地蹲在花坛边,脸色惨白,眉头紧皱着,似乎很不舒服。

他忙上前横抱起她,不顾她拼命的挣扎,“别闹,你身体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医生。”

一恒又开始痛恨自己的病生的不是时候,她被他强行抱在怀里,却手软脚软,什么都不能做。

小心地把她放到副驾驶座,扣好安全带,向渊驱车上路,在过程中给熟识的医生打了电话。到了医院,一恒不愿让他抱着,他就在她身旁,慢慢地走到医生办公室。

坐在椅子上让医生面诊,中年医生问了一恒近来的身体状况,测量了心跳血压和体温,便开了个单子,又抽了点血样,叫来护士去办。

“没事,有点低血糖,体温偏高,但没到发烧的地步,吃点维生素,注意休息。”

一恒点头道谢。

向渊担忧地问,“不用输液吗?”

医生笑道,“先到病房休息一下,开好药我再去找你。”

“不用了,我回家睡就好。”一恒连忙拒绝。

向渊充耳不闻,直接把她抱到单人病房,他看着她,她逃不掉,无能为力的她只好可悲地躺到床上。她也的确是累了,背对着向渊躺下,没一会就陷入昏沉的睡眠。

向渊这才敢轻抚上她的眉心,眼底满满的晦涩懊悔。

他当初就不该放走她。

36-40

☆、vip章节

不一会医生就拿了检验单过来,向渊立刻焦急地低声问,“怎么样?”

医生看着他,似乎在分辨他是否是真的在担心一恒的身体状况,片刻,将检验单递过去,“没有大碍,回去记得多休息,多喝水,补充铁质和维生素。”

向渊的视线渐渐聚焦在检验单上的某一条。

“已经怀孕了,看她的样子,似乎还没发觉。”

“……”

“向先生,这里是一些药物营养补助,都没有副作用,记得按时给她吃。”

说完,医生便退了出去。

落锁声惊醒向渊,他转过身,视线落到一恒身上,她毫无所觉,安稳地沉睡着。他走到床边坐下,指尖流连在她的眼角眉梢,眼底猝然闪过一抹暗光。

她是他的。

他本是决定给她自由的,她却怀了他的孩子,这不就是证明吗?

“一恒……”他倾身向前,吻上她略显苍白的唇,低低地,又稳稳地说,“你是我的。”

放爱人远走高飞,祝她幸福,这本来就不是他的做派,他要死死地咬住她,抱紧她,把她锁在自己怀里。他知道开始的时候他存了坏心思,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左右她已经恨他了,他不介意她再恨他一点,只求她在他身边。

夕阳最后一点光都被黑暗吞噬,他怕扰到她的睡眠,就一直没开灯,他在黑暗的病房中将她的手握在两掌之中,亲吻她干净的指甲。

“你以前对我说过,我一定是没遇到爱人,所以才不能体会那种即使遭遇万难,也想牵手走下去的心情。”他嗓音低沉,带着喜悦,“现在我明白了,我就要你。”

一恒醒来时,已经几近午夜,一恒才动了动指尖,向渊就反应过来,起身摸开了灯。

陡然大亮的灯光让她闭上眼睛,好一会才适应,可等看清眼前的场景,她立刻翻身坐起,“你……”

这不是医院,是御江苑向渊的卧房。

向渊就坐在她身边,将她整个抱进怀里,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饿不饿?厨房里有阿姨煮的**汤,我给你热一碗来。”

一恒脸色发白,迅速地往床边挪动,可脚尖还没碰到地,就被向渊再次抱住。

他心情不错,漆黑的瞳中已经没了翻滚的怒气和痛楚,而是闪烁着她不懂的光芒。

她要逃跑是意料之中的,但他不会让她得逞。

“乖,住在这里,别乱跑。”

“我、我不要。”睡醒后茫然的大脑终于恢复清明,她愤怒地瞪着他,“你说让我走了的,向先生。”

向渊笑了一声,“我后悔了,行不行?”

有谁能厚颜到这种程度?!

一恒呼吸不稳,“你别碰我!”

他的一点点触碰都让她恶心,她努力地想要遗忘那段过去,他却趁着她睡着,又把她带到了这张床上。就在这里她无数次地被他占有,那些不堪的姿势历历在目,作呕的,屈辱的……左易会喜欢上向涵是理所当然,这样的她怎么还能被他放在心头?

血色尽褪,一恒渐渐颤抖起来,她推着他的胸膛,咬牙切齿地,“别碰我……向渊,别碰我……”

他胸口抽痛,面上却还是挂着笑,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他抚着她通红的眼角,郑重而诚恳地说,“一恒,我爱你。”

她错愕地看着他。

“我爱你。”他虔诚地吻上她的眉心,毫无□,只是想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的心意,“我爱你,和我在一起。”

他的话把她的反抗全砸掉了,她呆了好一会,才茫然喃喃,“爱?”

过去他也说过喜欢,面带嘲讽的或是真心假意的,她分不清,也不想分清,而这次他居然说爱?这个字太沉重了,爱情本来是一件浪漫美好的事情,可要将她修成正果,就会面临许多的困难和考验。

她也爱左易呢,最后怎样?还不是眼睁睁看着他和其他人结婚。

在这个世界上,找一个能够相爱的人太难了。要一直走下去,更难。

这么艰难的字眼,居然从向渊嘴里说出来?

一恒只觉得好笑,扯了扯唇角,却又笑不出来。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的眼神语气还有动作,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一个讯息,他爱她,要把她困在牢笼里,一辈子都别想挣脱开。

一恒怔怔和他对视,眼眸比黑夜还黯淡,“没有什么,比你的爱更让人恶心的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敲进他心里,让他的心一阵一阵地抽痛,仿佛被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攫住,毫不留情地挤压,血水汩汩冒出,滴在他的伤口上。

“我知道。”

“……”

“可是我爱你,我要我们在一起。”他痛苦地闭上眼,将她抱在怀里细细地吻,“我们结婚吧,一恒。”

“……”

“就这样和我过一辈子。”

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一恒僵硬得无法动弹,迟缓地摇摇头,“我不要。”

和他结婚,她的人生就全完了。

可是他看了她一会,淡淡道,“我不是在问你意见。”

有那么几分钟,他们难得默契地闭口不言,她知道他接下来的话,如果她抵死不从,他又会威胁她,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恨意有多少,只要达到一个目的。她比不过他,没有他的财势地位,他一句话就能把她打到地狱去。她本以为自己能够重新开始,爱情丢了就丢了,她还能怀念就好,可是现在……他永远有办法将她推到更深的绝望里。

她如同被抽筋去骨,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吵闹更是无济于事,灭顶的绝望紧紧地扼住她的喉咙,连呼吸都是奢侈。

在沉默的时间里,他仍旧轻轻地抱住她,她无力地靠在他怀中,连呼吸都很小声。

“向渊,这样有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不爱你。”

他顿了顿,吻住她冰凉的唇,“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

一恒疲惫不堪,推开他就想翻身睡去。向渊凝视着她,知道她聪明地了解了他的心思,但与此同时,她也枯萎了。她连发泄愤怒都没有力气。

她不要他的感情,他执意要给,就是强求。

他不忍她现在的状态,但比起她离开,他宁愿这样。他没办法想象她在其他男人身边微笑的场景,她身边的人只能是他。

到厨房热出汤,向渊扶起一恒,喂她慢慢喝掉,又逼她吃了些肉和蔬菜,然后递给她维生素片,再喝了几口水,才让她睡去。

收拾妥当后,他上床拥住她,温热的手掌来到她小腹处。这里孕育着他们的孩子,她还不知道,他近期内也不想告诉她。她若是知道,一定会想尽办法打掉他,他不允许。能拖多久是多久,他要她的情绪保持稳定,听话地补充营养,最后平安地生下他。

轻吻一恒的后颈,向渊低声说,“晚安。”

她不愿意回答他一个字。

向渊办事效率极高,第二天就去了一恒家拜访许家二老,两位长辈对他本来就有好感,交谈后听他居然是来提亲,愣了几秒,便征询一恒的意见,一恒木然地和向渊对视,许久才点头说好。

当天晚上,向渊请父母出来和许家二老见了面。

向家的两位长辈一向放任他自由,没想到向涵才嫁出去,他就有好事进门,向父从政,向母也是书香门第的千金,两人对儿子的婚姻自然也有微词,但向渊早已独立,他若是真的要做一件事,从来没人能拦得住他。

这就是他和左易的区别。

人若无能,就只能被外界牵着鼻子走。他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

四位长辈见了面,两家身份虽有差距,但也能看出各自品性,加上向渊对一恒非她不可,向家二老便征询了许家二老的意见,定下了婚期。

之后就各自忙碌起来,一恒根本不愿意结婚,看到喜帖上她的名字和向渊并列,光这一点就让她近乎崩溃。向渊不忍一恒再受刺激,许多事便由他参与做主,婚纱礼服也是他请设计师设计,婚礼地点选在老城区的一间小教堂,至于观礼宾客,他只准备邀请亲人,连朋友都没请几个。一恒也没有朋友要请,她的朋友圈和左易几乎重叠,旧友们在得知左易结婚时,就明确表示他们不会参加。

他们不是彼此的另一半,他们并不想送去祝福。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向渊期待的进行,一恒这段时间多是发呆或睡觉,绝望的她连吵闹都没力气,居然也真的没察觉到身体的不妥,但怕她会有孕期反应,向渊和长辈们商量,又将婚期提前,定在八月中,向母取笑他等不及要讨一恒回家,他便笑笑说的确是。

他无时无刻不想快些将她纳入到他靡下。

何谋听到向渊要结婚的消息,马不停蹄地从国外赶回来,他难掩错愕,“你不是说放手了吗?”

一恒在屋里睡觉,向渊示意他小声一点,到阳台去谈。

盛大的夏日阳光从落地窗直射进来,屋内温度适宜,倒是不觉得热。

向渊递给他一杯酒,笑了笑,“舍不得。”

何谋取笑他,“当初不知道是谁,哎,你们啊……也真是孽缘。”转而看到向渊眉间隐约的yīn郁,他才反应过来,“等一下,该不会又是你逼迫她……”

向渊没回答。

何谋看了他半晌,心中百转千回,什么滋味都有。他没想到向渊会如此执拗。

爱情果然好可怕。而一恒被他的爱情束缚,是可怜。

长叹一声,何谋喝掉杯中酒,真诚祝福道,“希望你有生之年,能磨掉她的恨意。”

向渊怔忪片刻,才微笑着,“多谢。”

他的笑容,怎么看都是苦的。

婚礼当天是万里晴空,左易和向涵也度完蜜月回到港城,向涵很是激动,缠着向渊说了一大堆话,都埋怨他怎么不早点告诉她要结婚的好消息。

“你能不能先坐下?”向渊无奈地让母亲按住向涵,向母笑道,“婚礼就要开始了,你安稳一点。”

“我开心嘛!没想到一恒真的做了我大嫂。”她挽住左易的手臂,亲昵地问,“对吧?”

左易眼眸微暗,许久,才抬眼看向向渊,“祝你们幸福。”

“也祝你和涵涵幸福。”向渊深深地和他对视,他嫉妒他,又可怜他。

他总是在想,如果先和一恒相遇的是他而不是左易,现在会是怎样一副场景?他会忽略她吗?不会,她生来就是他的克星。她身上的那股光就是亮给他看的。

他也无法从她掌中逃脱。

婚礼进行曲终于奏响,向渊略显慌张地在台前站定,他看到一恒穿着洁白的婚纱缓步向他走来,走过短短的一段红地毯,不过十几秒钟时间,他却恨不得大步上前夺过她。向渊紧张得满手是汗,他不是无所不能的,看到她徐徐走近,他会心跳加速,不知所措。要是能选,他也希望自己能够让她真的爱上,可是他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只能一路错下去。

只求何谋的破嘴能再次说中,他可以在有生之年抹掉她的恨意。

许父拍着一恒的手背,安慰她放轻松,笑一笑。

一恒茫然地看了父亲一眼,牵强地扯起唇角,她抬头,就看到向渊,他毫不掩饰眼中的热切,笑容真挚,像个和善又可靠的好人。

在场宾客都被他骗了。

她眸中的亮光如火源一点点熄灭。

向渊从许父手中接过她,在证婚人面前相对而立。

当证婚人朗声问出他们是否愿意结为夫妻时,一恒缓缓抬眼和他对视,动了动唇,声音几不可闻,“我恨你。”

向渊胸口一痛,擦去她眼角的泪,帮她套上戒指,笑着吻住她,“我爱你。”

☆、vip章节

一恒怀了孕,度蜜月只能延后,在御江苑向渊独自照顾她也不放心,就带她回了向家的宅子住。向涵和左易在婚礼第二天就坐上了前往山城的飞机,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回来,他也就不担心一恒会看到他们触景生情。而家里的阿姨体贴细心,他不在家时,母亲也能和一恒说说话,不至于让她长时间的放任自己出神发呆。

路边苍翠的树木笔直地向前延伸,最终在路中央聚成一点,细碎的阳光散落在林荫道中,静谧而祥和,汽车缓缓向前滑行,不一会就看到了依山傍水的独幢建筑。上了年纪的人都爱种花养鸟,向父也是如此,主宅边上就按他的意思建了一间温室,露天花园的墙壁上爬满爬山虎,绿油油的叶子在盛夏中带来一派清新凉意。

向渊将车停在车位,开门后绕到副驾驶座,握起一恒的手,“来,下车。”

一恒顺从地起身,被他牵着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道上,路边的青草上还挂着水滴,看来园丁才浇灌过,而那些花朵有了水珠的映衬越发的娇艳欲滴,一恒怔怔看了片刻,视线扫过四周,最后落在她被向渊牵着的手上。

她和这里所有的植物一样,都被禁锢住了。看起来仍旧平静幸福地生活在阳光下,实际上什么自主权都没有。

向父这两天去首都开会,过段时间还要到国外参加访谈,偌大的宅子里便只有向母。向渊牵着一恒的手刚走进屋里,向母就放下书,从旁厅走了出来,“回来了?屋子都收拾好了,上去看看。”

向涵出嫁,没了女儿的母亲就把媳妇当女儿疼,一恒安静乖巧,没那么多歪歪肠子,怎么看都是个好女孩,再说母子连心,她自然也看得出向渊对一恒的心思。她的儿子有多恣意她是知道,难得能找到个克星治治他,让他收了性子也未尝不好。

一恒勉强扯起唇角,对向母笑了笑。

向母挤开向渊,让一恒挽着她的手,带着她往二楼走,“家里地方大,喊人一时半会来不了,记得按铃。肚子饿了别害羞,就叫厨房做,萍姐手艺很好的,她煮的烫你晚上一定要多喝点。这里是琴房,别看向渊这样,他和涵涵一样也是从小练琴,你爸的书房在他卧室里,这边的书房不归他管,你看上什么书尽管拿。楼上有阁楼,你爸建了观星台,夏天晚上能看到不少星星,阿渊,记得带一恒去看。”

向渊无奈笑道,“妈,还用你说吗?”

介绍了一路,向母才放心下来,把一恒和向渊送到卧室门外。

一恒感激向母的热情和接纳,如果左母和她一样,他们是不是……

缓缓压下痛楚,一恒对向母笑道,“谢谢。”顿了顿,她低声喊,“谢谢妈。”

“有什么好谢的,都是一家人。”向母眼神越发温柔,“要是不愿意待在家里呢,就告诉我,带你出去逛逛,最好是周末,也叫上你爸妈,咱们多聚聚,嗯?”

一恒眼眶发热,忙垂下头来,“嗯,好。”

见两人相处和睦,向渊便放下心,拥着一恒亲了口她的额角,对母亲笑道,“妈,我们先去收拾东西,吃饭了叫我们。”

他们的衣物早两天就让人置办妥当了,还要收拾什么?

向母了然地摇摇头,“你啊……”

就没见过儿子何时如此粘过一个人。

带一恒进了房间,向渊满意地看到窗帘和床单都换成了他要求的浅色碎花,偌大的卧房笼罩在午后金色的阳光中,照耀得地板熠熠生辉,为了迎接一恒,父母给他的房间重新装修过,原本男性气息浓厚的硬朗风格换成了田园风,添了化妆台,推门进入更衣室,里头也扩大了一倍,摆上了给一恒准备的衣物。

而婴儿房就在隔壁,等他们的孩子生下来,就能无忧无虑地在里面玩耍。

拉着一恒在沙发上坐下,向渊搂着她的腰,嗅着她发间的香气,她这段时间更加爱吃奶制品,整个人都充盈着甜腻的奶香,他一闻到就受不了。

“喜不喜欢?”他吻着她的脖子,低声问,“不喜欢的话,告诉我,我再叫人去换。”

一恒仿佛当他不存在,只是细细打量这间宽敞又明亮的屋子,它很合她的心意,不论是藤制的摇椅还是半开放的阳台,生机勃勃的鲜花绽出的花香已经近在鼻端,但是……只要向渊在,她眼里不论看到什么,都失了颜色。

垂下眼,一恒动了动,不让他抱得太紧。

他的手臂太有力,钢铁一般,只要被他抱住,她就会一下子记起自己身处绝境。

向渊松了些力道,但还是抱着她,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他渐渐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平稳而顺畅,因为他终于能放下心来,她如今是他的,从今以后他要烦恼的,是要用怎样的方法才能更加宠她。

“老婆。”他心头一动,突然在一恒耳边笑着喊。

一恒颤了颤,忙闭上眼睛。他的声线和左易的重合,两个字落在胸口,硬生生砸出两个血洞。

他吻上她绯红的耳垂,唇角笑意加深,一遍遍地喊她,双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八月底的天气实在太热,他给她挑的便是一件棉质连衣裙,胸前有风琴褶皱,腰间细细的一条腰带,衬得她干净纯洁,像一朵栀子花。

他细细地吻她,一恒眼眶发烫,拼命闪躲,“别碰我!”

她最近很少说话,面对他时几乎一言不发,只有被他亲吻爱抚时才会满怀厌恶地说出三个字。

向渊僵了僵,心脏仿佛要被人揉碎了。

“就亲一亲。”他大力抱起她,让她跨坐在他腿上。

一恒用力挣扎,手脚并用地打他,失声痛哭,“别碰我!向渊,不许你碰我!”

向渊舍不得她流泪,又担心她情绪波动影响胎儿,忙撤开唇,抱着她轻抚她的背,心疼地吮着她的眼泪,“不碰不碰,别哭了。”

“放开我!”

“不能放,不能放。”放了她就跑了。

一恒绝望地靠在他怀里,颤抖地咬住嘴唇。她坐在井底,小小的一片天已经暗无天日,他的爱让她窒息。

两人沉默地坐着,直到向母萍姐来喊他们吃饭。

晚餐丰盛,一恒却没什么胃口,吃了几下,就放下筷子,专注地喝汤。饭后向母要她陪着去散步消食,一恒就换上鞋和她出去,只要向渊不跟着,她哪里都愿意去。向母是借此给她介绍了宅子周边的风景,安静的林间有木椅凉亭,另一家人的宅子要走上几分钟才能远远看见,天色渐晚,一恒才和向母回到家。

向母见一恒的反应,隐约也能猜出些什么,途中便不动声色地说,“阿渊性子蛮横,一恒,以后一起生活,彼此担待点,好不好?”

不论向渊有多可恨,长辈们都是不知情且无辜的,她费力挤出一抹笑,“嗯,我知道的,妈。”

“以后要是他欺负你,就来告诉我,妈妈帮你做主。”

“……谢谢。”

向母笑道,“你怎么还这么客气。”

这段婚姻给她的唯一好处,也许就像母亲在她出嫁前感慨的,她的婆婆比起左家夫人来,不知好了多少。

有了向母陪伴,一恒的确是没有在御江苑时那么苦闷了,白天向渊会去公司,家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一恒和向母一起修剪花草,累了就在厅里看碟,向渊怕他们无聊买了一堆剧集回来,里头有不少悬念迭起的探案剧,一恒沉迷其中,到最后连萍姐也开始跟着一起看。

这天三人看得正起劲,向渊下班回来,站了半晌都没人理他,不禁有些吃味,便走到沙发后,笑着说,“看什么呢?凶手就是这个戴眼镜的医生。”

屋内凝滞片刻,三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瞪他。

向母气得直打他,“臭小子,你怎么坏成这样!还要不要我们看了!”

萍姐叹了口气,恹恹地去准备晚餐。

一恒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过身,用遥控器跳到下一集。

向渊对母亲眨眨眼,向母又拍了他一下,便走出放映厅,临了还不忘关上门。他这才走上前,坐到一恒身边,“生气了?”

一恒沉默地吃着苹果。

向渊好笑地戳戳她的脸颊,抱住她,“不气了,我陪你一起看。”

一恒放下苹果,冷漠地推开他,向门口走。向渊也不气馁,按了暂停键就追上去,三两步他便牵起了她的手,“走,吃饭。”

她呆呆地看着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眼底还是有层雾气。她恨他,更恨自己没用,胸口发堵郁结难纾的她一个不顺心只能哭,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她甩不开他,一辈子那么长,她一辈子就要和他在一起了吗?

太可怕了。

“向渊……”她低泣道,“你放了我,好不好?”

向渊喉头发苦,他拥住她,“不好。”

“……”

“一恒,你是我的。忘了过去,就这样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她怔忪地靠在他胸口,仿佛什么都被掏空了,“怎么可能忘得掉。”

“……”

“你做的那些事……我怎么可能忘得掉。”

洗完澡后向渊到观星台,夏夜星空尤其璀璨,从天文望眼镜里能看到天鹰座和天琴座中最闪亮的两颗星遥遥相望,他调整好焦距,正要下楼去找一恒上来,就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是她的。

向渊转过身去,笑道,“正好要找你,来,给你看星星。”

他伸出手,可等了半天,一恒都没反应,他便主动上前去。室内灯光昏暗,他走近了才看到一恒脸色惨白,不由愣了愣,担心地搂住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身体不舒服?”

一恒失望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好久才发出声音,“我是不是怀孕了。”

“……”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她洗澡出来瞥见日历,忽然想到例假问题,她这段时间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根本不愿意多做思考,可如今发现才慌了神,难怪向渊一直不做到最后,临睡时手掌总是轻柔地抚摸她的小腹,还每天哄着她让她多吃一点。再回想过去,他的反常就是从那次送她去医院开始的。

“你到底混蛋到什么程度。”她咬着牙,愤怒地瞪向他,睁大的眼睛里很快就聚集起水滴沿着眼角滑落,“向渊,你到底要怎样!”

向渊忙抱住她,“不要生气,我只是……”

“只是什么,你只是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什么事都顺着你的心意,你要拆散我们就拆散我们,要让你妹妹幸福就让你妹妹幸福,现在还要捆住我,你无所不能!你得意了?你开心了?谁都拿你没办法!你自私!口口声声说爱我,你那根本不是爱!只是可笑的占有欲!你有没有想过我的人生?有没有!”

“我……”

“你要是真爱我,就放我走。”她求他,“你不能这样做的,我不爱你,你不能这样……”

向渊痛苦地想要抱住她,却被她立刻挣开。

“我做不到。一恒,我们在一起……”

“你做梦!”

她恨极了,睡去前都在恨他,眼睛一睁开就是怨气,她没办法畅快地呼吸,在年华如诗的年纪别的人在享受爱情努力奋斗,她却被他消磨了一切斗志,和他结婚已经够苦了,还要给他生孩子?

“你是不是因为有了孩子才要娶我的?”一恒突然想到,急声问,“是不是这个孩子没了,你就会和我离婚?”

向渊脸色铁青,眼神晦涩不明。

挣开向渊,一恒快步走出观星台,她抹去眼泪,仿佛摸到一线曙光,“我这就去打了他,这就去打了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结婚。”向渊追过去,用力把想要逃开的她困在怀里,他的话把她的妄想撕了下来,连皮带肉,鲜血淋漓,“你打了他,我也不会和你结束。”

被痛楚挤压的嗓音嘶哑,他低声说,一字字都清晰地灌入她耳中。

“一恒,求求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好好生活。”

她手脚都被他桎梏住,哭得要喘不过起来,声嘶力竭地重复,“我不要,不要!我恨死你,怎么和你好好生活!我也求求你,你放过我……放过我……”

月光安静温柔,斜射进窗,映出他们宛若拥抱的剪影。

她渐渐没了力气。

向渊横抱起她,看着她的眼泪,心头有百种滋味。

“乖,你困了,睡一觉就好了。”

☆、vip章节

事情既然被一恒发现,向渊也就没瞒着几位老人家,隔天早餐就把好消息告诉了母亲。向母激动万分,打了无数个电话,把一圈亲戚朋友都通知了遍。一恒睡到几乎中午才幽幽转醒,疲倦地下了楼,便看到父母都坐在客厅,向渊也没到娱乐城去,而是颇孝顺地陪三位长辈聊天。

一看到她下来,向渊就忙迎上前,“醒了?我给你端些吃的来。”

一恒茫然地看他一眼,视线又落到父母身上。他们的喜悦显而易见,都怀着期待准备迎接她腹中的胎儿,不管她想不想要。许多话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她甚至想如果现在鱼死网破拆穿向渊会怎样,可是看到父母微笑的脸,她什么都做不出来,只能僵硬地坐到他们中间,在他们的憧憬和幸福中呆滞地回答问题。

她已经够苦了,没必要再拉下其他人。正如她当初没有选择把真相告诉左易。

到医院检查显示胎儿一切正常,由于担心她,父母每到周末都住到向家来,向母也特地报了班,让一恒和向渊去妈妈教室学习,长辈的关爱和新事物的吸收让她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其他问题。

她也不想思考。

只是许多时候,听到父母的关心,她会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一哭全家人就跟着手忙脚乱,问她怎么回事,心里不舒服就说出来。

可那些事说出来只会平添烦恼。

初秋的天气,放眼望去的一片绿色夹上了淡淡的金黄,阳光温润,天空高远,点缀着稀薄柔软的白云。一恒站在阳台上,深深呼出一口气,心中压抑总算是被好天气驱散了一点。隐约听见了汽车马达声,她顺着声源望去,便看见熟悉的路虎行驶在林荫道上。

它灵敏迅速地开入车位,随着开门的声响,向渊走了下来,他似乎是有感应,拉扯领带的动作一顿,忽然抬起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他惊喜地勾起唇角,对她挥挥手。

树叶在风中摇曳沙沙作响,一恒沉默地垂下眼,转身走回屋内。

向渊的笑意凝在眉梢,又站了一会,才往前走去。

一恒这段时间开始出现孕吐,几乎吃不下东西,甜点也入不了口。萍姐换着花样煮汤给一恒喝,许母也隔三差五地来照顾,但体质问题他们也没办法,只能看着她虚弱地呕吐干着急。

向渊也心疼一恒,小心翼翼地守着她,只要她一皱眉,他立刻走到她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去,不过今天例外,一恒喜欢的乐队来港城开演唱会,下面的人给他送来两张票,他要拿去讨好一恒。

向母见他还没到下班时间就到了家,不禁疑惑,“怎么这么早?”

“要带一恒出去玩。”向渊笑笑,就快步上了楼,隐约听见母亲在喊,“玩什么,小心身体!”

走到放映厅,看到一恒正在学电视屏幕上的老师做运动,向渊靠在门边看了会,直到一恒额角隐约渗出薄汗,才走进去按了暂停,“别做了,休息会。”

一恒看了他一眼,还有些气喘,运动后的脸颊终于染上了红晕,就是近来呕吐,她吃的不多,身体迅速地消瘦了下去。

“今天还吐吗?”向渊担心地问。

一恒坐到沙发上,喝着水,点点头。

“有没有想吃的?让萍姐去做。”

“……不想吃。”

向渊心疼地搂住她,她猛地一僵,而后才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他温热的大掌来到她的小腹,隔着衣料已经能感受到里面孩子的脉动,胎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着,不久之后这个家里就会响起他们孩子的啼哭。

“对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封,向渊吻了吻一恒的额角,“去看演唱会,今晚七点半。”

一恒抽出那门票,看清上面的乐队名,眼底闪过些许亮色。

她是喜欢的。过去他搜集了她的全部喜好,记住之后就没忘记过。

抬手看上腕表,向渊笑道,“才五点,先下楼吃些东西,换个衣服,我们就去。”

她拿着门票的指尖轻颤,顺从地点点头。

然而孕吐并不是她能控制的,被逼着吃了些肉到底还是完全吐了出去,最后只能喝些汤,吃了点水果就作罢。向母见她这样,愁容满面,“女人怀孕太折腾了,阿渊,一恒都这样了你还带她去看什么演唱会,人山人海的,万一被挤着了怎么办?她身体吃得消?”

听向母这么说,上楼换衣服的脚步一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向渊了然道,“没事的,有我护着她。”

一恒这才继续爬楼。

向母便又开始数落起向渊做事如何不靠谱,自己恣意还连累老婆,等一恒从楼上下来,向渊已经被母亲念叨得焦头烂额,只能苦笑。

为了方便走动,一恒穿了衬衣和休闲卫衣,黑发束成马尾,□是宽松的背带裤和帆布鞋,这样的打扮很好地遮掩了肚子的隆起。

向母一看见就笑了,“哎,这穿的,还像个高中生。阿渊,你出去没人说你拐带未成年?”

向渊走上前牵住一恒的手,视线中她白皙干净,说不出的可爱,就忍不住亲了她一口,才回复母亲,“说就说去,有本事他们也拐一个。”

在向母的千叮咛万嘱咐中,向渊载着一恒往体育馆开,还没到就明显感觉到道路的拥堵,等好不容易找到车位停下,向渊已经开始后悔。人的确太多了,一个不小心,一恒都会被挤到。然而事到如今他又不能反悔,尤其是一恒难得露出些许笑脸。

下了车,要走一段路,过个斑马线才能到体育馆,所幸人流都是往体育馆涌,他们手牵着手,倒是没被推搡到。进了体育馆就好多了,还没到检票的时候,歌迷们便找到对应入口排队等待。

见人家身上都带着荧光棒,向渊也牵着一恒去买了两个,见那闪烁的红色恶魔角发箍效果不错,也买了一个强行给一恒戴上。

“嗯,好看好看。”场馆外灯光亮如白昼,向渊满意地打量她,“我老婆真好看。”

一恒柔软下来的眉眼倏地紧绷,她听到那两个字眼就像被针扎到一样。

向渊得到的票自然是第一排,检票入场时,向渊好好护着一恒,生怕她被挤到,等找到座位,就让她坐下。演唱会还没开始,但音响中已经在放歌预热,那声音震耳欲聋,世界都在晃动一般,向渊不由问,“受得了吗?”

“没事。”一恒点点头,声音小小的,完全被其他人的尖叫和歌声遮盖掉。

等演唱会开场,狂热的歌迷们放声尖叫,在音乐声中疯狂摇摆时,向渊下意识就要去帮一恒堵耳朵,却见她跟着音乐轻轻唱,执着地仰望着舞台。摇滚一直都是振奋人心的,现场几乎没有歌迷是坐着的,一恒举着荧光棒随着节拍摇晃,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乐队成员,近得甚至能看到他们飞扬的汗水。

她听到他们在唱那年夏天吻过他的脸以为这就是永远,又听他们唱伤心的全都忘了吧,我们还有明天。

真的能忘了吗?她偶尔听到餐厅里传出的曲调,就能想到当初和左易手牵着手压马路,那场景历历如画,深刻在脑中,想忘也忘不掉。与之相对的还有抹不去的不甘。

她小声地跟着唱那些仿佛从心尖碾压出去的歌词,眼泪就落了下来,突然间有人帮她擦了眼泪,她泪眼朦胧地看去,那近在咫尺的轮廓分明是向渊的。

他眸光晦涩,捧起她的脸细细地吻她,“一恒……”

音乐声好大,可他的话还是被她清晰地捕捉到。

“一恒,别哭。”他哑声说,“我心疼。”

他心疼,她就要管吗?他都从来不管她心疼不疼。

演唱会还没结束,一恒就被向渊带了出去,场馆外空无一人,只有喧闹的欢呼和音乐回荡在半空。一恒站在台阶上,头重脚轻,数十层台阶充满诱惑,她真想就这样一头栽下去,一了百了。

可是她不敢。不敢死,活着又不开心,就这样行尸走肉般地过着每一天,心如死灰。

向渊看她怔忪地凝视着楼梯,心头猛地一跳,忙将她横抱起来,“我们回家去。”

一恒疲惫至极,窝在他怀里,秋夜里他无疑是唯一的温暖。

她流着眼泪,“我困了。”

“困就睡一会。”他吻她的额角,哄她闭上眼睛,“睡吧。”

回家又喝了些汤,这次倒是能吃下些**肉,加上萍姐熬的皮蛋瘦肉粥,一恒吃了久违的一顿饱饭,她上楼就泡进浴缸,过了半个钟头,水有些冷了,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穿上睡衣,吹干头发,到了卧房倒头就睡。

迷糊间听到向渊也去洗了澡,而后在她身边躺下,带来一阵湿热,他小心地把她圈在怀里,手掌习惯性地放在她凸起的小腹上,“难受吗?”

她摇摇头。

“那就好。”他放心地说,而后又叹息道,“早知道让你这么难受,就……就不如不要他。”

她背对着他,眼睛仍未睁开,只是觉得冷,他便把她往怀里带了带,炙热的温度一点一点地从他身上蔓延过来,渐渐就温暖了她。

孕吐持续了一个月终于有所缓解,身体的不适减轻,心情就跟着好转一点,现在每天早上一恒都要起床和向父一起在院子里打太极拳,据说这样也有助于生产,早锻炼结束就摆弄花草,到厨房和新来的甜点师傅学些手艺,日子看起来平静顺遂,她不吵不闹也不伤心了,那根本没用,不如就强迫自己忘掉,一遍遍地自我暗示,心头郁结居然真的散了些。

转眼就要到农历新年,再怎样忙碌左易和向涵也会回港城过年,向渊早早拜访几位长辈之后,就带着一恒去了平都。两城之间不过四小时车程,风景却全然不同,港城地处南方,难得下雪,平都在腊月里已经迎来了大雪。

向渊在平城的房产就在河边,早晨醒来从落地窗看过去,整座城市都被白茫茫的积雪覆盖,安稳安宁。广阔的河面并没有结冰,徐徐涌动的河水盛载着一艘艘船只驶向远方。

冬天兜风也没什么意思,雪天地滑,他出事倒没关系,万一伤到一恒就麻烦了。在这陌生的地方每天看书消遣,到住宅区周围闲逛片刻,等人少了再去古街找特色美食,小半个月住下来,一恒的心情意外顺畅。

大年夜这天一恒准备煮些简单的食物,她已经不排斥油烟,向渊却生怕她会有什么不适,不让她进厨房,订餐觉得诚意不够,他就挽起袖子像模像样地照着菜谱做出四菜一汤,还拌了沙拉。结果只有沙拉能够入口,其他的不是太淡就是太咸,好险他没做出黑暗料理。

最后还是一恒去煮了面,吃完后在热闹的大年夜里两人一边看节目,一边给长辈们拜年,在新年倒数前,向渊去煮了汤圆,端出来放到茶几上,“吃,团团圆圆。”

一恒看了几秒,犹豫地舀起一颗,一嘴咬下去豆沙馅还是冷的,就忍不住轻扯唇角,露出一丝类似微笑的表情,“没熟。”

“不会吧,我特地煮了很久……”向渊喃喃,倾身向前,嘴唇在碰到瓷勺前突然换了方向,转而印在了她的腮边。

屋外响起烟花燃放的声响,在墨兰星空中绚烂的烟花尤其美丽,电视上也出现倒数十秒,众人齐声倒数,一声比一声响。

向渊沉默地凝视一恒,她被突如其来的吻吓到,终于不再像个空壳子。她不知道刚刚那一个笑让他有多开心。

轻抚一恒的脸颊,向渊低声说,“新年快乐。”

一恒眼睫轻颤,许久,动了动唇角,“新年……快乐。”

☆、vip章节

向渊深觉他和一恒的关系开始缓和。

屋外冰天雪地,屋内却温暖如春,囤积的食物足够多,年后几天他们就都在家里看电影,一恒学会了不少简单的甜点,时常会做出来吃,不过那些东西到底是没营养,为了母体平安,向渊还是定了汤,让服务生每天都送来。

饭后陪着一恒外出散步,她的肚子大了,衣服都重新换过,她又怕冷,就裹了一层又一层,远远看去像个笨拙的雪人。向渊好笑地拍下不少照片,偶尔能捕捉到她的一丝笑意,心头就滑过暖流。

回来后一恒照例泡澡,偌大的浴缸里放了牛奶味的沐浴盐,她躺了一会就半睡半醒。向渊在外面等了半个钟头都没听见响动,还以为她出了事,也顾不上被她讨厌,慌张地冲进浴室里,推门一看,她头磕在小枕头上眼眸低垂,居然是睡着了,就哭笑不得地抱起她。

帮她擦身体的时候他的喘息就重了起来,她厌恶他,他就好几个月没碰她,这还是他久违地能抚摸她的胴体,狠狠咽了口口水,向渊把一恒抱到床上,帮她吹了头发,就咬牙去淋浴。可洗澡时无时无刻不在幻想,脑袋和腿间都开始发热,胡乱穿了浴袍出去,见一恒还躺在原处,薄被下的身体白皙粉嫩,就忍不住地压了上去。

他亲亲她的唇,低喊了一声,“一恒?”

