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师在现代 - xp1024.com
《驱魔师在现代》


001 摆摊

梅兰市城西的步行街,这两日都会有两个年轻女孩子在这摆摊给人批命算卦。此时已近黄昏,年纪大一些的那个正在树荫下摆弄着器具,年纪小些的则负责到处招揽客人。

可惜并不顺利。

两人摆摊的地带还挺繁华,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但一则她们两个年纪小看着便不靠谱,二则现在大多数人都讲科学,封建迷信逐渐成为需要舍弃的糟粕,路边摊上多的是江湖骗子,真正相信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两天下来,毫无收获。

蔺苒坐在树荫底下,不急不缓地从签筒中抽了支竹签出来,签上书曰:韩夫人惜花。

她是内行人,只一眼就能想起签文。

东园昨夜狂风急,万紫千红亦尽倾。幸有惜花人早起,培回根本复栽生。

单从签文上来看,前两句说的是狂风之中百花倾侧的惊险之象,乃是大凶,但也不是全然无救,后两句又说有惜花之人扶助,花木得以复生。

险中有救,得遇贵人,转危为安。

总的来说,这签算是中吉。

只不过……

“谁是贵人?”蔺苒喃喃自语。

[当然是我了!]

一个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

头顶天线的球状物体正挥舞着身侧的两只小短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努力地刷着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别人瞧不见它。

但奇异的是,能够看到它并且听到它声音的,只有蔺苒。

蔺苒瞥了眼,对于这个自称是驱魔师导航系统的东西,她已经从最开始的惊奇到现在见怪不怪了。

[本系统致力于培养一代优秀驱魔大师,宿主能被本系统选中并绑定,乃是三生有幸!╮( ̄▽ ̄)╭]

看到系统胸前屏幕上滚过的荡漾表情,蔺苒微微一笑,“那你好棒棒哦。”

系统不禁捂脸:[多谢宿主夸奖?(????ω????)?]

蔺苒的语气更温柔了,“那么,系统大人能给我变两张毛爷爷出来吗?”

[……]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好一会儿,才听到系统磕磕绊绊的声音:[超,超出业务范畴……]

在宿主似笑非笑目光的洗礼下,系统渐渐没了声,默默蹲到了墙角。

蔺苒终于落了个清净。

她是三天前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开始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破道观里,离这里不远,公交车也就几站的路程,开到西山脚下,往上走到半山腰就能看到。

道观的名字也奇怪,叫有间道观。

那道观当真是又小又旧,更像是个居士的清修之所,因为年久失修,屋顶还有些漏雨,正殿里面的三清像连漆皮都快掉完了,门可罗雀,香火冷清。

据说曾经的道观也热闹过,但那都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

梅兰市在华国的南方,南方多寺庙,佛文化比道文化发达,梅兰市里面就有一个大佛景区,每日都有数不清的游客或是善信前往,香火鼎盛,反观这座小小的道观,却是一代代没落下来,只剩了个空壳子。

这一代的观主道号清惠,是个女道,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叫庞薇,便是那个忙着拉客的年轻女孩子,另一个就是原主,名字也叫蔺苒,两个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到了这一代,观里就只剩她们三个了,庞薇和原主在义务教育之后都没有再继续读书,而是选择跟在了清惠法师身边传承道法。

道观没有香火,清惠法师就时常去给别人批命卜卦、看风水阴宅,如此也算有些收入,可前段时间清惠法师却突然急病过世了,师姐妹两个严格说起来都是俩半大孩子,涉世不深,好不容易磕磕碰碰地办完了丧事,正是对前路一片迷茫的时候。

屋漏偏逢连夜雨。近些年来,西山山头都被开发起来了,山下的房子一间间地拆掉,早就有人瞄上了半山腰的道观……

清惠法师在世的时候,和宗教委员会的关系还不错,那边多少都会有些照应,何况有间道观好歹也是有合法认证的正经道观,绝对拆不到这里,但等清惠法师去世后,眼看着观里只剩俩年轻姑娘了,既没人脉又没阅历的,就有人动起了这块地皮的主意。

本来也是好商好量地给钱封口,但两人却想守着这份基业愣是没同意,双方没有谈妥,开发商就想来硬的。

原主买了瓶农药,上了市政府门口大闹,闹上了社会新闻,原本暗箱操作的事就这么被放大到了广大人民群众面前。

舆论压力之下,开发商也焦头烂额,拆迁的事总算是告一段落,可原主也随后大病一场,没多久蔺苒就过来了。

观里本来就没什么经济来源,清惠法师那场病几乎花了所有的积蓄,蔺苒和庞薇两个一没文凭二没什么大本事,仅会的那点玄门道术又没几个人相信,思来想去只好先来街边摆摊。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蔺苒不无叹息。

曾经在玄门中有着一席之地的蔺苒法师,居然也有一天沦落到来街边摆地摊为生。

不过她也知道,那个驱魔师蔺苒已经死在一场蓄意谋害里了,连她在内,玄门之中大半术士尽数伏诛。

蔺苒本来也没觉得怎么样,干这一行的,常常会遇到各种危险,朝不保夕的,她早就有这方面的觉悟了。

但她却没有和想象中的一样,死后去阴曹地府报到,反而是被系统绑定,投放到了这个世界,以另一种方式存活。

现在的她,只是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小道姑……

说实话,蔺苒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真的是懵的。

十里长街,高楼林立,灯红酒绿,每个人都奇装异服,屋舍楼宇鳞次栉比,连车马都是奇形怪状的,一切都颠覆了她原有的认知。

系统和她说,她生活的那个年代再往后发展七百年,便是现在这个样子,她可以称之为末法时代。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既来之则安之,蔺苒也能把这当做是一次修行,而且融合了脑中原主的记忆,想要适应当前的环境倒是不难。

可惜生活远不止这么容易。

如今摆在她面前的,就有温饱这一大难题。

而且她已经占了原主的这具身躯,便是承了这份因果,自有义务帮原主达成她的平生夙愿。

原主的心愿倒是朴实无华,不求将道观发扬光大,只求可以守住有间道观,继续一代代传承下去。

只是依着现在的情势看,也不容易。

蔺苒再次轻轻一叹。

兀自沉吟的时候,正和路人攀谈的庞薇突然被人一把推在了地上,蔺苒忙快步跑过去把她扶了起来。

推人的是个中年女人,单手叉腰就开始破口大骂,“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倒是会在这里骗人了,我看你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嘴巴怎么这么臭,出门就不知道刷个牙?有娘生没娘养,一点教养都没有,真不知道你爹妈怎么教的!”

十七岁的年纪,放在这个世界还是个未成年,被人指着鼻子骂,庞薇也只是低着头闷声不吭。

蔺苒看女人趾高气昂的样子,薄唇紧抿。

若不是生活所迫,她们何至于来这里低声下气?

她问庞薇都说了些什么,庞薇小声道:“我说她的婚姻不顺,命中可能没有儿女缘。”

蔺苒迅速看了眼女人的面相。

鼻梁低陷,人中有痣,一般来说有这样面相的女人子女缘确实是会比较浅,即便有了儿女彼此之间的感情也不会亲厚。

正常女人的嘴角都是微微向上翘起的,可她的嘴角却自然下垂,加之奸门凹陷,眼尾宽大,很明显的夫妻宫有所缺陷,感情上容易不顺,婚姻也很可能不圆满。

虽说庞薇年纪小,但在相术上还是懂行的,没有把握的事还真不至于随随便便乱说,这女人反应这么大,无非就是戳中她痛脚了。

蔺苒心中了然,把庞薇拉到身后,笑了笑说:“小孩子年纪轻,就这么随便一说,大姐大可以随便一听,我们在这里给您道个歉,实在是对不住,您大人有大量,犯不着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吧?”

对于蔺苒的恭维,女人并不领情,冷笑了一声,继续咄咄逼人,“我偏就要和她计较怎么了?”

蔺苒无奈一叹,“那就没办法了,大不了我们俩站在这里,任您随便骂,直到您消气为止,反正我们也不会少块肉。”

说着便拉上庞薇,并排立正在女人面前,听凭处置。

女人瞪大眼,刚一张嘴,话还没吐出来,目光就先看向了四周。

步行街的人流量一向大,真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依不饶地教训起两个年轻女孩子,痛快倒是痛快了,旁人却指不定怎么说呢。

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顿了一瞬,女人咬咬牙,又瞪了两人几眼,终是骂骂咧咧地大步走开。

蔺苒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回头就看见庞薇通红的眼眶,轻轻摇了摇头,“不早了,收拾东西回去吧。”

庞薇讷讷说好。

两人摆的地摊也就是在一块布上放了些道具,收拾起来很方便,一只包就能搞定。

回去的时候她们走了条小吃街,蔺苒数了数兜里的钱,又闻了闻空气里各种食物混杂的香味,只能去买了几只白馒头。

002 求法

庞薇步步跟紧在她身侧,低头认错:“师姐,我又惹事了。”

蔺苒停下来看她。

庞薇正忐忑的时候,就听对方说道:“说话是门学问,别人来看相,你总得先拣着好的说,即便是不好的,也得尽量委婉着些,客人上门主要是为求心安,就算对你说的不尽信,听着好听的心里也能舒坦。”

“旁人找上门来的另当别论,咱们自己去拉客人,也得擦亮眼睛。”

说到这里,蔺苒不由皱起鼻子,“你瞧瞧刚才那女人,颧骨突出,印堂纹多,一看就是个尖酸刻薄还喜欢没事找事的,你搭理她干嘛!”

这话看似责骂,实则也是在传授经验。

蔺苒心想,这小姑娘还真是耿直得让人无奈。

当然这并不是错,只不过阅历太浅了,以后容易吃亏。

庞薇把她说的话一一记在心里,但真的要把理论付诸实践,却并非一日之功,只能一点点慢慢来。

两人边走边吃,两个馒头啃完了,蔺苒也只是半饱。

她单手插在口袋里,里面有几个硬币随着她的走动丁零当啷地脆响。

这是她们两个仅剩的现金,等花完之后大概就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驱魔师混到我这个份上,也是绝无仅有了。”

蔺苒随意发了句牢骚。

系统飘到她面前,幽幽开口:[宿主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任务?三天了,一点进展都没有。 ̄へ ̄哼!]

蔺苒扯扯嘴角,“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来这里的第一天,系统就发布了任务,它既然旨在培养驱魔师,任务自然也是与这方面相关的。

蔺苒收到的第一条任务,便是让她在一月之内度化一只十年阴灵,任务完成以后,系统还会给予相应奖励。

对她而言,度化阴灵确实不是难事,但在这之前,她得先保障自己的正常生活。

见自家宿主不为所动,系统很是头疼,语重心长道:[再下去你就要饿死了!]

蔺苒看得很开,“离一个月还有二十七天,你急什么,我有手有脚,不会养不活自己的,实在不行我就去餐厅洗碗打工呗。”

[……]

[!!!∑(Дノ)ノ洗碗?!]

系统好像受到了什么特别沉重的打击,险些从半空坠下来,又赶忙跟上去围着她转个不停。

[你,你作为驱魔师的尊严呢?上天赐你一双除魔降妖的手,你就拿它来洗碗?!]

系统指着蔺苒,气得小短手都在发抖。

蔺苒轻笑一声,“你理智一点,这个时代哪还有什么妖魔?再说了,尊严能当饭吃吗?你这么有本事,倒是想办法给我变只鸡腿出来啊!”

[……]

系统连表情都做不出来了,胸前屏幕上飞快地闪过一段乱码,再次默默蹲回角落。

蔺苒数了数口袋里的钱,回去的路都不打算乘公交了,她决定,腿走!

庞薇也很同意,乘公交的钱,如果只吃白馒头,都够她们两顿的伙食费了。

街道的十字路口处是一座大型超市,两人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从超市里出来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那孩子一个劲地哭,哭声响亮连嗓子都喊哑了,小脸一片通红,任由女人怎么哄都哄不好。

年轻女人估摸着也是个新手妈妈,眼看着孩子哭得这么凶,抱着孩子手足无措。

庞薇听到哭声,瞥过去看了眼,突然伸手扯了扯蔺苒的衣袖,“师姐,那个孩子……”

蔺苒挑起眉。

庞薇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她是天生的阴阳眼,能够看到很多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个时代许多人都不相信鬼神,但事实上,它们确实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

蔺苒虽然没有阴阳眼,但对阴物一向都比较敏感,这个时候也隐隐能看到那孩子的眉间有一点黑气缠绕。

很多时候,鬼魂阴灵是普通人的肉眼看不见的,只有当它们想要害人或是愿意在人前出现的时候才会现出形来,当然像庞薇这种是特例。

但还有一些情况,比如当人的火气弱运势低的时候,或是八字比较轻的人,都容易撞到鬼,而小孩子的灵魂纯净,偶尔也会看到一些阴物。

修行之中,积累功德是一部分,蔺苒既然看到了,就免不得帮个小忙。

她和庞薇走到近前,伸手抚上孩子的头顶,掌心闪过一道几不可察的灵光,就像拂去尘埃一样,轻轻三两下,便将孩子眉心那点黑气尽数扫开,而后单手虚虚一握,像是凭空抓住了什么东西。

在庞薇眼中,便是那个全身被烧得漆黑、睁着一双幽绿眼睛趴在小孩头顶的东西被蔺苒牢牢抓在了手里,如何都挣脱不开。

庞薇眼疾手快地取出了一块黄布,团团包住了这只野鬼,塞进包里。

年轻女人见孩子不哭了,心下松了口气,还以为蔺苒有什么特殊的哄孩子技巧,本想和蔺苒道个谢再讨教一下,可眼看着她们俩的动作,尤其是看到那块黄布上用朱砂画的符咒时,面色陡然惊疑不定起来。

“你,你们……”年轻女人抱着孩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不想与她们过多接触。

对于这种情况,蔺苒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看这女人眼下青黑,印堂暗沉,显然被阴物缠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便出言提醒道:“任何术法都不能保证十全十美,当初既然求法,就别忘了许下的承诺,否则即便日日供养,也会翻脸无情……你们大人火气旺,一时半会儿或许没事,可小孩的天灵盖没长全,灵气外泄,便容易招上脏东西。”

女人面色大变,将孩子抱得更紧,连连后退,口中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不欲与二人多谈,脚步慌乱地匆匆走开。

蔺苒不置可否。

绿灯亮的时候,两个人穿过马路,庞薇终是忍不住好奇,小声问道:“师姐,刚刚那位女士求了什么法啊?”

蔺苒边走边说:“那个女人眉清目秀,耳厚珠垂,中亭饱满,正常情况下,到了中年就会发迹,财运丰厚,可我看她鼻尖泛红,却是近来突发横财之象,其上又有隐隐阴气缭绕,显然是与鬼怪打了交道,你觉得会是什么?”

庞薇仔细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五鬼运财!”

这算是道门中一种广为人知的求财之法了,求财者在家中供奉五方生财鬼,搬运未来财运,将后世之财挪为今用,而且还不是没头没脑地从天而降,而是以合法合理的方式出现,若是命中有偏财的,一夜暴富也不是不可能。

但既求此术,就得行善积德。

说穿了,人利用鬼神的力量搬运钱财,鬼便需要借人的福德轮回转世,这是一个互利互惠的过程。

可还是有不少人被突来的横财迷晕了眼,只为一己之利而忘记行善,紧接着就惨遇反噬。

先前吞了多少,现在就得加倍的吐出来,倾家荡产都算是轻的,有的甚至把命搭了进去。

那个年轻女人,十有八九就是犯了这个忌讳,惹了小鬼生气。

小鬼一旦生气,后果可大可小,像女人现在这样运势低迷招来阴物还只是个小小的警告,若是能及时醒悟过来,也许还不至于闹出大事,可若是继续不知悔改下去,五个小鬼加起来可不是好糊弄的。

蔺苒轻叹声:“反正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至于怎么做,就看人家的了。”

庞薇点点头,又把包里那个裹成一团的黄布拿了出来,“那这个东西怎么处置啊?”

蔺苒瞥了眼,道:“并未沾染血煞之气,死后未曾害人,只是路旁的孤魂野鬼,下意识地被吸引过去而已,回去后超度了便可。”

两人在夕阳下渐行渐远。

蒋方娜步履匆匆地走在大街上,不时地看向身后,在确定那两个年轻女孩没有跟过来后,才微微松一口气,停了下来。

怀里的孩子哭累了,已经熟睡过去,蒋方娜看着孩子的小脸有些出神,又不免想起先前蔺苒说的话。

放在半年前,如果有人对她说这些,她大概会一笑了之,或是直接把人当成是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

但自从丈夫的公司出现危机,他们走投无路之下剑走偏锋,经一个朋友介绍认识了一个游方术士,供起五鬼后起,运势就好了起来,自此蒋方娜也不得不对鬼神之说心生敬畏,时不时还要去烧个香求个符。

一开始也确实如那术士交代的一样,他们一家发财之后确实有做慈善,但慢慢就不那么热衷了,好像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家里人常常做噩梦,霉运连连。

刚刚蔺苒把话说开,蒋方娜的第一反应就是心虚。

家里供着那种东西,有的时候她也觉得毛骨悚然,但这件事只有家人知晓,她从没和外人说过,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把秘密揭穿,她下意识地就想逃避。

等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其实蔺苒根本没有恶意,反而是在指点她,而且自己儿子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还是那两个小姑娘给解决的。

蒋方娜也知道有的时候人不可貌相,那两个女孩子看着年纪虽小,说不定还是有真本事的。

她平复下心情,看到路边有个乞讨的老头走过来。

换作以前,蒋方娜都是直接将人无视掉的,但这次她却是从包包里把钱包拿了出来。

她出门大都是刷卡或是手机支付,但钱包里也有几百块的现金应急,蒋方娜一股脑把钱都放进了老头的碗。

003 解毒万灵丹

蔺苒和庞薇回到道观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庞薇去了灶房生火烧水,蔺苒则去找了些供香黄纸出来。

虽说她们现在穷得叮当响,连吃饱都困难,但毕竟这里是道观,三清前的香火不能断,是以还有些用剩下来的香烛可用。

蔺苒折了一些元宝,又点上三炷香,把路边收的那只鬼放了出来。

野鬼生前是被烧死的,枉死之人,又没有人超度,只能终日盘桓路边,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少年,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人祭祀,当即凑过去吸着那袅袅青烟,神情如痴如醉。

蔺苒拿起回来路上随手折下的一根扬柳枝,沾过清水,扬手轻轻一挥。

柳枝拂过野鬼的头顶,上头的甘露如春风化雨,荡涤尘垢。

蔺苒口中轻喃:“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全身被烧得焦黑、找不到一块好皮的野鬼神色一滞,下一瞬,全身的墨色尽数褪去,那些狰狞的伤口一一复原,恢复了野鬼本来的面貌,是个长相敦厚的中年男人。

蔺苒问了他姓名和生辰八字,把折好的元宝烧给他,作为他黄泉路上的盘缠。

男人神色怔忪,待反应过来,弯腰深深鞠了一躬,“多谢法师。”

“上路吧。”蔺苒不再多言,将柳条插在地上。

一阵阴风拂过,眼前再没了男人的身影。

与此同时,香炉中的供香也尽数燃尽。

[恭喜宿主度化无名野鬼一只,奖励解毒万灵丹一颗!(*^▽^*)]

系统摇晃着头顶的天线,催促道:[宿主快看看自己的口袋。]

蔺苒摸了摸口袋,发现凭空多了一只小玉瓶,玉瓶里面则装了颗乌黑浑圆的药丸。

丹药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早就没人会炼了,即便有人炼,估计也没人敢吃,蔺苒自己是不会炼丹的,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甄别能力。

现在她手上的这颗,居然还是正品。

系统拍拍圆滚滚的肚子,语气相当得意,[宿主,我这里有各式各样的奖励,尽快完成主线任务,还能解锁新惊喜哦!( ̄▽ ̄)~*]

蔺苒把玩着手里的玉瓶,面上倒是流露出几分兴趣,“这瓶子……”

系统骄傲地转着圈圈。

“看着还挺值钱的!”

[……]

啪叽一声,系统狠狠摔在了地上,整个统都陷在一片阴影里,半天没缓过神来。

[系统出品,不能随意贩卖>_<]

蔺苒颇有些失望地“哦”了声。

系统:_(:з」∠)_

#有个掉进钱眼的宿主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太阳已经落山了,山上山下的房子都通了电,但蔺苒没钱交电费,道观里的灯都成了摆设,蜡烛倒是有,但如非必要两人也不会点,庆幸的是观里一直以来用的都是井水,所以她们还不至于没水喝。

这个时代的人有很多休闲娱乐的方式,但没钱没电,一样也干不来,就是很普遍的手机,她们也都没有。

清惠法师倒是有一部手机留了下来,但话费都交不起了,于她们而言基本无用。

两个人在这观里活得就不像是现代人。

早早地歇下,第二天一早,蔺苒和庞薇又收拾了东西出门摆摊。

这次她们换了个地方,选在了菜市场附近的一条小巷,人流量倒也不错,只是一个上午过去了,依旧一个客人都没有。

庞薇啃完了一只馒头,耷拉着脑袋神色恹恹,“师姐,我觉得我们还是去打工吧,摆摊根本就没有生意,也赚不到钱。”

蔺苒闻言只是轻笑。

她的手上摆弄着一枚铜板,目光看向路口处,那里正气势汹汹走过来几个人。

蔺苒淡声道:“这不是有生意上门了?”

声音太轻,轻的庞薇没听清楚。

她顺着蔺苒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三个男人朝这边走过来,为首的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的两个则要年轻些。

庞薇本能地感觉到不妙。

果然这三人是冲着她们来的。

两个年轻人一上来就把地摊上摆着的签筒踹飞,里面的签子哗啦啦散了一地。

“谁让你们在这里摆摊的!这是莫老大的地盘,你们交保护费了吗?”

庞薇吓了一跳,忙站起来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下次再也不会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走就完事了?”

一个一头黄毛的年轻人一脚踩住了摆摊布,面露狰狞,“这么半天就让你们白摆了?想得美,交钱!这一个上午,怎么说也得有两百吧。”

两百?

不如去抢好了!

她们连二十都拿不出来!

庞薇急得都快哭了,“可,可我们没钱……”

黄毛一瞪眼,也不管眼前是两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子,高高抡起了手臂。

庞薇吓得赶紧往后退,一只细白的手从侧面伸出扣住了黄毛的腕子。

也不知道是被按到什么地方,黄毛突然觉得整条手臂酸麻得厉害,使不出劲。

蔺苒轻轻松松就甩开了他的手。

为首的中年男人见状,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小丫头,你的胆子倒是挺大的。”

他一招手,两个年轻人便逼近几步,手里还拿上了道具。

蔺苒瞅了眼,朝着几人微微躬身,“先前确实不知情,在这里摆摊,实有冒犯,千万个对不住,还请各位通融一下。”

“通融个屁!”

黄毛手里掂着一根小儿臂粗的棍子,堵住了她们的去路,板起脸眼神凶狠,胆小的乍一看兴许真就被他的气势吓到了。

“两百块,一分都不能少,拿不出来,我们就把你这破摊子砸了,再把你们的手脚打断!”

蔺苒不在意地笑笑,“本来就不是些值钱玩意儿,几位若是喜欢,送给你们便是。”

至于断手断脚,蔺苒却是自动忽略了。

就是他们几个加起来,也未必打得过她。

当然,这句话蔺苒没说,否则他们肯定急。

黄毛一愣,似乎是被她的不要脸惊呆了。

庞薇着急地扯着她的袖子。

蔺苒让她放宽心,转头看向中年男人,想了想道:“这位先生,两百块我们确实拿不出来,实不相瞒,事实上我们连饭都要吃不起了,若非生活所迫,也不至于来这里摆摊,还冲撞了你们……这样好了,不如让我帮您算一卦,当作抵债?”

还不等中年男人开口,黄毛就先嗤之以鼻,“你们这种江湖骗子,除了会胡说八道还会干嘛?”

他翻个白眼,神情满是不屑。

蔺苒瞥向黄毛,扯了扯唇角。

那一眼意味深长,竟叫黄毛也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

“是不是胡说八道,算一卦不就知晓了?”

蔺苒眯着眼看向中年男人,几息过后便抬起了眉:“先生的眉头隐隐发炸,眉尾又有开叉,若是我没有看错,先生是否在家中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两三个弟弟妹妹?”

中年男人没有出声,眼皮却是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蔺苒一看就知道有戏,继续说了下去:“先生的月角隆起饱满,可见是一位孝子,而且令堂高寿,身体康健,但您的日角微有偏斜,是否令尊已经早早病逝?”

“您的人中光洁无须,眉色斑驳婆娑,膝下至少应当有两个女儿,且如今家庭成员都是女性。”

“您的山根长有横纹,耳边又有竖褶,面部浮肿泛红,是否近些年来会时常犯心悸之症……”

蔺苒一条条往下说,中年男人的面色也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到后面愈发沉重。

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对于中年男人家里的一些情况,他们也是知道的。

中年男人的母亲生了三个孩子,他是最大的,有两个妹妹,早就出嫁了,其中一个还是嫁的莫老大,过年过节时都有往来,他们这些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莫太太。

男人的父亲听说早就去世了,现在家里除了七十岁的老母亲,就只有妻子和两个女儿,他的身体情况虽然不是太清楚,但平时确实经常有看到他揉胸口……

“瞎,瞎猫碰上死耗子吧!”

黄毛犹自不信,看向中年男人,却见后者皱着眉一言不发,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蔺苒。

蔺苒挑眉而笑,“先生若是还不信,那是否最近运势不佳,尤其财运不济,家中还有人久病未愈呢?”

男人神色微动。

小女儿病了有阵子了,而他最近几天赌钱也一直都在输,极少有赢过,弄得心烦气躁,手下几个都要看他的脸色,这才亲自过来收保护费,顺便泄泄火气。

这小丫头说的居然就真的字字不差!

小巷人来人往,路过的人中也有看到这边动静的。

收保护费在这一带一直都挺普遍,时不时都会看到有三五成群的人在各处游荡,路人就算看到了,也都不敢太靠近,只能不远不近地围观。

而且听说这一带的老大和局子里还有点关系,只要影响不是太严重,即便报了警,也没什么大用。

本来围观的路人都替这俩年轻女孩子捏了把汗,可紧接着听小姑娘说得头头是道,都觉得挺有意思,尤其是那三个本来找茬的人脸色都变了,就知道小姑娘说得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004 一卦

“真假的?光是看面相,就能看出这么多名堂来?”

有人提出了质疑,便有人应和:“要么是这小丫头早认识他们,要么,这三个人就是托儿。”

“不会吧,这三个人我知道,那领头的是彪哥,专门管这一带收保护费的,这小丫头还能让彪哥给她当托儿?”

众说纷纭什么都有,蔺苒只是看着这个中年男人彪哥,“那么先生,要不要算这一卦呢?”

她这小露了一手,彪哥心中其实已经有些意动,又想本来就是两个女孩子,年纪看上去比他大女儿还要小呢,真的把摊子砸了再打上一顿也没意思,便点了点头,“那你倒是来算算。”

两个年轻人还想劝阻,都被彪哥一个眼神制止了。

蔺苒拿了三枚铜板,放入龟壳。

虽然现代不兴玄术,但道观留下来的东西好歹还算正宗,没有太大出入。

蔺苒摇了几下龟壳,等到三枚铜板全部吐出后,便看着推算起来。

庞薇在一边心惊胆战,先是怕这几个男人发难对她们不利,眼看着蔺苒把他们安抚好了,又担心能不能搞定,会不会再出岔子。

不过师姐一直都很聪明,什么都学得很快,哪怕没有继承下师父清惠法师的全部本事,在她眼里也很厉害了。

蔺苒很快有了结果,抬头时面色淡然,倒是看得彪哥心头莫名一悸,突然有种看病时听医生宣布病情的错觉,虽然他对这算命一事并不是十分相信。

“先生近日冲犯运星,屋中带煞,今日本是该忌出行的,先生既然出现在这里了,那么回途中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蔺苒还没说完,两个年轻人就已经勃然大怒。

“胡说八道!”黄毛狠狠瞪她,“就说你是个骗子吧,只会在这里扯些无稽之谈。”

蔺苒无奈摇头,“卦象有吉有凶,我卜算的结果就是如此,诸位若是只想听好话,那我就没办法了。”

彪哥攒眉追问道:“什么血光之灾?”

蔺苒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头顶,薄唇轻启:“祸从天降。”

她又看了眼彪哥,半眯着眼笑起来,“不过先生命格硬,若是小心些,想躲过不是难事,只是先生的家人病痛缠身,怕是不好善了。”

彪哥一时沉默,蔺苒给庞薇使了个眼色,庞薇立刻会意,收拾起摊位来,那三人也没有阻拦。

蔺苒道:“先生信或不信不打紧,明日我还在这里恭候先生,倘若事实证明我所言非虚,诸位便将这事揭过,倘若我是胡说八道,那便任由处置。”

听到这里,黄毛当即一副了然的模样,“说了这么多,你们无非就是想跑路呗,我跟你说,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明天再想找你们,可就难了!”

蔺苒淡淡看他一眼,“我们就住在西山半山腰的有间道观里,想找人很容易。”

“师姐!”

庞薇一听蔺苒把老底都交代出来了,一下子急得不行。

若只是被砸了摊子也就罢了,被打一顿也不是大事,但若是被寻上门,把道观都砸了,她们怎么对得起师父在天之灵!

蔺苒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等着彪哥做决定。

黄毛还是狐疑,“住道观?真假的?”

旁边围观的人里面有关注时事新闻的,听到有间道观就想起来了,“诶,我知道,前段时间那破道观拆迁的事,这俩小姑娘还上了新闻的!”

有人拆台,黄毛当即瞪了回去,彪哥眯了眯眼,不知想到了什么,挥手道:“走!”

带头的都发话了,两个年轻人就是再不乐意也只能离开。

庞薇拍拍胸脯,长长松了口气。

热闹没了,看戏的也慢慢散了,然而几乎所有人都在质疑,那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说的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信口开河糊弄人?

趁着人还没全走,蔺苒拍拍手大声道:“今儿个给大家免费看相,算卦打折,一卦二十。”

系统呆呆地悬在蔺苒头顶,动了动自己的天线,心想,一卦才二十块,这么说,刚刚那彪哥就是被二十块钱给打发走了?

(⊙_⊙)宿主城会玩!

过路的人听到蔺苒的话,都有些意动,他们未必会花钱算卦,但一听看相是免费的,不由就起了贪小便宜的心思,何况刚刚听蔺苒给彪哥看相时说得有模有样的,他们也是存了好奇心,觉得有意思,想来亲自验证一下蔺苒看得到底准不准。

但谁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大家还在观望。

江沫是西山高中高三的学生,家里离学校近,中午都是回家吃饭的,这条小巷她几乎每天都要路过,但今天却意外地看了一场好戏。

老师教的是马列主义哲学思想,江沫在学校里也是优秀的五好少年,家中都是无神论者,不过她平时喜欢看各种小说,尤其钟爱灵异,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一直都很感兴趣,她加了不少群,企鹅里还有不少有着相同爱好的道友,但这年头骗子实在是太多了,她也不敢轻信别人。

可一听蔺苒给人免费看相,江沫还是蠢蠢欲动了,走到蔺苒面前巴巴地看着她,“姐姐,给我看看吧。”

蔺苒给了她一只小马扎让她坐下来,仔细看起了她的面相。

“家中独女,在平辈中也是年纪最小的,最近家里有长辈过世了吧,看你眼秀神出,是块读书的好料子,但命中桃花不在此时,那些慕少艾的心思就放一放吧。”

江沫瞪大眼,脸上微微发烫。

正是青春懵懂的时候,心里有个有好感的暗恋对象是很正常的,可这么被大剌剌地说出来,就让人有些羞涩了。

但不得不承认,蔺苒说的确实没错,她的祖母上周才过世,而她在家里小辈中也确实是最小的。

江沫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

高中生的生活费不是很多,但二十块还是拿得出的。

“姐姐,帮我算一卦吧。”

蔺苒欣然接过,又将铜板放进龟壳中,眉眼微沉道:“晚上回家的时候记得不要贪近走小路,还有,令尊近来需要多注意一下身体。”

“我爸爸?”江沫猛地一惊,“我爸爸身体怎么了?”

“这就要去医院问医生了,我可不是大夫。”

江沫心里有些不安,蔺苒失笑道:“现在的问题是,你马上要赶不及在午休开始前回学校了。”

江沫一看手表,蹭地站了起来,道了声谢又匆匆忙忙往学校的方向跑。

但有了江沫这个打头的,后面来看相的就多了起来,有几个觉得蔺苒说的挺准,也乐意花二十块钱让人给算一卦,反正钱少无所谓。

江沫回到学校,正赶上午休时间,可想着蔺苒说的话,她趴在桌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悄悄将手机拿出来发了条围脖。

【今天中午遇到一个算命的小姐姐,说的特别准,花二十块算了一卦,小姐姐让我晚上别走小路,还说我爸爸身体可能有问题,突然心慌慌……】

江沫原本只是抒发一下心情,结果不一会儿手机震动了一下,有个人在下面评论了。

【假的,都是套路!上次我外婆就是这么被骗的,那个人说她心脏不大好,让我外婆去检查一下,还给了张什么医院的卡,说是能打六折,老人家贪小便宜去了,稀里糊涂被糊弄着做了好多检查,还不能用医保卡,平白无故花了一两千!我呵呵哒,现在的骗子良心都被狗吃了!】

江沫皱了皱眉,回复他:【可小姐姐没有给我介绍医院,也没给我什么打折卡。】

【反正都是骗人的,肯定还有其他招,你千万别信,幸好也只是花了二十,没了就没了,上个当就当吃个教训吧。】

江沫没再回复,仔细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就不再把这事放心上,关了手机就闭眼午睡。

蔺苒这里进行地挺顺利,一下午倒也挣了百八十块,至少这两天的伙食费是给挣到了。

眼看着也没什么生意了,两人早早地收了摊,蔺苒拉着庞薇走过那条香气四溢的小吃街,进了一家面馆,轻轻喟叹一声,“终于能吃顿正常的了。”

庞薇不由失笑。

一下午她光看着师姐应付那些客人了,游刃有余的样子让她觉得又安心又可靠,但想到中午的事,庞薇还是有点后怕,“师姐,今天好险,那个彪哥……我们明天还要来吗?”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和他们打交道。

蔺苒一脸的理所当然,“他可是咱们的财神爷,哪有把财神爷往外推的道理?”

庞薇不太明白,蔺苒睨她一眼,挑眉问她,“说说看,你在彪哥身上看到什么了?”

庞薇是阴阳眼,总能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她想了想说:“一开始我也没仔细看,可后来发现,彪哥的印堂处有一团若有似无的黑气,不像是普通的阴气鬼气,倒有点像是阴煞气。”

身上有阴气的人,通常都与阴灵有过或多或少的接触,普通人碰到这东西,少不得要生一场病,但彪哥沾染的不多,加上气血旺盛,倒是没事,可换了体质偏弱的女性,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也是蔺苒断言他家中有病人的缘故。

005 祸从天降

“确实是阴煞之气,但他自己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间接沾染到的,具体从何而来,还得以后仔细问过了才能知晓。”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来自于一只阴煞,年岁恐怕也不短了,若能顺蔓摸瓜摸到那只煞,她的主线任务也就能完成了。

蔺苒嘴上虽然不说,但其实对系统所说的奖励也是挺感兴趣的。

想着便轻笑起来,“这东西并不是专门害人的恶煞,至于阴煞之气,时间长了自会慢慢散去,不过在消散之前,他少不得还得继续倒霉下去。”

庞薇想了想道:“若是有驱邪符,放在身边一两日……”说到这里,庞薇顿时恍然,“难怪师姐说他是上门的财神爷!等我们回到观里,还能赶得及在天黑前画两张符!”

蔺苒点点头。两碗面都上来了,她尝了口,别说,这个时代的食物味道还是不错的,尤其在啃了几天白馒头之后。

……

彪哥没急着回家,而是和两个年轻人又沿着街道转了一圈。

黄毛憋了一路实在憋不住了,心直口快问起来:“彪哥,您还真信那小骗子的话啊?”

黄毛心里不服气,他刚刚被那臭丫头捏了一下,现在手臂还有些发麻,使不出劲,也真是邪门了。

彪哥脸色有点沉重,他一直都不信什么鬼神,但家里有个老母亲信佛,耳濡目染之下,对于这些玄乎的事,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今天他们就算揍了那两人一顿,砸了她们的摊子,气是出了,钱却未必捞着,又费事又费力,何况那小姑娘之前说的都很准,他就是信一回也没什么大损失。

另一个黑头发的年轻人说起话来就客观多了,“依我看,那小算命的可能真的懂一些相术,彪哥家里的事说的也都差不离,至于其他是不是真的准,这就不一定了。”

“不是不一定准,是一定不准!”黄毛指着头顶嗤笑:“还祸从天降呢,天上能降下什么祸来?”

他说着就往天上看去,彪哥和另一个年轻人也不由自主抬头。

这是一条后巷,十分狭窄,旁边都是居民楼,年岁有些久了,墙面斑驳一片,阴暗又潮湿。

六楼阳台外年久生锈的晾衣杆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骤然坠落,刚刚好便是彪哥的正上方。

彪哥瞳孔猛地一缩,幸好反应快,急急忙忙往后退了几步,那晾衣杆“砰”的砸在水泥地上,响亮的声音听着相当刺耳。

黄毛一屁股跌坐在地。

不锈钢的晾衣杆从六楼掉下来,连水泥地都砸出了一个浅坑,这要是砸在人身上……

黄毛连想都不敢想,整个人都快傻了,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说出口的话却是哆哆嗦嗦的,语不成调:“彪,彪哥……”

另一个年轻人在原地愣了片刻,倒是回过神来,赶忙上前去把跌在地上的彪哥扶起来。

彪哥闪得快,除了吓了一跳,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刚刚跌倒的时候,手掌蹭破了点皮,但是比起脑袋开花来说,这点小伤压根算不上什么。

惊魂甫定后,他看着掌心破皮的地方微微渗出的血丝,想到先前那小姑娘说的血光之灾,忽然掉头就往刚才的摊位处去。

“彪哥!”黄毛在后面喊了声,再顾不得其他了,赶紧爬起来跟上去。

可等他们回到原来那俩小姑娘摆摊的地方时,人已经不在那了。

黄毛咽了咽口水,想到刚才发生的事还有点后怕,犹豫片刻道:“彪哥,那俩小丫头就住在道观里,不如我们直接上道观找她们?”

“不用了,天都黑了。”

彪哥叹口气,心情有点沉重,还有种十分微妙的情绪。

他也不打算直接留在外面了,只想现在就回家。

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都没再说什么。

有意思的是,这三人回家的时候,都是眼睛看着天的,生怕突然再来个高空坠物,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天上有什么呢。

蔺苒回到道观,把清惠法师曾经用过的符纸朱砂都拿了出来,她闻了闻朱砂,品质算不得好,但至少不是假货。

两人回来的路上买了瓶白酒,蔺苒在朱砂里兑了点白酒,拿毛笔沾上后便在黄表纸上画起来。

符有许多种,若是普通人,哪怕依葫芦画瓢将符文画得分毫不差,那也只是废纸一张,只有在画符时将法力注入其中,再配合符文本身的效果,真正成符后才算有用。

画符除却天赋也要多年勤学苦练,但即便如此,在这个时代,成符率也是极低的,讲究的人在画符之前还斋戒沐浴焚香,将状态调整至极佳。

蔺苒是没这么多规矩了,直接运气下笔,行云流水般一口气画了下来,笔锋走势流畅,丝毫不见停顿,最后一笔落下后,整张符在夕阳下好似散发着隐隐紫光。

另一侧的庞薇也在画符,但她的速度慢,且等画完之后,符纸还是那张符纸,除了上头多了些朱砂符文,丝毫未见有任何变化。

显然这张符是废了。

庞薇习以为常,但转眸瞥见蔺苒的成果后,顿时双眼亮晶晶的满是惊喜,“是紫符!天哪师姐,这还是你第一次画出紫符,就是咱们师父,也难得才能画出一张啊!”

符箓也分三六九等,只要成符之后,自有一层道法灵光浮现,最上等为金光,其次为银光,再者为红光,继而为紫光,随后是黄光,最下品的则是白光,若没有成符,自然毫无声息。

法力越是精深,画出的符品质也就相应的越高,效果自然越强。

道法由心生,在这个玄术式微的年代,法力的高低主要取决于心境。

原主只是个跟着清惠法师修行的小道姑,哪怕自身资质还算不错,但到底法力低微,成符率低不说,哪怕画成了,大多也是白符,能有一两张黄符就很不错了。

庞薇很惊讶,蔺苒却不以为意,画符对她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再怎么说她以前也是吃这口饭的,当年为了画好符,她可没少被老头子打手心,戒尺一道道抽下来,一双手被打得又红又肿,却还得忍着疼继续画。

但吃了那么多苦,总算也是有回报的,蔺苒后来也到了提笔成符的境界。

现下到底不是她实力巅峰的时候,但画一张紫符还是绰绰有余的。

庞薇拿着那张紫符稀罕的不行,蔺苒好笑道:“你以后多练练也能画出来。”

两人又画了会儿,等到天黑了,就早早地洗漱休息。

蔺苒这厢一夜好眠,彪哥可没这么轻松了。

他后来回家路上一直都注意着头顶,总算一路平安,等真正到家的时候,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妻子正在厨房做饭,大女儿还没下班,屋子里有些昏暗。

客厅旁边设了个佛龛,老母亲刚给菩萨上过香,面上带了几分愁容和他说话。

“芳芳又烧了,白天带她去诊所挂了水,现在烧是退了,明天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这病来来回回半个月了,你看芳芳都瘦了一大圈,明天再带她去市里的大医院好好做个全身检查,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芳芳是彪哥的小女儿,今年上初一,挺活泼的一个小丫头,半月前一天晚上发了烧,彪哥以为是个小感冒,带她去旁边的小诊所里挂了水,烧是退下了,可第二天又烧了起来,时好时坏反反复复。

彪哥之前就带女儿去了市里医院做检查,但查不出问题,药吃了不少就是不见效果,连续折腾了半个月,别说芳芳遭罪,他们这些大人看着也闹心。

彪哥点头说好,去小女儿房里看了看。

小姑娘已经睡着了,脸色泛白,手背上全是挂水戳的针眼,彪哥看得心疼不已。

这段时间也不知怎么了,家里人轮流生病,起初都以为是被小女儿的感冒给传染了,可其他人慢慢都好了,偏就芳芳的病没有起色。

他看了看自己磨破皮的手掌心,又想起了蔺苒的话。

家中亲人病痛缠身,不好善了……

莫不是说的他女儿?

想到这里,彪哥就有些心烦意乱,连带着一整个晚上都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连连做噩梦,等到快天亮的时候,小女儿果然又烧起来了,烧得嘴皮发白,一直说胡话。

妻子和大女儿轮流照顾着,老母亲心疼地抹眼泪。

这栋楼里住了个赤脚医生,彪哥赶紧去敲他家门,赤脚医生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直接来给孩子打了一针。

平常人家,孩子发烧感冒了,吃点药或者去诊所里打个针挂个水就好了,不会太在意,像这家孩子这样反复发烧的是真的少见。

赤脚医生看孩子手背上被针扎得青青紫紫,心有不忍,劝道:“上大医院查查吧,孩子免疫力低成这样,总得知道是什么原因,否则一个小病拖着拖着也拖大了。”

“前几天去过了,可医院也查不出原因。”

彪哥摇头长叹,送了大夫出门,回去后看着憔悴的小女儿,心乱如麻,在阳台抽了会儿烟,决定等天亮后再带芳芳去趟市中心医院。

006 驱邪

难得的到了周末不用去学校,江沫睡了个懒觉,一直到十点了才磨磨蹭蹭地起床,从冰箱里拿了点面包当早饭。

陈爱红正好买了菜回来,江沫揉着眼睛问她:“妈,昨天晚上我怎么好像听到有救护车的声音?”

陈爱红也正要和她说这件事,“昨天小区旁边那条小泥路上有个人被抢劫了,还被捅了两刀,幸好有人发现叫了救护车,大晚上的,那里又没有监控,连谁干的都不知道。你以后下了晚自习回来,千万不要走那条路,或者打电话给爸爸妈妈,我们来接你。”

江沫拿着面包,整个人都傻了。

她昨天看到朋友的评论后,觉得那个算命的小姐姐可能也不太靠谱,后来就把蔺苒的话都抛到脑后了,但现在结合老妈说的事,再联想到蔺苒让她晚上不要走小路的话,江沫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

白天那个小姐姐才说过,晚上小路上就出事了?

不会真这么巧吧?

江沫惊疑不定,陈爱红交代完事之后就去了厨房准备做午饭,江沫面包也不啃了,挤到陈爱红身边,“妈,我爸上次体检是什么时候?”

“上次……得有两三年了吧,你问这个干嘛?”

江沫没直接说算命的事,她知道一旦说出来,她妈肯定要说她被骗了,于是拐弯抹角道:“你看爸那啤酒肚,越来越大了,这两年血压血脂也上去了,人到中年,毛病慢慢找上来,去医院查查吧。”

陈爱红笑起来,“难得你心疼你爸,放心吧,你爸公司每隔几年都有定期体检的,好像就是下半年了吧。”

“可有些病又不能拖!”江沫有些着急,“等到下半年,要是查出什么可能都晚了。”

“怎么好像一副你爸得病了的样子?”陈爱红狐疑地看着她。

江沫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遇到蔺苒的事告诉了母亲,“妈,那个小姐姐说的每一样都很准,而且她叮嘱我晚上别走小路,你看昨晚就出事了,她还让爸爸注意一下身体,说不定爸爸身体真的有什么问题……”

“那些人都是骗子,你怎么能信他们?”

陈爱红不悦地打断,“他们说的都是套话,放在谁身上都有用,就是看你年纪小涉世不深又傻又天真的,专门骗你的钱!用脑子好好想一想,你好歹也是读过书有文化的,还是学的理科,怎么不相信科学,反倒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爱红把她教训了一顿,江沫蔫头耷脑地任着她说,陈爱红摆摆手开始赶她走,“行了别杵在这了,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学习,回房看书去!”

老妈这里说不通,江沫只能回房打了个电话给江父,结果对方的反应和她妈差不多。

江沫烦躁地拿起手机,把自己之前那条围脖转发了,并添文道:【小姐姐说的好像挺灵的,可是我爸妈都不相信怎么破,蓝瘦……(╥╯^╰╥)】

……

退烧针打完后两小时,芳芳安稳睡了会儿,不烧了,彪哥哄着孩子吃了早饭,就带她去了市中心医院,仔仔细细做了好几项检查,又是验血又是拍片,可一番折腾下来,却并没有什么具体结果。

连医生的话都和上次差不多,只说小孩子肺热感冒,体质又弱,病情容易反复,然后就开了一堆的药和维生素,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到现在彪哥也是憋了一肚子火,可小女儿还生着病,他怎么也得先顾着孩子,只能憋着气先把女儿送回家,然后一个人在屋外抽烟。

烟雾缭绕间,彪哥又想起了蔺苒那句“不好善了”,就像是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反反复复。

彪哥定了定神,直接去了昨天那条小巷。

蔺苒和庞薇确实是在那摆摊,有了昨天的事,今天倒也有几个来问津的,但这回蔺苒的收费却和昨天不一样了。

“一卦要两百!不是说二十吗?”

问卦的老人瞪圆了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蔺苒指着地上新写的招牌,面不改色:“昨天打折,二十是昨天的价。”

老人低头一看,只见招牌上写着:吉凶堪舆,批命转运,百测百灵。两百一卦,五百一符,谢绝还价。

老人眼前隐隐有些发黑,“你是疯了吧,算一卦要两百,一张符五百,抢钱都没你这样的!”

“傻子才会来你这里花这个冤枉钱!”

老人哼了声,骂骂咧咧地走了,蔺苒也不在意。

凡事随缘,强求不得。

但是这个价格一定下来,蔺苒这里又没了生意,庞薇和她商量着要不先降个价打个折,蔺苒却坚决摇头,“这价钱我还真没有开高。”

如此一个上午,两人闲得数起了蚂蚁。

快到中午的时候,昨天那个黄毛又过来了,庞薇一看就跳了起来,忙蹲下收拾起东西,显然对昨天的事还有阴影。

黄毛今天可不是来找茬收保护费的,看到庞薇的反应,嘴角不由一抽,站在那里颇有些不知所措。

“薇薇,没事。”蔺苒拉住了她,似笑非笑地仰头看向黄毛,“今儿个又要多少钱啊?”

黄毛挠着头尬笑,解释道:“我,我今天不是来收保护费的。”

“哦。”蔺苒了然点头,“那就是来监督我们这两个小骗子有没有跑路。”

黄毛更尴尬了,搓着手蹲了下来,好声好气地道歉:“姐,昨天是我脾气不好,我有眼不识泰山,实在对不住。但其实吧,这事儿也不能怪我,我们就是做这个的,上头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而且这年头,骗子实在是太多了,我也没想到,姐你年纪轻轻的,居然这么有本事……”

说到后面,黄毛的声音越来越轻。

昨天在晾衣架掉下来之前,黄毛对这两人的态度都是不屑的,可自从彪哥的祸从天降和血光之灾相继灵验,黄毛心里也不由一慌。

他是从邻省一个乡下农村里出来的,他们那个地方,老一辈都比较敬畏信奉鬼神,虽然现在的年轻一辈都不讲迷信,但黄毛多少都受到了点家乡风俗的影响,等回过神来后,就把蔺苒看作了高人。

而对于这种人,当然是不要随便得罪的好。

黄毛面上带了两分讨好,“两位姐姐,昨天真的是冒犯了,我在这里郑重给两位姐姐赔不是,还请两位姐姐海涵。”

庞薇默不作声,只是看了眼蔺苒。

她一向没什么主见,师姐的态度就是她的态度。

蔺苒失笑道:“你几岁了,还管我们叫姐姐?”