有水珠顺着他的额发滑下,恰好低落到她的脸颊,一恒眉头轻皱,不耐地哼了声。

向渊忙擦去水珠,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他火热的手掌一下子就按到她娇嫩的臀瓣大力揉捏,怀孕的身子更加敏感,一恒很快就察觉到,伸手抵住他。

“你……”一恒气息不稳,两颊飞上红晕,抵抗他的触碰,“你……你走开。”

“……就亲亲。”他轻吻她的鼻尖,两人额头相碰,略带沙哑的声线听在耳中那样可怜,“就亲亲。”

“……”

“真的。”

向渊深吸口气,将一恒拉入怀中,他压抑着不该有的欲念,一遍遍地吻她,对她说,“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不这样拴住你,我根本得不到你。”

她默默听着,眼眶又是一阵湿热,拼命被掩藏起来的恶气又缓缓升腾而上,她用力握紧双手,不愿睁开眼看他。

可他痛苦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地传来。

“我爱你。”他吻她,小心翼翼地搂着她,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眼角眉梢,吮去她的泪。

一恒哭出声来,鼻端满是他的气息,仿佛绕成锁链将她团团围住,“你滚开!”

“对不起。”向渊抱紧她,舍不得她流眼泪,却不想滚开。

他不能先放手,否则……就真的没法和她在一起了。

隔天醒来又是几乎中午,一恒身体还有些不适,穿了衣服到卫生间洗漱,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嘴唇殷红,眼眸就黯了黯。

木然地来到客厅,餐桌上还摆着牛奶,温热恰好入口,应该是他听到她醒来,及时去热了一杯,可环顾四周,都没有向渊的人影。一恒端着牛奶慢慢地喝,突然听到大门开启的声音,她下意识抬头看去,向渊裹着大衣走进来,看见她就笑着举起手中的纸袋,“给你去买了吃的,看看想吃什么?”

他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一阵风般就坐到了她身边,讨好地把纸袋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也不知道你想吃什么,我就都买了点,楼下的餐厅中式点心不错,虾饺和蟹黄包口碑很好,门口有个早餐店,卖的煎饼也很香,喝豆浆吗?我尝过,是现磨的……”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脸,眼眶不自觉就红了起来。心脏被酸楚挤压,喉头发堵,她按着胸口喘了几口气,泪水还是没忍住。

“怎么哭了?”向渊紧张地放下食物,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他的心疼和关心毫不遮掩,也不想遮,就这么明明白白地表现给她看,企图用他们感动她。

多么可恶。

捧起一恒的脸,向渊轻轻地吻她,“不哭了不哭了。吃东西,胃塞满了,心就不疼了。”

一恒被他按在怀里,耳边都是他的轻哄和心跳声,只觉得困倦无力。

原来恨一个人也这么累。

在平都的这段时间向渊如愿打破了她竖起的那道墙,虽然只是撬开了几块砖头,也算是进步。他们在一起看书,跟着电视上的教练做运动,偶尔交谈两句,或者什么话都不说,他就抱着她玩她的手,亲亲她。

他知道她还怨他,但一辈子这么长,总有一天他能彻底磨光它。

过了正月他们才回到港城,回家后父母嘘寒问暖,都埋怨向渊擅作主张,把一恒带出去这么长时间,万一出事了他们还不要担心死。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恒对他仍有抵触,但已经不像开始时那么浓烈,向渊以为他们就能这样和缓地过下去,却没想到陡然见到左易,一恒还是受不了。

她对他的恨不是消解了,而是隐藏在地底,地表一被戳破,又会源源涌出。

他也恨,他做了这么多,到底还是比不上他。左易随随便便一个眼神一个笑脸一句话都能让一恒失声痛哭,还因此动了胎气,提前破了羊水。

到了医院医生护士就等在门口,跟在担架旁向渊一直握住一恒的手,“一恒,对不起,对不起。”

一恒几乎痛晕过去,连痛呼都是有气无力,脸色惨白,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滚下。

向母也心疼她,“哎,一恒,深呼吸,别怕别怕,一会就好了。”

医生让他们安心等在手术室外,就把一恒推了进去,向渊瘫坐在休息椅中,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他捂住脸,百感交集,“妈,一恒……会不会出事?”

“胡说什么!不会有事的!”向母没见过儿子脆弱的样子,高高大大的一个人坐在那,却像是被抽尽了力气,晦涩黯淡,无能为力的挫败击碎了他一直以来的强势,她鼻头一酸,又记起在来医院的途中他迭声向一恒道歉。

她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结婚这大半年,他们的相处她都看在眼里,一个被动一个主动,一个不想要,一个迫切地要给,就这么磕磕碰碰,互相折磨着,她都愁得要叹息。

没过一会向涵和左易也赶来了,向涵不停地安慰向渊,“大哥,没事的,你别太担心。”

左易焦急地看了眼手术室大门,伸手往口袋里掏烟,抽出一根想到这是医院,又沉默地放回去。

半个多钟头后许家二老被司机接来,一恒还在手术室里,向渊逮住一个从里头出来的小护士,“让我进去陪她。”

“啊?”小护士吓了一跳,慌张地看着他,见他脸色惨白目露担心,就心软道,“你等等啊,我去问一下。”产妇有点撑不住,这时候丈夫能进去陪她,的确有好处。

一家子人在外头焦急地等,向渊换上衣服跟进了手术室,看到一恒叫得嗓音嘶哑,满脸冷汗,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一遍遍地在她耳边说对不起,一恒死死抓紧他,泣不成声地骂他混蛋。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一恒终于顺产下一名男婴,他在母体里才待了八个月,只有两千六百克,浑身皱巴巴的,又娇嫩又可怜,弱弱的啼哭都不响亮。

众人这才放下心,孩子被抱去观察室体检,一恒疲倦不堪,没有精力睁眼看他,就昏睡过去。

向渊守在她床前,心底一片柔软。她为他生下了血脉,从此以后他们的骨血交融,会在他们的疼爱中茁壮长大,彼此的联系千丝万缕,她就算想断,也没办法断干净。

余光瞥见有人影在门外晃动,他推开门,见到左易斜靠在墙边,两人对视几秒,都无话可说。

轻声合上门,向渊走到左易面前,一恒的疼痛他感同身受,才半天功夫,面色就憔悴下来,眼神却带着亮光,他对左易笑了笑,“让你们担心了。”

左易僵了片刻,声音响在空旷的走廊中有着淡淡的失落和寂寥,“一恒……你们不用避讳我,我已经不怪你们。”

“……”

“都是一家人,逢年过节……也别出去了,这次过年你们不在,大家都担心。”他扯了扯唇角,挤出一丝类似微笑的表情,“我们先走了,妈和许阿姨他们都困了,我送他们回去。”

他转身离开,脚步声并不大,却像是一下下踩在了他心里。向渊抬头看他,深夜里的医院走廊灯光并不充足,左易逆光走去,脊梁挺得笔直,一如当初他愤怒记恨在心底的模样。

如果他没有横插一脚,也许左易和一恒真的会像无数贫贱夫妻那样熬不到最后,爱情散了,争吵着分手,他们终成为彼此心中许多年后能够一笑置之的初恋,但他偏偏处心积虑地压垮了他们,一恒就永远都没办法忘了他。

左易不知道,不是他们避讳他,也不是觉得对不起他,而是他怕一恒看见他,会不顾一切地大步离开,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vip章节

孩子在悉心的照料下终于平安地成长起来,他的皮肤还是粉色,眼睛也睁不开,胎发稀疏地盖在小脑门上,仿佛人轻轻一碰,就能戳破他脆弱的身体。

一恒醒后也不太愿意说话,每天长辈们都来照料她,逼她喝汤吃饭,补充营养。刚开始看见向渊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要递给她时,她甚至惊恐地向后缩,碰都不要碰他。她没办法遏制心中滋生的念头,如果不是他出现,她根本不会被向渊控制,她会遇到人生的另一个拐角,迎着光明和幸福跑去。

孩子似乎能感受到母亲情绪的波动,张开嘴就弱弱哭泣起来,向渊近乎哀求地逼近她,“一恒,你抱抱他,好不好?”

幼儿的啼哭时而间断,他嗓音嘶哑还是皱着脸,难耐地低哼,一恒颤抖地伸出手,还未碰到他,就被向渊捉住,塞到孩子胸前。他肉呼呼的小手下意识抓住她的指尖,仿佛带来一阵电流,快而准地流窜到她心底,击垮了她的防御和冷硬。

她怔忪地感受着他掌心中的温度,眼泪猝不及防地涌出来。这就是她的孩子,和向渊的孩子。她那么恨他,却为他孕育了一个生命,从此骨血相融,成为关系最紧密的三人。

多么讽刺又无奈的事实。

她早该认命了。就这样过下去吧,生活无风无浪,长辈疼宠,那口怨气……就此埋藏在心底。

能怎么办呢?她根本没有能力反抗。

怀孕期间一恒心情不好,就连累了身体,生产后休息了两个月才恢复气血,孩子也在母亲和向母的宠溺中如足月的孩子一样顺利长大,向渊拿他如珠如宝地疼,每天上班前要去亲亲他,回来后就抱着他低声哄着,声音柔软眉眼温柔,还会做可笑的鬼脸。

“征征今天乖不乖?没惹妈妈奶奶生气吧?”

向母翻了个白眼,“你儿子比你小时候乖巧多了,不哭不闹的,亲家母说一恒小时候就这样,还好随了妈妈没随你,否则还不得闹死我。”

之后向母就开始对一恒说向渊小时候如何调皮,成天插科打诨,把他爸气得半死,懂事点了又开始和女同学搞七捻三,从小到大几个班主任的电话到现在还留在向父秘书的手机里。

向渊讪讪地摸摸鼻子,“妈,你能不能挑点好的说?”

“你有好的让我说吗?初中那会是谁把学校操场新种的小树苗全给拔了的?还夸自己是大力士,你可真有脸。”

一恒在边上瑜伽也没办法做了,绷不住趴在地上闷笑不已。

向渊见状心头一动,走过去亲着她,“敢笑我?嗯?”

“别闹,妈妈还在。”一恒迅速收起笑容,推开他就去逗向征。

向渊眸光幽暗,心里想着好啊,现在不闹,回房再闹。

为了能好好看孩子,向母早就在一楼劈出一块地方给他做游戏房,四处围着木头栅栏,地上铺着厚实的毛毯,随便他怎么折腾也不会摔着。不过孩子才六个月,更多时候就是躺在摇床里眨着葡萄似的眼睛,呆呼呼地瞅着头顶五彩缤纷的风铃。

向征和一恒一样喜欢甜的,一恒时常泡在厨房里学着做甜点,身上总带着香气,向征一闻就受不了,抱住妈妈不撒手,小手死活要按在她软绵绵的胸前,一边讨吻一边咯咯直笑。向渊看见心底一阵醋意,不愧是他的儿子,和他一个尿性。还像妈呢,他看他是面上文静,骨子里说不出的下流。

在家里待太久难免就无聊,在一次酒会上遇到大学同学和煦,一恒就和她聊上,和煦在报社供职,恰好在做美食节目,手上有认识的甜点屋对外授课,一恒便想报名。原本她是想瞒着向渊,自己偷偷地去,但想想也没必要搞得自己做贼一般,她要做什么还没自主权吗?

当晚等向渊回来,恰好公公也在家,一恒就在餐桌上说了想法,“爸,妈,我想出去学做甜点。”

向母听后愣了愣,倒也没反对,“行是行,征征有我们照顾,让你成天窝在家里是憋屈了点,不过在哪啊?离家远不远?”

一恒笑道,“开车一个小时,是和煦介绍的,那家店就在汇顶商圈边上。”

向母点点头,又看向向父,他慈眉善目,和向渊一样是笑面虎,一恒刚见他时心里也犯怵,自从怀孕和他一块打太极之后,关系就没那么生疏。不管在外头有多位高权重,在家就是期待含饴弄孙,尽享天伦的长辈。

“想学就学,年轻人是该找些事做。”向父说了一句,就继续吃饭。

一恒难掩笑意,二老都同意,那事情就是成了。从头到尾她都没看向渊一眼,但能感觉到对方隐忍的怒气,目光如炬恨不得射穿她。

吃完饭向渊就拽住一恒,“跟我上楼去。”

一恒也没挣扎,这是意料之中的,他要是不发脾气她才觉得奇怪。

关上门,向渊便沉下脸,“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一恒推开他坐到沙发里,神色中有着不耐和冷意,“我刚才不是商量了。”

“你那是商量吗?你那是通知!”

一恒抬眼看他几秒,眉梢一扬,“不是和你学的吗?”

向渊气得喉头腥甜,差点吐出血来。好吧,宠着宠着是让她不那么冷了,反过来和他呛声,每次吵架都能气他个半死。他做的那些混账事她分分秒秒都记着,拿出来翻旧账还算没生气,真的等生气了理都不理他,抱着向征在游戏房里一玩就是一整天,任他怎么道歉都没用。

努力平复呼吸,向渊坐到她身边,“和煦介绍的是吧?店名是什么,教课的人是谁,资料什么的都告诉我。”

一恒打开电视,目不转睛地看节目,淡淡道,“我没问。”

“没问你就去?”

“对。”

向渊恨恨瞪她一会,气哄哄起拿起手机到走廊打电话,她不知道,他就去问知道的,可等电话打通,找到了和煦,说了半天她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能说出那甜点屋生意红火,师傅是从法国学艺归来,才三十出头,人又高又帅,是鼎鼎有名的师奶杀手,他拼命努力才克制着自己没冲过去揍那女人一顿。

那姓温的找了个什么老婆!

在走廊里来回走了一会才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可怕,收了手机,向渊推门而入,见一恒已经抱着抱枕舒舒服服地吃水果看节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在家里学不好吗?”他压抑怒火,“我给你找师傅,要不去会所学,或者娱乐城里的西餐厅,那里的主厨也都是从名校毕业,经验丰富,手艺精湛。”

一恒平静地看他,“那根本不一样。”

向渊挑挑眉,意有所指,“怎么不一样?地方不一样还是人不一样?你冲着那里有帅哥店长才去的吧。”

一恒神情淡漠,“你觉得是,那就是。”

向渊揉上抽痛地额角,“你别想,我不许你去。”

“你不许?凭什么?我自己喜欢学些东西你也要管?”她的人生都被他毁了一大半,现在好不容易能重新活过来,试着尝试新生活,感受鲜活的脉动,他居然还不许?

一恒的声音里渐渐添了讥讽,“你可真了不起。”

向渊听不了这语调,她的尖锐戳破了他的怒火,像皮球一样漏了气,叹息一声,他好言好语地劝着,“我怕你出去被人拐了,多少人会动你的歪心思,不安全。”

她冷冷地,“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

向渊咬着牙,“你能不能心平气和地和我好好说话?”

“是谁先吵的?”她又笑了笑,“我想学,要学,爸妈也同意,这次你不可能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他看起来随心所欲其实无时无刻不被她掌控!他不是无所不能,他的担忧和恐慌时时都在,心脏像在油锅里煎着,她一个冷眼就能让他痛不欲生。

向渊倏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学是吧?不给你学费我看你学什么。”

一恒失控地怒视他,针锋相对地和他对视片刻,压抑的怒火统统爆发出来,一下子把怀中的抱枕砸到他脸上,“谁稀罕你给钱!”

他也许是无心的,可这却是她心中的刺,她被圈养在这里一般,好似他的宠物,不能独立不能反抗,不能收获更无法挥霍自己的所得,简直是耻辱。

一恒气得直发抖,眼圈都红了,“我自己有钱,以后也会自己出去挣,不需要你养!你以为我想让你养着吗?!”

向渊还在懊恼,被一恒大力推开,就跌坐到沙发中。一恒气愤地甩门而出,临走前还不解恨,把床单掀了,两个枕头也一个不落地砸到了他脑袋上。

门被甩得震天响,向渊呆坐几秒,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让你胡说!”

那些是禁忌,说出口又会触碰那扇yīn暗大门的开关,让她好不容易埋在心底的委屈和不甘齐齐涌出,如黑雾一般遮天蔽日。

默默地在房里重新铺好床单,收拾了凌乱,向渊咳了声,去育婴房找一恒。一出门就碰见萍姐,她一脸了然,“又吵架啦?我就知道,要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一恒就把征征房里的玩具全扔了。”

那些东西都是他买的。

向渊被取笑得一阵脸热。

他还是气,也担心她出去之后被人觊觎,但又碰不得骂不得,她一委屈他就心疼,能怎么办?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果然一眼就看见一恒趴在向征的婴儿床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捏儿子的手。小孩子在她的逗弄下早已昏昏欲睡,眼睛奋力睁开,没两秒就控制不住地闭上,憨态可掬。屋里光线微暗,周围都是粉蓝色,气氛和颜色一样安静柔和。

听见声响,一恒脊背微僵,放下东西,便要站起身。

向渊忙走上前抱住她,头埋在她颈间,叹息道,“我错了,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

一恒生硬地扯开他,面无表情,“你说的是实话,没什么错了。”

向渊胸口发酸,抱着她不松手,知道自己是彻底输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对,你想去就去,我不拦着。你说得对,你有自己的人生,过去是我自私毁了你,从今往后……从今往后我们好好过,你去找喜欢的事做,只要别忘了我就好。”

一恒的视线怔怔落在他的手臂上,他还像以前那样紧箍住她,如今却能说出这种话,算进步吗?她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身后的向渊就按捺不住,掰过她的脸深深吻住她。

男人的舌尖湿热霸道,挤进满腔的荷尔蒙气息,他含住她的舌舔.弄轻咬,恨不得吞吃入腹,吮得她舌根都隐隐发麻,一恒费力推开他,“滚开!别碰我!”

八月底的天气,夜晚也潮湿闷热,他胸口发堵,吻不够似亲她,亲得她气息不稳就舔她的眼角,咬她的鼻尖,吸吮她小巧的耳垂。

“一恒,我爱你。”他嗓音沙哑,一遍遍地说,“我爱你。”

他不求她也能爱上他,只求她不离开他。

41-45

☆、vip章节

橙趣甜点位于汇顶商圈,正好开在一幢写字楼中,占据拐角处的三层,一二两层可供客人坐下休息饮食,三层为工作区。甜点屋每周只开两堂课,报名来学习的多是主妇,而其中一大部分又都是冲着帅气高大的店长来的。不过负责授课的并不是店长,而是店内的二席甜点师吴师傅,吴师傅四十多岁,长得圆润富态,教起人来也颇有耐心,是个温和可敬的老师。

一恒每次去上课下课,向渊都会亲自接送,看到吴师傅之后他顿时放下不少心,这个人和他比起来明显没有竞争力。至于帅气高大的店长,经过他的调查,林店长虽然未婚,但已经有了爱人,只是爱人如今暂居海外,他们不得不异地恋爱。接触的都是主妇,老师也没有什么好警惕的,向渊便渐渐放下心来。

一恒之前就和家里的师傅学过一些,上手很容易,加上吴师傅的点拨,她的学习进度就要比其他主妇们快很多。她回家后也会练习手法,从网络上找些适合孩子吃的软糯甜点做,有了喜欢的事情充实生活,她的心情轻松起来,话也变多了,偶尔出去吃东西时,还会对向渊炫耀这款甜点她也会做。

对于这些改变,向渊开始庆幸当初没有执意反对一恒出去,不过他还是有一点不满。

睡觉前,向渊抚着一恒干净的手指,眉头紧锁,“戒指呢?”

一恒被他折腾完,没什么力气,“梳妆台上。”

把她翻过来,向渊惩罚似的咬了她一口,“为什么摘下来?”

一恒轻颤几下,才半睁着眼睛,不耐地,“明天下午要上课,戴着戒指没办法做事。”

“啊?”为了个甜点就丢掉戒指?那以后岂不是也能丢掉他?

向渊严肃地看了她一会,翻身下床,到她的首饰盒里找出一条链子,去掉上头的吊坠,把结婚戒指串上去,“以后上课的时候,就挂着它,下课就戴上,嗯?”

他捞起她,给她戴上项链,见戒指在她白皙的胸口前折射出炫目的光,才微笑起来,“不要摘啊。”

一恒捂着不着寸缕的胸口,敷衍地回了声,正要躺下去,他的手掌就已经滑到她纤柔的腰肢,意图明显地加重按捏。

她的身体已经褪去了青涩,在他的疼爱下染上了浓浓的女人味,这是他的杰作。

向渊眸光一暗,倾身想要吻她。

一恒推开他,冷淡道,“不做了,我要睡觉。”

“好一恒,再做一次,最后一次……”向渊呼吸渐沉,从她背后贴上,滚烫的大掌不急不缓地揉捏着她的雪白绵软,话音刚落,炙热的欲望已经借着之前的湿滑推了进去。

在橙趣学了两个月,吴师傅也是认可一恒,便问她想不想到店里当学徒,他收她当徒弟。不过学徒自然要比上课时辛苦,每天天不亮就要到店里做面包,应对第一波上班族客人,而后忙碌到中午才能有空休息。

当学徒能够学到更多,每月还有少许工资,能用自己的兴趣赚钱,一恒当然满口答应。这次向渊倒没有完全反对,只是担心她上班太早,途中不安全,就每天早起送她过去。几个星期下来,一恒因为早起,回家后又陪向征玩,耗费她不少精力,晚上便也睡得早,向渊送完她之后还能到会所补眠,晚上精神奕奕的有火无处发,可又舍不得打扰她睡眠,只能暗自后悔不该让她去当学徒。

一恒见他这样,心头也有些许触动。他对她的好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有时候她也会完全忘记过去,就这么放任自己被他的气息完全包围。

她被他拽进了黑暗深渊,没有其他人陪,身边只有他。

与其让自己活在苦闷和愤恨中,还不如做个失忆的人。

这天一恒按时来到橙趣,在吴师傅的指导下和另外两个甜点师将大部分面包放入烤箱后,她戴上手套,把之前做好的端到前面,正要放到面包架上,就有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迅雷不及掩耳地拿起一只菠萝包。

一恒措手不及,回头看去时,对方已经咬了一大口,对她眨眼一笑,“不错,松软香甜,很好吃。”

还有半个钟头才开店,正门未开,来人显然不是顾客。

一恒不由细细打量眼前的男人,他身高体长,五官立体,光从长相完全挑不出瑕疵,何况笑起来眉目间还带着稚气,让人讨厌不起来,大概才二十出头。

“你是……”一恒疑惑地问。

“哦,你新来的对不对。”对方两三口吞掉菠萝包,确认口中没有食物了,才后退一步,对一恒点头笑道,“我是林然,你们店长的表弟,也在这里做兼职。”

难怪和店长有几分相似,一恒点点头表示知道,问了声好之后,就继续之前的工作,把面包夹进透明货架中,对林然说,“那你吃的菠萝包……”

“记我哥账上!”林然显然对这种事轻车熟路,估计每次来店里,都会大吃一顿。

恰好吴师傅从楼上下来,见到林然,便笑了起来,“臭小子可知道回来了,出去玩了这么久,痛快了吧?”

一恒这才了然,原来他微黑的皮肤是阳光晒出来的。

“吴叔!”林然热情地走过去拥抱吴师傅,“我很想你们。”

“你是想在这里吃白食的日子吧。”

“不要拆穿我……”

两人互相调侃,一恒也插不上嘴,对吴师傅点点头就拎着空盘往后面走。等她消失在玻璃门后,林然立刻激动地捣捣吴师傅,“她是谁她是谁?我刚刚都介绍了自己,她居然没有自我介绍,我好吃亏。”

吴师傅好笑地,“我刚收的徒弟,一恒。她可比你大,你要喊她一声姐姐的。”

林然惊愕道,“她比我大吗?”

刚刚他还从侧面偷偷地打量她一会,她沐浴在清晨稀薄阳光中的脸白皙圆润,有柔柔的光晕,穿着白色工作服,身板单薄,并没有成熟艳丽的感觉,他还以为他们同龄,所以他才想用偷吃这招吓她一跳,没想到她宠辱不惊,连话都不多。

“她比你大四岁呢。”见还有二十分钟开店,吴师傅就催促林然,“你今天是来上班的对不对?那快到后面去准备,帮忙端出面包。”

林然挑眉一笑,“没问题。”

随着上班高峰期的临近,店里生意也越来越好,上班族们多是买完外带,有闲暇时间的顾客则是坐在店里边吃边聊,渐渐二楼的上客率也到了七成。一恒在烘焙室忙碌不停,现在吴师傅开始让她独自做起司蛋糕,这个练完之后,再继续学其他糕点。做砸了也没关系,可以分给店内员工当下午茶,毕竟那些只是卖相不好,口味并没有差到哪里去。

直到下午一点,一恒才和其他人换班,跟着吴师傅去吃午餐。橙趣边上就是一间茶餐厅,两人走进去坐下,在等餐的过程中,吴师傅还不忘讲解,“打奶油当然很累,也可以用机器来做,但是用双手做出来的就会多很多人情味,吃在嘴里也会有微妙的不同。”

一恒揉着酸痛的手臂,好笑地,“我怎么觉得差不多。”

“一恒啊,你这就不对啦,师傅我说的会有错吗?以后你有机会接触其他大师,或者去国外学习就会知道了。”吴师傅煞有介事地说。

一恒听后有些微心动,“出去学……”

她不由看向窗外,十二月的午后,广场上人来人往,暖阳金灿灿地散落一地,显得尤其可贵,冷硬的水泥钢筋也在它的照耀下柔化起来,这是外面的世界。向渊给她铸了一栋玻璃房,她坐在里头,虽然能看清外面的一切,却无法真正触摸到。

有可能吗?让她看到更宽广的世界,即便如今向渊有所改变,他应该也不会允许她得寸进尺,更何况她又有了向征,孩子太小,她怎么忍心放下他……

不自觉暗下眼睛,一恒怔怔望着窗外,冷不丁一个人跳过来,几乎整个人贴到玻璃上,“哦,你们在这里啊,怎么不等我一起吃。”

一恒猛地后倾,受惊地倒抽口气,还没缓过神来,林然就已经跑进店里,一屁股坐在了吴师傅身边,“我饿死了,他们到现在才允许我换班,联合起来整我。”

吴师傅显然已经习惯了他的突然出现,笑着安慰一恒,“这小子就这样,吓到你了吧?”

一恒呼出口气,心跳才没那么剧烈。

林然见状,目露愧疚,“对不起啊,我刚刚看到你们太激动,所以……”

他抱歉笑笑。

一恒摇摇头,“没关系。”

他青春洋溢,又没有恶意,她怎么会和小孩子计较。他身上的阳光爽朗是她早就缺失了的,这样的林然反倒能激起她的保护欲。她希望他能一直这样开心下去。

这才多久时间,她就没了大悲大喜,能够学习着平静地生活。

这顿饭因为有了林然的加入变得热闹许多,他十分健谈,爱好广泛,在橙趣有一份兼职,攒够钱就外出旅行,大学的课程因此落下很多,最近升入大学四年级,补考补得血泪横流,只是他嘴上苦哈哈地喊可怜,眼里却还是闪着亮光。

他知道要得到就要付出,谁让他之前用念书的时间外出玩乐,回来用功考试是理所当然的。

“哎,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你要什么,就不得不先丢掉什么。”他老气横秋地叹道。

一恒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他比表面上看起来要成熟一些。

听说一恒也是港大毕业,林然就倾身向前,眼神发光,“学姐?!你是哪个学院的?是不是计算机,毕业设计借我用一用。”

一恒哭笑不得,“我是人文学院的,还有,就算和你一个系,毕业设计也没办法给你用。学校都留存下来,有相似的一查就查到了。你别异想天开。”

林然如同被戳破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啊……不是吧……”

哀叹了没两秒,他又恢复精神,“算了算了,我先享受当下的生活,船到桥头自然直。”

一恒唇角笑意微僵。

是啊,人生会遇到太多挫折和苦涩,不享受当下,那不是和自己作对吗?

林然这样的大男生到哪里都很受欢迎,他的气质无害善良,一恒也喜欢和他谈话,他上大学这几年几乎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光是游记就能不间断的说上三天三夜,一恒每次听他眉飞色舞地回忆,都会羡慕他。

他的青春太恣意潇洒,丰富多彩,谁不羡慕?

林然一周来兼职四天,都是下午五点到晚上关店的时段。这天他刚到店里,就看到一恒换了衣服准备离开,不禁说,“你今天走得好晚。”

一恒拿上背包,“嗯,师傅又教了我些别的,要过年了,我要学一点回去做给家人吃。”

还没到上工时间,林然就干脆把她送到后门,“你做好了也该给我尝尝吧?”

“你可以现在就去吃。”一恒笑道,“我刚做了,放在冷藏室里。”

见林然的领结还是歪的,一恒就抬手指了指,“你的领结。”

“什么?”林然疑惑地碰了碰,“我没戴好吗?”

一恒失笑,忍不住帮他整理好,“我走了。”

林然下意识抚上前襟,见一恒都向前走了几步,才回过神,“哦,那个……拜、拜拜……”

一恒转身对他挥挥手。

来到平常等车的地方,来接她的是司机先生,一恒对他问好之后,就拉开后排车门,没想到向渊也在。

他慵懒地坐在窗边,平静地和她对视,脸色如户外寒风。

一恒看了他几秒,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就坐进去。

车内暖气开得足,一恒解下围巾,脱下外套,还没放松下来,向渊就大力将她扯到怀里,饱含怒意地质问,“说,那死小子是谁!”

☆、vip章节

向渊的声音不大,火气却不小。

司机师傅就从后视镜中瞥了他们一眼,而后默默按了按钮,竖起前后座之间的挡板。

一恒从他怀里挣脱开,看向他,见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又要发疯了。

“什么死小子?”

“还有谁,和你卿卿我我的那个。”

他八成是看到刚刚她帮林然整理领结,才会反常,离他远了一点,一恒靠在门边,不耐道,“林然,店长的表弟。”

向渊暗自咬牙,千算万算忘了店长还有亲戚,早知道当初就该把这家店里里外外查个清楚。现在好了,留了个活口和他抢老婆,这活口还长得人魔狗样,笑起来阳光帅气,虽然不想承认,但那小子的确有几分资本,比起他这类笑起来显得轻佻,板着脸又显得压迫感十足的类型来说,对方应该更受女生喜欢。

沉着脸,向渊目光紧锁着一恒,“你和他什么关系?”

一恒没好气地,“同事。”

“同事你靠他那么近?说说笑笑,还帮他整理领结?”向渊逼近她,酸气冲天,她何时对他这么体贴过?

一恒无力解释,“他才二十一岁,大家都拿他当弟弟宠。”

见向渊脸色更臭,一恒皱了皱眉,低声道,“乱想什么……”

他是乱想吗?他好心好意来接她,在巷口顶着寒风等了十几分钟,好不容易见她出来,却看到她和一个年轻人有说有笑,到最后干脆靠在一起帮他整理衣服,这么亲昵的动作,如果不是他忍耐力好,早就冲上去给那死小子一记老拳。

他一直都在不安,在恐惧,没了左易,他也没能夺得她的爱情。

他很怕她会爱上别人。

向渊兀自伤神,苦闷得额角都开始抽痛,落日余晖照出他侧脸惨淡的轮廓,凄凄楚楚,活像冬天里枯黄的野草。一恒见状,也不知怎么回事,就笑出声来。

车内安静,车子开得也平稳,只有细微的马达声,向渊自然是没放过她这声闷笑。

他脸有些热,立刻抬眼扫向她,“你笑什么?”

一恒看着窗外,已经压下了莫名的笑意,“没什么。”

“没什么你笑?”向渊凑过去,把一恒挤在角落里,掰过她的脸,“嘲笑我?”

“你烦不烦?”一恒嘟囔一声,便要挥开他的手,向渊却玩性上来,手掌落到她腰侧一阵逗弄,“好啊,敢笑我,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吃醋!”

腰部被挠得发痒,一恒也顾不上要在他面前冷脸,绷不住地笑出来,“别碰那!”

“偏碰!”向渊也勾起唇角,目光灼灼地紧锁住她的笑颜,那双眼重新染上碎钻一般的亮光,让他心头一下子柔软下来。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这样,抛开了一切忧虑和愤恨,她的眉眼舒展开来,像是一朵在风中摇曳的茉莉花,洁白的花瓣徐徐绽出包裹着的香气,教人不由自主地欢喜疼惜。

停了动作,向渊倾身向前,吻掉她眼角笑出的泪,“一恒……”

她抬眼看他,他却不说话,和她对视片刻,就一下一下地亲她的脸。

他唇角的笑意一直都在,声音都带着暖意。他叫她的名字,打量她染上红晕的脸庞,看她在他的触碰中渐渐收了笑,眼睫轻颤着垂下,脸红地躲避他的吻。

他抬手拨开她散落下来的发丝,顺势托住她的后脑,上前吻住她的唇瓣,轻轻地辗转,缓慢地加深,纠缠住她的舌尖轻柔地舔咬,彼此气息交融,心跳都仿佛一致。

车子平稳停下,向渊牵着一恒下车,临走时拍拍司机先生的肩,丢给他一个赞赏的表情。

司机先生谦虚摆手。

进门后一恒的耳朵还是红的,她见向母正在旁厅里逗向征玩,立刻甩开向渊,一边脱大衣,一边往里头走。向渊不甘寂寞,从后面追上来,又拉住她的手。

向母正好瞧见,取笑他,“回家了还牵手,腻死人了。”

“我们感情好,妈你嫉妒啊?”向渊厚颜道。

一恒脸皮薄,受不了向母揶揄的目光,甩开向渊到厨房去倒茶。

向渊便抱起向征,亲亲他细嫩的脸蛋,“好儿子,妈妈害羞了。”

向征已经八个月大,会爬会叫喊,自然也能分辨出大人的喜怒哀乐,见爸爸这么开心,他就配合地叫了一声,“啊!”

向渊大受鼓舞,趁机向儿子告状,“儿子啊,你妈妈现在有了同事,就不要我们了,你同不同意啊?”

小孩子圆溜溜的眼睛仿佛被水珠包裹住的葡萄,肌肤白里透着粉,娇憨地嘟着嘴,和期待的向渊对视片刻,又激动地点头尖叫。

向母大笑,“征征同意!”

向渊脸都绿了,看着怀里的小子泥鳅似的扭来扭曲,还越扭越兴奋,肉呼呼的小手开始胡乱地拍他的脸和胸口,拿他当沙袋练拳一般,向渊头疼呵斥,“吃里扒外!”

向征对着向母激动地哇哇乱叫,小手指着向渊的脸,仿佛是在说奶奶快看这个人的脸都要抽筋了,好可笑啊!

向母笑得泪都要流下来,抢过向征抱在怀里,“哎哟,这小子古灵精怪的,可把你爸气疯了,征征,你怎么这么聪明?嗯?”

向渊靠在沙发中,气急败坏地扯下领带,“长大了一定不会让我省心!”

“你活该!”

笑闹声盘旋上升,偌大的宅子因此染上暖色,一恒站在桌旁,吐出一口浊气。天伦之乐指的大概就是这样,一家人平淡却温馨地生活,高峰和低谷过去,人生在这里找到最平衡的中心线。她不自觉抚上颈间的那条链子,上面缀着的戒指开始戴上时冰凉刺骨,如今却被她的体温捂热。

顿了顿,一恒取下项链,将戒指套在无名指上。此时的她心静如水。

没几天便是元旦,向家几位在外忙碌的长辈得空回到港城,向母和向父与一众兄弟难得能够相聚,自然是要多相处一会,也就没带上小辈,反正不久之后就是农历年,到时有的是机会。

目送车子远去之后,向渊抱着向征,“我们去甜点屋看妈妈好不好?”

一恒是不会做出出轨的事,但还是要彻底打消那个小子的觊觎之心的。

萍姐不放心他一个人带孩子,这男人在外是精明能干,回家后给孩子换尿布都不利索,便也要跟去。于是请司机先生开车将他们送到橙趣,向渊抱着孩子一进门,就看见了林然在给顾客点单。

他不动声色地审视他一番,唇角微勾,对萍姐说,“就是那死小子觊觎我们一恒。”

萍姐顺着看去,见林然高高帅帅,笑脸真诚,不由赞赏,“很不错的小伙子啊。”

向渊沉声,“萍姐……”

萍姐立刻笑着说,“我还没说完呢,不错是不错,但比不上你嘛。”

两人在一楼找了圆桌坐下,向征很少来人多的地方,缩在萍姐怀里好奇地四处张望,不吵也不闹,异常乖巧。

向渊逗了他一会,见林然正好有空当,便抬手叫他来点单。

林然立刻拿了点餐单走过来,弯腰道,“先生您好,需要什么?”

向渊随意点了两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会,突然说,“对了,能麻烦你告诉一恒一声,我们在这等她吗?”

“一恒?”林然这才认真看向他们。

听那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向渊额角又是一阵抽动。

萍姐笑道,“嗯,麻烦你了。”

“不麻烦,请稍等。”林然扬起一抹礼貌的微笑,便转身离开,他明显是在意这两个人和一恒是什么关系,一路都时不时地扭头来看。期间不经意和向渊幽深的目光对视上,就皱了皱眉,推门进了工作区。

把点餐单递给其他服务生,林然找到一恒,她正在练习裱花,告一段落了,才发觉林然已经站在一旁不知看了多久。

“有事?”

“哦。”林然笑起来,“一楼有客人托我转告你,他们在那里等你。”

一恒疑惑地,“等我?谁?”

林然耸耸肩,记起向渊古怪的微笑,眉头皱得更紧,“他没说,不过是一个男人,一位大姐,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宝宝。”

一恒一听就无力地揉了揉额角,“他们怎么来了……”

之前向母也说想来店里看看,但她只是在后面做学徒,根本不会在前店露面,他们就算来看,也看不到一个衣角,没想到让他们打消念头之后,他们还是来了。

正好已经快到中午,一恒和吴师傅说了一声,就提前开始午休,她对林然笑笑,往更衣室走。林然跟在她身后,“那些人是谁啊?你认识的吗?”

一恒点点头,“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她顿了顿,那两个字在喉头堵了许久,还是说出来,“我老公他们……”

林然如遭雷劈,僵在原地,直到一恒换了衣服出来,才结巴地,“你、你老公?”

“嗯。”

林然不敢置信,脸都白了,“你结婚了?”

一恒也有些奇怪,“你不知道?大家没告诉你吗?”店里所有人都知道的。

林然无辜地摇摇头,“没、没有。”

谁没事会说这个,他以为一恒这么年轻,才不会结婚,而他上次状似无意地问过她有没有男朋友,她也是否认的了,所以他才会……

看了眼脸色暗淡的林然,一恒问他,“你怎么了?”

林然愁眉苦脸地瞥了一恒一眼,靠在墙上滑落下去,双手抱头,愤愤地嘟囔,“没怎么!我难受。”

男孩子长手长脚地做出这种蜷缩一团的动作异常可爱,一恒失笑,“你难受什么?”

“当然是因为……”林然猛地抬头,看到一恒俯视他的那张笑脸,脸颊和耳根就都红了,和一恒对视片刻,林然弹跳起来大步跑开,“我去做事了!”

一恒目送他迅速消失在拐角,只以为他是小孩子脾气上来,又在闹情绪。

店里规定员工不能从工作区直接到营业区,一恒就只能先从后门出去,饶了半圈再从前门进。推门而入时恰好是林然在迎客,两人四目相对,一恒对他笑了笑,林然回以一个苦闷的表情,抱着点餐单慢吞吞地离开。

一恒看了半晌,被人从后面搂住,才回过神来。

向渊紧拥住她,顺势亲了她一口,“看什么那么入迷?”

一恒红着脸推开他,见周围几个客人都在窃笑,就更加赧然,“你能不能注意点?”

向渊拽着她往座位走,“你看那死小子的时候,怎么不注意点?”

这人有完没完?

一恒索性不和他说话,她已经看到萍姐和向征,就微笑着坐下,抱过向征亲了他一口,“萍姐,麻烦你出来还要照顾征征。”

“哪里麻烦,征征这么乖,我巴不得多看一会。”

小孩子在妈妈怀里也好动起来,这一屋子彩色装饰早就让他心花怒放,有了妈妈做靠山,他就不管不顾地叫闹撒娇。来甜点屋光顾的客人都是想来这找一点安逸舒适的环境,小孩子一闹,总归是给他们添麻烦,一恒便亲了口向征,哄着他,“别闹,妈妈和你出去玩好不好?”

向征食髓知味,小手按在妈妈胸口,撅着嘴回吻她。

一恒在应付儿子的空挡瞪向向渊,“你带征征来干什么?”

恰好林然看过来,向渊对他丢了个挑衅的表情,飞快地在一恒腮边落下一吻,才哄她,“不生气,我们这就走。你肚子也饿了吧?一起到会所吃东西。”

说完,他便一手抱起向征,另一手牵着一恒,“走了。”

一恒挣脱几下没能成功,只好由着他,对目露调侃的同事们笑了笑,推门出去。

☆、vip章节

大年三十前两天,一恒和向渊抱着儿子回许家拜访了一圈亲友,到了三十这天,一恒早早结束甜点屋的工作,和同事们打过招呼后,就赶回家里。

今年向涵和左易依旧回来过年,但三十到初二都是在左家,并不会回来,一恒便松了口气,至于之后要怎么面对他们,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向父有三位兄长,一位姐姐,开枝散叶到了孙子辈,偌大一个家族每到逢年过节相聚时,都十分热闹。只是年轻小辈不少都在外忙碌,能够聚齐的次数并不多。今年要在向家姑妈家守岁,一恒嫁进向家一年多,和其他亲友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想到要应付那么多人,不由就有些忐忑。

一恒和向渊进门时才下午三点多,长辈们就已经搭起牌桌,热闹地玩了起来。伯伯们家的儿子媳妇们不是观战,就是陪孩子玩,见向征也在孩子堆里,被三位嫂嫂逗来逗去,一恒就羡慕起他。小孩子多好,无忧无虑,不用想方设法地融入群体,大家会包容宠爱地迎合他。

向渊捏了捏一恒,“想什么呢?先去打声招呼,有我陪着你,别怕。”

一恒点点头,便和向渊走进旁厅,一一和长辈们问好,和他们寒暄结束,她的脸就有些僵。之后是几位哥嫂,还有两个小朋友,他们鼻子灵敏,闻到一恒身上的甜味就大呼,“你藏了蛋糕!”

一恒愣了愣,“什么?”

大哥家的女儿今年六岁,二哥家的儿子才四岁,就是贪吃爱玩的年纪,也不怕生,对视一眼后,就一左一右地爬到一恒身边,伸手挠她,“小婶婶坏,藏了蛋糕!给我们给我们!”

一恒被挠得受不了,抱着他们笑道,“我没有蛋糕,不过你们想吃,我可以给你们做。”

“真的?!”

向渊这时才伸出援手,“当然是真的,你们的小婶婶手艺可好了,你们撒撒娇,缠着她,她就给你们做许多好吃的。”

小孩子一听口水都要掉下来,双眼放光地扒住一恒的腿,“吃的吃的!”

大嫂二嫂捶着向渊,“欺负你老婆不说,还想害我们宝贝蛀牙对不对?”

“怎么会呢。”向渊挑眉笑道,“一恒有许多专门做给孩子吃的食谱,不放糖也能做出甜味来,对吧,老婆?”

一恒没理他,径直往后面的厨房走。

两个小孩立刻屁颠颠地跟在她身后,用柔软的童音喊,“小婶婶最好喽!”

“我们爱你哦!”

向渊坐在沙发上苦哈哈地抱着向征,“儿子,我们又被抛弃了。”

大嫂二嫂取笑他,“还不是你自己闹出来的,活该。”

姑妈平日里也喜欢做东西当消遣,厨房里就储备了一些做甜点的材料,一恒翻出来一些,就挽起袖子准备做曲奇和巧克力蛋糕。为年夜饭忙碌的师傅在隔壁的大厨房忙碌,一恒便领着两个小朋友到半开放式的小厨房里。

“婶婶、婶婶,我们能做吗?”

他们见一恒拌好面糊,一个一个地往烤盘上浇,很快就摊成小小的圆形,都有些心动。

一恒便抱着他们站上椅子,手把手教他们,“轻一点……对,长方形也可以,想写自己的名字吗?我帮你们刻上去……”

准备就绪之后,曲奇就放到烤箱里,见两个小孩目不转睛地守在烤箱旁,一恒失笑,“我再做小熊饼给你们吃吧?”

小孩子立刻激动地扭过头,“婶婶我们爱死你了!”

离吃年夜饭还有一段时间,一恒就做多了些,给大家当下午茶。端出去时两个小朋友跑前跑后地绕着一恒转,“婶婶那个最大的是我的。”

“明明是我的!”

“不要吵,上面都刻了名字,只能吃自己那一份。”

甜点上来,两位嫂嫂都夸赞不已,戳着自家孩子的脑门,“你们今天可过瘾了,有没有谢谢小婶婶?”

小女儿趴在妈妈怀里,“有!我们好爱她啊!”

“……你的爱有多廉价,今早还说爱公**呢。”

“妈妈你怎么能拿婶婶和公**比呢,婶婶听了会伤心哒!”

一群人哄堂大笑。

没过多久姑妈家的儿子段荀也带着妻子顾泉回来,他和向渊同龄,娶的人却还在念大三,一恒去年八月参加过他们的婚礼,那时就颇为讶异。两人去长辈那问好之后,也来到客厅,闻到甜甜的香气,顾泉立刻惊呼着跑过来,“好香啊,谁买的?家里的师傅不是不会做吗?”

向渊无不骄傲地,“我老婆做的,我老婆。”

“你老婆做的又不是你做的,得意什么。”顾泉哼了声,到一恒身边坐下,“弟媳,你好厉害啊。”

段荀比向渊大两个月而已,二十一岁的顾泉就成了向渊和一恒的嫂子。

一恒哭笑不得,“你们先吃,烤箱里的蛋挞要好了,我去拿。”

听到有吃的两个小朋友又尖叫着跟在一恒屁股后头。

目送一恒走远,顾泉往嘴里填了好几块起司球,回味无穷地闭上眼睛,“好好吃啊,渊表弟,你真娶了个好老婆。”

“那是当然,谁像我这么命苦,要像保姆一样带孩子。”段荀凉凉地说。

顾泉扭脸就掐上去,“你说谁呢!”

“我说谁了?自己对号入座怪谁?”

“你、你又欺负我!我要去告诉妈妈!”

“你除了会告状还会什么?”

一旁的兄弟们听着他们的吵闹,不约而同地扶额叹息,“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和泉泉斗嘴……”

“真是给爷们长脸啊……”

向渊抱着向征嘟囔,“我们妈妈也能这么活泼就好了,对不对?”

向征苦于无法吃甜点,正奋力地吸吮奶嘴,看向渊那衰样,小拳头一下子就塞中他的鼻子,仿佛在说小爷烦着呢,没心情搭理你。

又聊了一会,几位哥嫂挑了些甜而不腻的小食给长辈们送去,而后就一去不回,在那搭了台子玩起麻将,反正客厅里有顾泉和一恒还有向渊照顾,他们能放心。

小孩子闹腾起来实在是管不住,顾泉就提议大家分成三组玩飞行棋,一恒抱着向征,他的小手肉呼呼的,不是抓住骰子不放就是放上去直接掉出来,好在他手气不错,玩了几盘居然没输得太惨。之后小朋友又想学大人们一样玩牌,向渊便无奈地教他们,到最后实在是教不通,只能胡诌,“瞎说,我们三个六等于十八,当然比你四个二大,宝贝对不对?”

大嫂家的女娃娃疯狂点头,“对对对!老师教过的,九九乘法表!泉泉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顾泉咬碎一口银牙,“你们这么玩是吧?”她拿出向征屁股底下的几张牌,“我两个十!”

“……小、小叔我们出三个九!”

“我有五个七!”

一恒沉默地看了半天,抱起二嫂家的小男孩,“我们不跟他们玩,降低档次。”

小男孩立刻明白过来,用手指拉下眼皮,对那两大两小扮鬼脸,“丢人,羞羞!”

“……”

这一番玩闹倒是让一恒放下不少沉重,到了大家齐聚一堂吃年夜饭时,她也没那么拘束了。给长辈们敬酒拜年,一起看节目、玩牌,再和哥嫂们聊天,请教育儿经验,一个晚上热热闹闹的,并没有想象中难熬。

她已经成为向家的一份子,这是事实。

向征在八点多就昏睡过去,小孩子一睡就不能挪,一碰就醒,醒来后哭得没完没了,向渊和一恒只能在姑妈家留宿一晚。长辈们到凌晨才放过他们这群兄弟,向渊轻手轻脚地摸上楼,推门一看,隐约能看到床上隆起的轮廓。

一恒听到声音,翻身坐起,见向征还好好地睡在一边,才看向门口,“爸妈都走了?”

“嗯。”向渊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走到床边,眼看就要碰到一恒,她却站了起来,“我去拿点吃的。”

刚刚哄向征睡觉,她一不小心也跟着睡过去,这一觉醒来,肚子都有点饿。

向渊便跟在她身后,“想吃什么?我给你热点骨头汤吧。”

“……”一恒看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就是怕他把姑妈家的厨房烧了,“我自己来。”

一楼的棋牌室灯还亮着,时而传出笑闹,旁厅和餐厅处只亮着几盏小灯,柔柔的光晕洒下,带来另一种寂静。

之前在楼下向渊和几个兄弟聊天打趣,也喝了不少,在等一恒热牛奶时,他就坐在吧台旁,一脸醉意。看着一恒的背影,向渊突然想起过去她给左易热牛奶醒酒的场景,喉头一苦,忍不住就说,“老婆,我也要。”

她自愿给左易的东西,他都要抢或者求才能得到。

“我喝醉了,你不该……给我醒醒酒?我的胃会疼的。”

一恒无可奈何地给他热了一杯,还加了些蜂蜜。

两人相对坐在窄长的吧台旁,一恒喝了牛奶,又吃了些剩下的曲奇,才缓过腹中饥饿,向渊深深地看着她,那张脸并不是十分出众,却烙印一般留在了他心底,以至于她只需要稍微给他一点回应,他都会甘之如饴,有了继续下去的动力。

“一恒,新年快乐。”他低声说。

一恒手上动作一顿,抬眼和他对视,他眼中的光灼热而直白,刺得她心中五味陈杂,半晌,她轻扯唇角,“新年快乐。”

一眨眼,又是一年。

时间流逝的速度太快太残酷,她眼睁睁看着它从指缝中流走,默默期待着在这过程中,能够带走她不堪的记忆。

向渊抬手帮一恒擦去唇角的饼干碎屑,指尖顺势落下,提起她的下巴,倾身向前吻她。

唇瓣相触时仿佛激起一阵电流,向渊舍不得松开那柔软甜美的触感,便辗转着摩挲,简单的亲吻后他绅士地撤退,在仍旧是鼻尖与鼻尖相碰的距离里,他看到她眼睫轻颤,一直都紧紧闭着眼睛,脸颊染上绯红,羞涩如少女。

向渊眼眸一暗,重又压下去,含住她的唇瓣吮吻,撬开她的牙关温柔地纠缠她,餐厅里寂寥的气氛都因此染上热辣的气息,向渊还未尽兴,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踢踏的脚步声,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便惊呼道,“天啊,渊表弟你……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说完,顾泉就风风火火地又跑了开去。

两人飞快地弹开,呆了片刻,向渊忍不住失笑,一恒脸皮薄,跳下高脚凳,开始收拾杯子。

一恒清洗杯子时,向渊就从后面环着她的腰,下巴磕在她的肩头,深嗅着她的味道,高高大大一个男人,撒娇起来一点也不含糊,“老婆,快点,我们上楼。”

他压低的嗓音有让人心跳加速的魔力,何况还故意拉长尾音,朝她耳边吹气,一恒面红耳赤,手中的玻璃杯险些滑落,“你别闹!”

“好了好了,洗干净了。”向渊才不听她的,迫不及待地关了水龙头,一个用力便轻巧地横抱住她,“走了走了,上楼去。”

一恒涨红了脸,上楼时生怕又不小心遇到亲友,只能恨恨埋在他怀里,任他趁机揩油捏她的屁股。

回房后向征还乖巧地睡在大床中间,丝毫没有察觉爸爸妈妈去而复返,一恒挣开向渊,松了口气,正要上床,向渊就坏笑着欺身过去,“急什么,还没洗澡吧?我们一起洗。”

一恒推开他,“我不去。”

“不去怎么行?要讲卫生啊老婆。”向渊薄唇微勾,抱起一恒走进了相连的浴室中,轻轻关门落锁。

一恒张口欲言,向渊便把她压在墙上,热情地吻她,“嘘,别说话,儿子在睡觉。”

他喝了不少,周身有醉人的酒气,一恒被迫承受他,在他的掌控下熟知情.欲的身体不可避免地起了反应。

不论感情上是否还有排斥,她的身体已经熟悉了他,这是不争的事实。

向渊唇舌并用地挑逗她,趁她失神时利落地退掉她的衣裤,滚烫的手掌四处游移,逼得她无力还击,双膝发软,还没完全准备好,就被他扯下底裤,自下而上的贯穿。

一恒吃痛地叫出声,向渊在她耳边低笑,酒气袭来,仿佛让她也醉了一层。

他仗着酒意,反常地敢取笑她,“你叫得这么大声,吵醒儿子怎么办?”

“你!”

“我怎么了?”他在氤氲水汽中用力地疼爱她,那白皙香甜的身体让他欲罢不能,她已经动情,燕好处紧紧纠缠着他,他若是克制力再低些,就要缴械投降。从后面贴上去,向渊色.情地舔咬她的脖颈,压抑的粗喘回荡在空旷的浴室里,声声入耳,“老婆,叫出来,让儿子听听,爸爸是怎么疼妈妈的。”

一恒羞臊不已,“你闭嘴!”

“闭嘴多无趣?老婆,一恒……”向渊却说上了瘾,抱着她低哑地说出许多污言秽语,他在她耳边催眠似的告诉她,“一恒,我爱你。”

她蓦然僵住,眼角微微泛红。

“我们就这样过下去,不好吗?”他承诺着,“我会好好爱你,爱征征。我会做个好丈夫,好父亲,你给我一次机会。”

“……”

“我以前做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一恒心中有百种滋味,她知道,选择和向渊平静平和地过下去,忘掉过去,是最让自己舒服的一种活法。

她咬住嘴唇,隐忍着哽咽,收紧环住他脖颈的手臂。

向渊心中一喜,温柔地吻上她,“一恒,一恒……”

折腾到半夜,向渊才抱着她草草冲洗一遍,放过她。

筋疲力尽地躺到床上,一恒侧身而睡,握住向征肉嘟嘟的小手,很快就沉睡过去。向渊直起身体,视线中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在,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他俯身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吻,“晚安。”

如果可以,他希望时间能停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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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醒来,已经接近中午,昨晚大家都玩闹到很晚,十点钟的宅子还是一片安静。

向征早就醒了,乖巧地躺在爸爸妈妈中间,好不容易等到爸爸睁开眼睛,立刻叫了一声,企图引起爸爸的注意。

向渊对他比了个手势,“嘘,别吵啊,妈妈还在睡。”

“啊!”小孩子干脆爬到他身上拳打脚踢,“啊啊!”

“骑到老子头上了你。”向渊好笑地抱起他,“怕了你了,带你洗脸去,肚子饿了吧,昨晚有没有尿床啊?”

一路把向征抱进浴室,给他换了尿不湿,洗了脸,自己也洗漱一番,再开门出去,一恒也坐了起来。见她还睡眼惺忪地揉着额角,向渊走过去,“不再睡会?”

一恒没好气地,“在人家家里,怎么好意思。”

睡到这时候就够丢人的了。

向渊知道她害羞,就笑道,“怎么不好意思,我们还是醒的最早的。放心,我们家没那套规矩,姑妈他们天快亮才睡下,这会还在梦里呢。”

“不用去拜年?”

“谁给你拜?大伯他们估计也才躺下。”

一恒这才放下心,亲了向征一口,就进了浴室。

向渊不满道,“老婆,我的早安吻呢?”

回答他的是被猛然甩上的大门。

摸了摸鼻子,向渊心情愉悦地抱着向征往楼下走,蹭着他粉嫩的小脸蛋,“哎,妈妈太害羞了,对不对?”

向征饿着肚子,丢给他一个小白眼,瘪瘪嘴就要哭。

向渊忙去给他找奶找米糊。

过年时家里做事的都放了假,到最后还是一恒下了楼,做东西给一大一小吃。吃到一半姑妈也走下楼来,三人便一起吃了早午餐,向渊见时间差不多,就向姑妈告辞。

给向征戴好帽子,向渊正要推门出去,顾泉就被鬼追杀一般面色惨白地从楼梯上跑下来。

姑妈失笑,“干什么呢?风风火火的?”

顾泉似乎被什么事情打击到,脸上青红交错,尴尬地对她问了声新年好,就拽住一恒,“你、你们是要走吗?我、我能到你们家去玩吗?”

“当然可以,但是……”

“可以就行了,别但是了!”顾泉咬着牙,似乎要哭出来,一恒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征询地看向向渊。向渊挑眉一笑,对姑妈说,“那我们就带泉泉回去玩几天,姑妈,没问题吧?”

“泉泉自己说的,我能有什么意见?”顾泉是她从小看到大的,拿她当亲女儿疼,她只好奇顾泉今早为何会如此反常,“泉泉,你是不是和段荀吵架了?”

顾泉浑身一个激灵,欲盖弥彰地夸张摇头,“没、没有啊,和他没关系,他还在睡觉呢,我们……我们怎么吵架……”

说完,她就拽着一恒,逃命似的快步走出大门,坐进了向渊的车里。

“我们先走了,征征,说再见。”举起向征的小手对姑妈挥了挥,向渊才踩上油门,平稳地驶出院门。一路上都没人说话,向渊从后视镜里打量顾泉,小丫头恹恹地霸占整个后排,垂头丧气,叹息不止。

一恒和他对视一眼,便低声问,“泉泉,你还好吗?”

被喊了几声,顾泉才回过神,“啊?什么?我、我很好啊……”

她这状况,就算逼问也无济于事,不如放她自己去调节。

到家之后,一恒抱着向征下车,顾泉跟在她身边,“一恒,我来不会打扰你们吧?”

向渊摇头道,“你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

“我……”顾泉垂下头,完全没了昨天生龙活虎的模样,“那、那我还是走吧。”

“来都来了,走什么。”向渊忙拉住她,“这么开不起玩笑?”

顾泉讷讷地,“别开玩笑了,我……我……”

她瘪瘪嘴,眼眶发红,一恒瞪了向渊一眼,把向征塞到他怀里,就挽着顾泉上楼,“来,给你找间客房住,饿了吗?我做吃的给你。”

“一恒,你真好。”

见两人亲密地上了楼,看都不看他一眼,向渊站在客厅里,对儿子诉苦,“我们又被抛弃了。”

向征不耐地看了看他,吧唧甩他一巴掌。

烦死了,被抛弃的是你,妈妈根本没忘了我好不好。

对于顾泉的来访,向家二老也很是欢迎,这丫头活泼可爱,嘴巴又甜,没有一个长辈会讨厌。只是这次她反常的少话,一吃完东西就坐在沙发上发呆,一连两天都是如此,大家难免会为她担心,这天晚上,一恒便在向母的授意下,决定和顾泉谈一谈。

两人坐在客房里,一恒问,“有什么事,不能和我们说说吗?都是一家人,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我们会帮你的。”

顾泉在玩电脑,有气无力地,“那件事……是我自己的事,一恒,对不起让你们替我担心了,别管我,我自己能想通的。”

她这样子一点都不像会想通的样子。

一恒张了张嘴,想要继续游说,顾泉就突然激动起来,“我明白了!我该出去旅游,看看山水,自然那么伟大,在它面前我的烦恼那么渺小,出去走一圈,我所有的困扰都会迎刃而解啦!”

小丫头说风就是雨,跳到床上,拉住一恒的手,“你觉得去哪里比较好?”

她明亮的笑颜近在咫尺,一恒怔忪片刻,羡慕地说,“真好。”

小孩子心性,容易哭更容易笑,所有的烦恼好似都是转瞬即逝的,不像她……

“什么真好?对了,我一个人出去不方便,一恒,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啊?”顾泉热情地提议。

一恒愣了愣,“我?”

“对啊,反正你也没事嘛,征征有舅妈照顾,你就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不好吗?”

一恒被她怂恿的有些心动,顾泉见状便趁热打铁,打开旅游博客,给她看一张张图片,“我们就去泰国吧,那里一点都不冷,曼谷啊,清迈啊,椰子沙滩还有佛教,一恒,去吧,和我一起去。”

一恒还是有些犹豫,“可是……我在橙趣的工作……”

“请假嘛!”

“可……”

“那我一个人去啦,到时候我被拐走,你可别良心不安。”

“……”居然威胁她。

不愧和向渊是一家人。

一恒啼笑皆非,便松了口,“不过向渊那边,你去说。”

顾泉初生牛犊不怕虎,“包在我身上!”

她跳下床,风一般的卷出去,路过书房时看到向渊,就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渊表弟,我有事要和你说。”

向渊合上书,好整以暇地笑看她片刻,才单挑眉峰,“说。”

顾泉抿嘴直笑,走到书桌旁,两手撑着桌边,压低身体凑近向渊,“一恒借我用几天,好不好?”

向渊倏地冷下脸,“你说什么?”

她用,怎么用?像他一样用吗?

向渊警惕地审视顾泉,眸光也渐渐冷了下来,“别想打我老婆主意。”

难怪他觉得顾泉和段荀没那么亲密,原来是这个原因,顾泉竟然是……

“哎哟,别那么小气嘛,我就是想让一恒陪我出去玩几天啊。”顾泉苦哈哈地请求,“看在我这么惨的份上,就可怜可怜我吧。”

向渊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他直觉要回绝,却陡然记起明天是初三。向涵今天已经打了电话过来,说她明天会和左易回家,到时候左家人也会来拜访……

这段时间让一恒出去也好。

神色黯了黯,向渊对目露期待的顾泉点头道,“好,我同意。”

顾泉欢呼,“渊表弟你真是好男人!”

“等一下,我还有问题。”拦住想要跑去奔走相告的顾泉,向渊让她坐到沙发上,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严肃地逐条问,“你们要去哪里?目的地有认识的人吗?路线确定好了没有?酒店、机票呢?和你在一起,我担心一恒会被拖累,最好是……”

“……我收回刚刚的话。”

向渊效率颇高,在泰国也有熟识的朋友,便拜托他安排了一个私人导游,当晚便订好一系列机票酒店,而后去帮两人收拾行李。

一恒对此很是意外,“你居然答应?”

向渊动作一顿,才挂上笑容,“怎么,你不想去?”

“不是……”她很想出去多走走多看看,扩充眼界阅历的同时,也能够像顾泉说的那样,被大自然震撼,融化掉内心隐藏的心结。

“那就行了,出去注意安全,玩得开心点,征征有我照顾,过两天我会带他去拜访爸妈,家里的事你都不用担心。不过手机要保持开机,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还有……”向渊笑着亲了她一口,“记得想我。”

一恒面上一红,推开他,掩饰地去收拾行李。

向渊追上去,缠着她,“嗯?为什么不回答?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听见了听见了。”

“那会不会想我?”

“不会!”

向渊唇角笑意微僵,见她耳根赤红,胸口才没那么痛,他抱住她,低声道,“但我会想你。”

“……”

“来,再亲一口。”

一恒坐在地上,鬼使神差地没躲过这个吻。

对向家二老再三道歉,也打电话通知父母要外出旅游之后,一恒就和顾泉坐上了飞往曼谷的飞机。

收到上机前一恒发来的短信,向渊才放下心,开车离开机场,途中他不忘给段荀一个电话,“小嫂子走了,你怎么说?”

“麻烦你,以后她发给你的消息,都告诉我。”

这天下午向涵便和左易回到向家,两人见到向征,都十分喜欢,抱在怀里逗个不停。

向母取笑道,“喜欢孩子,就自己生一个。”

向涵面红耳赤,“妈!我们……我们还年轻,想等两年,左易调回来再说。”

他们在外就职,虽也有人照顾,但总归不是在自己家里,心里没底。

向母便不再说什么,一家人久违地聚在一起玩闹一下午,快吃晚餐时,左家二老姗姗来迟,迭声说了抱歉之后,便上桌吃饭。席间四位长辈喝酒谈天,向涵坐在左易和向渊之间,被爱人和兄长包围住,她幸福地笑道,“要是能天天这样就好了。”

向渊抚上她的头,“再等两年,你们就能回来了。左易,辛苦你了。”

左易笑了笑,“哪里。”

为自己的未来打拼,就不觉得苦。他只有让自己拼命向上爬,达到无所不能的高度,才可以放下心底的惆怅和不甘。

吃完饭,长辈们一如既往地开始打麻将,左易便坐在地毯上,颇有耐心的哄向征,向征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对他手上的飞机好奇不已,扑着要去抓,就那么主动爬到了左易怀里。

左易大笑,抱起向征蹭了蹭他,“疼不疼?”

向征咯咯直笑,抬手捏他的脸,发出些意味不明的婴儿语言。

向渊坐在沙发上,眼眸渐沉,他看不得左易这样亲昵地宠他的儿子。一恒是他的,征征也是他的,可在左易面前,他们总能笑得更开心。

汹涌的怒火扑面而来,他猛地站起身,灌下一口凉茶,才缓过气来。

向涵好奇地,“大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撤掉寒意,向渊坐到向涵身边,微笑道,“左易看起来很喜欢小孩子,你真的不要生?在外面也没关系,你知道妈妈可以去照顾。”

“你、你怎么好好地说这个嘛……”向涵害羞地红着脸,迅速转移话题,“好可惜,今年又没见到一恒。”

向渊笑道,“没办法,顾泉偏要缠着她出去玩。”

途中左母出来添茶,见到左易和向征玩成一团,陡然变了脸色。晚上左家二老便要告辞,临走前左母见身边没人,就把左易拉到车边,郑重地警告他,“阿易,你和许一恒已经没有关系,别和她走太近,也别和她儿子走太近。要是让向渊误会,怎么办?”

左易眉心紧皱,收了温和的笑容。

这两年他和母亲关系并不亲近,面对她时,他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左易垂眸与母亲对视,眼神平静,“妈,你是担心向渊误会,还是担心我还爱一恒?”

“阿易,我……”

“时间不早了,你和爸回家路上小心。”

左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左父的制止下,坐进了车里。

大亮的车灯逐渐消失在寒夜中,左易靠在院外,沉默地仰头看天,墨兰的天幕广袤深邃,他曾经站在这片天下,告诉一恒哪颗是启明星。

“最亮的那颗就是了,不过没你的眼睛亮。”

那时一恒红着脸,骂他油嘴滑舌。

他多想就那么油嘴滑舌地哄她一辈子。

吐出口气,左易转身往屋内走。

向涵脸色惨白,在左易发现之前,慌张地快步从偏门跑进客厅,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喊出来。

她不笨,从那几句谈话中,她很容易就猜出一恒便是那甩掉左易的前女友。这样一来,近几年的许多事就能连串起来,难怪那次在御江苑撞见一恒,左易会失控离开,难怪去年一恒会突然破了羊水。

她清楚地知道当初左易有多爱她,她骂过她没眼光,恨过她伤害左易,可她还是在左易心底,仿佛永远都不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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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向渊的安排,一恒和顾泉在泰国度过了一段自在时光。从曼谷到清迈,再去普吉岛,东南亚的风光如画卷般展现在眼前,色彩艳丽、建筑风格独特的庙堂令人惊叹,白天骑着摩托穿行在大街小巷,品尝酸辣的泰国食物,到了晚上便悠闲散步。

到了海岛上活动更加丰富,顾泉生性活泼,拽着一恒就去玩飞翔和浮潜深潜,在空中俯瞰蓝到透明的大海,一恒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天地如此壮美,她身处其中随风飘荡,身心都得到放松,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天蓝海蓝,偌大的橘色夕阳缓缓沉入海平线时,他们就坐在沙滩边享受这一时段的温柔宁静。

在玩闹中脑子什么都不想,一味地让自己享受并且沉溺在快乐中。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不一样,过去晦涩的视线仿佛也受到感染,变得明亮多彩起来。

不过玩得再畅快,回到酒店后,一恒还是会想念向征,平常天天都抱在怀里疼的孩子,十多天见不到面,她想得几乎睡不着觉。

晚上和向渊视频,她总要隔着屏幕轻抚向征的脸,话语轻柔,惹得向渊吃味不已。沿途遇到的漂亮风景和美食一恒都拍摄下来,聊天时就打包传给向渊。

向渊哭笑不得地浏览照片,没有老婆的风景,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很快,他就能收到顾泉发来的第二封邮件,其中的照片就有看头多了。

“渊表弟,谢谢你这次让一恒陪我,给你发福利!”

向渊一张张看下去,喘息不自觉就加重起来。顾泉那丫头古灵精怪,一眼就看穿他期待什么,所以发来的都是在沙滩上一恒穿着分离式泳衣玩水的图片,还有几张甚至是一恒在泡澡时的偷拍。她神情放松地靠在浴池边,露出单薄莹白的肩头和锁骨,还有一小半丰盈,殷红在雾气袅袅中若隐若现,水下白皙柔嫩的躯体随着波光荡漾,看得向渊眼睛都要滴血。

临睡前一恒又接到向渊的电话,“要睡了吗?”

顾泉精力旺盛,这时候还在电视前喝酒看节目,一恒便来到半开放的阳台,坐进藤椅中,“快了。”

酒店是独幢设计,一小方院落中种植着椰树矮丛,月色幽幽,隐约有虫鸣和海浪声,被这静谧的氛围包裹,一恒的声音也柔软下来。

向渊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容易满足,单是听到她温柔的声音,一天的疲惫和焦躁就轻而易举地被驱逐。

两人讲电话沉默的时间居多,向渊问什么,一恒就简单地回答,向渊也不气馁,厚颜地倾诉这些天对她的想念,肉麻的情话脱口而出,一恒窘迫不堪,“我挂了。”

向渊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嘴,他仰躺在床上,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明天我会到机场接你。”

“嗯。”

“有没有给我买礼物?”

“……买了。”看到喜欢的,她都买下来准备送给长辈和朋友。

向渊期待地问,“买了什么?”

一恒咳了声,“回去再说。”要让他知道她只是买了个杯子给他,他大概会气得连夜飞来。

又说了一会,向渊便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一恒看着掌心中渐渐暗下屏幕的手机,他那声晚安依稀回荡在耳边,嗓音温柔,一如他时常展现在她面前的眼神。这么久了,她不愿记起过去,那段痛彻心扉的过往仿佛就真的过去了,以至于她都忘了过去向渊的手段,选择性地只看到他现阶段的好。

她把过去的自己小心打包存放在心底,不去碰,不去想,只是鸵鸟地期望自己能过得不那么痛苦。

隔天出了站口,就看到向渊站在栏外挥手。敞亮而喧闹的机场大厅中,他五官出众,黑色大衣包裹下的身体高大,肩膀宽阔,在人群中很是扎眼。

连午后的阳光都比不过他。

一恒下意识停了脚步,恍惚地看着他,分不清心中难以名状的感情是苦还是甜。

向渊迫不及待地迎上来,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我很想你。”

一恒眼眶一阵发热,他的气息一如既往的霸道而浓烈,将她整个包围住,让她仿若窒息。只是她过去那么抗拒,如今却已经习惯。

她顿了顿,轻颤着抬手抚上他的背,“我回来了。”

向渊僵了片刻,才收紧手臂,深吸一口气,“欢迎回家。”再抬起头时,他眼中的光比刚刚还要亮,“走吧。”

“……好。”

向渊牵起她的手,另一手拖着行李箱,微笑着往前走。

顾泉这才眉飞色舞地跟上来,她刚才很有眼力,一看两人抱在一起,就红着脸转过身去,“哇,感情好好啊,我好羡慕啊。”

向渊笑了一声,挑眉看她,“不用羡慕。”

顾泉敏锐地察觉出他笑容中的yīn险,“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前方从圆柱后闪出的高大人影,她立刻愣在原地,瞪大眼睛,小兔子一般警惕地和他对视。吵杂的机场仿佛瞬间安静下来,两人相对无言,半晌,顾泉提起箱子扭头就跑,“渊表弟你不仗义!”

段荀咬牙切齿地追上去,“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一恒茫然地看着这出你追我逃的戏码,还在想顾泉会不会被逮到,脸颊就被人捏了一下,她转头看去,是向渊。

“看他们干嘛?你看我就可以了。”

“……”

“走了,我们回家。”

一路无话却不尴尬,向渊心情愉悦,每到等红绿灯时,都要牵起一恒的手放到嘴边亲几口。在泰国那阳光灼热的东南亚地区,保护得再好也要黑上一层,不过一恒这几年折腾下来身体底子差,黑了些反倒显得健康,也许是心境开阔下来,她吃得多,也胖了点。

到家后一恒便从行李箱里拿出纪念品送给向家二老和萍姐等人,都是些简单的手工艺品,重要的是心意。送给许家二老和橙趣同事的礼物一恒收到柜子里,剩下来一小半箱的东西,都是买来给向征玩的。带着浓浓异国风情的木雕玩具,大象风铃,色彩鲜艳的小衣服,向母一个一个地丢到向征的玩具栏里,而后抱起他试衣服,小孩子唇红齿白,穿上异国服饰虎头虎脑的越发可爱。

向家二老乐得不行,直夸一恒眼光好。

向渊干坐在沙发上等了半天,手上还只捧着一个有着大象浮雕的马克杯,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我、我的礼物就是这个?”

一恒难得心虚,“我不知道给你买什么,就……”

那一个杯子也太敷衍了!

“你给儿子买那么多,给我却……怎么偏心成这样?”