黄毛一听这明快的语气,心下便微微一松,知道她们多半是不会计较了。

“我啊,下个月满二十周岁。”黄毛干脆蹲在旁边,和她们俩聊了起来。

这和颜悦色的样子跟昨天大相径庭,连庞薇都不怕他了,说道:“那师姐倒是比你早出生两个月。”

“是吧,就说叫姐没错了!”黄毛嘿嘿笑起来,“姐,你这么厉害,不如也给我算一卦?”

蔺苒笑得讳莫如深,“也别算了,我看你挺有慧根的,不如和我去山上,出家做个道士吧。”

“这,这不行的。”黄毛连连摆手,“姐,可别开玩笑了,我以后还要娶媳妇的。”

蔺苒微怔,庞薇却是哭笑不得,“谁跟你说道士不能娶媳妇的?”

黄毛愣了会儿,仔细一想,需要守那些清规戒律的,好像是和尚……

现代华国的年轻人,多半是无神论者或是不信者,又受各种影视剧的影响,有些关于宗教的东西都混为一谈了。

黄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觉得现在还挺好的,不过等哪天我混不下去了或是思想觉悟高了,我就跟着姐出家,去山里修行去!”

这个时候的黄毛只是随口一说,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在不久的将来,他还真就去山上做起了道士……

三人正说着话,彪哥火急火燎地过来了,庞薇一下子噤了声,看向彪哥的目光的还是有些害怕。

黄毛站起来打了声招呼,蔺苒对他的到来也不意外,“先生来了。”

彪哥的脸色不太好,开口就说:“你昨天说,我家中亲人多病灾,不好善了。”他面沉如水,低声问道:“可有化解的办法?”

蔺苒点头,取出昨天画好的那张符,悠悠说道:“先生的亲人之所以生病,是因为风邪入体,这符是驱邪符,将它放在您亲人的枕头下,驱邪除煞,三天便可痊愈。”

彪哥有些怀疑,“当真?”

蔺苒坦然而笑,“先生若是不信,今天也就不必来了。”

彪哥沉默以对,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

按理说他不应该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可昨天的发生的事太震撼了,而且自家女儿也确实如她所说多病多灾,他就是原本不信,这时候也信了七八分了。

小女儿年纪小,大医院都检查不出问题,他又舍不得她这么折腾,就算病急乱投医,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007 童叟无欺

彪哥伸手正欲接过驱邪符,蔺苒提醒道:“这张符五百。”

“五百?”

彪哥一愣,随后眯起了眼,“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蔺苒摇摇头,指着招牌道:“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彪哥这才注意到地伤那块招牌,脸色一下沉了。

蔺苒展颜笑道:“我与先生既然有缘,那便给先生个便利,先付两百订金,若是符到病除,先生再将剩下的补上。”

彪哥还能说什么?找一群人把这个摊砸了,再把这两人小丫头打走?

他活了一把年纪,看人好歹也有点数,昨天小姑娘露的那一手,让彪哥有些犹豫。

五百也不是拿不出,比起上大医院里里外外检查,再开一大堆没用的药,五百也只是小钱。

彪哥利落地掏了两百,拿了符径自就走了。

黄毛悄悄朝蔺苒竖了根大拇指,“姐,你真牛批,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彪哥吃瘪的样子。”

蔺苒笑了笑不置可否。

彪哥虽然来得匆匆,走得也匆忙,但对面一排铺子里的人却还是注意到了,有一家水果店的老板走了出来,好奇问道:“这彪哥又来了,难不成是昨儿说的灵验了?”

“那是!”还没等蔺苒回答,黄毛就一拍大腿,跟水果店老板侃侃而谈起来,“诶,大叔,我跟你讲,我姐是真的神啊!你是不知道……”

黄毛绘声绘色地描述昨天遇到的事,他是大嗓门,又没有特意压低声音,周遭的人都能听得到,水果店老板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也有其他店铺里的员工或是老板好奇地听了一耳朵。

“真的有晾衣架掉下来啊!”

“就算是凑巧也不会巧成这样吧?”

“这是真高人啊!”

“我怎么觉得还是有点不靠谱呢……”

惊叹的,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水果店老板惊奇不已,又问起彪哥刚刚求的符,“丫头,那个什么符,真的能治病啊?”

五百块买一张纸,在他看来,简直太不值当了!

赚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容易了?

蔺苒微微笑道:“治病讲求对症下药,我的符刚好对了症,便能治。”

老板啧啧摇头,笑了笑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转身回了自己的铺子。

不管是真是假,这种事愿者上钩,旁人能说什么呢?

庞薇收了两张红票子开心不已,这两天总算挣了点钱,也解了燃眉之急,至少一周之内不用再像之前那样拮据了。

彪哥拿了驱邪符回去后,就去小女儿房里看了眼。

今天跑了半天,可把孩子累坏了,芳芳这时候已经睡了,这半个月病情反反复复,学校那里也一直在请假。

彪哥想了想,还是把驱邪符放在了芳芳的枕头底下。

他想,今晚女儿如果还烧起来,明天他就叫上一帮人去把那破道观砸了!

因为忧心小女儿,彪哥一直在家里陪着,芳芳睡了一下午,到了晚上的时候精神好些了,还多喝了半碗粥,这让彪哥有些惊喜,而一整个晚上,芳芳睡得也很安稳,再也没有做梦说胡话,或是半夜烧起来。

第二天的时候老母亲一大早起来给佛龛里上了香,感谢菩萨保佑,又转头埋怨彪哥:“你说你,早点带孩子去医院检查检查不就好了,非得拖,还让芳芳糟了这么多罪。”

彪哥哑口无言,没多解释。

他很清楚,他们两次去的都是同一家医院,做都是些常规检查,连医生开的药都是类似的,上次的药吃了一个礼拜没起色,这次见效能这么快?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芳芳能这么迅速好起来,这里面未必没有那张驱邪符的作用,彪哥心里有数。

接下来的两天,芳芳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到后来都能下床活蹦乱跳了,胃口好了起来,妻子就开始炖些好的给女儿补身体。

真如蔺苒说的一样,三天痊愈。

彪哥惊讶的同时,还是有点不放心,打算亲自带女儿去找那两个算命的小姑娘仔细看看。

蔺苒和庞薇这三天照例是在原来的地方摆摊,虽然因为彪哥的事,蔺苒也算出了个小风头,可毕竟观众只有少数,而这两天确实不乏有人跃跃欲试的,但在看到招牌上的标价后,大多数人都打了退堂鼓。

这一带都是普通住民区,踏踏实实工作赚钱养家,花两百算一卦,或是五百要一张符,实在太不划算,再加上民众心里对这种东西还是不怎么放心的,因此这两天,她们还是在空等。

庞薇有想过把价格降一降,蔺苒却摇头坚持,轻声安慰道:“万事开头难,慢慢来。”

这么一来庞薇也便无话可说了,再艰难的日子都经历过,没什么好怕的。

倒是前两天江沫又来了一趟,问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她爸爸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哪里出问题了。

蔺苒好笑道:“信则为真,真真假假取决于你。”

江沫小脸都皱了起来,“小姐姐,你说的太玄了,咱不能客观一点吗?”

蔺苒想了想道:“那我只能回答你,我卜算的结果便是如此。”

江沫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

“师姐。”庞薇扯了扯蔺苒的袖子,看向一个方向,“师姐,是彪哥。”

自从上回彪哥从她们这里拿走一张驱邪符后,这几天她们就没见过他人,庞薇本来还有点担心,不过看彪哥这次面色和善,没有前两次的一脸凶相,庞薇就知道师姐的驱邪符见效了,一颗心悄悄落回去的同时,对蔺苒的佩服又多了几分。

蔺苒看了眼一前一后走来的两人,微微笑了笑,“如何。”

虽是问句,但听她语气中的笃定,便知她对自己的符极有自信。

彪哥不由失笑,这回小女儿能从病痛中脱身,不管这里面到底有那张符几分功劳,总之芳芳算是躲过一劫了。

他取出剩下的三百递了过去,又叫小女儿到身边来,对蔺苒说道:“这是我女儿。”

彪哥姓刘,小女儿叫刘芳芳,芳芳礼貌地叫了声“姐姐”,蔺苒看了眼,对方的身上阴煞气已经半点不剩了。

008 钟楼

“恢复地很好。”蔺苒点头说道。

刘彪松了口气,虽然小女儿已经康复,但总还是要再带她来这一趟才能安心。

“不过……”蔺苒忽然一个转折,让刘彪的心又提了起来。

“令爱会风邪入体并非偶然,小孩子一身赤忱,本来不易招惹邪祟,既会被阴煞缠上,定是因为去了某些地方,无意中沾染上的。”

芳芳一听脸色蓦地一白,眼珠子转来转去一脸心虚,刘彪细想了下,小女儿开始生病的时候是在半个月前,还是周末,和几个班上的同学一起出去玩了,回来后不久就开始发烧,起初他们也只当是孩子累着凉着了,没太放心上,谁知道这一病就病了半个月。

“你去过哪里?”

刘彪脸一板,拿出黑社会收保护费的架势,芳芳嗫嚅了一会儿,眼睛水汪汪的都快哭了,却还嘴硬道:“没,没去哪儿啊……”

“还说谎!”

身为父亲怎么会不了解自己女儿,一看她这反应就知道不对,刘彪扬起手作势要打她,芳芳“哇”的一下真哭了。

其实刘彪哪里是要真打,孩子皮归皮,说到底还是心疼的,只是这事必须要弄个清楚,万一真要是沾到什么不干不净的玩意儿,哭都没地方哭去。

芳芳被吓了一吓,还是断断续续把事都说出来了。

芳芳在育英初中上学,初中旁边不远就是梅兰市第一高级中学,这学校是市重点,已经很多年了,明年就要搬去新校区。

市一中的占地比初中大了很多,有一大片篮球场和足球场,还有一个体育馆,那些初中生到了周末就爱溜进高中去玩,门卫大叔也知道,但都睁只眼闭只眼。

芳芳就是趁着周末和同班的几个同学去一中玩捉迷藏的。

里面有一栋废弃的钟楼,平时都上着锁,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锁居然开了,芳芳一想以前从来没人躲到钟楼里过,一定没人找得到,就直接闪身进了里面。

芳芳一边哭一边说,上气不接下气,蔺苒知道大抵这钟楼是有点问题了。

“你看到了什么?”

蔺苒话一问出来,芳芳就莫名打了个哆嗦,刘彪也急,催促道:“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

芳芳声如蚊蚋,慢慢把看到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钟楼已经荒废很久了,里面都是灰尘,还结了很多蜘蛛网。芳芳爱干净,本能地嫌弃,可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想爬到最高处去看看。

顺着楼梯一路到了顶端,最上面就是个空荡荡的房间,房间的墙壁都是木制的,上面刻满了人名,成双成对,看得出是一对对小情侣的名字,两个名字的中间都用箭头连接,或单箭头,或双箭头。

芳芳顺着墙壁一路看过去,却在一堆人名里看到了一对不一样的。

那一对名字,女生的叫白安妮,男的看不清楚,因为男生的名字被人一刀一刀划花了,只隐约看得出来是两个字。芳芳伸出手摸了摸,一个不留神被上面的木刺划破了皮,出了一点血。

她原先也没放心上,可紧接着发生的一幕却险些让她吓破胆。

“血,好多好多的血,从那个男生的名字里流出来,沿着墙壁往下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芳芳想起那个场面还有些后怕,身体无意识地颤抖。

蔺苒微微抬眉,庞薇吃惊地瞪大眼,刘彪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这些事,女儿从没对他说过。

“后来呢?”

蔺苒的语气轻柔,带着安抚人心的意味,芳芳一愣,稳了稳心神继续说下去。

她当时吓坏了,头也不敢回地往下跑,跑出钟楼,一路都在大喊大叫。

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上什么捉迷藏了,小伙伴被她的尖叫声吸引过来,听她说了钟楼的事,纷纷表示不信,还有胆大的提议一起去钟楼探险,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芳芳能怎么办,她现在不敢一个人待,只好牢牢牵着要好的女孩子的手,跟着几个孩子又一次上了钟楼。

还是那个木房间,还是满墙壁的名字,还是白安妮和被划花了的男生名,只是没有芳芳说的血。

孩子们都在说芳芳骗人,还有人说她胆子小就会哭鼻子,她怎么强辩都没用,气得跑回了家。

其实连芳芳自己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她眼花了看错了。

当天晚上,她开始做噩梦,梦见自己从高空掉下来,摔得血肉模糊,流了一地的血,她几次三番从梦里惊醒,脑子越来越迷糊,后来就开始发烧了。

刘彪又急又气:“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

遇到这么诡异的事,她居然就这么瞒着,谁也不告诉!

芳芳眼泪又掉下来了,一个劲地摇头,“我,我不敢……”

庞薇看小姑娘哭得脸都花了,拿出一块手帕给她擦眼泪,刘彪恨铁不成钢,只好看向蔺苒,“小师父,你看这该怎么办?”

“阴煞之气已除,已无大碍。”剩下的,就只是心理原因了。

可彪哥还是不放心,硬是要问她讨张符避避邪。

蔺苒又取了张符纸出来,“这张贴在门口玄关处,可以去除霉运,辟邪除灾。”

这次都不用蔺苒提醒了,刘彪掏出五百块递了过去,“用得好还来你这买符。”

蔺苒弯唇而笑:“多谢。”

刘彪拿了符就带着女儿离开,庞薇看了眼他们的身影,再瞅瞅自己手里新得的几张红票子,为她们又赚了一笔高兴不已,转头却见蔺苒好看的眉毛轻轻挑起。

庞薇回想起芳芳所说的话,仍有些心有余悸,“师姐,那个钟楼里是有什么鬼煞吗?”

从小就跟着清惠法师修习道术,又有阴阳眼,对某些该有的常识,庞薇还是知道的。

蔺苒笑了笑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瞥向半空中正开心地打滚的系统,心想她主线任务的契机已经来临了。

庞薇猛地一愣,蔺苒戏谑看过来:“怕了?”

“怎么会!”庞薇挺起小胸脯,一脸正气:“修道之人,岂会害怕这些?”

最关键的是,有师姐在,根本就不用怕!

009 血豆子

蔺苒决定去市一中,最高兴的莫过于系统,宿主沉迷赚钱无法自拔,让它这个导航系统十分心累,恨不得天天在她面前刷存在感,提醒她别忘了任务。

如今宿主这么懂事,系统颇有种老父亲看女儿一样的感觉,整个系统都显得格外兴奋,连胸前屏幕上的表情都荡漾起来了。

蔺苒对此视而不见,她既然要去会会那个阴煞,就不能两手空空地去,毕竟现在的她可不比全盛时期。

这两天她们都没再接着去摆摊,在刘彪那里赚了也有一千了,短时间内的生活费应该是够了。

蔺苒画了一些符备用,庞薇则按照她说的去置办了一些东西。

蔺苒又回去翻了翻清惠法师留下来的遗物法器,只找到一把桃木剑还算能入眼,但也仅此而已。

“唉,连个趁手的法器都没有。”蔺苒不无叹息。

系统立马拍了拍肚子:[只要宿主按照本系统提示完成任务,结束后会有相应奖励。]

蔺苒觑了它一眼,“这么说,这次的任务奖励是一样法器?”

[……本系统并没有这么说过!!!]

蔺苒轻哼声不置可否,系统又悄悄飘到蔺苒面前,一脸乖巧懂事,[友情提醒宿主,宿主完成系统任务后将获得任务积分,可以用来在系统商城中购买物品。]

蔺苒来了点兴趣,“你商城里有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系统脸色一正,[宿主现在积分为0,系统商城功能尚未解锁。]

“……”蔺苒难得一噎,抽了抽嘴角没再理它。

庞薇回来的时候已经快黄昏了,她提了一只小桶放在地上,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包黄豆,“师姐你看看,这个豆子可以吗,我都是一粒粒挑的,专门选的又圆又大颗粒又饱满的。”

蔺苒拈了几颗在阳光下看了眼,微微点头,“选得不错。”

得到肯定,庞薇心里不由有些小雀跃,又打开那只小桶。

里面装了小半桶的血,黏腻猩红,气味刺鼻。

蔺苒闻了闻味道,缓缓摇头:“在哪买的?以后别去了。”

庞薇一愣,“为什么?这黑狗血我是在吴老板那里买的,师父以前也常常去他那里做生意,因为是老主顾了,吴老板还给我打了折。”

“狗血不纯,里面还掺了鸡血……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就是效果差一点。”蔺苒没太在意这个,又问道:“让你买的药买了吗?”

“哦,在这里。”

庞薇又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只黄皮纸包,里面装的都是些中药,“这是按着师姐你写的方子抓的,我去药店抓药的时候,那个老中医还问了好几遍有没有弄错,他说他抓了几十年的药,从没见过这样的方子……”

“他当然没见过,这又不是什么治病的方子。”蔺苒不由好笑,“你把豆子洗干净沥干水。”

“好。”

庞薇拿着豆子去打水了,蔺苒则取了药材去灶房煎药。

她们连个傍身法器都没有,只能自己准备点东西防身,古有撒豆成兵之说,黄豆吸收日月精华长成,本身便有一定辟邪属性,浸在黑狗血里,再加上蔺苒配的药材,当遇到危险的时候把豆子撒出去,最起码逼退一些邪祟是没问题的。

等蔺苒煎好药,就把药汁和狗血充分混合,然后就把豆子泡在了里面,浸泡了整整两天,原本的黄豆都已经变成血豆子了。

蔺苒把大一半的血豆子给了庞薇,仔细交代道:“你是阴阳眼,本身体质通灵,在道观里还能相安无事,可去了阴邪之地,一个不察就有可能会被那些东西上身,这些豆子你贴身放着,多少有点用。”

庞薇把血豆子都放在了随身小兜里,蔺苒还是有点不放心,“要不你还是留在道观……”

“我要和师姐一起!”

向来性格软乎的庞薇这时候却异常坚决。以前有师父保驾护航,可师父不在了,只剩了她和师姐,她也不想一直活在师姐的保护下。

人总要学着长大的。

如此蔺苒也没再说什么。

一切准备就绪了,两人便各自背了个包直接去了市一中。

去的时候正是中午,正赶上一部分校外吃午饭的学生出校门,蔺苒和庞薇的年纪和高中生差不了多少,基本看不出来,对门卫说了声自己忘记拿东西,两人就顺利地混进了学校。

市一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钟楼是整个高中里面最高的建筑,一眼就能看到在哪,蔺苒便直接朝着钟楼的方向去。

这所高中建立至今有些年头了,钟楼建在湖边,周围一片荒废了许久,少有人路过,再加上现在又是午饭的点,食堂的方向和这里又相反,是以周围十分安静。

可就是太安静了,反而显得有些渗人。

庞薇悄悄看了眼蔺苒,暗暗给自己打气。

以前师父也会时不时地接上几笔生意,出去给人驱鬼除煞,只是她的道法低微,师父通常不会带上她,就连师姐,也只有跟着去过几次给师父打下手,因此仔细算起来,这还是庞薇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驱鬼,除了有种难言的紧张外,更多的还是兴奋。

然而两个人还没走到钟楼,就在旁边小树林撞上了一个匆匆忙忙跑过来的男生,庞薇被撞得倒退了好几步,男生伸手拉了她一把,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同学你没事吧?”

庞薇摇摇头,男生也就放心了,看了眼两人笑道:“你们也是去拿外卖的啊。”

学校食堂的饭菜并不好吃,学生也吃腻了,学校附近有不少小饭馆,很多学生都会打电话偷偷定外卖,但学校不允许外卖进来,那些送外卖的通常都是在围栏旁边把东西递进来。

钟楼这块区域人少清净,保安也不大来管,渐渐的就成了学生拿外卖的圣地。

男生显然就是把她们也当成过来拿外卖的了。

蔺苒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微微笑了笑,男生就没再多说,挠了挠头先走了。

可等到男生拿完外卖,提着一只大袋子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却看到刚刚自己撞到的那两个女生居然去了钟楼的方向。

“不是吧,她们俩去那干嘛啊……”

010 旧事

男生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还是跑过去叫住了她们。

“喂,两位同学,你们等等!”

蔺苒和庞薇同时回头,就见男生大步跑了过来。

“有事吗?”

男生看了看她们,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钟楼,忽略掉那阵让他觉得阴沉的不适感,尴尬地朝着两人笑笑:“这个方向是死路,后面又是一片大湖,你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庞薇皱紧眉,瞥了眼蔺苒,心里实在有些无语。

她没上过高中,不太了解现在的高中生是怎么样的,可这个男生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了?

明明彼此都不认识,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

倒是蔺苒见男生神色间有些讳莫如深,偏头看向身后的钟楼,突然笑起来,“我们只是随便走走,刚好走到这里而已。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男生面色有些古怪,摇头道:“也没什么,就是那里的草地很久没有修剪过了,蚊虫多,还常有蛇虫鼠蚁出没。”

女孩子一般都挺怕这些东西的吧。男生如是想道。

蔺苒扬起眉,轻轻颔首,“谢谢提醒,我们会小心的。”

说着便拉着庞薇又朝钟楼走去。

男生神色复杂,张了张嘴又喊住她们:“喂,别过去了!”

蔺苒回头好整以暇。

“又怎么了?”

男生转了转眼珠子,想了下措辞,模棱说:“湖,湖水深,危险……”

“水里有插警示牌,我们不会靠近。”

“……”

男生一时词穷,提着袋外卖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急得脑门上都出了汗。

庞薇见状悄悄问起蔺苒:“师姐,他这是怎么了啊。”

蔺苒轻声道:“一个天赋异禀之人的敏锐直觉罢了。”

天赋异禀?

庞薇上上下下打量了几回男生,又盯着他的面相看了半晌,都没看出什么名堂。

但师姐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

“同学有什么话,直说就好。”蔺苒清咳一声,打断了男生的窘迫。

她毕竟不是一中的学生,对这个学校的历史不太了解。

那阴煞既然长留钟楼不肯离去,便说明它定然有什么执念,而且极可能就发生在这栋钟楼里。

事情发生多年,从前的事蔺苒无可考证,而且即便真的出了人命,学校也会为了名声一力压下去。

一届届的学子交替,那些陈年旧事都会被人渐渐遗忘。

可现在看男生的样子,似乎是知道一点内情的。

蔺苒不免想打听一下,兴许就和那个阴煞有关。

男生深吸一口气,还是无奈说了起来:“有传言说,学校都是建在坟地上的,需要靠学生的阳气才能镇压,一个镇压不住,就有可能会闹鬼。”

“是有这种说法。”蔺苒点点头,“但一中应该不是吧,这地方人杰地灵的,升学率都在九成以上,出了多少重点大学的学生啊……”

“那是你没有听说过!”话还没说完,男生便一脸沉重地打断。

他指着她们身后的那栋钟楼,眼中神情十分复杂。

“那里,在十年多以前,还总有小情侣们喜欢偷偷溜进去,在上面刻上自己的名字,中间用箭头相连,听说就算是单相思的,若是诚心诚意在上面刻下单箭头,到后来也很可能变成双箭头,这算得上是一中的一大特色,但是现在全都荒废了。”

蔺苒仰起头望了眼这个明显老旧破败的钟楼,淡淡道:“学校不允许学生谈恋爱,荒废不是很正常?”

“不是这个原因。”男生摇摇头,“主要还是因为出了一桩事。”

蔺苒和庞薇对视一眼,面上都是一副好奇的模样。

男生压低了声音说:“差不多是十年前吧,有一个女学生和她的老师在一起了,也和其他情侣一样,在钟楼里刻下了名字,可学校肯定是不会允许师生恋的,被发现后那个男老师怕了,转头就向校方递交了辞呈为自己申辩,声称女学生一直都在纠缠他、骚扰他,这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生活,一中他待不下去了。”

这种倒打一耙没有担当,还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的男人蔺苒从来都瞧不起,但偏偏也见过了不少。

这种事发生在一个未成年的女孩身上,心理素质稍微有点差的肯定承受不住,接下来的事件走向蔺苒几乎都能猜到了。

果然便听男生说道:“校方把女学生和她的家长叫了过去谈话,不知道最后是怎么说的,学校劝退了女学生,也接受了男老师的辞呈。”

“虽然校方极力压制,但这件事对女生的影响很大,大概是承受不住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女学生一个想不开,就从这钟楼上跳了下去,当场死亡。”

庞薇一下子哑然,蔺苒想起芳芳之前说的噩梦,在芳芳反复发烧的日子里,她总会梦到自己从高空坠落,摔得血肉模糊。

那应该是这个女学生的记忆,想来芳芳招惹到的阴煞,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女学生的怨灵所化了。

“钟楼死了人不吉利,学校就把这里封锁起来,还找了人来做法事,但在那件事之后,听说还有好多上晚自习的学生回宿舍的时候听到钟楼的方向传来女生的哭声……”

说到这里,男生不由搓了搓胳膊,压下那些莫名跑出来的鸡皮疙瘩。

“当然这事有可能就是以讹传讹被夸大其词了,但据说在钟楼上刻了名字的小情侣确实七七八八都分了,很多人都说是那死去女生的鬼魂在这钟楼里,诅咒着每一对有情人。”

他看着面前两个女生,瘪瘪嘴道:“你们可以不信这个故事,或许这也只是一个故事,我就是想告诉你们,这个学校确实是闹过鬼的,那栋钟楼也确实有古怪,而且……最近有点不太平,你们别去那里。”

言尽于此,男生不再多说了,拎着外卖就要走。

这回却是蔺苒叫住了他,“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男生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是高二三班的徐子谦。”

蔺苒点头,从口袋里挖出了一个叠成三角形的护身符递过去,“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这个就当作是个小小谢礼。”

徐子谦手里拿着护身符,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等,是他跟不上时尚潮流了吗?难道说现在的女孩子送东西流行送护身符?

不过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徐子谦随手就收进了口袋。

011 鬼打墙

直到看不到徐子谦的身影了,蔺苒才收回慢慢目光,摇头叹道:“可惜了,多好的一根苗子啊……”

“师姐是在说徐子谦?”庞薇歪着头想了想他的面相,道:“天庭饱满,准头丰隆,看着便有福气,未来想必也是学业有成,食禄无忧的。”

“是啊,是个有福气的,最要紧的是天赋还不错。”蔺苒幽幽叹息,“想来是感觉到了这栋钟楼有点不对劲,所以刚刚他才会特意跑过来跟我们说那些话。”

这要是搁在自己那个时代,遇到这么个既有天赋又有善心的好苗子,蔺苒怎么着也得想办法把人领进玄门。

可在这个年代,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事了。

人家有一片大好前程,未必就愿意碰这些所谓的传统糟粕。

“算了,以后如果有缘再说吧。”

蔺苒摇摇头,拉上庞薇走到了钟楼前。

四月天里,春光正好,钟楼笼罩在一片阴影里,还未靠近便能感觉到阵阵阴气,无端让人打了个哆嗦。

庞薇悄悄咽了咽口水,看到钟楼大门上的锁牢牢挂着,低头便开始四处找石头,打算把锁砸开。

系统见蔺苒站在原地似乎没辙,悠悠然飘到了她的面前,小短手插着腰,语气有些得意,[宿主若是肯叫系统一声爸爸,本系统就帮你开了这把破锁o(* ̄︶ ̄*)o]

难得的见宿主遇上了麻烦,想到之前被蔺苒怼的日子,系统终于能扬眉吐气一把,打算占她一点便宜。

蔺苒淡淡看它一眼,勾唇微笑,“乖儿子。”

[……]

她说完便拿出了根细长的钢针,开始捯饬钟楼大门的铁锁。

系统对此表示不屑,[宿主不要逞强,这个时代电视剧里面的铁丝开锁都是骗人的。]

咔擦,话音刚落,铁锁应声而开。

系统突然觉得脸好疼。

蔺苒一脸似笑非笑,“乖儿子,叫爸爸。”

系统:[……]

_(:з」∠)_这真是它带过最不听话的一届宿主!

但既然锁已经开了,系统也说不了什么,蔺苒推开大门,恰逢一阵风吹过,钟楼中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庞薇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慢慢往上爬。

两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进了钟楼。

系统的屏幕上闪过一道道电流,说话的声音透着莫名的兴奋,[检测到有阴灵出没,年份十年,机会来了,宿主干巴爹!]

蔺苒懒得理这个脱线的系统,随手捡了一根不知道何时丢在这里的空心钢管。

钟楼很高,木质的楼梯一层一层盘旋而上,因为太久没人打扫了,上面布满了灰尘,潮气也很重,还被虫子蛀得乱七八糟,脚踩在上面,都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声响,生怕一不小心就塌了。

蔺苒能感受到这钟楼里的阴怨之气,微微眯起眼,但还好,这个怨煞并不强大,凭她现在的能力,想要收服度化不是问题。

庞薇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摸了摸腰间的小口袋,里面装的都是师姐做的血豆子,有这东西在,她觉得安心不少。

蔺苒一面用钢管将那些结在半空的蛛网卷走挑开,一面沿着楼梯往上走。

吧嗒,吧嗒,吧嗒……

安静的钟楼里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

蔺苒皱起眉,忽然停了下来,庞薇也跟着停下脚步,心头猛地一跳,“师姐,怎,怎么停了?”

过度的紧张让她说起话来都有些结巴,庞薇茫然四顾,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异样。

蔺苒从口袋里拿了个小型指南针出来,但这个时候的指南针转个不停,始终不曾停下。

蔺苒基本就有数了。

她放下手里的钢管,把指南针交给庞薇拿着,自己则双手交叠。

“风行天上,日起东方……”

掌心间亮起一点白色微光,从指缝中透出来,白光越来越盛,庞薇发现手里的指南针转得越来越快,直到某个点僵住不动,而这时蔺苒的双手猝然打开,就像是她凭空撕开了什么东西,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庞薇不由闭眼,便听得耳边响起一声淡淡的崩鸣声,一阵凉风拂过,随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庞薇双手捧着指南针,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后就是钟楼的大门,一点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那股阴寒的凉气像是骤然消散。

庞薇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她明明记得自己和师姐已经爬了好几层楼梯了。

“鬼,鬼打墙?”她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从刚进门开始她们就进了鬼打墙,其实根本就是在原地打转。

“还没见面就送这么份礼,真是太客气了。”蔺苒拍拍手,朝庞薇打了声招呼:“行了,我们上去吧。”

庞薇愣愣的才反应过来,赶忙跟上蔺苒,寸步不离。

老实说,她刚刚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师姐是怎么发现的……

接下来一路都挺顺利,到了最顶层的那个房间时,果然看到满屋子的墙壁上刻满了名字。

自从那个女学生在这里跳楼后,钟楼的窗户都封死起来了,连光线都少有透进来,因而显得整个房间异常的昏暗,阴潮之气更重。

蔺苒四下看了圈,和庞薇两个人沿着墙壁一路看过去,很快就找到了芳芳说的那一对名字。

女生的名字叫白安妮,而男生的名字则被重重划去了,看不大真切,蔺苒感受了一下,果然在上面发现了极浓重的阴气。

她看了眼满是灰尘的房间,淡淡说道:“我们都已经上来了,你也别玩躲猫猫了,出来吧。”

话音才落,整个房间阴风四起,地面的灰尘被风扬起,在窗缝中透进来的几束微光里起起伏伏。

庞薇被灰尘呛得捂住了口鼻,眯着的眼睛骤然睁开,抽了口凉气,下意识地倒退一步。

她看到,就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个身穿白裙浑身沾满鲜血,披头散发的女生站在那里,一双幽幽的绿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们,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叫声,紧接着便双手大张,向着她扑了过去。

庞薇连尖叫都叫不出来了,她吓得腿软,只能靠着墙壁,双手虽然哆嗦个不停,倒是记得从兜里抓出一把血豆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扔出去再说。

012 心愿

蔺苒走到门口,在门框上贴了一张符,回身就见庞薇正闭着眼在那扔豆子,不要钱似的一把接着一把。

血豆子哗啦啦掉了一地,砸在白裙女生的身上,竟然噼噼啪啪地爆出一粒粒火星,女生顿时惨叫起来,抬头的瞬间,却只看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大概是在庞薇那里吃了亏,女生对那血豆子也颇为忌惮,不敢再随便靠近,转头就换了目标,朝蔺苒扑了过去。

蔺苒几不可察地一声轻叹,在女生冲过来的时候侧过身子,徒手抓住了她的一把头发,往一边扔去。

看上去轻飘飘的像是没用什么力道,女生却被摔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黏稠的鲜血在她身下蔓延开,女生趴在地上,发出咯咯的阴森冷笑,一团团黑色的鬼气从她身上溢出,像是化作了漫天乌黑藤蔓,张牙舞爪地朝她们两个袭来,仿佛要将她们团团包围,声势浩大。

蔺苒将庞薇拉到了身后,从背包里抽出一把桃木剑,挽了个剑花,随手砍了几下,便将那些黑气尽数斩断,与此同时,又听到女生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喊,随后便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房间内的鬼气尽数消散,女生倒在门口的地面上,蜷缩着身子抖个不停。

裸露在外的皮肤像是被烈火灼烧,红了一大片。

蔺苒看了眼门框上微微散发光芒的灵符,轻轻扯了扯嘴角。

方才搞出的那么大动静,其实不过是虚张声势,这女鬼最开始的目的,也就是想逃走而已,却被蔺苒一开始布上的灵符给弹了回来。

其实即便逃,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徐子谦说当年女学生死了之后,学校请了人来做法事,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哪条道上的,超度不成,居然就直接把她给封在钟楼里了。

女学生本就死在钟楼下,心怀执念,多年怨恨,又被强行拘在这里,某种程度上她已经成了这栋钟楼的一只地缚灵了,根本离不开钟楼的范围。

蔺苒蹲下来,在她额头上贴了一张镇魂符。

这种阴煞常年被怨气执念所困,时间长了其实连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这张镇魂符能让她快速冷静下来。

“白安妮,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蔺苒淡淡的声音响起,仿若从天边传来,悠远而空灵。

一个人的名字不仅仅是一个代号称谓,长辈为孩子起名,在其中寄予了老一辈的祝福,有些人命中五行不足,就可以在名字中得以补全,而有些地方,孩子如果冲撞了什么丢了魂,同样可以通过喊名字把孩子的魂儿叫回来。

这是一种牵引,也是一股无形的力量。

蔺苒在这时候叫出女鬼的名字,其实就是将女鬼从失智状态中拉回。

白安妮,白安妮……

女鬼的神情有片刻迷茫,眼中深沉的怨恨幽暗慢慢褪去,逐渐恢复一片清明。

那些多年以来反反复复折磨自己的记忆,依旧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让人沉浸在无尽的悲痛怨恨里。

一行血泪从眼角滑下,白安妮一时又哭又笑,活像个疯子。

蔺苒没去管她,站在一边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庞薇则蹲下开始捡那些之前被她撒出去的血豆子,回收再用。

等豆子捡的差不多了,白安妮也站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两人,“你们是法师,你们是来收了我的。”

蔺苒笑出声来,“小姑娘,影视剧看多了吧,我们只是来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白安妮一听这话,脸色蓦地一变,瞬间激动起来,“我不走!”

她的态度异常坚决,满是鲜血的脸上看不清她的本来面貌,只那双眼中的神情执拗得厉害。

“我要索命!史朗,史朗对不起我!我不能放过他!”

白安妮额上贴着的镇魂符有些松动,身上的鬼气也一时间浓郁了不少。

蔺苒知晓她说的史朗大约就是那个男老师了,也是墙壁上那个被划花了的名字。

“他确实是个人渣,也确实对不起你。”这一点蔺苒并没有否定,“但是白安妮,放弃生命的是你自己。”

白安妮浑身一震。

蔺苒抿紧唇。这要是搁自己十五六岁年少气盛的时候,碰到这种阴煞,她才懒得多废话,直接上手暴力解决问题。

“果然年纪大了,脾气也收敛了。”

系统听到这话,默默唾弃了一句:[呸,不要脸!╭(╯^╰)╮]

蔺苒轻叹道:“阳间有阳间的法度,阴间也有阴间的规矩,是非功过,自有人评定,你若是觉得冤屈不忿呢,大可以去阴间上诉,若是属实,自会有阴差前来处理。”

说着,也不等白安妮反驳,她便伸出两根手指,“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你自愿上路,二,我强行为你超度,你自己看着办吧。”

白安妮瞪大眼,狠狠盯着她,似乎两条路都不打算选。

蔺苒微微一笑,“你知道的,你打不过我。”

白安妮一下子泄了气,她站在那里垂着头,瘦削的身形看着还有些可怜。

“我还有一个心愿……”

白安妮提出的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她被困在钟楼里十年了,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的。当初她是一时想不开跳楼自杀,可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后悔。

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她死了,父母该有多难过。

她想回家看一眼……

蔺苒答应了,从包里找了块槐荫木出来,让白安妮附在槐荫木上,把她从钟楼带了出去。

两人在学校等到了放学的时候,然后随着一波回家的人流出了学校。

徐子谦晚饭还是点的外卖,依旧跑去了那个偏僻的方向,只是这一次他朝着钟楼遥遥望过去。

钟楼还是那个钟楼,可那股让他觉得压抑难受的气息似乎一下子消散了。

徐子谦有些懵,不由想到中午的时候碰到的那两个女生,从口袋里把那张护身符拿了出来。

正常女生是不会送这种东西的吧,而且她们似乎就是冲着钟楼去的。

到了这个时候,徐子谦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中午碰上的那两个女生,大概不是本校的学生……

013 告别

白安妮的家离市一中并不远,蔺苒和庞薇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公交就到了。

她是家中的独女,父母在小区附近经营了一家便利店,十年过去了,那家便利店也已经不在了。

白安妮怔怔地看着已经变成面馆的店面,整个人都是呆愣的。

蔺苒去隔壁的烟酒店买了瓶水,状似不经意地向老板打听,“大叔,我记得我以前来这的时候,隔壁好像是家便利店吧,什么时候变成面馆了啊。”

烟酒店老板上上下下看了看她,神色古怪,“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以前那里确实是一家便利店,但老早就关门了!”

听到这话,白安妮跟着飘了进来,死死看着老板,老板虽看不见她,但却莫名觉得一冷,无端打了个寒颤。

蔺苒淡淡瞥她一眼,白安妮垂下头,再不敢造次。

蔺苒又问道:“为什么啊,我记得那家便利店老板人挺好的,我以前常去他们家买东西,熟了以后,老板还送我棒棒糖呢。”

“老白人好,那是街坊邻居都知道的事,可惜好人没好报啊……”

烟酒店老板长长叹息一声,见蔺苒一脸好奇地看着他,摇摇头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老白有个独生女,又聪明又漂亮,还考进了市重点高中,可后来也不知怎么,在学校出了事,居然就在学校跳楼了!”

蔺苒攒眉道:“这……太突然了。”

“可不是!老白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女儿,都养得这么大了,突然就去了,老两口那个难受啊!老白身体不大好,自那以后就病倒了,他媳妇一直照顾着,这便利店也开不下去了,后来就盘给别人了。”

说起这些陈年往事,烟酒店老板还是唏嘘不已。

蔺苒偏过头,此刻的白安妮已是泪流满面,一滴滴血泪落下,眼中尽是悲哀懊悔。

死者已矣,生者长哀。

她自愿放弃生命妄图一了百了,那时候可曾想过,自己还有活着的父母亲友,要为她的任性买单?

蔺苒走出烟酒店,跟着白安妮走到了她家小区的楼底下,白安妮仰头看到家里的窗户亮着的灯光,眼中又是一片水泽。

“法师,我想回家看看他们。”白安妮声音哽咽,像只呜咽的小猫,“让我回去陪陪我爸妈,我求求你,让我再好好看看他们,做个告别,就今天一晚,明天,明天我就跟你走,我保证……”

蔺苒沉默片刻,指尖在她眉心一点,拉出一条细细的银丝,收入掌心,随后又从背包里找出了一张黄表纸,折了只纸鹤交给她。

“明天正午前,这只符纸鹤会带你来有间道观,你若不来,我也自有法子把你拘过来。”

那条银丝算得上一种契约,到时候白安妮即便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白安妮没再说什么,一个人飘回了家,蔺苒则和庞薇找了个地方吃饭,然后坐车回了道观。

路上的时候,庞薇好几次欲言又止,蔺苒瞥了眼笑道:“怎么了?”

庞薇垂着头,轻声道:“就是觉得她挺可怜的……”

“所以动了恻隐之心?”蔺苒斜睨过去,“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超度它?”

庞薇一愣,立刻摇起头来,“师父以前就说过,做我们这一行的,在阴阳两界之间打交道,并没有具体规章标准,一切都只能靠身为法师的我们自身判断,所以正者愈正,邪者愈邪,而在处事过程中,最忌感情用事……”

她伸手捏着自己的衣角,轻轻叹道:“师姐能让白安妮回家一晚上,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蔺苒笑出声来,“难道在你眼里,我就该是一个无情之人?”

“才没有!”庞薇连连摆手,“师姐你最通情达理了!”

她说着双眼便亮了起来,拉着蔺苒笑道:“师姐,你今天真的特别特别的帅!”

哪怕过了好几个小时了,庞薇还是没从那股兴奋劲里抽出身来,对她来说,这远不止是一次全新的体验,更让她肯定了未来要走的路。

总有一天,她也要变得像师姐一样优秀!

蔺苒哑然失笑,轻轻摆了摆手:“低调,常规操作而已。”

系统:[……]冷漠。

白安妮回到家中,看到苍老的许多的父母,一时悲从中来。

这些年老两口过得并不好,唯一的女儿死在他们前头,他们也没心思再养一个孩子了,只在家里养了一只猫,是白安妮最喜欢的蓝短,名字就叫安妮。

她生前父母一直不让养,死后老两口却只能养只猫聊表慰藉。

家里还保留着她的房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看得出每天都有人打扫,吃饭的时候,父母还会在饭桌上多放一双碗筷。

白安妮难受得的不行,却不敢在父母面前露面。

她的面貌维持了身死时的模样,全身摔得血肉模糊,这个样子,她怕吓到自己的爸妈。

当天晚上,白父白母做了个梦,梦到了他们的女儿,白安妮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她哭得像个孩子,一遍遍地和他们说着对不起。

一家三口在梦中哭抱成一团。

白安妮对他们说,有间道观的法师要为她超度,做女儿的不孝,以后不能来看他们了,求他们一定要保重身体……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老两口的枕巾上湿漉漉的满是泪痕。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女儿了,彼此说了自己的梦境,发现两人居然做了一样的梦!

短暂的震惊之后,两人又想起了白安妮在梦里说的有间道观,查了下地址,连忙收拾了东西,坐车去了西山。

白安妮果然遵守约定来了道观,蔺苒也已经准备好了超度所需的物品。

白安妮朝着她微微鞠了一躬,“有劳法师了。”

“时候还没到,你先等一会儿。”蔺苒坐在原地,继续叠着元宝,作为白安妮上路要用的盘缠。

白安妮不疑有他,直到门庭冷落的道观前传来了脚步声,她别过头看了眼,顿时一惊。

白家老两口相携着爬上了半山腰,看着道观门前老旧的牌子,出声问道:“有人吗?”

庞薇把两人迎了进来,老两口看着道观里两个年轻姑娘,都有些怔愣。

“你们是观里的女道?”

014 第一笔香油

有间道观现在只有蔺苒和庞薇两个人,白父怎么都没法将这两个年轻女孩子和那个要超度自己女儿的法师联系起来,甚至他们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仅仅是因为一个虚无的梦境。

白父两口子站在庭院里,有些不知所措,蔺苒笑了笑,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

她拿了根柳条,沾过清水,轻轻挥洒至庭院一角,便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甘露化雨,白安妮那血肉模糊的恐怖模样再不可见,取而代之的是她生前的样子。

“安妮!”两口子惊叫出声,快步走到白安妮面前。

蔺苒也不打扰他们一家三口团聚,转身去殿内上了炷香,该干嘛干嘛。

直到都快正午了,白父才双眼通红地找上蔺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法师……”

“若你是想请求将你女儿留在阳世,那便不必开口了,你应该明白,阴阳相隔,她已经死了。”蔺苒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头。

白父面色发苦,整个人好像苍老了十岁,“那请问法师,我女儿去到阴间后会怎样?”

“她被困在钟塔十年,虽是阴煞,但并未做出什么害人之举,去了地府之后,论过生前功过,等阴寿尽了,便可投胎。”蔺苒如实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白父语无伦次,双手捂住脸,好半晌才重新抬起头来,“安妮说,她一开始留在钟楼,是执念不散,但后来,她即便想回家来看看我们,也走不了了,只能日复一日地被困在钟楼里,直到昨天才脱身。”

这一点蔺苒也不瞒着他,点点头道:“那栋钟楼确实是被做了法,她是被封印在钟楼里的。”

“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想到自己女儿连死后都不得安生,整整十年都被困在一个地方,白父的心里就难过的不行。

蔺苒顿了顿道:“这就要问当年做法事的人了。”

白父有些失望,但却暗暗下定决心,当年的事,必须得好好查个明白,绝不能让女儿白吃了苦头!

蔺苒微微垂眸,在这件事上,她还是有所隐瞒,其实她隐约是能猜到那场法事是怎么回事的。

蔺苒不是很擅长风水学,只大致知道一点皮毛,那天在一中转了一圈,她就觉得一中的格局设计得很特殊,隐约符合五行之象,显然是在建校时就请人来看过的,而钟塔的位置又比较特别,似乎正处在某个阵眼上。

这样的构造,本身就有利,如今又在钟楼里封了一个阴煞。

都说鬼养宅,宅养人,以阴煞鬼气滋养整所学校,这种事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在风水师眼里未必就不可行。

听说这些年一中办得越来越好,已经连续好几年出了市状元,甚至还有省状元,名声越来越响,在这种盛名之下,总有人得到益处。

这件事真要究根结底,牵扯必然不会小,但她只是个驱魔师,其他的实在有心无力,帮不了白父多少。

蔺苒和白父走到庭院的时候,白母依旧陪在白安妮身边,默默流着眼泪,但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

庞薇把折好的元宝放进纸袋里,又在袋子上写上白安妮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等会儿全部烧给她。

蔺苒在香炉中点上了一根香,白安妮泪眼朦胧地看着父母,终于在供香燃尽之时,身影彻底消失无踪。

“安妮!安妮!”

白父白母泣不成声,这种感觉,不亚于看着女儿又死了一次。

而这个时候,系统也挥舞着小短手飘到蔺苒面前,扭着身子道:[恭喜宿主度化十年阴灵一只,奖励辟邪手珠一串,鬼神亲和度+2,当前鬼神亲和度:35。]

[完成主线任务,奖励宿主一千积分,系统商城现在开启,宿主可以随时用积分在系统商城购买物品,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系统商城买不到!\(^o^)/]

系统仰着小脑袋一脸倨傲,头上的两根天线都触碰到了一起。

蔺苒挑挑眉,鬼神亲和度这种说法虽然有些新奇,但不是不能理解,驱魔师在画符或是作战之时,都会使用法力,有时还会向鬼神借法,亲和度越高,能请到的鬼神便越厉害,成功率也会越高,这可以当做是评判法力的一种标准。

35这个数值,对于目前这个时代的术士来讲,其实不算低了,这很大程度上还是蔺苒上辈子攒下来的。

蔺苒又伸手摸了摸口袋,果然摸出了一串手串,是用玉石打造而成,一共十二粒,灵光内蕴,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是开过光的。

至于系统商城的东西,蔺苒倒是挺感兴趣,本来也想好好看看的,但眼下场合却不太对。

白父白母慢慢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想了想对蔺苒道:“我们想给观里捐点香油钱。”

庞薇闻言很是惊喜,这个道观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香客了,更别提香油钱,白父白母算得上这两年来头一份!

蔺苒笑了笑道:“放在功德箱里就可以。”

白父从钱包里把钱都拿了出来,今天出来的匆忙,没带太多,留了个回去的车钱,剩下的全投进了功德箱。

两口子又去正殿给三清上了香,出来后询问道:“不知道你们道观做不做法事,我们想给安妮办一场。”

蔺苒这下犯了难,要她捉鬼超度没什么问题,但法事的那些科仪,还真不太在行,庞薇就更别说了。

蔺苒摇摇头道:“目前没有这项业务,不过往后观里会请其他做法道士,那时候如果你们还想做法事,可以来这里。”

白家两口子点点头,相携着下了山。

等看不见人了,庞薇才怔怔问道:“师姐,我们观里还要请新道士吗?”

“难道你想道观一直都这么冷冷清清的?”蔺苒瞥向她,“既然接手了这间道观,那就尽可能做得好一点,不管怎么说,我们也不能一直都靠摆地摊为生吧?”

“可如今都没什么香客,知道道观的人都越来越少了。”不是庞薇不想,但现实真的有些残酷。

蔺苒摆摆手,“香客也是靠慢慢累积出来的,现在不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了?”