向母取笑他,“征征这么可爱,哪像你那么讨人厌,一恒当然偏心了。”

“没我这讨人厌的,你们哪能抱上可爱的孙子?”向渊向来脸皮厚,说出这话完全不觉得害臊。一恒羞红了脸,当着长辈的面又不能骂他,只能狠掐他的腰。

向渊坏笑一声,两手来到一恒腰侧意图不轨,逼得她坐到向母身边寻求庇护。

这一闹就到了晚餐时间,一恒上楼整理行李,洗了澡下楼,便看见向涵坐在沙发中,微笑着摆弄她带回来的礼物。前几天向渊就婉转地告诉过她,年后左易独自回了山城,向涵恋家,就要多住几天,一时半会怕是不会走。

向渊欲言又止,少有的尴尬。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想他们能好好相处,毕竟当初的事是他一人所为,向涵并不知情。

她也曾怨过向涵,如果不是她对左易情有独钟,向渊就不会来拆散他们,她就不会被向渊胁迫,接下来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也许她和左易现在已经得到了家庭的认可,能够携手共度一生。

可那终究只是如果。

她和左易的结局是由多方因素造成,向涵的恋慕只是其中一部分。

她还嫉妒她活得太幸福无忧,大家什么都帮她铺好了,能绊倒她的石子也一个不落地替她铲除,她顺遂平稳地走在宽阔的人生路上,得偿所愿,沿途都有明亮的灯光照耀。

同人不同命罢了。事到如今,她居然能只是平静地发出一声自嘲,再无其他。

听到声响,向涵抬头看来,两人视线相遇,一恒挤出一丝笑容,“好久不见。”

向涵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淡淡地转过头去,不想和她打招呼。

向渊过去花名在外,女伴数不胜数,她每次和他谈爱情,他都是不置可否地轻扯唇角,露出无奈又可笑的神色,遇到一恒后,兄长的态度才有所转变,所以她一直拿一恒当做教会兄长爱人能力的克星,对她热情,友善,是真的当她是一家人。

却没想到她居然是左易的前女友。

这不免让她生出一股被背叛的愤怒,更多的还有不齿和嫉妒。她永远比不上她在左易心中的分量。而更可恶的是他们分手时,左易潦倒落魄,她不但不支持他,反而转投到兄长怀中,她明知道兄长和左易感情要好。她对左易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她那时天天陪伴在左易身边,他的痛苦她感同身受,原本爽朗阳光的人被一段感情伤得体无完肤,险些失去了微笑的能力。

见一恒坐到沙发上,想要和她说些什么,向涵立刻皱了皱眉,厌恶地站起身,“装得倒像。”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一恒听见。

一恒愣了愣,“什么?”

“……”向涵歪头看了她片刻,唇角微勾,眼底是不加掩饰的不屑,她长得好,一向是甜美可爱的,但盛气凌人的表情做出来,和向渊一样叫人心惊,“没什么。”

她转身离开。

一恒僵坐在原处,不明所以,只是脊背窜起一股凉意。

晚餐时向涵并无不妥,依旧是缠着父母撒娇,和兄长玩闹,偶尔还会招呼一恒多吃一些,一恒便放下心,只当刚刚的话是她幻听。

接下来几天,向涵仍旧住在家中,她无时无刻不在注意一恒的举动,时而会意有所指地对母亲说些听闻,比如谁家新娶的媳妇面上长得文静温柔,骨子里却贪财势力,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是其他人的,欺骗夫家和她结婚。

向母呵斥她不许嚼这些难听的舌根,不是大家闺秀所为,向涵笑了笑,便挽住母亲的手,“新闻嘛,我就是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一恒没错过向涵朝她看来的眼神,其中的深意明亮直白得如一把剑。

她本来就不爱说话,向涵这样话中带刺,一恒便也懒得和她装模作样地聊天,她白天到橙趣上班,下午回家便照顾向征,怪的是最近向涵对向征也不再亲密,还时常好奇地戳着向征的脸,“妈妈你看,向征和大哥一点都不像。”

向母好笑地,“胡说,哪里不像,你去看看你哥小时候的照片,父子俩跟孪生的似的。”

向涵有时下手太重,孩子的皮肤细薄,轻易就被她捏红,一恒便心疼地抱过向征,“我带他去散散步。”

向涵冷冷看她片刻,“哦。”

碰了几次钉子,一恒也明白过来向涵这是在针对她,而原因八成是知道了她和左易的关系,否则她不会无缘无故地反常。

但这也只是猜测,她不能去问,只能等向涵忍不住,主动提起。

46-50

☆、vip章节

没两天就是向征的周岁生日,他是早产儿,身子弱,满月和百天都在养身体,没有宴请亲友,向家二老便和许家二老商量,借着这次好好庆祝一番,热热闹闹地给孙子办周岁。许家二老自然答应,四位长辈商量之后,就让人定了酒店,派出请帖。

一恒请假时告知林店长,店长一听便笑道,“儿子周岁居然不请我们去,一恒,你有没有当我们是好同事?”

她喜欢橙趣的气氛,在做甜点时心无旁骛,不知不觉就会被甜腻的气氛治愈,小半年相处下来,她已经和店里的同事们成为朋友,大家都是年轻人,聊天打趣,互相调侃,很快就能增进感情。

吴师傅恰好路过,“什么?儿子周岁啊?一恒,这就是你不对啦,怎么能不告诉我们呢?你要是不愿意花钱,我们自己凑份子去吃啊。”

一恒忙摇头,“怎么会呢,我是怕大家没时间,请帖都准备好了的。”

说着,她就从包里拿出一叠请帖,“有时间就去吧,不强求的。”

林店长勾唇一笑,“上次艾云结婚,店里是休假一天,帮她筹办婚礼,这次你儿子周岁,我们当然也要意思意思。”他垂眸扫了扫请帖,笑道,“后海酒店怕是不需要我们提供甜点了,我只能让大家休息一晚,一个不落地去捧你的场,怎么样?”

一恒受宠若惊,感激道,“谢谢。”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慷慨。

“有什么好谢的,我们要谢谢你才对。”林店长笑着扬扬请帖,“免费让我们到星级酒店去白吃一顿,多难得的机会。”

宴客那天一恒早早就下了班,离开时撞见久未谋面的林然,就叫住他,“我先去,在那里等你们。”

林然已经调整好心态,他对一恒是有好感,当初陡然知道她不但结婚还生了孩子,难掩惊疑,难得喜欢上一个人,那份感情还没说出口就胎死腹中,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感情的事就是这样,谁来的早,来的巧,那就是赢了,更何况一恒家的那位占有欲颇强,对她也很体贴,那么幸福的一家人,他再没脸没皮地去打扰,岂不是很下作。

对一恒笑了笑,林然说,“放心,大哥已经说了,四点我们就关门,一起坐车去。”

一恒由衷感激他们的善意,直到坐进车里,面上还挂着笑。

向征的周岁宴请的都是交好的亲友,连何谋都从片场赶回来,他抱着向征一口一个心肝宝贝,还腆着脸要亲他,向渊忙抱过儿子,“脏东西,别碰我儿子。”

何谋大呼,“好一个不要脸的,当初要不是我,你有这儿子吗?”

向渊冷下脸,“我儿子和你有什么关系?”话说的好像是他生的一样。

好险一恒这时走来,才制止了何谋气急败坏的拳头。

何谋油嘴滑舌,向来是最会哄女孩子开心的,加上他对一恒心存愧疚,又同情她的遭遇,便是卯足了劲逗她笑,向渊看着自己的老婆和何谋侃侃而谈,被他的趣闻逗得掩嘴直笑,脸色就越发的难看,“你有请帖吗?没有赶紧滚,别在这污染视线。”

何谋气得喉头腥甜,“向大少,你狼心狗肺啊!我这张脸不就是请帖吗?”

一恒轻拍何谋的肩,从手包里抽出一张,塞到向渊手中,“当然有的。”

“……老婆你怎么帮着外人对付我。”

“一恒这是帮理不帮亲啊。”何谋大笑,得意忘形地揽住一恒的肩往里头走,向渊额角抽动不已,抬脚踹上他的屁股,“拿开你的爪子。”

开席后宴会厅便热闹非凡,向征也受到感染,一个晚上都兴奋大叫,被人抱了就傻乎乎地咧嘴直笑,逗得一群长辈前仰后合,爱不释手,金锁片金手镯送了一堆,恨不得去造一个黄金铠甲给他穿上。

林然被同事们推出来,只好无奈地捧着一摞蛋糕盒来到一恒身边,一恒难掩诧异,“这是什么?”

“礼物啊。”林然展颜一笑,一个个放好后,就打开盒子,“你上次说要给征征做火车,吴师傅他们就来灵感啦,店里的五位师傅都做了,一人一辆车。”

林然让开身,那做得逼真精细的蛋糕便出现在一恒面前,向征喜欢红色,师傅们就迎合他的口味,做了红色的火车、跑车、越野车、摩托车还有自行车,一恒感动得眼眶发烫,她能从中体会到大家的心意,“谢谢你们。”

“有什么好谢的,大家举手之劳而已。”瞥见向渊面色不善,林然单眼一眨,“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这样吧,你抱我一下好不好?”

一恒想也没想,就给他一个拥抱,“谢谢你们。”

林然对向渊丢去一个得意的眼神,轻拍一恒的肩,“不用谢。”

向渊气得咬牙,偏偏不能发作,他看得出他们对一恒的用心,也感激他们的所作所为,只能忍气吞声,容忍那小子这次的挑衅。

何谋站在边上,笑得几乎内伤,“向大少,你怎么不去踹那小子的屁股?”

向渊几乎捏碎手中的高脚杯,“闭嘴!”

一恒喝了些酒,脸就有些热,和向渊说了一声,便走出宴会厅,到卫生间洗脸。冷水扑在脸上带来一阵舒爽,一恒不由多洗了几次,才抬起头来,她正要拿手巾,一边就有人体贴地递到她手上。一恒愣了愣,看向来人,那明眸皓齿浅笑着站在灯光下的,正是向涵。

她无法分辨向涵的来意如何,但清楚向涵的笑容并非真心。

擦干净脸,一恒笑道,“谢谢。”

她越过向涵,想要离开,向涵却突然收了笑,冷声道,“你不配和我大哥在一起。”

一恒顿时停住脚步。

星级酒店的卫生间宽敞明亮,还有淡淡的芳香,从偌大的镜子中,她能看到向涵对她的敌意。

发觉一恒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向涵便忍不住上前与她面对面,眉梢一扬,“你对得起左易吗?”

她果然知道了。

一恒收紧十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向涵就又笑了声,“你不觉得羞耻吗?抛弃左易,却和他信赖的大哥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心脏有一处角落因为这些话抽痛起来,她好不容易关上的门开始蠢蠢欲动。

“还有我哥,你是为了钱才和他在一起的吧?当初结婚那么急,我就觉得奇怪,现在才知道你根本就是用孩子要挟我哥,母凭子贵。”向涵的嘲笑如一枚子弹,划破气流精准地射中她的眉心,“都是因为你,我大哥和左易才有了嫌隙,这两年我们回家,你和大哥总是不在,怎么,躲着左易啊?你心虚吗?你有脸心虚当初为什么那么做!你知道左易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吗?!”

一恒缓慢地抬头和向涵对视,她的眼眶红了,愤怒的质问让她褪去了天真甜美的外表。她在为自己的爱人痛心,为自己的兄长不值,更加痛恨她这个扰乱了他们一群人平静湖水的罪魁祸首。

“左易当初为了你和妈吵架,和一家长辈都闹翻,疲于奔命最后都住院了,你呢?转头就投靠其他人,你不配得到他的爱!还有我大哥,你也不配!你配不上他,你没资格进我们向家!”

她的指责一声比一声响,一恒额角的血管突突直跳,胸口那熟悉的疼痛又卷土重来,她自欺欺人关上的门被涌动的黑雾冲破,那些过往遮天蔽日,将她笼罩其中,逼她正视逼她想起。

她怎么不知道左易的付出,当初他们互称对方为战友,那份自嘲中有多少悲哀这群外人又知道多少?她不配,当初左母也是掷地有声地撂下这两个字,轻轻松松斩断她和左易的感情。她被逼放手,承受胁迫,事到如今她居然还是不配!

这两个字是她的心魔,纠缠盘旋如锁链般扼住她的喉咙。

一恒挺直脊背,心中的怨愤拔地而起,快而狠地冲破了强装的平静,她双拳紧握,一字一顿,“不是我没有资格。是你们配不上我。”

她总是被怀疑,被不屑,到了后来她就开始自卑,以为自己真的不好。可事实上她可以骄傲恣意地活着,他们的评价是带有颜色的,她如果和向涵有着一样的家世,在左母口中一定会被夸到天上去。她不屑他们的肯定。

向涵失控地怒视她,“我们配不上你?你可笑!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人爱!”

脑中有一根弦彻底崩断,它划破长空甩了回来,给了她一记狠辣的耳光。

一恒努力憋回眼中的雾气,绕开向涵,冷淡道,“你说够了?说够了我就走了。”

“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向涵一把推开一恒,她措手不及,好不容易扶住门框才站稳,而与此同时向涵还在她身后恼怒地指责她,“我没当着大家的面说,就是给你面子!你要是还有自尊,还知道要脸,你自己去向我大哥提出离婚。你不是要钱吗?我给你!”

向涵挥来一张支票,一恒看到出现在视线中的数字,眸中的温度一分分冷却下来。

如果绝望能够折现,他们欠她的远不止这个数。

被玩弄折磨到现在,她如半只脚踏在悬崖边,身上已经满是伤痕,她凭什么还要承接向涵这个不知世事艰辛的大小姐的恶意。

“你懂什么……”

那种在茫茫天地中孤立无援的无助感又来了,她头重脚轻,怔怔地凝视脚下锃亮反光的大理石,眼泪一滴滴砸了下去。晶莹的泪水纯粹干净,一如她当初的爱情。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不懂自己错在哪里,才会遇到这种事。她不过是在大学里和许多同学一样谈了场恋爱,毕业后和更多的情侣一样想和对方携手到老,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时的爱情灿若夏花,果然盛极必衰,从那以后,她就再没感受过那样甜蜜的幸福。

“向涵……”恍惚间,她听到自己哑声说,“你没立场说这种话。”

“你!”

“我和左易的事,你们没有立场说一句话。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有本事,就去你问敬爱的兄长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

“你要是有本事,让你那个好哥哥自己来对我说离婚。别再来烦我。”

她宁愿左易恨她,是不想他知道真相后更加自责,而这些人不在她的保护范围内,她不会让他们平白无故地对自己妄加指责。

不管向涵还要再说什么,一恒克制着不动手打她,走出卫生间。走廊里隐约飘荡着欢快活泼的音符,地毯厚重,吸去她不少足音,她凝视这金碧辉煌的一小段路,头顶直射而下的光线逼得她落下泪来。

她快步来到安全出口,坐在楼梯台阶上,双手捂脸,眼泪慢慢从指缝流下。

向涵目视一恒消失在拐角处,气得大哭一场,怎么会有这种人!

回到宴会厅时,向涵的眼眶还有些红,向母疑惑地看了她一会,“怎么回事?去趟卫生间怎么这么久?”

向涵喝了几口酒,才压下汹涌的情绪,“没什么,遇到个朋友。”

向母不疑有他,过了会,向渊忍不住来问她,“一恒没和你一起回来?你们是一前一后出去的。”

向涵没好气地,“我不知道。”

“你怎么了?”向渊失笑,坐到一旁提起向涵的下巴左右打量,“眼睛怎么肿了?脾气还这么差,怎么回事?”

“我……”向涵欲言又止,神色复杂地看了向渊一会,打开他的手,“都是你。”

“我?我怎么了?”

再隐瞒下去也没意义,不如趁机说开。

向涵犹豫片刻,便把向渊拉了出去,厚重的木门隔断宾客们的欢声笑语,兄妹俩站在鲜花旁,鼻端是清新的香气,“大哥,我已经知道了。”

向渊好笑地说,“知道什么?表情这么凝重。”

向涵没心情和他玩闹,愤愤地,“许一恒是左易的前女友……这件事。”

向渊倏地收了笑容,眼中逐渐染上厉色,“谁告诉你的?”

向涵烦躁道,“我上次不小心听到妈和左易的谈话……如果不是这样,你们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大哥,那种女人你也要娶吗?她根本不配进我们家!”

两人沉默对视,向渊下颚线条收得极紧,他不放过向涵的一丝表情,能从她的眼角眉梢看出她对一恒的厌恶和不齿,许久,他眉头紧皱,面容如霜冻一般,嗓音yīn寒,“你也这么和她说了?”

向涵有些怕兄长如此yīn鸷的表情,在他的视线下竟有些心虚,“我、我说的又没错,她自己不要脸,当初抛弃左易,还和大哥你……都是她,如果不是她,我就能和左易回家来,大哥你和左易也不会有嫌隙,我们一家人能……”

“闭嘴!”向渊暴戾的怒吼吓了向涵一跳,她怔怔僵住,脸色惨白,不敢置信地,“大哥……你吼我?”

向渊克制着撇去怒意,生硬地压低嗓音,“不要这样说一恒,她不像你想的那样。”

向涵却不听他说什么,充斥着失望和惊恐的杏眼中很快就覆了层水雾,“你居然……居然为了那种女人吼我?”她后退两步,“大哥,你眼睛瞎了吗?!她根本不爱你,她只是爱你的钱罢了!我已经让她和你离婚了!改天我就拿钱去,她见钱眼开,一定会答应的!”

说完,她哭泣着跑开。

向渊站在原地,无力地扯掉领带,可那窒息的错觉还在,他呼吸不畅,胸口因向涵的话硬生生被刺出血洞。

如果她能爱他的钱就好了。这样,他至少还有一个能掌控她的工具。而事实上,她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他拿她没办法。

连当初向征出生时,她都不愿意抱他。她从未期待过这个孩子的降临。

她恨他毁了她才即将要开始的一生。

☆、vip章节

安全出口的温度比室内稍低,一恒干坐在台阶上,许久才停了眼泪。额角钝痛不堪,整个人昏昏沉沉,身体也因为冷意打起寒战。但她并不想动,坐在这安静无人的安全楼梯上,要比去呼吸那温暖的空气舒服得多。

她情愿一个人。

黑暗默默吞噬她的孤独和痛楚,她双手抱膝,枕在膝头昏昏欲睡。手包中的电话又响了,震动和铃声使头顶的声控灯猛然大亮,她不适地皱了皱眉,摸来手机,上面显示着向渊的名字。

不论什么时候,他总会出现。

不知道坐了多久,等失控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一恒才接听电话。

向渊气息不稳,忙停了奔跑,庆幸地,“一恒,你在哪?我接你回家。”

她闭了闭眼,哭过的嗓音沙哑干涩,“我想一个人待会。”

“……一恒?”

“就这样。”

她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也不想和向渊交谈。向涵的嘲讽言犹在耳,一声声回荡如魔咒一般,她只能捂住耳朵,咬着牙任眼眶再次酸胀起来。

她逃不开他们。

这个时候宾客们应该已经散了,他们玩得尽兴,也许根本没发现她早就不在,即便有人察觉,向渊也会想出一套说辞。只要一触碰到过去的漩涡,她就不能保持冷静,她连向征的周岁宴都没能参与,无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但当初她根本不想做这个母亲。

她甚至有过掐死他的冲动。

可那锐利浓烈的恨意终究是在时间冲洗下淡了下来。

手机又开始震动,一恒怔怔凝视那不停闪烁的名字,按下关机键。

向渊听完听筒中传来的机器女声,气急败坏地把手机摔了出去。她不知道他会担心吗?还是即便知道,也不想理他?在她心里,他始终是一个令人憎恨的混蛋,他以为他们最近开始慢慢好起来了,原来只是他的自以为是。

站在空旷安静的港大后门,向渊喘着粗气,深冬夜里呼出一团团白气,他跑遍了附近,仍旧没找到一恒。这里有着她最好的记忆,一旦出事,他就以为她会来这里,可他连那间单身公寓都去过了,还是没看见她的身影。

世界这么大,他找不到她。灭顶的彷徨让他手脚冰凉。

向渊束手无策,狼狈地拾起手机,一遍遍地拨一恒的号码,如果天亮了他还是没能和她联系上,他就有必要找其他人帮忙。

而一恒在安全梯呆坐许久,才沉默地走向酒店出口,她身上除了一个化妆包,什么都没有,二月夜晚yīn寒的风扑面而来,她抱紧双臂,茫然四顾,周遭一片光明,她却不知道往哪里走。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一恒回头看去,站在门口目露惊疑的,是顾泉。

“一恒?真的是你,你怎么还在这?”顾泉忙不迭跑上来,见她穿得少,飞快地拽着她跑回大堂,“外面好冷的,你的外套呢?大家都走了,渊表弟也……”她说了半天,才回味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恒由衷感激她的体贴,挤出一丝笑容,不知道该怎样描述现在这种复杂的状况,还好顾泉看起来大大咧咧,心思却异常细腻,“不想说就算啦,无非就是吵架嘛,那你现在怎样?不想回家,也不想看到渊表弟那张臭脸对不对?干脆去我家吧!”

顾泉兴冲冲地提议,一恒还没做出反应,就被她拉了出去,“走走,正好段荀的车来了。”

“不会打扰你们吗?”

“打扰什么!我好歹是你大嫂好不好,走走,去我家,我帮你一起骂渊表弟,一定是他不好!”

顾泉活泼热情,她也的确没有地方去,就跟着顾泉上了车,两人坐在后排,不一会段荀也从门口出来,开门见到一恒,不由愣住,“一恒?你居然在这里?向渊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让我帮忙找你。”

一恒尴尬笑道,“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和向渊的事没必要波及他人,但她现在实在是无法忍耐再和他相处,一恒眼睫微垂,请求段荀,“先别告诉他。”

段荀拨号码的动作顿住,“恩?”

“让你别告诉渊表弟!”顾泉打量一恒的脸色,二话不说抢走段荀的手机,催促他,“开车开车,先回家再说。”

段荀气急败坏地拍了顾泉一掌,车内灯光充足,一恒因哭泣而红肿的眼皮显而易见,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还是听话地踩上油门。

他就暂且当做没看见好了。

一恒在段荀和顾泉家住了一夜,原本以为自己会胡思乱想,没想到洗澡之后,一占枕头就沉沉睡去,顾泉见她熟睡,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一出门,顾泉猝不及防地和段荀撞上,看他眉头紧皱,手里又拿着手机,顾泉如临大敌,“你不会要给渊表弟通风报信?”

段荀脸色凝重,“向渊很担心,他现在还在外面找一恒。”

“可一恒真的很伤心。”顾泉撇撇嘴,“渊表弟一定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我的观点是让他找去吧,不长点教训怎么行?”

段荀捏她的脸,“你心倒是黑啊。”

“我是帮女同胞争取利益好不好。”顾泉坚持己见,“你不许说!直到一恒愿意说了,才能告诉渊表弟,反正他手上人脉不少,明天一定能查到我们这里。”

段荀挑眉笑道,“你长能耐了,不许我做这,不许我做那的,顾泉,欠收拾了是吧?”

眼看他就要逮住她,顾泉尖叫一声,机灵地闪到一恒房里,“我和一恒睡觉了,晚安!”

房门应声合上,段荀沉默地注视掌中手机,长叹一声。

等明早再说,明早向渊还没找过来,他有必要告知向渊一恒的去向。

然而等隔天早上,向渊面容憔悴杀到这里,迎接他的却只有头疼扶额的段荀。

“一恒呢?”向渊急切地闯进屋里,他一夜没睡,下颚冒出青黑的胡渣,眼底一片不加掩饰的焦急和担心,就差冲到楼上去。他什么不甘和愤怒就甩到脑后,只想快点抱住一恒,亲亲她。

昨晚她遭受的委屈又是他带去的,出于私心他不敢也不能告诉向涵实情,在对她的心疼中,便还有许多愧疚。

他找了她一夜,给她一夜时间平复心情,满怀期待地等她来联系他,最终等到的却是段荀的电话。

他再一次认识到,在她心里,是多么的不想见他。

段荀叹了口气,抱歉道,“一恒……她和顾泉,今早一大早,在我还没醒的时候,就走了。”

说着,他拿起顾泉留下的字条递给向渊,“说要出去散心。”

向渊瞳孔蓦然紧缩,“去了哪里?”

“……顾泉电话关机,我也没问到。”

一颗心摇摇欲坠地跌进了冰窟窿里,向渊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结成冰,眼眶却烫的吓人。他站了几秒,不发一言地离开段家。

开车回家的途中,他已经没有来时的心急如焚,仿佛心跳都在那刹那停止,他平静地回到家,也不理睬疑惑的母亲,径直上了二楼的游戏房。

萍姐正陪着向征在玩火车,小孩子无忧无虑的笑声好似蜜糖一般,向渊猛地冲进房里,将向征抱在怀中,痛苦地闭上眼睛。

她不在乎他就罢了,居然连儿子也能放下。如果他没有办法找到她,她是不是就准备一直不回来?

他力气大,向征不一会就挣扎起来,却被越抱越紧,便涨红了脸,嚎啕大哭。

向渊喉头发苦,不顾萍姐不安的欲言又止,亲上向征软嫩的脸颊,“别哭了。”

“麻……麻麻……”

“别哭了。”他嗓音不稳地求他,“别哭了,一恒,我心疼……”

“麻麻,麻麻……”

“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别哭了……”

听到声响,向母快步上楼,见到这副场景,心酸地叹了口气。

向渊被母亲的叹息惊醒,愣了片刻,擦去眼角的湿热,小心地将向征递给萍姐,转身便走。

“才回来,你去哪里?”

向渊顿了顿,“一恒和顾泉在外面,征征想她,我去载她回来。”

话一说完,他便快步离去,向母目视他高大却疲倦的背影,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是征征想,还是他更想?

有了顾泉的帮忙,一恒顺利和她离开港城。

“放心,有我在,渊表弟一时半会找不到你!”

一恒对仗义的顾泉感激笑道,“谢谢你。”

她不想面对港城的一切,不想看到向家人,也不想面对父母的担心,就是想逃出这个牢笼。

给橙趣打了电话请假之后,一恒和顾泉双双关机,坐上前往临近城市的大巴,没有目的地乱逛,累了就租房休息,这样放纵自己,她沉闷的心情一下子被抛到烟消云外。

他们尽可能不用身份证,在一个城市玩两天,就坐大巴转移到临近的地方去,平安地度过一个星期,一恒甚至觉得她有可能永远不回去。

渐渐地,顾泉察觉出一恒的不对劲,她不是单纯地和向渊怄气,而是真的不想回去。

晚上睡觉时,顾泉试探地问,“我们出来也十天了,一恒……明天,我们回去吧?”

一恒翻地图的动作顿了顿,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睫。

顾泉的话有如魔棒,点碎了她自以为的自由。

一恒强笑道,“我、我还不想回去。”

“可是……我一直没告诉渊表弟,他这么多天,一定很担心,而且征征也……”顾泉将一恒犹豫的神色收入眼底,“就算和渊表弟生气,也不能不管征征嘛,对不对?”

一恒浑身僵硬,心脏有一处因想起向征的笑脸而抽痛不已。向征就爱粘着她,往常下班后,能扒着她玩闹好几个钟头,偏要她哄着才能乖乖睡觉,她这几天不在,向征是否每天都在哭?

不可否认,向征是她的软肋。可她真的不想就这样潦草地认输,干脆地主动回去。

都是向涵的错,她本来无数次说服自己认命,也已经接受这段婚姻,认清这些现实。又是她让她不甘再被桎梏。

一恒不安地瞥了顾泉一眼,她年纪不大,看不懂她闪烁的眸光,笑脸单纯,一恒快速地折好地图,挤出一丝笑容,“你先别告诉他们,我……我们明天就回去。”

“好的!”顾泉开心点头,“太好了,早点回去,我就能少被段荀骂……”

她拍拍胸口,转而去收拾背包。

一恒愧疚道,“对不起,连累你。”

顾泉头都没回,“太见外了吧,什么连累啊,一开始是我怂恿你的,归根究底,还是我的错呢。”

一恒垂下头,未发一言,也跟着收拾起行李。

当晚顾泉兴奋地缠着她说了半天话,直到凌晨才沉沉睡去,一恒喊了她两声,确定她是真的睡着,立刻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她随便套上大衣和鞋子,拿上背包就往外走,这些都是顾泉买来的。

一恒心存愧疚,临走时对着黑暗的小屋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合上门,抱着包快步走下楼道。

开春凌晨的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们所住的地方在市郊,一眼望去了无人烟,昏黄的灯光照亮一小片地表,一恒攥紧背包,越走越快,最后沿着路边小跑起来。

这个时间世界都安静下来,只有她的喘息声在无限放大。

她压抑着汩汩从血液中冒出的欣喜,跑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在路口拦到一辆的士。

一恒坐上车,被司机询问去哪里时,脑中闪过向征的脸,有了片刻的犹豫,但她很快就回答,“去汽车站,谢谢。”

☆、vip章节

砸门声响起时,顾泉还在蒙头大睡,她被那坚持不懈地捶门声恼得气急败坏,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恨不得剁了对方的手,“谁啊!”

她气咻咻地打开门,正准备臭骂一顿,对方却一下子将她挤开,闯了进来。

顾泉毫无防备,仰头摔了下去,顿时眼冒金星,迷糊中看清来人居然是向渊,“渊表弟?!”

而段荀自然也在,他脸色铁青地拉起顾泉,“一恒呢?”

“啊?哦……”顾泉揉着摔痛的屁股,“在床上啊,我们还没睡醒……”

可她话还没说完,逛过一圈的向渊就折了回来,他面容yīn鸷,消瘦的脸上是清晰的磨牙痕迹,下颚线条紧绷,又一圈没打理的邋遢青黑,可以想象这段时间以来,他是怎样的焦急。

“不在。”

段荀眉头紧皱,瞪向顾泉,“问你话呢,一恒不在,去哪了?”

“恩?不在?怎么可能啊!”顾泉这才回过神,惊讶地四处瞧瞧,发觉一恒的行李不见,立刻倒抽口气。

段荀见她眼神游移,眯了眯眼,“怎么了?”

向渊目光灼灼,似乎不听到答案,就能把她烧出两个窟窿来。

顾泉缩着脖子,低声说,“一恒……据我推测,她应该是走了……”

“……”

“哈、哈哈,你们看,她的包不见了呢……”

狭窄的小屋子里只有顾泉因惊惧而狂跳的心脏声,气氛降至冰点,向渊的脸yīn沉可怕,许久,一脚踹上茶几。

顾泉吓得跳起来,“我、我不是故意的!一恒……一恒昨天明明答应我回去的,可是、可是她……”

段荀护着顾泉,稳住转身要走的向渊,“放心,我会帮你找一恒。”

向渊隐忍太久,嗓音都变嘶哑,他痛苦地吸了几口气,颤抖的嗓音在冰凉的清晨空气中异样清晰,“她居然敢逃。”

“向渊……”

“她居然敢逃!”

不顾段荀的阻拦,向渊甩门而去,开着路虎乱无目的的在陌生的小城郊区飙车。他不怕找不到她,只是受不得这份现实。他本可以在一周前就强行来带她回去,却选择让她再休息一段时间,就是想让她随心所欲地整理情绪。他以为他不行,至少向征也能让她留恋,可她终究还是狠心离开。

他的错已经犯下了,这几年一直在悔改,他对她的好,她就那么不屑一顾吗?向征呢,她就不心疼他吗?

向渊发疯了一般,连开六个钟头回到港城,第一件事就去是左家找和他怄气的向涵。

“向涵人呢?”

左母愣了片刻,才认出他来,“阿渊?你这是怎么了?”

“向涵呢?!”他忍不住提高音量。

左母脸白了一层,明显不知该如何面对失控的他,“在二楼,书房里……”

向渊也顾不上对长辈行礼,在左母错愕的目光中直接上了二楼,他什么仪表都没有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拽上向涵去给一恒道歉。

她说的话,她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是她,一恒怎么会狠心离开?

不过归根究底,真正的凶手是他。

找到向涵时,向渊双目猩红,这十多天他一直是紧绷的状态,唯有面对向征,才会柔软下来,可是睁开眼,想到一恒还在怨他,他就无法呼吸。

向涵坐在二楼的小书房中,在暖阳下惬意地读书,听到脚步声抬头看来,见是向渊,眼中闪过错愕,下意识要问他出了什么事,想到前几日的争吵,又赌气地别开脸。

和兄长冷战,她从来没输过,这次也笃定兄长是来向她低头的。

想到这里,她的唇角就勾了起来,然而她很快就被笼罩在一片yīn寒的yīn影之下,向渊冷冷垂眸看她,“去给一恒道歉。”

向涵呆了几秒,不敢置信地,“什么?”她胸口一团闷气,站起来和向渊对视,“哥,你在说什么啊!凭什么要我去道歉,错的是她才对!当年做的那些事,还有征征,她拿孩子要挟你对不对?你干嘛护着她,她根本不值得……”

“值不值得有我说了算!”向渊暴怒,汹涌的怒气破冰而出,裹挟着寒气如同冰刀,他眼底翻滚着浓黑的复杂情绪,这时也没了心思遮掩,任凭一向将她当成温和兄长的向涵目露震惊,“是我逼她的。”

向涵白着脸,“什么?”

“当年,是我逼她离开左易。”向渊一字一顿,“都是我的错,一恒和我结婚,也是我胁迫她。还有征征,她怀了孩子,我没有告诉她。她恨我。”

向涵双目圆睁,像是不认识向渊一般,仰头看了他半晌,才挤出个不成样子的笑容,“哥,你、你开玩笑的吧,怎么可能……”

“是真的!”向渊双拳紧握,骨节泛着清白,“是我先爱上她,逼她离开左易。这几年你没和我们住,所以不知道。你可以去问问妈,一恒是多久之前,才愿意和我说话。”

“……”

“征征生下来的时候,她抱都不愿意抱他。一切都是我……”

“别说了……”

“向涵,去向一恒道歉。”

“别说了……”

“你该骂的是我,一恒是无辜的,你……”

“别说了!”向涵尖叫出声,她浑身颤抖,目光涣散,好久才凝聚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而下,她紧抓住向渊的手臂,唇色尽褪,“哥、哥……你怎么能这么做?”

她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大哥的语气那么真诚,不像是假的,既然如此,那一恒和左易……

她对一恒的指责言犹在耳,她自以为是的正义,原来那么残忍。

而她之所以那样怒斥一恒,也是有私心。

她明白自己的地位在左易心里始终没有一恒重。他们的夫妻名分是她一厢情愿等来的,她以为就这么心甘情愿地陪着他,他早晚会察觉到她的付出,她也的确是成功了,最起码开始左易对她生疏而冷漠,如今已经能把她当成妻子爱护,可那感情中有太多其他的东西,愧疚、感激、喜欢,并不是纯粹的爱。

不是她期待的想要的爱情。

她本以为至少在爱情的分量上,她必胜一恒,哪知一恒竟是从未变心过。

向涵无措地在房中乱转,泣不成声,“不对的,哥,你这样是不对的。我、我也不对……一恒和左易……他们本来能在一起,都是你……都是我……我们……我们……”

她控制不住地跌坐在地板上,捂着脸痛哭出来。

向渊疲惫地站在原地,他也想毫无顾忌地痛哭一场,他不知道他也会想“如果”这个词,从遇到一恒之后,从做了错误的决定之后,他就总在想如果。

如果他在左易之前遇到一恒,如果他不那么自以为是,如果他在第一次对她心软时就放弃接近她,现在大家会不会都好过一点?

或许左易和一恒仍旧分了手,痛苦过折磨过,她目睹了左易和向涵成婚,为逝去的初恋心痛难耐,却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大哭和大笑的表情都失去了。

他爱她最深,也是伤她最深。

究其原因,是她从不曾爱过他,也不屑他的爱情。

带向涵离开时,左母就站在书房门外,显然是听清了他们的对话,神色慌张而惊愕,已然没了每次面对一恒时的趾高气昂。

向渊马不停蹄地开车回家,向涵坐在副驾驶座上,蜷缩着身体,喃喃自语,“我该怎么办,左易和一恒……”她突然握住向渊的胳膊,“我要和左易离婚吗?哥,你也和一恒离婚,让他们……”

“不可能。”

“哥?”

向渊目不斜视,额角有抽动的青筋,他知错,也在悔改,但永远都不会放开一恒。

“我不会放走她。”他头发乱了,胡子拉碴,眼中有混沌的血丝和泪光,咬着牙说,“我不要放走她。”

向涵怔了片刻,缓缓垂下了头,“这是不对的……”

“……”

“大哥,万一左易知道了,他不会原谅你的。”

“他不能知道。”向渊低声说,“一恒舍不得他知道,他难过,她会心疼。”

说这句话时,像是有人生生用刀刺入他的胸口。他知她所想,所爱,所以帮她说话。

“如果让她知道,我又让左易难过,她会更恨我。”

向涵茫然地看着兄长的侧脸,第一次感受到他隐隐浮动的心碎和深情。

可那情深,终究是无处可去。

一恒转了几次车,才来到她在地图上圈好的一个小城镇。这地方她在网上查过,不显眼,也不发达,是个悠闲自在的北方城市,这里的人们热情而爽朗,只要她用心找,一定能找到不需要身份证就可以租的房间。

她身上的钱不多,还都是从顾泉那拿来的,一千出头的数目,在这地方省吃俭用,活不了多少天。她也想像之前那样打游击战,可资金并不允许,她只能小心生活,避免被向渊的人找到蛛丝马迹。

虽然她知道,不论怎样,她早晚会被他找到。但她想多争取一点时间,自己一个人生活。

怀着忐忑的心情,一恒在老城区住下,租了一间阁楼,每月才两百,购置了生活用品之后,她开始找工作。老城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很少见到年轻的面孔,她大学毕业却没有文凭在身,也不敢轻易用身份证,免得留下记录,就只能找路边林立的小餐馆或是西点屋试试。

接连几天都没能应聘成功,一恒心灰意冷,开始盘算是否该再换个地方,没想到隔天就有人来敲她的门。

来人正是这楼里三层的住户,姓李的一位中年妇女,笑起来很有感染力,让人没办法拿她当坏人。而租房的时候,房东老太太也和她说过附近的住户,大家都是儿女不在身边的老人家,李阿姨和丈夫洪先生还算是年轻的,儿子在外地念大学,小两口就在小区门口开早餐店,已经经营了十多年。

一恒打开门,小心地打招呼,“你好,李大姐。”

“你好你好。”李大姐上下打量一恒一会,笑道,“我听老太太说你在找工作,有没有找到?”

“……还没……”

“那就好!”李大姐拉过一恒的手,“是这样的,我们开的早餐店,你知道吧?店里的厨子回老家去了,你不是说你手艺不错吗?来做一做,怎么样?工资我不会少你的。”

一恒尴尬道,“我说的手艺,是做蛋糕……”

“蛋糕?”李大姐呆滞半晌,“我说呢,看你细皮嫩肉的,也不像是做厨子的,原来……是搞洋玩意的啊……”

一恒忍不住笑出来,在陌生的城市,她的心情竟然比熟悉的港城要开阔爽朗。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让我去试一试。”一恒不愿放弃这次机会,她虽然是不熟悉中式早餐的制作,但万变不离其宗,都是食物,总有共同点吧?

这下倒是换李大姐犹豫不定了,一恒央求几次,才松口让她去店里试试。一恒眉开眼笑,立刻拿上钥匙锁了门,跟李大姐往店铺走。

早餐高峰期已过,就该择菜准备迎接午餐的顾客,一恒在这段时间里听李大姐讲解,总算对小饭店有了些认识。

这就是个小小的家庭作坊,早餐供应包子面条,午餐是家常菜,她要应付完全不成问题。

在怀向征的时候,她每天除了浇花练太极,看的最多的就是食谱,感兴趣了就做,储备了不少技术。

烧了几道菜给李大姐和洪老板尝了尝,两人赞不绝口,一恒如愿留在小饭店,找到一份工。

有了经济来源,一恒就放下心,每天的生活充实有趣,还有李大姐和她聊天八卦,她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除了每晚夜深人静时,她会想向征。

她从向征的周岁晚宴上半途离开,时隔近一个月,她都再没见到他。她不是不心疼,她的心从来都不是石头做的,甚至有时候会想得落泪,挫败地想干脆就回去算了,但等清醒过来,她还是要逃。

她走的突然,带来的东西里唯一属于她的只有那个手包,里面放着的手机她在半路卖给了二手店,还剩下的就是一张合影。

是在周岁宴时,何谋帮他们一家拍的拍立得。那时灯光璀璨,她靠在向渊身边,专注地逗着向征,向征软乎乎的小嘴唇紧贴她的脸颊,因为这柔嫩的触感,她打心底微笑起来。而向渊单手搂着她的肩头,眸中有丝丝缕缕的温柔光芒,洒落在她和向征的脸上。

那个时刻,她无疑是幸福的。她什么都没有想,没有怨也没有恨,准备平静地和向渊过下去,却没想到不久之后,向涵就来怒斥她。

“对不起。”一恒抚上向征的脸,泪滴砸了上去,她忙用指尖抹去,无措地亲吻他,“对不起,丢下你……”

她想要永远地远离向渊,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向征,冥冥之中,她还是被他掌控了。

每晚哭着入睡,她的脸色就太憔悴,李大姐担忧道,“是不是生病了?这开春,容易患感冒。”

一恒摇摇头,“没事,睡得不太好而已。”

“那就好。”李大姐继续动作利索地包馄饨,突然余光一闪,瞥见玻璃门外杵着一个人,便烦躁地啧了声,“怎么又来了。”

“什么又来了?”一恒也跟着李大姐包馄饨,头也没抬地问。

“还能是什么,有个小伙子这几天刚搬来,有事没事就来我们店外面瞅,瞅什么瞅,能瞅出个花来?真是,馋了就进来花三块钱买完阳春面么。哎,听说有种病叫交际障碍,得了病的人不爱说话,也不好意思和人交流,更别提单独去吃东西了,我估计这个就是。”李大姐说了一大堆,“真不知道现在年轻人是怎么想的。”

一恒好笑地看向门外,却什么都没看到,只有寒风呼呼吹动冒出嫩芽枝头。

洗干净手,一恒推门而出,在门外的小黑板上写上今天的午餐特色菜。

阳光灿烂,空气里有春天和煦清爽的味道,仰头望去,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一恒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微笑起来。

☆、vip章节

一恒在老城里住了一个多月,上了年纪的邻居们安静而和善,她住得舒坦,除了会想念向征。

每次都在路上,看到别人家的小孩,她都会忍不住上前逗逗。老城的生活节奏舒缓,她从小饭店结束工作,就回到四周闲逛,看看这座还没有被现代文明彻底遮盖的城市。

但渐渐地,她察觉到不对劲。背后有一道过于炙热的光芒,她再迟钝也无法忽视,又一次听李大姐抱怨有人站在外面,一恒心头一颤,放下手中的活就走了出去。

就算她没有用身份证,凭向渊的能力,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还没找到她。她做好了心理准备。

推门而出,九点多钟的小城路上并没有多少人,一恒轻易就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向渊。他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来,面上慌张一闪而过,又很快隐匿下去,对她笑了一笑,“一恒……”

空气陡然沉闷,一恒下意识就是想逃,理智却知道逃也没有用,二人默默对视片刻,向渊走上来,抱住她,“我很想你。”

“……”

“征征也很想你。”

卑鄙。

一句话就抓住了她最柔软的地方,击垮了她。

一恒鼻头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她靠在向渊怀中,听着他沉稳而略快的心跳,无力地合上眼,许多话在嘴里绕了一圈,她却不知从哪里开始说,向渊便轻抚她的后背,“别哭了,我错了,对不起。”

李大姐这时推开了门,见到两人抱在一起,不禁发出声低呼。

听见声响,一恒回过神,从向渊怀中退开,三人面面相觑,还是李大姐先回味过来,笑道,“原来是这样,不是交际障碍,而是在等时机啊……”

李大姐的音量不高不低,向渊听见,不禁一阵耳热,“您好。”

他上前打招呼,这段时间疲惫不堪,他瘦了些,笑起来远没有之前的魅力十足,倒是带着些落魄和无奈,“多谢您这段时间照顾一恒。”

“哪里哪里,一恒也帮了我们啊,多亏了她。”

李大姐很是热情,说了会就把两人拉回店里,逼着向渊吃了早餐。她是过来人,多少能猜出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你们有话要说吧?一恒,现在店里没人,你去和……”

“不用了,菜还没准备好,我、我去厨房。”

一恒掀开门帘,走向后厨,狭窄的小店里只剩下向渊和李大姐,向渊笑道,“谢谢您的好意,我等一恒下班就好。”

“这个……恩,好。”

这天向渊都等在店门外,李大姐招呼他进来吃些东西,他就坐到角落里,点一碗牛肉面。饭点时屋子里都是食客,闹哄哄的一片热闹,他吃着面条,心里却苦涩难言。

一恒偶尔出来上菜,瞥见向渊,就慌忙撤开目光。

一看见他,她就难受。

终于等到下班,一恒在店里随便吃了东西,就推门出去,向渊立刻跟在她身后。

安静的小路上只有他们错落的脚步声。

一恒紧攥住双手,站在楼道口,“向渊,我……”

“你要是想住在这里,你就住吧。”向渊突然开口打断她,一恒错愕地转身看去,月光混杂着昏黄的灯光散落在他脸上,所有神情都模糊不清,只剩下一双闪烁着她不想看懂的情绪的眼,“我住在隔壁三楼,你不想见我,我不会打扰你。”

“……”

“我看着你就好了。”

他走上来紧紧拥抱住她,呼吸时喉头如同刀割,他压抑着不稳的嗓音,“等你想回去了,再来告诉我。”

回到阁楼,一恒还处在混沌中,向渊居然没有立刻带她回去,她不是不惊讶,除此之外,她还心疼。翻出向征的照片细细摩挲,一恒眼眶发烫,克制不住地呜咽出声。

向征是她的宝,她舍不得放开他。

两人见了面,向渊也不再遮掩,每天都到小饭店去吃东西,等到店里没人,一恒和李大姐坐在桌边择菜做馄饨,向渊就凑过去帮忙,几天下来,一恒还是不理他,倒是李大姐开始和他攀谈,可问来问去,向渊也不说他和一恒到底为何吵架,只是一味认错,李大姐不禁胡思乱想,走到厨房,询问忙着炒菜的一恒,“你怄气离家出走的?”

一恒笑了笑,不知怎么回答。

“年轻人啊,就是火气旺。”李大姐长叹口气,“哎,两个人过日子,哪能没个磕磕绊绊呢?像你洪大哥,他年轻的时候红颜知己遍地都是,我们吵过闹过,能怎样呢?等上了年纪,就知道花花世界都是假的,身边有个知根知底的人才是好的。”

“……恩。”

“他有错,但看这样子,是在真心悔改,你气够了,怨够了,就原谅他吧。”

一恒怔忪片刻,失神地想,原谅?可能吗?

晚上下班,向渊又是走在一恒身边,等她要走上楼梯,冷不丁开口,“一恒,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向渊对长辈们撒谎,骗他们一恒是出来进修,可这么久连个电话都不回,难免是让人担心。再说向征想她的很,每晚又哭又闹,嗓子都要哑了。

一恒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接过向渊的手机,给家里拨了电话。先是告诉许家二老,又和向母通电后,最后听见向征的声音,她就说不出话来。

向征在电话那头哇哇大哭,一恒捂着嘴,缓缓蹲到地上。

滚烫的眼泪跃出眼眶,一滴滴砸到地面,她狼狈哭泣,不停地哄向征,“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也很想你。”

单是为了向征,她就愿意抛下一切,重新回去。

人一旦有了软肋,就无法洒脱。

之后几天一恒都和向征通电话,小孩子脆弱的心灵终于缓过神来,软软地说想她,挂上电话,一恒和向渊对视上,他期待地等着她,可她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向渊苦笑道,“晚安。”

三月中旬天气还是冷,一恒有心事,每晚就爱开窗吹风,终于是得了感冒。感冒病毒来势汹汹,李大姐见一恒可怜,就给她放了一天假,“咳嗽还能炒菜啊?万一客人投诉怎么办?你回去吃药睡一觉,明天感觉好点了再来。”

一恒无奈,只要恹恹地往家走,摸出钥匙准备开门,门把上却系着一袋子药,她疑惑地拿起来看了看,发热迟钝的大脑终于有丝清明。

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大爷大妈们虽然热心,但更多的会直接表达担忧,不会拐弯抹角地来这一套。

是向渊。

一恒丢了那袋子药,开门回家。她头脑昏昏沉沉,心思也多,不知不觉竟是在床上昏睡过去,直到傍晚才有转醒的迹象。

身体虚弱到极致,腹中饥.饿.难.耐,却没有吃东西的欲.望,一恒一步三摇地摸到桌边,灌了一大杯凉茶进肚,嗡嗡作响的脑袋才勉强安静了些。这时门铃响起,她下意识走去开门。

木门缓缓拉开,室外寒冷的空气瞬间灌入,看清来人之后,一恒视线猛然虚晃起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关门。

而然不等她关上门,向渊就冲上来紧紧抱住她。

“对不起。”

他直到抱住她,紧绷的神经才缓缓放松下来。他本不想打扰她的,她小心翼翼而开心地生活在这里,他又喜又忧,贪恋她难得的笑脸,忍耐住来拥抱她的期望。可她生病了,她吃药了没有?吃东西了吗?万一在家里昏睡过去了呢?他无法不担心她。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她抬眼看他,他眼里有浓得化不开的痛楚,“对不起。”

一恒怔了片刻,痛苦地闭上眼。他在替向涵道歉,在替他自己道歉。他的愧疚是真的,爱也是真的,可她的心脏痛到几乎麻木,不想回应他,她心头有百种滋味,又苦又涩,冰冷的指尖感受到他掌心中源源的暖意,时间静静流淌,一恒低声问,“你不累吗?”

她身心俱疲,眼中的苦涩无法驱除。

向渊心中百转千回。他怎么不累,这几年每天都在担心不安,他以为自己能不介意她的恨,可每次与她冰凉的目光触碰,他都会心酸。付出得不到回报,期待一次次落空,那份无力感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但他还是想拥有她。

并不是不甘,也不单单是占有欲,而是爱情。

将一恒拥在怀中,他低沉而有力地回答,“累,但是值得。”

她眼睫轻颤,覆着水汽的眸子若隐若现,终于是撤掉力气,依靠住他。

他居然是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

“我好累。从一开始就好累。”

和左易的日子固然快乐,但神经也是紧绷的,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担心隔天左母会突然出现,对他们实施强硬手段,之后是被他强迫,那段日子她如断了线的木偶,他扯一下,她才愿意动一下,渐渐的她看出他的纵容,开始和他顶嘴还击,可那只是一种宣泄愤怒的方式,夜深人静时发觉自己被他占有着,她筋疲力尽,还是累。

到了后来,她得知真相,恨他为所欲为,更恨自己无能,目睹左易和向涵在婚宴并肩而站时,她心痛如刀割,还未伤怀,就被他夺去了全部心神。他要娶她,她的人生狠狠栽进了绝望中。她将永远被他掌控。

她静静地流眼泪,“向渊,你放过我。”

向渊浑身一震,他收紧手臂,漆黑深邃的眼中有暗涌翻滚,痛苦而决绝地说,“不可能。”

只有这件事,他不会纵容她,顺着她的心意。

“我们不能分开。”他轻抚她的后背,嗓音轻柔,哄孩子一般,“你病了,来,再去睡一会。”

任向渊牵进房里,一恒躺进床上,向渊亲亲她干燥苍白的嘴唇,柔声问她,“肚子饿不饿?你没吃东西吧,我去给你煮点东西,再吃药,恩?”

一恒沉默地闭着眼,很快听到他足音远去,而后是她那可怜的旧电磁炉响起刺啦的声响,过了几秒,向渊折了回来,无奈道,“对不起,那东西……被我弄坏了。”

“……”

“我下楼给你买吃的。”他吻她的额头。

一恒躺在床上,连动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向渊的动作很是迅速,没几分钟就买来了一碗馄饨,一恒无力反抗,顺从地被他喂着吃下,又喝了冲剂、吃了药片,拿出向征的照片看了一会,就借着药力昏睡过去。

向渊一直坐在床边,他轻抚她紧皱的眉心,怜惜地亲吻上去。

她的苦闷如鲠在喉,他感同身受,但他自私,始终舍不得放开她。

夜凉如水,两人相拥而眠才不会冷,可他不敢轻举妄动,就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嗓音嘶哑,“晚安。”

她睡着了,自然不会回应他。

“对不起,让你受到那种对待,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明天,涵涵就会来向你道歉。”

第二天又是大好晴天,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射入屋内,照亮逼仄而老旧的阁楼,一恒缓缓睁开眼,感受到她有所动作,向渊坐起身体,亲了她一口,“醒了?”

他用手背试试她的额头,“没发烧,快起来吧,时间差不多了,吃上早餐,就该吃药了。”

一恒挣脱他,“我已经好了,要去上班。”

向渊拉住她的手,“我帮你又请了一天假,你先吃东西,再过一会,涵涵就来了。”

一恒眼底有丝厌恶一闪而逝。

“我知道你不想见她,这次她做的过分,是她不好。一恒,最起码让她向你道歉。”

向渊没有包庇向涵,还强行让她来到这偏僻的地方向她道歉,着实是给了一恒一些安慰,她头有些疼,实在是没力气反抗他,就坐在桌边吃东西,果然,不到十分钟就响起了敲门声。

向渊前去开门,一恒不愿抬头,却不期然听到个奶声奶气地呼唤,“妈、妈妈!”

脆生生的语气中先是欣喜,而后不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就嚎啕大哭起来,“妈妈……妈妈……”

向征扭动着逃出向涵的怀抱,摇摇晃晃地跑到一恒腿边,靠着她的腿,眼泪滚滚从眼角倾泻出来。小孩子的手揪着她的衣摆,她的心仿佛也被紧紧揪住,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征征……”眼泪忍也忍不住,一恒忙抱起向征,那柔软的身体一下子击破了她的冷硬,“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两人都哭出声来,一恒无措地哄着向征,他一哭,她就心疼个半死。

向渊站在一旁,想抱抱他们,又不敢抱,只能黯下眼眸。

小孩子哭得久了,眼睛就耷拉下来,一恒亲亲他,在他耳边柔声说,“睡觉吧,征征。”

向征懵懂地点点头,短胖的小手仍然勾着一恒的脖子,就着这姿势靠在她箭头眯上眼睛。

一恒心中苦涩不堪,舍不得松开手,生怕一放开,她又要见不到他。

她突然间懂得了向渊的想法,每次她难过她哭泣,他也是这样让她睡一觉。

在睡眠时,什么都不想,以为爱她的和她爱的还都在身边,多幸福。

翻滚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一恒抬眼看向向渊,两人四目相对,向渊就大步上来,坐到她身边,帮她擦掉眼泪,“不哭了。”

“……”

“征征也很想你。他闹得很,我和妈商量过,还是带他来看看你。”

一恒愣了两秒,吻上向征的额角。

不管向渊这样做的初衷是什么,她还是感激他帮她纾解了多日来的想念。

向征在妈妈的怀抱里很快就睡熟,孩子年纪小,在来的路上少不了一顿折腾,就显得更加困乏,还好陪向涵一起来的还有萍姐。孩子的睡颜恬静纯真,一恒出神地凝睇,缓缓露出笑容。

春天的风清爽干净,有淡淡的香气,是小区里的梅花开了。

向渊坐到一恒身旁,“我先抱征征出去,你和向涵,谈一谈,好吗?”

一恒眼睫轻颤,看了向渊一会,妥协道,“恩。”

向渊从她怀里小心地接过向征,小孩子敏感地很,闻出味道不对,就有苏醒的迹象,一恒忙上前轻哄,跟着向渊走出门外,见向征又睡过去,才放下心。

而转过身,她看见了一直被她凉在门边的向涵。

向涵无措地扒着指头,见一恒似乎没有表情,就愈发的自责,她的脸因羞耻而涨红,心中百感交集,不知从哪里说才好,只能结巴着,“我……一恒,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每晚都睡不着,心口涌动着一股无法言说的苦涩,她不明白感情的事可以纠缠出如此多的无奈和酸楚,她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原来她所欣喜的幸福,是建立在痛苦和毁灭上的。

一恒沉默地将目光落到向涵身上,这位小公主并不骄纵,她知错能改,果然是纯粹善良的水晶球。可是面对她,她总是感到浓浓的无力,有股无形的结界竖在他们之间,或许是长久以来的妒忌和羡慕让她没办法放下心结。

她是隐形的罪魁祸首,却又是无辜而单纯的。

她是被父兄悉心浇灌,养在温室中的花,固然是天真美好,可有时候这份纯洁反而成了伤人的利器,她不知道苦衷是什么,无可奈何又是什么,想当然地分清黑白对错,她眼里没有模糊地带,正如当初她一头栽进对左易的爱情中,那么盲目地执着,不知道旁人在为她难过为她yīn狠。

一恒见向涵湿了眼眶,低声道,“我原谅你,但我不欠你一句没关系。”

向涵忙说,“我知道!”她走到一恒对面,急切地说,“大哥什么都告诉我了,没想到当年他那么对你,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地对你说了那些话,一恒,抱歉,我郑重向你道歉。”

一恒难掩诧异,向渊居然告诉她?就向涵的反应来看,她应该只知道一部分,并不了解向渊的初衷,但即使这样,也足够叫她惊讶。

她以为向渊会一直隐瞒下去,维持着好兄长的角色,让宠爱的妹妹继续尊重敬仰他,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来……

唇角轻扯,一恒淡淡道,“别告诉左易。”

“嗯?”

她抬起眼,与向涵的目光相遇,神色平静淡漠,“你能做的,就是别告诉左易,装成过去那样,继续深爱他,一家人开开心心就好。”

向涵怔怔凝视一恒,眼眶不期然就红了。果然和兄长说的一样,直到现在,她最关心的还是左易。那份在最美好的年华产生的感情,注定要留在心底挥之不去。

她和大哥到底让她承担了多少凄楚和不甘?

见向涵目露同情,一恒神色冷淡,“已经过了这么久,我不需要你再放弃左易来成全我们,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她清楚地知道向涵心里闪过哪些想法,小公主很容易看穿,一目了然。

向涵咬着嘴唇,“可是……”

“没有可是,你如果真的想为我们好,就照我说的去做。不要告诉他。”一恒的话里面没有半点不甘的情绪,“他没有必要知道这些。”

“……”

“我希望他能开心下去。”

这件事纠纠缠缠早成了一团乱麻,时隔多年,她好不容易才能理清思绪,不想再牵扯进其他人。左易当初受到的怨气并不比她少,他多是来自家庭的不谅解,那些过往已经逼得他迅速成长,再让他痛苦一回有什么意义?

向涵又笑了一下,凄楚而尴尬,透过薄薄的门板,他们还能听见外面向征似乎醒了过来,向渊忙哄他入睡,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又可笑又可悲。

一恒急切地看向门边,单方面准备结束这次谈话,正要站起身,却听向涵突然说,“我和左易离婚了。”

有那么几秒钟,一恒还以为自己幻听,她僵硬地转身看向向涵,她眼中难掩落寞,“真的,我和左易离婚了。”

“为……为什么……”一恒哑声问,突然想起来,紧张地说,“他知道了?你告诉他了?不是让你不要说得吗?为什么告诉他?!”一恒彷徨不已,一想到左易会为此痛苦自责,她就呼吸不过来,“他不该知道的,不应该,你……”

向涵忙安抚她,“没有,左易不知道。”

一恒眼中狂乱的情绪这才缓缓沉淀下来,“真的?”

“真的。”

见一恒松了口气,跌坐进座椅里,向涵差点哭出来,她感受的到她的担忧和心疼,那灭顶的痛苦几乎要溺毙她。

“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对左易说,我们离婚……是因为他知道我让你和大哥离婚,说你的坏话……”她故意让左易知道,两人借此大吵一架,从左易口中逼出他用尽全力仍然还没有爱上她时,她眼前发黑,心脏一阵阵抽痛,“这样最好了,他不爱我,我这样……也没办法和他生活下去。”

她一直以为左易是温和爽朗的,没想到吵起架来,也是一样会拔高音量,因震怒而失了分寸。他骂她任意妄为,擅自把过错强加在一恒身上,他为一恒心疼,却没想到她当初为什么会看不起一恒。

她在嫉妒一恒在他心中占据的分量。

还好她现在能够看开。

不是她的,终究就不是她的,她再哭泣,再等待,也不会有结果。

“离婚是我提出来的,我受够了。”爱情得不到回应,始终是苦闷的,她没兄长那么强大,也无法忍耐不告诉左易实情,最好的方法就是离婚,再也不见他。

他们办离婚协议时非常平静,左易深觉辜负了她的感情,她却不敢接受,模棱两可地说,“至少选择爱你,我不是被逼的,不像其他人……”

左易自然是听不懂,他释然道,“我们还是做朋友更合适。”

“朋友也别做了吧,左易,你能和一恒做朋友吗?”

左易愣了愣,苦笑道,“再过一段时间……可以的。”

又坐了一会,向涵便起身离去,临走时她对一恒说,“左易准备出国去,很想见你一面,大哥骗他们你在外面进修,有空的话……至少给他去一个电话吧。”

一恒枯坐在座椅中,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般,不知该说什么。

左易和向涵终究是走到了尽头,他们都不是能够忍耐苦闷的人,向涵从小就被捧在掌心,纯粹地期待爱情,而左易无法回应她,她放开手,也绝望了,再等下去,也不会有她想要的结果。

那么她和向渊呢?是否也能结束?

一恒仿佛看到一丝曙光,然而等房门打开,向渊高大的身躯闪入进来,她的光就被遮掩了。

向渊不是向涵,更不是左易,他不可能放开手。

沉默地从向渊怀里接过向征,她冰凉的心才有了安慰,“征征……”

她多想当个小孩子。

“向渊,我们回去吧。”一恒平静地和向渊对视,“我要去见见左易。”

向渊被人迎面揍了一拳般,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妄想什么呢,她怎么可能会愿意和他回去?她只是为了左易。

但不管为了谁,她能回去,就是好的。

“我去收拾东西。”

☆、vip章节

可说是要见左易,一恒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去见他。

他们的感情已成过去,残念仍在,现实却不会改。但她很想去抱他一下,确定他没有伤心,她才能放心。可她还没稳下心神,等她能够在左易面前微笑出来,她才有胆量去见他。

向涵在当天下午就坐飞机飞回港城,一恒担心长途跋涉对向征身体不好,就又在老城住了几天。这几天里她抱着向征,慌乱的心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

向照顾她的李大姐和房东老太太告别之后,一恒便和向渊回去。

回程途中,一恒已经收拾好心情,这一个多月,她过得是自由,但无时无刻不在牵挂向征。她是一个母亲,有了孩子,就没办法狠下心丢了孩子不管。向征对她粘的很,一路上醒醒睡睡,一离开她就瘪嘴要哭,看来是怕了她又会不告而别。

下了飞机,就有司机来接,向渊握住一恒的手,犹豫许久,终于是说,“我就不行吗?”

光明磊落的人会选择默默付出守候,他却简单而粗暴,那份感情一旦滋生就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告诉他一个讯息,就是抓住她,不能让她走出自己的视线范围。

一恒顿了顿,抽开手,没做回答。

向渊终于体会到她当年的绝望是何种滋味。

回家后向渊也不敢强迫一恒和他在一起,由着她每晚哄向征入睡,一恒紧张的心情终于有所缓解,她能看出向渊的纵容和忍让。经历这番事情,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有了变化,过去她从不敢反抗他,一味地缩在自己的壳子里,现在她能坚持自己的立场。

橙趣那边,林店长似乎和向渊谈过,对她这段时间的去向闭口不谈,很是体贴。林然大大咧咧的,时常和顾泉混在一起,倒是隐约知道了她和向渊感情遭遇挫折。

尴尬地和同事们打过招呼后,一恒开始正常上班,林然有事没事就对她说,“一恒,他欺负你,你可别忍着,告诉我,我会帮你打他的!”

一恒忍不住微笑,纵然天空灰暗,她还是遇到了一个又一个让她温暖的人,值得感激。

“谢谢,不过……他现在没欺负我。”

除了开始,他任意妄为,之后对她一直很好,可是再好,她也忘不掉他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

yīn寒的天气渐渐被春意取代,阳光长时间的笼罩城市,舒展生长的绿意驱散了整个冬天的悲苦和萧瑟。

顾泉近段时间常来橙趣打发时间,对她大倒苦水,“你走之后,我就差被渊表弟吊起来打!”

一恒对她始终抱有愧疚,“对不起,是我不好。”

“别说了别说了,能把你逼到那个地步,渊表弟一定是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我不怪你。不过你可不能像向涵那样闹离婚啊,我看得出,渊表弟是真心喜欢你的,一恒,你要想清楚,再行动啊。”顾泉意味深长地说完,又去兴冲冲地问林然徒步旅行西藏的路线。

一恒听后,心里不是没有触动。

顾泉和林然兴趣相投,一拍即合,尤其在知道大家是校友之后,感情越发深厚,一恒见两人关系好,不由疑惑,“你不怕段荀看到?”

顾泉耸耸肩,“他才不管我呢。”

一恒便不再问,又和两人聊了一会,就回到工作区练习手法,无意中路过店长办公室,听到他在讲电话,似乎有开二店的想法,一恒心头一动,想要去细问一番,转而想到就算她有心,近阶段也没钱,问了也没意义。

这天午休时间,一恒照例到前面去,顾泉还在等她一起吃东西,没想到推门而入,却看到左易也坐在桌旁,她猝不及防地和他照上面,心头一跳,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左易微笑的注视着她,直到她回过神来,一步一顿地坐到他对面,都没收回目光。

二人对视片刻,左易唇角噙着一抹笑,温和而干净,“好久不见。”

一恒却只能挤出一个不成样子的笑容,“好久不见。”

顾泉自然也是认识左易,有些好奇两人之间的气氛怎么这么古怪,只是她还没问出口,左易就对她说,“泉泉,我有话想单独和一恒谈,你能……”

顾泉心领神会,单眼一眨,就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没问题,不过以后要记得请我吃东西啊。”

午餐时间的甜点屋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广播里放送的是轻灵的钢琴曲,很有春光明媚的味道,一恒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桌面纹理,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有什么事吗?”

左易轻笑,“只是想来看看你。”

他和向涵离婚的消息早就传遍圈子,大家错愕不已,毕竟他们大多都是经历了联姻,可不管是否有感情,都会熬上五年十年,再做离婚打算,少有他们这样迅速结束的。这事是向涵提出,两家长辈都颇有微词,左母却反常地没有反对。

终于挣脱枷锁,左易干脆连工作都辞去,他不想再活在父母的掌控中,他喜欢研究人文,想去国外念书,想找个爱人过完下半生。

他默默凝视一恒,许久,狼狈地掩去浮动的情愫,“没打扰你工作吧?”

一恒忙摇头,“没有,正好午休。”

“那就好……”他微笑道,“那就好……”

他自己都分不清,这句好,是否别有深意。

他时常会想,如果当初真的像一恒说的那样,他们生了个孩子,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笑意渐渐染上苦涩,左易抚着咖啡杯,指腹轻轻来回摩挲,“你过得还好吗?”

他的声线温柔,当初的爽朗已经消失了,他经过磨砺,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内敛而沉稳的男人。

一恒情不自禁地抬起眼,她望进他棕色的瞳孔中,他还像过去一样,能治愈她,给他力量。

她微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

许多因素造就了他们的错过,他那时还不够强大,加上有外界的干扰阻碍,她心底也有动摇,那是个必然命题。他们都放在心底默默不甘了许多年,是时候放下了。

左易对一恒笑道,“一恒,我准备出国了。你还记得吗?大学的时候,我说过想去法国的一所大学,那时候没机会,去年我试了一次,成功了。”

他从来不喜欢混迹官场,也实在是没那本事察言观色,最好就是在学校里做研究写论文,一恒为他找到自己的梦想而开心。

“真好。”她祝贺他,“你就该这样的。”

过去为了她能被家人认可,他去考试,去应酬,然而不论做了多少,他们终究是失败了,无能就是无能,那个时候的他们不强大,也不自信,几乎要被现实磨破最后一层期望,是注定没有好结果的。

唯一的变数,是向渊横插一脚,让她的怨气更深更沉。

他和她都是知道的,说好了抗争,但成功的几率,小得可怜。

经过这么多,左易终于敢冲破长辈的捆绑,他是成长了。

“我爸和我闹的厉害,不许我出去,但没关系,我没想靠他,这几年我存了些钱,至少买机票是够了。”左易笑着说,“我会争取奖学金,打工赚钱,再糟糕,总比陪领导喝酒要好吧。”

他周身有一层金光,一恒看得失神,羡慕不已,“左易,如果没有我,你那时候就能去了,对不对?”

左易怔了片刻,摇头说,“一恒,没有你,我不会敢这么做的。”

他忍了许久,终于是盖上她的手,“我很懦弱,也舍不得和爸妈闹翻,这次能一味地坚持己见,是终于爆发出来。可惜你不在我身边了。”

一恒突然地红了眼眶,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左易好笑地帮她擦掉眼泪,“哭什么?你不该替我高兴吗?”

一恒说不出话来,她怕一开口,就要求他带她走,到时候事情又是一发不可收拾。她不能不顾及向征,不顾及左易知道真相后的感受。

“一恒,我不知道你和向渊到底怎么了,但我希望你幸福。有什么事,你别憋在心里,想找人倾诉了,就给我打电话。”左易温柔地抚上她的头,“我后天的飞机,来送我,好不好?”

“恩!”他走,她就是翻山越岭,也要送他。

两人沉默对视,空气中浮动着甜点的香气,而后默契地站起身,张开手臂,给了对方一个简单的拥抱。

两颗心这样近,跳动的频率都有些快,却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片刻,一恒退了出来,凝视他的脸,眼眶泛红,“再见。”

左易欲言又止,最终也还是又抱了她一下,几不可闻地低声说,“再见。”

“……”

“再见。”

左易终究是毫无负担地离开了,一恒在座位上枯坐许久,也没胃口吃东西,就只喝了些茶,便准备结束午休。顾泉这时和林然吃了简餐回来,见到一恒安静的坐在窗边,在正午浓烈的阳光仿佛虚幻,不由快步跑过去,推了推她,“发什么呆呢?”

回过神,一恒笑了笑,“没什么。”

他的诀别剜去她了胸口的一块肉,包括其中的不甘和怨气。往事随风消散,终于是落下点滴的美好回忆,她想到他们曾经相爱,心就会酸痛不已。可再狂怒的波涛也有趋于平静的那一天,他们都成长了,愿意承认他们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不可能一直都活在过去。

她努力让自己放下,执拗下去,活得太辛苦。而左易,成熟教会他认清现实,人往往都是无法圆满心中期待的。

过去那段爱情,如同夏日稀薄的夕阳,越来越淡,占据的分量,也在切实地减少。剩下的那不愿消散的回忆,是痛苦的本因。

她庆幸左易能找到喜欢的事做,而她,在全心全意地照顾向征或在橙趣做事时,她什么烦恼都没有,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好的。

但向渊无时不刻不在她身边。

下班时,向渊照例来接她,他也听说了左易要走,从她推门进来目光就没移动过,他深深地看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到低落或是愤恨的蛛丝马迹,她却只是表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垂下头。

车子平稳地向前移动,一恒突然侧身看他,张了张嘴,低哑的嗓音在沉闷的车厢中异常的清晰。

“向渊,我们离婚……好不好?”

她的声音并不大,每个字却都生生砸进他心里。

有人狠狠攥紧心脏想要把它揪出胸口一般,向渊用力稳住颤抖的手,将车停到路边,痛苦地凝视她,“我错了,但是所做的挽回,你就从来都没看见吗?我说过,我不会放开你。”他握住她的手,五指越收越紧,恨不得捏断她的骨,“你怎么能这么平静的再说这种话?”

他心里翻江倒海,痛不欲生,连嗓音都开始不稳,视线中的她却还是冷淡而疏离,仿佛只是个局外人,不痛不痒地听他说话。

“你给我一点反应!一恒……”他将她拥入怀中,被酸楚挤压的嗓音嘶哑,鼻端是她的馨香,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她下一秒就会离开他,“我知道你怨我,但事实已定,左易走了,你不能跟他一起走,离婚也是,我求求你,不要再想。我们继续生活,征征还在家等你回去,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这次不会把汤圆煮成半生熟了,一恒……”他说不下去,只能低声重复,“我爱你,我爱你。”

他眼眶发热,紧紧抱住她,仿佛要溺死在无望之中,只能埋在她颈窝无力的喘息。

浓烈的怒气和悲凉席卷而来,他甚至听见了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他想撕开她的胸膛看一看她的心是铁打的吗?他开始是错了,但也做了这么多,哄着她疼着她,他们还有了征征,他以为她已经开始柔软了,她却又给了他狠绝的一刀。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和我好好过?”