015 洗髓丹

蔺苒有心把道观做大,当然这事暂时不急,毕竟她们还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这件事还得慢慢来。

她摩挲着手里的辟邪手珠,当初从系统的只言片语里她大概能猜到这次的任务奖励会是一件法器,原本还以为会是攻击型的,没想到是一件防御型法器。

这东西好是好,但蔺苒本身有点法力,一般的小鬼近不了她身,这手珠于她而言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倒不如给真正需要它的人。

庞薇这个通灵体质还是挺招邪祟的,这么多年她一直在道观里,有神像道法庇佑,还算相安无事,可难保会不会有个万一。

蔺苒在原主的记忆里看到,曾经有一年庞薇是撞了邪的,清惠法师后来专门买了一块玉佩开了光让她戴着,但年岁长了,玉佩的效果也会越来越差。

蔺苒想了想,把辟邪手珠给了庞薇,让她时时刻刻都戴着,不要摘下来。

庞薇又惊又喜,恨不得抱住她狠狠亲上一口。

蔺苒无奈笑道:“真要感谢呢,就去练画符,到黄昏之前,我希望能看到二十张成符。”

庞薇一愣,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但还是收拾起东西乖乖画符去了。

蔺苒也终于有时间逛一逛系统商城。

这里面倒还真有不少好东西,绝大部分都是这个时代买不到的,甚至连蔺苒生活的那个年代,也是极为稀有的珍品。

看了一圈,蔺苒都不由疑惑起来,“你是从哪搞来的东西的?”

系统双手叉腰地哼哼:[本系统的兄弟姐妹分布于各个时空,在某些高级位面,这些东西并不稀奇。]

“这么说,你们是搞倒卖的?”

系统:[……宿主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虽然这么说也确实不错。

蔺苒轻轻一笑,又扫了遍商城。

一千积分在系统商城还真买不了多少东西,那些有好多个零的她连看都不看了,斟酌再三后,蔺苒将目光停在了一款名为洗髓丹的商品上。

系统出品的洗髓丹分成三个品阶,下品强身健体,价值200积分,中品美容养颜,价值500积分,上品洗筋伐脉,价值1000积分。

这丹药服食之后,能够改善体质,排出体内多余的杂质毒素,身体各方面强度都将大幅度增加,资质得到改良,就是废材也能练成绝世高手。

虽然说法有些夸张,但效果确实是好,这种丹药在千年以前都是不可多得之物,更别提现在了。

蔺苒既然要买,当然是选择买最好的。

“上品洗髓丹给我来一颗。”

系统眯起眼:[得嘞,扣除一千积分,获得上品洗髓丹一颗,宿主看看口袋。]

蔺苒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玉瓶,瓶中装着一颗莹白如玉石的丹药,圆润光滑,散发淡淡清香。

确定是正品无疑后,蔺苒一口把洗髓丹吃了,吃下之后不久,她就感到一阵剧烈的腹痛,径直跑去了厕所。

这一下午,蔺苒光是厕所就跑了四五趟,庞薇还以为她吃坏了肚子。

蔺苒不由苦笑,她是想过会有这种结果,但没想到洗髓丹的药效这么强。

蔺苒整整拉了三天,庞薇好几次想陪她去医院看看,都被蔺苒拒绝了。不过奇怪的是,别人如果连续拉了几天肚子,脸色都不会多好,但蔺苒却面色红润极有光泽,原本就清瘦的身形愈发纤秾合度,连皮肤都光滑不少,白得发光。

等洗髓丹的药效差不多吸收完了,蔺苒长长呼了口气,只觉得胸中清澄,身体格外轻盈。

“师姐,你真没事啊?”庞薇看着她,仍有点不放心。

蔺苒扬起唇,“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阳光下,那双眼睛黑白分明,仿佛浸着盈盈星光。

庞薇不由一怔,明明这张脸看了十几年了,为什么今天突然觉得师姐这么好看呢?

蔺苒活动了一下四肢,看了看天气,回身道:“行了,都休息了好几天,我们再去摆摊吧。”

在完成了上个任务之后不久,系统又发布了新的主线任务。

[作为一位优秀的驱魔师,必须获得更多人的认可,积累足够的声望人气,现在开始,在三个月内,努力使声望值达到100吧!(*^▽^*)]

蔺苒问道:“现在的声望值是多少?”

系统小眼睛觑她一眼,[当前声望:12]

“……”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不管怎么说,尝过了洗髓丹的甜头,蔺苒决定好好完成任务。按照系统惯有的套路,待到任务完成后,除了相应的物品奖励,还会有积分奖励,那个系统商城确实让人大为心动。

蔺苒和庞薇又将摊子摆到了菜市场旁边那个小巷里,经过芳芳的事,刘彪是真把蔺苒当成了高人,即便收保护费也不会收到她头上,甚至还要对她们客客气气的。

连续六天没有出现,两人再次摆摊的时候,对面水果店的老板还客气地问候了一句,蔺苒只说这段时间有些私事需要处理。

水果店老板也不细问,只道:“昨天有个年轻人来找过你们,不过你们不在,我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会再来,就跟他说了你们住在道观,你们见着人了吗?”

蔺苒摇摇头,想了想又微微蹙起眉。

她和庞薇两个今天都下山了,那个人如果去道观,那里可是没有人的。

蔺苒谢过水果店老板,庞薇低声问道:“师姐,找我们的会是谁啊?”

“不知道,不过如果找不到人,应该还是会来这里的。”

蔺苒寻思着,以后是不是还要留个人在道观。

中午的时候,黄毛路过了这条小巷,一见两人在这里,忙屁颠屁颠跑过来打了声招呼:“姐,好几天不见了,越来越漂亮了啊。”

庞薇笑着说他贫嘴,蔺苒也和他聊了几句,见他额上月角特别黯淡,想到前段时间见的时候似乎不是这个样子,便道:“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是本市人。”

黄毛点点头,“姐记性真好,我是隔壁省的,前两年出来打拼,到了梅兰市认识了彪哥,就跟着彪哥混了。”

蔺苒又问道:“有多久没回去了?”

黄毛闻言一愣,垂眸道:“有两年了。”他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我那个时候正好叛逆期,又中二,扬言不干出一番事业不回去……”

016 善缘

年轻的时候,心气有点高,做事又冲动,仗着自己年轻,留下一封信,买了张火车票就远走他乡,做着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的美梦。

可真的自己出来打拼了,才终于意识到,生活远没有想的那么容易。

最落魄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分钱,他就一个一个垃圾桶翻过来,捡那些塑料瓶易拉罐,终于勉强能够吃上一口饭。

这种日子是曾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他从没想象过的,更难以想象的是,他硬是撑着一口气熬过来了。

黄毛轻叹了口气,那张朝气蓬勃的脸上,也隐约透了几分沧桑。

蔺苒又问道:“这两年还和家里有联系吗?”

黄毛沉默下来,蹲在路边捡了根树枝,在地上无意识地划拉。

“我算是离家出走吧,两年没回去了,也没给家里打电话。”黄毛不太想说这个,朝蔺苒扬起一张笑脸,“姐怎么突然说这些?”

蔺苒拿出一只龟壳,把三枚铜板放了进去。

“你不是一直想我给你算一卦吗?”

黄毛眼睛都瞪圆了,摸了摸口袋,讪讪道:“姐,算了吧,我没带多少钱,这一卦两百块的,算不起……”

“今儿心情好,免费给你算。”蔺苒笑了笑,直到铜板掉了出来,神色微微凝重。

她先前见黄毛月角黯淡,就猜测可能对方母亲近来可能身体不适,这一卦也恰恰就是算他的亲缘,结果却是大凶。

那日她说黄毛有慧根的话确实不假,只是缘分这种东西向来妙不可言,正如她觉得徐子谦是个极好的苗子,但却未必就能把人引至道上。

只是对这类人,蔺苒总能多几分耐心。

黄毛眼巴巴地看着,蔺苒轻叹道:“两年了,回去看看吧,至少也得给家里打个电话。”

黄毛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不是,姐,什么意思啊,卦象说什么呢?”

“就是说的这个。”

黄毛一愣,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蔺苒淡淡道:“话我已经说了,信不信,做不做,都在于你。”

黄毛张了张嘴,细想了片刻,点头笑道:“行,姐,我知道了,我回头就去给家里打个电话。”

黄毛没多留就离开了,下午的时候,水果店老板说的那个年轻人也找上门来了,看到两个人的摊位摆在那,忙快步走到两人面前。

“小师父,你们果然在这啊,哎呦,我还特意跑去了道观,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只好过来这里碰碰运气,还好找到你们了!”

蔺苒看了看面前西装革履的青年,有点印象。

她第一天在这个地方摆摊的时候,就被刘彪找过茬,等把人送走了,曾经打折给人算过卦,那一天是二十一卦,还是有几个人过来试试的,这个青年就是其中一个。

“你找我们有事?”

蔺苒给了他一张小马扎,青年一拍大腿就坐了下来,指着自己问道:“我叫华大丰,小师父还记得我吗?”

蔺苒点点头,“你来我这里算过卦。”

“对!”华大丰对蔺苒还记得他的事表示很高兴,展颜笑道:“那天是路过这里,那个时候我工作上遇到点事,正是心烦的时候,就让小师父给算了一卦。”

华大丰在原来那家公司工作好几年了,一直很稳定,后来公司的一个小老板出去单干,想私底下从原公司里挖几个人走,开出的条件也比原公司好,华大丰有些心动,但一时犹豫不决。

坐到蔺苒面前的时候,他本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明明还什么都没说呢,对方就已经点出他最近工作上有了问题,华大丰一听就觉得神了,也乐意花了二十块钱算一卦。

蔺苒告诉他稳定一点,工作上尽量不要随意变动,华大丰回去后想了想,决定信上一回,拒绝了那位小老板,安安心心待在公司。

但他有个挺要好的哥们却跳槽了,办理了离职手续,跑去了小老板的新公司,可先前说好的待遇却一样都没有,他们还是得从试用期从头开始,而华大丰则因为没跳槽,老板还给他升职加薪了。

那个哥们把华大丰拉了出来喝闷酒,羡慕他立场坚定,没搅进这趟浑水,还升了职。

华大丰心里也是庆幸不已,如果不是在蔺苒这里算了一卦,他未必不会跟那个哥们一样。

于是趁着周末,过来这里找蔺苒,决定好好谢上一谢,昨天没见着人,今天可算是遇上了。

华大丰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小师父你真的是绝了,幸亏我是听了你的话啊,不然接下来的日子我可就要难过了!”

蔺苒轻笑道:“你既然付了钱,我总不能让你吃亏。”

华大丰乐了,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名片,“不管怎么说真的感谢小师父,这是我的名片,您既然帮了我,以后如果有地方需要我,但凡我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蔺苒看了眼名片,阳光影视公司制作部副总监,华大丰。

影视公司……蔺苒双眼一亮,这种公司和娱乐圈打交道很多,蔺苒也多少听说那个圈子里的人,似乎对鬼神之说的相信度比普通人要高一些。

蔺苒将名片收下,微微叹道:“其实你也看到了,我们两个在这摆摊,就是为了糊口,但是现在这个时代,干我们这一行的真的太艰难了,华先生若是方便,就给我们介绍些客户,那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华大丰一听,当下便应了下来,“小师父放心,我回头就给公司的员工宣传你的光荣事迹,多给你介绍些客人,我们那个行业啊,对这事大多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正是这种潜意识里的态度,华大丰才会仅凭蔺苒的一面之词便照着她说的做。

他顿了顿又道:“小师父有没有什么灵符之类的,我也买两张沾沾运气。”

蔺苒不由失笑,取了一张护身符和一张转运符递过去,华大丰看了看钱包,现金不够,讪讪问道:“小师父,能不能手机转账啊?”

017 迷津

蔺苒有点尴尬,连手机都没有的人,请问要怎么转账?

她最终还是给华大丰打了个折扣,买一送一,华大丰欢欢喜喜地拿着两张符就走了,倒是看呆了对面水果店的老板。

居然又卖出符了?

这年头,难道傻子特别的多?

蔺苒可不知道水果店老板怎么想,她有些忧伤地朝系统叹气:“乖儿子,爸爸跟不上时代潮流了。”

系统:[把你的称呼改了我们还能好好做朋友→_→]

蔺苒:“好吧,狗子。”

[……]算了,总比乖儿子好一点。

系统轻轻一哼,[长见识了吧!在这个时代,互联网交易浸透了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蔺苒煞有介事地点头,“看来有必要搞只手机玩玩了。”

她长长一叹,“啊!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系统:[……]

#有一个不务正业只想赚钱的宿主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黄毛因为蔺苒话一直心神不宁,他走到了一块阴影里,靠着墙壁,拿出手机输入了一串号码。

哪怕已经两年没跟家里联系,这串号码也早已刻骨铭心。

黄毛按了拨号键,可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又打了两遍还是一样的结果,黄毛心里突然不安起来。

他回到住处,翻了翻以前手写的电话本,找到了自己的发小,辗转了两三个人,才算联系上了自己的姑姑。

“铁蛋,你个死没良心的……”姑姑在电话里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黄毛一句一句都听着,没有反驳。

仔细想想,这两年干的事确实有些不像话。

姑姑骂了一会儿也不说了,轻声道:“你回来看看吧,你妈前两天在地里干活的时候突然中风了,现在人还在医院呢。”

黄毛一脸震惊,手哆嗦着挂了电话,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急急忙忙赶去火车站。

姑姑说他妈的情况不太好,还一直念叨着他的名字,可偏偏他们想找他都找不到,就正好这个节骨眼上,他打电话回来了。

黄毛急得双眼通红,只要一想到如果这次没有联系家里,自己可能连老娘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他就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

又联想到蔺苒这次的提醒,黄毛暗暗在心里发誓,如果这次老娘能够平安无事,他回来后一定要给姐当牛做马!

……

陈爱红是做保险的,这次正好在搞一个活动,免费送了一个体检名额,她最近实在有些忙,天天加班,家里都顾不上了,哪还有时间去做什么体检。

可这个名额放在那里不用又有点浪费……

最近这几天,江沫时不时就给她和老江旁敲侧击一下,让老江注意身体,去医院检查一下。

陈爱红知道江沫会这样全是因为那个死算命的,她是真的有点生气,江沫都快高考了,这个时候却因为这么点破事分心!

一个死算命的说的话能信吗,江沫读了这么多年书,脑子都给读傻了!

有时候陈爱红真的想狠狠抽她一顿,都被江沫她爸和稀泥和过去了,骂了几次之后,江沫终于学乖了,再也没提过,可现在陈爱红看着手里这个体检名额,却莫名想到了老江。

陈爱红想,干脆把这名额给老江得了。

她才不是因为那个死算命的,只不过单纯地不想浪费资源!

江宏发倒也按照老婆说的去医院体检了,都是些常规检查,但等到三天后他去医院拿体检报告了,医生的神情却有些不太对劲。

“CEA偏高,这个指标全名叫癌胚抗原,你的身体里,可能存在有不受控肿瘤。”

医生说这话的时候,江宏发是懵的,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意思是,我得了癌症?”

“只是有这个可能,具体还得再做几个检查。”

江宏发紧紧捏着化验单,紧张地舔了舔唇,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癌症,对一个正常人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让人本能地畏惧,何况前不久老母亲就是死于肝癌,哪怕医生们尽了全力,也没能留住老母亲的性命。

他还没到五十,一生庸庸碌碌,女儿都还没有上大学……

江宏发焦虑地做了一个又一个检查,但还得回家去等结果。

这种状态,他连车都没法开了,打了辆车回到家,瘫坐在沙发上好像一下子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气。

直到陈爱红的电话打了过来,才算回过神。

“老江,今晚公司加班,我不回来了,晚饭你自己看着办。”

江宏发一言不发,陈爱红觉得奇怪,问了句怎么了,江宏发才崩溃道:“体检报告出来了,医生说我可能得了癌症……”

“……”

江沫晚自习结束回到家的时候,觉得气氛有点奇怪,老妈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老爸站在阳台上抽着烟,家里全是烟味。

江沫微微一愣,“爸,妈,你们又吵架了?”

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有,只不过这次好像闹得特别凶。

陈爱红揉了揉眼睛,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沫沫,之前你是不是说遇到个算命的,说你爸身体有问题?”

江沫一听这话就坐直了身子,面色发苦,“行了妈,我知道错了,现在我只管好好学习,我以后再也不说这个了,你也别老抓着这件事不放嘛。”

陈爱红一时有些尴尬,她之前因为江沫时不时把那个算命的挂嘴边,没少数落过女儿,可今天老江的检查结果一出来,她震惊难过之余,却突然想起了女儿说的话。

那个算命的让老江注意身体,而如今老江恰好体检检查出了毛病,这个太巧了,巧得都不正常了……

陈爱红牢牢抓着江沫的手,神情急切,“那个算命的在哪摆摊?”

江沫闻言心里一个咯噔,紧紧皱着眉,“妈,你干嘛呢!人家摆个摊赚点钱也不容易,再说也就二十块,你没必要去闹吧?”

“闹什么闹!你个死丫头,你倒是快说啊!”陈爱红都快急疯了。

具体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事情没个定论,这事她和老江都选择暂时不告诉江沫,免得她担心,但陈爱红现在想到的,却是江沫碰到的那个算命的可能是个真半仙!

人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便想着寄希望于别的地方,陈爱红现在就是如此,她急需要有个人能够为她指点迷津。

018 高手在民间

这一日,蔺苒和庞薇到小巷来摆摊的时候,就看到一对中年男女在附近徘徊,两人的脸色都很憔悴,似乎昨晚没有休息好,在见到蔺苒和庞薇摆起地摊的时候,两个人一起走了过来。

陈爱红看了看面前这两个小姑娘,年纪都很小,看上去也不会比自己女儿大几岁,但她听江沫说过,那算命的姑娘确实很年轻。

要不是老江突然出了这事,放在平时,这种路边摊陈爱红连看都懒得去看一眼。

“两位小师父……”

陈爱红深吸一口气,拉着江宏发站到两人面前,“我叫陈爱红,这是我爱人老江,我们女儿在半个月前曾经到这来算过一卦,小师父还关照过小女,让她爸多注意身体,小师父可还记得?”

蔺苒想了想,就知道他们说的是江沫,那个女孩子蔺苒的印象还是挺深的,毕竟那天她可是第一个上前来算卦的人,过了两天还特意跑过来问她说的是真是假。

蔺苒点点头,“有什么事吗?”

陈爱红眼眶微微发红,吸了吸鼻子道:“是这样的,我家老江前两天去医院做了个体检,结果发现身体出了些问题……”

陈爱红断断续续把事情的经过说了遍,蔺苒听后摇摇头,“这你们恐怕是找错人了,我不是大夫,也不懂医,如果是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尽快去医院吧。”

“小师父,我们不是来看医的!”

陈爱红紧紧握着江宏发的手,声音都带上了哽咽,“医生说老江可能得了癌症,这东西太可怕了,老江他妈,也就是我婆婆就是癌症死的,老江还年轻,性子敦厚,一直与人为善,我们女儿都还没有成年……”

她说着说着眼泪都掉了下来,江宏发一言不发,只在旁唉声叹气,脸色也极其灰败,整个人都显出一股倾颓之势。

陈爱红双眼通红地紧紧盯着蔺苒,目光中饱含期盼。

“小师父,我求求你,您能不能给我句准话,我们家老江会不会有事?我求求你了,你就告诉我吧……”

这种情况蔺苒也不是头一回见了,几百年的医学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一个小毛病都有可能死人,多得是有权有势的人家求神拜佛,或请来玄门高人开坛做法,固然有信仰之说,但也是寻求一种心灵慰藉。

陈爱红从手袋里拿出钱包,把一沓现金都拿了出来,塞到蔺苒手里,蔺苒看着那红彤彤的票子,莫名有些心痒。

送上门来的钱,如果不收,不是白费了人家一番心意?

系统:[……]呸,凑表脸!

蔺苒把钱塞了回去,只抽了其中两张,手中一只龟壳扬起落下,三枚铜板静静躺在掌心。

江宏发和陈爱红的目光都牢牢盯着蔺苒,两人双手交握,互相给对方打气,生怕从蔺苒口中听到什么不好的话。

蔺苒轻轻一笑,“别这么紧张,看江先生的面相,虽不是大富大贵之相,好歹也是福寿绵延之人,且我方才卜出的卦象也是中吉。”

两人闻言齐齐松了口气,不知不觉后背都好像出了一层冷汗。

陈爱红紧紧握住蔺苒的手,不住道谢,“多谢小师父,多谢小师父。”

蔺苒无奈道:“但江先生还是要配合医生,尽早治疗。”

“会的会的。”两人连连应是,江宏发像是想起什么又道:“听我女儿说,小师父是山上有间观的,我们家都是无神论,平素也没有什么信仰的宗教,不知道能不能去观里上炷香,添点香油,会不会冲撞了神明?”

蔺苒和庞薇对视一眼,观里有香火,她们当然不会拒绝。

“心诚即可,不会冲撞的。”

江陈两人闻言放了心,庞薇领着他们去道观,蔺苒则继续留在原地。

她朝系统胸前的屏幕上看了眼,果不其然声望又加了两点。

蔺苒嘿嘿笑道:“狗子,爸爸很快就会完成任务的。”

系统别过脑袋哼哼,[系统选择宿主,自然是从多方面考量过,没有能力完成任务的宿主,系统绑来何用?╭(╯^╰)╮]

蔺苒沉默了一会儿,“狗子,有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你为什么会选中我做宿主,还偏偏把我投放到这个时代?”

[……当然是因为宿主合适。]

“你如果不停顿那么一下,也许会更有可信度。”

[……](O_o)??

“狗子,你有小秘密啊。”

[……]装死中→_→

蔺苒没再继续追根究底,她知道就算是问了,系统也未必肯告诉她。

……

江宏发的详细检查报告都出来了,陈爱红陪着他进了诊室,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掌心都是汗。

“肠癌,幸好发现的及时,现在是早早期,做个手术,切除病变部分,术后若恢复良好,再定期做检查没问题,那就没事了。”

医生的话让两人心里的大石落了地,心情就好像坐了过山车,整个人死了又活过来。

医院安排了江宏发住院,尽快做手术,等手术成功后,陈爱红还坐在病床边上唏嘘不已,“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两个年级轻轻的女孩子居然还是大师。”

江宏发也笑了,“这就是所谓的高手在民间。”

他想了想道:“老婆,等我好了,我们再一起去观里烧香吧,以后我们常常去,沫沫也快高考了,咱们给一家人都祈福保平安,从前什么都不信,可我现在觉得,哪怕不是信徒,心存敬畏也是好的。”

陈爱红连连点头。

江宏发的病一开始是瞒着江沫的,江沫直到老爸都做完手术了才知道事情的经过,在医院哭得双眼又红又肿,被爸妈反复安慰着已经没事了才缓了过来。

“真的没事了?”江沫还有些不信。

“医生都说你爸恢复得不错,你就别瞎闹了。”陈爱红又气又笑,“说起来还是你的功劳,那个算命的小师父是真的本事人。”

江沫微微一愣,“那个小姐姐?”

“什么小姐姐,人家是蔺师父!”江宏发正色纠正起来。

江沫联想到自己先前算来的那一卦,晕晕乎乎地掏出了手机,把半个多月前发的围脖又转发了一遍,并添文:【我的天哪,小姐姐神了!我爸真的病了,听了小姐姐的话去医院检查出了肿瘤,幸亏发现及时切除了,简直不可思议!】

019 撞邪

名声声名,仰赖的是口口相传。

江沫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同学,有人惊叹也有人质疑,江宏发陈爱红也在各自的单位说过这件事,在他们口中,便是江宏发在蔺苒的指点下捡了一条命。

如此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自然为人津津乐道,蔺苒的名声也在一个小圈子里打了出来。

那个小摊位不再像以前一样无人问津,渐渐地开始有了客人,这其中有华大丰介绍来的,有江宏发陈爱红的亲戚同事或者江沫的同学,也有从别处慕名而来的。

道观里也慢慢有了香客,蔺苒和庞薇商量了一下,以后下山摆摊她一个人就够了,庞薇就留在道观里,有香客的时候她就负责接待,闲来无事之时便可练习画符,或是做一些杂务。

两人分工明确,生活也开始走上了正轨。

又到了一个周末,刘彪买了些礼盒正准备出门,芳芳靠在门框边问他去哪,刘彪说:“你大姑姑家的表哥前几天去山上看日出,把腿给摔伤了,才从医院回来,我过去看看,要一起吗?”

芳芳想起以前表哥总给自己买零食买礼物,点点头跟着爸爸一起去了。

刘彪有两个妹妹,其中一个嫁给了莫老大,刘彪自己也是跟着妹夫做事的,管着这一片,在道上混得很开,两家平时往来就很频繁,外甥伤了腿,他于情于理都得去看望一下。

妹夫家住在别墅区,莫老大不在家,刘彪就和妹子寒暄了一阵,芳芳则去了表哥莫勋的房间。

“阿勋没事吧?”

刘彪问起莫勋的状况,莫太太的脸色却不太好看,“腿倒也没什么,不算严重,就是骨裂,打上石膏等骨头长好就没事了,主要阿勋最近的精神不大好,还总是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一直做噩梦,老觉得胸闷心悸,喘不上气,医院又什么都查不出来,只说他太焦虑了,让他放宽心,别瞎想。”

莫勋是家里的小儿子,父母都宠着,儿子身体不舒服,做妈的也有些憔悴。

刘彪一听,不知怎么突然想到前一阵小女儿的病,随后又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太多,总不能医院查不出的毛病就推到鬼怪身上吧?

莫太太领着刘彪去房间看莫勋,这会儿子莫勋正在和芳芳说笑,神色看上去倒是挺轻松的。

刘彪斥道:“芳芳,别吵着表哥,你莫表哥需要静养。”

芳芳“哦”了声,走到刘彪身边,莫勋笑道:“芳芳不吵,和她说会儿话,我觉得舒坦多了。”

说着又按着胸口,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莫太太有些担心,“又难受了?我去叫医生。”

莫家有配备私人医生,随叫随到。

芳芳见表哥不舒服,倒了杯水递过去,“表哥,你喝点水。”

“芳芳真乖。”

莫勋摸了摸芳芳的脑袋,大概喝了点水真的有用,莫勋突然感觉胸口那股压迫感松了不少,整个人连呼吸都顺畅起来了。

私人医生来做检查的时候,莫勋躺在床上皱紧眉做着深呼吸,只觉得身上好像压了什么东西,太重了。

医生也没检查出个所以然,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莫太太对着医生发火,芳芳就陪着莫勋说话,整个过程莫勋的神情都是放松的,这几天都没有这么放松过,困意都渐渐上来了。

眼看着莫勋都快睡着了,刘彪也不好多打扰,就要带着芳芳告辞,莫勋却忽然惊醒,那种压着自己的沉重感又来了。

到这个时候,莫勋忽然觉察出了一些名堂,朝着芳芳招手:“芳芳,你靠过来些。”

芳芳不明所以地走过去,莫勋就觉得身上一松。

他不由面露古怪,“怎么芳芳待在我身边,我就觉得没那么难受,芳芳一走,我就浑身不舒坦呢?”

莫太太面色一变,“莫勋!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儿子平时爱玩她是知道的,换女朋友就跟换衣服一样,但芳芳可是他的表妹!

莫勋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大感冤枉。

天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

倒是刘彪意识到了什么,让芳芳把小口袋里的驱邪符取了出来,再让芳芳走到莫勋床前。

这次莫勋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变化,倒是表舅走过来的时候,他微微舒了口气。

刘彪这回就确定是怎么回事了。

当初他在蔺苒那里买了两张符,一张现在还贴在玄关,另一张本来是放在小女儿枕头底下的,后来小女儿病好之后,他就让小女儿随身携带,免得又冲撞到了什么邪祟,而这张符,似乎对莫勋也有用。

刘彪的表情严肃起来,“你最近去了哪里,这腿到底是怎么伤的?”

莫勋怔了怔,讷讷道:“我去看日出,然后不小心摔了啊。”

“说实话!”

刘彪吼了一声,让莫勋吓了跳,莫太太也是满脸不解,“怎么了这是?”

刘彪摇摇头,只是道:“你把那天伤腿的具体经过说一遍。”

莫勋有些犹豫,在自家老妈和舅舅的威逼之下,只好娓娓道来。

那天他和几个朋友约好了,一起去覃山上看日出,爬到山顶的时候凌晨五点,他们找了个好位置,休息了一会儿正好赶上太阳升起。

“我那时候有点兴奋,在朋友面前又想表现表现,正好旁边有个土坟,我心想站得高,看得远,就站在了土坟上。”

“……”

刘彪真有点一言难尽,“然后你就摔下来了?”

莫勋点点头。有一点他没说,他摔下来的时候似乎不是踩空了,而像是有人在身后推了他一把,可那个时候,他身后根本就没有人……

想到这里,莫勋不由有点不寒而栗。

刘彪指着他气急败坏,“你可真有本事!都踩到人家坟头上去了!”

现在的孩子,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就算他不信鬼神,死者为大,那是能随便冒犯的吗?

莫太太也回过味来了,面上惊疑不定,“哥,你是说阿勋撞邪了?”

“有这个可能。”刘彪又瞪了莫勋一眼,把手里那张驱邪符交给莫勋,“今儿晚了,你拿着这个能好一些,明天一早我就请个人来给你看看。”

020 缺角煞

早上八点的时候,蔺苒收拾了东西正准备出门,道观外便来了个不速之客。

心里惦记着莫勋的事,刘彪特意起了个大早,到有间观外蹲点,堵住了蔺苒。

“蔺小师父,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

猜到莫勋可能撞了邪,刘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蔺苒,这方面他还真不认识其他的人了,何况昨天莫勋也是因为蔺苒那张符才见好的。

刘彪说明了来意,“我那外甥年纪轻不懂事,昨天我把之前买的驱邪符给他了,但还是得请您过去看看该怎么办,莫家财大气粗,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小师父也会有一笔不小的报酬。”

蔺苒想了想答应下来,跟着刘彪去了莫家。

别墅区的环境自是不用说,光是走到这便能感到一阵清泰之气。

刘彪在车上就和莫太太通过了电话,等刘彪带着蔺苒到了莫家外,莫太太也走了出来迎接。

听刘彪的口气,请来的似乎是位大师,可莫太太左等右等,车上除了下来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外,根本没有大师的影子。

莫太太小声问道:“哥,你请的人呢?”

刘彪指了指蔺苒,“这不是来了吗?”

“这……”莫太太看着这个还像是学生的女孩子,一脸震惊,“真,真是年少有为啊。”

她干巴巴地笑,眼中却多了几分怀疑,悄悄给刘彪使了个眼色,刘彪摇摇头让她放宽心。

如果不是可靠的人,他会介绍来吗?

莫太太不好说什么,把人请进院子,“蔺师父是吧,请进。”

蔺苒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门前有几棵桃树,四月份的桃花基本都谢光了,只剩下一树绿色。

蔺苒眉梢轻轻一挑,“这桃树怎么种在这?”

莫太太笑道:“这不是都说桃树养人吗,而且桃花开着也好看,我就让人移了几棵过来,等再过两年,还能吃上桃子。”

“什么时候移过来的?”

“大概去年年中吧。”

莫太太一五一十地回答。

说实话,虽然没见识过蔺苒的本事,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她说话的时候,总觉得对方有一种特殊的气场,这可真不像是个二十岁女孩子能有的。

见蔺苒神色莫名,莫太太问道:“这有什么不好吗?”

蔺苒摇摇头,“桃树是养人,但种的位置不对,还是拔了吧。”

“你说拔就拔?”

蔺苒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中年男人叼着只烟斗走了过来,身量中等,气势却很足,脸色阴沉地瞪过来,目光不善。

刘彪轻声对蔺苒道:“这位是我妹夫,莫深。”

说完便朝莫深打了句招呼,介绍起蔺苒来,“这位是有间观的蔺师父。”

蔺苒朝莫深点了点头。

这个人的煞气很重,身上应该背有业障,这是蔺苒的第一感觉,但刘彪也是跟着莫深在道上混的,这煞气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反而是种福气。

古时便有诸多大将,以破军七杀入命,天生带煞,容易克到身边亲近之人,但这类人,一旦去了战场上,于千军万马中过,往往所向披靡,战功赫赫。

莫深的发家,和这一身煞气密不可分,可奇怪的是,在这股煞气之下,却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阴气缭绕,而且蔺苒也发觉,莫深的命堂色沉,奸门生有乱纹,尤其是双眼血丝遍布,竟隐隐有赤脉贯睛之象……

这些都不是什么好现象。

蔺苒正在打量他的时候,莫深吸了口烟冷冷一哼,“现在这年头,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称一声师父!”

他又朝莫太太瞥了眼,“阿勋好好的,就是骨头裂了条缝,你去请什么神棍?老子年轻的时候,断了几根肋骨都没叫唤,阿勋年纪轻,又是男孩子,至于这么娇气?”

莫太太没有反驳,很明显这话是指桑骂槐,说给蔺苒听的。

自从知道刘彪要请个道士过来,莫深就一直不大高兴,顾念着和刘彪的关系,他没有冲刘彪发火,可难道他还不能教训一下这个黄毛丫头吗?

小丫头就有小丫头该去的地方!

蔺苒就当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笑了笑走上前。

“门前种桃,谓之为逃,富贵逃散,从去年种下桃树后,莫先生生意上是不是时常会遇到麻烦,尤其最近,还丢了一笔大单子?”

想起一年来股市上赔了的货款,和一个月前没有竞下来的那块地,莫深下意识想要反驳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口,只能干瞪着一双眼。

莫太太有些惊讶地看向刘彪,却见刘彪一脸镇定,显然对这情境是习以为常了。

蔺苒在院子里转了起来。

在玄学方面,蔺苒自然比普通人敏锐得多。

说实话,她虽不是很懂风水,但也看得出来这一片别墅区的布置还是挺好的,可自从她走进莫家大门后,却感到一阵压抑,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阻断了莫家家宅与外界的气脉流通。

蔺苒走到院子的西北角,发现那里的土新翻过,问起之后,莫太太连忙说道:“那里本来种了棵李子树,但前段时间园林师父说里面生虫蛀空了,我就让人给砍了……有什么不妥吗?”

蔺苒摇头道:“天圆地方四角最佳,西北角和东北角上轻易动土,容易形成缺角煞,不利于家中男主人的事业和身体。”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东北方向,果然见那里也有动过的痕迹。

蔺苒叹气道:“若我没猜错,莫先生时常会感到眩晕无力,无端头痛,食欲不振,且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

莫深满脸怔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竟然每一个字都对上了!

理智上他觉得不能听这个小姑娘乱说,可潜意识里却已经相信了。

莫深转过头瞪着莫太太,家里的事可都是由莫太太在做主的。

莫太太惶恐道:“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哪懂这些,园林师父给的建议,我觉得不错就让人这么办了,玉梅跟我说桃树养人,我啥也不懂,就觉得种在门口好看……”

说到后面,莫太太的声音也渐渐低了,如果蔺苒说的都是真的,那她做的事可都是害了莫深啊!

021 与鬼谈判

莫太太满脸震惊,莫深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家里的事,还是得关起门来解决,眼下却不是吵架的时候。

莫深深吸一口气,不由自主询问道:“小师父,那你看这要怎么解决?”

“破除缺角煞是不难,只需取两块泰山石,分别镇在西北和西南两角,另外门口的桃树阻隔了财运,也得拔了。”

莫深一一点头记下,蔺苒想了想又道:“这处家宅的风水局可能有点问题,但我不擅风水学,也看不出太多名堂,莫先生回头还是请一个可靠的风水先生过来好好瞧瞧为妙。”

“这……”莫深看向刘彪。

他是在道上发的家,年轻的时候也是过的刀口舔血的日子,因而不信神佛,今日蔺苒已经把他的价值观都给崩碎了,这人还是刘彪带过来的,他哪认识什么风水先生?

但莫深还是把这话记在了心里,蔺苒又问道:“不是要去看令公子吗?”

“对对。”莫太太忙侧身让路,“蔺师父请。”

蔺苒由莫深领着往莫勋的房间走去,莫太太落后了两步,拉住刘彪说起悄悄话,“大哥,你是从哪找来的这个人?”

“前段时间芳芳出了点事,是她给解决的。”

刘彪没具体说起其中细节,莫太太也不是非要问出个究竟。

她的脸拉了下来,语气有些不满,“或许她是有真本事,可刚刚她说的那些话……虽说解决了以后对家里有好处,可你让老莫怎么想我?这些都是我无意中安排的,可天知道我根本不知情啊!”

刘彪皱眉寻思了一下,紧紧盯着她,“你真不知道?”

“我知道个屁!”莫太太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我只懂搓牌打麻将,这什么种桃的位置,什么缺角煞,我连听都听不懂!”

刘彪抿紧唇,自己妹妹有几斤几两他是知道的,他跟着莫深办事,很多东西都是他在打点,黑的白的都有涉猎,遇事也会多想几层。

莫太太什么都不清楚,但造成莫家现在这样的风水局却和莫太太有关,很有可能,莫太太是被人当了枪使。

园子的布置是园林师父给的建议,而门口种桃又是莫太太听别人说起后起的主意……

这件事细思极恐,刘彪觉得有必要好好查一下。

看莫太太一脸气愤委屈的样子,刘彪忍不住叹气:“这事我有数了,你以后也多长点心吧,先去看看阿勋怎么样了。”

莫太太瘪瘪嘴,到底没再说什么,和刘彪一起去了莫勋的房间。

昨天大约是这几天莫勋睡的最安稳的一晚了,一夜无梦,精神也比昨天好了不少。

看到自家亲爹领着一个年轻女孩子走了进来,莫勋下意识地心头一紧,还以为是之前被他甩了的女孩子找上门来了,可仔细瞧了瞧,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蔺苒,再一看老爹的态度,莫勋心想估计又是哪家的千金,被老爸叫来跟他认识一下。

可怎么也别挑这个时候啊,他脚上还打着石膏,还没好好打扮,穿了一身睡衣见人,不是失礼吗?

不过这个女孩子穿的似乎也不大讲究。

莫勋喜欢长相明艳的美人,换言之就是网红脸,可面前这个女孩子,长得倒是挺清秀的,可惜不是他的菜,倒是这皮肤真是好得没话说,这身材也不错,整个人看上去倒是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莫勋眯着眼睛打量,脑回路早已放飞地找都找不回来。

蔺苒根本没去管他想什么,她刚走进来,便能感觉到一股阴气,而且莫勋的眉心也有点发黑,整个人的火气很低,显然是被阴物缠上了身,要不是有放在床头的驱邪符,莫勋现在可不会是这样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爸,这是哪家的小姐,怎么称呼啊!”莫勋嬉皮笑脸地问,被他老爹一眼瞪了回去。

“什么态度,严肃点!这位是蔺苒法师。”

“法师?这年头还有法师?”莫勋觉得好笑,“我说妹子,你最近是看了什么小说还是影视剧啊,哥哥以前也有中二的时候,但是不要中毒太深哦。”

他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莫深恨不得把他从床上拎起来揍一顿。

蔺苒走到窗边,将厚厚的窗帘一把拉上。

这窗帘的遮光性很好,房间里一下暗了下来,刘彪和莫太太都进了屋,蔺苒回头道:“麻烦把门关上,不要开灯。”

房门被带上,暗得像是忽然到了晚上,封闭的房间里不知从哪刮来一阵凉风,让人背后无端升起一股凉意。

莫太太不由自主往莫深身边靠了靠,莫勋仍不明所以,“这,这干嘛呢?”

蔺苒懒得解释,只对身后三人说道:“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靠近。”随后便将床头的驱邪符收下。

那一刹那,一阵极小的气旋刮过,随后莫勋身形一窒。

在蔺苒的眼中,便是一股黑气窜进了莫勋的身体里,旋即莫勋整个人的神情都变了,阴森森地盯着蔺苒,轻哼一声。

听刘彪说起莫勋出事的始末,蔺苒就知道这人是得罪了亡魂,这本来就是莫勋的过错,是他起的因,便要由他结了这个果,蔺苒即便现在将它强行驱逐了,难保以后它不会再找回来。

亡魂缠上莫勋,必是不满。

对亡者不敬重,还踩到自己坟头上,任谁都不会乐意。

它把人从坟头上推下去,让他摔伤了腿,还缠着莫勋让他寝食不安,或许只是想给莫勋一点教训,但刘彪那张驱邪符一拿出去,亡魂显而易见地恼了。

要想一劳永逸,只能和鬼谈判,让它满意了,这事就算了了。

蔺苒看着眼前的“莫勋”,淡淡道:“我们谈谈。”

“谈什么,和你有什么好谈的?”“莫勋”态度傲慢,目光瞥向别处,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模型,翘着兰花指把玩起来,似乎很感兴趣。

门口的三人看着“莫勋”如此女气的姿态,忽然一阵胆寒。

这可一点都不像是他们平素里熟悉的儿子(外甥)!

022 满意

“莫勋”连看都懒得看蔺苒一眼,翘着兰花指将鬓发拢到耳后,可事实上,莫勋耳边的鬓发早都给剃光了。

显然这个上了莫勋身体的亡魂是个女的。

门口三人目瞪口呆,而后就听到“莫勋”掐着嗓子细声细气地哼起了歌,哼的还是上个世纪的流行歌曲……

蔺苒一脸淡定,随手取了一张定魂符贴到莫勋脑门上,然后右手握拳,朝着对方面门狠狠打去。

砰!

莫勋被打得后仰,后脑勺磕在墙上,嘴里发出了一声变调的惨叫。

蔺苒微微一笑:“谈不谈?”

“莫勋”还没反应过来,一脸震惊地看着她,蔺苒又是一拳打了过去。

“谈不谈?谈不谈?谈不谈……”

砰砰砰的声音不断,蔺苒每打一下,都要问上一句,可奇怪的是,莫勋脸上被她打过的地方,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没人发现,蔺苒的拳头上附着着一层极淡极淡的微光。

“莫勋”眼泪都被打出来了,明明附在莫勋身上,要疼也是这个身体疼,可偏偏这个女人的每一拳好像都结结实实打在了她的脸上,即便她想逃走,也被脑门上贴着的那张符给压住了。

“别,别打了……”“莫勋”哭着求饶,视线投向门口的三个人,大声惨叫:“爸妈舅舅,你们就任着她打我啊,我好疼啊……”

莫太太面露不忍,脚步朝那边挪了挪,却被刘彪一把拉住,“蔺师父说过,无论发生什么,别靠近。”

“可阿勋……”莫太太还有些犹豫,见莫深也是沉着脸一言不发,只能狠了狠心当没听见。

蔺苒呵呵一笑,“装的还挺像。”

她一把揪住“莫勋”的衣领,左右开弓,啪啪扇起了巴掌,那架势看得门口三人一愣一愣的。

莫勋嗷嗷直叫,实在受不住了,默默举起双手投降,“谈!谈谈谈!姑奶奶,别打了,我谈!”

蔺苒摇头轻叹,“你早点听话不就好了,打得我手都酸了。”

她甩了甩手,笑出一口白牙,“爽!”

系统:[……]

莫深&莫太太&刘彪:“……”

“莫勋”:(⊙_⊙)?!!!

蔺苒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吓得“莫勋”赶忙往旁边挪了挪,皱起张脸有点委屈,指着脑门道:“这张符能取了吗?”

“取了以后你跑了怎么办?”蔺苒轻轻一笑,“行了,你说吧,总缠着莫勋,究竟想怎么样?”

说起这件事,“莫勋”的脸色便阴沉下来,本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竟然冒出幽幽绿光,在昏暗的房间里看得格外清晰。

莫太太深吸一口气,抓住了莫深的手臂才勉强稳住身体。

“他踩在我头上,他不尊重我!”“莫勋”一脸愤恨,很是生气。

莫太太张口便道:“阿勋是无心的,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

“等哪一天他杀人放火了,你也说他还是个孩子!”“莫勋”根本不吃这一套,眼中绿光更盛,幽冷似雪夜中的狼,身上鬼气刹那弥散,屋子里一下又冷了不少。

莫太太被吓得住了口,莫深看她一眼,莫太太忙闭上嘴什么都不说了。

蔺苒弹了弹手指,“这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地道,你会生气我能理解,所谓和气生财,我呢,也是最做不来那种强迫鬼的事了……”

系统静静地看着她睁眼说瞎话,倒是没拆穿她。

“他冒犯你,你要教训他无可厚非,但凡事也要有个度,真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蔺苒拍了拍“莫勋”的肩膀道:“他的腿已经断了,这些天也因为你精神不济,未来少不得要走一段时间的霉运,你要是继续纠缠下去,他的火气越来越低,回头出门被车撞死也不稀奇,这样你身上可算是添了一条人命了……”

“莫勋”脸色惊疑,似乎是没想到这一重,她光顾着教训人了,如果不出一口恶气,实在难平心中之恨!

蔺苒看着她道:“我看你死了也有些年头了,阴寿都快尽了,再过不久就能投胎,非要在这时候闹出点事,是还想阴差带你去阴司尝尝刑罚?”

“莫勋”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蔺苒语重心长道:“你的坟立在覃山上,只剩了个土包,这些年想来也没什么祭祀了,我会让莫勋未来三年每年清明都给你扫墓,中元也给你祭祀供养,这样可还满意?”

“莫勋”抿着唇,哼哼唧唧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蔺苒面色一沉,“真要我开坛去请阴差过来?”

“莫勋”连连摇头,过了一会儿,又道:“我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正是爱漂亮的时候,我还要几件新衣服,要红色的……”

蔺苒把她的要求一一写下来,然后放到她面前,“看看,满意了就签个名字。”

“莫勋”噘着嘴,不情不愿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蔺苒打了个响指,指尖冒出一点火光,把纸烧了。

这就相当于是一样契约,如今就算是契约达成,亡魂就算再想出尔反尔也不行了。

“行了,过几天我就让他们给你烧衣服。”蔺苒把莫勋头上的定魂符揭开,一股阴气飞速地从莫勋身体里逃窜而出。

窗帘抖动了两下,整个房间里再没有其他动静。

莫勋倒在床上,幽幽醒转过来,突然倒抽一口凉气,摸了摸后脑勺,大声叫嚷:“妈,我这脑袋上怎么好几个包啊?”

他疼得龇牙咧嘴,然后面色又是一僵,双手捂住了脸,“谁打我了,我脸也好疼……”

莫太太试探性地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见蔺苒站起身,朝他们点点头,才放心地走到儿子床边。

蔺苒来到门口,莫深眼中的惊色已经收敛地差不多了,蔺苒道:“话你们都听到了,回头去找个寿衣店,扎几身衣服,写上亡魂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烧了,而后三年,记得每年给她祭祀扫墓,这件事就算完了。”

莫深长舒一口气,面色也松了下来,朝蔺苒点头致谢,“辛苦小师父了。”

他找来管家拿了只红包递过去,“小小意思。”

蔺苒摸了摸红包,很薄,她没打开,但这种有钱人家,出手怎么也不会太寒酸。

023 犯小人

事情解决了,蔺苒也不多留,莫深亲自把她送到了大门口。

蔺苒又仔细看了看他的面相,压低了声音道:“莫先生,恕我直言,您的命宫黯淡,运势低迷,近来可能会有灾祸发生,严重的可能危及性命,眼贯赤脉,财帛将失,还是多留心留心身边,以免犯了小人。”

这几句说得很轻,除了离得近的莫深和刘彪,再没人听到。

见识过蔺苒的本事,莫深已经对她很是信任了,听到这话勃然变色,转着眼珠一想,避开刘彪将蔺苒拉至一边。

“小师父,您可否再说得详细些,是不是有人要害我?”他想到家里的布置,眼里有煞气一闪而过,隐晦地瞥了眼不远处的刘彪,沉声问道:“是不是我妻子……”

蔺苒抬手打断他,“您的夫妻宫平整无恙,这点无需多虑,不如把注意力放在同宗身上……”

言尽于此,蔺苒微微点头,莫深愣了愣若有所思。

走到门口的时候,莫深问道:“小师父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以后若有什么麻烦,也好找小师父帮个忙。”

蔺苒讪笑道:“师父走得突然,观里一度比较艰难,某些设备的还没来得及配备。”

莫深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蔺苒没有手机。

莫深是做生意的,其中也有涉猎电子产品,想起前两天谭经理送来的两部最新款手机还没有拆封过,莫深当即就让管家取了来送给蔺苒,又留下自己的名片,送蔺苒出了门。

车上的时候,刘彪几次欲言又止,蔺苒不由失笑:“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呗。”

刘彪轻咳声,含蓄问道:“我妹夫犯了什么小人?”

“你不如直接问跟莫太太有没有关系呗。”

蔺苒一语道破他的言外之意,刘彪干笑了两声有点尴尬,“我妹这个人,脑子一根筋,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应该不至于……”

刘彪小心地看了眼蔺苒,蔺苒轻笑出声:“你就放宽心吧,我给莫先生指了条路,凭你们的本事,真要查什么应该不难吧?”

“不难,不难。”得到了蔺苒的保证,刘彪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起来,“你还回去摆摊吗?”

“不了。”蔺苒看了看车外明媚的阳光,难得偷了半日闲,她得做些自己的事。

“送我去市图书馆吧。”

刘彪微怔,“图书馆?”

蔺苒一本正经:“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刘彪:“……”

系统:[……]我信了你的邪!