脖颈传来冰凉的触感,一恒感同身受地红了眼角,她听到他们的心跳,紧张的,酸涩的,都是不平静的。

许久,她伸出轻颤的手,抬起又放下,终究还是轻抚上他紧绷的后背。

向渊重重一震,起身和她对视,晦涩黯淡的眼中绽出绝处逢生的亮光,不确定地喊,“一恒……”

她仰头看他,视线相触的一瞬间他给了她一个不成样的微笑,她看得鼻头发酸。

“可是你的爱太自我了,我们的关系从来都不平等。”

她不是石头做的,这几年他的付出她看在眼里,但他们的开始太糟糕,这一路走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滴血。刻骨的恨意在时光中被消磨,终有一天她会迎来大悲大喜后的大彻大悟,而后完全释怀,豁达地把那些过往一笑置之。但他们仍旧不是对等地站在天平两端,他高高在上,掌控着她。她稍一反抗就会被囚禁。

他从一开始就强势地闯入她的世界,将它摧毁后拽着她来到他的世界,他从来不问她的意见,只是一味地向前,将她桎梏在怀中。

“我们这样,根本没办法……”

向渊不让她说完,急急地打断,“有办法,为什么没办法?”他深深看进她眼里,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地吻着,“我过去那样,是害怕你会逃,在你的问题上,我没有一点信心。”

灭顶的痛楚海啸般扑打过来,而后在她的回应中迅速撤退,但颤动的心还留有余悸,他小心翼翼地吻她,“我答应你,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让你做。我不会再威胁你,也不强迫你,你相信我。”

她无法分辨他是情急之下的缓兵之计还是饱含真诚,向渊急切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可她只是垂着眼,长睫落下一圈yīn影。

“你给我点时间。”一恒轻声说,“给我点时间……我要好好想一想。”

51-55

☆、vip章节

左易走的时候,一恒如约去送行。

他似乎没告诉左家二老起飞的时间,偌大的吵杂飞机场里,左易就孤零零地站在电梯旁,身穿一套休闲装,背着个双肩包,学生一样干净爽朗的打扮。

一恒一眼就找到了他,快步上前,“左易。”

“一恒。”左易礼貌地抱了她一下,笑道,“还好有你送我,要不然我就太孤单了。”

向涵离婚之后就和向母一起回老家去修养,她下定决心不要再见左易。

她和左易都知道不见面才是最好的。

左易对她虽有抱歉,但仍旧认可向涵所说的,越早放彼此自由,才是最好的。

两人聊了一会,左易问,“向渊呢?他没陪你来吗?”

一恒笑意微僵,“他在外面。”

左易倒没多想,只是取笑她,“他还吃醋吗?明明该恨他的是我才对,他可是抢走了你呢。”

“……他小心眼。”

时间差不多,左易便要去过安检,一恒和他说再见,约定了有空一定回去看望他,左易才笑着挥手离开。机场烦乱而吵杂,他却是安静而平缓的,一恒站在原处,左易一回头,就能看到她。

“再见。”

一恒挥挥手,“再见。”

她站了良久,出神地注视左易消失的地方,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能够看见停机坪上的飞机,它将带着她的初恋远走他乡。

身体中有一部分好似随着左易的离开而分崩离析,化成齑粉飘散在空气中。

忽然间,她察觉到了什么,转身看去,在忙碌走动的人群中,向渊站在不远处,对她伸出手,“走吧。”

他一直看着她,却不敢回忆几日前的痛彻心扉。他对她的残忍,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

他欠她的,和他给她的,永远无法划上等号。他的确是自私的,可不强占她,他就无法拥抱她。

一恒走向他,“我想好了。”

“什么?”

一恒迎视他复杂的眸光,低声道,“你给我点时间……我想和征征住在一起,还有……你不能再插手我想做的事。”

向渊握紧她的手,半晌,哑声说,“好。”

她要什么,他就给。只要她不离开他。

一恒顿了顿,又说,“橙趣要开二店了,林店长有意让我过去,我想做。”

“恩,别太辛苦。”

“以后……以后要是能有机会出去学习,你不能妨碍我。”

向渊垂眸看她,点点头,“好。”

回到家时向征早已睡下,和向家二老问了好,一恒便走进育婴房,亲了口熟睡中的向征,才放下心来。她过去那样厌恶他的存在,如今却拿他当宝贝疼,是真的血浓于水、母子连心吗?不论如何,她已经有了为人母的自觉,想守护这个牙牙学语的小宝宝,让他幸福快乐地成长下去。

那对向渊呢?

过去的片段如雪花般纷至沓来,她随手抓过一片都写着她的愤怒和不甘,她在屈辱中忍气吞声,居然还能存活下来,她甚至佩服自己。她怕苦,也怕累,活在仇恨里太累,所以一旦触及,她就条件反射地选择自我防护,懦弱地去忘记它,不想它。久而久之,它就像真的消失了一样。

向渊从父亲的书房里出来,见一恒还坐在摇床边发呆,便站在门边,“时间不早,该休息了,你明天还要早起。”

一恒点点头,帮向征盖好被子,翻身躺下。

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觉得向渊越发高大,宽阔的肩,有力的手臂,顶梁柱一般撑起了一片天地。

他是个十足的恶人,可在目睹他对向征的爱护和近日的妥协后,她却没办法这样评价他。

“晚安。”

向渊走过来,吻了吻她的额角,才走出房间,帮她合上房门。

一恒抱住向征,几不可闻地回答,“晚安。”

他站在门外,只听见夜晚的凉风呼啸而过。

向渊和一恒分房睡,家里人心里都有一番计较,明的暗的,不知道说了向渊多少回,都以为是他惹了一恒不高兴。许母也劝过一恒,夫妻吵架不能太当回事,一恒敷衍她,“我们有数的。”

看当事人都这样无所谓,他们也就不多说了。

这日顾泉来向家串门,从萍姐嘴中听到这消息,不禁喃喃,“不会吧……”

难道真的被她乌鸦嘴说中,一恒起了要和向渊离婚的心思?

没多久,向渊就接了一恒回到家,趁一恒上楼换衣服,顾泉抓住向渊,“渊表弟,来来,我有话和你说。”

向渊和她来到隐蔽处,顾泉收了向来活泼洒脱的笑容,“我听萍姐说了,渊表弟,你和一恒……”

“没事的,你放心。”他说得轻松,顾泉却看出他分明是没底气。

“有什么事,就好好说,别这样嘛。你那么喜欢一恒,千万别分手啊。”顾泉叹了口气,小脸上竟有丝灰败滑过,“你知道当初看到你能娶喜欢的人,我们有多羡慕?”

他们这些人从懂事起就知道婚姻多半没法做主,有人挣扎抗衡,落败者居多,成功的寥寥无几,只有自立的人才能自主,大家对向渊的祝福是真心的,就像长辈期待孩子成龙成凤一样,把自己无法达成的梦想转嫁给他,看到他幸福,就好像自己也能幸福。

两人并肩靠在墙上,顾泉揉揉酸胀的眼角,“渊表弟,别让我们嘲笑你。”

向渊轻扯唇角,抬手抚上她的发,“不会的。”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放弃。什么苦不是咬牙就能忍耐过来的,他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软磨硬泡也要死扒住她。

一恒并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她现在每天都忙碌于工作,回来还要哄着向征,都没多余的心思考虑其他。

可一旦有空,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幕幕还是在眼前闪现,左易的告别,向涵的离去,还有向渊的不安。

洗完器具一恒便坐在椅子上休息,双手无意识地揉捏面团,吴师傅见状不由笑道,“这么心不在焉,你干脆下班吧。别太逞强,放松并不等于示弱,一恒,你明白吗?”

一恒顿了顿,低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没头没脑地一说,也就吴师傅这上了年纪的人能悟出她的为难,吴师傅给她做了一杯热巧克力,坐到她身边,“迷茫什么时候都有,两眼摸黑随便走一条路也是走,慎重挑选到最后也可能会错,如果真的不知道,掷硬币也是种选择方法。一恒,你还年轻,让自己困在痛苦中,不觉得浪费时间吗?与其原地踏步,不如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拍拍一恒的肩,吴师傅笑道,“心脏很小,容纳了恨就没办法爱别人,其中得失你分得清的。”

一恒慢慢喝掉杯中热茶,她感激吴师傅的劝导,他的话和暖甜的巧克力流淌进来,浇化了心头坚冰。她该给自己一个机会,彻底和过去说再见。

成长至今,爱情已经不是她生命中的全部,青葱年少的执拗和绚烂已离她远去,她想要的只是过好自己这段终能重新开始的人生。

收工后,林店长递给一恒一份文件,“里面是我开二店的计划书,你回去看看,一恒,现在资金并补充裕,你要是有钱,别藏着掖着,尽管借给我,我会还你利息。”

一恒笑了笑,“我会尽力的。”

将文件放进背包,一恒走出后门,远远地便看见向渊斜靠在门外,他明显也听到她的脚步声,迅速朝她看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遇,一恒响起吴师傅说的话,不禁停下脚步。

她不走,他就去。

向渊快步来到她面前,“累不累?”

她闻到他无孔不入的气息,强势却热切,护着她疼着她,密不透风。

她摇摇头,“……不累。”

湿冷的夜风迎面吹来,却吹不散十指交扣间的热度。

他从她身上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觉得那一块空落落的地方,被温暖塞满。这种感觉比爱情还要弥足珍贵。

两人到家时向征居然还没有睡,儿子单纯的笑脸能够驱散所有负面情绪,一恒惊喜地走过去,从摇床里抱起他,“不困吗?”

向征窝在妈妈柔软的怀抱里,呀呀乱叫,眼睛圆溜溜亮晶晶,嵌在粉嫩的脸上黑曜石般闪耀。他已经有十四个月大,最近能说出些单字,其中最多的就是“亲”。

“亲!”向征对着妈妈撅起嘴,一恒哭笑不得,亲了他一口,又哄他,“你喊妈妈,妈妈就再亲你一口好不好?”

“唔……”向征歪着小脑袋,露出奋力思索的样子,在向家二老的笑声中,也跟着大笑,在一恒怀里扭来扭去地撒娇,“麻麻,亲!”

眼见一恒又宠溺地低下头,向渊忙抱过向征,对他勾起唇角,“爸爸亲你一口吧。”

向征迅速嘟起嘴,目视着向渊越来越近的脸,两眼一闭,小脸一别,装睡。

向母笑得前仰后合,“征征嫌弃你呢!这鬼灵精,吃药的时候也是这招!”

向渊气得想揍他,可孩子粉雕玉琢豆腐做的一般,他哪里舍得下手,只能在父母的嘲笑中无奈摊手。

虽然之前吃过东西,但向征看到爸爸妈妈吃晚餐,也张牙舞爪地愤愤哼气,被喂了些米糊,一恒抱着向征上楼,给他洗澡。他酷爱玩水,平时和一恒一起洗澡能折腾近一个钟头才心满意足地出来,不过天气还不算热,即便家里温度适宜,也还是不适合长时间玩水。任向征玩闹一会,一恒手拿浴巾,来到浴缸前,“征征,出来吧?要睡觉了。”

对待孩子,她又温柔又有耐性,嘴角时常挂着笑,如风中摇曳的小茉莉,与和他交往时的冷淡全然不同。向渊凝视着她,心中一片柔软,还带着些醋意。

接受到一恒的眼神示意,向渊回过神,抱起向征,帮他擦干净身上的水渍,就放到床上,由一恒帮他穿衣服。小孩子活泼好动,还十分灵敏,小胳膊小腿扑腾乱动,一个不留神就站了起来想往外爬,一恒便哄着他,不停地吻他,终于让他安静下来,乖乖地穿上衣裤。

等让精力万盛的向征睡着,一恒长舒口气,察觉到向渊坐在床边,瞬也不瞬的凝视自己,她心头一紧,“那个……”

向渊正愁不知道说什么好,听她开口,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恩?”

一恒闪躲着他过于明亮的眼睛,羞于开口自己的请求,但林店长的确是有困难,她也很想帮他,“我想……我想和你借一点钱……”

“钱?”向渊皱皱眉,紧张道,“怎么了?你遇到什么事了?”

“不是我。是林店长……”一恒的脸颊因羞耻而涨红,她拿来林店长的二店计划书,递给向渊,“我之前和你说过,店长想让我到二店去,但是……他资金不足,我想……想请你帮忙。”

见向渊眼神闪烁,一恒解释道,“你放心,我们会按例还钱,不会让你吃亏。”

“恩……”向渊随意翻了几下,下意识要否决,开店投资他不反对,但就一恒的性子,绝不会是当甩手掌柜,她会亲力亲为,努力打造属于自己的甜点屋,到时候说不定比他还要忙,可话到嘴边,他还是生生咽了下去。

他才答应过她,要试着改变,不那么霸道、自我,要给她生存和自由的空间。

顿了顿,向渊微笑道,“好,我明天就去和林店长谈谈。”

一恒眼中绽出碎钻般的光芒,“谢谢。”

“不过……”向渊又勾起唇角,“我有什么好处呢?”

这个人是做惯了蹬鼻子上脸的事,在一起这么久,虽是厌恶他,但一恒也还是把他的习性摸透了几成。

一恒头皮发麻,“好处……有利息。”

向渊鼓起勇气,厚颜道,“那些无所谓,我想你亲我一下。”

一恒立刻皱起眉头,厌烦不加遮掩,看了他一眼,“向渊,你别……强求我。”

“好吧。”向渊看她如此不愿,心口揪痛,却仍是爽快地答应她,“你不想,就算了。”

“我亲你也是一样的。”

一恒受惊地向后仰去,向渊笑看她几秒,又俯身给了向征一个吻,走出房间,“晚安。”

他偷到一个吻,可心里一点都不好受。

☆、vip章节

向渊信守承诺,第二天就去找林店长,两人在办公室里也不知说了什么,再出来时,都风度翩翩地握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一恒总觉得自那以后,林店长看她的眼神别有深意。

她实在忍不住,便去问了原因,林店长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向先生和我一开始见的时候,很不一样。”

一恒细细回想,“怎么不一样?”

“他那时候,占有欲强,看见我恨不得把我剥皮拆骨,现在居然愿意让你和我合作,变得不多吗?”

一恒微怔,心湖有了些微的动摇。

她不知道他居然能执着到如此地步,在明知道她恨他入骨的情况下,还保持着那份浓烈的爱意,其中成分真的只是她一直以为的占有欲吗?

她从来不认为他明白爱情,自私霸道的爱情叫人恐慌,他的爱是占有和征服,可渐渐的,她能感受到其中的温情。他不是会因为内疚而做出妥协的人,他之所以会纵容她,哄着她,生怕她受委屈,都是因为他口中的爱。

如果他的爱不是在这种状况下给予她,她说不定会受宠若惊。可是一步错,步步错,轨迹已经偏了,他们需要很多时间,才能回复到正常。

林然等人知道一恒要和林店长合作开设二店,都跃跃欲试,接下来几天一团人凡是有空就要聚在一起商量建议,“干脆开在港大,正门对面就是小型商圈,也有许多住宅区和幼儿园,生意不会差。”

这天顾泉兴奋跑来,对一恒说,“我去查过了,正好有一家服装店想要关门,我们去盘下来,打通上下两层,一定够抢眼!”

一恒好笑地,“你怎么也知道了?”

顾泉两手一摊,“当然是林然那大嘴巴,他已经开始在学校帮你招聘店员了。”

一恒哭笑不得。

设想很美好,但要考虑多方因素,市场前期调查很重要,一恒在这方面完全是一窍不通,林店长便一手包办,把店内事物全权托付给吴师傅之后,他就放心地去找人做评估,听结果,最后将报告讲解给一恒等人听。

这段时间一恒忙得脚不沾地,自我价值的实现膨胀出通体舒畅的满足感,生活一点一滴地丰富多彩起来,被压制的晦涩仿若隔世,她享受现在的状态。向渊比起之前更受冷落,说不苦闷是假的,老婆还在攻破中,儿子又尽给他添乱,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而向征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精明,小嗓子细嫩柔软,脆生生又甜腻腻的一声“妈妈”、“奶奶”、“爷爷”哄得家里人心都要化了,恨不得咬上他几口好好地疼。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一恒在怀孕期间对向渊的厌恶达到顶点,那份感情传递给了当时还在腹中的向征,他对向渊也时常露出嫌弃的神情,一看见他就要撇嘴流眼泪,气得向渊直想扔了他。

这哪是儿子,简直是来讨债的!

没过几天,向母终于从老家回来,向涵是没脸再见一恒,就固执地留在那里不愿回来。到了周末,一恒和向母约了许家二老到街上逛逛,主要目的是给向征剪头发、买衣服。

听说一恒要投资开店,许家二老惊讶万分,“你哪能管一家店?自己看起来还像个学生,店员们会听你的话?”

“妈……”一恒无奈地,“长相和能力有什么关系?再说店长会给我一部分人带到二店去,大家都很好相处,一起做事没问题的。”

许妈妈仍旧担忧,便问向母,“你怎么不说说她,她出去工作,征征怎么办?”

向母笑道,“你过来帮我带喽,一恒难得有自己想做的事,阿渊又不反对,你就让她去过把瘾,年轻人,闲不住总比当寄生虫好吧。”

话说到这份上,许母便不再反对。她质疑一恒的目的,就是想从向母口中听到同意这两个字,嫁出去的女儿始终是生活在别人家里,做事不能太过任性,要避免婆媳矛盾。如果向母都同意,她当然是由着女儿的性子去做。

和老朋友约了晚上见面,许家二老就没跟着回向家吃晚餐。一恒挥别父母,和向母一起去给向征剪了头发,才坐车回家。

向征换了发型,整个人又活跃又兴奋,在婴儿车里动个不停,向母大叹,“这孩子越大越像阿渊,刚生下那会看他安安静静,我松了好大一口气,可现在……以后有的头疼。”

一恒勾起唇角,捏着向征软嫩的小脸蛋,“男孩子,活泼点好。”

向母一副过来人的口气,“一恒,记住你说的话,日后有你后悔的。”

一恒微怔,茫然地和向征对视,他也歪着脑袋,忽闪着黑漆漆的眼睛和她凝望,两人默契地停顿片刻,噗嗤笑出声来。

小孩子总会触动她心中最柔软的角落,她庆幸当初没有打掉他。她以为他会毁了她的人生,却没想到时至今日,他成了能治愈她的良药。

向征伸着手臂,“妈……妈……亲!”

一恒回神,弯腰吻上他撅起的小嘴。

向母骂他,“色狼胚子!”

下车后向母抱起向征,一恒就跟在后头握住向征的手,温柔地和儿子说悄悄话。才进客厅,向征就像装了雷达一样,突然不做声了,扑腾着要一恒抱,一恒纳闷地接过他,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向母就笑了起来,“这小子,和他爸抢人呢。”

一恒顺着望去,果然,站在隔断旁的,正是面露无奈的向渊。

“臭小子。”向渊大步走来,弹上向征的脑门,“揍你。”

一恒护着向征,瞪了向渊一眼,转身上楼。

向渊心脏千疮百孔,恨恨咬牙,“我当初千方百计的,干嘛要生下他?”

自作孽,不可活!

经过洽谈橙趣二店的店址选在港大对面的商圈中,上下两层店铺面积不小,但地理位置优越,相信很快就能赚回成本。在抓紧时间装修店铺的同时,店长也开始招募培训新员工,店里的老牌甜点师届时会选两个和一恒一起到二店,半新半旧的员工构成有助于保持甜品风味。

店面装修总要有人把关,一恒便要每天奔波与两个店铺之间,回家后还要应付越发粘人的向征,久而久之身体就显出疲倦来,向渊抚着她眼下的青黑,心疼不已。

一恒并不介意,她现在的生活虽然疲惫却十分充实,劳累一些也没关系,毕竟是看着自己的心血在逐渐完善完美,心底的那份满足无法为外人道。

向渊发觉一恒心情转好,开始试探地接近她,每晚赖在向征房里的时间也久了,临走时的晚安吻开始不单单只吻在额角,他又拿出过去的耐性,一步步蚕食她的戒心,如同伺机实行猎捕的兽类,总在等候最佳时机。

向征虽是讨厌向渊的拥抱,倒喜欢听他讲故事,他还小,根本听不懂内容,是单纯地喜欢他低沉的嗓音,每次一听,他就昏昏欲睡。

渐渐地,向征陷入深沉的睡眠,一恒示意向渊,“晚安。”

向渊苦笑,“这时候,你倒愿意主动和我问好。”

一恒挤出一抹笑容,送他出门,临走时向渊突然转过身,一恒猝不及防,下意识捂住嘴,他却拥住她,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可惜,防错地方了。”

一恒眼睫轻颤,抬起眼和他对视,那双幽深的眸中有她不想读懂的情深,她没来由心头一紧,没好气地,“晚安。”

向渊心痒难耐,只想乘机再捞些便宜,倾身又吻了上去,一恒后退一步,却被他按住后脑,只能紧紧抿住嘴唇,不让他得逞。向渊脸皮比城墙还厚,毫不气馁,吻不到嘴唇,就亲她的眼角,暧昧的气氛却突然被小孩子的尖叫划破。

向渊依依不舍地放开她,沉着脸瞥向向征,小孩子不知为何已然苏醒,小脸上满是愤懑,“麻!不、不许!”

向渊将额头抵着一恒的,叹道,“臭小子……”

一恒瞬间涨红了脸,慌张地推开向渊就走了出去。

“妈……妈……窝窝窝……呜……”听到向征悲戚的呼唤,一恒又折回屋内,哄着他,“乖乖,不哭了,不让爸爸抱,乖了……”

她真是一时心慌,该走的不是她,明明是向渊才对。

向征迅速收了眼泪,小小的脑袋满足地搭在一恒肩头,偶尔抬眼瞅瞅向渊,如墨般的大眼睛扫过他就连忙闭上,他抱住一恒的脖子哼哼唧唧,仿佛在说,“对不起眼睛,让你看到了脏东西。”

一恒听到儿子的心声,不留情面地甩上木门。

向渊靠在门边,气得揉上额角。

这死小子,改明就把他托运到南极去!

这天,向渊到娱乐城中的健身房锻炼,久违地偶遇何谋,两人便一边打壁球,一边闲聊。

何谋年近三十,最近被家中逼得紧,被迫放下大半导演事业管理家族地产公司,所幸长辈们被娱乐圈的风言风语迷惑,以为他真的是不爱女人爱男人,所以现在只要求他哪天能带个女孩子回家就磕头拜佛,完全不介意对方是圆是扁,有钱没钱。

两人都焦头烂额,惺惺相惜下就开始互相大倒苦水,何谋听完向渊的境遇,摇头大笑,“几年前谁能想到我们向大少会沦为如今的妻奴?你看看你自己哀怨的样子,真是老天开眼。”

向渊冷飕飕地瞥向他,“如果你是看笑话,说风凉话,就给我消失。”

何谋忙咳了声,敛去幸灾乐祸的笑容,严肃道,“哎,说真的,一恒经历这么多,对她来说爱情已经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了,她有了征征,现在又有了事业,所以……”他拍拍向渊的肩,语重心长道,“向大少,你的地位岌岌可危啊。哦,我错了,你根本从一开始就没地位。”

向渊自然是知道这些,一恒的改变他看在眼里,这么多天了,他退步妥协,终于让她有了缓和的迹象。

眼中闪过晦涩的情绪,向渊将球拍丢到地上,坐到一旁休息。

运动之后身体和心一样有些微疲倦的感觉,他胡乱用毛巾擦去汗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饮料。

何谋从开始就见证了整件事的发展,他虽是可怜一恒,但仍旧是向着朋友,也见不得向来顺风顺水不可一世的大少爷萎靡如墙角的yīn暗蘑菇,就叹了口气,“向大少,如果你真的想再进一步呢,就拿出点劲头追人家吧。”

孩子都生出来了,才展开真正追求,这顺序无疑颠倒得离谱,但不这么做,永远都没办法达到心中的预期。

“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何谋笑道,“我不觉得你是轻言放弃的人。”

向渊侧脸看他,眼神闪烁不明,许久,薄唇勾起,又换上了平日志在必得的浅笑,“没错。”

他面对一恒时百般宠爱,诚惶诚恐,顺着她的心意固然是能有效地销蚀她心底的排斥,但那过程缓慢冗长,他需要间或强硬一次,扭转当前的事态。

想到最近一恒略显倦怠的面容,向渊眼眸微眯,计上心头。

“多谢。”轻拍何谋肩头,向渊站起身,满血复活一般,眼睛里都绽出盯上猎物时的幽光,“我还有事,先走。”

说罢,就转身离开,走了几步才想起来祝福他,“何少爷,也希望你能早些找到命定的人。”

何谋无奈叹息,“哪那么容易。”

目视向渊快步消失在拐角,何谋又笑了一笑。

向渊和一恒的孽缘固然不是最幸福的爱情范本,但他仍然觉得羡慕,毕竟有生之年能够找到那么一个倾其所有不顾一切仍旧想要霸占的人,并不容易。

☆、vip章节

回家前向渊驱车到橙趣二店周边转了一圈,看差不多到时间,就去接一恒下班。

将车停在路边,向渊斜靠在车门旁透过落地门窗凝视屋内的一恒。她并没有发觉他,还在店里和工头谈话,两人边说边走,正在装修的店铺吵杂而脏乱,她站在一群成年男性中,显得越发单薄。电钻发出嗡嗡的恼人声响,尘土飞扬,一恒挽着发髻,整个人灰头土脸,再三确认好进度才收起图纸。恰好一同来监工的店员买回了晚餐,装修工们就停了手上的动作,围成一圈吃东西。

装修队是吴师傅介绍来的,做事稳妥厚道,工人们也赞赏林店长出手大方,包两顿饭不说,肉还不少。

一恒到冰箱里取出一大罐早就冷藏的自制冰红茶,帮大家一一倒上。

“谢谢谢谢。”众人迭声感激,对一恒说,“还麻烦你倒水,我们自己来就好。”

“没关系。”一恒见大家吃得欢快,肚子也饿了起来,正准备去拿一份饭,就瞥见向渊站在门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两人对视上时,周遭似乎都静了一静,过了几秒一恒才反应过来推门出去。

向渊好笑地抚上她的脸,“都是灰,收工没有?”

“快了。”一恒尴尬地用手背擦拭,见向渊眼中笑意更甚,不由耳根发烫,“我去洗把脸,这就走。”

这段时间向渊天天来接一恒,和装修队的人也混了脸熟,趁一恒去洗脸收拾东西,向渊就进到店里,给大家发烟,希望工人们能动作麻利点,少让老婆操心。

众人大叹这世道哪里去找这么体贴周到的老公,纷纷表示日后会在一恒面前多多美言他两句。

回家后一恒先去冲澡,下楼之后,餐桌已经上了菜。向征站在他的专属椅子上,兴奋地喊,“妈……妈!饭饭!”

小孩子会走路之后,活泼好动的个性展露无遗,腿脚明明还不利索,却总要摇摇欲坠地小跑,看的一群人心惊胆战,生怕他摔着,就给家里都铺上了地毯,桌角也安上了软垫。

一恒忙走过去,抱着向征坐下,“不乖就不给吃东西。摔到地上有你哭的。”

“呜呜……”他最会在妈妈面前装乖巧,立刻安分下来,小手攥住一恒的指头,“麻麻,乖……乖乖!”

“臭小子,让你妈妈乖啊?”向母这时走来,好笑地捏捏向征的小鼻子。

等向父下楼,一家人就坐到餐桌旁,一恒专注地哄向征吃东西,没注意到向渊给两位长辈丢了多少个眼色,终于让父亲无奈地开了口,“一恒啊。”

“嗯?”一恒看过去,“爸爸,有什么事吗?”

向父微微笑道,“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过几天我要随团到西雾去考察,那里正好是你妈的老家,你妈就准备和我一块回去,顺便去看看向涵,一恒,我们想带着征征,你同意吗?”

一恒向来敬重父亲,更担不起他商量的语气,在外头那样位高权重的人居然如此和自己说话,她是受宠若惊。帮向征擦干净嘴,一恒当然是舍不得他,但也没理由拒绝父亲的请求。

向家二老出去,萍姐也是会跟着的,三个人照顾,总是比她和向渊照顾来的妥当。

揉着向征的小脑袋,一恒笑了笑,“让征征回去看看也是好的,爸,妈,就是麻烦你们出去还要照顾他了。”

“不麻烦。”向母笑道,“有这个小开心果,我们乐还来不及呢。”

小心注意着一恒的表情,见她没有丝毫不愿,向渊便趁机说,“爸妈这趟出去少说要一个月,一恒,你这段时间在橙趣两头跑,上班下班路上也花费不少时间,干脆住到橙趣边上,怎么样?”

一恒明显没想到向渊会突然说到这个话题,愣了一会,才回味过他的提议。

能住在店铺附近当然是好的,现在从向家宅子到汇顶的橙趣,光是路上就要一个多钟头,费时费力,不如留些时间休息。

“可是……”一恒迟疑着,“那里哪有住的地方?”

“这个我来办就好,你只要说好还是不好。”

迎视上向渊的目光,一恒有那么一刹那似乎看到了不太对劲的光芒,可再仔细看去,那双漆黑的瞳孔中又只剩下单纯的忧心和善意,再在心中权衡左右,一恒点头说,“好当然好。”

向征和父母到老家去省亲,家里没有值得每晚回来惦记照看的儿子,住在外面的确是个好建议。

向母适时赞同,“出去住也好,家里离市中心太远,每天看你来来回回的,最近都瘦了吧。”叹了口气,向母看向儿子,“阿渊,你去办吧。”

向渊挑眉一笑,“好的。”

两件事便如此拍板决定,心中愿望达成,向渊神清气爽,想在向征走前几天,好好表现一下自己的父爱。

可他不死心地提议一家三口睡在一起,向征却慢悠悠地瞥了他一眼,哼了声就晃晃悠悠地跑了出去,过了几秒又小跑回来,拽住一恒的裤子,“麻麻!走走!”

向渊脸都绿了。

一恒看他吃瘪,憋着笑,抱起向征快步离开,和他咬耳朵,“爸爸生气啦,再不走他会打人的。”

向征乖巧地趴在一恒怀里,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就是正儿八经地点头,“哼哼。”

向渊背过身去,咬牙暗想,你就哼哼吧,再给你过两天快活日子!

出发那天,一恒把向征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多日隐忍的不舍终于爆发出来,她红着眼圈,向母安慰她,“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征征的,到了家就找你们视频,让你天天能看到他,别担心。”

所幸向征还在睡梦中,若是醒着,免不得要大吵大闹一番。

转而想到他醒后哭闹着要妈妈的场景,向母一阵头疼,上了车就对向父抱怨,“阿渊那臭小子!这是帮他最后一次!”

向父斜睨她一眼,摇摇头,“话别说太早。”

只要向渊低头示弱,好言请求,第一个站出来要帮忙的就是这慈母。

望着轿车在林荫道上越驶越远,一恒不禁跟着走了两步,她怀里还留着向征柔软的触感,小孩子的睡颜纯真可爱,肉呼呼的小手一直紧拽着她的衣领,这才分开几分钟,她就已经开始想他。

鼻头发酸,一恒眼底蒙上层水汽,向渊忙搂住她,温柔地抚上她的发顶,“爸妈会照顾好征征的,晚上也能视频聊天,一样能看到。乖,别哭了,嗯?”

一恒心系着儿子,难得在他面前展露毫无防备的脆弱,“我好想征征。”

如果有朝一日这话是对着他说的,他不知会有多开心。

叹一口气,向渊重新将一恒按到怀里,耐心地哄她开解她,温热的手掌不厌其烦地抚着她轻颤的肩头,“征征也会想我们的。乖,要到上班时间了,快回去收拾一下,我送你去。”

她眼圈微红,不停啜泣的样子不知道有多惹人疼,向渊眼眸幽暗,想到今晚就能和一恒住到外面去,开始久违的二人世界,心跳就乱了几拍。

他要抓住机会,好好瓦解一恒的抵触。

一恒突然一阵发冷,她摩挲手臂,疑惑地看了看天色。

五月初的清晨温度的确还不太高,她只穿了短袖,难怪会打寒战。

向渊揽着她的肩,“怎么了?冷吗?”

一恒点点头,见时间不早,忙上楼去换衣服准备上班。

整天都因为想念向征而心不在焉,下午到二店去监工,一恒也没能专注,恹恹地坐在角落,翻来覆去地看钱包里向征的周岁生日照。

她在中午就给向母打了电话,他们刚下飞机,还要再过一个多钟头才能到家,而向征似乎哭闹过,和她讲电话时嗓音都哑哑的,她听了又是一阵心酸。

抚着向征的笑脸,一恒险些落下泪来,突然察觉自己被笼罩在一片yīn影下,她抬头看去,原来是向渊。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时间。

“走了。”向渊伸出手来。

一恒收起钱包,犹豫一会,将手搁到他掌中,借着他的力站起身。

向渊笑着亲了亲她泛红的眼角,低沉的嗓音中有无法忽视的宠溺,“爱哭鬼。”

一恒躲开他,她今天的确是多愁善感过了头,直到被他强行牵着手,来到附近一个住宅区,她才恍然记起今天就能住到橙趣周边了。

港大附近的楼盘都开发了不短的时间,助理找了许久,也只找到两三间还未卖出去的精装房,从中再做挑选,最符合要求的这间小是小了点,但距离橙趣最近,向渊便让助理买下,从家私城目录挑了中意的家具填进去,总算是在几天前安排妥当。

坐电梯来到十七层,向渊拿出钥匙,打开安全门,顺手摸开玄关的灯。一恒换了鞋走进去,这才知道屋子是两室一厅结构,只不过中间的墙体被掏空一半,改造成和向家相似的构架,一边只摆了床铺和书桌,另一边是小书房和衣帽间。

精装走的是地中海风格,晚风徐徐吹动双层纱帘,使得不算宽敞的客厅多了浪漫而宁静的味道。一恒来到半开放的厨房,打开橱柜,里头居然放满了碗盘,冰箱里的食材也应有尽有,再看看浴室和卫生间,洗浴用品也整整齐齐地码着,看得出向渊的确是有在细心准备。

她还在门边打量,向渊就轻手轻脚地来到她身后,一把抱住她,“满意吗?”

一恒吓了一跳,他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后颈,耳尖瞬间赤红,忙用力挣脱他,“你……别靠这么近。”

向渊眼眸暗了暗,而后重整旗鼓,“好,你说不靠就不靠。”

为了这一天向渊着实下了番苦工,比起西餐日餐,一恒更爱中餐,他便特意到会所去请教了中式餐厅的主厨,学了爆炒虾仁、糖醋排骨和芋头羹汤。

一恒被向渊请到浴室洗澡,她洗得慢,又泡了大半个钟头才好,等一打开门,就闻到了扑鼻的香气,她错愕地看着桌上摆放的三道菜,不敢置信地,“这些……”

向渊早就摆好了碗筷等她,“我做的,快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他练了两个礼拜,对料理再不拿手,烧出三道菜也还是不在话下的。

一恒难掩惊异,接过筷子吃了一口虾仁,虾肉齿颊留香,点头夸道,“很好吃。”

“好吃?好吃就多吃一点。”向渊微笑着帮她夹菜,“还有排骨,来,喝点汤,你喜欢就好。”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晚餐,向渊话多,一恒偶尔应上两句,头顶的罩灯落下一片橘色光辉,这场景未尝不是寻常人家平凡又可贵的幸福。

吃完东西向渊就主动地收拾餐桌,清洗碗筷,一恒愣愣看着他忙碌在厨房中的背影,心头说没有触动是假的。她从没想过他会做这些事,明明是连汤圆都不会煮的人,却烧出一桌美味的好菜,其中的心思不言而喻。

从开始到现在,他变了好多,几乎判若两人。

一切打理妥当,向渊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酒和两碟小菜,“这是会所里大厨自己酿的桃花酒,度数不高,你来尝尝。”

一恒过去也会酿米酒喝,桃花酒只听说过,还没喝过,不由有些好奇,在向渊帮她倒了整整一大半玻璃杯后,就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果然有淡淡的桃花香,口感软糯清甜,冰镇的酒水滑入喉头并不刺激,温和如泉水,让人欲罢不能。

“好喝吗?”

一恒点点头,“嗯。”

向渊笑看着她,“是不是自己也想做了?明天我去帮你问来秘方,好不好?”

一恒抬眼和他对视,喝了几口酒,她眼底习惯性摆放的寒意和生硬全部扯下,眼神都变得柔软起来,“好。”

向渊喉头一阵发紧,忙掩饰地说,“我先去洗澡,你慢慢喝。”

落日最后一丝余晖也被黑暗吞没,室外繁星点点,放眼望去是如火般流动的车队,摒弃了吵杂的城市霓虹有种动态却安静的美,一恒偏头看了会,突然想起来该给向母打电话。

客厅里只亮了一盏壁灯,光线温柔散落,仿佛笼罩出一片安宁的结界。

一恒靠在沙发里,对长辈们问好之后,就开始给向征唱摇篮曲。他今天哭闹了一天,很快就被一恒的歌哄着睡了过去,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绵长呼吸,一恒才停下来,对接起电话的向母说再见。

小孩子忘性大,明天起来就会被新事物吸引,应该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恋家难受了。

确定向征睡着,一恒也就没了牵挂,专心地看电视节目,一边吃椒盐花生,一边喝桃花酒,向渊擦着头发出来,看她盘腿而坐,脸颊已经有些绯红,就笑着坐过去,“还真像酒鬼。”

一恒赧然地放下花生,手里却还捧着酒杯,淡粉色的液体荡漾起一圈圈波纹,空气里仿佛都染上了香气。

她在灯光下的侧脸恬静柔和,眉眼低垂,沾了些酒意的脸颊如艳若桃李,看的他喉头滚动,按捺不住地凑过身去,就着她的杯子喝光剩下的酒,“还要喝吗?”

不等一恒回答,向渊就拿过酒瓶,又帮她倒满了一杯。

一恒没能受住诱惑,低头一口一口地,很快又喝光了它。淡淡的酒精把脑中的抗拒和防备都赶走了,她便放任自己软□子,深陷在沙发里。

向渊坐在她身旁,和她说了许多无关痛痒的话,而后实在按捺不住,亲了她一口。

一恒眼睫轻颤,略显混沌的大脑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向渊,便让他有机可乘,厚颜地更进一步,将她压在角落,扶正她的脸深深亲吻她。久违的唇舌纠缠带来一阵酥麻,一恒直觉地向后退,向渊却不容她逃跑,热烈地咬住她的嘴唇,吸吮的力度叫人双膝发软,浑身发烫。

他滚烫的手掌也从衣摆下方探入,意味明显地温柔抚摸她,一恒重重一颤,眼角泛红,在亲吻地空挡低声说,“我、我不要……”

亲吻可以,但做到最后一步,她还需要时间。

脑中的热度迅速消散,向渊紧抱住她喘了几口气,勉强压下横冲直撞的火苗,哑声回答,“对不起,我没忍住。”

说完,便讨好地亲吻她,“别生气。”

一恒看进他漆黑却温柔的双眸,心头一软,没有躲开他的唇。

又百无聊赖地看了会电视,一恒不知不觉困倦起来,揉揉眼睛,便往卧室里走。她生怕他图谋不轨,拒不让向渊跟着她进房,向渊死皮赖脸,哄着她抱着她,终于是在她睡着了之后,摸上了大床。

可软玉温香在怀,他却什么都不敢做,就将她抱在怀里,亲了口她的唇角,满足地喟叹出声。

他多久没抱着她睡觉了?

“晚安。”

☆、vip章节

早上醒来,想到昨晚睡着时隐约感受到的温热,一恒皱了皱眉。她到底还是错了,在家里,有向征在,他还不敢强行夜袭,在这地方就他们两个,他的气焰又有嚣张的迹象。

不过还好,他只是搂着她睡,并没做其他事。

向渊早就醒了,这时正靠在门边,对她笑道,“起床,我做了好吃的。”

“……”

闷闷的前去洗漱,一恒坐到餐桌旁,看到向渊指尖多了两个还在渗血的刀口,手背也被烫出几个水泡。

向渊见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就笑道,“厨艺不过关,出点事正常。家里没有准备创口贴,一恒,下午去超市买吧?”

他并没有借此求关爱诉委屈,还给她碗里夹菜,“尝尝,这几道菜我才学会,味道比昨天的差点,将就着先吃,不喜欢就放下,我们待会出去再买。”

一恒看向桌上的几道菜,和昨天的完全不同,难度也增加了些,难怪他会受伤。看他这样,她居然也就不好意思发脾气,只能用沉默表示不满,在吃完东西后,又被他拉着看了些电影,傍晚时还是顺从地被他拽着出了家门。

在路上两人十指交扣,向渊面带笑意,体贴地放慢脚步,见她只是挣了挣,没有距离反抗,就想搂她的腰。

一恒忍无可忍地瞪了他一眼,街上人来人往,他怎么就不嫌害臊?

“别碰我!”

一恒快步向前走,向渊忙跑过去揽住她的肩,嬉皮笑脸道,“好好好,不碰。”

“那你的手……”

“我只是搭一下你的肩。”

“向渊!”

论无赖,在一恒心里向渊认第二,就没人有资格认第一,她抵不过他死缠烂打的精神,冷脸和不耐对他统统不管用,就只能任他牵着手,从超级市场里头逛了一圈都没撒开。

买完东西出来也到了吃晚餐的时间,购物中心负一层有不少选择,“想吃什么?”

一恒四处看看,在旋转自助火锅店门口站定。

向渊摇头道,“火锅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又油腻,还……”

一恒不等他说完就往里头走,向渊见她如此坚定,忙赔笑改口,“其实偶尔吃一次也不错啊,待会多拿些蔬菜就可以了。”

一恒朝天翻个白眼。

期间向渊当然又是对一恒百般照应,牛肉羊肉涮好了往她碗里丢,虾也剥得好好的,等蔬菜煮熟,也要夹给她,一恒吃得筋疲力尽,忍不住低吼,“吃不下了!”

向渊乐坏了,她被他气得眼神晶亮,又可爱又生动,就拿过那堆成小山的瓷碗,“我吃,我吃。”

一恒被他气笑,发觉他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看,脸颊微红,立刻敛去笑容,从锅里捞出一根青菜慢慢吃。

出了购物中心,天已经完全黑了,夜幕低垂,远处闪动着几颗小却亮的星子,夜风徐徐吹来,带着初夏独有的清爽气息。向渊一手拎购物袋,一手拉着一恒的食指,两人慢悠悠地往家走,心中什么负担都没有,整个人就变得轻快安逸起来。

途中接到向母的电话,向渊问好之后就递给一恒,照例给要妈妈的向征唱了歌,哄他睡觉,一恒心中柔软,挂断电话发觉向渊的手机桌面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眸光一凝,唇角的笑意一直没能隐下去。想到刚刚向渊不过才和向征说了一句话,向征就在那头哇哇大哭嫌弃他,一恒又噗嗤笑出声。

“笑什么?”向渊的声音从一边传来,一恒下意识看去,出现在面前的却是一束姜花。洁白的花朵如蝴蝶羽翼随风轻颤,携着清新的香气扑面而来,美好而纯洁。

一恒微愣,接过那束花,向渊含笑的脸才出现在眼前。

“喜不喜欢?”

一恒心头一紧,忙低头掩饰地闻上花瓣,点点头。

昏黄的路灯遮住她脸上的红晕,却遮不住她眼底的无措,向渊唇角一勾,拉过她的手,慢慢地和她十指交扣,“回家吧?”

“……”一恒目光落在脚尖,她看到自己犹豫着抬起脚,跟在他后面,“嗯。”

时间还早,到家后洗了澡,一恒就窝在沙发里看节目,港城电台正在播放美食专栏,介绍匿藏在老城区不为人知的传统美食,一恒看得津津有味。向渊也洗干净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红提,把姜花插在玻璃花瓶里放好,见她一副神往的样子,不由好笑,“想吃?下次我们一起去找。”

一恒抽空瞥他一眼,点头答应。

向渊见她没有讨厌的意思,就伸手揽住她的肩,过了一会又把她抱在怀里,得寸进尺地拥住她的腰,偶尔喂红提给她吃,亲她一口,聊些随意的话题。这一天安静美妙,一恒也放下心防,愿意和他多说一些话,不再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电视里在放一则搞笑短片,一恒闷笑不已,向渊感受着她的轻颤,唇角的笑意逐渐延伸到眼底。

睡觉时向渊照例搂住一恒,可天越来越热,男人体温偏高,被抱在怀里总是不舒服,一恒就推开他,“好热,你走开。”

向渊滚到一边去之后,又厚颜无耻地黏上来,八爪鱼似的圈住她,一恒又好气又好笑,努力挣脱他的桎梏,向渊蹭她的脖子,“偏不!”

发丝扫到锁骨带来一阵酥麻,一恒被痒得笑出声,推他的胸膛,“你烦不烦?”

那软绵绵的声音与其说是厌恶不如说是撒娇,向渊食髓知味,更不愿意离开,咬她的耳朵,“我只对你烦,嗯?不喜欢?”

一恒往后缩,“谁喜欢!”

小情侣幼稚的玩闹他从来没有体验过,向渊心头柔软,只觉得自己要在这寻常而幸福的场景中融化。他不厌其烦地闹她,挠她的痒痒,用生出些青黑胡渣的下颚蹭她娇嫩的脸颊,一恒闷笑躲开,动手掐他,可触手所及都是硬邦邦的肌肉,弄不疼他半分,就转而用力捶他。

向渊将她的气急败坏收入眼底,玩闹几次之后干脆压到她身上,出其不意地吻了她一下。

一恒停了动作,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与他对视,澄澈带笑的眸光让他喉头发紧,就俯身吮着她的眼角。细碎的吻落了下来,一恒羞涩地闭上眼睛,在他终于吻住她的唇瓣时,顺从地张开嘴,迎接他炙热而霸道的深吻。

她软嫩的舌被他带了过来,男人口腔里的热度叫她无措,她迟疑又害羞地轻舔他的上颚,引得他一阵战栗,后背的肌肉也随之紧绷。她纤细的十指插在他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脑,这仿佛是鼓励的动作让他越发卖力地吻她。

迷醉间,两人的心跳都因此失常,一恒只觉得脑浆都要沸腾,忐忑地圈住他的脖子,任他渡过那熟悉的气息。

在向渊的授意下,向母带着向征在老家住了足足一个多月,他便有了同样多的时间和一恒独处,一恒在他的努力下已经不再排斥他的拥抱和亲吻,的确是大有成效。

这段时间他们都住在港大附近,每早送一恒到汇顶的橙趣之后,向渊就到会所去健身,晚上有空就早些回家准备晚餐,再去二店接一恒回来,吃完晚餐两人轮流洗碗,偶尔外出散步买东西,到了休息日时间富裕就到许家陪两位长辈吃饭。

拿出耐心和谋略的向渊按照心中所想一步一步瓦解着一恒的抵抗,他甚至主动带一恒到港大里面闲逛,每次看到她望着那熟悉的角落出神他不是不慌张,但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他希望直面自己的弱点,并且告诉她,现在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的,是他。

港大有三个校区,这个主校区占地最广,有商学院、建筑学院、医学院和工学院的部分学生,每次行走在满是年轻学生的主干道上,向渊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时间毫不留情地流逝,曾经的他在学校里从未放在心上的景色,如今和一恒共同踏过之后,就留下了烙印。

他侧身看去,一恒还是像初见时一样,明亮的眼,鼻尖秀气,只是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惆怅,那份热情和无畏被他扼杀了。他用尽全力在弥补自己的过错,希望有朝一日她能转身对他灿然一笑。

住在外面的这段日子,向渊晚上偶尔睡沙发,死皮赖脸或是哄一恒开心了,就能爬上床抱着她睡。心里痒的很,但一恒不松口,他半点豆腐都不敢吃,只能出其不意地给她一个吻。

一恒时常会在午夜醒来,身后的怀抱温暖而可靠,心墙有一处摇摇欲坠。

三年了,他除了一开始有错,在那之后,一直都是好的。近来更是改了强势的坏脾气,对她百依百顺,她不是不动容的。

在时间的洪流中那刻骨的恨意已经淡了,可她不知道除了恨他,还能做什么。

她没办法爱上他,但是和他组成一个家庭已成事实,如今甚至习惯了他的气息,能怎样呢?就这样过下去,她有了征征,有甜点屋,有精神寄托,足够了。

二店的装修告一段落,向母和向征也回到港城,她虽隔三差五地带向征到港大这里来,但到底还是不方便,一恒便要回家去住,向渊嘴上是答应,心里却默默计算着再找个机会把那混小子送出去。

出去一遭向征对向渊倒是亲密了几天,回过神来之后又开始嫌弃他,尤其是看到他赖着一恒,就扑腾着小短腿来扯他,气呼呼地,“不、不许!”

小孩子口齿还不伶俐,说话软糯可爱,就算骂人也没丁点杀伤力,直把向家人笑了半天,调侃向渊被儿子讨厌成这样,也算是个独一无二的成就。

晚上好不容易等向征睡着,向渊立刻到宝宝房里把一恒拉出来,气急败坏地,“那臭小子!当初就该生个女孩。”

他好不容易能攻破一恒竖起的坚冰,这混小子就来给他添乱。

可气!

按向渊的意思,他是想再生个可爱的女儿,像一恒这样又香又软,可别说生孩子了,他如今能抱着她就已经是来之不易,其他的,还是慢慢来吧……

况且生产的艰难他目睹过,当年向征早产,一恒还差点大出血,所幸折腾半天,还是顺利地生了孩子。但当初怀孕时她孕吐消瘦,的确是辛苦的。

向渊心口一痛,一恒的忍耐和难过历历在目,他也同样忘不掉,只能无奈喃喃,“算了,算了。”

被儿子讨厌他也认了,反正他已经被老婆厌恶了这么多年,死猪不怕开水烫,也不差再多一个。

一恒哪知道他心里百转千回的心思,不耐地推开他,回到儿子的房间里,关门入睡。

没过多久林店长接了个单子,他在中年贵妇圈里极有人气,这次来光顾橙趣的李太太要办个小型聚会,请经常一块打牌的太太们喝下午茶,便让林店长在周六那天派两个人送些茶点过去。

橙趣走的从来不是高端路线,能被李太太青睐,完全是借了林店长的光,于是店员们一边取笑林店长是移动招牌,一边给李太太准备。周末店里一向忙碌,一恒见人手不足,中午下班后就主动担起送蛋糕的工作,恰好林然结束答辩来店里蹭吃蹭喝,林店长便微笑着把他拎进面包车上,“去送东西,送完了才有吃的。”

林然大叹,“奸商!”

照着地址来到别墅区,林然驱车进入,顺利摸到李太太家,颇有绅士风度的表示,“一恒,东西我来搬,你就在里面摆好就行。”

一恒好笑地看着他忙前忙后,认识一年多,他一如既往的洒脱阳光,但似乎沉稳成熟了,早晚有一天,他也会成长为和林店长一样优秀的男人。

李太太很是热情,在一恒把糕点拆开放到餐盘中时,就惊讶地低呼夸赞,她看每个都觉得好看美味,一恒便告诉她茶点所用的材料是什么,都是低糖低脂,可以放心食用,但也不能多吃。两人聊得正好,李太太请的几位朋友便陆续到了,一恒也忙站起问好,林然捧着最后一份原味起司蛋糕进来,利落地将蛋糕切成八份,他眉清目朗,也是受中年女性欢迎的类型,一时间被围成一团,无奈地应付客人们乱七八糟的问题。

一恒好笑地到厨房准备花茶,瞥见门口有个人影,便抬头望去,来人正是左母。她也是李太太的朋友之一。

自从左易的婚礼之后,她就没再见过她。

看了一眼,一恒就低下头,继续手上工作。

左母静静看她片刻,突然低声说,“你是不是很恨我?”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一恒眉心轻皱,再次看向左母,她才发现她眼底的疲惫。

当初向渊说过是他逼她,那时她还不信,但那次亲耳听见向渊和向涵的对话,由不得她不信。她以为自己成功了,让儿子顺利迎娶向家的女儿,从此仕途平稳,人生顺遂,不再有坎坷和曲折,但他却不再像过去那样当她是值得信任的母亲,他沉默少言,和向涵相敬如宾,连笑容都是浮于表面。

她拆散他们的意义是什么?

值得庆幸的是,左易对当初的事一无所知,还能鼓起勇气反抗他们,去寻找未来。

一恒没有心情去读明白左母的复杂目光,只是将杯盏放在木盘中,淡淡道,“我很讨厌你,不过都过去了。”

“……”

“不好意思,请让一下。”

她平静地和她擦身而过,不卑不亢,不怒不喜,不愿或是不屑和她计较曾经的屈辱和打击。

左母的阻碍和向渊的恶行教会了她人在无能时只能选择承受,任她再不甘也没用,谁让她无能。但那并不代表她不优秀,她要抬头挺胸地活下去。

林然见她端了茶出来,立刻站起身,如获大赦,“一恒,准备好了?那我们该走了!”

他可是怕了这群热情的大妈了。

一恒好笑地和李太太告别,便被林然拉着快步离开,一坐上驾驶座,林然就忙不迭踩上油门绝尘离开,“你怎么不快点,我的手都被他们摸遍了!”

心中兴起的波澜在林然的哀嚎中渐渐平稳下去,一恒单手撑着额角,取笑他,“不好吗?他们很有钱,被看上你可就有钱环游世界了。”

林然夸张地抖了抖身子,“饶了我吧!”

回到橙趣,一恒和林然有说有笑地推门而入,一进去就看到向渊坐在老地方对自己挥手,一恒皱了皱眉,转身往员工区域走。

偶遇左母,她说不介意是假的,这时候看到向渊,又让她记起了不堪的过去。那些事她没办法完全忘记,她没那么豁达。

向渊遭受冷落很是惶恐,当即跟了进去,“一恒,怎么了?”

但一恒越走越快,摆明了不想见他。

冷下脸,向渊拦住林然,“我老婆怎么了?”

林然对他一向没有好脸色,烦躁道,“我怎么知道?一恒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好好的,一定是看你太讨厌了。向先生你没自觉吗?”

向渊气得差点吐出血来,抬手就想揍他,这一幕又好死不死地被换了衣服的一恒撞见,四目相对,向渊慌张放下手,林然趁机告状,“他要打我。”

一恒定定看了向渊几秒,冷声宣布,“这段时间我都和征征睡。”

“……”他真是捏死林然的心都有了。

☆、vip章节

一切准备妥当,橙趣二店顺利在八月初开业,他们前期宣传做的好,为了迎合夏日二店推出新品冷饮,不少老客人来新店尝鲜,放暑假中的学生们也闻讯而来,日消费满五十能够送橙趣卡通公仔手机链一对,又吸引了不少情侣。

设计橙趣公仔的正是温家人,当初一恒提到想要帮店里设计形象,向渊就找到了温慕,他和温家人素来熟识,请那位插画家表妹动一动笔简单的很。

为了讨好一恒,他什么做不出来?

暑期是旺季,开业近一个月店员们都忙得脚不沾地,向渊让手下每天都送鲜花去,他本沾沾自喜,以为一恒定会夸他,没想到下午会议结束,助理却递来手机,“向太太刚刚来了一通电话,她说……”

助理吞吞吐吐的样子让向渊眉头紧皱,“出事了?生病了?人在哪,我……”

“不是不是。”助理犹豫地看他一眼,尴尬道,“只是说让您别再送花篮去,摆在店门口……像是暴发户。”

“……”

“太丑。”

向渊鼻子都要气歪了,她不是喜欢花的吗?店门被花海缭绕哪里丑了?公司里头那些小姑娘要是遇见不知道嘴巴能咧到哪去呢。

他气急败坏地往办公室走,面色yīn沉,吓了其他下属一跳,推门进去前突然灵光一闪,他定住脚步,转身对惊疑不定的助理说,“给我去定蛋糕,让她给我亲自送来。”

助理还未会意,向渊就摆摆手笑道,“算了算了,我自己来。”

说罢,他便进了办公室。

门外助理和另一名下属面面相觑,许久,对方纳闷地,“向总怎么了?又气又笑的。”

助理摇头苦叹,“还能怎么?碰上老婆的事就yīn晴不定。”

爱情真可怕。

深陷在皮椅中,向渊把玩着手机,想一想,还是没有拨通橙趣的外送电话,二店才开,忙碌的很,这时候添乱他不是找死吗?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几张合照上,向渊轻抚一恒在镜头中终于愿意微微勾起的唇角,眸光温柔地沉了下来。

没几天就是七夕,向渊早早定了餐厅,下午才过四点,就到橙趣去等一恒下班。

一恒身为店长,倒是不用一直在后厨忙碌,偶尔要到前台来巡视,她不会管账,也有意提拔林然,便让他跟着学管理,林然取笑她就是想当个甩手掌柜,和他表哥一样就爱奴役他。

向渊一进店门,就看到林然穿着制服像模像样地在一张圆桌旁,给几位熟女介绍店里的招牌起司蛋糕,二店没有林店长助阵,好歹是靠林然撑起了一片天。而男性顾客那边,就是由一恒负责了,她眉目清朗,五官中的学生气还没完全褪去,挽发裙装中又添了些温婉的女人味,安静平和,微笑时清丽动人,让人垂涎三尺。

而为了磨练技艺,林店长又提出了新案子,每周挑出四天,咖啡师轮流上阵,在一层的半开放工作台后为客人现场制作拉花咖啡,一恒当初在顾泉的纠缠下苦学咖啡制作,她又身为店长,自然是要以身作则的。

今天正好轮到一恒,她站在台后,黑发全数在脑后挽成松松的发髻,只有几缕落在脸颊,衬得肌肤玉质一般,不少人都只看她的脸,等她开始制作拉花拿铁,众人的目光就都落了下去。她动作利落娴熟,右手倾斜小半杯咖啡,左手轻微晃动,奶泡有序地灌入咖啡中,随着她的动作浮起,最后奇异地形成一片树叶造型。

“您的拿铁。”递上咖啡,一恒对目露惊叹的几位客人笑道。

众人啧啧称奇,又开始点单大饱眼福。

一恒被围在中心,对向渊的来到浑然不觉,更别提能发现他脸色青黑,酸水四溢。

存心刺激他一般,咖啡制作告一段落,他正准备大步上前,就见一个男人来到工作台旁,将一盆清新脆嫩的小文竹放到了台子上。

一恒疑惑地看向对方,“您好,请问这个是……”

“送给你的。”男人笑了笑,含蓄内敛,他文质彬彬,身穿白色t恤和牛仔裤,带着副眼镜,二十五六的年纪,“我很喜欢你,想和你交个朋友。”

没想到说话风格和长相完全相反,出人意料地直率坦然。

听到他的话,不仅一恒目露惊讶,其他人也惊呼不已,林然两三步窜了过去,护在一恒身侧,饱含敌意地瞪着男人,“你谁啊?我们一恒是你能觊觎的吗?店长是公共财产。”

几个听到他们谈话的客人笑出声来,跟着附和,“可不是可不是。”

男人也不恼,很好脾气的样子,只是淡淡扫了林然一眼,微笑道,“这是我和许小姐的事,答不答应,也由她说了算。这位先生,可以让我们单独谈谈吗?”

林然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就不擅长和成天笑眯眯的人打交道,在自家那表哥身上吃的亏就是血的教训。

眼看林然吃瘪,向渊心中大骂小鬼头平时倒是会嘲笑他,到真派的上用场了,居然屁都放不出一个,有什么用!

他冷哼一声,眉眼已凛冽下来,幽寒的眸光扫过那名男性的侧脸,唇角又勾出一丝锐利的弧度,他胆子倒不小,还喊一恒许小姐,什么许小姐,她是向太太!

只是没等他出声赶走对方,一恒就回过神,对男人笑了笑,“抱歉,店里不能收客人的礼物。”

男人笑意不改,“我是送给你个人的,并不是送给橙趣。”

一恒仍旧把种在柠檬黄花盆里的文竹推了过去,“不好意思,我不能收。”

“为什么?”男人很是执着,“做个朋友不可以吗?我很喜欢你。”

一恒向来不会应付这类被表白事件,面上的从容也快要伪装不下去,只好拎出脖子里的项链,钻戒在夏日阳光中折射出炫目的光,“不好意思,我是有家室的人。”

“……”

“很抱歉,浪费您的一番好意。这个……请您收回去吧。”

“没想到……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你。”男人错愕地愣了好一会,才长叹口气,无不可惜地转身离开,他还是没有带走那盆文竹,植物生机勃勃,一片绿色印在眼中叫人平添欢喜。

她就像这株文竹,看似脆弱,却蕴含着生命的坚韧,积极而努力地生长着。

向渊在不远处静默良久,一恒自始自终都没有发现他,好笑地抱着文竹往工作区走去,他不期然想到三年前他心怀不轨地向她表白,那时她也是手足无措地给他看了戒指,掷地有声地说,“我是有家室的人,我们很相爱。”

如今她再说那句话,心境又是如何呢?怕是无奈多一点吧。

因为,她并不爱他。

她如今是顺从他,也不那么厌恶了,但终究不是爱他。他很怕有一天她突然有了重新爱人的能力,拼尽全力也要离开他和其他男人在一起,那场景光是在脑海中闪现一秒,他就有杀人的冲动。他要桎梏住她,可捆住身体容易,要留下心却难。

挫败和无力将他近日来自以为是的幸福逐层击破,他在她面前永远不堪一击。

最后还是林然奇怪向渊的反应,到后面去告诉一恒,正好到下班时间,一恒换了衣服,就到前面来找向渊,看他沉默地坐在一处角落里,不禁皱了皱眉。

他每次来都兴高采烈地挥手,难得如此安静,神色郁郁寡欢,的确反常。

一恒端来两杯芒果冰,坐到他对面,“你怎么了?”

向渊这才抬起头,呼出口气,挤出一丝笑意,“没什么,想你了。”

“……”

他这样就是不想说,一恒看了他一会,也就不再强迫他,吃了那份芒果冰,就和他牵手走出橙趣。

盛夏高温,路虎停在树荫下也被被烤得滚烫,开了好一会冷气才缓过神来,驱车前往会所的路上向渊突然换了方向,往老城区开,一恒疑惑道,“不去吃东西了?”

“你不是看了美食节目很眼馋?我们去找那些老店去。”

一恒心头一动,唇角上扬地点了点头,“好。”

只是说得简单,他们没有提前做功课,只能把车停在路边用手机上网搜集资料,等一一记下想要去的店家和地址就用了半个钟头,老城区路窄,机动车很难行驶,于是两人只能在盛夏傍晚顶着高温一家一家的找,不熟悉的就问路人,吃个地道小吃而已,累得比狗还喘,大汗淋漓,好不容易找到能坐的芋圆店,就飞快跑进去招了两份烧仙草。

由于是七夕,店里人络绎不绝,都是浓情蜜意的小情侣,向渊和一恒和另一对人拼桌,自然而然就聊了起来。那两人还是学生,无忧无虑的聊课业聊未来,还计划了秋天一路北上玩过去,“所以现在就要打工赚钱啦!”

女孩子兴奋得脸都红了,男生好笑地把碗里的布丁都拨给她,“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唠叨唠叨小老头似的。”女孩子冲他皱皱鼻子,而后看向一恒,“你也才毕业吧?你男朋友呢?他好像大你很多啊,我朋友都说年纪大的男人会疼人,是不是真的?”

一恒绷不住笑出声来,再看向向渊,早就脸色铁青,沉浸在那句“年纪大的男人”中不可自拔,“我看起来有多老?”

女孩子见他很介意,睁着清亮的眼睛说,“我口误啦,不老啊,三十出头对吧?”

正好是他的实际年龄。

向渊点点头,“那我老婆呢?”

年轻人都爱喊女朋友叫老婆,听起来亲昵,那对情侣也没往深处想,对视一眼就笑道,“才毕业嘛,二十出头吧?对了,忘了问你哪个学校的,我们会不会还是校友啊?”

活泼的女孩子开始和一恒聊天,很快就把年龄这个问题抛诸脑后,只有向渊还在计较,不久后和两人分别,还记恨地咬着牙,“我们哪能差十岁?”

这一闹已经是八点多钟,夜幕降临,温热的晚风吹拂脸颊,又带来一阵热意。

一恒嫌向渊手热,总是找机会溜出去不让他牵,但他就是狗皮膏药转世,不出三秒就又摸上来牢牢和她十指相扣。

“人家说着玩的,放在心上干什么?”

“我看那丫头说得挺认真。”向渊突然站定,月色和灯光交融,淡淡柔光洒在地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你呢?也觉得我老?”

他们相差不过五岁,她倒是从没觉得过。

见她摇头,向渊才松了口气,片刻,他眼底猝然闪过一抹暗光,飞快地亲了她一口,她唇上还有蜜豆的甜味,“还是你对我好。”

一恒一把推开他,“别动手动脚。”

向渊长叹,“哎,转眼就不好了。”

-56-60完结

☆、vip章节

在老城区吃了东西,时间还早,向渊就牵着一恒四处乱逛,在巷口的花店买玫瑰,冲着情侣价买奶茶,他巴不得借此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他的,谁也别想来抢走她。

他们知难而退,他就能放下些心来。

路过一家民俗装饰品店时,向渊拖着一恒进去,店铺小是小了点,陈列的东西倒不少,大多都是出自店主之手,算是独一无二的小物件。

向渊兴致勃勃,见到一排情侣对戒陈列在玻璃下面,就请店主打开,给他们试试。

戒指是银质,仿古设计,很不值钱,戴起来却意外好看,向渊执着一恒的手,心底有一块角落又隐隐抽痛起来。他当初看不起左易给她买的金戒指,看不起她给左易买的大衣,他不屑他们的感情,如今他却求都求不来。

一恒也愣愣地看着戒指出神,她不可避免地想到过去,同样还想到当初婚礼上,她被他套牢时那一刻的心碎绝望。她以为那时流下的眼泪就是心脏的碎片,她的心早就死了,可没想到又渐渐的被拼凑起来,能够鲜活跳动。

人类的感情太复杂,亲密的接触更是可怕,她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纯粹地恨眼前这个人。

挑了一对戒指买下,向渊很久都没说话,走了一段路才停下脚步,他从口袋里拿出那枚雕花戒指,举到一恒面前,“一恒,愿意戴上吗?”

他不敢问她愿不愿意嫁他,答案显而易见,从她嘴里说出来,他怕自己会承受不住。

一恒慢慢地将视线移到向渊脸上,他五官深邃,眉心有些许愁绪,眼眸漆黑,闪烁着叫她窒息的浓重情愫,她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滴地从她身上流失,缓慢地,每天都在流失。

夜越来越深,蝉声和虫鸣带来另一种寂静。

无措地垂下眼睫,一恒深吸口气,点点头,“嗯。”

向渊颤抖地,小心地帮她套上戒指,细细小小的一枚直贴她无名指的肌肤,血液在下面流动,传递着心脏的跳动和热度,从此它都能感受得到。

他弯腰蹭她的鼻子,亲她的嘴,低声说,“也帮我戴上,好不好?”

一恒红着眼眶,抬眼看向他,她受不得他语气中和眼睛里的祈求,一接触到就飞快逃开,可它们还是烙进脑海,挥之不去,她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选择,她快要被矛盾撕扯成两半,过往一幕幕闪现,她放得下,还是放不下?

两人僵硬地站在夜色浓浓的小路上,直到身后路灯第次灭掉,她才哽咽着从他手中拿过戒指,轻颤着帮他戴上。

男人的手炙热有力,指节分明,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到他手背,也砸到了他心里。

在指环被套入的那一刻,他将她拥入怀中,“对不起。”

他无数次后悔,如果当初没用那样的手段,她就不会被伤害,他也不会为此辗转难眠。爱情的苦和甜一样浓烈,它们纠缠融汇在一起,无法剥离。

向渊指尖轻颤,捧起一恒的脸细细地吻她,“一恒,对不起。你让我补偿你,我们好好过,好好地在一起……”

他的气息浓烈而熟悉,不论她痛苦还是彷徨,陪伴着她的都是这股味道。她心中的死结松动开来,她知道早晚有一天她会败在他手下,想到那时她就心酸不已。

她明明应该恨他一辈子,怨他一辈子。

向渊吮去她的泪,“别哭,别哭……”

他嗓音不稳地求她,“别哭,我心疼。”

“都是你的错!”

“嗯。”

“都是你,都是你!”

她泣不成声,发泄着不甘和自我厌弃,用力捶打他。

时间太晚,向渊就带一恒去了橙趣边上的公寓,冲洗后两人躺在柔软的床铺中,向渊帮一恒吹干头发,看她昏昏欲睡,就凑上前亲吻她的鼻尖,“一恒?”

一恒哼了声,示意他说话。

空调平稳地送出冷风,室内温度偏低,她裹在被子里,睡颜安静。

向渊便搂着她,在她耳边低声喊,“一恒。”

“嗯。”

向渊唇角弧度越来越大,沉下来的嗓音温柔,他一遍遍地喊她,她应了几声,见他玩性上来不停地喊,就不耐地轻皱眉头,“闭嘴。我明天还要上班。”

向渊翻身躺下,蹭蹭她的脖子,“许店长,明天休息好不好?”

一恒终于忍不住抬眼瞪他,她肿着眼,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没规矩!能乱休假吗?”

“不得了了,到底是当了店长,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向渊取笑她,亲她的眼皮,恨不得就这样把她舔融化,生吞进肚子里。一恒不耐地推开他,转到另一边睡下。向渊却直到凌晨都没有睡意,他荒芜的心脏因为她的回应生出蓬勃的绿意。

他感激她的心软。

之前为了开解自己,不再沉溺在痛恨中,一恒买了不少心理书和佛经回来,每晚修身养性,开阔心境,向渊每次看到,都是一阵心疼。如果一恒是个死钻牛角尖的性子,她大概已经被他逼疯了。可他真的不想放开手。

很多时候,她都太为他人着想,有很多机会她能和他鱼死网破地争抢一回,她都选择放弃,追根究底是不希望因为他们的事让周围关心他们的人伤心。

他心疼她,也更认清自己的卑鄙。

一恒在他怀里睡得安稳,他觉得她就是一滩水,能融化他的坚冰,也能浇熄他的怒火。她是他的克星。

稀疏的月光丝丝散落在他脸上,明暗不一,他亲吻她的眉心,哑声说,“对不起。”

他知道说很多次都没办法弥补,但是不能不说。

隔天一恒是下午班,她一睁眼就是十点多钟,向渊听见她翻身就睁开眼睛抱住她,“一恒一恒,再躺会。”

一恒无奈地挣开,“都几点了,还躺?”

向渊万分不愿,双臂捞着她的腰,死活不让她起来,蹭她的后颈,撒娇似的,“让我抱会,嗯?就一会。”

换做过去,他就是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尿性。

“我饿了。”

“嗯?饿了?”向渊这才放开她,“想吃什么?我出去买。”

有日子没在这边住,冰箱里储备的食物都过了期,只能去买现成的。

粘到两点钟,向渊把一恒送到橙趣,在那坐了会便开车来到娱乐城。近期投资的影片在顺利拍摄中,手上的艺人也没有闹事出丑闻,会所和其他餐厅一切安好,都没有他要操心的。转了一圈向渊逛到楼下的成衣店,国际大牌近年来也走亲民路线,居然开始推出情侣装,向渊看后心情大好,挑了几套一恒喜欢的素净款式买下,准备去给她买包,想想又觉得再和他配一些情侣鞋会更好。

遇到何谋时,他还在摸着下巴幻想一恒到底背哪只包更配衣服,“哟,向大少,这干什么呢?”

向渊听见他的声音就不耐地皱起眉,回头瞥他一眼,看到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更觉得他碍眼,好死不死冒出来,妨碍他想老婆。

“居然有闲情逸致逛街?”何谋快笑疯了,“向大少你怎么和女人似的!”

向渊心情好,和他贫嘴几句,就给他看手上的戒指,复古的银戒和精致的婚戒套在一起,一点都不协调。何谋调侃两句,便看出名堂来,“怎么,一恒给你买的?”

她要真给他买戒指,这会他能乐得直接蹦到月球去。

“不是,不过……”向渊笑了笑,“她给我戴上的。”

何谋眼眸微眯,啧啧称奇,“了不得,向大少,有突破啊。”

想当年婚礼上,向渊的戒指可是自己戴的。那时一恒脸色不好,宣誓时还落了泪,大家只以为她是喜极而泣,从未想过其他原因。

他却知道,她已经被向渊逼到了角落里,怎样挣扎都逃不出牢笼,只能无助哭泣。却没想到那样的恨和怨,还真能让他给散了些。

夸向渊精诚所至总觉得不对劲,何谋便摇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好,“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多做评价,总之你们是缘分重,注定要纠缠不清。”

向渊笑容复杂,许久才低声道,“如果不是我缠着她,我们就没这缘分。”

但不管怎样,他们现在能好好地在一起,渐入佳境,他很知足。

又聊了一会二人就到健身房打球游泳,和何谋分道扬镳,向渊去接一恒回家,向征一见到妈妈就飞扑过来,嘴里嘟囔着含糊的字句,“想……妈妈……一起、一起睡。”

一恒好笑地抱着他,孩子大了,再长下去,她抱起来就要吃力,“先吃饭,再睡觉,好不好?”

向征深吸她颈间的香气,嘿嘿笑着,“嗯嗯。”

小孩子手上没轻没重,拽着一恒的头发就往外扯,向渊忙接过向征,一巴掌拍上他娇嫩的小屁股,“造反呢?敢扯妈妈的头发?”

向征鬼灵精,看他恶狠狠的样子就嚎啕大哭起来,身子乱扭,呜哇呜哇地喊,“吐艳吐艳吐艳!”

一恒坐在一边挽头发,笑得手上都没了力气,抱过向征亲了口,“小坏蛋。”

就会帮她让向渊吃瘪。

向征收了眼泪,哼哼两声,莲藕似的手臂指向向渊,软糯糯尖叫,“坏蛋!”

向渊气得发笑,捏上儿子的脸,“对对对,我是大坏蛋,你是小坏蛋。”

他们俩恶棍父子,联合捆住了宝贝妈妈。

☆、vip章节

一恒开店,家里人自然是要去捧场的,长辈们作风老派,也不爱吃甜食,只是来看一看,便坐车走了,剩余的小辈们顾泉和她最亲近,隔三差五便来蹭吃蹭喝,其厚颜程度直逼当初的林然。

这天和她一块来的还有何谋,一恒目露惊喜,给他们做了咖啡后就到后面换了衣服,出来陪他们。

何谋对一恒的手艺赞不绝口,“难怪向大少总是在我面前炫耀,今天尝了一尝,果然非同凡响。”

这些人舌头都娇贵的很,不管这夸奖是真心还是安慰,一恒也觉得开心,“今天怎么有空来?”

想起不久前向渊和她说过何谋不得不回到家族,一恒难掩失望,“你不做导演了?”