刘彪转了个方向,把蔺苒送去了图书馆,蔺苒和刘彪道过别后,直接去了图书馆的历史馆,在华国史区域徘徊,找了本夏史译本。

夏这个朝代在历史上存在的时间只有短短百余年,前后经历过的也不过六个皇帝,蔺苒便是生存在夏英帝时期,因为英帝信道,那个时候,是玄门各派系发展最鼎盛的时期,英帝甚至广招玄门术士为他炼制延寿丹,蔺苒的师父也在其中之列。

丹成之日,延寿丹被送到英帝手中,英帝服用过后不久便驾崩西去,朝野上下震怒,太子把所有参与进去的术士通通抓了,一律活埋,玄门遭逢大变,蔺苒同样死在了那场变故里。

但她总觉得,这就是一场恶意针对。

倒不是说她对这些玄门大功炼出的丹药有多么自信,而是害死皇帝对玄门而言没有任何益处,反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蔺苒有心想从历史记载上找出些蛛丝马迹,但史书上对这段历史也只是泛泛而谈。

英帝崩后,太子继位,号梁帝,梁帝十五年,各地农军起义,夏朝倾覆……

蔺苒揉了揉太阳穴,见系统在馆内飞来飞去,忍不住问道:“你知不知道当年的内幕。”

系统挥了挥小胖手,[我是驱魔师导航系统,又不是考古系统,我怎么可能知道!]

蔺苒有点失望,系统飞到了她的面前,双手叉腰,[就算其中真的有隐情又能怎样,现在离夏朝过去已经七百多年了,你难道还想为术士平反吗?]

蔺苒皱起眉,“所以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把我投到这个时代?”

系统:[……]

系统已死,有事烧纸_(:з」∠)_

蔺苒戳了戳装死的系统,翻个白眼,又看了眼满书架的书,真不知道从哪里找起。

或许她得找一个专门研究那段历史的学者?

正在考虑这件事实施的可能性,身边忽然有个压低的声音响起。

“诶,是你!”

蔺苒一愣,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年轻男生站在她面前,刚好还是她认识的。

“徐子谦?”在这里碰到他,蔺苒是真的有点意外,意外之余注意到他眉宇之间缭绕的黑气,目光又是一凝。

徐子谦毫无所察,微微笑道:“你还记得我啊!我家就在这附近,周末的时候喜欢来图书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真巧啊!”

“是很巧。”蔺苒问道:“最近还好吗?”

徐子谦没领会到她话中的意思,点点头,“挺好的啊。”

蔺苒没再多问,弯了弯唇,“上次的事还得多谢你了。”

“那些都没什么。”徐子谦不在意地摆摆手,“这事当年学校压得紧,不许人传扬,但不代表没有人知道,我有个表姐就是那个跳楼女生的同班同学,去年过年的时候,表姐就曾经和我说起过这事,我那天不过是正好路过,提了个醒。”

说到这里,想到那座已经变得寻常了的钟楼,徐子谦压低了几分声音,“你应该不是一中的学生吧,那天其实就是冲着钟楼去的,你是不是什么得道高人,专门去捉鬼除煞的!”

年轻的孩子难免会对这些奇闻怪谈抱有兴趣,徐子谦的眼睛一刹那变得亮晶晶的。

蔺苒不由好笑,伸出手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蔺苒,住在西山有间观,我不是什么高人,只是个驱魔师。”

徐子谦迷迷糊糊地和她握了握手,她的体温微凉,双手光滑如玉,近了看,才发现对方的皮肤真是好得不像话,连一点毛孔都看不出来。

024 酱猪肘子

“驱魔师,听起来好酷!”徐子谦的眼睛更亮了,一时没控制住音调,惹得馆内的人纷纷望过来。

徐子谦忙举起手,歉意地讪笑,又对蔺苒指了指门,示意出去谈。

两人找了个馆外的位置坐下,徐子谦去自动售卖机上买了瓶奶茶递过去,好奇问道:“所以,小姐姐,这个世上是真的有鬼存在的吗?”

蔺苒斜睨着他,“存不存在你难道不清楚吗,你对这方面应该挺敏感的吧。”

徐子谦微微一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我也不太懂,就是有的时候,有些不一样的感觉,我小时候和我爸妈说我看到鬼了,他们却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后来我就再也没说过类似的话了。”

这个时代便是如此,在这类事上,即便说的是真话,也会被别人当成是假话。

蔺苒垂下眸,顿了顿又道:“其实你的天赋很好,放在从前,只要有个好师父领进门,玄门界里肯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真,真的吗?”徐子谦惊讶地睁大眼。

这种有武林高手找上门来,对他说骨骼惊奇,有一天能成为惊世大侠的感觉,真的是……太爽了!

徐子谦有些想笑,又使劲憋住了,憋得脸色通红,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但兴奋惊喜之后,真正的现实在眼前慢慢撕开,终是让飘飘然的他从半空跌回原地。

徐子谦扯了扯嘴角,无奈道:“但我还有学业,还得读书,如果被我妈知道我不务正业,估计她要打断我的腿。”

蔺苒表示理解,“当然,我不过就是提个建议罢了。”

凡事不可强求,时代已经不同了,她也不是非要逼着人怎么样。

蔺苒喝了口奶茶,看到徐子谦眉间隐现的黑气,又问了句:“对了,我之前送你的护身符你还戴着吗?”

“我放家里了,没带身上。”

“那张符是保平安的,你带在身边,如果遇到什么邪祟,一般都不会靠近你。”

徐子谦面露惊喜,连连点头,“小姐姐放心,我回头就带上,天天带着,保证不摘下来!”

蔺苒点点头,问他要了纸笔,写了个电话号码。

这号码原本是清惠法师的,自从清惠法师过世后,她的手机也没人用了,号码一直闲置着。既然莫深送了她两部手机,蔺苒也不打算再去弄一张新手机卡了,而且那张卡里面还有清惠法师的一些人脉资源,也许未来还有派得上用场的。

“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你可以打这个电话联系我。”蔺苒站起身,晃了晃手里的饮料瓶,“我先走了,谢谢你的奶茶。”

“小姐姐!”徐子谦猛地站起身叫住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我,我能和你学驱魔吗?我……偷偷学。”

蔺苒微微弯唇,对他的要求并不感到意外,“如果你能保证不耽误学习的话,周末放假的时候可以到有间观来。”

“我保证!”徐子谦立正敬了个礼。

蔺苒笑笑转了身,等看不见人了,徐子谦一个高蹦跳了起来,兴奋地比了个手势,无疑又惹了一票人的关注。这时候他可不管这么多了,拿出手机发了条围脖动态。

【遇到个驱魔师小姐姐,好酷!小姐姐还说我有天赋,要教我驱魔,开心地飞起!】

徐子谦好半天都没有平复下激动的心情,等他晚上回到家的时候翻了翻评论,发现不是表示无语就是呵呵嘲讽他中二,还有就是说他遇上了骗子,那个说要教他的小姐姐回头肯定要坑他一大笔学费。

徐子谦打了一长段字想要反驳,临到头想了想还是全部删除了。

他对灵异的东西比旁人敏锐地多,一中里那栋已经变得稀松平常的钟楼就已经让他了解到蔺苒的本领了,但这事他自己明白,说出去却是没几个人相信的,既然这样,他也懒得费口舌。

徐子谦哼哼两声,翻到下面看到一个名叫【江墨墨】的用户的评论。

【哇,好羡慕!我也认识一个小姐姐,特别特别的厉害,她只算了一卦,就救了我爸爸的命……如果不是我快要高考了没时间,真想跟着小姐姐学艺,嘤嘤嘤~】

徐子谦挑挑眉,戳了戳她的头像点进去,看到她最新发的几条动态,也觉得新奇,又看了看对方的资料,发现居然是和他同城的。

会算卦的小姐姐,又都在梅兰市,说的不会就是同一个人吗?

徐子谦想了想,关注了对方。

……

蔺苒和徐子谦分开后,翻了翻包,找出那只莫深给的红包。

里面放的是一张支票,她数了数后面的零,突然来了句“卧槽!”

系统吓得差点短路,蔺苒哈哈笑出声:“狗子,大佬就是大佬,一出手居然就是十万!十万啊!爸爸得画多少张符,算多少卦啊!”

系统:[……有点出息好吗?你看看自己声望,才刚刚过五十。]

心好累┭┮﹏┭┮

蔺苒拍拍系统圆滚滚的肚皮,“不管,爸爸今天要浪。”

而蔺苒浪的方式,居然是去卤肉店,点了十个酱猪肘子!

十个!

系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把十个猪肘子全吃了下去,屏幕上划过了一串串乱码,末了才见她打了个饱嗝,优雅地擦了擦嘴。

[你,你这么能吃的吗?]系统对自己的统生再次产生了怀疑。

“刚来的时候天天饿肚子,后来赚了钱也只能省着花,勉强管个半饱,现在终于不用勒紧裤腰带了!”

蔺苒摇头轻叹,“狗子,终于明白爸爸有多辛苦了吧,爸爸养你不容易啊……”

系统:[……]

在店员惊愕的目光下,蔺苒又外带了两只猪肘子,然后去找了家营业厅给庞薇买了张电话卡,又去供电局把道观的电费给缴了,过后就悠悠然回了道观。

庞薇还伏在案前画符,旁边放了一堆符纸,大多数都是报废的。

看到蔺苒回来了,庞薇拿着一张画好的符冲到她面前,“师姐你看,我画出一张黄符了!”

蔺苒表扬了她两句,又提着猪肘给她,“喏,给你的奖励。”

“这么多,师姐一起啊。”

“好。”

系统:[……]你他么才吃了十个!

025 新神像

交过电费之后,观里已经能用电了,蔺苒拿了一只莫深送的手机给庞薇,又把电话卡给了她,庞薇捧着手机就上一边研究去了,蔺苒则去把清惠法师以前用的那只手机找了出来。

她翻了翻通讯录,清惠法师也有一些自己的人脉,但随着她的猝逝,这些联系都慢慢断了,以后也未必还能续得上。

蔺苒看到的最近通话记录,已经是好几个月前,接连几个都是打给了一个叫陈秘书的人,但是对方都没有接,仔细算算日期,就是清惠法师出事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蔺苒还没有到这个世界,所有相关记忆都是原主脑海里的,蔺苒只知道那一天清惠法师突发疾病,被送进了医院,身体各脏器衰竭,病因不明,在重症室昏迷了两天就去了。

清惠法师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原主和庞薇方寸大乱,过后就开始操办师父的丧事,才忙完又碰上开发商上门要拆了道观……

蔺苒没有真正和清惠法师面对面接触过,但对方的面相却怎么看也不是个命薄之人,当然命这个东西很难说,中间难保不会出现什么变数,只是清惠法师的过世实在来得太突然了,就是那场病也充满了怪异。

蔺苒看了几遍通话记录,喊了庞薇过来,用她的手机打了陈秘书那个号码,电话那头却提示这号码是个空号。

蔺苒可不认为一个清惠法师在出事那天会反复拨打一个不存在的号码。

她存了个心,打算之后再找个人去查一查。

……

自从蔺苒说莫家家宅的风水局出了问题,莫深当天就搬去了名下的一间公寓,也开始着手暗中调查这件事。

他的动作很快,不过几天结果就被放到了他面前。

莫家家宅的园林师父是个老花匠,在他们家干了有好几年了,一直本本分分,也是因为这样,莫太太对他提出的建议大多都是采纳的,可追溯起来,这园林师父还是莫深的堂弟当年介绍来的,而和莫太太说桃树养人的玉梅是莫深的堂弟妹……

蔺苒和他说多注意同宗里的人,莫深一开始还有点疑惑,他的亲人不多,这位堂弟平日里可是个老实人!

莫深发家之后也给堂弟在公司里安排了个职务,他做得不算出彩但好歹挑不出错,平素也挺得他信任,见他身体不舒服,这堂弟还推荐了老中医给他调理身体,莫深怎么想也想不到他头上。

可摆在面前的铁证却让他黑了脸,这些年这位好弟弟可没少在公司里钻营,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甚至他喝的那些所谓调养的中药,实则却是在一点一点亏空他的身体!

莫深深吸一口气,他年纪大了,容易心软,平时有个什么小错他能睁只眼闭只眼,可都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可能顾念这么点血缘亲情。

莫深眯起眼,给局里打了个电话。

他白手起家,在道上混出了名堂,转而做起生意,渐渐洗白,这个过程少不得和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跟局里的关系也一向不错。

他这好弟弟不是要谋财害命吗,那他也不介意让人牢底坐穿!

有人打点,这场案子的结果会如何毫无疑问,刘彪去市宗教委员会跑了一趟,打听了一下有没有擅长风水学的师父。

道教在梅兰市并不兴盛,但幸运的是,省道协有一位业内很有名气的左安法师来了这里,就被刘彪请了过来。

左安已经五十多岁了,保养得却很得宜,面容慈和,看着便是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莫深请他来看了看家里的风水局,左安转了一圈,改了些小地方,回头对莫深道:“之前确实有被改了风水局,不过都是些小问题。”

莫深微微松口气,左安饶有兴趣地问道:“看着园内镇的泰山石,显然是有人破了缺角煞,莫先生之前应该请了人看过了,何必再大费周章?”

莫深无奈道:“不瞒法师,那一位说她不擅长风水学,建议我另请高明,我这也没个底,只能找您求个心安。”

左安笑了笑,只当是那位法师的谦虚之言,不再过问。

蔺苒又一次收到莫深邀请的时候,莫宅里已经再感受不到那股压抑之感了,莫深的气色也好了许多。

“小师父,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就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莫深谢了又谢,又忧心忡忡地取了样东西出来,“我那堂弟包藏祸心好几年了,一直在暗中蛰伏,这次我报警把他抓了,还在他家里找出了这个东西……”

那是一个纸人,手掌大小,是用纸裁出来的,上面写了莫深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莫深以前就算看到这种东西也不会在意,但现在却觉得心惊肉跳,他也知道有些地方有扎小人之类的诅咒,发现了这个就赶忙请了蔺苒过来。

“小师父,你看这……”

蔺苒看到纸人身上密密麻麻的鞋印,淡淡道:“打小人,这算是一种黑巫术,在南方比较流行,在纸人身上写下名字和生辰八字,用鞋底拍打,可以拍散人的运势。”

蔺苒想到第一次见到莫深时,他煞气之下隐含的阴气,终于明白是从何而来了。

“这种巫术黑巫来做效果立竿见影,普通人若没有特别强烈的主观意愿,基本没什么用。”

既然能影响到莫深本尊,估计是执念很重了。

莫深也想到这一层,脸色有些阴沉,又问道:“那要如何破解?”

蔺苒从包里翻出了一只小香炉,把纸人放到香炉里烧了,“这样就好了,不过为了避免以后再犯小人,莫先生可以在左手戴一只尾戒,或是佩戴黑碧玺黑曜石。”

莫深一一记下。

了却这桩事,他也放心不少。

“小师父,这次你可帮了我大忙了,为了表达一点心意,我想给观里捐几个新神像,你看如何?”

蔺苒想起观里那漆皮都快掉光了的三清像,哪有说不的理由?

谢过之后,蔺苒答应回去把神像尺寸告诉莫深,由他联系工匠赶制。

026 崩溃

临走之前,蔺苒拜托了莫深帮她查一查通讯录里那位陈秘书的电话,莫深的人脉资源比她多得多,查起来也很方便。

如果真如蔺苒想的那样,那么清惠法师很可能就不是自然死亡。

而且这种让人脏器衰败褫夺生机的法子,十有八九会和黑巫有关。

这种邪魔歪道,追根溯源其实就是玄门中的一个变种分支,彼此有诸多共通之处,在某个时代曾经十分兴盛,但因为黑巫的手法太过阴毒,有伤天和,是以一度遭到玄门众法师的打压,但即便如此,黑巫也没有被根除,反而一代代传承了下去。

在这个时代,连正统玄门都已经是夹缝求生了,蔺苒原本以为即便黑巫依旧存在,也基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却不想它很可能就出现在自己身边。

“狗子,清惠法师是不是被黑巫害的?”蔺苒不确定地问了句。

系统没理她,蔺苒疑惑地看了眼,发现系统正一脸专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心有所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发现屏幕上正亮着消消乐的游戏界面,那些五颜六色的小动物看得她眼都花了。

妈的!她就说这手机怎么耗电耗得这么厉害!

蔺苒气得按灭了屏幕,系统忙叫唤了声:[哎,马上就要通关了!]

蔺苒微微一笑,“好玩吗?”

[好玩!(???)!]

蔺苒哼了声,直接把它的能量瓶都用完,卸载程序关机,“你他么玩鸟去吧!”

系统:[……]

坐在地铁上的时候,蔺苒靠着座椅闭目养神,冷不丁从她口袋里响起一阵嘹亮的歌声。

“套马滴汉子你威武雄壮,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

整个车厢的人都朝她看了过来,蔺苒后知后觉地拿出手机,果然手机上正播放着歌曲,音量还被调到了最大。

蔺苒再次关机,瞪了系统一眼,对方扭了扭身体一脸无辜。

原本以为这就算完了,结果没到五分钟,系统又闹出了幺蛾子。

“嗯~雅蠛……雅蠛蝶,啊~嗯,啊啊啊……”

荡漾甜腻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尤为清晰,这回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了,还有几个年轻人暗暗瞄着她窃笑私语。

蔺苒沉下脸掏出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着某岛国的动作片,正是发展到激烈的时候。

蔺苒:“……”

她无奈叹气,“狗子,你变了,爸爸的节操碎了一地啊!”

系统叉腰哼唧,[我要消消乐!╭(╯^╰)╮]

蔺苒抽抽嘴角,认命地给它把消消乐下了回来,又充钱给它买齐了能量瓶,系统终于不闹了。

#扒一扒我家那个没出息的智障系统#

……

徐子谦关注了【江墨墨】之后也给她发过私信,但消息一直都是未读状态,直到周五的时候他才收到回音。

江墨墨:【抱歉最近手机用的少了,刚结束二模,有时间喘口气,才看到你的私信。】

徐子谦表示没关系,问道:【你说的算卦小姐姐救了你爸爸,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爸爸恢复得很好,现在都已经出院了,我们家本来是无神论,但自从认识了小姐姐之后,我爸妈每周末都要去观里烧香拜神的!】

江墨墨竭力给他描述蔺苒的神奇,这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已经信手拈来,末了又写道:【对了,我看你也是梅兰市的,给你推荐个好地方,西山半山腰有个道观,小姐姐就在那里,可灵了!】

徐子谦看着手机上的文字,险些笑出声。

他之前就怀疑这个江墨墨说的小姐姐和他认识的蔺苒就是同一个人,但当真的得知真相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惊喜。

这么一个高人,说要教他驱魔,想想都爽得飞起!

徐子谦挑挑眉,有些得意地写道:【这么巧,那个说要教我驱魔的小姐姐也住在有间观。】

这条消息发过去,对方沉默了大概有五分钟,然后就发来了一堆惊叹号。

【我屮艸芔茻……】

徐子谦咧嘴大笑。

满足了自己那点小小的虚荣心,徐子谦关了围脖提示音,不再回复她,吊足了对方的胃口,哼着歌回了家。

徐子谦是寄宿生,只有到了周末放假才会回家,可这次打开家门,他就感到家里一阵压抑,连空气都变得特别闷热浑浊,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之前几次回家,他也有点这个感觉,但他只当是家里没好好通风,而且这种感觉都没有今天这么强烈。

徐子谦在某些方面比较敏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心里顿时一紧,把蔺苒送他的护身符紧紧攥在了手里。

家里没有开灯,这个点,按理说老妈已经下班回家在准备晚饭了。

徐子谦拨了拨开关,没有反应,窗外灯火通明,看着也不像停电的样子。

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灯却明明灭灭的闪个不停。

徐子谦慢慢往里走。

“妈?”

“妈,你在吗?”

“回来了吗?”

徐子谦转了一圈,房间里都没看到人,直到他打开洗手间的门,看到他妈倒在地上,衣服上全是血。

徐子谦倏然一惊,冲过去把他妈扶起来,看到她下巴上破了一道口子,还有血在不断流出来。

“妈!妈你怎么了?妈!”

徐子谦抽了条毛巾捂住他妈的伤口,就要打电话叫救护车,可手机却突然没有信号,什么电话都打不出去,就连手电筒也突然灭了。

“靠,什么鬼!”徐子谦低咒一声,把他妈背起来就要冲出去。

漆黑的卫生间里不知从哪刮来一阵冷风,混着黏腻的血腥味,滴答滴答的水声响起,手机屏上微弱的光芒映在瓷砖上,倒映着他们两个的影子,可徐子谦却看到,除了他们两个之外,不远处还有第三个黑色影子在慢慢靠近他们。

徐子谦瞳孔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心猛地窜上头皮,让他全身都僵硬起来。

手机屏忽然暗了,仅有的那点光源消失,寂静的环境里,仅能听到心脏的跳动声。

扑通,扑通……

徐子谦背着母亲,感觉好像有什么阴凉的东西来到了他身后,慢慢伸出手。

他突然转身,攥着护身符的手胡乱一通挥舞,崩溃大叫:“滚开!都他么滚开!”

027 桃花煞

混乱之中,徐子谦感觉自己的右手似乎是打中了什么东西,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在耳畔,他手心的护身符一下子变得灼热异常。

卫生间的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闪了两下之后,突然亮起来,与此同时,客厅厨房的灯和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也跟着亮起,家里终于不再是漆黑一片。

徐子谦的额上布满了冷汗,四下望了眼,再没发现任何异常,这才脱力般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半扶着徐妈妈,大口大口喘息。

他颤着手拿出手机,又试着拨打了一次120,这回总算是通了,报了自家地址之后,徐子谦紧紧按住母亲下巴上的伤口,等着救护车过来。

“妈!妈你坚持住,救护车就快到了。”

十七八岁的少年,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慌得手足无措,眼眶泛红。

他看了眼手心那张护身符,感觉上面原本红艳艳的朱砂都似乎黯淡了不少,但能让他肯定的是,就是这张符,刚刚护住了他。

徐子谦又翻了翻通讯录,找到蔺苒之前留下的那个电话打了过去。

“小,小姐姐,我是徐子谦,我家,我家出事了……”

……

蔺苒接到电话后先是赶去医院,这个时候徐妈妈已经醒过来了,她是在卫生间摔倒撞到头晕了过去,下巴上磕破了一道大口子,缝了十几针,好在发现地及时,没什么性命危险。

徐子谦松了口气,坐在病床边,整个人都恹恹的精神疲惫。

徐妈妈安慰他,“吓到了?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徐子谦欲言又止,这时候徐父也闻讯赶了过来,问了一通情况后就皱紧眉道:“怎么好好的摔了?”

徐妈妈叹气,“也许卫生间地面有水,没留心滑了。”

徐子谦插了句嘴,“妈,我进卫生间的时候地上可一点水渍都没有。”

徐妈妈一愣,徐父的脸色沉了下来,在病床旁边转了两圈,显得有几分焦躁,“这都第几次了!”

“家里的灯莫名其妙开不出来可以说是灯泡出了问题,晚上睡觉的时候老是能听到奇怪的声音可以说是楼下的野猫在叫,下班回家发现电视机空调全部开着可以说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忘了关,冰箱里买的新鲜鱼肉总是不翼而飞可以说是记错忘买了。”

徐父深吸几口气,握紧双拳咬牙道:“现在一次比一次过分,碗橱里的碗莫名其妙碎了一地,大晚上总有脚步声在门外徘徊,彻夜彻夜做噩梦,明明清醒了却怎么都翻不了身……”

徐父把这些天的异常一五一十地细数出来,徐子谦之前一直寄宿在学校,对这些事毫不知情,现在乍一听闻,也觉得心惊肉跳。

徐妈妈闭了闭眼叹息,“你想说家里闹鬼了吗?”

徐父抿紧唇,“不排除这个可能。”

徐妈妈气得想坐起来,“老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不兴这些神神鬼鬼的,孩子还在呢,你别教坏了子谦!”

徐子谦:“……”(⊙_⊙)?

“咚咚。”

蔺苒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探了半个身子进来,“打扰了。”

“小姐姐,你可算来了!”徐子谦一下子站了起来,连忙迎上去,把蔺苒请进病房。

“子谦,这是你同学?”徐妈妈不着痕迹地打量蔺苒,徐子谦还在上高中,她可不允许自己儿子早恋。

蔺苒朝徐妈妈伸出手,微微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蔺苒,是个驱魔师。”

“……”

徐妈妈愣了愣,却已经条件反射地和她握了手,过后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看着自家儿子。

徐子谦知道母亲最是反感这些封建迷信,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妈,咱们家里是真的不对劲,之前要不是小姐姐给我的一张符,我那时候连电话都打不出去,你也不会这么快躺在医院里了!”

“徐子谦!”

徐妈妈气得坐起身,胸口上下起伏,“你要我跟你说多少遍,不要迷信,讲科学!这些人都是故弄玄虚的骗子,你小姨就是被他们害死的,你还不长记性,你这是要气死我……”

她的动作太大,牵扯了下巴处缝合的伤口,又开始流血,这时候麻药劲都已经过了,徐妈妈疼得龇牙咧嘴,徐子谦转身就要去叫医生。

蔺苒挑挑眉,右手掐了一个奇异的手势,口中喃喃道:“皮破皮相接,骨折骨相连,一不疼痛,二不出血……”

等止伤咒念完,徐妈妈面色一松,疼痛感一下子褪了不少,纱布上也不再见血色继续蔓延。

徐子谦脚步一顿,徐父面露惊讶,徐妈妈不可置信地瞪着她,打了个嗝。

“吵什么吵,医院禁止喧哗!”

又一个插着呼吸器的病人被推了进来,护士冷声斥了句,就把病人移到隔壁病床上,后面还跟着一个医生和三个中年男女。

年纪大些的中年男人正拉着医生不停念叨:“不是说不好了吗,怎么老头子还没死呢,我寿衣都已经买好了,你现在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又给救回来了?”

医生懒得理他,交代着护士需要注意的事项。

中年女人吹了吹染红的指甲,懒洋洋地倚在一边,一点也不见着急,“反正老头子早晚要没的,寿衣买着就放在那里呗,总能派上用场的。”

最小的中年男人哼道:“等老头子死了,房子得归我,这些年可都是我在养着老头子!”

年长的中年男人一听这话就不干了,“怎么说我也是老大,最大的那套得是我的!”

女人也不甘示弱,“爸爸生前最疼的可是我……”

三个人吵吵嚷嚷的,医生实在听不下去了,叫他们统统出去,过后连连摇头低叹:“什么世道!”

周围的护士俱都沉默,蔺苒瞥了眼,病床上的是个骨瘦嶙峋的老人,命宫已经全黑,基本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医院向来都是藏污纳垢的地方,而那三个人也许不知道,这时候老人的意识其实还是清醒的……

病房里没人再说话,徐父有些尴尬,走到蔺苒面前低声道:“这位小师父……”

蔺苒视线移至对方脸上,又别过头看了看病床上正生着闷气的徐妈妈,心里基本有了数。

徐父泪堂生痣,奸门泛红,这是犯桃花的面相,可对方已有妻室,而且妻子的山根黯淡微凹,又有黑气浮现。

这已经不是桃花运,而是桃花煞了。

028 疫鬼

桃花一旦成煞,那便不是运,而是灾,尤其是对有了家室的人来说,更容易影响到自己的另一半和子女的运势。

可按理说桃花煞还不至于引来鬼怪作祟啊……

蔺苒右手掐诀,在左手掌心聚了点灵光,轻轻一掌拍在徐父的肩头,徐父骤然感觉多日来笼罩在身上的疲惫阴凉散了个干净,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他瞪大眼不可思议,难以理解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又看了看自家儿子,眼里升起一抹亮光。

病床上的徐妈妈冷眼看着,咳了两声,徐子谦面露无奈地望向蔺苒,蔺苒会意道:“今天已经不早了,还是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徐子谦送蔺苒到病房外,徐父则留下来陪着徐母。

“对不起啊小姐姐,还让你特意跑这一趟。”

跑不跑这一趟蔺苒倒是无所谓,她问起徐子谦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徐子谦立刻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所见所闻。

蔺苒敛眉沉思片刻,道:“应该是宅鬼,也称客鬼,十二类常见鬼之一,我上个礼拜见你的时候你身上带了些阴气,不算强,但今天看你爸妈的样子,似乎是深受其害有一段时间了。”

“那这宅鬼会害人吗?”徐子谦小心问道。

蔺苒摇摇头,“宅鬼最大的本事就是让住宅不得安宁,它们会用尽各种手段搞恶作剧,通过闹鬼的手法把人赶出去,这样它们就能够占据你家的家宅,把它变成自己的私有地盘。”

徐子谦微微放了点心,蔺苒又道:“但是活人和鬼接触多了总归是不好的,而且我也不能够确定到底是什么东西把宅鬼引到了你家里去。”

蔺苒把他手里的护身符拿了起来,上面加持的一层道法灵光已经消散了。

她画的符她心里有数,这个宅鬼似乎有些凶啊……

蔺苒想了想,又拿了几张护身符给徐子谦,交代他让他和他爸妈贴身放着,至少能保证今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徐子谦连连道谢,想到自己母亲的态度,他轻声道了个歉,“小姐姐,不好意思,我妈那不是针对你,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以前听我妈说起过,我有个小姨,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医院看不好,外婆就信了当地神婆的话,每天一碗符水给小姨喝着,后来小姨汞中毒过世了,从那以后,我妈就特别痛恨这些东西,在家的时候连提都不准人提。”

蔺苒摆摆手,不太在意这个,既然到了这个时代,某些觉悟她也早就做好了,这要是搁自己以前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的,谁敢给她甩脸子,她没一巴掌呼上去就已经算是难得涵养了。

想着蔺苒就不由对系统叹了口气:“唉,狗子,爸爸这是老了,连生气都气不起来了。”

消消乐没有能量瓶了,系统正飘在半空装死,闻言半死不活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死的那年好像是二十四岁?]

“爸爸那叫少年老成。”

[那是,到二十四岁还没嫁出去,早就是老姑娘了……不过大概也没人能养得起你→_→]

想到她真正的食量,十个猪肘子吃下去脸不红气不喘的,系统猛然惊觉自己似乎发现了真相。

蔺苒不由一愣,眯了眯眼,“爸爸自己能养活自己好吗?”

和系统互怼了一会儿,蔺苒就和徐子谦道了别,还没走到走廊拐角,就听到一阵争吵声,是刚才的那三个中年男女,无非就是在家产分割上产生了分歧。

周围走过的几个护士对他们并不陌生,互相窃窃私语。

“那老头这个月已经第三次进医院了,几个子女天天就盼着老爷子死,人还好着呢,兄妹几个就已经着急分遗产了,老大还把寿衣寄到了医院……我要是那老头,死了也得被气得跳起来,真是养了几只白眼狼!”

蔺苒随意听了一耳朵,又瞥了眼那三个中年男女,目光闪了闪,垂眸嗤笑一声。

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刚刚在病房里的那位医生沉着脸走过来,扬手指着旁边的安全通道:“你们有完没完?医院不是给你们吵架的地方,要吵出去吵!”

三个人面面相觑,到底还是给了医生面子,施施然相继离开,没一个人选择留在医院陪床。

医生闭眼揉了揉太阳穴,长长一叹。

他是急诊科的大夫,毕业没两年,倒是在医院见了不少糟心事,今天这种情况也不算少见了,只是有的时候看到了还是忍不住有些感慨。

蔺苒走到他身边,轻声笑道:“他们都快死了。”

医生一愣,转眸就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子仰头看着自己。

他有点纳闷:“谁快死了?”

“刚刚那几个人啊,他们都要死了。”蔺苒一本正经地伸手指了指,说的正是先前吵架的三个中年男女。

女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笑意盈盈,丝毫看不出有一点开玩笑的痕迹,红唇一张一合,说出的话却充满了诡异。

医生莫名觉得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他刚想开口让她别乱说,护士就推来了好几张病床。

“乔医生,刚送来了一批食物中毒患者……”

乔琰再没了其他说教的心思,赶忙跑过去对患者做紧急处理,蔺苒笑了笑正打算迈步,系统却忽然响起一阵响亮的提示音。

[叮,检测到有非自然疾病传播,系统扫描中……]

[扫描完毕,发现疫鬼活动痕迹,触发支线任务——消灭疫鬼,解除病疫!]

蔺苒一怔,瞅见系统头顶两根天线末端闪着耀眼的红光,猛地转头看向已经拉起帘子的急诊室。

疫鬼,是一种专门散播疾病的鬼怪,往往能让一个小村庄的人和动物都染上病疫。

大多数疫鬼都喜欢栖居在臭水沟里,越脏的水它们越是喜欢,用现代的理念来讲,这些地方容易滋生病菌,而疫鬼就专门将这些病菌收集起来,通过食物向人类散播病源。

029 小龙虾

被疫鬼感染的人会上吐下泻,高烧不止,头晕脑胀,腹部绞痛,看上去与现代食物中毒的症状很相似,但用现代的医疗手法,即便洗了胃,也只能减轻一些痛苦。

疫鬼也分强弱,厉害的疫鬼往往能够致死,古时候有一些大的瘟疫,动辄死上数千人,这里面就不排除有疫鬼的功劳,而小的疫鬼就没那么可怕了,它们只会让人吃点苦头,难受一段时间,慢慢就能自己恢复过来。

可疫鬼若是不除,这病疫只会继续传播下去。

急诊室的帘子拉得死紧,蔺苒这种无关人员只能远远看着,完全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蔺苒瞅了眼半空中的系统,问道:“喂,狗子,能窃听吗?”

系统哼了声,飘进了急诊室,反正除了蔺苒,别人也看不见它,它大可以肆无忌惮些。

不一会儿蔺苒耳边就响起了急诊室内的对话声。

乔琰一边检查着病患的心律血压,一边问道:“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吃了些什么东西?”

患者断断续续说:“和几个朋友一起下馆子吃了顿晚饭,还没吃完就觉得肚子疼,接着就开始吐……要是只一个人就算了,可一桌上除了阿兰,其他人都这样……”

乔琰交代护士先给病患输液做各类化验,然后又去看了看其他食物中毒患者,有两个特别严重的直接给安排了洗胃。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居然又送来了几个人,同样是食物中毒,症状也相类似,乔琰仔细问了问,发现这些人都是在同一家餐馆里吃的东西。

这就不仅仅是巧合了。

有病人的家属打了质监局的电话举报那家餐馆,还有人直接报了警。

乔琰忙得团团转,紧急处理了一下就出来找了那个叫阿兰的人。

阿兰是和之前几个进医院的病患同桌吃饭的,可到头来只有她安然无事,还能把他们一起送来医院。

乔琰问道:“你们都是吃的一样的东西?你没有不舒服?”

阿兰点点头,至少到目前为止,她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适。

乔琰又问道:“那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们吃了,而你没吃的?”

阿兰仔细想了想,恍然道:“龙虾!他们点了几斤小龙虾,但是因为我个人对龙虾过敏,所以没有吃。”

乔琰大致了解了情况,又联系人去餐馆采集食物标本。

蔺苒大概知道了来龙去脉,招呼了一下系统,转身出了医院,打了辆车朝着那家有问题的餐馆过去,路上还打了个电话给庞薇,让她去餐馆那里和自己会和。

那家餐馆也是热闹,一晚上出了这么多食物中毒患者,老板百口莫辩,想要关了店门,却被围观群众和病人家属联合拦了下来。

蔺苒到的时候,警方已经来人了,这件事的影响恶劣,警方也很是重视。

蔺苒和其他群众一样被拦在店门外进不去,于是故技重施让系统进去给她做实况转播。

警方对餐馆里的每一样食物都采集了样本,接到医院方的电话后,重点对龙虾进行排查,又找来老板做笔录:“你们的食材是从哪来的?”

老板交握着双手,满头大汗,“都是在菜场里买的,每天早上都会有新鲜的食材送过来,还有一些冷盘是外包出去的……我们的烹饪过程绝对符合卫生标准,以前从来没有出过事,这和我们真的没关系啊!”

警察一五一十记录下来,记到一半的时候,警察又接到了电话,短暂通话之后,警察沉着脸挂断,“刚接到消息,又有一批患者因为订了你家的小龙虾外卖食物中毒进了医院。”

老板大惊失色,都快哭出来了,“这,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们都是小本生意,不会随便拿消费者开玩笑的……一定是买来的小龙虾有问题!”

“龙虾哪来的?”

“水产市场订的,现在很多人都爱吃小龙虾,每天都能卖个两三百斤……”

说着老板好像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忙道:“对了,早上去菜市场的时候,有个小摊位的龙虾卖得很便宜,才八块钱一斤,总共就三十斤,我看那些龙虾个头还挺大的,就全买了……”

警方基本确定了问题出在小龙虾身上,餐馆这里笔录做完后,一部分人去水产市场卖龙虾的老板那里做笔录,还有人就找上了菜市场那个小摊位的摊主。

蔺苒让系统跟着警察,自己则找了家奶茶店坐下来,没过一会儿庞薇也到了。

“师姐,出什么事了?”

蔺苒给她递了杯奶茶,“发现了疫鬼,找你来当然是捉鬼啊。”

庞薇一听很是高兴,自从上次钟楼的白安妮事件之后,庞薇大多时间都是在观里,画符倒是精进了不少,但是实践经验却少得可怜。

庞薇立刻站了起来,“那还等什么,师姐我们快走,正好可以试试看我画的符!”

“别急,疫鬼在哪还没确定呢,你先坐一会儿,喝点东西。”

蔺苒在等系统的消息。

水产市场的龙虾大多数都是人工养殖的,问题不会太大,但小摊位上的龙虾怎么来的却不一定,尤其小龙虾这种生物在臭水沟里也能生存,而那种地方正是疫鬼滋生的地方。

系统那里很快就有了结果,那个摊主卖的龙虾来源确实不干净,都是他从一个土坑里捞出来的,他也不知道那些龙虾可能会有问题,就是想赚些钱。

蔺苒了解情况之后,直接和庞薇去了摊主说的那个土坑。

那里原本是某个村子的自留地,后来村子全拆了,这块地也就慢慢荒废了,旁边有几条大马路,可这块地上却不见有造什么建筑,反而堆满了各种垃圾,简直成了个小型垃圾场,才刚靠近就闻到一股酸臭味。

庞薇捂了鼻子和蔺苒往里走,旁边种了一排树,路灯照得亮堂堂,但到了里面光线就暗了,庞薇刚想打开手电筒,蔺苒就取了张明火符随手一抛,便有一团火浮在半空。

地上都是垃圾,连路都没有,但那个土坑倒是不远。

坑不算大也不算小,里面积了半坑的水,那水是墨绿色的,上面还飘着各种垃圾。据摊主所说,他卖的那三十斤龙虾就是在这里面捞出来的。

030 完成一半

明火符挂在半空,火光泄了一地,夜里的风裹挟着刺鼻的恶臭拂来,吹在身上只觉沁寒。

蔺苒掏了一把符递给庞薇,庞薇看了眼,见是困灵符,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两人在周围的树上都贴了困灵符,将所有的出口都封住,届时将疫鬼逼出,它们便无路可逃。

等贴完之后再回到土坑前,庞薇小声嘟囔了句:“也不知道这地方怎么会挖了这么大个坑,以前是有人家在这里养鱼吗?”

蔺苒失笑道:“这里的阴气很重,以前应该是块坟地,从前人死之后都是土葬,到后来才兴的火葬,不过村子都已经拆了搬家了,老祖宗的尸骨自然也得跟着挪地方,这不就都得挖出来了吗?”

庞薇:“……”

想到那些小龙虾是从坑里出来的,庞薇面色一僵,莫名有点犯恶心。

“眼不见为净,还是有道理的,你就当不知道吧。”蔺苒拍拍她的背,“行了,该办正事了。”

一听办正事,庞薇的精神就抖擞起来,摸了摸手腕上的辟邪玉珠,从包里扯出一团墨线,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蔺苒直接往土坑里扔了一张驱邪符。

绘着朱砂的符纸被墨绿色的水浸透,缓缓沉了下去,没过一会儿,便见水面开始冒起泡泡,就如同一锅煮开的水,沸腾了起来,有一只只模样奇特的小鬼从水中争先恐后地窜出,仿佛在躲着什么洪水猛兽。

这些小鬼一个个都只有孩童大小,面色洁白,身体乌黑,额生独目,浮在半空中,个个手里都提着一盏红灯笼。

庞薇数了数,十七只疫鬼,抱着十七只红灯笼,幽绿的独目森森地盯着她们,对这两个闯入它们领地的人类抱着十足的恶意。

蔺苒活动了一下关节,取了把桃木剑出来,回身对庞薇道:“疫鬼没什么攻击力,但遁术一流,能够穿墙而过,它们的弱点是手里的红灯笼,灯笼破了,疫鬼就会消散,你仔细留心些,虽然已经贴上了困灵符,但难保不会有疫鬼逃走,今儿这十七只疫鬼,只能留在这!”

疫鬼顺应环境而生,不存在度化一说,蔺苒今天来,就是要直接送它们归西。

庞薇点点头,拉紧了手里的墨线,这还是师父留下来的遗物,对付普通鬼物是足够了。

蔺苒提着剑直接就冲了出去。

现在这种低魔的末法时代当然是不能和从前相比的,曾经做驱魔师的时候,蔺苒就练了一身好身手,否则和人和鬼斗起法来,她又能有几分胜算,哪至于后面还闯出了名堂?

吃过上品洗髓丹后,这具身体的各方面素质都得到了大幅增强,蔺苒只是微微提了口气,脚尖轻点便已跃起两米,横剑一扫。

桃木剑上附着一层淡淡的灵光,明明是木质的剑,用起来竟也有种削铁如泥的气势,带动起阵阵劲风呼啸,轻而易举便将两只疫鬼手中的红灯笼挑破。

隐约间有几声凄惨的尖啸响起,荒地上刮过一阵寒风,吹得两人衣衫猎猎作响。

被灭杀的两只疫鬼化作丝丝缕缕阴气消散,剩下的疫鬼见势不好,尖叫着四处逃窜。

“薇薇,动手!”

蔺苒喊了声,朝着一个方向追去,手握木剑左劈右砍,眨眼的功夫又有三只疫鬼惨死剑下。

系统瞪圆了眼睛,然后开始挥舞着小短手给她打气。

[嘿咻,嘿咻,宿主,加油!嘿咻,嘿咻……]

庞薇看得也是一呆,回过神来后拉起墨线也追上了几只疫鬼。

她先是撒了把血豆子,撒到疫鬼身上时,溅起了一串火星,疫鬼尖声嘶嚎,动作一顿,庞薇弹了弹墨线便顺利缠上一只,咬紧牙狠狠一扯,将疫鬼扯了个四分五裂。

疫鬼死前的尖叫声就像响在耳畔,无数阴气扑面而来,庞薇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看到一旁蔺苒越战越勇的身姿,庞薇定了定神又锁定了一只疫鬼。

一会儿功夫,十七只疫鬼就只剩了五只,这五只疫鬼本想逃遁,却被周围贴上的困灵符给逼了回来,才触碰到那层灵光,疫鬼便觉得自己好像被放在了火里煎熬,手里的灯笼一下暗了不少。

走投无路之下,五只疫鬼狠狠瞪着两人,竟聚成一堆,融合在了一起。

这只新生的疫鬼足有成人大小,洁白的脸上一张血盆大口一开,吐出一口恶臭的黑气,熏得人几欲作呕。

大概是知道蔺苒是块难啃的骨头,大疫鬼不去和蔺苒作对,而是选择扑向了庞薇。

这样一个张牙舞爪还满嘴恶臭的大家伙直直冲向自己,庞薇心里不由发紧,一下子有些腿软,但好歹是站稳了,抓着一把血豆子全部撒了过去,然而方才还能抵御片刻的血豆子竟然对大疫鬼毫无作用。

眼看着那张布满利齿的巨口就要咬上自己,庞薇闭眼尖叫,抬手挡在自己面前。

手腕上的辟邪玉珠金光一闪,疫鬼当即被那光芒刺得大声嘶喊,带着无尽的凄惨。

噗呲。

一把木剑从疫鬼身后穿胸而过,径自捅破了它手里捧着的大灯笼。

不过瞬息,那些或真实或缥缈的动静尽数消散,荒地上卷起的阵阵寒风悄然平息,那些仿佛要往人骨头缝里钻的阴冷一散而空。

庞薇喘着粗气地移开手,惊魂未定,“师,师姐……”

“好了,没事了。”蔺苒掏出张纸擦了擦木剑,微微笑道:“干得不错。”

庞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系统在半空转起了圈圈,[叮!恭喜宿主成功消灭疫鬼!]

蔺苒等了会儿,也没等来下文,皱了皱眉,“奖励呢?”

系统眨眨眼,[宿主还没有解除病疫,支线任务才完成一半,没有奖励。]

“……”

蔺苒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还要去治好那些食物中毒的病人?

白了系统一眼,蔺苒叫上庞薇清理了一下她们留下的痕迹,先回了道观。

医院里,徐子谦在徐母打点滴的时候叫上徐父出去吃了顿晚饭,也和他说了自己家里闹宅鬼的事,徐父本来就觉得家里是闹鬼了,如今一听差点没跳起来。

徐子谦赶忙道:“小姐姐说了,宅鬼不会害人的,它们只会搞点恶作剧,等明天一早我们叫她过来除了就好了。”

031 鬼剃头

听到儿子这么说,徐父好歹放了点心。

徐子谦又把蔺苒给的护身符拿了出来给徐父,“爸,这是小姐姐画的符,放在身边能保平安的。”

徐父将信将疑,“真有用啊?”

“有用的,爸,你就放心吧,小姐姐正好给了三张,我们和妈一人一张。”

徐父将护身符放进了贴身的衬衣口袋里,听到这话又犯了难,“咱俩是没关系,可你妈那……”

徐母可是最烦这些的。

徐子谦想了想,出了个主意,“要不,我们今晚不回家住,妈也可以留在医院观察观察,等明天一早请小姐姐去搞定宅鬼了咱再把妈接回去。”

只要不留在家里,宅鬼自然也就影响不到他们了。

徐父想了想,觉得可行,

等两人吃完饭就给徐母带了碗粥,徐母吃完后水也挂的差不多了,说想要回家休息。

徐父和徐子谦面面相觑,徐父劝道:“你这都摔晕了,缝了这么多针,再留医院观察一晚上吧。”

徐母皱眉,“在医院不自在,我要回去。”

徐父板起脸,“你就是不听我的,怎么也得听医嘱吧,医生都建议你留院观察,你也不希望自己身体真的出什么问题是不是?”

徐母想了想同意了,徐父悄悄给徐子谦比了个“成功”的手势。

徐父留下来陪床,徐子谦就去医院旁边的酒店开了个房间。

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整个病房乱成了一团,护士拨通了医院的内线:“乔医生,3015病房4号床的病人心跳停了……”

乔琰赶到病房做心肺复苏,连除颤仪都用上了,最后还是宣布了病人死亡。

死亡这种事在医院并不少见,这老人几次的急救都是他负责的,现在去了,子女却没有一个陪在身边……

乔琰亲自联系了病人家属,打的是老人大儿子的电话,对方听到老人过世的消息,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个度,语气却满是惊喜:“老头子真的死了?哈哈,好,我马上就过来。”

乔琰挂断电话的时候脸上带了几分怒色。

作为一个医生,别人家的家务事和他没多大关系,但作为一个旁观者,这几个人的所作所为简直是枉为人子!

这种人,死后怕是都要下地狱!

乔琰深吸几口气,压住自己的情绪,突然想到傍晚的时候在走廊上遇到的年轻女孩子,指着那三个人说,他们都要死了……

乔琰赶忙摇摇头,喃喃自语:“瞎想什么呢!”

他转而又去了晚上送来的那批食物中毒的患者那里,现在他们腹泻呕吐的状况虽然已经控制住了,可这高烧和腹痛的症状却没怎么减轻,有些甚至是陷入了昏迷,乔琰和几个值班医生都正在为这事发愁。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救护车又送来了几个车祸伤者,乔琰边推着推床边瞅了眼伤患,忽然一愣。

居然是刚刚过世的那个老人的大儿子!

乔琰又看了眼其他几张推床上的伤患,不止是老人的大儿子,还有老人的二女儿和小儿子,全都在里面。

这起车祸很严重,这些人伤得都不轻,全身都是血,送来的时候都已经休克了,乔琰和几个值班医生一起竭力抢救,可这几个人最终还是不治而亡。

从手术室出来后的乔琰回到办公室喝了口热水,有护士经过他办公室门前的时候还谈论起刚刚车祸送来的几个人。

“3015病房的那个老头死了,他的三个子女在来医院的路上发生了车祸,没抢救过来,全死了。”

“是不是那个还没死呢子女就忙着争家产的老头?”

“对,就是他。”

“天哪,这老头前脚刚走,后脚子女就跟上了,太巧了吧!是不是那老头见子女不孝顺,所以把人也给带走了?”

“……”

护士渐行渐远,乔琰渐渐听不清她们说什么了。

脑中不由自主地又浮现起那双黑白分明带着笑意的眸子,殷红的薄唇一张一合,说着无情的话。

“他们都快死了。”

初夏的夜里还有些凉,乔琰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低咒一声:“什么妖怪啊!”

……

徐子谦在酒店安稳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就带了早餐来医院,还没进病房就听到他妈妈的声音,病房门口还围了不少围观的人。

徐子谦挤了进去,一眼就看到病床旁光头的母亲正在和护士争论,而父亲则站在一边一言难尽。

“爸,妈,出什么事了?妈你的头发怎么没了?”徐子谦怔怔问道。

徐母气得脸色通红,指着护士大骂:“你问他们!这医院怎么搞的,才住一个晚上就有人把我头发剃光了,你们医院的安保措施这么差,我要投诉你们!”

护士也很无奈,“病房内没有监控,走廊上的监控显示昨晚十二点后便再没有人出入病房,这和医院没有关系,我建议您去做个检查,也许是因为什么潜在病症导致您的脱发。”

“脱发?你他妈见过谁一夜能把头发都脱光的?你再看看我的头发,发根都还在,你跟我说脱发?少他妈给我在这里推卸责任!”

留了十几年的头发一夜被剃光,徐母连涵养都不顾了,竟也像个泼妇一样破口大骂。

徐子谦悄悄走到徐父身边,不解问道:“爸,这怎么回事啊?”

徐父摇头叹气,“不知道,早上醒过来就看到床头全是头发,切面齐整,看着便知道是被剃下来的,但医院坚持和他们没关系,你妈气不过就和人理论了。”

徐父揉着眉心,满脸疲惫,“也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你妈也是,睡着的时候有人剃她头发,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话说出来,徐子谦面色微微一变,扯了扯徐父的袖子,悄声道:“爸,你说会不会……”

他神色讳莫如深,徐父却是秒懂,一下子惊恐起来,“不会吧?我们都没在家了,那宅鬼还能自己找上来啊?”

可这事若是人为,没道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细思极恐,徐父深吸一口气忙道:“快!快联系昨天那个小师父!”

032 排毒

蔺苒一早就跑了趟中药店,买了堆红糖和几味温补的中药,放一起熬了一桶红糖水,然后烧了张驱邪符进去,末了又将之前系统奖励的解毒万灵丹化在了里面,和庞薇一起提着就去了医院。

因为那三十斤小龙虾,昨天光是食物中毒患者就有二几十个,大一半都送去了市中心医院,可一夜过去了,病人虽有些许好转,但依旧腹痛不止,持续发热,连主治医生也束手无策,化验结果里又找不出什么原因。

乔琰跟着主任又给病人做了一遍身体检查,只能往病人吊瓶里加止痛药。

高雨晨是一个吃播女主播,长得瘦瘦小小,食量却很大,加上长相清秀,在吃播圈里算是小有名气,昨天晚上她直播吃海鲜,订了20斤的小龙虾,才吃到一半就食物中毒进了医院,医生给安排洗了胃,她本来也以为只要挂几瓶水就能好了,结果煎熬了一个晚上还是浑身不舒服。

隔壁病床的患者哇的一声突然吐了,刚喝下去没多久的粥全部吐了出来,胃酸的味道充斥着病房,高雨晨也开始有点反胃,挣扎着坐起来去了厕所。

等吐完之后,高雨晨扶着墙走了出来,蔺苒路过时瞅了眼,走上前去扶了她一把,“看你似乎很不舒服,我扶你去旁边坐一会儿吧。”

高雨晨一怔,点头道了声谢,被蔺苒扶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蔺苒拿了只一次性纸杯,让庞薇从保温桶里倒了半杯特制红糖水出来,递了过去,“喝点红糖水暖暖胃。”

高雨晨看了看蔺苒,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纸杯,红糖水特有的甜味窜入鼻尖,让她一直昏昏沉沉的脑袋有了片刻清明。

高雨晨不由自主接过来喝了一口。

暖暖的水流滑过食道留进胃部,翻腾的胃一下子安分了许多,舒服地她轻轻叹了口气。

“这红糖水里怎么有股中药的味道?”高雨晨又喝了口,感觉味道有些奇怪。

“因为是特制的啊!”

蔺苒笑出一口白牙,显得人畜无害,高雨晨一愣,下一刻肚子便开始阵阵绞痛。

卧槽,怎么又开始了!

高雨晨捂着肚子,蔺苒体贴地给她递上了一包纸巾,肚子疼得实在厉害,她管不了太多了,抓过纸巾扶着墙又进了厕所。

庞薇皱皱眉,“师姐,她不是喝过药了吗,怎么还拉?”

“没事,排排毒正常的。”

蔺苒浑不在意,坐在原地等了会儿,大概十分钟后,高雨晨慢慢走了出来,脚步还是有些虚浮,但精神看着却好了不少。

看到蔺苒还在,高雨晨有些惊讶,就听到蔺苒问道:“还难受吗?”

高雨晨摇摇头,又点点头,皱着脸说:“肚子不疼了,但感觉整个人都有点虚。”

“折腾了一晚上,虚是正常的,去挂瓶葡萄糖再吃点东西就好了。”

高雨晨怔怔看着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前后的变化似乎就是因为一杯红糖水?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现在可觉得舒坦多了。

“你这红糖水……”

蔺苒笑着起身,“祖传秘方,专治你这种病邪入口。”

“……”

高雨晨回到病房的时候,身后跟了两个同龄女孩子,她是一个人来医院的,也没人陪着照顾,同病房的病人和家属只当那两小姑娘是她的朋友。

庞薇又倒了半杯红糖水给高雨晨,看了看周围,数了数食物中毒的人数,倒了十几杯一一送了过去。

“家里熬的红糖水,你们也喝点吧,暖胃。”

都是一个病房一样的病症,大家都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对别人的好意只当是她们的客气,自然而然地接受了。

刚吐过的那个中年男人一口气把红糖水喝了个干净,原本酸胀的胃部顿时舒缓了许多,刚想开口道谢,肚子又是一阵绞痛。

“我去……”

中年男人提着吊瓶下了床,夹着腿去了厕所,另外三四个喝过红糖水的病人也都开始腹痛跑肚。

有一个病人家属觉得不对劲,冲到庞薇面前大声质问:“你们给的什么东西,我儿子之前明明都已经止泻了,怎么喝完以后又拉了?!他一个还能说是巧合,这几个喝了你给的红糖水后都跑厕所了是怎么回事,你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庞薇被吓了一跳,看了看蔺苒,嗫嚅着老实说:“你们都是病邪入口,糖水里放了点益气的中药,还有驱邪的符水,都是能治病的……”

“驱邪?符水?!”

中年妇女一听就炸了,嗓门拔得极高,瞪大眼简直要吃了她们,“你们是什么人?神棍?骗子?符水里面可都是铅汞,吃了要死人的!这种东西你们自己想死喝了就算了,居然还敢随便拿出来给别人喝,出了事你们负责得起吗?”

这年头就算是医院都经常会有医闹事件,更何况是这种备受人争议的传统糟粕?病房里没有一个人是相信的。

拿到红糖水还没喝的病人一脸庆幸,而喝了红糖水的病人家属则纷纷怒目而视,冲过来大声指责起他们。

“我以前就听说有人喝符水喝死,没想到会有一天亲眼见到!”

“画符的朱砂里好多重金属,幸亏没喝,不然可能又得洗一次胃。”

“你们这是投毒,是犯罪!”

高雨晨张了张嘴,她只知道那是独家秘方,可没想到里面加的居然是符水。

高雨晨还没来得及好好给他们解释红糖水真的能治病,那个中年妇女就已经随手抓起一杯水直接泼到了庞薇脸上。

一想到自己儿子喝了来路不明的东西,中年妇女就又慌又怒,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这么近的距离,庞薇来不及躲,蔺苒离得有些远,也没来得及拉。

水倒是不烫,但平白无故被人泼了一脸,任谁都不会高兴。

高雨晨吓了一跳,赶忙抽出几张纸巾给庞薇擦水,可那中年妇女却还没完,还要上来推搡。

蔺苒脸色沉得滴水,几步上前把中年妇女狠狠甩开,将庞薇拉至自己身后。

中年妇女倒退了几步,扶住了床尾的栏杆才不至于摔倒。

“道歉。”蔺苒冷冷盯着那个中年妇女。

系统发誓,自从自己绑定了她之后,还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中年妇女脖子一梗理直气壮,“我凭什么道歉,你们害人你们还有理了,我现在就要报警抓你们!”

“对,报警!”有病人家属听了附和地拿出手机。

“喂,110,这里是市中心医院,有人在医院投毒你们管不管!”

“我们当你们是好心,你们却是在害人!”

“我丈夫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偿命!”

满病房的人被带了一波节奏,无论是病人还是家属皆都咄咄逼人,还有人学着那中年妇女的样子,拿起她们给的红糖水就朝两人泼了过去。

蔺苒拉着庞薇侧身躲开,眯了眯眼,盯着泼庞薇水的中年妇女一字一顿,“道歉!”

“你他妈神经病吧!”

乔琰和主任赶过来的时候,蔺苒差点就忍不住冲上去揍人了。

系统在她面前飞得花枝乱颤,两只小短手死死拽住她的衣角,一遍遍地强调:[宿主,法治社会,暴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冷静,冷静啊!!!!]

033 心眼小着呢

一见医生过来了,病人和家属顿时有了主心骨,中年女人上去就控诉两人的罪行:“这两个杀千刀的,在水里面投毒,我儿子还有好几个病人因为不知情,全都喝了!”

乔琰和主任都吓了一跳,高雨晨慌忙解释道:“不是不是,真的没有投毒,那红糖水是祖传秘方,我喝了之后就感觉好很多了,拉肚子是因为排毒,这属于正常反应!”

“她们跟你是一伙儿的,你当然帮着她们!”

高雨晨:“……”

蔺苒懒得跟个泼妇辩解,沉着脸抽了纸巾给庞薇把身上的水都擦干净。

庞薇本人有点内向,蔺苒原是想让她多和别人接触接触,学着和人交际,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这种结果。

主任拿了杯红糖水闻了闻,沉声问道:“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蔺苒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口吻,扯着嘴角翻了个白眼,“关你屁事!”

主任皱紧眉,病房里的人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里面加了符水,喝过的人又都开始拉肚子了,现在这年头还有谁还搞这个?都有研究表明符水里面有重金属残留了,这两个人还给别人喝,根本就是故意的!”

主任深吸一口气,板起脸对蔺苒说:“你这是涉嫌在医院投毒,我们有权把你交给警方处置!”

“那就交呗。”

蔺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纸杯,把红糖水倒回自己带来的保温桶里。

乔琰看清了她的正脸,当下一愣,“你不是昨天那个……”

蔺苒理都没理他,擦肩走过去把所有没喝或者剩下的红糖水全部倒回桶里,嗤笑一声,“爱喝不喝!”

泼水的中年女人尖声叫起来,“她想毁灭物证!”

刚说完她就上前去抢蔺苒手里的保温桶,蔺苒挪了挪身子,手一扬把整只保温桶都倒扣在了女人的头上。

暗红的糖水顺着女人的头发往下流,沾了满头满脸。

系统一惊:[宿主!解毒万灵丹可就那么一颗啊!(⊙_⊙)!]

蔺苒压眉冷笑,“艹他妈的,这支线奖励老子不要了!一群傻逼,谁爱治谁治,爸爸不伺候了!”

系统:[……]

女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好半晌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后立马尖叫了一声,冲上去就要挠她的脸。

蔺苒随便两下便擒住了她的双手反剪,在手掌上抹了点好东西,抵在她身后用力一推,女人扑通一声就扑倒在了地上。

主任还从没见过这么狂的罪犯,直接打了电话叫保安上来。

乔琰张了张嘴,想说两句,又不知道怎么说。

其实……能够一言断生死的人,怎么着也应该不简单吧?

虽然他受的是现代教育,学的也是西医,但这世上多得是科学没法解释的事。

高雨晨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急得手足无措,只能一遍遍干巴巴地和别人解释,那糖水真的没问题,真的只是治病的,但没人听她的。

女人被撂倒后就坐地上不起来了,哎呦哎呦叫个没完。

蔺苒翻了个白眼,她用了几分力她很清楚,想碰瓷也不用高明点的招数!

病房里简直就像在上演一出闹剧,没过多久刚刚去上厕所的几个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脸上倒是有几分惬意。

中年女人的儿子也在父亲的陪同下回来了,女人这下也不装了,连忙扑到自己儿子身边,问他哪里不舒服,又拉着医生要给自己儿子做检查。

儿子摸着肚子说:“我饿了。”

中年女人一愣。

这是自己儿子在食物中毒后第一次说饿,之前即便被她硬逼着喝了点粥,后来也全部吐光了。

其他几个上完厕所回来的病人也是面露轻松,笑着说:“肚子总算是不疼了,头不晕也不反胃了。”

主任拿了体温计去给人测体温,发现之前不久还发着烧的病人体温突然回复了正常!

都是同一批食物中毒的病人,病症也全是一样的,而他们现在的差别,就只在于喝没喝那一杯红糖水!

主任不可置信地回头看蔺苒,乔琰却陡然生出一种果然如此之感。

保安匆匆赶来,拿着电击棒冲进病房,面对的却是满室寂静。

蔺苒低低笑了出来,声音又轻又脆。

“既然你们还想再接着病几天,那就不奉陪了。”

她拉着庞薇就往外走,也没见有人拦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忽然回身笑得清甜,“对了,我就在外面,欢迎各位报警抓我。”

众人:“……”

蔺苒本来就不是个脾气好的,时代对玄术的接受度不高,大环境就是如此,平时她为了赚钱,少不得要收敛几分自己的脾气,耐着性子给人解释让别人信服,这些她都无所谓,但今天她都免费给人家驱邪除病了,还要平白受气,抱歉,她心眼小着呢!

“诶,你……”

乔琰追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高雨晨一脸无奈,“我都说了,那红糖水真的有用,真的是治病的!”

病房里所有人面面相觑,随后目光都投到了中年女人身上,那些没喝下红糖水的病人更是死死盯着她。

本来治病救人的药,全他妈的倒在这个臭娘们身上了!

中年女人老脸一红,短暂的心虚之后又重新怼了回去,“看我干嘛,你们自己没喝,怪我咯?”

反正她儿子喝了,现在病也好了,其他人好不好跟她有个屁的关系!

有人气不过,恼怒骂道:“要不是你捣乱,我们都已经喝了!”

女人抱着胳膊笑,“我捣乱?刚刚光靠我一个人能吵得这么厉害,你们每一位都有功劳呢!”

跟泼妇吵架,要么比她还泼,要么就别费力气。

病房里开始狗咬狗,高雨晨旁边病床的一个病人家属直接找上了她,“妹子,那是你朋友啊,能不能问她们……”

高雨晨无奈:“我不认识她们。”

家属一愣,讪笑起来:“妹子,刚刚是我们不好,这都是误会,我们道歉,我妹妹还病着呢,你看……”

“我是真不认识她们!”

高雨晨长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的话就是没人信!

“我就是刚刚去上厕所的时候遇到了她们,然后她们给我递了杯红糖水而已。”

“……”

主任还是有些不放心,反复检查了即便那些喝过糖水的人,发现他们还真的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反观那些没喝的,症状却并没有丝毫改善。

主任百思不得其解,看了看地上洒了一地的糖水,和乔琰说:“采一些样本去化验。”

他是不信里面是加了什么符水所以才有奇效的,刚刚他分明在糖水中闻到了中药的味道,肯定是那女孩子配了什么特殊的配方!

034 鬼抓魂

蔺苒走出病房,握拳对着医院的墙壁一拳打了过去。

她手没事,墙上粉掉了一层。

[……]

系统小声安慰:[不气不气,他们不尊重你,你稍微给点教训不就好了吗?]

“废话,爸爸有气当场就出了好嘛!”

蔺苒轻哼一声,“狗子,我亏大了,赔了一颗解毒万灵丹,一分钱没捞着!”

[……]你应该关注的点难道不是支线任务没有完成吗?

系统无奈,[所以说你要是稍微忍一忍不就完了吗?]

“爸爸可没后悔。”蔺苒斜睨它一眼,“谁让爸爸是个俗人呢。”

蔺苒带庞薇去卫生间处理了一下湿衣服,庞薇低头扯着衣角认错,“师姐,我又做错事了。”

蔺苒一脸冷漠,“错哪了?”

“我不该说符水的……”

庞薇说话的时候也没多想,虽然糖水里放了符水是事实,但事后一想,就是因为这两个字,才会闹成后面那样子……

“所以你觉得我为啥不直接给他们喝符水,而是要大费周章混在红糖水里面呢?你难道还真以为是因为红糖水暖胃吗?”

蔺苒实在有些无奈,“薇薇,做人实诚点没错,但你也得懂变通啊!在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有的人也习惯于用恶意去揣测别人,世人对这些东西的接受能力如何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把这事摊到明面上来,能有几个人可以坦然接受的?”

庞薇垂着脑袋听教,仔细记到心里,蔺苒看她这样子就有点恨铁不成钢。

自家师妹就是这个性子,一时半会儿根本就拧不过来!

“算了,你自己慢慢体会吧。”蔺苒叹了声,“还有,以后也别这么软乎,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好欺负三个字,那个女人泼你,你就缩进龟壳一声不吭了?”

庞薇缩了缩肩膀,轻声说:“师姐不是泼回去了吗?”

“我还能每次都给你泼回去吗!要是哪一天我不在呢,你就是被欺负死也无所谓是吧?”

庞薇愣了愣。

从前有师父,现在有师姐,她习惯了躲在人后,心里明明是想着要强大起来成为师姐的助力的,可事实上,她似乎都是在给师姐拖后腿……

庞薇抿紧唇,一股强烈的挫败自责升起来,随后定了定神坚定道:“师姐,我明白了。”

庞薇衣服干得差不多的时候,蔺苒接到了徐子谦的电话,对方小声问道:“小姐姐,你现在方便来一趟中心医院吗,我妈这里又出事了……”

蔺苒挑起眉,“我现在就在医院,马上过来。”

挂完电话后,蔺苒拍了拍庞薇的肩膀,“行了,打起精神来,又有活了!”

庞薇和她一起往徐母的病房走,路上又问道:“师姐,疫鬼传播的病疫我们真的不管了吗?”

“怎么管?药我都全倒了。”

“再弄一桶不就好了?”这对师姐来说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庞薇以为那桶糖水里面只是加了驱邪符,并不知道还化了颗解毒万灵丹。

驱邪符只能驱除疫鬼残余的阴邪之气,但要彻底把毒排干净,却是解毒万灵丹的功劳,可以说,那些病人能这么快好起来,绝大部分是仰赖的后者。

她也就这么一颗而已。

系统默默说了声:[宿主,系统其实还有赊账功能,你可以赊10积分换一颗解毒万灵丹。]

蔺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到徐母病房的时候,徐母已经骂累了,正坐在床上抹眼泪,护士也被赶走了,她实在解释不了病人的头发到底是怎么没的。

病房门口的人散的已经差不多了,蔺苒和庞薇刚进去,徐子谦就赶忙朝她招手,徐父也迎了上去。

徐母正是气不顺的时候,一看是昨天那个女孩子,一想到她就是个神棍,脸色更加不好了。

“怎么又是你!”

蔺苒眯了眯眼,没理会徐母话中的嫌弃,只是上上下下打量着徐母,神色颇有几分沉重。

系统头顶的天线也瞬间亮了起来,闪耀着灼灼红光。

[叮,检测到有巫诅痕迹,触发支线任务,解除巫诅!]

巫诅!

蔺苒这回是真的惊讶了,难怪她觉得徐母身上不仅仅是阴气重,命堂里竟然还有死气环绕……要知道,只有快死的人,命堂才会出现死气,可看徐母的面相,除非遇到重大变数,否则不会是短命的人。

但如果扯上巫诅,那就说得通了。

这东西属于黑巫术,会的人也必然是玄门中人,如此一联系,徐子谦家里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宅鬼,而是凶煞了。

徐子谦将蔺苒拉过去悄悄问道:“小姐姐,我妈这是怎么了?”

蔺苒沉声道:“情况有点复杂,恐怕还得去你们家里一趟。”

徐母竖着耳朵听到他们说的话,指尖一点大声叫道:“去什么去!家里好得很,请个来路不明的人过去是几个意思,徐子谦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蔺苒上前几步,一把抓住她的手,徐母一惊,往回扯了扯,没扯动。

“你,你干什么,你还想动手是怎么滴……”徐母瞪大眼,下一刻声音就戛然而止。

只见蔺苒掀开了她的衣袖,一路推至腋下,将整条手臂都露了出来,而在徐母肘关节以上肩膀以下的大臂上,赫然印着一个青紫色的人手印,部分还变成了血红色。

徐母的眼睛都瞪圆了,伸手摸了摸那个手印,不是颜料涂上去的,也没有任何疼痛感。

可明明昨天还没有这个手印啊!

徐子谦和徐父都凑了上来,庞薇在旁边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声道:“鬼抓魂!”

这名字听着便不是什么好东西,徐子谦忙问:“什么是鬼抓魂?”

蔺苒解释道:“那可以是一种诅咒之术,一般是恶鬼在人身上留下鬼手印,当手印全部变成红色时,恶鬼便可以将人的魂魄从肉身里抓出来,到时,没有了魂魄的肉身就会即刻死亡。”

徐子谦和徐父皆都面露震惊,看着那个鬼手印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徐母还是反驳,但原本的坚定语气不知怎么弱了不少。

蔺苒指着她的手臂,“你自己看,手印的指节部分已经变红了,到中午的时候,这只手印一半都会变成红色,而到了子时,也就是晚上十二点,这只鬼手印会彻底变红。”

那个时候,就是她的死期了。

035 丧门钉

见蔺苒一本正经的样子,徐母悄悄咽了咽口水,一把将手抽回,却还是没有松口。

蔺苒又道:“你的头发是因为剃头鬼没有的,这种鬼常常出现在死过很多人的地方,医院从来不缺死人,你受到诅咒,身上阴气又重,剃头鬼不找你找谁?”

“而且没错的话,昨晚你也不是全无感觉,或许是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你全身阴冷,还会感到窒息,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拽着你往不知名的地方拉去,你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什么,但就是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蔺苒每说一句,徐母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事实上,昨晚的梦她至今仍记忆犹新,小时候的她曾经溺过水,所以对水一直都很恐惧,而昨晚,她分明地感受到有一只手死死地拽着她的手臂,把她往水里拖,她感到无法呼吸,她大声呼救,除了越来越重的拉力,没有任何人来帮她,就好像真正体验了一次彻底的死亡。

那个梦境,徐母至今仍不愿再去回想,但若是仔细留心一下,便可以发现,那只手抓着的部位,就是她手臂上有鬼手印的地方……

徐父一见妻子的表情,就知道蔺苒说得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他急急问道:“小师父,麻烦你想想办法,只要解决了这件事,过后我一定重金酬谢!”

徐母还是有点拧巴,“老徐,你也糊涂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看看你的头发,你再看看你胳膊上的手印,这还能怎么办!”

徐子谦也在一边道:“都是我和爸不好,昨天小姐姐给了我三张护身符,我想如果明着给你你肯定不会收的,反正只要不回家去就碰不到宅鬼了,等今天家里那些事都解决完了,我们再接你回去,也就不用再和你再多解释,就没和你提……”

结果护身符没给出去,老妈的头发全被剃了,还被恶鬼抓了魂,留下了一个鬼手印。

徐子谦心里愧疚得不行,蹲在病床前抓着她的手,仰头求她,“妈,我拜托你,你就算不信,也让小姐姐去家里看看吧,万一她说的都是真的,你就真能舍得我和老爸吗?”

徐母看着还没有成年的儿子,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皱着眉的丈夫,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点头妥协了。

但她还是拧着脖子道:“我可不是因为信了这些鬼鬼神神的东西,我只是为了安老徐和子谦的心!”

蔺苒会心一笑,“你信或者不信,关系并不大,只要配合就够了。”

反正她也只是想解除徐母身上的巫诅,当然能赚一笔钱那就更好了!

系统:[……]其实赚钱才是重点吧!

徐父点点头,立刻道:“子谦你把你妈东西收拾一下,我这就去办出院手续。”

等医院的事忙完了,徐父就开车载着几人回了家。

徐子谦的家境很不错,听说徐父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总经理,他们住的也都是高档小区,因为买了两层,就做成了一个复式楼。

徐父刚打开房门,蔺苒就能感到一阵阴寒之气扑面。

徐父把几人请进门,才一个晚上没回家,家里所有的窗户竟然全部打开着,地上都是碎了的碗碟玻璃,家具歪七扭八,电视机打开着,音响声音震天,沙发上就好像被爪子挠过一样,里面的海绵都露了出来。

所有人皆是一脸震惊,徐母怔怔问道:“家里遭贼了?”

徐子谦眨了眨眼,“我走之前明明是关了门的,这块小区的安保也一向很好……”

他把目光投向蔺苒,自从回到家后,徐子谦发现家里这股让人窒闷的气息似乎比以往都要浓郁,他悄悄将护身符揣在怀里,才稍稍感觉舒服一点。

徐父没有自己儿子这么强烈的直觉,他只是觉得冷,轻轻搓了搓手臂,徐母更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家里满屋狼藉,徐父也看向蔺苒,“小师父,你看哪里有问题?”

蔺苒环视一圈。

徐家的问题还不小,有好几股阴气流通,日益滋生,绵绵不绝,形成了一个特殊的阵场,这样的环境,最是容易吸引阴邪之物,像宅鬼这一类,都已经称得上是小儿科了。

蔺苒看了庞薇一眼,她虽然能够大致感受到阴气的来源,也便是这个阵场的阵点,但要具体确定下来,却需要费一番功夫,倒是庞薇是通灵体质,在这方面敏感许多,交给她来找也就更加方便。

庞薇点点头,在徐家转了起来。

在旁人眼里并无异样的空间,在她的阴阳眼中却是另一副场景,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流在徐家各个房间内流淌,分别汇聚向几处。

庞薇在客厅的电视机柜附近翻找,然后在音响后的一个槽内发现了一张折叠起来的黄纸,塞得十分紧密,徐子谦和徐父费了一些功夫才把符纸抠出来,展开一看,却是一张用朱砂画的符纸。

徐父手一抖,差点把符纸扔出去,蔺苒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一张招阴符。

她不动声色地捏在手里,让庞薇继续去找阵点。

这次的目的地是一楼的书房,书房墙壁上挂着一副裱起来的水墨画,这次也不用庞薇特意找了,蔺苒直接问徐父要了只钳子,将用来挂油画的钉子卸了下来。

那钉子的形状有些奇怪,细长扁平,又通体乌黑。

庞薇微微凝神,“师姐,这是丧门钉?”

蔺苒点点头,徐子谦求知欲极强,忙问道:“丧门钉又是什么?”

“算是一种简易的不祥法器,制作方法也很简单,将钉子埋入坟地里七七四十九天,等吸收够了阴气死气之后,就会给靠近它的人带来厄运和不幸。”

蔺苒看了看书房的摆设,微微笑道:“这间书房,因该是女主人用的吧。”

徐母的脸色黑沉,有些不服气,但也抿着唇什么也没说。

两个阵点相继被破坏,徐父和徐母的感受不深,倒是徐子谦觉得空气都一下子流通顺畅了许多,眼睛微微发亮。

一楼的阴气来源已经被阻断,徐父又领着几人上了二楼。

036 血八字

二楼的阳台上种了许多绿植,看着便十分养眼,庞薇在绿植间转悠,最终将目光定在了一盆万年青上,她找了把小铲子,在盆栽的土里翻找,找出了一根指节长短已经开始腐烂的鱼骨。

徐父不解,“家里都用这些东西做肥料的吗?”

徐子谦看着自己老爹的目光有些一言难尽,徐父猛然惊觉这鱼骨根本就不正常,连忙闭了嘴。

蔺苒取了张黄表纸将鱼骨仔细包起来,又跟着庞薇到了主卧室,这也是徐父和徐母的房间。

这个房间布置得很精致,就是吊灯都相当华丽,是个五瓣莲花的样式,最中央还缀着一颗淡蓝色的珠子,垂落下来。

庞薇找了两张凳子交叠,踩上去把那颗蓝色珠子摘了下来,蔺苒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将光源贴近珠子,便有一些古怪的符号投影在了地上。

蔺苒辨别了一下,目光猛的一沉,“吸魂咒。”

她的脸色也有些微妙的变化,如果说之前的招阴符、丧门钉和腐鱼骨都只是入门级的话,那这吸魂咒就是高级货了。

吸魂咒其实是子母咒的一种,长期接触吸魂咒的人,精气神会被一点点慢慢吸走,会感到容易困倦,全身无力,严重的甚至会影响到寿命,但这个过程太长,往往需要十多年,所以也不容易被察觉。

这颗蓝色珠子里刻画的吸魂咒只是子咒,子咒吸掉的精气神会反馈给母咒,而母咒的拥有者,便可以从中得到许多益处。

母咒只有一个,但子咒却可以有许多,蔺苒不知道这吸魂子咒是只有徐子谦家中特有的,还是只是其中之一,若是后者,那这件事就有些麻烦了。

蔺苒将蓝色珠子收好,又和庞薇进了二楼西面走廊尽头的衣帽间。

衣帽间里放了几只大衣柜,衣柜里整齐摆放着各类礼服,还有专门的柜子放包包鞋子,两扇大落地镜并排放着,能将全身照在里面。

庞薇定定看着那两面镜子,这镜子是钉死在墙壁上的,但镜面和墙壁之间还留有一条一指粗细的宽缝。

蔺苒又向徐父讨了些工具,把这两面镜子卸了下来,却发现镜子背面写着十个红色的大字。

“史玲,戊午己未庚子己卯,这是你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吧。”蔺苒挑眉看向徐母。

徐父徐母都不懂生辰八字,徐子谦拿出手机搜了搜这生辰八字对应的日期,发现还真的是自己母亲的生日。

到此为止,蔺苒就已经知道这场巫诅的始末了。

徐家家里的这五处地方都被动了手脚,而恰恰好这五个地方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聚阴阵,按理说处在聚阴阵中的人,都会受到影响,无论是徐父或是徐子谦都逃不过,但偏偏聚阴阵的阵眼处写着这家女主人的血八字。

于是绝大多数的厄运便都落到了徐母的头上,哪怕她不在家中,她身上因为诅咒而附带的阴气也会吸引着各方鬼怪来临。

这也就能解释了,为什么整个徐家,徐母受到的迫害最深。

整个聚阴阵被破坏,屋子里不知从哪吹来一阵清风,吹散了屋子里的浊气,徐子谦顿时觉得胸襟一畅,长长舒了口气。

看着被整整齐齐放在桌岸上的东西,徐父徐母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都是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小姑娘在家里找东西的,她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动手脚,所以这些都是原本就在家里的?

“这,这些都是谁干的……”徐父脑子仍有些晕晕乎乎的,满是不可思议。

徐母的脸色也不很好,尤其是载看到镜子后面的那个关于自己的血八字以后。

虽然她不太信这个,但真的碰上了这种事,知道有人在针对她诅咒她,她当然也会觉得不舒坦。

徐子谦摸着下巴寻思,“住在家里的只有我们几个,就算有爸妈或者是我的朋友来家里做客,也是当天就走了,而且在这些地方做手脚都不容易,算来算去,似乎只有家政阿姨了。”

徐父徐母面面相觑,徐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古怪,徐母则皱着眉摇了摇头,“不会吧,你贺姨跟妈是老同学了,再说了,她干嘛针对我啊,我对她这么好……”

蔺苒打量着徐父的脸色,忽然说道:“对了,有件事可能得提醒一下徐先生,徐先生最近的面相,桃花颇重,隐隐成煞。”

徐父面色大变,徐母也睁大眼瞪着他。

傻子都知道桃花是什么意思了,尤其徐父长得五官端正,又事业有成,即使人到中年,但因为注意养生锻炼,身材完全没有走样,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中年男人特有的魅力,徐母十分清楚自家男人在外面到底有多受欢迎。

“徐乾至!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我跟你没完!”

这个时候的徐母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潜意识里在相信蔺苒说的话了。

徐父满头大汗,“诶,你别急,你听我解释啊……”

徐子谦目瞪口呆,看了看自己吵的面红耳赤的老爸老妈,觉得自己似乎不适合在这时候劝架,默默远离了战区,走到蔺苒这里,小声问道:“小姐姐,我爸他……”

“你要是问你爸有没有出轨呢,大概是没有的,否则就不是桃花煞,而是单纯的桃花运了。”

蔺苒一句话安了徐子谦的心,反正他爸妈时不时也会吵架,这个他管不了。

徐父有些难以启齿,尤其是当着孩子和外人的面,他怎么都想不到,蔺苒光是从面相上就能看出这种东西来。

看出徐父的局促,蔺苒招呼着庞薇离开,顺便还拉上了徐子谦,徐父这才跟徐母老实交代:“你那老同学,自从来了咱们家以后,总是会时不时地勾引我,一开始我还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是到后来就越来越明显……”

徐母瞪大眼,气得胸口发疼,“这种事,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一开始是不好意思,人家到底是你老同学,你又这么信任她,后来有一次我忍不住跟她挑开说了个明白,我是有家室的人,肯定不能跟她……再之后她就再没有其他逾越的举动,我还以为是她想通了,就想着还是不让你知道生气了。”

徐父越说声音越低,在这点上他确实理亏,他以为贺莹莹是想明白了,可谁知道,她极有可能暗地里做着些别的咒着自己妻子……

……

蔺苒问起徐子谦那个家政阿姨是谁,徐子谦瘪瘪嘴道:“阿姨叫贺莹莹,是我妈的老同学,半年前我家以前阿姨的儿媳妇要生孩子了,辞了职去照顾儿媳妇,我妈就想找个新阿姨来打扫家务,正好那时候遇上了老同学,听说她刚离婚没有孩子没有工作又没有钱的,就可怜她,让她每个礼拜来我家里两次,专门打扫卫生。”

徐子谦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学校,和这位贺姨的接触不多,偶尔见到了,贺姨还会对他嘘寒问暖为他准备点心,照顾得无微不至,但他不知道怎么就是不喜欢这个贺姨。

现在家里出了这些问题,很可能就是贺姨做的,他就更不喜欢了。

但是比起现在追究罪魁祸首,徐子谦更关心的还是自己母亲的事,“小姐姐,是不是只要把我家里那些东西弄干净,我妈就没事了?”

“如果是昨天以前,那是没事了,但是你妈身上已经有了鬼手印,鬼抓魂已经开始生效,这就不是这么简单能解决的。”

徐子谦一愣,一把抓住蔺苒的手,“小姐姐,我求求你救救我妈,无论怎么样都可以,让我做替死鬼都行,我可就这么一个亲妈啊!”

蔺苒:“……”谁还能有两个亲妈吗?

“你行了,还没到替死鬼这么严重的地步。”蔺苒翻了个白眼,“你妈身上的鬼手印是恶鬼留下的,也只有恶鬼自己能够解除,时间到了恶鬼会来索你妈妈的命,只要那时候把它抓住,剩下的就好办了。”

徐子谦弱弱问道:“那要是抓不住呢?”

蔺苒一眼瞪过去,“你这是不信我咯?”

“信信信,我小姐姐最厉害,最牛批!”徐子谦立马竖着大拇指拍起马屁。

看蔺苒自信满满的样子,徐子谦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把蔺苒和庞薇请到客厅坐着,给她们泡了杯茶,突然就听到手机发出叮咚的提示音。

他看了眼,是昨天那个【江墨墨】。

大概是之前和她嘚瑟得太厉害了,江墨墨有些不相信,说要约他去有间观烧香,亲自见一见小姐姐,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吹牛逼。

徐子谦一看就乐了,回她:【小姐姐就坐在我旁边!】

江墨墨:【……?!!!】

徐子谦乐得笑倒在沙发上,和蔺苒说起这个【江墨墨】的事,“小姐姐,我在围脖上认识了一个同城的女孩子,似乎是你的小粉丝,因为你的一卦救了她爸爸,她就到处宣扬你的光辉事迹呢!”

蔺苒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江沫了,好笑道:“其实不是我救了她父亲,即便没有我那一卦,她父亲也能躲过这一劫,我不过是凑巧捡了个便宜。”

在江宏发的体检报告出来之前,他们其实是根本不相信蔺苒说的话的,但就是这么凑巧的,陈爱红都公司里多了一个体检名额,又这么刚巧的,陈爱红把这个名额给了自己丈夫,让江宏发检查出了病症所在。

这是命里注定的事,和她的关系并不大。

但江沫以及江父江母似乎都把功劳归到了她的身上……

037 倒胃口

徐子谦坐在沙发上和江沫聊了起来,没一会儿徐父徐母都下来了,徐母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徐父也是一脸颓色。

但两人都默契地都没再提那朵烂桃花。

徐父撩起徐母的衣袖,神色有几分紧张,“小师父,你快看看这个手印,红色的部分又变多了,可这些东西明明都已经找出来了,怎么手印还是没有消呢!”

蔺苒只好把之前和徐子谦解释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徐母听后沉默,徐父则是一脸为难,“这,真的没问题吗,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啊?小师父就没什么其他更为妥当的法子了?”

事关徐母性命,徐父也不敢拿这种事来冒险。

蔺苒摇摇头,在她看来,这真的是个妥当的方法,奈何别人不这样认为。

这时却是徐母当机立断,轻轻颔首道:“具体怎么做都听小师父的,接下来的事就都麻烦您了。”

经过这些事,徐母可算是看清了,这位是真正的本事人,她对蔺苒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排斥到如今的信任。

既然决定将这事交到蔺苒手里,徐母自当用人勿疑。

蔺苒含笑点头,先去把那些招阴符、腐鱼骨、丧门钉和血八字处理掉,但在处理那颗刻有吸魂子咒的蓝色珠子时却犹豫了一下,拿去问徐父。

“这颗珠子是一直都有的吗,不是后来才装上去的?”

徐父想了想,肯定道:“吊灯买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全都是配套好的,装了有好几年了吧,谁能想到这里面居然还能动手脚。”

徐父现在想想都觉得一身冷汗,如果不是自己儿子恰好认识了这么一个高人,家里还不一定会变成什么样呢!

蔺苒摩挲着这颗珠子若有所思。

珠子的材质就是普通的玻璃,但那吸魂子咒却是在浇筑时便弄进去的,从外观上来看便是珠子里多了一些不规则的花纹。

现在她不能肯定的是,这颗带有吸魂子咒的珠子是最开始吊灯买来之初便存在的,还是后期由别人掉包的。

据她所知,吸魂咒一向都是广撒网,因这东西生效缓慢,往往需要日积月累,若是只有一个子咒,那真的没多大意义。

或许这颗珠子从一开始便已存在,只是后来有通晓一些黑巫术的人来到徐家后发现了其中奥秘,便顺势而为布下了这个聚阴阵。

如果真是这样,那如徐家家里这样的吊灯可能还不止一个,甚至不仅仅是吊灯,吸魂子咒可以以任何一种形式浸透到生活的每个角落,别人也只会把那些当成奇怪的花纹,兴许还要称赞一声不规则美,根本不会往别的地方想。

如是一想,蔺苒就向徐父打听,“能告诉我主卧那只吊灯的生产厂家吗,有些事我需要确定一下。”

这种事实在有些久远了,当初徐父买了这两层房子后,就把装修事宜全部外包了出去,老实说,这吊灯的生产厂家是哪个,他还真不清楚。

不过既然蔺苒都问了,她又帮了他们这么多,这点小事徐父当然会想法子办妥。

“我回头去查查,一有消息就马上告诉小师父。”

蔺苒点点头,又问:“这场巫诅的起源你们有数了吗,虽说你们家里的招邪之物都已经找出来了,但要解决这件事还是得连根拔起。”

徐父明白她的意思,“现在基本能确定这都是我妻子那位老同学做的了,但这种事若是走正规途径,就算是放到警察局也无法立案,幸好我在警局认识些人,倒是可以请他们帮帮忙,走一套程序。”

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让贺莹莹那个女人逍遥法外!

蔺苒垂眸道:“若是可以,我想知道,她的黑巫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这个小师父放心,如果能问得出来,我肯定会告诉你。”

双方达成一致之后,蔺苒也把那颗玻璃珠子毁了,然后问徐父要了个客房休息,接下来就等着晚上十二点那只恶鬼上门。

徐子谦一家三口从昨天晚开始就没休息好,今天见识了这些更是战战兢兢,也没心思做别的了,尤其是徐母,看到手臂上变得越来越红的鬼手印又惊又怕,非要拿着几张蔺苒给的驱邪符护身符才能安心。

这样一天下来,等晚上蔺苒看到他们的时候,发现这一个个的都是脸色惨白精神不济,好像被鬼给吸了阳气。

蔺苒抽了抽嘴角,清咳一声,“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好了好了,都在这了。”徐父连忙把蜡烛供香都取了出来,还有一袋子的大米。

庞薇取过大米,在地上细细地洒了一层,蔺苒则把蜡烛供香都点上,取出一早画好的镇宅符,贴在房内四角,末了看了看徐父和徐子谦,“你们俩要不回避一下?”

徐子谦不想走,老实说他还是第一次有机会看到驱鬼,当然,更多的还是担心徐母。

徐父很想走开,可老婆孩子都在,他也不能太怂,咽了咽口水道:“小师父要不多给我们几张护身符,都按市价算。”

可以多卖点符,蔺苒当然不会客气,打开装了半包符的背包,眼睛发亮,“够了吗?不够我再画!”

徐父&徐母&徐子谦:“……”

系统:[……]你要点脸好吗!→_→

“够了够了,其实也用不着这么多……”徐父讪笑着抓了一把,回头和徐母徐子谦三个人分了。

时钟的秒针滴答滴答地走,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

蔺苒和庞薇掐着时间躲到了暗处,随着午夜十二点越来越近,徐母胳膊上的手印也几乎全红了,她整个人都有些发抖,徐子谦悄悄握住母亲的手,却发现她双手冰凉,手心全是冷汗。

徐子谦小声安慰:“妈,放松点,我们要相信小姐姐。”

徐母扯着嘴角僵硬地笑了笑,落地窗前窗帘忽然动了起来,一阵阴风吹过,屋子里的灯闪闪烁烁,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三人浑身一震,紧紧抓着彼此的手,捏紧了蔺苒给他们的符。

阴风越来越大,地上撒着的一层米也被吹拂开,可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这层米上出现了一个接一个的脚印。

嗤。

灯光瞬间熄灭,徐母吓得一跳,徐父紧紧抱住了徐母,身体却也不由自主打起了哆嗦。

桌案上点着的蜡烛被风吹得摇曳不断,但就是没有吹灭,蔺苒看着地面上逐渐朝着香烛靠近的脚印,微微弯了弯唇。

无人祭祀的孤魂,到底是抗拒不了香火的魅力。

脚步在桌案前停下,昏黄的烛光渐渐变成了幽绿色,摇摆地更加猛烈。

徐子谦三人看到这不可思议的变化,纷纷睁大了眼睛,徐母猛地捂住嘴,这才止住了冲到嘴边的尖叫。

他们看不见,庞薇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桌案前站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红衣女鬼,身体已经高度腐烂,半个脑袋开了花,一只眼球还挂在外面。

她的双手撑在桌边,张开长满尖利银牙的嘴,贪婪地吸食着香火,表情如痴如醉。

庞薇倒吸一口凉气,蔺苒则不满地皱着眉。

这女鬼……长得也太倒胃口了!

038 被套路

蔺苒不怕鬼,但长得这么恶心的鬼实在是有点辣眼睛。

而且这是一只已经有些年头了的厉鬼,身上背负了不少业障,显然徐母也不是她的第一个目标,之前她甚至曾经得手过。

如他们这种驱魔师做法驱邪,一般都讲究先礼后兵,但前提是那邪祟身无业障,给个教训之后教它重新做鬼便可,但若是碰到有害人的厉鬼恶鬼,那就不用多废话了,直接送它上路。

本来蔺苒也是想看看今天来的是个什么东西,这要是对徐母的鬼抓魂只是初犯,尚未来得及得手的呢,兴许蔺苒还会好说话一点,揍一顿之后让它解了鬼抓魂,再交由阴差带去冥府劳改,可现在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只要等女鬼死了,那鬼抓魂也自然而然就破了。

当然,凡事也有特例,若是厉鬼怨魂索命,生前含恨而终,死后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的,驱魔师一般都不会多管,这些都是冥冥中生成的因果,当顺势而为,旁人不得干预,就是冥府都睁只眼闭只眼表示默许。

亡魂和生人之间若存在因果,二者必会有一条因果线相连,可如今这女鬼和徐母之间并无此线,显然不包含在这个特例里。

女鬼沉迷香火无法自拔,根本没工夫去注意房间里的其他人,蔺苒给庞薇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地继续蹲在暗处,伺机而为。

蔺苒则脚尖一点跃出,一脚朝着女鬼踹了过去。

女鬼全身阴冷湿腻,蔺苒一脚过去,踹下了一堆碎肉,把她恶心的不行。

女鬼啪嗒一下倒在地上,震起了地面一片米粒。

她抬起半张血肉模糊的脸,怔怔看着蔺苒,似乎是疑惑这个人类是怎么看到她的。

等反应过来,女鬼勃然大怒,张开大了嘴,那口中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利齿,还有如吸盘一样的东西,若是被咬上一口,想想都觉得酸爽。

女鬼身上鬼气大涨,整个身形都一下子大了数倍。徐子谦三人只能看到一团氤氲弥散的黑气,感受到房间里明显降低的温度,还有某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但昏黄烛光下映在墙壁上的影子却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蔺苒的影子只是普通人形,可她的对面,却站着一个庞然大物,好像有无数条手臂,正对着她张牙舞爪。

徐父徐母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磕磕的声音,愣是不敢喊叫,徐子谦倒是好了点,但背部却僵硬地发直,一动都不敢动。

蔺苒不和女鬼正面硬刚,而是引着她往窗边走,抽出桃木剑,斩断那些由鬼气化作的手爪,身形灵活上蹿下跳,就是没被女鬼碰到一下。

“啊啊啊啊——”女鬼感觉自己遭到了戏耍,口中发出愤怒的利啸,震得人耳膜发疼,一下攻势更加猛烈。

庞薇拉了把缩在角落里的徐子谦三人,指了指门口。

他们的作用无非便是在最开始时引来女鬼,若是形势不对,便由蔺苒牵制,庞薇掩护他们撤退,这是最开始两人商量好的。

徐子谦三人当即会意,小命要紧,现在是什么好奇都没有了,三人根本不敢在这个房间多留,赶紧往门口退。

他们的腿都软了,只能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离开。

“嗷——”

女鬼不满自己的猎物逃开,鬼气化作一条长长的手臂,朝着三人伸了过去,还未靠近,便被庞薇一张驱邪符甩过来化了个干净。

“走!”

庞薇一把将三人推出去,砰地关上门,又在各大出口贴上困灵符,阻止这只女鬼逃走。

蔺苒微微一笑,“好了,游戏结束了。”

她同时祭出几张定魂符,紧紧贴在女鬼身上,女鬼庞大的身躯顿时小了下来,蔺苒扬剑便斩下她一只手臂。

尖利的啸叫声隔着几面墙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主卧内波动的鬼气更加剧烈,女鬼双眼通红愤愤盯着蔺苒,身体一起一落,身上贴着的定魂符竟隐隐有松动痕迹。

蔺苒目光微动,取出一张空白符纸,咬破自己右手中指,以指尖血画了一张引雷符。

人身上有三处血阳气最盛,一为中指血,二为舌尖血,三为心头血,这三者的效用也是依次增加,这还是蔺苒在这个世界,头一回用上了中指血。

符成之时,便亮起灼灼红芒。

“五雷使者化千真,吾今与汝合其形!”

蔺苒扬手一挥,寂静的夜里凭地响起一道响雷声,电光闪起,屋内一刹亮如白昼,伴随着若有似无的惨叫。

电光褪去之后,女鬼已经无影无踪,熄灭的灯光再次亮起,只看得到满屋狼藉。

蔺苒甩了甩手,这时系统的提示音也随之响起:[叮,恭喜宿主解除巫诅,完成支线任务!任务奖励200积分,解毒万灵丹*5,鬼神亲和度+1,当前鬼神亲和度:36]

蔺苒:“………………”

这个支线任务,奖励积分没有问题,增加鬼神亲和度她也可以理解,可是这解毒万灵丹是什么意思?!

“你们的任务奖励就只有解毒万灵丹吗,敢不敢有点创意!”

(╯‵□′)╯︵┻━┻

系统一脸无辜:[宿主这回有丹有积分,再也没有理由拒绝完成疫鬼支线任务。]

蔺苒:“……”妈的,被套路了!

徐家的事算是彻底解决了,蔺苒和庞薇开门出去后却怎么也看不到徐父徐母和徐子谦的影子,后来还是在楼梯间里找到了他们。

蔺苒看着这三个人挤在一起颇有些无语,徐父徐母还没回过神,徐子谦怔怔问道:“小,小姐姐,搞定了吗?”

“你看看你妈妈的手臂不就知道了?”

徐父赶忙撩起徐母的衣袖,这个动作今天他们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可这次却再没看到那个红彤彤的鬼手印。

徐母身子刹那软了下来,喜极而泣,徐父和徐子谦也都长长舒了口气。

大半夜的闹出这么大动静,又是周末,楼上楼下住着的邻居忍不住来敲了门,问出什么事了,徐父尴尬笑道:“热水瓶爆炸了,没事没事,打扰你们了。”

把邻居打发走,徐父整个人都瘫坐在了沙发上。

今天一天都太惊心动魄了,现在尘埃落定,几人都一下子卸掉了全身的力气,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庞薇用崇拜的小眼神看着蔺苒,小声说:“师姐,你的身手真好,剑法也好!”

蔺苒微微一笑,“回头我教你。”

徐子谦坐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忍不住插了句嘴,“小姐姐,我,我也想学……”

徐母闻言看了过来,徐子谦立马道:“妈,我学跆拳道也是学,学华夏传统武术也是学,都有强身健体防身之用,你不能崇洋媚外!”

“……”徐母无言以对,暗暗瞪他一眼,“只准周末去,还有,不准耽误学习!”

“哦耶!”