“人生在不同阶段,有不同的事要做。”何谋倒是不觉得可惜,他看得通透,回去接触新事物也是种挑战,“没什么不好的。”

一恒点点头,“那也是。”

“不过我手上的人脉还是在的。”何谋喝了口咖啡,笑道,“要不要我在正式歇业前帮你这店拍一个宣传片?资金和演员你不用愁,我就管向大少要,他手下的大腕也是有几个,让钟则当男主角,林培当女主角如何?”他越说越来劲,“我的构想是这样,男女主角吵架,一路吵到这来,现在你们门口停下大吵,再到店里来吃东西,吃着吃着,就不吵了,如何?”

一恒快笑趴下了,顾泉干脆喷出嘴里的沙冰,拍着大腿狂笑,“何老大!你不干导演是对的!笑死我了,这是什么鬼创意,还让钟则来呢,你给他看剧本他直接甩你脸上!”

“你敢这么说我?死丫头我现在就打电话让段荀来教训你!”

“不许找外援!你欺负人!”

三人谈笑得正欢,林然一脸无奈地走过来,“一恒。”

“嗯?”一恒抬头看去,林然笑了笑,“有位先生打电话来,请你外送蛋糕。”

“……特地指名我?”

“嗯。”

脑中闪过不好的预感,一恒咳了声,试探地问,“那个人……是谁?”

林然朝天翻个白眼,“向先生。”

话音刚落,之前还针锋相对的何谋和顾泉就默契嘲笑,“他又来丢人现眼了!”

一恒揉着额角,快步走到工作区接听电话,向渊还在那等着,一听到一恒的声音,就慢悠悠道,“我定那么多甜点,要你亲自送来。”

一恒翻阅订单,各类糕点加起来足足有近百个,他买这么多给谁吃?

似乎猜到她的疑惑,向渊笑道,“给员工的下午茶。”

他的嗓音慵懒,大概正坐在皮椅中惬意晃动,眼底闪烁着幽幽绿光,像是等待小兔子自动落网的兽类。

一恒叹息,娱乐城里多得是能提供茶点的餐厅,特地来光顾他们,准是没安好心。她拿出公事公办的语气,徐徐道,“对不起,这位先生,您所在的地点距离本店太远,为了保持甜点风味,我们在外送服务上已经写清楚,超过二十分钟车程的,我们不予外送。”

“什么?”向渊大惊,手上又没有条款可看查验真假,笃定的语气就有些慌张,好半天才改口说,“那……那送到合絮园。”

合絮园就是他们在橙趣边上的房子。

一恒无奈道,“你买这么多送到那,谁吃?”

“我再自己用车送到公司。”

“慕斯早化了,都不能吃了。”

“那……”

一恒叹一口气,“要是真想吃东西,你就过来,干嘛非要我们送过去?”

“我不是……”向渊啧了声,想怨她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这两者能一样吗?他想她主动来找他。可这话说出去也不能改变她的想法,他闷不吭声,只快把自己憋死,干脆不开心地挂断电话,活像是闹脾气的小学生。

一恒有时候就觉得他是越活越回去,本不想搭理他,可出去之后,告诉顾泉和何谋,两人纷纷摇头长叹,“渊表弟过得不容易啊。”

“向大少命苦啊。”

顾泉拍拍一恒的肩,劝道,“反正你下班了,就带个蛋糕过去哄哄他,又不会少块肉。他一开心又会给你一栋房子,多赚啊!”

小丫头两眼放光,何谋嗤笑,“看你这见钱眼开的熊样!”转而看向一恒,“不过说真的,去看看也好,向大少每次在你这受了气,下一秒就发泄到下属身上,你就当可怜可怜他们。”

一恒耳根子软,受不得人家游说,挣扎了半个钟头,就被顾泉软硬兼施地拖了出去,“别犹豫啦,走走走,何谋开车了,让她送你去。然后送我回家。”

何谋臭骂她,“你当我司机啊?!”

来到合辰,何谋和顾泉一起把一恒送到楼上,对前台说,“给向渊打电话,说许小姐来了。”

前台自然是认得何谋,好奇地看了一恒一眼,就毕恭毕敬地拨内线。见事情办妥,顾泉和何谋便告别一恒,坐上电梯,两人在电梯门合上之后,坏笑起来,“渊表弟这次算欠我们一个人情,该勒索他什么好?”

何谋沉吟片刻,“让他把一恒让出一个礼拜,陪我们玩?”

顾泉惊愕地瞪他一眼,“你这是作死的节奏啊,何少爷,别拖我下水。”

她已经见识过向渊发脾气是什么样,如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如果不是段荀护着,她能被向渊踹飞,可没那么多命再去戳他的软肋。

楼上,向渊接到内线,他还沉浸在被一恒拒绝的寂寥中,怎样都想不到一恒居然会主动来合辰,一时半会也猜不出来的这个许小姐是谁,就差了助理去把人引进来。

一恒在前台等了几分钟,看到林助理走出来,便笑道,“你好。”

林助理难掩讶异,慌忙从她手中接过蛋糕,“向太太,你今天居然有空……”

简直不可思议。

林助理年纪比她还大两岁,一恒不好意思,“说过很多次了,你喊我名字就好。”

“不行不行,老板会骂。”

之前几次来会所吃东西,林助理也会帮忙张罗,一恒对他也算熟悉,就没太过拘束。步入工作区只有寥寥几个职员,大多数都在隔壁间,并不在此办公。宽敞的走廊里回荡着他们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一恒余光一闪,突然瞄到拐角处在和一名中年男性谈话的高挑女人。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她,掩去惊讶,和男人说了句话,便抬脚向她走来。

“好久不见,许……”段晓琪笑了笑,“早该改口了,应该喊向太太才对。”

一恒也勾起唇角,她最后一次和她见面就是两年多前,段晓琪如过去一样艳光四射,身材玲珑有致,更添韵味,“你好,段小姐。”

林助理在前方停下脚步,等待两人结束谈话。

一恒见她目光落在蛋糕上,便问,“要吃一点吗?我自己做的。”

段晓琪眉梢一扬,也不客气,“好啊。”

恰好拐角处就是茶水间,一张木质圆桌干净整洁,一恒放好蛋糕,切成均等的几块,对林助理说,“麻烦你去倒些茶来。”

林助理微僵,老板让他出来领人,领着领着就和人家喝上茶了,他据实相告会不会被裁员啊。

不过思考了几秒钟功夫,林助理便点头说,“好的,请稍等。”

一恒的本意是请段晓琪吃一块蛋糕,自己就先行离开,没想到段晓琪却不紧不慢地笑看着她,似感叹一般,“那时候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是让向渊定下心的那个人。”

她还记得和一恒第一次见面,平安夜的甜点屋里,女孩子才刚大学毕业的样子,素面朝天,根本够不上任何威胁,却不知道轻敌会造就如此下场。第二次在餐厅里目睹向渊如何宠她闹她,她才知道男人动了情,不论多潇洒的人,也是一样的孩子气。她也是看得通透的人,没有妄想过能拴住向渊,可看一恒轻轻松松地就把向渊拿下,还是有些不甘心。

“向渊为了你收敛至此,真是难得。”段晓琪明亮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要知道,过去向渊有多少风流账,大家权色交易,互帮互助。”

一恒了然点头,这和她猜测的相差无几。他不干不净的,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

段晓琪夸了蛋糕几句,见一恒还是表情平静,不由眉头轻皱,“你听我说了那些,没有反应吗?”

一恒抬眸和她对视,“要什么反应?”

“……”吵闹,吃醋,指责向渊玩弄女人,强自镇定……有很多种反应供她挑选,不是吗?可她却无动于衷,着实奇怪。

段晓琪不由失笑,“难怪向渊喜欢你,你真的很特别。”

一恒唇角轻扯,勾出一抹复杂的弧度。

如果能够选择,她不想要他的青睐。

林助理见两人谈话气氛渐渐偏了正轨,忙提醒一恒,“向太太,老板还在等着。”

一恒点头,便要站起身,“段小姐,我先走了。”

“多谢你的蛋糕。”段晓琪和一恒握手,笑容倒是真挚,“做的很好吃,谢谢。”

“不用谢,要是不嫌弃,这些你就拿回去。”

段晓琪一愣,“嗯?不是给向先生的?”

一恒笑了笑,“没关系,你收下吧。”

向渊在办公室等了半天也没把林助理等回来,原本就心烦气躁,这下更加失了耐心,直接抄起车钥匙想去橙趣找一恒,没想到才走没两步,就看到一恒和段晓琪站在走廊拐角谈笑,他不敢置信地,“一恒?”

她怎么会在这?

转念想到前台来的电话,说是许小姐来访,这才恍然。一恒从来没到公司来过,前台不认识是正常,他也没反应过来。他都忘了一恒姓许,在他眼里,一恒就该是姓向的。

听见声响,一恒转身看向声源,视线中向渊开心得两只眼睛都在放光,脚下生风地阔步走来,几秒钟功夫,就把她搂在怀里亲了一口,嗓音柔得能掐出水,“对不起,我不知道那就是你。”

早知道是她,他才不要让林特助去接人,自己就去把她扛进来了。

一恒脸颊涨红,挥开他的手。周围还有人,也就他脸皮跟铜墙铁壁一样。

看两人旁若无人地互动,段晓琪凉凉开口,“向先生,下午好。”

向渊客气地点头回应,本没放在心上,瞥见林助理牙疼似的对他使眼色,心神一凛,就猜到了七八分。段晓琪的成衣店近日来负责公司治装事宜,隔三差五便要来合辰洽谈合同,一恒陡然看见,一定会胡思乱想,以为他和段晓琪还藕断丝连。

“一恒,别误会,我和段小姐没有任何关系。”示意林助理送客,向渊利落转身,握着一恒的手往办公室走,忙不迭解释,“她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公事,真的。”

一恒瞥他一眼,“我知道。”

段晓琪和她说过,她还收了她店内的礼服目录,准备有空去光顾一下。

她的反应不在他意料之中,向渊咳了声,小心翼翼地问,“你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都是过去的事了,她知道这几年他从来没乱来过。

“不是……一恒,你是不是忘了,我和她曾经有过……”他试探地说,“有过关系。”

推门进入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一恒四处看了看,才点头回答,“我记得。”

“记得你还不生气?”向渊气结,正要发脾气,和一恒澄澈平静的眸光撞上,又如同被戳了无数针的皮球,瞬间漏气。

是他昏了头,她当然不会生气,她才不在乎他是否和其他女人有染,现在还是好的,过去那段时间,怕是巴不得他把心思转移到其他人身上,那样她就能自由。

来到红木桌旁,一恒一眼扫去,摆了几个相框放的都是她和向征的照片,心脏就有些柔软。她转身想和向渊说话,却见他失落地靠在沙发中,神色间有不加掩饰的自嘲。

“你怎么了?”

闭着眼睛也能察觉到她的靠近,向渊长手一捞,便将一恒拉到怀里紧紧抱住,他深吸她发间的香气,感受着薄薄衣料下她的体温,咕哝道,“我生气。”

一恒勉强坐直身体,“为什么?”

这人怎么yīn晴不定的。

向渊睁开眼,捧起她的脸,瞬也不瞬地凝视她,直把她看的眼睫轻颤,脸颊泛红,才轻啄她一口,认真地说,“我气你没生气。”

一恒迷惑,“嗯?”

“听不懂就算了。”向渊笑了笑,又俯身亲了她一下。

他早晚有一天,要让她懂。

☆、vip章节

有了林店长这个活动招牌,橙趣的名声越发响亮。甜点屋价格并不高,种类却是齐全,师傅们都有专业奖杯在手,加上服务态度好,甚至有美食记者闻讯而来。

到了隔年正月,转到幕后工作的和煦突然找到一恒。当年一恒能来橙趣学习,多亏了和煦介绍,两人是旧友,见面后和煦开门见山地说,“台里正在策划一档节目,教主妇们做菜,其中一个版块是给宝宝们做简单的小甜点,我就向节目组推荐了你们,有兴趣吗?”

一恒惊讶不已,“当然有。”

上节目就相当于免费宣传,这大好机会,没人有理由放弃。

于是二人又商量了细节,和煦拿来节目策划书,一恒翻阅之后,便传真给了林店长。接下来的内容由林店长和和煦洽谈,一恒偶尔询问进度,终于在二月初,橙趣和电视台敲定了合作。

节目主要面向主妇观众群,目的就是教一些简单易懂的小甜点,这一消息在店内公布之后,大家就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教做什么好?马卡龙?千层酥?芒果芝士蛋糕可以用冰冻的方法,不如这个也算上?”

“年纪太小的宝宝吃冰的会拉肚子,还是算了吧……”

林然跃跃欲试,“等一下,到底谁要上电视教大家?我这么帅,不如让我去?”

吴师傅一巴掌挥上他的后脑,“臭小子,你菠萝包还不会做,去教人家?别贻笑大方了。”

虽是驳回了林然的要求,但这的确是一个问题,节目一经播出,出镜的人就是代表了橙趣的形象,大家沉吟片刻,都把目光放在了林店长和一恒身上。

“一男一女,正好。”

“而且都是店长,有说服力。”

“最主要的,是形象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拍板决定,“就这么定了,让店长和一恒去。”

林然幸灾乐祸,“一恒和大哥?哼哼哼,这个消息要是让向渊知道了,他还不要气死。”

果不其然,等这天接一恒下班,向渊闲坐在店里,被林然告知这一消息,瞬间脸色铁青。他很久之前调查过,林店长是有女朋友的人,他才放下心,但是年前,因为发展国家不同,林店长已经和女朋友和平分手了。平常林店长在一店,一恒在二店,是没多少交际,充其量就是一周见两次面,但要录制节目,那见面的频率就不可同日而语了。万一擦出火花怎么办?

向渊眉头紧皱,“不能换人吗?”

林然叹息道,“我也想去啊,可是我手艺太差,向先生,你就……忍耐一下吧。”

这叫他如何忍耐?眼睁睁看着一恒被人拐走吗?

但他不敢轻举妄动,一恒这段时间下来,已经有了软化,就是由于他小心翼翼地顺着她的心思,不阻碍她做想做的事。

等到一恒下班,向渊状似无意地提到这个话题,“什么时候去录节目?”

“三月初,现在还没定下要做哪些甜点。”

节目组的意思是请他们做五个左右的简易糕点就可以,随后由工作人员剪辑成两集,到时候节目播出,每周六晚上一集。

“你们想到了哪些?”

一恒翻翻笔记本,“很多,牛油曲奇,微波蛋糕,蛋挞,芋圆……有些简单的,可以合并在一起做。就是不知道孩子们都爱吃什么……”

向渊眼睛一亮,提议道,“这不简单?可以让家里几个去试吃。”

他指的是向征和哥嫂家的小朋友们。

一恒笑道,“他们都不挑,什么都爱吃,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带征征去。”

一恒想了想,还是没回绝。有人试吃总是好的,况且能在上班时间见到向征,她不知道有多开心。

向征前不久才过完两岁生日,小孩子肉嘟嘟的,粉雕玉琢,见到爸爸妈妈回来,立刻从沙发上跳下来,扑到一恒怀里,“妈妈,我好想你啊。”

平日里向渊不论说什么,向征都和他唱反调,唯独这一句,他教了一次,向征就乖乖地每天都说。他扭着身子说上一遍,一恒心都化了,亲亲他的脸,“我也很想你。”

向征咯咯直笑,回亲了一恒一口,余光瞥见向渊眉峰单挑,很是危险的样子,他不情不愿地凑上去亲他,“爸爸再见。”

向渊头疼扶额,“我才刚回来……”

这就赶他走,是有多不待见他?

“你再这样,我明天不带你去甜点屋吃东西了。”

向征皱着眉,好不容易听明白向渊的话,小脸苦哈哈地,“我、我要去……”

向渊微笑道,指指自己的脸颊,“那你该怎么做呢?”

向征嘟着嘴瞪了他好半天,突然一头扎进一恒怀里,撒娇道,“妈妈妈妈,爸爸……爸爸……坏蛋。”

听见他们的对话,一恒忍不住笑出声来,刮他的鼻子,“小坏蛋。”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晚餐,一恒接到林店长的电话,走到一旁谈论节目餐点,向渊见状,眼眸幽深地提起向征,“走,洗澡去。”

向征小脸一亮,“嗯嗯。”

他喜爱玩水,每天都期待着向渊能抱着他在浴缸里泡上一会。

父子二人进了浴室,帮向征洗头洗身体,一切搞定之后,两人才踏进浴缸。热气氤氲而上,小孩子捏着小黄鸭兴奋不已,向渊压住他不停扑腾地手脚,趁机教他,“还记得林叔叔吗?年纪大的那个,明天到了店里,你一看见他和妈妈走得近了,就缠着妈妈,别让他们说话。”

向征反应了好半天,“嗯……什么什么,爸爸……爸爸你说话好快……”

“……”

耐着性子,终于是让向征明白些许,向渊帮他穿上衣服,看他一双眼睛清澈无瑕,懵懂又无知,暗暗想估计一夜睡过去,他说的话,就会被儿子忘到脑袋后头去。

做了个无用功。

晚上,向渊给向征讲完故事,小孩子就幸福地睡了过去,一恒亲亲他的额头,“晚安。”

合上护栏,一恒和向渊回到卧室,一恒靠在床头,看了会书,就翻身躺下,向渊忙丢了地理杂志,凑过去亲了她一口,“睡觉。”

“你不看了?”

她都要睡了,他哪里还能看书?

向渊笑了笑,“那些地方,看的再多,也是在书上,又不是亲身去体验。”他试探地说,“一恒,等什么时候不太忙了,我们……一起去旅行吧?”

一恒沉默片刻,“再说吧。”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但总比直接拒绝好太多了。他们婚后一直没有去度蜜月,开始是有了向征,后来是他不敢强迫一恒,到现在一恒不说话,他也能从许多小细节中读懂她的想法,着实是花了心思的。从去年到现在,她不乐意,他就一直不碰她,能抱着她睡觉已经是重大突破,他不能心急的。

亲亲一恒的眉心,向渊低声说,“晚安。”

暗灭台灯,室内陡然陷入深沉的昏暗,一恒靠在他怀里,几不可闻地说,“晚安。”

事实正如向渊所想,隔天带向征到橙趣,小孩子不仅忘光了他的话,还对林店长亲密不已,缠着他喊叔叔好,就是企图从中捞点好处。

林店长端上一叠叠小食,请向征吃完,就让他挑最喜欢的那个,向征咬着手指头,挣扎许久,才最终敲定。

有孩子在场,气氛更加欢快轻松,之后几天向渊都把向征带到店里,看小孩子被林店长抱在怀里,又是嫉妒又是不甘,可这样总比林店长和一恒亲密来的要好。

要教的餐点确定,正好就该去电台录制节目,经过交涉,录制的时间总共只有一天,需要连续工作几个钟头。这倒无所谓,关键是上阵之后,面对摄影机,一恒和林店长难掩不自然,磨合了许久才恢复到平时在工作区的状态。

向渊这天正好有会要开,结束之后就快马加鞭地赶到了电视台,和煦出来接他,一路上都在夸奖,“一恒做的东西好好吃啊,还有林店长,哇,他是不是又变帅了?我能想象节目播出后,收视率一定不会太差。”

见和煦哈哈大笑,向渊直想拽出她的舌头。

要不是她,一恒哪里会被介绍到橙趣去工作,进而认识林店长?可转念一想,若是一恒没有精神寄托,他们的关系怕是还没有如今缓和。孰轻孰重,他分得清的。

一进录制厅,就有一股香气扑面而来,这时正好是晚上六点钟,工作人员肚子都饿了,林店长和一恒相视而笑,默契地在烤制蛋挞时多做了一些,录完最后一段话,一恒趁林店长招呼大家来吃东西时,利用带来的奶粉冲泡奶茶。

向渊站在角落,半边身子隐藏在昏暗中,一恒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明亮,映照出她干净的脸,她的眼睛比前几年亮多了,重新绽放出神采,他欣慰地勾起唇角,“真好。”

和煦不明所以,瞥了他一眼,“真好?你没看见一恒和林店长站在镜头前,就像对情侣一样,还真好?向老板,你……”

向渊心神一凛,“再像也只是像。”

和煦闷笑,“嗯,这才是正室风范。”

工作完成,录制厅里乱哄哄一团,和煦挤到前面去,吃了口蛋挞,直夸一恒手艺好,几人聊了一会,一恒才发现向渊站在不远处。

四目相对,向渊笑了笑,对她挥手。

林店长礼貌地点头问好,向渊微笑回应。他改不了小心眼的坏毛病,理智上知道林店长为人正直可靠,不会打一恒的主意,可感情上,他就是没办法不把他看成情敌。

他患得患失,瞻前顾后了这么多年,有时候细细回想,他都觉得自己可笑。

节目后期制作到排期,一直到七月才在综合频道播放。放第一集这天,正好是周六晚上八点半,恰好许家二老来吃晚餐,一家七人就坐在电视机前,早早地等着。

一恒见这阵仗,不好意思地,“一个节目而已,不用这么……”

“怎么不用,你第一次上电视,要录下来好好保存的。”向渊正儿八经地说。

长辈们则是取笑一恒脸皮薄,“看电视罢了,你脸红什么,大家又不是没见过。”

话说这么说,但一想到熟人们都等在电视前看她做东西,她难免会害羞腼腆。

等节目开始,镜头推进,终于播放出她和林店长的影响,向征激动地跳起来,“妈妈妈妈!是你!”

一恒便抱着儿子,“嗯,是妈妈。”

“为、为什么没有……没有我?”

“你在家啊。”

“那……那……林大叔叔……”向征努力表达着自己,“怎么……怎么和妈妈……”

“我们在工作。”

向征扭头,看看电视,又看看向渊锅底一般黑的脸,咯咯笑出声来,“爸爸……爸爸丑!”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这臭小子,气死你爸了。”

一家人有说有笑地看了节目,多亏了向征在场,给添了不少笑料,也缓解了一恒的羞怯。

节目播出,不少观众慕名来到橙趣,由于观看群众多是家庭主妇,和向渊预料的不同,一恒并没有受到异性骚扰,反倒是林店长经常被一群想要学习甜点的主妇们围住,焦头烂额地解释近来学员太多,兴趣班已经暂停。

向渊见状难掩喜悦,一恒自然看出他心情好,难得主动问他,“怎么了?”

他若是说实话,感激女人们帮他缠住了潜在情敌,一恒还不要鄙视他?

向渊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只是执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手背,“我爱你。”

这还在回家路上,正好是等红绿灯的时间,前面是人来人往的斑马线,一恒面红耳赤,迅速抽回手。她无法习惯他动不动就突然冒出来的告白。

向渊厚颜无耻,她的功力远不如他。

见一恒掩饰地看向窗外,黑发挽起,露出赤红的耳根和白净的脖子,向渊眼眸一暗,趁她不注意,倾身向前亲了她脸颊一口。

一恒忙捂住脸,戒备地瞪着他。

向渊好笑地说,“亲一下而已,你不喜欢,我就不做了。”

恰好红灯变绿,他踩上油门,平稳地驶在路上,又旧话重提,“一恒,你的年假不是还没用吗?我们出去玩一玩吧?”

一恒露出刚刚想起什么的表情,“不行。”

“为什么?”

“因为……”一恒笑了笑,“店长刚刚做了决定,准备在八月初,让店里的两位师傅都去巴黎参加比赛,我也要跟去看一看。”

巴黎……法国……

向渊如临大敌,左易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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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左易去巴黎念书,一恒和他经常互通邮件,简单的彼此问候而已,却能温暖身处异国他乡的左易。他离开港城也有一年半的时间,他忙于写论文,和导师研究人文课题。向涵一直没回来,辗转又去了山城,决定在那里定居。

向家二老担心女儿,时常回去山城探望她,这次听说一恒要去国外两个星期,就准备等一恒走了,顺便把向征也带过去,免得他在家里没人照顾。

劝一恒不去的话向渊说不出口,他知道她有多期待,但合辰一时半会他又走不开,在一恒离开那天,他只能含恨咬牙,“等我,处理好事情,我就去找你。”

一恒点点头,“嗯。”

牵着一恒的手,向渊又嘱咐其他同行的人对她多多照顾,这次去巴黎的有吴师傅,林店长,都是相熟的人,多少让向渊放下心。

飞机腾空而起,呼啸的巨响震动起他心底的不安。他很怕这一次她去了国外,见到左易,会坚定地留在那里,不再回来。

一恒一行五人,其中只有两位师傅要参加比赛,其余三人就在展厅中闲逛拍照,记录相关讯息。他们此行是重在参与,主要目的只是增长见闻,和其他顶级裱花师比起来,他们还远远不够水准。但一恒始终记得吴师傅说的话,做甜点这种东西,就是要有心,投入感情做出来的东西会比较有人情味,细细品尝,总是能感动人的。

她一向不是有雄心壮志的人,能够做出美味的东西,管理好橙趣二店,不甚忙碌地过完每一天,这对她而言就足够好。

她喜欢平静的生活,过去那段撕心裂肺的痛楚她想都不愿想起,一切尘埃落定,随着漫长的时光,装载着那些过往的木箱,被稳稳地搁置一旁。

来巴黎之前,一恒就联系过左易,在一个礼拜的比赛之后,一恒终于有空和左易见面。

两人约在学校附近的街区,左易才从图书馆出来,头发乱糟糟的,鼻梁上架着副眼镜,一身t恤和牛仔裤,又青春又洒脱,一恒从他过马路时就看着他,心底滋生出许多感慨。

经历过这么多事,他终于回到了他最初的模样,多好。

“不好意思,手上东西一写就停不下来。”左易抱歉地举了举手上的笔记本,“还好设了闹钟。”

一恒摇摇头,“没关系。”

他们在一起谈的最多的就是左易的学业,其次是向征,左易疼他,从来了巴黎后,看见什么可爱的小孩子玩意,都会买下来存着,“正好,这次你都带回去。”

翻看着左易手机里的玩具照片,一恒笑道,“他玩具很多的,你别浪费钱了。”

见左易瘦了点,一恒担心地问,“你的钱够吗?生病的话不要硬抗,还有吃饭一定要按时,你的胃不好……”

“你在邮件里天天说,现在见了面,还要说?”左易取笑她,“不愧是当妈的人,够啰嗦,征征也被你念烦了吧?”

经过一年半的调整,他们已经能互相调侃。

“才没有,征征很黏我,我说什么他都爱听。”

左易叹道,“那个小色狼。”

向渊手头事多,耽误了两天才来到巴黎,那时林店长等人已经按捺不住去了其他小镇游玩,徒留一恒一个人在酒店里等他来汇合,这多余的两天,一恒便是和左易一起吃晚餐,他们认识得久了,经历了太多的事,看向彼此的眼神已没了过完的幽怨和不舍,如今坦然爽朗,交流起来更加舒服。

想要给一恒一个惊喜,向渊没告诉一恒他所坐的班次,直接搭车去了酒店,可来到一恒所在的房间外,却没找到人,别无他法,他只好打电话给一恒,听说她正在和左易吃午餐,心顿时一沉。

丢下行李,向渊马不停蹄地赶到一恒所在的餐厅,推门而入,环顾四周,便找到了坐在窗边的一恒,左易不在,她就一个人坐在桌旁,小口喝着咖啡,温暖的阳光散落在她的眼角眉梢,将一切都变得柔软。向渊松了口气,正想走过去,便有个人来到一恒身边,用英文微笑着和她搭讪。

对方意图明确,递上一张写有号码的纸条,也想要到一恒的号码。

一恒愣了愣,脸颊微红地说抱歉,她不太好意思直面外国异性,不停地拒绝,那人却纠缠不休,向渊看得肝火旺盛,沉下脸阔步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

“不好意思。”向渊坐到一恒身边,微笑道,“这是我妻子。”

对方夸张地叹了口气,执起一恒的手亲吻一口,惋惜道,“再见。”

一恒对他善意挥手,目送他走出餐厅,嘴角还挂着笑。

向渊吃味道,“笑什么?不就被个外国人搭讪,值得开心成这样?”

一恒这才看向他,也不隐瞒,直接说,“人都是有虚荣心的,我当然开心。”

“……我几年如一日地追你,你怎么不开心……”

向渊小声嘟囔,一恒听得一清二楚,怔了片刻,也不知回什么好,就喝了口咖啡,“对了,你怎么来了?不是明天才到吗?”

向渊压下苦涩,笑道,“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

他耸耸肩,余光瞥见左易从外边回来,手里拿着两本书,便立刻严阵以待。

“左易接到电话,他定的书到了,就去书店取。”一恒向他解释。

向渊点点头,左易这时也发现了他,微笑着坐到两人对面,“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之后三人在店里又随意吃了些甜点,聊到下午,左易就要去继续写报告,期间向渊的话不多,都在研究一恒和左易之间的交流,看出他们视线的纠葛和落寞越来越少,他悬在半空的心才缓缓落下。

一恒比他想象的还要清楚现状,也看得通透,不该奢望的,早就放下了。这点她和左易是一致的,两人拥有共同话题,都在为了喜爱的事物努力,这份冲劲终究是化解了残留的不甘。

和左易告别时,向渊与他拥抱,诚恳道,“对不起。”

左易呆了几秒,拍拍他,“没关系,你对一恒好,我就放心了。”

她过得好,他便了无牵挂。而对于一恒,她也是这样的想法。他们都希望彼此能够幸福。

向渊呼出一口浊气,和一恒站在街边,送左易离开,直到他融入人群消失不见,才牵起一恒的手,“回去吧?”

一恒的目光和他相遇,许久,点头说,“好。”

按照原定计划,一恒这时候该和林店长他们到了南部小镇,参观那里的甜点屋,如今她掉了队,只能和向渊沿着地图,坐上飞机追赶他们。但向渊想和一恒单独行动,将这段旅途当做是度蜜月,有意拖延时间,来到一个地方,就要逛个彻底,等一恒催着他要走,就谎称生病或是想吃东西,几天装下来,他如愿以偿的病倒了。

国外的病毒顺利击垮了向渊的防御系统,一个大男人,在法国八月的天气里,只是在沙滩晒了半天,就头晕眼花,被一恒扶回酒店时,向渊恨不得在沙滩挖个坑埋了自己,有够丢人的。

请医生看病、开药,向渊叼着温度计躺在床上,看一恒在半开放式的小厨房里给他煮燕麦粥,抱歉道,“对不起,我拖慢了行程。”

他们住的是家庭式酒店,一间公寓里有配套的厨卫设备,一恒写了食物清单请服务生买来,把一样样都归置到厨房里,在熬粥的空挡看了向渊一眼,忍不住拆穿他,“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向渊一阵脸热,“咳,我……那个……”

一恒走来抽开他嘴里含的温度计,确定他没发烧,就盛出粥来,坐到他身边,“先吃点东西,再吃药。你嗓子有些哑,少说点话。”

向渊乖乖吃掉粥,喝了冲剂,在一恒站起身,想要去收拾东西时,大着胆子把她圈在怀里,压到床上,“陪我睡会。”

他蹭蹭她的脖子,嘴唇滚烫,指尖意味不明地摩挲着她的腰侧。一恒受不了他的挑拨,瞬间面红耳赤,用手推他,“你别趁机乱来。”

向渊偷眼瞄她,见她没有十分反感,就得寸进尺地深深吻她,含糊着说,“我不乱来,就亲亲。”

亲成这样还不是乱来吗?等她被亲得神志不清,这个人就开始四处乱摸点火。

“真的。”向渊无奈道,“你看我这样,手软脚软的,就是有色心,也没力气,不是吗?”

一恒耳根赤红,狠狠剜了他一眼,“我睡在沙发上,免得被你传染。”

是被他传染感冒,还是被传染厚脸皮?

生怕一恒也生病,向渊权衡良久,只好妥协。

晚上两人分别在沙发和双人床上睡,就算病了他也还是男人,自然不可能让一恒睡沙发,到了睡觉的时间,向渊就自动自觉地抱着枕头和被子转移到沙发上。

异国的夜里微风清凉,月色下是一片细白的沙滩和摇曳的树林,其中有断断续续响起的虫鸣,带来另一种静谧。

向渊吃了药,身体疲倦,却仍然没话找话说,“刚刚打电话,征征又哭了。”

一恒侧身躺在床上,适应黑暗的眼睛已经能隐约看出室内的轮廓,低声回应他,“装哭呢。”

“臭小子就不让人省心,他长大了,保准要让不少女孩子难过,他要是敢乱来,我把他吊起来打。”

一恒皱皱眉,不赞同地说,“不能野蛮教育,征征这么乖,他不会做坏事的。”

“慈母多败儿,一恒,你不能这样。”

“我怎么样了?”一恒护着儿子,“征征听我的话,我会好好教他。”

向渊笑起来,“我打一下,你来个蜜枣,这方法不是更可行吗?”

“……”想到小孩子一会哭一会笑的样子,一恒忍不住笑出声,嘀咕着,“难怪征征不喜欢你,谁让你算计他。”

听到一恒笑,向渊的心就痒了起来,他忍不住翻身坐起,在黑暗中摸到床边,一恒将他的脚步声听得一清二楚,早就喝止他不许过来,可那人脸厚得像城墙,琢磨出她并没有真的生气,就一下子躺到一恒身边,搂紧她,“一直抱着你睡,没有你,我睡不着。”

“往怀里塞个枕头去。”

向渊振振有词,“枕头怎么能和你比呢?它没你香,没你软的。”

一恒伸手推他,可扛不住他凑过来的亲吻,两人纠缠许久,一恒无奈地败下阵来,任他亲亲咬咬,心满意足地搂着她闭上眼,“睡觉,晚安。”

一恒窝在他怀里,闻到他熟悉的味道,心缓缓平静下来,“晚安。”

他们的关系一直都在变好,他忍耐着,等待着,终有一天,会修复好彼此的裂痕。只是让她爱上他,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过对向渊而言,一恒能够习惯他,依靠他,就已经是足够好的了。

夜中微凉,相拥而眠才不会冷,可饶是如此,隔天醒来,一恒还是打了个喷嚏。

她没好气地对向渊说,“我感冒了。”

向渊又内疚又心疼,“怎么会?!这、这都是我的错,我这就给你煮粥,飞机票退了吧,等我们病好了,再回家去。”

一恒揉着额角,“晚上不许和我睡!”

“别啊,反正都病了,睡一起更没关系了。”

“歪理,不许!”

面对一恒坚决的表态,向渊只好讪讪点头,“好吧……”

可怜他昨晚刚捞到点油水,早上一醒,美好的肥皂泡就破碎了。

他低声臭骂自己,“让你忍不住,活该!”

看来,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vip章节

向征五岁生日这天,在家里举行了生日派对,向渊和一恒邀来不少朋友给向征庆祝,小朋友收礼物收得双手发软,一得到许可,就立刻坐到地上拆礼盒。温家的两个小朋友比他小了两岁,但非常的乖巧可爱,向征很有兄长的架势,温泉和温和看上什么,就挥挥手毫不犹豫地送出去。

“给你们了!”

“征征哥你真好!”温泉笑眯了眼,而龙凤胎中的温和继承了父亲的个性,板着小脸,十分严肃地回答,“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向征一头雾水,深觉自己年纪比较大,文化水平却低到离谱,自尊心受到重挫的他眼泪婆娑的去找妈妈求救,“那句话什么意思啊!”

一恒哭笑不得,“就是非常感激你,以后会报答你的意思,好了,不要哭了,是温和太聪明,不是征征懂得太少。”

“……”向征愣了一会,哭得更惨了,“妈妈我好丢人啊!”

向渊听到儿子的哭声,立刻从大厅疾步走来,见向征死扒住一恒的大腿不要抬头,就摸摸他的脑袋,问清楚前因后果,向渊大笑,也不顾向征的挣扎,就把他抱到腿上,“男子汉为了这点小事就哭,这才更丢脸,你到底是像谁啊。”

向征乖巧地让妈妈擦掉眼泪,小大人似的飞了个白眼给他,嘟着嘴,“还要问吗?一定是像你。”

“……”

“妈妈又漂亮又能干,奶奶和爷爷早就说了,我身上的毛病都是你留下来的!”向征义愤填膺,说着说着就捏起胖乎乎的小拳头,瘪瘪嘴又有了要哭的意图,他一下子跳到地上,抱住一恒的大腿,“妈妈,你为什么要嫁给他嘛!”

周围一圈友人听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有哪家小孩会这么嫌弃自家老爸的。

向征吵吵闹闹地说,“林叔叔就很好啊,还有林大叔叔,他们做的蛋糕都好好吃,妈妈,你为什么不和他们……”

一恒无奈地捏他的脸,“他们只是妈妈的朋友。而且,就算妈妈真的和他们在一起,你也没可能吃双份甜点。”

“呜呜呜,妈妈……”

“再哭今天的那份也没有了。”

“妈妈你不能这么对我。”向征抱着一恒的大腿,苦巴巴地说,“今天是我生日呢。”

一恒哭笑不得地牵着向征往餐厅走,向渊坐在沙发中,缓了好一会,才将视线凝起,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那臭小子,从出生后就和他不对盘,今天还问出那样犀利的问题,着实让他心脏刺痛。

一恒为什么要嫁他?还不是因为他强行占有。五年下来她对他的恨是淡了,和他和睦相处,却始终没有爱上他。

疲倦地揉上额角,向渊问何谋,目露无措,“万一一恒遇见心动的人,我该怎么办?”

“简单。”何谋笑看他一眼,“一哭二闹三上吊。”

“……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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