看自己儿子兴奋的样子,徐母也是感慨万千。

曾经她对玄术一直存有偏见,直到遇到蔺苒才得以改观,有的时候她也会忍不住想,如果小的时候妹妹遇上的那个神婆也是像蔺苒这样的真高人,是不是就不用喝假符水死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蔺苒和庞薇留在了徐家过夜,第二天一早,徐父就给蔺苒打了十万块钱,看到钱包里那好多个零,蔺苒一天的心情都格外的好,以至于她在接到中心医院电话的时候,语气也格外的亲切。

039 吃播女主播

乔琰被烦了一个早上,确切的说,是从昨天蔺苒在食物中毒患者的那个病房里出来之后,乔琰耳边的聒噪就没有停过。

先前喝了蔺苒给的红糖水的病人已经都出院了,反倒是那些没喝的,症状没有丝毫减轻,病人家属找不到蔺苒,就来找医生护士。

乔琰只能硬着头皮去应付。

昨天他采了一些地上的红糖水送去化验,化验的结果倒是出来了,可里面居然还包含有一些不知名的成分无法分辨。

主任坚决认为这些不知名成分就是使病人快速恢复健康的关键,也就是那个年轻女孩子所谓的秘方,他已经把样本加急送去了省会研究中心,打算再做一次详细化验,分析那些成分的主要化学结构。

可这次的化验就不是一天两天能搞定的了,这些病人可未必等得起啊。

如果大家都是一样的那就算了,关键有人已经痊愈出院了,他们还在医院里要死要活的,这么一对比,那就不甘心了。

病人和病人家属整天不是后悔自己昨天怎么没喝红糖水,就是埋怨那天捣乱的人,要么就是来找医生诉苦联络联络感情。

乔琰简直哔了狗。

烦不胜烦后,乔琰还是决定去联系下蔺苒。

医院的监控显示蔺苒来医院是来找徐父徐母的,医院也留有病人的联系方式,乔琰先联系徐母问到了蔺苒的手机号,这才打通了蔺苒的电话。

“蔺小姐你好,我是乔琰,中心医院急诊科的医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们曾经在医院见过面。”

蔺苒知道这个乔医生,联想到中心医院,她就想到了那条疫鬼的支线任务,接着又想到了昨天的不愉快。

不过她一向不喜欢记仇,有气当场就出完,过后就懒得再去多计较,总巴着些有的没的,那得活得多累啊。

“有什么事吗?”

乔琰清咳一声道:“是这样的,昨天那些食物中毒的病人中,有五位喝过红糖水的病人已经出院,但剩下的病人症状依旧,持续发热,仍在继续观察治疗中……”

就像是回到了实习期,乔琰一五一十地向蔺苒报备着病人的情况,蔺苒倒也耐心地听了下去。

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由疫鬼引发的病症,如果不是对症下药,基本是没什么用的,少不得要吃一段时间苦头,不过据她估计,大约再过三四天,就差不多没事了。

“这么说可能有点唐突。”乔琰有些尴尬,但还是开口道:“蔺小姐的秘方对食物中毒这方面有奇效,这两天病人家属都想联系蔺小姐给你赔个不是,那天是他们太冲动了,但我们不方便透露蔺小姐的联系方式……”

“没什么不方便的啊。”

乔琰:“……?”

蔺苒失笑道:“你打这个电话,不就是想让我再去送一次红糖水吗?我这里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一杯红糖水五百,要的话那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要那就算了。”

乔琰:“……”

系统:[……宿主(?◇?)?]

蔺苒瞥它一眼,“要爸爸出尔反尔把这支线任务重新捡起来,爸爸的面子往哪搁,再顺便赚点零花钱怎么了?解毒万灵丹还是爸爸辛辛苦苦赚来的,你看看我的手,都破了!这年头,赚点辛苦钱容易嘛我!”

系统:[……]怕了怕了,你开心就好。

乔琰沉默了好一会儿,讷讷道:“你,你这是非法销售。”

“乔医生,别这么死板,这年头生活不容易,我养着间破道观,还要养个傻儿子……”

系统:[……傻儿子是谁?]

蔺苒大笑,“狗子,你很有自知之明啊!”

[……]

乔琰有点头疼,“可你之前也没收钱啊。”

蔺苒理所当然,“之前我心情好,想要做一回善事,可现在我心情不怎么好了。”

乔琰还想说什么,蔺苒却不想再多谈,直接挂了电话。

乔琰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老实说,他还真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想了想只能去找主任商量。

主任听后却愤怒地拍案,破口大骂:“什么玩意儿,她以为自己是哪根葱啊,还想来医院捞钱,她疯了吧!凭中心医院的医疗水平还能搞不定几个食物中毒?乔琰我告诉你,不准把这女人的联系方式给任何病人!”

乔琰抽了抽嘴角,觉得今天大概自己脑子秀逗了,打这个电话究竟意义何在?

……

高雨晨出院之后就重操旧业,开始了新一轮的吃播,这次她准备直播吃酱猪肘子,进了一家几十年的老店,直接点了十只猪肘子,抽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主播身体还好吗?休息两天再播吧,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太伤肠胃了。】

高雨晨咧嘴笑起来:“之前确实是食物中毒,但是很幸运地遇上了一个神奇的小姐姐,一杯祖传红糖水让我原地复活,现在吃下一头牛都没有问题!幸灾乐祸一下,和我同期食物中毒的病人们还没有出院呢。”

屏幕上滚过一排【祖传红糖水666】,但大多数人都以为主播是在开玩笑,没怎么放心上。

高雨晨没急着开吃,等着猪肘子全部上齐。

蔺苒刚解决一个支线任务,也是决定犒劳一下自己,直接进了上次那家卤肉店,又给点了十只酱猪肘子。

店员一脸震惊,看了看蔺苒,又看了看一边坐在店里的高雨晨,暗自嘀咕。

现在的女生都这么能吃的吗?

蔺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期然和高雨晨打了个照面,双方都很惊讶,高雨晨挥手和她打起招呼,“这么巧!”又指了指手机道:“我正在直播。”

蔺苒点点头,不去打扰,高雨晨对着手机道:“哇,很有缘地又遇上了红糖水小姐姐,小姐姐点了十只猪肘子,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吃,把店员都给吓坏了哈哈哈……”

高雨晨刚说完,屏幕上就滚起了一堆弹幕。

【强烈要求主播和小姐姐一起吃20只猪肘子!】

【强烈要求主播和小姐姐一起吃20只猪肘子!】

【强烈要求主播和小姐姐一起吃20只猪肘子!】

040 长期饭友

高雨晨看着手机上的弹幕微微一愣,她做主播的,一般都会尽力满足粉丝的需求,也会经常性尝试一些新的挑战。

两个女生一起吃20只猪肘子,这个话题一看就很有爆点,肯定能吸引一部分人来,说不定还能涨一波粉,多很多打赏,高雨晨当然是没问题的。

就是不知道小姐姐愿不愿意,而且像自己这样的大胃王毕竟只是少数,一般女生都吃不了这么多吧,小姐姐会点10只大概是要和朋友一起吃……

不管怎么说,高雨晨还是去询问了一下蔺苒的意见。

“吃播吗?”蔺苒自从有了手机之后,对这个时代的潮流文化了解得也差不多了,虽然知道吃播,但她从来没干过。

高雨晨指着手机道:“就是对着摄像头吃东西就好,因为刚刚和粉丝们互动说你点了十只猪肘子,正好我也点了十只,粉丝就希望我们两个一起吃……呃,弱弱问一句,小姐姐是一个人吃十只吗?”

“是啊。”

高雨晨一愣,屏幕上的弹幕刷得更勤快了,高雨晨安抚了一下粉丝的心情,诚恳邀请道:“小姐姐要不要和我一起来?”

蔺苒抽空瞥了眼,密密麻麻的文字把屏幕都快占满了,她心中一动,忽然问系统:“狗子,你说我和人家一起吃播的话,是不是很容易涨声望?”

系统正忙着消消乐,含糊地应付了句:[大概吧。]

有机会一举完成主线任务,蔺苒含笑答应了高雨晨。

高雨晨架好手机,两人并排坐在一起,20只猪肘子摆满了整张桌子,看起来相当壮观。

手机屏幕上划过一波666,高雨晨说了句要开动了,蔺苒就拿起餐具。

这家店的猪肘子炖的皮酥肉烂,酱香浓郁,筷子轻轻一夹,就夹下来一块。

高雨晨一边吃一边还要和粉丝互动,描述食物的味道,蔺苒就干脆安安静静当了只花瓶。

【主播和小姐姐吃得好香,突然有点饿了……】

【泡面已经好了】

【默默拿起了面包,配上珍藏多年的老干妈】

开始的时候一切正常,还有不少土豪粉丝打赏,高雨晨一一道过谢,但慢慢地高雨晨发现弹幕风向变了。

【主播快看小姐姐,她已经吃完三只了!】

高雨晨惊讶地看了眼旁边的蔺苒,发现她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三根大骨头。

这家卤肉店的猪肘子比较小,但一只也有快两斤的重量,去掉汤汁骨头量也不少,这才几分钟,三只就没了?

高雨晨眨眨眼,满脸不可思议。

【哈哈哈哈,主播要有危机感了!】

【原本以为像主播这样的人才万中无一,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

【主播快冲鸭,干过小姐姐!】

高雨晨抽了抽嘴角,回过身开始埋头苦干,到后面都不和粉丝互动了。

两人的面前慢慢堆起了空盘子。

猪肘子味道是很不错,但吃多了也会觉得腻,高雨晨配了杯柠檬水,可在吃到第六只的时候,她就开始感到一阵强烈的饱腹感。

彼时的蔺苒已经开始朝最后一只猪肘伸出魔爪,高雨晨看得出来她其实是在照顾自己了,还特意放慢了速度。

直播间的人气前所未有地高,还被推荐到了首页,高雨晨的粉丝数量一下子涨了许多,光是今天一天的打赏金额就抵得上平时三个月的量。

【明明都这么瘦,为什么都这么能吃!】

【羡慕死这种怎么吃都吃不胖的!】

【这么多猪肘子看着都腻……】

【养不起养不起……】

【要不是在公共场合,真的怀疑主播和小姐姐是不是坐在马桶上边吃边拉。】

【快注意后面店员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店员一脸哔了狗!】

高雨晨也看到她们身后的几个店员的表情,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如果慢慢吃的话,她确实能吃很多东西,但是这样一口气塞下去……她真的好撑啊!

“要帮忙吗?”蔺苒搞定了自己的那份,看了看有些难受的高雨晨,眼里亮着微光。

她是不介意再吃一点的啦。

高雨晨:“……”(⊙_⊙)?

【哈哈哈哈,突然觉得小姐姐好萌!】

【小姐姐真是越看越好看!】

【小姐姐吃播吗,我马上粉!】

【粉+1】

【粉+10086】

……

这次直播的时间比自己想象的短得多,高雨晨觉得,自己今天是扶着墙进来,又扶着墙出去的,靠在店外的墙壁上连动都动不了。

蔺苒去隔壁奶茶店买了杯蜂蜜绿茶,打开盖子在里面加了张净化符,递给了高雨晨,“喝了吧,会好受点。”

高雨晨现在是真的连一滴水都喝不下,但还是秉着礼貌抿了口。

但一口茶喝下去,她突然觉得嘴里没这么腻了,清清爽爽的,饱胀紧绷的胃好像一下子舒缓了不少。

高雨晨惊讶地看着蔺苒,又喝了好几口绿茶,末了打了个嗝,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怎么会这样!”

蔺苒微微一笑,“因为绿茶解腻啊。”

“你就别糊弄我了,又是祖传秘方对不对?”高雨晨一脸揶揄,“上次的红糖水,这次的蜂蜜绿茶,小姐姐你真的很神秘啊,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蔺苒清咳一声,一本正经道:“我叫蔺苒,是个驱魔师。”

“……”高雨晨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但突然想到上次医院的红糖水,又看了看手里的绿茶,弱弱问道:“符水?”

蔺苒点头。

“我的天哪!”

高雨晨还是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她自己都亲身经历过两次了,基本也信了七七八八。

她悄悄竖起了大拇指,“你就是靠的这符水才能一口气吃这么多?”

“不。”蔺苒坚决否认,“那是因为我天赋异禀。”

高雨晨噗嗤喷笑,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有意思,扬了扬手机道:“加个微信吧,今天因为直播都没有尽兴,下次再约你一起出来吃饭,如果我们一起去吃自助的话,我相信老板肯定会哭的!”

蔺苒想了想,觉得多个长期饭友好像也不错,欣然应允。

净化符彻底发挥作用后,高雨晨匆匆忙忙和她道别,就近找了个厕所。

蔺苒瞥了眼系统胸前的屏幕,发现声望值停留再62半点没涨,忍不住问道:“爸爸都这么卖力了,怎么声望值半点还没动,你该不会坏了吧!”

[系统检测中……]

系统原地转了起来,头上两根天线红光闪烁。

[叮,该声望增长与驱魔师本身无关,不计入内。]

“……你特么刚刚怎么不说?”

[……]刚刚忙着消消乐╥﹏╥

蔺苒白它一眼,“辣鸡系统,迟早药丸!”

041 任务完成

高雨晨和蔺苒的吃播视频在圈子里火了,甚至还上了一把热搜,标题为“养不起系列”,点击量居高不下。

有很多人问高雨晨蔺苒做不做吃播,高雨晨私下里微信问了蔺苒。

对于这种不涨声望的事,蔺苒其实懒得做,之前她不过是被系统给坑了,便回了高雨晨没兴趣,她当前的目标是要安安静静做一个驱魔师,还请高雨晨如果方便的话帮她好好宣传一下。

于是高雨晨置顶回复了粉丝:【小姐姐专注驱魔一百年,祖传符水包治百病,有兴趣的可以上梅兰市西山有间道观求符哦~】

下面的评论瞬间就炸了。

【神他妈驱魔!】

【小姐姐居然有点中二!】

【主播收道观钱了?这个广告我服气!】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卖符水?怎么没被抓起来?】

……

评论堆了几百楼,里面突然混进了一个异类。

【小姐姐真的很厉害,她只是算了一卦,就救了我爸爸的命!】

如果蔺苒看到了这条评论,大概会忍不住失笑。

江沫可真是个无处不在的小喇叭!~( ̄▽ ̄)~*

……

这已经是疫鬼食物中毒的第三天了,主任黑着脸从病房走出来,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真是见了鬼了,这群病人都已经治疗了两天了,药剂的分量都在增加,怎么还是这个死样子?

他今天被病人家属追问了一路,烦得头都快炸了,甚至已经有病人开始投诉,不信任医院的技术,想要办理转院手续。

转不转院的主任倒是无所谓,反正中心医院也不缺这么几个病人,可这事有关医院的名声,而且问题还出在急诊科,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中午午休的时候,主任忍不住把乔琰叫了过去,轻咳几声:“你说食物中毒这事怎么处理?再下去病人们的投诉就会越来越多,我们几个是无所谓了,可总不能让急诊科的名誉也跟着受损吧?但是如果能让病人马上好起来,那他们肯定就话说了……”

话里话外无非就是引导着乔琰往蔺苒身上靠。

乔琰简直哔了狗,妈的昨天是谁义正言辞地警告他不许把蔺苒联系方式给病人的?

到底是自家领导,乔琰也得顾及点主任的面子,试探问道:“那要不我去和病人还有家属们聊聊天?”

主任瞥他一眼,“行,你去吧。”

乔琰双手插在口袋往病房走,进了病房的时候却发现病房里人少了大一半,忍不住问了句,有个病人就说:“前天早上那个小姑娘在医院外的大马路上卖红糖水,我老公已经过去买了……唉,那天还是免费的呢,可惜没有喝,不过只要能让我赶快好起来,就是收钱我也认了,这两天真的太难受了。”

乔琰愣了愣,鬼使神差走出了医院。

蔺苒大剌剌地坐在医院前的人行道上,身前放着只保温桶,旁边竖了块手写的牌子,做工相当粗糙。

“食物中毒看过来,祖传红糖水,药到病除,友情价一杯只要500块!”

她在这坐了有一会儿了,路过有不少人都朝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大概都觉得这里坐了个傻逼。

系统不禁捂脸:[宿主要不咱换个方式呗?]

“换什么换,你是看不起摆地摊吗?”蔺苒斜睨过去,“狗子,你别忘了,爸爸可是靠摆地摊发家养的你!”

系统想要反驳,但一想到消消乐的能量瓶还需要靠宿主充值,只好默默闭了嘴。

蔺苒没有等太久,有个食物中毒病人的家属出去吃饭回来的路上看到了蔺苒,一眼就认出她来,赶忙跑过来问她求一杯红糖水。

蔺苒指了指牌子,那家属一看有些懵,也有点不服气,前天早上都没收钱,怎么今天就变成出售了。

可对症的红糖水只有她这一家,蔺苒的态度摆在那,还能怎么办?

家属转念一想在医院一天治疗下来都不止这个数了,还不如早点治好得了,便干脆利落地付了钱。

等那个家属回到病房一宣传,陆陆续续便有不少人上门来买红糖水。

乔琰在旁边看了会儿,蔺苒看到他了,好笑道:“乔医生是觉得我扰乱治安,要找保镖把我赶走吗?”

乔琰也笑起来,双手插在口袋耸了耸肩,“你又没在医院做买卖,我干嘛赶你走啊。”

说着也学着她一样坐在了地上,瞥了眼她身前放的那只保温桶,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诶,能不能问问你这里面到底加了什么呀,效果这么好?”

蔺苒一面收着钱一面回他:“我师妹不是说了吗,符水啊!”

一旁买红糖水的病人家属皆都无语,傻子才信这里面加了符水!

见识过这红糖水的效果,大家都只当是她在说笑。

秘方秘方,如果说出来了,那还能叫秘方吗?

乔琰沉默了一下,心下却隐约有点相信。

他还记得大前天晚上,那三个因为车祸不治而亡的伤患,也还记得蔺苒和她说的那句“他们就快死了”,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有点头皮发麻。

乔琰安安静静坐在蔺苒旁边,食物中毒病人总共也就这么多,没过一会儿她就忙完了,收钱收得相当开心。

乔琰摸了摸鼻子说:“其他医院也有同期食物中毒的患者,和这些是一个病症的,我们几家医院都有各自交流过,他们的病人也都还没痊愈,我倒是可以为你们牵个线。”

蔺苒有些惊讶,“哇,乔医生,好人啊!”

乔琰半开着玩笑,“谁让蔺女士生活不容易,养着间破道观,还要养个傻儿子……”说到这里,乔琰忽然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话说,蔺女士居然已经有儿子了?”

蔺苒:“……”狗子说你呢!

系统:[……]→_→

中心医院的病人喝过特制红糖水后都陆陆续续出院了,有了乔琰帮忙,蔺苒也很快完成了支线任务。

系统简直泪流满面:[叮,恭喜宿主消灭疫鬼,解除病疫,支线任务完成,任务奖励200积分,上等朱砂一盒,鬼神亲和度+1,当前鬼神亲和度:37]

蔺苒掏了掏口袋,掏出一盒诛杀,品质果然是上等,如果用这朱砂画符,画出红符的概率也能有所提高。

接连完成两个支线任务,攒了400积分,但蔺苒看了看系统商城,这400积分连个像样点的法器都买不了!

042 冤情委托

蔺苒又看了看系统的屏幕,主线任务的完成度只加了一点,她忍不住问道:“狗子,声望的标准是什么,怎么样才算?”

[当别人对你驱魔师的某项能力或对你的身份认可的时候,便可以计入声望值。]

比如蔺苒的相术、符箓、卦术、驱邪之术、武术等等,这些获得了别人认同的时候,就能计入其中,而昨天她和高雨晨直播,虽然人气很高,但是胃口大并不是一个驱魔师特有的能力,所以只能是白费功夫。

蔺苒拍了拍额头,她本来还指望这次解决完食物中毒事件之后涨一波声望的,合着那些人根本就不信这是符水的功劳——好吧,确实不全是,主要还是解毒万灵丹的功效。

那加了的一点,估计还是乔琰的。

蔺苒叹了口气,系统扯了扯她的衣角,[宿主别灰心,还有一个多月时间,来得及。]

蔺苒觑它一眼,“狗子今天居然这么贴心?”

系统叉腰高高挺起胸膛,[本系统一直很贴心!]

蔺苒挑挑眉,往消消乐里充了钱,摆摆手,“拿走不客气。”

系统马上扑了过去,[哇,感谢爸爸!]

……

两个支线任务解决,蔺苒又闲了下来,然后她就接到了莫深的电话。

当初莫勋被鬼缠上,蔺苒解决了问题后顺便给莫深提了个醒,让他赶走了身边的小人,然后她就拜托对方查一查清惠法师临终前一直拨打的号码主人陈秘书。

莫深开门见山就跟她说:“蔺师父,你托我查的那个号码有结果了,那个陈秘书是星罗集团董事长的执行秘书,这个手机号他不用了,两个月前就已经注销掉了。”

“两个月前?”

正好是清惠法师出事的那段时间。

“为什么注销了?”

莫深不由好笑:“我跟星罗集团没什么生意往来,也没和陈秘书接触过,他为什么注销号码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换个号码也是挺正常的事。”

蔺苒点点头,“这个星罗集团是做什么的?”

“他们涉猎方面还挺多的,酒店、房地产、百货、旅游度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莫深的语气也有点微妙起来,“我是听说,本来星罗集团今年的计划是要在西山开发一片风景区。”

蔺苒愣了好一会儿,眼角一抽。

对,她想起来了!

两个月前要拆了道观的那个开发商,特么的就是星罗集团!年久失修的老房子,挖掘机随便一碰就能推倒,后来要不是原主拿着农药去市政府门前闹腾,有间观早就被拆了!

难道她想错了,清惠法师那段时间之所以一直联系陈秘书,其实是星罗集团已经有了开发西山的念头,而清惠法师得知了之后,就想求星罗集团放过道观不要强拆?

毕竟就在清惠法师过世后不久,拆迁办的人就随之上门了。

蔺苒在这里一个人瞎想也想不出个答案,谢过莫深之后就挂了电话。

清惠法师和星罗集团什么关系暂且不论,但她起码有八成的把握,清惠法师就是死在黑巫术下的。

蔺苒还没开始调查这件事,白父白母就上门了。

自从超度了白安妮之后,老两口每周都会来道观上炷香,抄两篇经文,他们说这样能让自己内心平静,蔺苒偶尔也会给他们讲讲经。

但是今天他们却不是来抄经上香的。

白父拿了只档案袋交给蔺苒,蔺苒打开来翻了翻,都是和十年前市一中女学生跳楼有关的。

“我们找了私家侦探,专门查了查十年前安妮那件事,因为不是什么好新闻,当年也就没怎么被报道,但如果真的要查的话,还是有迹可循的。”

白父指着其中一份文件说:“安妮在跳楼之后,一中找过人来做法事,小师父你也说过,安妮就是因为被做了法才被一直困在了钟楼十年,但当年这些做法事的道士都是谁现在已经查不出来了,不过侦探却发现了一件事。”

“当年的市一中校长,也就是现在的市教育局的朱局长,和省道教协会的左安法师私交不错,前段时间左安法师来了梅兰市,还和朱局长一起吃了顿饭。”

蔺苒翻了翻上面的照片,挑起眉,“白先生的意思是,当年那场法事可能和这位左安法师有关?”

要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如果当年校长真的有认识的法师,在白安妮死后专门请来做个法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蔺苒看着照片上的人,左安法师的面相饱满红润,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慈祥和蔼没有任何攻击性的人。

但是照片和真人可能会有差距,这一点上蔺苒持保留态度。

“这位左安法师懂风水吗?”

“懂!他是业内有名的风水大师!”白父打开手机,找到了左安法师的围脖号,官方大V认证,粉丝也有十几万,时不时会在围脖上推广些风水知识,看着确实满专业的。

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肯定就是左安做法把白安妮困在的钟楼,再说就算是他做的,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蔺苒皱皱眉,想和白父说明白,白父又拿出了一份文件,这次是一个男人的人物简历,蔺苒随便瞟了眼,发现这个男人的名字和刻在钟楼上被划花的名字相同,都叫史朗,而他的职业生涯里,也确实有做过市一中的化学老师。

“我知道安妮之所以跳楼就是因为这个史朗,当年安妮死后我们也曾想找他骂一顿打一顿,可这个人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怎么都找不到。”

白父慢慢说:“私家侦探调查的结果,他在辞职之后去邻省待了几年,没什么工作,但是吃穿不愁,个人账户上从来没缺过钱,后来回到了梅兰市,居然被星罗公司接纳,如今也混到了部门副经理的位置。”

蔺苒一行行看下去,在看到星罗集团四个字的时候眉尾一跳。

一个有前科的化学老师,摇身一变成了上市大公司的部门副经理,这可真是一个励志的故事!

蔺苒点点头,面带微笑,“白先生,您对女儿的心疼我能理解,但是您把这些给我看,我似乎也帮不到您什么忙吧?”

她只是个驱魔师啊!

白父和白母对视一眼,肯定地说:“昨晚安妮给我们俩托梦了,说她的冤情冥府已经受理,可以来找蔺师父帮忙。”

蔺苒眨眨眼不明所以,系统头上了天线忽然就亮了:[叮,接到冥府冤情委托,现颁布主线任务2:找出十年前钟楼法事主谋,为白安妮伸冤。]

蔺苒目瞪口呆:“我去,狗子,你们的业务还和冥府挂钩呢?”

043 求解

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挥舞着小短手,[驱魔师行走于阴阳两界,常和鬼怪打交道,与冥府往来密切,我们和冥府有长期合作关系,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蔺苒眯起眼,有些不相信,“是吗?”

[当然,宿主酷爱看我真诚的小眼睛!]说着便眨了眨眼,使劲点头。

蔺苒抽了抽嘴角,有些头疼。

让她驱邪捉鬼没有问题,让她查案是什么鬼?她又不是警察侦探!

蔺苒面无表情,“我能拒绝吗?”

[主线任务不能拒绝!]

系统着急地在她面前飞来飞去,[宿主,当初可是你建议白安妮去了冥府后可以申诉冤屈的,你要负全责。]

“……”

蔺苒想到当初好像确实是自己让白安妮去阴间伸冤来着,合着她还给自己挖了个坑?

系统拍了拍她的肩膀,[因主线任务2乃冥府委托,宿主在任务过程中将会得到冥府鼎力支持,本系统也会全力配合宿主,且任务完成后奖励积分翻倍,宿主还将额外获得一件上等攻击性法器!]

蔺苒闻言动了动眉毛。

一般主线任务的积分奖励是1000积分,翻倍后就是2000,而且她也正好缺一件趁手的法器。

说了这么多,系统无非就是在说服她做这个任务。

蔺苒紧了紧眉心:“怎样算是为白安妮伸冤了?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件事很可能就是这个左安做的,那我是要把他送去警察局吗,先不说人家是省道协的,在圈子里德高望重,人脉又广,这种事警察会管就怪了,反而是我会被当成疯子吧?”

[宿主不需要通过阳间司法机构对主谋进行制裁,只要让主谋承认自己的罪行便可。]

这方式倒是让人有些意外,但这样看来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蔺苒低眉沉思,对面的白父白母巴巴地看着她,在等她的说法,蔺苒轻咳一声道:“这件事能帮的我会尽量帮,但是你们也得做好心理准备,哪怕真的找出了法事主导人,以当代法律条规,恐怕无法给对方定罪。”

这个结果白父白母也都想过,要不是亲眼见到白安妮死后的阴灵,他们也都不相信这世上真的还有鬼魂阴间存在。

“我们至少要给安妮一个明白。”

蔺苒送了白父白母出门,回头仔仔细细翻了翻那份私家侦探调查出来的档案,觉得这里面的水还挺深。

白父白母不清楚白安妮被困钟楼的具体原因,她却是知道的。

以阴煞鬼气入阵滋养学校,则地灵,以灵秀之地养一方学子,则人杰。

这十年间一中的成就,就是蔺苒从不关注这些,也多少听到过。

当年的朱校长,现在都已经是朱局长了,再去回溯十年前的事,朱局长在这里面又是充当的什么角色?

这些暂且不论的话,蔺苒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先和这个左安法师接触一下。

只不过人家是道协前辈,有名望有地位,她一个破落道观的小道姑,有什么机会去和人家接触?

蔺苒还没想出对策,道观里又来了一个香客。

来的是个瘦削的年轻女人,眼下乌黑,神情憔悴,只一眼蔺苒就发现这个人身上的阴气很重。

女人不是来烧香的,而是来找人的,在看到蔺苒后,女人眼中发出了微光,面上也满是惊喜。

“小师父,还记不记得我?”年轻女人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唇,指着自己,“那天在超市的门口,我的孩子一直哭,是小师父哄好的,小师父还说,既然求了法,就别忘记承诺,可,可我当时太心虚了,立刻就走了。”

她这么一说,蔺苒就有印象了。

这个女人在家里供了五鬼,短期内发了财,但因为没继续为善,遭到了五鬼的小报复,因为身上阴气重,还引来了一只路边野鬼,后来那野鬼被蔺苒带回道观超度了,她的第一颗解毒万灵丹就是这么来的。

当初女人身上虽然有阴气,但也没现在这么严重,现在她整个人都脱形了,仔细算算也就才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

“你没按我说的做吧。”

蔺苒一语道出了症结所在,蒋方娜眼眶刹那就红了。

“那天遇到了小师父之后,我是真的日行一善的,我还劝我丈夫我家人都和我一起做善事,那样以后,我们果然不做噩梦了,病痛也慢慢远离了,可没过多久,又生出了侥幸心理……”

蒋方娜拿纸巾抹着眼泪,“上个月月末的时候,有一场私人的慈善晚会,我和我丈夫都去参加了,自供了五鬼后我们赚的虽然多,但在慈善上花的也多,仔细算其实根本没存下来什么钱,以前这种场合我们都是捐二三十万的,可那一次,我们想,捐多捐少都是捐,大善是善,小善也是善,就只捐了五万,然后,然后就出问题了……”

蒋方娜断断续续地说着来龙去脉,蔺苒听了倒是并不觉得意外。

五鬼运财虽能快速致富,但这个财却不是自己能全部占为己有的,而是要用在做善事上,为五鬼积福德转世的。

一个身家一亿的人,拿出几十万做慈善当然不痛不痒,但如果让你拿出八九千万来,那九成九的人怕是都会舍不得了。

所以说就算供了生财鬼又能如何,纵使表面光鲜,但进来多少,就得流出去多少,方能保证安然无恙,若是想着从这里面克扣钻空子,那就得问生财鬼们同不同意了。

尤其是蒋方娜他们已经有过一次懈怠,在五鬼的小小教训下虽回归了正途,但小鬼的心眼可不大,容不得人一而再地冒犯,这次的惩罚势必是变本加厉的。

蔺苒一直都觉得五鬼运财这个法术实在没什么意义,但可惜的是,世人被财富金钱迷了眼,大多看不清。

蒋方娜哭了一会儿稳住了情绪,吸着鼻子说:“我昨天晚上无意中看到了一个吃播视频,发现里面有个女孩子特别像曾经超市门口遇到的那个,我就专门去查了这个吃播视频的来源,看到主播置顶的评论,说你是西山有间观的,我就找来了。”

“小师父,你能一眼看出我的问题,肯定也有解决之法的对不对?我发誓,我对着神明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走歪门邪道了,一定踏踏实实本本分分过日子,我求求你,帮我把这法术解了吧。”

044 五方生财鬼

蒋方娜真的是怕了五鬼了,她现在无比清晰地认清一个事实,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真的碰不得。

前两天婆婆跌了一跤,摔断了腿,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丈夫出了车祸,虽说没有性命之忧,但车子报废了人也吓得够呛,现在精神极度敏感,儿子也是整天整天地哭,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还是哪里不舒服……这几天对蒋方娜来说,真的是生不如死。

蔺苒其实不太想管这种事,无他,这本来就是他们和五鬼之间的平等交易,一不违反规则,二是双方你情我愿的,旁人插手进去算个什么事?

人和鬼,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人有好有坏,鬼也有善有恶,蔺苒可以教训甚至灭杀那些恶鬼邪灵,但是对普通的阴灵鬼怪,她是把它们和人一样平等对待的。

解了五鬼运财法,蒋方娜是开心了,可却破坏了那些生财鬼的轮回之道。

它们既然选择了做生财鬼,就自有它们轮回的法门,蔺苒也不能强行超度。

蒋方娜还在流着眼泪求她,“我们去寺庙找了高僧,也去道协找了道士,可他们都没办法,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小师父,拜托了,只要你帮我解了这个五鬼运财的法术,我,我们一定有重谢。”

蒋方娜说了个数字,很让人心动,但某些原则,给再多的钱,蔺苒也不想随便打破。

都是自己给自己招来的祸,她只能说一句他们是自作自受。

“别哭了。”

蔺苒叹口气,如实道:“这个法术我解不了,但是一般五鬼运财都有时间局限,现在是你们耍心眼惹怒了五小鬼,它们处在暴走阶段,我只能帮你安抚好它们,至于以后该怎么办,就不用我教了,反正等到这个时间限制过了,生财鬼们都去转世了,法术自然而然就解了。”

“还,还要等……”蒋方娜皱着脸很不满意,她的意思,当然是一次性解决了拉倒,以后也省得再有其他麻烦,这样战战兢兢的日子她真的受够了!

“你也可以选择不等。”蔺苒起身送客,“那就不好意思,你只能另请高明了。”

“别,别别……”蒋方娜低头想了想,答应了下来,“好,能安抚好它们也好,那就请小师父和我走一趟吧。”

蔺苒收拾了一下跟蒋方娜去了她的家。

蒋方娜的丈夫郭东是个小老板,生意做得不算大,但也中规中矩,大半年前因为资产出了点问题,就经朋友的介绍请了个走方道士,供养起了五鬼。

当然现在看来,这简直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主意。

刚到蒋方娜家中,就听到有小孩子的哭声,蒋方娜抱着儿子直掉眼泪,说这几天孩子一直都是这样,就是她把孩子送去外婆那里都没有用。

蔺苒画了张安神符放到孩子的小口袋里,慢慢的他就不哭了,很快陷入了沉睡。

转身的时候,一个男人无声无息地站在她们身后,眼圈青黑,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们。

蔺苒倒是没事,蒋方娜反而吓了一跳,“老公,你干嘛呢。”

郭东死死盯着她们,一句话不说,转个头就跑进房间,砰地甩上了门。

蒋方娜无奈叹气,有些不好意思地和蔺苒道:“抱歉小师父,我丈夫最近精神太紧张了,你别见怪。”

蔺苒当然不会在意这个,跟着蒋方娜上了阁楼。

阁楼很闷热,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设了一处密坛,上面放着五碗米,碗内放着画了人脸模样的木牌,还放着求法者的指甲毛发和生辰八字。

蔺苒走到坛前,点上了香烛,又把瓜果清水一一摆上。

等了一会儿,闷热的房间里忽然刮来一阵阴风,吹得桌案上的烛火来回摇摆,但燃烧的速度却明显变快了。

蒋方娜哆嗦着缩在角落里不敢靠近,蔺苒则任着五小鬼享用祭品,等香烛都烧完了,蔺苒方才轻咳一声,“吃饱喝足了,你们是不是该现个身了?”

又是一阵风吹来,五个生财鬼整整齐齐地站在了蔺苒面前。

生财鬼的年纪有大有小,最小的还是少年模样,最大的却已经是耄耋老者。

蒋方娜也看到了这副奇异的画面,吓得尖声叫了出来,那少年飘到了蒋方娜面前,冲着她张大了嘴巴嘶吼一声,蒋方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险些白眼一翻晕过去。

蔺苒上前拎起少年的后领拽回来,少年阴测测得盯着她,也对她抱有了敌意。

五鬼中年纪最大的老者对少年摇摇头,走了出来,朝着蔺苒微微躬身施了一礼,“法师。”

蔺苒弹了弹指甲,“我今天来干什么,你们应该知道。”

话还没说完,那个少年就叫道:“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蔺苒眼也没抬,一拳打了过去,少年嗷呜一声大叫。

“小子,我希望你的长辈教过你,别人在说话的时候,不要乱插嘴。”

少年捂着被打凹下去的脸,满脸不忿,其他几个生财鬼也都露出了不满之色,但又对她颇为忌惮。

蔺苒嗤笑一声,“别紧张,我没打算断了你们的轮回路,你们要明白,我是脾气好才在这里跟你们废话,换了别人,你们早死千八百回了。”

生财鬼们明白这个道理,若是蔺苒真有恶意,一开始也就不用还拿瓜果香烛来祭祀他们了。

老者阴沉沉地看了眼蒋方娜,轻哼道:“他们耍小聪明,损了我们的福德。”

蒋方娜把整个身子蜷缩起来,连连摇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蔺苒点点头,“他们耍滑头给点教训很正常,但你们发脾气归发脾气,差不多就得了。”

她手指轻点着桌案,目光淡淡扫过五鬼,“今天我能和你们好好说话,是因为你们没有闹出人命,但你们要是继续下去,一旦沾上了业障,就会化作恶煞,不但无**回,我也有理由收拾你们,你们选择做生财鬼,大概也不想最后是这个结果吧?”

“我们当然知道分寸。”少年瘪着嘴轻声嘟囔。

蔺苒冷笑,“楼下那个男的看到没,你信不信再这样下去,他能从这18楼跳下去,那么这条人命是要算在谁的头上?”

045 左安法师

几个生财鬼听到这话蓦地一愣,蒋方娜也被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着蔺苒。

这话倒还真不是蔺苒危言耸听,当一个人精神压力累计到一定程度后,便会被各种负面情绪支配,生出轻生的年头。

郭东的现在的样子虽还没有到达这个极限,但这群生财鬼如果继续得寸进尺的话,那就真的不一定了。

生财鬼们面面相觑,一言不发,蔺苒抱着胳膊轻叹一声:“你们的合作时间应该是一年吧,如今剩下也没多少日子了,安安稳稳等轮回不好吗,时间一到,你们双方就两清了,再说经过这两次的教训,他们估计也不敢在耍小聪明了。”

蒋方娜闻言连连点头,“对,对对,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生财鬼们还是有些不忿,但态度却已经软了下来。

老者看得明白,这是蔺苒在给他们机会,点点头道:“多谢法师提点,只要他们接下来好好为我们积累福德,我们便既往不咎,继续平等合作。”

蔺苒回身去看蒋方娜:“怎么样,有意见吗?”

“没,没意见。”蒋方娜慌乱摇头,生怕五鬼就此改口。

“得了,你们退了吧。”

蔺苒轻轻挥手,那五鬼的身影便刹那消失不见,在这之前,那个少年还深深看了蔺苒一眼,翻个白眼轻哼一声。

蔺苒:“……”呵呵,这小子果然欠调教。

不过就是和生财鬼讲讲道理,蔺苒倒也没多收钱,蒋方娜给她转了五千,亲自送了她下楼。

蔺苒临走前提醒道:“我丑话说在前头,只剩四个多月了,时间一到你们就能一拍两散,可别再动什么歪脑筋,这次我还能给你们兜下来,下次就未必管用了。”

“是,是是,都听小师父的。”

蒋方娜恭恭敬敬把蔺苒送走,她丈夫郭东突然打开房门大步走出来,紧紧盯着她问:“解决了?都解决了?”

“没,小师父说它们都消气了,不会再为难我们了,等一年时间到了,这法术就自然解了。”

想到蔺苒说丈夫精神压力过大可能会自杀,蒋方娜看着自己丈夫,不由有些担忧。

“一年……一年……”郭东喃喃自语,两眼血红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忽然停下来破口大骂:“四个多月!还要四个多月!它们都是鬼啊!是害人的鬼啊!她不是道士吗?不是应该捉鬼的吗,为什么不干脆点,直接弄死它们……”

蒋方娜赶紧捂住丈夫的嘴,紧紧皱起眉,“你小点声!”

她警惕地看着四周,害怕丈夫的话被生财鬼们听了去,轻轻叹道:“小师父说解决不了……我看她的意思,似乎是不太乐意管我们的事。”

不然只是捉几只小鬼,对蔺苒来说肯定是很简单的事。

郭东冷笑一声,“我倒还是第一次看到帮鬼不帮人的道士!”

他紧紧握起拳,忽然拿起外套冲了出去,蒋方娜在后面喊他,郭东也不理。

既然蔺苒不管,那肯定有管捉鬼的道士,还要和这些鬼同住一个屋檐下四个多月,郭东实在是受不了了,哪怕这些生财鬼都是他们请过来的,现在郭东也只有一个想法。

弄死它们!一定要弄死它们!

……

天气渐渐热了,高考二模的成绩下来了,这次的考试是省内几个大市、几十所高中的统考,统一划线,和正式高考更靠近,也更有参考价值。

市教育局的朱局长看着放在桌上的二模结果,却有些不太满意。

“今年一中的成绩似乎没那么出彩。”

副局看了看数据,“线上比例和往年差不多啊,就是这次的最高分是邻市的师大附中的,不过这次梅兰市的线上总比例比往年还是有所升高的,这是好事啊!”

朱局长愣了愣,扯着嘴角点头:“是好事,就是人老了,有些念旧。”

副局不以为意,“局长以前是一中校长,多关注一些是正常的,那可是我们梅兰市的第一大招牌。”

朱局长但笑不语,等副局离开了办公室,朱局长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打了个电话。

“老哥,有没有空,今晚一起吃个饭吧。”

第二天,朱局长临时起意去市一中巡讲,一中校长当然是热烈欢迎,特意在早操期间让朱局长给全校学生来了一次演讲,鼓励所有今年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也给其他高一高二的学生打起预防针。

徐子谦看着站在司令台上激情饱满的朱局长,有些心不在焉。他现在才高二,还有一年的时间,火还没烧到自己身上,他也没必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激动人心的演讲结束后,全校学生老师都热烈鼓掌,然后才陆续退场,徐子谦跑去旁边篮球馆的卫生间上了个厕所,等从篮球馆出来,正好撞上校长副校长几个人和朱局长一起过来,旁边还跟了个从没见过的中年男人。

徐子谦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校长和朱局长都没在意,倒是那个中年男人多看了他好几眼。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徐子谦总觉得这人身上有种高人气息,和蔺苒给他的感觉有点类似,又有点不同。

朱局长耐着性子应付着校长副校长,没再多留直接上了车离开。

左安是作为朱局长的司机跟着他一起来的,朱局长在和校长寒暄的时候,他就在学校里转了一圈,重点关注了一下那座钟楼。

车门一关闭,朱局长就忍不住问他:“老哥,到底怎么样啊?”

左安转动方向盘,“阴煞不在了,你说怎么样啊?”

“不在了?”朱局长一愣,“怎么会不在了!”

“这我哪知道?反正肯定不是她自己跑出来的。”

左安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路况,见朱局长忧心忡忡的模样,淡淡道:“阴煞没了,风水局就破了,不过一中的生源是很好的,你不用担心升学率,这个局的作用其实也就是给学生加诸几分气运,没了这气运,影响也不会如何天翻地覆的。”

朱局长摇着头很不放心,“可今年的高考市状元省状元却不一定会出在一中了!”

046 新负责人

这些年,朱局长从一中校长坐到局长的位置,很大程度上都是仰赖一中交出来的成绩,所以上级认可了他的教学理念和方式,他才能一步步爬上来。

作为梅兰市的市教育局长,高考的省状元如果出在本市,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荣耀,以往许多年都是这样,今年他也不想放过。

“老哥,你想想办法啊,这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要高考了,如果这次梅兰市出了省状元,我说不定就能去省教育局……老哥你再帮我一次,我给你这个数。”朱局长张开五指,目光灼灼地盯着左安,就等着他一句准话。

左安笑了声,“一时半会儿,你让我去哪给你找一个十年以上的阴煞出来?省省吧,我可不缺你这点钱。”

朱局长沉着脸有些不高兴,左安才懒得管他的心情,他手里抓着对方不少把柄,朱局长就只能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哄着,根本不敢和他翻脸。

左安很快就和朱局长分了头,去了宗教委员会。

梅兰市的道教并不兴盛,而他是省道协的,来这里是打的是交流学习的名号,在梅兰市弘扬道法。

据他所知,整个梅兰市也就只有西山一座破落道观,早就没香客了,那个地段的风水相当不错,最关键的是,竟然还是一个先天灵眼。

可惜这么个好地方,居然被一座破道观占着!

虽然他想通过某些手段把那块地竞下来,可这事一旦曝光到媒体群众面前,又将是个难题。

左安按照惯例和宗委主任谈了谈梅兰市的道教宣扬计划,然后就把话题扯到了有间观上,“我没记错的话,本市好像就这么一座道观吧。”

主任点点头,“是,道教在梅兰市并不盛兴,这座道观历史已经挺久了,但现在没了香火,而且前阵子道观的老负责人过世了,现在就只剩两个女孩子撑着。”

“女孩子,多大年纪?”

主任想了想,“好像都挺年轻的吧……二十左右的样子。”

之前星罗集团想开发西山,有间观里那个女孩子还去市政府闹上了新闻,这件事主任还记得清清楚楚。

左安沉吟片刻,“似乎有规定说,道观负责人至少需要有二十年从事这项职业的经历,且需要当地宗教委员会的许可,这两个女孩子已经够格了?”

主任无奈笑了笑,“规定是有这个规定,可那个道观都破成这样了,哪还管这么多,再说那两个女孩子都是跟着老负责人住在那边的,我们这不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左安笑得眯起了眼。

……

蔺苒接到宗教委员会电话的时候还有点懵,梳理了一下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无非就是嫌她和庞薇资历不够,无法担当一座道观的观主或者负责人,宗教委员会那里会另外再派年纪老资历深的道士过来。

蔺苒眯了眯眼。

之前两个月宗教委员会无声无息,恐怕连有间观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现在倒是突然心血来潮要派道士过来担任负责人了。

蔺苒呵呵,到现在她要是还不知道有人在搞她,她就是傻!

“主任,我当然是尊重您的决定了,不过很不巧的,最近道观正在维修,您也知道,这有间观历史悠久,已经很破旧了,连神像的漆皮都掉没了……资金?哦,最近道观里有些香火,而且我个人也拉了些小赞助,修修补补还是没问题的。”

蔺苒和主任扯着皮,等挂了电话之后,蔺苒沉着脸看了眼系统:“狗子,有人要搞你爸爸。”

系统挥了挥小短手,[你去搞死他!]

“前提是你得告诉我搞谁吧?”蔺苒抱起胳膊,斜觑它一眼,“狗子,有办法没?”

系统默默想了想,摇头,[没有,请宿主自行想办法解决。]

“我说,要你何用!”

[……]

蔺苒敲了敲系统的脑袋,开始打电话联系工匠。

本来她也是有维修道观的意思,之前钱都攒得差不多了,现在却是被逼了一把。

按照宗教委员会的意思,等派来了新的负责人,那这有间观的归属权可就不是蔺苒或者庞薇的了,虽然之前做这道观的负责人本来也就名不正言不顺,可要是就这么拱手让人的话,蔺苒欠了原主的因果,可就切切实实还不了了。

现在还能用道观维修暂时堵住宗教委员会那边,那以后又要怎么说?

蔺苒第一次有些一筹莫展,回身看了看道观,心想到底是谁在打这里的主意?

星罗集团?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对方已有前科。

有间观又破又旧,他们看重的肯定不是道观本身,那么就只可能是脚下这块地皮了。

说实话,蔺苒不太懂风水,但这些天住在道观里,她明显能感觉到心神舒畅,而且观里的那口井,井水甘甜清冽,能解渴醒神,蕴养五内,说明白点,就是井水里含有些微灵气,哪怕微不可察,日积月累下,对肉体凡胎的作用也不可小觑。

如果她没猜错,这块地下,应该是有一个灵眼,聚灵引气,先天养人。

可要是不懂风水的人,是看不出这里面的名堂的,星罗集团执意要动这块地,难道也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想到这里,蔺苒又联想到一件事,十年前一中那个化学老师史朗,现在可是星罗集团的部门副经理,他这是怎么混进去的?靠实力?

麻烦事越来越多,偏她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第二天维修工匠就会上门,蔺苒和庞薇不再适合住在道观里。蔺苒打了个电话给刘彪,问他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出租,刘彪很快就帮她找了套公寓,两人直接拎包入住。

刘彪看了看蔺苒,问道:“小师父这是有难处啊?不如说给我听听,你彪哥别的不说,至少比你多吃几年饭,经验丰富,说不定能帮得上忙呢!”

蔺苒叹口气,“我和师妹的年龄资历不够,宗教委员会那边要派新的道观负责人过来,我用道观维修暂时搪塞过去了,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047 灯具厂的火灾

“这,怎么会这么突然……”刘彪微微一顿,他混了社会好多年,这里面的弯弯绕子他随便一想也就想通了。

之前一直好好的,宗委会突然来这么一出,肯定不是心血来潮。

刘彪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这种事吧,说难确实难,但说简单也很简单。”

蔺苒看了刘彪一眼,刘彪笑了笑说:“其实吧,如果你在宗委会有认识的人,疏通一下门路,人家当然就睁只眼闭只眼不会揪着你不放了,再者,就算这条路在宗委会行不通,这不是还有上级部门吗,省道协的话总比咱们市宗委有分量吧,那些主任副主任肯定不会不卖面子……”

道理蔺苒当然懂,可关键是她不但跟市宗委的人没有交情,和省道协也是没有半点联系!

刘彪也是想到这一点,轻轻叹了口气,“这件事我还真帮不了你什么了,上次因为我妹夫家那风水局,我特意跑了趟市宗委,没找到一个合适的风水师,后来还是请了一个省道协的大师来的,也就这么一次往来,旁的是半点交情都没有了。”

蔺苒目光一顿,问道:“省道协的大师,哪一位?”

“左安法师啊,在业内很有名的。”刘彪说得理所当然,“他和很多企业家、商人、政要名流都是相识,人脉相当广,而且口碑也一向不错,我当时还特意打听了一下,确定属实后才请他来的。”

蔺苒抽了抽嘴角,还真是哪都有左安这个人……

刘彪见蔺苒脸色不太好,悄声问道:“唉,蔺师父,你不会是介意有人在你面前夸赞其他法师吧?”

“我是那种妒才忌能的人吗?”蔺苒翻个白眼,“他是个风水师,我又不懂风水,在这方面他确实是我厉害,这一点我承认。”

说到这里,蔺苒忽然皱皱眉,“你刚刚说左安法师和很多名流政要都有交情,那跟星罗集团呢?”

蔺苒不确定这次要对道观下手的是不是星罗集团,但如果左安这位风水师也参与在其中的话,似乎就有点说得通了,毕竟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有间观下是个灵眼。

刘彪摇摇头,“这我还真不太清楚,要不我回头帮你查查?”

“那敢情好。”

刘彪和蔺苒又说了两句话就先撤了。

庞薇坐在沙发上,忧心忡忡地看着蔺苒,“师姐,道观是不是很快就不是我们的了?”

庞薇自小就在道观长大,学的也都是道经玄术,如果以后没了道观,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蔺苒叹了口气,“别急,观里的维修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我再想想办法。”

来这个时代的时间不长,蔺苒虽然也积攒了一点点自己的人脉,但眼下似乎没有能派得上用场的,她也有点心烦。

这个时候徐父的电话打了过来,自从上次解除了巫诅之后,蔺苒还没有问他具体的后续发展,她在意的那个吸魂咒厂家是哪里的,那位家政阿姨的黑巫术是从哪学来的,而这个电话,徐父基本交代了来龙去脉。

“小师父真的是那个贺莹莹做的!你解决了那些脏东西后,我就在家里安了监控,贺莹莹再来家里打扫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鬼鬼祟祟地又想故技重施,我就用盗窃罪把她送进去了,但她拒不承认那些钉子鱼骨血八字是她干的,局子里的朋友也没问出来她是和谁学的……”

蔺苒并不意外,本来这种事就不会立案,如果不是用盗窃罪,贺莹莹还进不去局子,而且黑巫术在历史长流里一直受到打压,可偏偏过了千年还能流传下来,就自有它的一套机制,那些学徒说不定还被下了哪种口头禁制,只能守口如瓶。

“那个吊灯的生产厂家呢?”

“这事我正要和小师父说。”徐父在电话里说道:“我后来去问了,那个吊灯是星星灯具厂出的灯具,我家那个吊灯就是本市出的,地址就在市郊,但是五年前因为一场大火关了,那场火烧死了几十个人,只不过当时消息被人给压下来了没有上新闻,星罗集团也也给了家属赔偿,这件事就没闹大。”

“星罗集团?”

“对,星星灯具厂就是星罗旗下的一个产业。”

蔺苒愣了好一会儿,请徐父把灯具公司的资料发给她。

手机上传来一大段图文介绍,蔺苒一一看了过去,这家灯具公司在全国都有连锁,只是梅兰市的那家因为五年前的火灾关闭了,以后也没有再开新的灯具厂,旧址还在原来那个地方,这五年都没人去动那块地,据说是因为死的人多了,不吉利。

有关五年前的火灾,徐父也有把当年的资料发给她。

灯具厂建在郊区,附近建了个加油站,出火灾的地方是公司的宿舍楼,当时警方调查的结果是,那段时间连续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加油站又有点漏油,汽油飘在水上,宿舍楼里有人抽烟,烟蒂的一点火星点燃了汽油,引发了大火。

出事的时候是凌晨,宿舍楼里不少人没跑出来,都死在了里面,但这事除了附近的居民知道外,其他所有的消息都被压得严严实实的,网络上的相关讯息也都被抹除了。

蔺苒看完了所有的资料,心想如果吸魂子咒真的是从这家灯具厂家中生产而出的,那和星罗集团有什么关系?

最近很多事都指向了这家上市大公司,蔺苒都快对着几个字条件反射了。

在沙发上坐了会儿,蔺苒决定去那家灯具厂的旧址看看,虽然说已经过了五年,但没准还能找出点东西。

蔺苒拍了拍系统的脑袋,“狗子,爸爸带你去探险!”

[……](⊙_⊙)?

灯具厂的旧址就在市郊,蔺苒原本就只是去找点线索,就没叫上庞薇一起,庞薇自己一个人在公寓里也坐不住,就和之前一样去了街边摆摊。

蔺苒下车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荒郊,那个废弃的工厂车间很显眼,外面大铁门都已经生锈了,听说原本这里附近也有一些集贸市场,但自从

048 入阵

蔺苒拨了拨门上的大锁,便听到咔擦一声,那把锁扣居然自己掉了。

她捡起锁扣看了半晌,发现这锁也不是因为年久失修自己坏了,反而是有人刻意撬开来的,而且看痕迹还挺新。

锁扣一落,大铁门吱呀吱呀地慢慢打开,一股陈旧窒闷的空气混着扬起的烟尘扑面吹来,蔺苒屏息了一阵才慢慢往里走。

车间里的生产机器都还在,只是过了几年了,都已经老旧了,长时间没有通电,里面的灯也都不能用了,车间里实在有些昏暗。

蔺苒随手抛了张明火符,昏黄的火符照亮了四周,蔺苒首先看到的不是车间里的什么摆设,而是地上一排排的脚印。

因为长期没人光顾,地上早就积了一层灰,有人踩过,脚印清晰可见。

蔺苒辨别了一下,大概是两个人,而且是一男一女,脚印还很新,估计就是这两天的事。

她还真想不明白,一个早就废弃了的破车间,居然还有人进来。

来干嘛,找什么,就算要把这些生产机器偷出去,没点大家伙帮忙还真做不到,而且那个女人的脚印,明显穿的是高跟鞋,哪个小贼要是穿高跟鞋来偷东西,那可真是艺高人胆大了。

蔺苒顺着他们的脚印走了遍,将整个车间里里外外都逛了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甚至连当初灯具厂留下的残次品或是零件都没有找到,好像是有人特意整理过了。

这可就奇怪了,放着生产机器丢在这里不管,反而去收拾那些没什么用的灯具。

反常之处必有妖,蔺苒八成能肯定这家公司确实有问题了。

既然生产车间没有异样,蔺苒便打算再去当年发生火灾的宿舍楼看看。

宿舍楼离车间也不远,走过去两三百米的路,总共四层楼,远远就能看到被烧黑了的墙壁和破损的窗户,不难推断出当年的火灾有多严重,而不远处的加油站也已经废弃不再用了。

蔺苒遥遥望去,哪怕在阳光下也感觉有点阴沉,这主要还是因为死过不少人,被活活烧死的人阴怨之气深重,属于横死,如果不做法超度,阴魂是要长时间停留原地的。

估计这栋宿舍楼里有当年灯具厂员工的阴灵,那么逮到一个问问当年灯具厂的情况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蔺苒径自朝着宿舍楼走去,楼下的大门早就坏了,当年死了这么多人,这个地方没人再住,当然也就没人来维修,蔺苒一脚踏入大门,忽然感到一股浓重的阴气席卷上来,耳边顿时一静,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

夏天本来蚊虫就多,这里又是郊区,刚刚在外面还能听到虫叫声,到了这里面就变成了一种纯然的死寂。

是的,死寂,没有一点生气的死寂,可让人奇怪的是,她只感觉到了阴气,却没有半分鬼气,但驱魔师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地方有危险。

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直觉。

蔺苒回头看了眼,在看到本来进来的大门变成一块密不透风的墙壁时,又生出一种果然如此之感。

“真是……哔了狗了。”

蔺苒喃喃自语,系统开始在她面前乱窜,头顶上两根天线交替闪烁,亮的堪比灯塔。

[叮叮叮叮叮!]

它叮了半天也没下文,蔺苒受不了地抓住它,敲了敲它的脑袋,“狗子,你放心,爸爸没想哔你。”

[……]

系统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好半晌平静下来,然后一脸坚定:[叮,检测到宿主已踏入阵法,请宿主小心应对。]

蔺苒一脸无语,忍不住揉了揉它的天线,“爸爸知道自己入了阵,这还用得着你来提醒吗?你要是有点用,刚还没进门的时候你就告诉我不是更好吗?”

[……]

系统无言以对,它的检测程序是到进了宿舍楼之后才触发的。

蔺苒深吸口气,懒得跟它计较。

要说她最讨厌的是什么,不是厉鬼冤魂,也不是妖魔鬼怪,而是让人头疼风水阵局。

用现在的话来讲,蔺苒就是个偏科生,在驱魔一道上天赋异禀,但在风水上,资质也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所以碰到和风水阵法有关的东西,她最多也就只能看出个表面文章。

刚进了这里之后她就发现了,这个阵法是个高级阵法,不是凭她的水平能破得了的,要怎么从这里出去,她还真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蔺苒把身上的背包取下来,看了看自己的装备。

除了桃木剑和一些符箓朱砂,还有两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这还是因为她胃口大容易饿才备着应急的,现在反倒成了她的救命粮了。

蔺苒几乎能确定,自己今天是走不出去了。

她的忍耐能力向来不错,这些东西够她撑一段时间,再不济还有系统商城……她所拥有的400积分虽然买不了什么高级货色,但系统商城的物品可是日常到连姨妈巾都有的,想要兑换点食物和水也不是问题。

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说不定就能找到办法出去。

蔺苒把桃木剑拿在手里,摆在眼前的是一条楼梯,她只能选择走上去。

宿舍楼的楼梯是水泥浇筑的,但扶手却是木质,在大火里烧得干干净净,蔺苒顺着楼梯上行,脚下的路一片焦黑,在踏上二楼的时候,耳边刹那响起了喧哗声。

凌晨的大火,将宿舍楼里的员工从睡梦中惊醒,无情的火舌席卷而上,舔过木质的房门、床板,火势汹涌,穿着睡衣的员工披着被子从房间里跑出来,一股脑地涌上走廊。

惊呼、咆哮、呻吟、咒骂……

有人被绊倒了身子,一双双脚无情地从他身上践踏而过,有人被困在了火海里,攀在窗沿边面临烧死还是摔死的抉择,还有人被火舌吞没,一面挣扎一面向路过的人伸手,无人理会……

蔺苒的眼前好像一下子浮现了那些画面,那些惊恐、慌乱、害怕、绝望、痛苦一一袭上心头,最后全部变作了一声声凄惨刺耳的尖叫。

蔺苒皱了皱眉,整个二楼似乎在眼前变得扭曲,那些声音钻进耳朵,吵得她脑中眩晕,头疼欲裂。

她揉了揉额头,忽然神色一凛,拿起木剑朝身后凌空劈去。

049 小伙伴

身后的是一只全身通红的独脚怪物,只有半人高,蔺苒长剑挥舞过去,一口气把它劈成了两半,切口处流出某些粘稠的液体,身上的皮肤就像是被扒掉皮的腐肉,随处可见上面吸盘状的肉瘤。

总之就是两个字,恶心。

蔺苒嫌弃地扯了扯嘴角,系统“蹭”一声躲在了蔺苒身后大叫:[宿主,火煞!有火煞!]

蔺苒无奈叹气,“唉,狗子啊,靠你提醒,爸爸坟头的草都要三米高了。”

系统沉默了一下,头顶的两根天线转了两圈,发布了新任务:[发现火煞出没,触发支线任务,消除火煞,当前完成度1/42。]

蔺苒抿紧唇,这地方会出现火煞并不奇怪,首先这里出过人命,而且是多条人命,被烧死的人死前极为痛苦,怨念很大,这些怨念经久不散,又被这里的阵法壮大,慢慢地就形成了这种火煞。

火煞对付起来倒是不难,也没有很强大的攻击性,它们的攻击武器就是它们的舌头,全部伸出足有两米长,而且它们极其灵活,身形难以捕捉,刚刚要不是那火煞想要偷袭她,被她出其不意先发制人,说不定它早就溜走了,且火煞含有火毒,被它咬上一口或是被它的舌头舔上一口,也是件麻烦事。

蔺苒站在楼道口,一眼看去清晰可见楼道上一扇扇宿舍门,她大致数了数,一层楼有十个房间,黑洞洞的房门就像是什么巨兽的大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蔺苒又用了张明火符,身边的光线更亮了,被劈成两半的火煞身体里流出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慢慢地,她听到有杂乱的脚步声从那些房间里传出来。

咚,咚咚……

蔺苒握着桃木剑立在原地,一个个红色的脑袋从那些房间里探出来,看到这里的亮光,眼里好像印着熊熊火焰,瞬间泛起了猩红。

离得最近的一只火煞从房门中跳出来,半人高的火煞跳得比蔺苒还要高,伸出的长舌上面布满了倒刺,像是一把利剑朝她刺了过来。

蔺苒眉毛一动,扬手一劈,一条长舌瞬间被斩断在地,火煞凄惨地大叫,捂着嘴摔倒在地上,蔺苒干脆一剑送它上了路。

两只火煞死于她手,它的同伴们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于是蔺苒就看到那些红通通的独脚怪一个一个从门里跳出来,密密麻麻地堵在了廊道上,张着嘴朝她蹦过去。

蔺苒一手拿符贴在身上,一手执剑横扫,一道剑气逼退了近前的几只火煞,但它们张大的嘴里流出腥臭的口水,熏得她几欲作呕。

又解决了几只之后,火煞的攻击便更加密集了,耳边系统叮咚叮咚的提示声不断,那是提醒她消灭的火煞数量,这栋宿舍楼里总共有42只火煞,她一个人对付几只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可一次性这么多,从四面八方冲过来,在没有什么厉害法器的情况下,她两只手根本忙不过来。

“我去!太多了!”

蔺苒被逼得靠近了楼梯,又是一张护身符报废后,她狠了狠心,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桃木剑上。

“天罡正气,散荡妖氛,九凤破秽,精邪灭形,魁转罡星,魑喇哼唢……”

随着她一剑挥洒,一阵凛凛剑气化作罡风,扑到面前的十数只火煞在罡风中瞬间化为无形,后面的火煞见状顿了脚步,见敌人火力太强,猛地转身藏进了房间里。

其实如果它们不藏,蔺苒也再没有和它们周旋的力气了。

一口舌尖血浪费了她不少精气,蔺苒的脸色有些发白,以她现在的法力,也就只够施展这么一次,但用来威慑火煞也已经足够了。

她看了眼系统屏幕,如今火煞还剩17只,等她休息一会儿,就去把它们一网打尽。

蔺苒从背包里翻出水瓶喝了口,坐在楼梯的台阶上休息。

寂静的空间里,能听到的只有蔺苒细微的呼吸,过了一会儿,楼上又传来刻意压低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楼道。

蔺苒皱了皱眉,熄了明火符,沿着墙壁一步步往上走。

漆黑的楼道里似乎掩着一个身影,蔺苒眼角余光中撞进一道冷光,她猛地矮身,下一刻便听到一阵砰砰砰的枪声。

枪?

是人?

敌友不明,蔺苒选择了按兵不动,但系统声音却响了起来:[叮,发现同道之人,初步鉴定为友军,请宿主放心。]

蔺苒犹豫了一下,“狗子,靠谱吗?”

[请宿主相信系统。]

有时候信你的反而死得更快吧?

蔺苒腹诽一声,但系统虽然慢半拍,基本还是可靠的。

她故意轻咳两声,慢慢道:“兄弟,别开枪,是人。”

蔺苒重新点燃了明火符,楼道里有了光亮,她沿着楼道上行,就看到三楼楼梯口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生,举着把枪对准她,目露警惕。

蔺苒愣了愣,低头看到她脚上穿着的高跟鞋,立刻联想到了在生产车间看到的那些脚印。

“你是谁?”女生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有点冷。

蔺苒扬了扬手里的剑笑道:“我叫蔺苒,是个驱魔师。”

她的枪还对着自己,蔺苒知道她还没有放松警惕,换了自己也一样,要不是系统,她也不会跟人这么自来熟。

“你们是为了躲火煞才上来三楼的?你的同伴呢?”

女生目光微动,蔺苒摆摆手道:“别急,我之前去了车间,看到地上有两个人的脚印,应该是你们的吧,我看你嘴唇这么干,困在这里是有些时间了?”

女生一言不发,走廊后传出来一个闷闷的男声:“悦和,把枪放下吧。”

然后,蔺苒就看到一个浑身发红浮肿的年轻男人走出来,那糟糕的模样实在是有点辣眼睛,蔺苒的眉毛都不禁抖了两抖。

男人看了蔺苒一眼,起皮红肿的嘴唇动了动,蔺苒不忍直视,“兄弟,中了火毒就好好静养,别说话了。”

男人猛地一噎,面色古怪,系统又突然“叮”的一声:[作为一个优秀的驱魔师,怎么能没有两肋插刀的小伙伴呢,现发布支线任务,获得同伴的信任!]

050 四楼

蔺苒觉得系统发布的任务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不过好歹是200积分,而且在这种地方,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力量。

他们两个对她用的明火符没有感到丝毫讶异,系统也说他们两个是同道中人,大概是通晓玄门道术的吧。

那个年轻女生神色冷傲,青年男人看着似乎更好说话一些,而且这两个人身上居然还有枪……虽说这个时代热武器是主流,可华夏似乎还没有到能够允许公民配枪的地步吧?

心中一瞬闪过多个念头,蔺苒很快对着两人微微一笑。

要获得同伴的信任,其实也很简单,眼下就有一个极好的机会。

那个青年男人一看就是被火煞舔到了一口,中了火毒,正好她手上还有做任务送的四颗解毒万灵丹,解这火毒当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蔺苒往楼梯上走了一步,年轻女孩的枪又举了起来对准她,蔺苒不由好笑,“别这么严肃啊妹妹,你看你手里还有枪,我就一把破木剑,要是真的想对你们做些什么,我也有心无力啊。”

“你再看看你的同伴,中了火毒有段时间了吧,又被困在这里,再不解就来不及了。”

女生目光微动,冷冷问道:“你有办法?”

蔺苒顺势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玉瓶来,丢了过去,被年轻女生轻轻松松接在手里。

“这里面是清热解毒的药丸,给你同伴吃上一粒就好了。”她又花了十积分从系统商城兑换了两瓶矿泉水,从包里取出来递了过去,“如果觉得噎,我这还有水,哦,对了,你们一定饿了吧,我包里还有面包。”

女生和青年男人都有些惊讶,他们在进来这座宿舍楼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会被困在这里,身边也根本没带水和食物,这个人……难不成还是来春游的?

女生迟迟没有接水,也没把药给青年男人,蔺苒颇为无奈。

“说真的,我刚在楼下被火煞搞得焦头烂额,你们应该听到动静了,在进来之前我也没想到这里面还会有其他人,咱们都是被困在这里的,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互相帮助吗?如果是怕我下毒,要不我喝给你看?”

女生没说话,青年男人从女生手里拿过了玉瓶,倒了一颗药丸出来,莹白如玉的丹药散发着阵阵清香。

青年男人颇有些惊讶,说实话,他还真没见过这种药。

“三无产品?”他挑挑眉。

蔺苒咧嘴打了个手势:“一颗下去,保管药到病除。”

青年男人有些想笑,但他的脸整个都肿了,轻轻一拉扯就是一阵钻心的疼。

见青年作势要吃,女生欲言又止:“师兄。”

青年摇摇头,等把丹药吞下,瞬间感到一股清凉之意席卷全身,蔓延至四肢百骸,然后身上肿胀的部分慢慢恢复正常,通红的脸色也很快变回了常态。

女生微微瞠目,青年也颇为惊奇地摸了摸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可思议,“这什么药,哪家公司生产的?”

火毒的负面效果褪去后,青年露出了本来面貌,居然也是个面容清俊的小帅哥。

蔺苒微微笑道:“独门配方。”

青年便不再多问,把玉瓶还回去,蔺苒再次给女生递水,“妹妹,这下信我了吧?”

女生没再说什么,放下枪拿过水,给了青年一瓶,自己拧开瓶盖就大口喝起来。

被困在这个地方两天,滴水未进,又高度紧张,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已经濒临崩溃,这瓶水简直就是及时雨。

两人的神色微微舒缓,系统也叮了一声:[恭喜宿主获得小伙伴初步信任,支线任务完成,任务奖励200积分。]

“……没了?奖励物品和鬼神亲和度呢?”

[请宿主不要太贪心。]

“……”

好吧,拿一颗解毒万灵丹和两瓶水换了200积分,确实已经血赚了。

三人坐在台阶上休息,蔺苒又给了他们一个一只面包,听他们说进入这栋宿舍楼之后的事。

青年名叫易无机,年轻女生是他的师妹苏悦和,来这里主要是为调查一件事,却没想到直接入了阵被困在里面。

易无机说他们是便衣警察,蔺苒却知道这话还是保守了,恐怕他们是那些专门负责灵异案件的特殊警察,毕竟在这个世上,虽然大部分人都不相信鬼怪,但它们确确实实存在,那么相应的,也必然有一类人专门负责约束管制它们,国家为此专门设立一个机构部门也是极正常的事。

蔺苒不知道他们找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但目的地既然都是灯具厂,也许他们双方的初衷还是相同的。

“你们比我进来的早,有没有什么发现?”

易无机轻轻叹道:“二楼有很多火煞,我和师妹两个联手也只灭除了一部分,后来我不慎被火煞偷袭中了火毒,我们两个就跑上了三楼,那些火煞居然也不追,好像它们就只能呆在二楼一样。”

“后来我们上了三楼,才发现这是一个迷阵,无论怎么走,都在里面原地打转,在你出现之前,我们刚刚把这迷阵破除。”

听到这里,蔺苒就有些惊讶了,“你们能破阵,莫非是风水师?”

易无机摇摇头,“勉强懂一些。”

蔺苒觉得他应该是谦虚,不过有个懂风水阵法的人在,总比她一个人瞎转悠好得多。

“那依两位道友看,我们该怎么走出去?”

易无机沉吟片刻,“二楼只有火煞,三楼我们都已经转过了,并未有其他发现,如果要破阵,关键可能是在四楼。”

“这个地方很奇怪。”一直沉默的苏悦和突然说道:“进来之后,我们并没有感到有鬼气存在,这里不存在阴灵,可被烧死的冤魂,如果不作法,是不会离开原地的,但如果它们都被人超度了,这里就不会有火煞存在了。”

苏悦和微垂着脑袋,几缕发丝垂下来,莹莹火光下,她的侧颜精致得过分,整个人好像也没这么不近人情了。

“而且我有种直觉,在四楼,一定有个很可怕的东西。”

051 消除火煞

一个驱魔师的直觉也可以说是一种天分,蔺苒就从来都不会忽视自己的直觉。

她虽然和苏悦和也只是刚刚认识,不清楚对方究竟有几斤几两,但同道之间总有一些不可言说的微妙感应,至少蔺苒觉得,苏悦和还挺合她的眼缘。

苏悦和抬起头,漆黑的眼睛里映着灼灼火光,她认认真真一字一顿道:“我说真的。”

易无机神色也有些凝重,拧着眉毛道:“我师妹的直觉向来很准,这也是我们迟迟不曾走上四楼的原因。”

蔺苒沉吟片刻,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只小龟壳并三个铜板,笑吟吟地问他们:“二位会卦术吗?”

易无机和苏悦和对视一眼,摇摇头,“不会。”

玄门分了许多个类别,正如蔺苒不通风水一样,他们两个也不通卦术。

易无机半开着玩笑道:“不过我倒是有个好朋友,人称神算子,在占星卜卦之上独具一格,我们常说,他如果在古代,肯定是做钦天监的命。”

蔺苒挑挑眉,“正好,我也略通一点占卜之术,等出去后,倒是希望二位能引荐一下,我好和这位神算子切磋切磋。”

“那是自然。”易无机笑着说好,却不提到底能不能出去这件事。

蔺苒将铜板放入龟壳,轻晃几下,三枚铜板稳稳落于手心,易无机好奇地看了过来,就连苏悦和也不由挪了挪视线。

“半凶半吉,祸福难测。”蔺苒眯眼笑道:“至少不是大凶,可见咱们还是有出去的机会的。”

易无机笑了笑,苏悦和也轻轻扯了扯嘴角,不管是真是假,他们便当是真的,也好给自己一个安慰。

两人靠着墙壁,神色间难掩疲惫,尤其在刚刚吃过面包喝过水后,更是感到困意阵阵涌上来。

蔺苒见他们精神不佳,想了想说:“这么看来,三楼还是基本安全的,你们在这里困了两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吧,要不先眯一会儿,不管怎么说也得尽量留存体力,如果有特殊情况,我会叫醒你们。”

两人似乎在斟酌可行性,毕竟对于一个新来的陌生人,还不至于到把后背完全交托出去的地步,但他们实在是太累了,何况既然都到了这里,成了同伴,如果蔺苒真的有害人之心,也不至于还给他们解毒药还有水和食物了。

易无机微微颔首,靠着墙壁睡了过去,苏悦和仍紧紧握着手里的枪,想要强撑,但实在抵挡不住困意来袭,又或者潜意识里其实有些安心,也很快陷入黑甜梦境。

蔺苒坐在楼道口的台阶上,把系统抱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它头顶两根天线。

系统皱着脸弱弱问道:[宿主,卦象的结果真的是吉凶参半吗?]

蔺苒斜它一眼,“多嘴!”

不过系统到底跟着她有段时间了,对她总比易无机苏悦和两个人了解得多。

卦象的显示是凶多吉少。

便如医者不自医,她也鲜少给自己占卜,没想到今儿心血来潮了一下,居然就占出这么个结果。

不过哪怕凶多吉少,那也有吉,就算险象环生,也总比死路一条好得多。

蔺苒坐在原地调息。

她之前失了口精血,还没恢复过来,可现在易无机苏悦和两个人又体力不支,她就必须得保持清醒,谁也不能保证,接下来会突然冒出些什么。

好在接下来一切都很平静,过了大概两三个小时,苏悦和从沉眠中苏醒,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在看到一边对她浅浅微笑的蔺苒后却蓦地一愣,不自在地别过头。

易无机还没醒,中了火毒又耗费了大量精力破阵,他的精神消耗极为严重。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易无机也醒了过来,对蔺苒道了声谢:“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们去四楼吧,早点找到出路也好。”

蔺苒沉吟了一下,她其实想去把二楼的那些火煞解决了,完成支线任务,但眼下他们三个都不是全盛状态,如果再浪费体力精力,到了四楼碰到什么难缠的角色,那就更难办了。

比起支线任务,还是从这里出去更重要些。

“师兄。”却是苏悦和突然开了口:“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把二楼的火煞除了,来之前就了解过,这一带的居民后来陆陆续续搬走,多少都和这栋宿舍楼有关,他们只是觉得这里邪气,但事实上,普通人一旦误闯进来,只有死路一条,倒不如我们干脆把这栋楼里所有脏东西都解决了。”

蔺苒眼睛微亮。

“哎呀呀,狗子,苏悦和可真是个贴心的小天使!”

[……那我呢?]

“狗子不要闹。”

[……]哼! ̄へ ̄

易无机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又看向蔺苒,蔺苒当然举双手赞成,“我没问题。”

三人达成共识,就一起去了二楼。

经过先前蔺苒大杀四方,这群火煞纷纷躲了起来,再不肯现身,三人便一间一间房找了过去,看到火煞不由分说直接送它们归西。

三个人的战力对付十七只火煞是绰绰有余的,在战斗过程中蔺苒也发现,苏悦和的法器是一只流金火铃,而易无机的法器则是一把可拉伸的铜钱剑,对比自己这把小小桃木剑,真是有点寒碜。

等到将最后一间房间找过来后,易无机点点头,“看样子应该干净了。”

蔺苒看了眼系统屏幕上的41/42,轻轻皱眉。

“还有一只。”

“不对,还有一只。”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蔺苒微微一愣,看向苏悦和,对方也有些诧异,朝她扬了扬手机,蔺苒才发现她手机屏幕上有一个红点。

“我这手机里面加了特殊程序,可以检测到阴灵出没。”苏悦和随口解释了句。

蔺苒啧啧称奇,看向系统,“狗子,你的饭碗不保啊。”

[……]

三人又来来回回检查了一遍,确实没发现火煞踪迹,直到蔺苒发现角落里有一只烧得焦黑的洋娃娃,仔仔细细盯了它半晌,结果洋娃娃那张漆黑的脸上一双全白的眼珠子居然转了转,似乎是在观察房中的情景。

蔺苒眯了眯眼冷笑,一剑把洋娃娃劈成了两半,粘稠腥臭的液体四溅,系统的提示音也随之响起。

[叮,恭喜宿主消除火煞,支线任务完成,任务奖励200积分,十全大补丸一颗,鬼神亲和度+1,当前鬼神亲和度:38]

052 阴阳交界地

确定二楼已经没有了火煞,三人休息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走上四楼。

蔺苒现画了几张护身符,用的是系统奖励的上等朱砂,又添了几滴中指的指尖血,符成之时,一层血红灵光浮现,其间还夹杂着少许浅浅银辉。

易无机和苏悦和两人看了看自己随身携带的紫符,对比之下,默默接受了蔺苒递过来的符纸。

蔺苒看了看系统屏幕,声望上又加了两点,美滋滋。

三人在三楼整顿了一下,易无机取出一只怀表,打开后才发现里面原来是一只小型罗盘。

“等会儿上了四楼,不知道会有什么,一切见机行事,若实在对付不了,不要强撑,立刻撤离。”

易无机看了她们一眼,苏悦和没有意见,蔺苒当然也同意。

但他们设想得很好,事实却不一定尽如人意,便如踏入这栋宿舍楼后,蔺苒便发现无路可走只能上行,如今他们三人走上四楼地界,随后也发现自己的后路完全被断了。

易无机手中的小罗盘转个不停,始终不肯停下,浓浓的阴煞之气充斥着整个空间,而最让人惊讶的是,出现在眼前的场景,竟是一片荒野。

他们的脚下踩着松软焦黑的泥土,头上顶着一轮猩红血月,周围寂静无声,可那浓郁阴气席卷过来,连身上贴着的护身符都有些抵挡不住,一阵阵的寒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冷得人直打寒颤。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看到远处黑云翻滚,那黑云慢慢朝他们靠近,离的近了,三人才发现,那黑云竟是由数不清的凶煞鬼魅组成,鬼魅哭声震天,成群结队朝他们俯冲而下,一往无前。

三人面色微变,却也立刻做出了反应。

易无机手中铜钱剑掷出,划过一道金黄色的剑光。

咻——清脆的破空之声在月夜下响起,将空气中浓浓的阴煞之气击退。

铜钱外圆内方,通达天地,灵气逼人,由铜钱红线串起的铜钱剑也素有诛魔降妖之名,乃是驱魔赶鬼之利器。

半空中但凡触及到剑光的鬼魅无一不是痛呼惨叫,纷纷退避,倒也在黑云中破开一道口子。

苏悦和左手结了个复杂的手印,右手摇铃念念有词。

“驱火雷,撼火铃,摄丙丁,腾火云。上下八方,罩定邪神,敢有违者,炎火为尘!”

话音才落,流金火铃之上便荡出道道光圈,犹如声波一般一圈一圈往外传递,一路横扫。光圈所过之处,燃起熊熊烈焰,万鬼齐喑,天朗地清,苏悦和却微微皱了皱眉。

她这一招的威力她是很清楚的,在她用了八成法力的情况下,这些鬼魅竟然都没有被焚为灰烬,不过是被震散了鬼气。

苏悦和紧紧拧起秀眉,随后便听到身侧一声清越的低喝。

“五雷使者化千真,吾今与汝合其形!”

一阵白光闪过,血月之下竟落下数道惊雷,雷声震天,荡平浊气,黑云顷刻疏散,本来就被震散鬼气的部分鬼魅直接泯灭在天雷之下。

原以为三人这么一来,这些魍魉怎么也该知难而退,可谁料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看到它们重新聚集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凶狠勇猛。

蔺苒目光发紧,这些鬼煞有点不寻常。

“你们先挡住!”易无机见状不好,拿出罗盘迅速找寻起方位。

苏悦和当然是全心相信自家师兄,蔺苒在这种场合下也选择了相信同伴,两人几乎使尽浑身解数,方才勉强挡住了这些鬼怪,但铺天盖地的黑云越压越低,他们能够活动的范围也越来越小。

蔺苒抽空瞥了易无机一眼,只见他脚下踏着天罡步,心中快速计算方位阵点,随着最后一步踩完,他面前居然出现了一道虚化的大门。

易无机随手将门拉开,大喊道:“快进来。”

蔺苒与苏悦和一前一后跳入大门之内,易无机也在进入门内之后将大门砰地关上。

门后是一个纯白的小空间,勉强可以容纳他们三人,空间四壁透明,可以清晰看到外界的情景。

失去了目标的百鬼在空中翻滚徘徊,荒野之上回荡着它们尖利的啸声,就连血月颜色都随之微微黯淡。

易无机脸色发白,靠坐在一边,低低喘息道:“这只是个障眼法,暂时能骗骗它们,撑不了太久的,我们得赶紧想办法。”

苏悦和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紧握双拳沉声说道:“这些都不是普通的恶煞厉鬼,它们都被人祭炼过了!”

蔺苒看了她一眼。

其实刚刚她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普通的鬼怪恶煞在他们这样轮番攻击下如果还能安然无恙的话,起码也得到达鬼王的程度了,可这些鬼怪明显没有鬼王的威势,还能有这样强度的魂体,那就只能是被人为祭炼过。

养鬼,这是一种邪术,便如养蛊一样,弱肉强食,生存到最后的,便是王者。

难怪一二三楼察觉不到任何鬼气,原来都到这里来了。这些鬼魅,也不知道是被谁养在这里,任由它们自相残杀。

不过能想到养在这里,着实也是个人才!

苏悦和深吸几口气,看向易无机,“师兄,我们是又入阵了吗?这个四楼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

易无机拧着眉头说不出个所以然,蔺苒望着头顶的血月和成群鬼魅,无奈叹了口气,“不是入阵。”

两人同时朝她望来,蔺苒抿紧唇问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阴阳交界地。”

易无机沉吟片刻,问道:“你是说存在于阴阳两界的中间地带?”

“也可以这么说。”蔺苒点点头,“实际上,那就是去往冥府路上的一个中转地,交界之地的尽头便是阴门。”

“古时候经常打仗,战场上死伤人数动辄成百上千,无数冤魂徘徊人世不肯散去,阴差勾魂勾不过来,便将冤魂都带到交界地,再慢慢一个一个引入冥府。交界地不止一个,没有具体的位置,也没有确切的数量,它们可以散落在任何地方,兴许有人一个不慎就会进来。”

蔺苒曾经来过这个地方,那是在跟着老头子抓捕一只成精的黄皮子时误入的,一样的荒野,一样的血月,刚进来时,蔺苒就觉得一切真是该死的熟悉。

苏悦和问道:“那如果有人不小心误闯了进来,要怎么离开?”

蔺苒微微沉默,上次她进来的时候,应该是相对于现在的好几百年前了,那时候的阴阳交界地还有阴差鬼魂,不像现在这样空茫一片,他们驱魔师本来就是和阴灵死物打交道的,和阴差说几句好话,回头再多烧点纸钱,阴差也就带他们出去了,可现在,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现在可不像以前,和平的年代,很少再有一次性死那么多的人时候,这种阴阳交界地渐渐派不上用场了,也就不用了,尽头处的阴门恐怕也早就关了。

结果就这么个地方,还被人寻了空子,用来当作养鬼地。

其实仔细想想也算是稳妥的,冥府的人不会再去管一个已经没用了的交界地,而进入这栋宿舍楼的普通人还没上到四楼就会被下面的火煞迷阵弄死困死,就算是懂得玄术的术士们,有幸来到四楼,也要被这么大群鬼魅分食,再幸运中的幸运,就算和他们一样能暂时有时机喘息,又未必能认出这是个什么地方。

蔺苒斟酌道:“大概是要请阴差。”

没有阴差的帮忙,怎么出去,她还真不清楚。

易无机和苏悦和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们虽然也是玄门中人,形形色色的鬼魅倒是看过不少,正儿八经的阴差鬼神虽也有幸见过,却没怎么打过交道,眼下一没有私交,二没有供奉,拿什么去把人家请过来?

“道友能请阴差?”

蔺苒干巴巴地笑,“不知道能不能成,我只能试试。”

说起交情,蔺苒以前倒还真认识几个阴差,可那都是距今几百年前的事了,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投胎转世,再说普通法师请阴差,哪次不是备上大量香火,还要准备瓜果供奉,千呼万唤地请来,再好声好气地送走,现在连供奉都没有,凭什么让人家给你办事?

蔺苒寻思着是不是要从系统商城里兑换出一套科仪出来,可她包里能拿得出面包和水也就算了,眼下要是还能拿出一整套香烛供奉,就是傻子都要怀疑了。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蔺苒忽然想起一件事。

“狗子,我记得你说过,我在任务过程中会得到冥府支持吧,那我这时候请几个阴差过来是不是没问题?”

系统愣了一下,点点头,[话是这么说,可宿主你现在状态不好,法力又不够,强行请阴差会元气大伤的。]

她不在意地挥手,“不是刚奖励了一颗十全大补丸吗?眼下最关键的是怎么出去,狗子,等我晕过去以后你记得给我用十全大补丸啊。”

[……好。]

得到系统的肯定,蔺苒双手结印,捧一心香,念起请神咒。

易无机和苏悦和紧紧盯着她,可一遍请神咒还没念完,他们所处的小空间便受到了一阵猛烈撞击,易无机神色一变,知道这障眼法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易无机苏悦和两人牢牢抵住门口,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蔺苒可以把阴差请过来了。

谁知等蔺苒念完请神咒,竟是脸色一白吐了口血,然后就晕了过去人事不知。

易无机目瞪口呆,“喂,蔺道友!”

系统默默飞过去给她喂了颗十全大补丸。

门口撞击的力道越来越重,终于砰的一声被击溃。

苏悦和手执火铃,正打算逼出一口心头血和它们同归于尽,谁知面前呼啸而来的鬼气阴风倏然一顿,那压到面前的重重黑云不知受到了什么东西的牵扯,越拉越远。

两人都是一怔,便见荒野之中不知何时多了几个身穿冥府制服的阴差,为首的还是个身穿黑衣的无常,手中一道令牌祭出,所有哭啸的恶鬼就像遇到了什么天敌,一下子俯首安静了下来。

随后那些阴差一人拿了一根锁链,把那些鬼魂统统锁在了一起,拖向荒地深处。

为首的黑衣无常慢慢走过来,易无机和苏悦和都还没反应过来,两人都是愣愣地说不出话。

黑衣无常朝蔺苒的方向看了眼,目光微斜瞥到一旁的系统,红艳的嘴唇轻轻一勾。

系统:[……]哼!

“您,您是……八爷?”易无机终于回过神。

到底是二十多岁的年纪,自从接触玄术以来,见过的最厉害的人物也就是那些力士阴差了,他还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居然还能见到传闻中的黑无常,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位无常大人,居然还是蔺苒请过来的!

易无机激动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摆,只能慌慌忙忙地行了一个大礼,苏悦和也稍稍压住内心的惊讶,恭敬请礼。

黑衣无常淡淡应了声,“你们误闯此地,我便不与你们计较太多,这些被祭炼的魂魄都已带入冥府,我现在便送你们出去,这片交界地,自此再不开放。”

说完,黑衣无常便轻轻跺了跺脚,地面蓦地一震,眼前的血月荒野便如同镜子一般轰然碎裂,一切都随之远去。

易无机苏悦和两人四下看了眼,发现自己正身处在四楼的楼道口,黑漆漆的走廊,却再没有之前阴森的模样,若不是蔺苒还晕倒在一边,他们恐怕以为自己是在一场大梦里。

“师兄,有信号了。”

苏悦和看了看手机。

易无机长长松了口气,“看样子我们是能出去了,先叫辆救护车,把她送去医院吧。”

易无机走过去把蔺苒背起来,下楼的过程一路畅通,再未遇到任何阻碍,到了一楼,也可以看到进来时的大门完好地在原地。

走出宿舍楼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

郊区冷冷清清,还能听到各种蛙叫虫鸣,但对于他们来讲,这些声音真是世上最动听的音乐。

整整两天,无论身心,都是一场彻底的折磨。

053 海总

大半夜的,中心医院的急诊科又接到了一个病人,今天当值的医生是乔琰,正准备做检查的时候,瞥到推床上病人的脸,忽然就是一愣。

&nb;&nb;&nb;&nb;“诶,怎么是她?”

&nb;&nb;&nb;&nb;乔琰还是挺惊讶的,前不久蔺苒还跟他在医院的大门口侃侃而谈,这会儿却整个人都蔫了。

&nb;&nb;&nb;&nb;送她过来的一男一女脸色也都不太好,好像刚从哪里逃难出来,乔琰问了问蔺苒是什么情况,两个人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易无机轻咳一声说:“给她吊两瓶葡萄糖,等她醒了就没事了,哦,也给我们吊两瓶,两天没吃饭了。”

&nb;&nb;&nb;&nb;乔琰:“”这还真去逃难了?

&nb;&nb;&nb;&nb;不过真要这么随便,那他这个医生就趁早别当了。

&nb;&nb;&nb;&nb;乔琰让护士带他们去输液大厅,这边给蔺苒一通检查下来,真就一切正常,至于为什么昏睡不醒,似乎是因为劳累过度?

&nb;&nb;&nb;&nb;这还真就是两瓶葡萄糖的事!

&nb;&nb;&nb;&nb;乔琰觉得有点荒唐,不过像她这种奇人异士,再奇怪的事放她身上也能解释得通。

&nb;&nb;&nb;&nb;蔺苒是在第二天中午醒过来的,吃过十全大补丸,那些损耗的精气神都慢慢补了回来,睡了一觉,身体已经察觉不到什么不适,倒是病床前的庞薇熬的眼圈发黑,精神不济。

&nb;&nb;&nb;&nb;“师姐,你总算是醒了。”

&nb;&nb;&nb;&nb;庞薇找了她一夜,电话始终打不通,提示不在服务区,后来好不容易打通了,却被告知蔺苒进了医院,她凌晨打了车赶过来,一直守到现在才算松口气。

&nb;&nb;&nb;&nb;“师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有多担心,我差点都以为你要和师父一样了!”

&nb;&nb;&nb;&nb;庞薇抹着眼睛,当初的清惠法师就是突然进了医院,连后事都没有交代就过世了,细算来也不过才是几个月前的事。

&nb;&nb;&nb;&nb;蔺苒揉了揉额头,咧嘴轻笑,“唉,昨天是突发状况,我自己都没想到会发生后面那么多事好了,你看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nb;&nb;&nb;&nb;说着她便别过头看了看系统,“狗子,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既然在这里,那应该阴差请来了吧?”

&nb;&nb;&nb;&nb;系统闷闷道:[你把黑无常都给请来了。]

&nb;&nb;&nb;&nb;蔺苒一愣,“哇,范八爷!原来我面子这么大的吗哈哈哈!”

&nb;&nb;&nb;&nb;[]

&nb;&nb;&nb;&nb;系统保持沉默,并不想理她。

&nb;&nb;&nb;&nb;蔺苒笑了笑也没当真,估摸着大约是看在和冥府的合作上,范八爷才会跑这一趟。

&nb;&nb;&nb;&nb;她和庞薇大致讲了讲昨天自己遇到的事,庞薇听得久久不能回神。这事别说是发生在普通人身上了,就是在她们这种玄门中人身上,也是惊险万分。

&nb;&nb;&nb;&nb;蔺苒原本只是冲着吸魂咒去的,结果却意外卷进了一个阴谋里。

&nb;&nb;&nb;&nb;是的,阴谋。

&nb;&nb;&nb;&nb;在阴阳交界地豢养这么多厉鬼恶煞,必然是有意为之,至于对方想做什么,她猜不出来,也不想去猜,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nb;&nb;&nb;&nb;那些鬼魂,无论生前功过如何,自有冥府评判,人死如灯灭,死后还要被放在那种地方,像养蛊一样养起来,大鬼吃小鬼,恶鬼吃弱鬼,搞得后来只剩下厮杀和吞噬的本能,本身就是一件缺德事。

&nb;&nb;&nb;&nb;而那些被带去冥府的鬼魅,哪怕后来的事并非它们有意为之,但毕竟身负业障,也势必是要在冥府受一番苦头了。

&nb;&nb;&nb;&nb;蔺苒心情有些沉重,这种邪道向来为人唾弃,像这样的养鬼地,也必然不止一个,之所以会在那栋宿舍楼里,也不过是因为那里正好是一个阴阳交界地,在荒废后被开发了出来而已。

&nb;&nb;&nb;&nb;可真要把这件事调查下去,光靠她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

&nb;&nb;&nb;&nb;蔺苒四下里望了望,“对了,昨天送我过来的两个人呢?”

&nb;&nb;&nb;&nb;庞薇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乔医生说有这两个人,他们挂完葡萄糖后就走了。”

&nb;&nb;&nb;&nb;“哦。”

&nb;&nb;&nb;&nb;蔺苒没再问什么,本来就是萍水相逢,就算曾经共患难,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交情,何况这两个人身份成谜,不一定跟她走一路。

&nb;&nb;&nb;&nb;“收拾一下东西,办出院手续吧。”

&nb;&nb;&nb;&nb;庞薇皱皱眉,“师姐,要不再观察两天吧,你强行请阴差,法力损耗又太大”

&nb;&nb;&nb;&nb;“放心,已经没事了。”一颗十全大补丸下去,睡一觉什么事都没了,连医院都根本就没必要来。

&nb;&nb;&nb;&nb;蔺苒觉得自己没问题,可惜别人却觉得她有问题。

&nb;&nb;&nb;&nb;蔺苒看着把自己堵在病房门口不让她走的主任,往主任身后的乔琰那里瞥了眼,乔琰耸耸肩摊开手掌,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nb;&nb;&nb;&nb;“小姑娘这昏倒原因不明,我建议还是做一个详细的检查比较好。”主任扶了扶眼睛,眉眼皆弯慈和像个弥勒。

&nb;&nb;&nb;&nb;蔺苒简直想笑,“我说主任,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呗。”

&nb;&nb;&nb;&nb;被一语道破,主任尴尬地轻咳了声,好声好气道:“上次医院来了群食物中毒的病人,小姑娘还特意拿了糖水来,对病人效果不俗,我擅自取了些样品送去了研究中心,研究中心发现了特殊药剂成分,对临床医学贡献极大,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申请专利?”

&nb;&nb;&nb;&nb;蔺苒十分无语,申请个屁的专利,那解毒万灵丹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东西,她又不知道配方,怎么可能大量投入使用。

&nb;&nb;&nb;&nb;“不好意思主任,我想您是误会了,我根本不知道有什么特殊成分。”

&nb;&nb;&nb;&nb;主任只当她不想出售秘方,耐着性子劝,“你只要申请专利,不仅对人类医学有伟大贡献,拯救无数同胞性命,你自己也能日进斗金,怎么都不亏啊!”

&nb;&nb;&nb;&nb;蔺苒心想,她要是真有这秘方,还真不至于藏着掖着。

&nb;&nb;&nb;&nb;那可都是钱啊!

&nb;&nb;&nb;&nb;“抱歉主任,我还是那句话,都是您误会了。”

&nb;&nb;&nb;&nb;好不容易摆脱了主任,蔺苒心中默默流泪。

&nb;&nb;&nb;&nb;“狗子,我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nb;&nb;&nb;&nb;[别想了,都是错觉。]

&nb;&nb;&nb;&nb;回到公寓后不久,蔺苒就接到了刘彪的电话,昨天拜托他查的左安法师的关系网,基本有了结果。

&nb;&nb;&nb;&nb;左安在各界都有人脉,在梅兰市也认识不少名流,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随便打听打听就能知道。

&nb;&nb;&nb;&nb;他和星罗的海总确实来往密切,起码有十几年的交情,和教育局的朱局长也是旧识,甚至朱局长和海总还是好兄弟,前几年海总还通过朱局长的关系把侄子塞进了一中。

&nb;&nb;&nb;&nb;这三个人,分属于不同的领域,倒是奇妙地聚在了一起。

&nb;&nb;&nb;&nb;蔺苒坐在桌前,梳理着目前手里得到的线索。

&nb;&nb;&nb;&nb;首先,灯具厂八成和吸魂咒有关系,宿舍楼荒废多年,被当成了养鬼地,这些事应该都是玄门中人所为,但要说星罗集团能在这里面摘得干干净净,她是不信的,更别提左安法师和星罗的海总还是多年老友,星罗集团急着要道观那块地,未必就没有左安的主观意愿在里面。

&nb;&nb;&nb;&nb;其次,一中钟楼的风水局最大受益人是现在的朱局长,朱局长和左安也有私交,白安妮的事有很大可能和这两人都有关系。

&nb;&nb;&nb;&nb;再者,这里面还有一个关键性的人物,史朗。

&nb;&nb;&nb;&nb;和自己的学生谈恋爱,过后不负责任地把锅甩掉,不做老师远走他乡之后,再次回到梅兰市却成了上市大公司的员工,混得越来越好。

&nb;&nb;&nb;&nb;别人眼里的传奇故事,放到某些特定环境下,就耐人寻味了。

&nb;&nb;&nb;&nb;蔺苒有许多的猜想,但现在一个都验证不了,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接触这里面任何一个人,直到第二天,一个未知的电话打来。

&nb;&nb;&nb;&nb;“蔺道友,我是易无机,身体好些了吗,我们回到医院的时候发现你已经出院了,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出来一下,有些事我想我们可以交流交流。”

&nb;&nb;&nb;&nb;蔺苒挑挑眉,和他约了个咖啡馆,正好她也有不少问题想问他们。

&nb;&nb;&nb;&nb;蔺苒到的时候咖啡馆里没什么人,易无机和苏悦和并排坐在一个角落,见她到了忙朝她挥了挥手。

&nb;&nb;&nb;&nb;“蔺道友恢复得挺快。”易无机惊讶地看着蔺苒。

&nb;&nb;&nb;&nb;他和苏悦和整整睡了一天才算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蔺苒元气损耗成那样,居然一天过后就生龙活虎了?

&nb;&nb;&nb;&nb;不过转念想想她都能请来黑无常了,似乎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

&nb;&nb;&nb;&nb;“之前在宿舍楼里,多谢蔺道友我们才能安全走出来。”易无机诚恳道谢。

&nb;&nb;&nb;&nb;蔺苒摆摆手,“虚的那套就不必了,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nb;&nb;&nb;&nb;易无机挑眉,苏悦和微微笑道:“蔺道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会去那间荒废的灯具厂,应该不是心血来潮吧?”

&nb;&nb;&nb;&nb;“当然。”蔺苒并不否认,“不过在我说明原委之前,二位是不是也该为我解惑?”

&nb;&nb;&nb;&nb;苏悦和沉吟,易无机哑然失笑,“咱们也算患难之交,某些事我们乐意坦诚,只还请蔺道友保密。”

&nb;&nb;&nb;&nb;蔺苒轻轻颔首。

&nb;&nb;&nb;&nb;易无机道:“实不相瞒,我和师妹来自特情部,这个部门是专为处理各类超自然事件设立的,我们的总部在帝都,前不久跟着师父去太乙宫交流学习的时候,意外发现一样东西,就一路追查到了梅兰市。”

&nb;&nb;&nb;&nb;太乙宫是省会的一座大型道观,香火旺盛,也是一个旅游景点,旁边还有专门的道教学院,有间观跟它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nb;&nb;&nb;&nb;易无机从包里拿出一只玻璃球,玻璃球被放在特殊的袋子里,蔺苒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的目的和自己是一致的。

&nb;&nb;&nb;&nb;“吸魂咒。”

&nb;&nb;&nb;&nb;易无机眼睛微亮,“道友也知道这个!”

&nb;&nb;&nb;&nb;蔺苒微微点头,“实不相瞒,我会去那座灯具厂也是相同的原因,只不过没料到,会在那里有另一番险遇。”

&nb;&nb;&nb;&nb;苏悦和沉下目光,“这件事我们已经和师父说了,养鬼一派重现,玄门不可能坐视不理,只不过眼下,我们的目标是吸魂咒。”

&nb;&nb;&nb;&nb;“不知两位可有眉目?”蔺苒试探性地问了句。

&nb;&nb;&nb;&nb;易无机和苏悦和对视一眼,轻抿薄唇,“要说星罗没参与进去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事有没有海总授意还不清楚,但我们了解到他确实认识一些异士。”

&nb;&nb;&nb;&nb;苏悦和微垂着眼睑,“我们觉得,还是得当面和海总接触过才知道,若真是他主导,那在他身上必然留有痕迹。”

&nb;&nb;&nb;&nb;蔺苒目光微动,易无机轻笑道:“下个礼拜会有个商业晚会,星罗的海总也会出席,我们搞到了两张入场券,正好我还缺个女伴,不知道蔺道友有没有兴趣?”

&nb;&nb;&nb;&nb;简直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

&nb;&nb;&nb;&nb;蔺苒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nb;&nb;&nb;&nb;“如此那就麻烦道友了!”

&nb;&nb;&nb;&nb;易无机含笑摇头,“并不麻烦,道友的本领比我们高,到时还要仰仗道友,兴许能发现我们察觉不到的地方,晚会当天我也会来接道友去试礼服,一切打点妥当,道友大可以放心。”

&nb;&nb;&nb;&nb;蔺苒挑起长眉,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nb;&nb;&nb;&nb;等蔺苒离开后,苏悦和无奈看了易无机一眼,“师兄,你讨好地太明显了。”

&nb;&nb;&nb;&nb;“那有什么关系,你以为她看不出来吗?”易无机毫不在意,“她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我把她需要的递到她手里,她只会欣然接受,而且师父都说了,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让她加入特情部!”

&nb;&nb;&nb;&nb;易无机理了理头发,得意洋洋,“想他老人家都还没机会见过范八爷呢,倒是被我们两个抢先了啊哈哈哈哈!”

&nb;&nb;&nb;&nb;苏悦和:“”诶,这莫名的优越感是怎么回事?

&nb;&nb;&nb;&nb;蔺苒觉得易无机和苏悦和两个人似乎是对她有所求,但那也无所谓,反正目前看来,他们两个对她大有帮助,现在她只要等下个礼拜的晚会,见过海总之后,对方是人是鬼自然就清楚了。

&nb;&nb;&nb;&nb;

&nb;&nb;&nb;&nb;是夜,月黑风高,窗帘随着阵阵夜风扬起又落下,隐约可见窗外时不时掠过一个黑影。

&nb;&nb;&nb;&nb;少顷,那黑影沿着窗沿爬进来,贴着窗台墙壁一点点往下滑,又贴着地面爬上床头柜,定定看着熟睡中的蔺苒。

&nb;&nb;&nb;&nb;系统头上的灯闪了两下,察觉到蔺苒已经醒了,便准备默默看黑影作死。

&nb;&nb;&nb;&nb;黑影往蔺苒面前靠了靠,还未靠近,就已经被一拳头打飞。

&nb;&nb;&nb;&nb;嗷呜一声惨叫之后,蔺苒抡起枕头下放的桃木剑对着黑影一顿猛抽。

&nb;&nb;&nb;&nb;“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打扰你爸爸睡觉,爸爸今天就叫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nb;&nb;&nb;&nb;嗷呜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蔺苒没下死手,但道道抽在身上,绝对是钻心的疼。

&nb;&nb;&nb;&nb;“法,法师,别,别打了,是我,是我!”

054 短寿

“爸爸管你是谁,先打了再说!”

蔺苒又是一顿猛抽,到后来小鬼连哼都不敢哼了。

等蔺苒觉得打得差不多了,这才开了灯。

庞薇也被这边的动静吵醒,跑了过来,一眼就看到那个缩在墙角可怜兮兮的少年。

“师姐,这是怎么了?”

蔺苒冷笑,“一个没眼力见的小鬼。”

少年苦着一张脸,碍于蔺苒的强权威势,不敢反抗,只弱弱问道:“法师可还记得我?”

要说这个少年,蔺苒还是有印象的,当初蒋方娜找她去解决生财鬼,她就见过一次,这小鬼就是五方生财鬼中的一个,还是特别欠抽的那种。

那天没抽他,今天总算是能过把手瘾了。

“我说你大晚上跑我这来干嘛?”蔺苒坐在床沿,喝了杯水压压惊。

任谁大晚上睡得正香的时候被吵醒都不会很高兴。

少年抽了抽鼻子,“法师,我们本来就是些孤魂野鬼,去做生财鬼也只是想为自己谋一条轮回路,我们走的都是正统路子,丝毫不敢想其他旁门左道,法师高义,没有抹杀我们的存在……”

蔺苒听得头疼:“说重点!我用不着你来给我科普这些!”

少年猛地一噎,抿紧唇道:“这世上不是每个法师都和您一样的,那个郭东,当初把我们请来供着,现在觉得我们碍事了,就另外找了个道士,想要除掉我们!”

他眼睛发红,身上鬼气也因为愤怒而激荡四散,“其他四个生财鬼都被收了,只有我侥幸逃了出来,我实在不知道去哪,只能来找法师您,可道观正在维修,我好不容易才问出您的地址,一路摸了过来……”

结果刚过来,就挨了一顿胖揍。

蔺苒有些意外,生财鬼自有生财鬼的轮回法门,她是因为无权干涉,所以听之任之,不只是她,相信绝大多数的玄门中人遇上这种事都是不会出手的,免得扰乱了平衡之道。

没想到郭东蒋方娜两个人连几个月都忍不了,更没想到还真就让他们找到了不忌讳这点的道门法师。

蔺苒问道:“他们请来的法师是谁?”

“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个中年男人,出手相当狠辣,一手抓一个塞进了黄布袋子里,我因为着急逃命,慌慌忙忙就跑了,没有细看。”

蔺苒皱皱眉,少年痛哭流涕,“法师,我的几个同伴凶多吉少,我现在走投无路,只能来求您庇护,求您给我们主持公道,我以后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

人死了变成鬼,鬼死了就灰飞烟灭什么都不剩了,不只是人,鬼也同样惜命。

少年吵得她头晕,蔺苒挥手斥道:“行了,别嚎了!你要留就留下,自己随便找个地方窝着去,至于讨公道,你总得告诉我找谁去说理吧?”

世人都道鬼可怕,可实际上,有的时候,人心比鬼更险恶。

五方生财鬼的事情实属意料之外,毕竟她不能够保证每个人都和她一样,总有术士为了钱财破坏道上的规矩。

这事说起来也是郭东蒋方娜夫妻两个不守信用,他们欠了少年的因果,即便少年日后想要报复,蔺苒也不会多管,可在那之前,得确定那位收鬼的法师威胁不到他。

少年抽噎了半晌,轻声说:“我可以画出那个道士的肖像。”

蔺苒给他找了纸笔,少年就飘了出去,庞薇站在门口还有些懵,蔺苒摆手道:“没事了,回去吧。”

等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蔺苒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

从阴阳交界地回来后,她总有些心绪不宁,但具体如何却说不上来。

养鬼地豢养恶鬼就需要大量鬼魂做饵,且在驱魔师中其实一直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遇养鬼者,必诛之。现在养鬼地已经被封了,但养鬼人势必还会再去,这种人,实在不除不快。

蔺苒想了想,拿着手机去到客厅,看到趴在茶几上作画的少年,轻轻瞥了一眼,就被那抽象派的画风给震惊了。

“你可真是灵魂画手啊,我也就勉强能看出来这是个人了!”

少年蹭一声站起来,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法师,我没学过画画。”

蔺苒翻个白眼,“叫什么名字?”

“过明。”

蔺苒点点头,“以后也别做生财鬼靠别人了,自己积德行善,虽然过程可能漫长了点,都比靠别人好,这次的事,就给你长个记性。”

过明嗫嚅了半晌,忿忿不平,“那就平白被人欺负吗?”

蔺苒淡淡看他一眼,从手机里调出左安的照片给他看,“那个道士是不是这个人?”

过明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对,对对!法师,您认识他?”

说着过明的目光都有点变了,生怕蔺苒和人家同流合污,那他这不是羊入虎口?

蔺苒直接一个爆栗敲了上去。

先前她也只是怀疑,毕竟梅兰市没什么厉害的道士,上次莫家的风水局都是刘彪请了左安来解决的,而且这个人目前还在梅兰市,蔺苒不由自主就想到他身上,结果还真就是他。

那座报废的灯具厂是星罗的产业,和星罗海总有主要联系的能人异士之一便有左安,宿舍楼里的风水阵法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布的了的。

明明有能力把生财鬼当场灭杀,却只是把它们收了。

他收了鬼要做什么,不排除送去养鬼地做鬼饵这个可能。

说那个养鬼地跟他没关系,蔺苒都不信了。

不过要是等他发现养鬼地已经不存在了,不仅不存在,那上百厉鬼恶煞也都被带走了,恐怕要气死。

如果说之前蔺苒只是因为白安妮那个主线任务而对左安这个人有所关注的话,现在却是把他列入红色名单了。

第二天蔺苒就去找了私家侦探,有些事她不方便直接出手,只能交给别人。

左安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出行又不是什么秘密,要调查他的行踪并不困难,但要细致到每个细节,却并不容易。

在侦探给她回复之前,易无机就来接她去试礼服参加晚会。

“蔺道友最近在调查左安?”易无机一面开车,一面笑吟吟地问。

蔺苒似笑非笑,“你调查我?”

“诶,道友误会了。”易无机匆忙解释:“只不过你找的那个侦探刚好我也认识,而且我们怎么也是相关部门的人,想要查什么事也方便得多,蔺道友其实只要和我说了,大可以不用费这个冤枉钱。”

蔺苒笑了笑不置可否,易无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表情,默了默道:“实不相瞒,我们最近也在查这个人。”

“理由。”

“那天我们离开宿舍楼后,我就找人在附近装上了摄像头,我想如果人家苦心经营的养鬼地被人一锅端了的话,对方肯定不会视若无睹,必然还会回去看看具体情况。”

易无机挑眉微笑,“果然前两天监控里面就出现了一个人,进入宿舍楼之后没多久就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估计是因为养鬼地被破坏气得不轻,他身上虽然裹得严严实实,但我们反复调取监控对照之后,也能确定那位事省道协的左安大师。”

蔺苒暗暗咋舌,果然有关系好办事,她还得花钱找侦探,人家一句话就能获得大量资源。

蔺苒问道:“你和他打过交道吗?”

易无机摇摇头,“我常年在帝都,这也是第一次来梅兰市,以前只听说过有这个人,在业内小有名气,但却没有具体接触过,而且这个人的脾气很古怪,只在省内活动,以前帝都办交流会邀请他去,他都是推拒的。”

蔺苒默不作声,暗自琢磨,易无机只好自己找话题,不知怎么就扯到了自己师父身上,“道友,我师父前两天也来梅兰市了,我跟他说起我们在阴阳交界地的奇遇,我师父很欣赏你的能力,想要和你见个面,你觉得怎么样?”

“再说吧。”蔺苒心不在焉,“怎么也得等眼下这些事忙完了。”

易无机点点头,没再多说。

在试礼服之前,易无机先带她去做了造型,造型师对着她的脸第一次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这位小姐的皮肤好成这样,连妆都不用画了。”

这话还真不是造型师夸张,洗髓丹的效果可不是盖的,蔺苒如今完全可以用冰肌玉骨来形容,造型师最后也只是给她上了点淡妆,简单做了个头发。

晚会穿的礼服苏悦和一早就已经给她挑好了,蔺苒试过确实很合身,镜子里的人整个焕然一新。

[果然人靠衣装,宿主这一身看着真有几分名媛淑女的感觉。]

“意思是爸爸平时不淑女咯?”

[……]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痛吗?

蔺苒倒是无所谓穿什么,只有一点让人很不愉快,就是那双高跟鞋,这对于穿了两辈子平底鞋的蔺苒来说,真是个灾难。

苏悦和轻咳一声,“第一次穿的时候确实这样,晚上你就尽量少走动吧。”

易无机理了理衣服,抬起胳膊,“是时候展示绅士风度了,蔺道友今天既然是我的女伴,只要扶着我,我保证你不摔倒。”

蔺苒抽抽嘴角,只能一瘸一拐跟着两个人去了晚会会场。

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易无机和苏悦和两个人大约是习惯了,进了会场之后就跟众人交流攀谈,从容有度,蔺苒插不进话,干脆在一边做了个花瓶。

“蔺道友,别这么死板,笑一个。”易无机给她递了杯香槟。

蔺苒有些不耐烦,“星罗的海总什么时候出来?”

“得一会儿吧,毕竟咖位重,肯定是压轴的。”易无机想了想道:“要不你先去旁边坐一会儿?”

蔺苒求之不得。

拿了块蛋糕坐在一边啃了会儿,就听到旁边有女孩子惊呼一声,“诶,你,你是不是在小雨直播间吃猪肘子的那个?”

小雨是高雨晨的主播名字,蔺苒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吃播粉,微微点头。

女孩子惊奇地看了她一圈,“你真的能吃这么多吗,可你看着挺瘦的。”

“看心情吧,心情好的时候,我能吃得更多。”

女孩子咯咯直笑,“小雨还说你是驱魔师,我们都当笑话。”

“……我真是驱魔师。”

“……??”

蔺苒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新交了一个男朋友,但是你男朋友似乎对你不太好,同时还有一个男生在追求你,所以你最近有点苦恼。”

女孩子面色微变,慌忙上前两步,目光惊疑不定,“你,你之前是不是认识我?”

蔺苒失笑,“你觉得呢?”

易无机不过去了个洗手间的功夫,回来就发现蔺苒面前围了不少人,大多数都是些年轻女孩子,还有几个贵妇也在其中之列,叽叽喳喳的时不时还发出一声惊呼,实在是会场中的一股清流。

易无机目瞪口呆,问一旁看了有一会儿的苏悦和,“她在干嘛?”

“大概……在算命?”

苏悦和也觉得挺神奇,她原以为蔺苒会不适应这种场合,结果现在反倒混得如鱼得水。

蔺苒看着声望一点一点往上升,面上笑容更加真挚。

直到海总的出场让宴会上一瞬安静下来。

星罗集团是上市大公司,名下产业无数,海总是梅兰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多的是人想要跟他结交。

晚会的氛围一下子热了起来,蔺苒打发了那些小姐贵妇,走到易无机和苏悦和身边,遥遥望向人堆中的海总。

“海总名叫海岩,今年四十七岁,二十多岁时就一手创办了星罗,直到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算得上是商业圈的奇迹。”

易无机给她做着科普,随后问她,“看出什么来了吗?”

蔺苒摸了摸下巴,“脸色苍白,天中塌陷,这个人的身体肯定不好,目光游离,元神不聚,本该是病弱之躯,可走路脚步却很沉重有力,他上亭饱满,中下亭却偏短小,可见青年时期就早早发家,但中年光景却不该如此,而且……”

蔺苒欲言又止,易无机忙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我看他的面相,似乎是短寿之人。”

055 锁魂钉

易无机沉默一瞬,“怎么个短寿法?”

“这要近距离接触后才能知道。”蔺苒目前只不过是远远看了个大概,做了个大致推断,“海总身边这么多人,易道友,有办法挤进去吗?”

易无机拍拍胸脯保证:“看我的。”

蔺苒跟着易无机走进人堆里。

“海总!”

平地一声惊吼,蔺苒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她还以为易无机能有什么好办法呢……不过好在海岩和周边一群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

易无机拉着蔺苒挤进去,笑容满面,“海总,海叔叔,我父亲经常跟我提起您,说您真是商业界的大人物,我也一直都特别崇拜您!”

易无机伸手和他握手,海岩礼貌性地回握了过去,易无机倏然一愣。

海岩的手有点冷,冷得不同寻常。

双手交握,一触即分,海岩好奇问道:“令尊是?”

易无机反应过来,朗声笑道:“哦,我父亲是帝都易氏的董事,有意将业务拓展到南方来,可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很吃亏,如果有人带着那肯定就不一样了,本来还打算上门来拜访海叔叔的,没想到在这里先遇到了!”

海岩一听是帝都的,态度有了些许转变,何况易氏还是大公司,跟他们交好没有坏处。

蔺苒瞥了易无机一眼,心想这货居然还是个富二代,可怎么会想到去学玄术做特别警察的?

易无机还向海岩介绍起了蔺苒,“这位是我女伴,她一直都很仰慕海叔叔。”

“海总您好。”

蔺苒微微一笑,同样与海岩握手。

除却不正常的体温,蔺苒匆匆一瞥,发现这个人居然是个断掌。

常有言道:左断掌掌兵符,右断掌掌财库。

海岩是右手断掌,命里注定的财运亨通,可他气息浑浊,喘气如风,人中断阻且生有横纹,很可能活不过不惑,可她刚刚听易无机说,海岩已经四十七了,偏他身上又没有被改过命的痕迹。

易无机还在和海岩闲扯,蔺苒则在一边默默观察。

要说具体哪里特别,大概是这个人保养得特别好,一点都看不出来都快半百了,但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可偏偏在他身上,蔺苒又察觉不到有阴气死气的存在。

难不成真是她想错了?

蔺苒暗自寻思,系统突然叮一声响了起来。

[发现可疑人物,人物扫描中……]

[扫描结束,发现锁魂钉,触发支线任务:维护阴阳生死之道,将本该入轮回的阴灵引入冥府。]

蔺苒微微瞠目,而后便看到系统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扫描图,图上显示海岩头顶的百会穴上和两肩上各插着一根三寸长的小钉,只不过被假发和衣服给遮盖住了。

易无机和海岩聊了一阵之后,见差不多了便轻轻点头,“那么海叔叔,改日我再登门拜访,您可不能把我拒之门外啊!”

“当然,当然。”海岩笑着说好。

易无机拉着蔺苒走到一边,苏悦和也立刻迎了过来,“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蔺苒微微叹气,“是锁魂钉。”

易无机苏悦和两个人都是术士,有些东西不用她多说,他们也都听说过。

锁魂钉,也叫傀儡钉,这东西最早是木匠做出来的,用来固定木傀儡之用,后来玄门之中出现了偃师一脉,将傀儡钉稍加改造画上符咒加以祭炼,将人魂锁在雕像之中,通常做镇守之用,当有外人闯入时,雕像便会“活”过来,将来人赶走。

但一旦被锁魂,除非雕像毁坏或傀儡钉被拔出,否则魂魄一辈子都无法离开,这种事实在有伤天和,流行了一段时间之后便被禁止了。

再演变到后来,便开始有人做人傀儡。

在将死之人的百会和双肩之上都钉上锁魂钉,可以将快要离体的魂魄锁在肉身里。肉身已死,魂魄尤在,这个人看起来和正常人一般无二,实际上却成了一个活死人。

活死人也不是能永远保持这种状态的,毕竟肉身已经失去生机,渐渐就会僵硬、尸化,会失去理智,喜食生肉,成为半人半尸的怪物,要想继续维持活死人状态,就只有摄入大量生机,保持肉身不腐。

蔺苒轻叹声:“我看海总的面相,在四十之前会有一个生死大劫,多半会熬不过,若是想要继续活下去,哪怕是以另一种形式活下去也好,他就只能剑走偏锋。”

易无机犹豫了一下,“蔺道友,靠谱吗?真的是锁魂钉?”

“你如果不信我,还叫我来做什么?”

易无机讪讪而笑,苏悦和拧紧秀眉,“所以海总就弄了吸魂咒?一个吸魂子咒虽然微不足道,可成千上万的吸魂子咒却足以维持一具身体的生机,这咒见效缓慢,但普通人长此以往地接触下去,也是会影响健康甚至减寿的!”

说着苏悦和眯了眯眼,“海总既没妻子又没儿女,这几年甚至都没去过外地,且每天都必须回到家,吸魂母咒肯定在海总家里!”

这种超脱游离在阴阳之外的存在本来不该他们管,可他用吸魂咒褫夺他人生机纳为己用这件事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易无机和苏悦和本来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如今有了具体线索,两人也准备展开行动。

易无机诚恳道:“蔺道友,这件事恐怕还得需要你的帮忙。”

“自当尽力。”

蔺苒微微颔首,涉及到支线任务,她本来也不打算置身事外。

晚会的目的已经达成,蔺苒正想跟着两人退场,余光却瞥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在一旁和人谈笑生风。

蔺苒勾了勾唇,走上前去,“史老师!”

被叫成史老师的中年男人面色一变,见面前站的是个年轻姑娘,呵呵笑了声,“小姐认错人了吧。”

“你这些年的样子虽然变化有点大,但我不会认错人的。”蔺苒笑意盈盈,“你不记得我了?我十年前在一中读书,那时候化学还是你教的,我记得很清楚,不过后来你不教书了,我再也没见过你,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史朗浑身一僵,扯着嘴角干巴巴地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面前的女孩子他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或许是他选择刻意遗忘那段记忆,某些黑历史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现在再提起。

蔺苒心中冷笑,会在这次晚会遇到史朗着实是意外之喜,她的年纪虽然有些对不上,但女人的外貌本来就容易看错,她并不认为史朗隔了十年还会记得当初教的每一个学生的名字样貌。

“史老师你后来去哪了,当初安妮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都说和你有关,我是不信的,可后来我时常会梦到安妮,她全身血淋淋地站在我面前,跟我说,是你对不起她,是你亏欠了她……”

“都跟你说你认错人了!”史朗大声吼道,不愿跟她有旁的牵扯,匆匆忙忙离开了会场。

蔺苒挑挑眉站在原地,原来他也是知道心虚的……

易无机好奇地凑了过来,“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

蔺苒想了想,觉得朱局长那儿的事可能还需要易无机帮忙周旋,便也不对他隐瞒,“前些日子我接到一个冤情委托,之前我超度了的一只阴煞被人做法强行困在一中的钟楼里十年,现在那只阴煞请求我帮她查清楚当年的真相,就我目前得到的线索来看,似乎和左安也有点关系……”

“哇,道友你的业务范围可真是广啊!”易无机大感惊讶,不过提到左安,他也自告奋勇起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毕竟咱们可是拥有共同的敌人!”

……

易无机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就找了蔺苒要登门拜访海岩,同行的除了苏悦和还有一个体形微胖的中年男人,一来目光就一直盯着她不放。

蔺苒皱起眉,要不是看这个人的面相不是奸邪之辈,她早抽上去了。

易无机介绍道:“道友,这位是我师父,也是特情部的负责人,于九道。”

于九道搓着手,一双眼睛发着光,“小姑娘,我看你骨骼精奇,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日必成人中龙凤……有没有兴趣拜师啊?”

易无机和苏悦和都是满脸无语,蔺苒嘴角一抽。

玄门中人,不问出身,但讲慧根,以资历论长幼。

于九道显然比她早入道,蔺苒言语间也便多两分恭敬,“多谢前辈厚爱,我已经有师父了。”

“你师父那不是已经过世了吗?”

于九道显然已经把她的底摸得一清二楚,但蔺苒说的师父,并不是清惠法师,而是几百年前的老头子。

蔺苒正色道:“前辈,相信你也听过一句话,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我的师父有且只会有一个。”

于九道砸咂嘴,易无机见状就知道师父心里不痛快了,忙过去拉了一把,“诶,师父,有什么话咱们以后再说,先办正事,办正事。”

于九道轻哼一声:“小丫头,海岩到底有没有用锁魂钉我不知道,这都是你一个人的猜测,老子陪你们跑这一趟是无所谓,但你最好保证你的判断都是对的,否则这位海总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蔺苒轻笑,“前辈如果不信,今日还用得着来吗?”

于九道瞪大眼,“老子要是不来看着,谁知道你们几个小辈会弄出什么名堂!再碰到什么危险,你是无所谓,老子可就这么两个宝贝徒弟!”

蔺苒翻个白眼,易无机和苏悦和脸色讪讪,扯了扯自家老头子的衣袖,于九道这才消停。

几人先后进了海岩的别墅,之前打过了招呼,进门后一路也都没有阻拦,海岩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们,见到这个阵仗不由一愣。

“易小公子谈个生意也要这么多人?”

于九道紧紧盯着他看了半晌,也和蔺苒昨天一样,没看出什么名堂。

事实上,要不是系统扫描出来,蔺苒还真猜不到他的这副皮囊之下暗藏了三根傀儡钉。

“狗子关键时候还是很管用的!”蔺苒毫不吝啬夸赞。

[宿主过奖!(????)]

易无机笑着走上前,“海叔叔,您也知道,我年纪轻什么都不懂,只好拉个叔伯来做参谋,您别见怪啊。”

海岩笑而不语,几人相继坐下,于九道就坐在海岩的对面,开始时还和颜悦色地跟人谈着生意经,到后来突然怪叫一声:“诶,海总你头上有只虫子!”

于九道飞快出手,在海岩反应过来之前便一把抓住他的头发,那顶假发粘合地很紧实,如此这般拉扯也不过挪了挪位置,但于九道却已经感觉到海总头顶的异样。

海岩目光微冷,推开他的手,“于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之前还是半信半疑的话,现在于九道可算是有九分确定了,心道蔺苒这小丫头还真有点能耐,光用眼睛看就能看出这么多名堂。

#这么有天分的姑娘为什么不是自家的!#

于九道甩了甩手,懒得跟他扯皮,“行了行了,咱们明人就不说暗话了,我说海岩海总,你这么不人不鬼地活着,有意思吗?”

海岩面色一变,正了正自己的假发,眼中已经露出狠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于九道翻个白眼,运起法力一掌拍在他左肩,钉入肩膀的锁魂钉微微松动,海岩的脸霎时皱在一起,好像在承受着什么强烈的痛苦。

厅堂里忽然出现十几个保镖,人手一把枪支,对准了厅中四人。

于九道突然怪叫一声,“呦吼,海总居然还私藏枪械,这个就厉害了。”

海岩在保镖掩护下退至一边,恶狠狠道:“今天这四个人,一个都不能放出去。”

四人脸色微变,没想到海岩居然这么狠,不过想想他都敢给自己安锁魂钉了,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蔺苒可不认为自己的动作能快得过枪。

“狗子,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什么的赶紧给我来一套!”

[宿主积分不足。]

“赊账!”

[叮,扣除宿主一千积分,金钟罩开始生效,时效半小时,宿主快冲鸭!]

056 供认

确定金钟罩生效之后,蔺苒也就没什么顾忌了,翻过沙发找准最近的一个保镖就冲了过去。

易无机一愣,“卧槽,道友,别冲动,都是枪啊!”

保镖见有人扑上来,对准蔺苒就开了枪,蔺苒躲也不躲,仍由子弹打过来,保镖原本以为能把人一枪爆头,谁知那子弹不知受到了什么牵引,猛地一歪,打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保镖眨眨眼,蔺苒也有点懵,“狗子,这什么情况啊?”

系统哼哼道:[鉴于有外人在场,系统已将金钟罩效果合理化,改良效果:所有攻击无法命中!]

子弹打不到她身上,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刀枪不入了。

蔺苒默默点了个赞。

保镖见一击不中,又砰砰砰开了几枪,可子弹却见鬼地一颗都没有命中,而蔺苒此时却已经欺到面前,反手一掌劈在那保镖的颈后,把人劈晕了过去。

海岩不断往后退,一直退到一扇门后,大声吼道:“开枪!都开枪!”

砰砰砰砰砰。

无数的子弹朝蔺苒飞了过来,于九道易无机苏悦和三人早就躲在了沙发后,他们可不敢跟蔺苒一样赤手空拳以一敌多,只能抽出随身带的配枪,时不时补上一发。

易无机刚打中一个保镖的肩膀,抽空往蔺苒那里瞥了眼,短短几分钟,她已经撂倒了七八个人,在枪林弹雨里穿梭,身形灵动如猫,偏偏分毫未伤。

“卧槽,这么威猛?”易无机瞪大眼不可置信,“她是妖怪吗?”

蔺苒是不是妖怪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耳边的枪声已经停了,十几个保镖统统被敲晕在了地上。

[宿主干得漂亮!]

蔺苒跟系统的小短手击了个掌。

于九道三人从沙发后探出头,看了看大厅里此情此景,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苏悦和难以置信地扫了她一圈,“你……没受伤?”

蔺苒微微一笑,“这群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就瞎了,准头实在不怎么样!”

于九道&易无机&苏悦和:“……”

不管怎么说,他们暂时是没什么危险了。

于九道打了个电话叫了警队,然后就在别墅里搜寻起来,可一圈找下来也没有看到海岩的人。

于九道找到缩在角落里保姆,“别墅里除了正门以外是不是还有其他出口?”

“不,不知道……”保姆被吓坏了,只是一个劲地拼命摇头。

苏悦和找到了别墅周围的监控,调出之前的视频,“半个小时内,除了我们,没有人靠近别墅区,也没有车辆离开,海总应该还在别墅里。”

“老子就不信找不到他人!”

于九道又里里外外把别墅翻了个遍,还是没看到海岩的身影。

蔺苒让系统一个一个房间扫描过来,最后在书房里发现了一个密室,她拨了拨桌案上的台灯,就听到一声响动,书柜朝着一侧挪开,出现了一条仅容一人走过的通道。

其余三人一脸讶异地看过来,蔺苒当然不会说是系统作的弊,耸耸肩笑道:“瞎猫碰到死耗子。”

“……”这运气真是顶天了!

于九道打头阵就要走进去,被蔺苒拦了下来,“前辈,还是我走前面吧。”

金钟罩的时效还在,如果有什么变数危险,也肯定是先落到她身上。

于九道脸色一正冷哼,“小丫头虽然本事不错,但凡事也要讲个先来后到,晚辈就要有个晚辈的样子,后面去!”

说完就身子一侧走进了通道,易无机无奈摇头,道:“我师父这个人特别好面子,蔺道友你别见怪。”

蔺苒不置可否地笑笑,跟着走了进去。

通道是一条往上走的阶梯,一路上都很昏暗,空气也有些沉闷,于九道一马当先走在了最前面,已经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等终于看到一点光亮的时候,蔺苒却听到了一阵打斗声,猛地加快步伐,踏进了一个开阔的房间,房间里没什么家具,只有正中央放了一口玻璃棺材,棺材里隐约可见躺着一个人,棺材上面刻满了奇怪的符咒,只一眼她就认出了那就是吸魂咒的母咒。

“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帮忙!”于九道朝他们吼了声。

和他打成一团的是两个身披银色盔甲的骑士,两个骑士手握长剑,动作敏捷,一剑斩下,重逾千斤,于九道很显然已经应付不过来了。

苏悦和和易无机很快加入了战局,蔺苒也从包中取出桃木剑,这时系统头上的灯闪了闪。

[叮,发现被困阴灵,触发支线任务:解救阴灵!]

蔺苒皱皱眉,知道这两个骑士就是被被锁魂了的傀儡,这种东西通常出现在某个时期的王公陵寝,海岩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王侯将相了。

蔺苒和苏悦和两人牵制住了一个骑士,于九道和易无机也制住了一个。

骑士的重剑劈下来,苏悦和连忙后退闪避,重剑在地板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痕迹,苏悦和抬腿一脚踹在骑士的身上,骑士也只是稍稍后退一步,反倒是苏悦和被震得一条腿都麻了。

蔺苒连声道:“别硬抗,拔掉它们的锁魂钉!”

她脚尖一点,高高跃起,踢上骑士的左肩,骑士口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吼叫,苏悦和见状连忙效仿,高跟鞋的鞋跟狠狠嵌进骑士的右肩,骑士的叫声更大了,抓住苏悦和的腿原地转起圈圈,将人甩了出去。

砰,苏悦和被重重摔在地板上,蔺苒直接跳上了骑士的后背,紧紧抓住它的脖子,两指嵌入它的肩穴,将一根三寸长的锁魂钉抠了出来。

叮咚。

骑士的一条肩膀掉了下去,连带着重剑同时坠地,整个人的动作也变得迟钝了下来,只不断抖动着身体想把蔺苒抖下去。

蔺苒如法炮制,又把它另一只肩膀上的锁魂钉拔出。

失去了两根锁魂钉的骑士开始失控,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浓郁的阴气从他的断臂处泄出,蔺苒一掌盖上它的头顶,将它最后一根傀儡钉拔出。

骑士终于四分五裂,化作无数零件散落在地,与之同时的是一只浑身煞气的阴灵龇牙咧嘴朝她扑了过来。

蔺苒伸手一点,一张定魂符贴上了阴灵的脑门,阴灵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又朝易无机那儿瞥了眼,于九道毕竟是两人的师父,必然也有两把刷子,骑士同样被制服,于九道往阴灵身上贴了张符,阴灵也乖乖不动了。

[叮,恭喜宿主解救阴灵,支线任务完成,任务奖励200积分,当前积分-10。]

“其他没了?”

[宿主我刚都给你赊账了!]

“……”真的是抠门!

不过好歹是把这两东西解决了,而且她看这两个被锁魂在骑士模型中的阴灵,同样也是被祭炼过的,凶悍、勇猛、六亲不认。

难不成那个养鬼地养出来的鬼魅,都被用来做了这种傀儡?

眼前的危险解决了,苏悦和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揉了揉肩膀,众人的目光都放到了房间最中央的玻璃棺材上。

于九道看着棺材里的人影,不屑地冷哼,拿出一条长鞭,甩了个漂亮的鞭花,一鞭子抽了过去。

啪。

玻璃棺材应声而碎,与之同时,千千万万家家中皆有不同的器物砰的一声爆开,吸魂子咒一夕之间湮灭,许多人都莫名觉得身体一瞬间畅快舒爽了起来。

在玻璃棺材碎裂的刹那,躺在棺材中的海岩朝着他们开了一枪。

蔺苒面色微变,“小心!”

她一把推开站得最近的苏悦和,子弹打向她的方向,在金钟罩的作用下偏离了原轨,陷入墙壁之中。

于九道一鞭子抽飞海岩手里的枪支,易无机则朝着海岩的手臂开了一枪。

奇异的是,那一枪明明打中了,可他的伤口处却连一点血液都没流出来。

本来就是个活死人,连心跳都早就停了,还指望有什么血。

海岩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目光怨毒地扫了圈众人,“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于九道抱着胳膊冷笑,“海总,事到如今了,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吗?”

海岩扯着嘴角笑了笑,哀戚道:“我三十九岁那年查出了白血病,那时我的公司已经步入正轨,我是所有人眼里成功的企业家,拥有着无数人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钱财,可我有再多的钱,我也买不来命。”

他看了看他们,“谁不想拥有健康的身体,我有太多的不甘心……我想活,我只是想活命我有什么错!”

众人纷纷沉默。

蔺苒面无表情道:“生死有命,这世上有太多不如意,和你一样的人也有很多,你想活没错,可你的活,却是建立在对无数无辜之人的掠夺之上,你还觉得没错吗?”

海岩自嘲地笑笑,“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吸魂咒都被毁了,即便他还被锁魂钉锁在肉身里,生机也很快就会被耗尽,他会尸化,会失去理智,也会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蔺苒懒得和他论是非,生前的功过对错,都在阴司判官手中,等他到了冥府,自有一套审判。

“这吸魂咒是谁为你布置的?”

海岩置若罔闻,到如今,他才真的有点四大皆空的样子。

蔺苒不由冷笑,“海总,您既然搞出这一套,就应该相信,与阳间相对的,还有阴间,你现在可以不回答我,但等你到了冥府,是不是还能跟现在一样无所畏惧!你也不想死了到冥府都不得安生吧?”

海岩目光微动,沉默了半晌垂头叹道:“是省道协的左安法师,当年我病入膏肓的时候,他找上了我,说有个办法能够让我继续活下去,那个时候我拜活佛,请高僧,我什么办法都试过来了,他说能让我活,我信了。”

于九道皱起眉,“他为什么要帮你?”

“我也这么问过,他说,他看中了一块地,就在梅兰市的郊区,我说我可以把那块地送给他,他不要,他不但要地,他还要人命……”

易无机和苏悦和对视一眼,问道:“是灯具厂的宿舍楼?”

海岩紧紧握起了拳头,“对,他说那里是什么阴阳地,但那里废弃了,需要足够的阴气死气才能开放,我让人在那附近建了加油站,某天下了大雨,我让人把油泄出去,然后就起火了……”

四人皆都无语,海岩交握起双手,垂着头一一袒露自己的罪行,“报道说那里死了几十个人,其实不止,那是我花了钱往低里说的,也花钱安抚好了受害者家属,我不知道那天他做了什么,宿舍楼里的人,实际上一个都没有逃出来。”

易无机和苏悦和倒抽一口凉气,蔺苒倒是并不意外,毕竟一个能孕育出那么多火煞的地方,死的人怎么也该有上百,这只有这样浓重的死气才能将废弃的阴阳交界地重新打开。

“然后那块地附近的市集居民区也在我的调控下迁走了,那里彻彻底底成了一个荒郊,我只知道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过去看看,但他具体在那里做的什么,我真的不清楚。”

如此说来,那个左安必然就是养鬼人了。

蔺苒抿紧唇,“有间观的清惠法师你知道吗,你的陈秘书和一直她有联系,你也是知情的吧?”

“是……”海岩身体颤了颤,“清惠法师,不知是从哪里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她一直联络我的秘书,说我名下的郊区那块地有古怪,我,我不想让别人发现我的秘密,就,就联系了左安,让他去处理。”

至于是怎么处理的,看清惠法师后来的猝逝就知道了。

她被褫夺了生机,全身脏器衰败,连一句遗言都没有来得及交代。

或许在他们眼里,死人才是最可靠的。

蔺苒深吸一口气,左安固然作恶多端,但仔细一算,这位海总的身上也有不少条人命牵扯。

那她就有必要一点一点跟他算清楚。

“你还想要竞标道观那块地?”

海岩供认不讳,“左安和我说,道观下面是一个灵眼,对我很有好处,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把它拿下来……”

057 换相术

本来是可以顺利把地拿下来的,但当时原主忽然把事情闹开,这块地的归属也就不了了之了。

蔺苒又问:“所以现在市宗委要更换道观负责人是你的主意?”

海岩愣了愣,缓缓摇头,“这才过了两个月,我就是再想要那块地,也得等上半年新闻都淡了才会再想办法。”

明白了,既然不是海总的主意,那大概就是左安了。

说不定左安说服海总拿下这块地,也是为了给自己用。

于九道听得简直叹为观止,“我说海总,你就不觉得,左安他就是个妖道?你这就算不是恶贯满盈,也是助纣为虐了吧,害了多少条命你心里可有数?”

海岩保持沉默,或许他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自从变成活死人以来,每一天都是他额外偷来的,就算左安是妖魔鬼怪又怎么样,他能让他活!有这点就足够了!

于九道三人无话可说,蔺苒还想再问些别的。

“史朗这个人是你公司的,你有印象吧,他是怎么到你公司来的?”

海岩眉头微微一蹙,据实道:“我跟朱闻是多年老朋友,前几年他找我帮忙,让我给一个人安排个工作,我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把人弄进来了。”

朱闻说的便是朱局长。

蔺苒目光不变,“朱局长和左安私底下关系似乎也不错,你就一点都不知道这个史朗之前是干嘛的,朱局长又为什么要把他塞进你公司里。”

海岩顿了顿,轻轻叹息说:“在我认识左安之前,老朱就已经和他相识了,我具体不清楚史朗跟他们两个私底下有什么勾当,但隐约能猜到,老朱这些年的升迁,大约和他有点关系。”

海岩知道的一切都已经说了,蔺苒再没其他好问的。

警队已经进了海宅,光是这群保镖手里持有的这批枪械,便不好解释,海岩自知一切都完了,反正他也活不下去了,一切只都听天由命。

梅兰市刑警队的吴队带着几个人顺着通道走了上来,看到的就是满室狼藉。

掉落满地的骑士零件旁站着两个面色青白的身影,脸上都贴着符纸,还朝着他们挤眉弄眼,脸色狰狞。

吴队吓了一跳,他是知道这几人都是国家特殊部门的,专处理一些特殊事件,这两个东西是什么,他大概也能猜到。

吴队小心地贴着墙壁远离它们,直到靠近了于九道几人,才微微松了口气,小声问道:“于老,你们都没事吧?”

于九道冷哼,下巴一点指向海岩,“有事的是他。”

海岩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吴队不明所以,于九道一掌拍在海岩的肩上,拉开他的领口,从他肩膀上将那根锁魂钉取了出来,而后又如法炮制取出了另外两根。

这个过程中,海岩十分配合,或许是他直到大势已去,再如何挣扎都没有用。

待到三根锁魂钉全部拔出,海岩脸色一下变得青白无比,天灵盖上冒起一阵青烟,房间内霎时阴寒了几分,吴队和后来的几个警员都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海岩的身体笔直地倒下,从口中吐出了一口黑气,再无声息,与之相对的,是房间里出现了一个和海岩一模一样的虚影,那便是被长期锁在肉身中的魂魄。

蔺苒从包中取出一瓶矿泉水和早就备好的细柳条,沾了些水便朝房中的三个阴灵身上撒去,口中喃喃念着咒语。

四面环壁的房间里陡然吹过一阵阴风,那三个虚影骤然消失不见,只有两张符纸飘飘然落到地上。

系统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叮,恭喜宿主成功引渡阴灵,维护阴阳生死道,支线任务完成,任务奖励200积分,一次性催眠术,鬼神亲和度+1,当前鬼神亲和度:39]

蔺苒挑起眉,“一次性催眠术是个什么东西?”

[字面意思,只能使用一次的催眠术,但是催眠效果很好,百试百灵!]

吴队和一众警员目瞪口呆,房间中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超过了他们的固有认知,吴队蹲下摸了摸海岩的身体,肉身早已僵硬,更别说心跳呼吸之类。

吴队简直欲哭无泪,“于老,这,这报告您叫我怎么写啊?”

就算知道他们是能人异士,可现在早都不提倡这些了,某些事根本不能放到明面上来,绝大部分人还是讲科学的,他又不能如实报告。

易无机从口袋里取了一只录音笔交给吴队,拍拍他的肩膀,做了个加油的动作,“给你做个参考,吴队长,任重而道远,我很看好你哦。”

吴队:“……”

海宅的事已经有了结果,剩下的也不是他们要管的,于九道理所当然地都交给了吴队,然后带着其余三人直接开往左安住的公寓。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左安就是黑巫,我们有理由动手了。”

于九道一面开车一面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后座面无表情的蔺苒,轻咳了一声:“那个啥,丫头啊,你也别太难过,生死命理这种事,真的说不准,你师父有此一劫,我也不好说什么,节哀吧。”

于九道只当她在难过清惠法师的事,相依为命的师父被人害死,确实应该当过,但蔺苒到底不是原主,她对清惠法师没有那么深的感情,至多便是为清惠法师报仇。

不过于九道的好意蔺苒还是心领了,“多谢前辈。”

苏悦和抽出笔记本电脑,双手灵活地在上面敲打,屏幕上也很快出现了许多监控画面。

“左安身家丰厚,在梅兰市也有好几处房产,他的踪迹并不固定,没有规律可循,上次我们在郊区的监控里拍到他的身影后,他就回了名下的其中一处公寓,至今已经是第三天,一直没有出来。”

原本他们是想监控左安的行踪,可正式开始监控之后对方却突然深居简出,让人无从下手。

狡兔有三窟,蔺苒也找了私家侦探查左安,但毕竟易无机他们有警方的人协助,手里可调控资源不少,侦探的动作肯定没有他们快,她还没有收到侦探的具体消息,他们就已经掌控了第一手讯息。

只是听到苏悦和的话,蔺苒皱了皱眉,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他们这次去可能会扑个空。

蔺苒看到苏悦和调出的监控画面上,确实没有看到左安的出入记录,就连楼道监控都是无人的。

等四人来到那座公寓下,电梯一路升到16层,找到左安住的那间,可却无论如何都敲不开那扇门。

门上用的是电子锁,如果是传统的锁,蔺苒或许还可以试试用铁丝钢针,现在是毫无办法了。

好在苏悦和精通各类电子设备,这次也把工具都带齐了,短短几分钟,就已经把大门打开,四人相继冲了进去。

黑巫的住所,怎么着也应该有点邪性的东西,但是公寓里却没有想象中的乌烟瘴气,反而十分正常。

四人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左安的身影,只是在主卧里找到了一只头套。

于九道把头套捡起来,光是触手的质感他就知道,这不是假的,而是一张货真价实的人皮,或者说,是把人的整块脸部皮肤连着肉都切了下来。

苏悦和闭着眼别过了头,易无机也觉得有些恶心,蔺苒倒没觉得怎么样,早年的时候,他跟着老头子,再血腥的东西都见过,这只是小儿科了。

她皱紧眉把头套拿在手里对比了一下,轻轻摇头,“我以前听说过,黑巫之中有一套换相术,就是俗称的易容,需要把活人的脸皮完整地切下来,经过特殊手法祭炼,随后贴到脸上,就能改换容貌,效果可比现代的整容好了许多倍,但是真的懂门道的人,其实是可以看出破绽的。这张是左安的脸皮,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也就是说,真正的左安可能早就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旁人李代桃僵,占着左安这个身份,为非作歹,所以这些年“左安”也只是在省内活动,甚至从来不去高手云集的帝都,毕竟这样的换相术,也许一个厉害些的术士就能看出来。

现在把这个头套扔在这里,一是左安这个身份以后再也不会用了,二其实也是有对他们挑衅的意思。

这种事,哪怕是易无机苏悦和都没有听说过,于九道倒是曾听过这个传闻,但也只是把这当成传闻,谁能想到真的有这种秘书存在呢。

易无机惊奇道:“那,那个冒牌货去哪了?”

蔺苒看向一侧的阳台,窗户大开,风将窗帘吹得高高扬起。

易无机满脸惊愕,“这里可是16楼!”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也能从这里下去。”蔺苒扯扯嘴角不屑。

易无机无话可说,苏悦和皱紧眉道:“我立刻去调取几天内各大车站和交通要道口的录像!”

“就算调了录像,你又知道那个人现在长什么样吗?”于九道摇摇头,“他是男是女我们都不知道,再说他既然能够用左安这张脸,就能用任何一张脸,你还指望能冲录像里看出什么名堂?”

“那线索就到这里断了吗!”易无机不甘心,这种罪恶多端的人,如果不能绳之以法,以后还不知道要搞出些什么事!

于九道反正是没办法,他看了看蔺苒,“丫头,你怎么看?”

蔺苒沉吟半晌,说:“这个人应该不是个单独的个体,他必然有师门,有同伴,甚至可能是一个专业的团伙,他们活动的区域也必然不止梅兰市这么一处,他们要做什么我猜不到,但图谋必然不会小……换言之,哪里有问题,哪里就有可能是有他们出没。”

于九道点点头,同意这个观点,梅兰市的线索到这里结束了,但他们特情部可是专门查这类事件的,不信就没办法从其他地方捉住他们的小尾巴。

于九道是觉得这个丫头真的不错,要是能把她招进特情部,那就更好了。

但他也没急着直接跟蔺苒说,看得出来她这个时候心不在焉的,提这话题并不合适。

蔺苒现在心里真的有句mmp想要讲,被“左安”逃走也是她的失误,现在更重要的是,左安跑了,白安妮那个冥府委托她去找谁做!

一顿之后,蔺苒想到了一个人,虽然风水局是左安布的,但这件事,朱局长定然也是知情人,她找不到左安,找个朱局长总没问题了吧!

蔺苒朝于九道笑了笑,“前辈,有件事想请前辈帮个小忙……”

与此同时,在前往内陆的一辆绿皮火车上,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靠坐在窗边,拳头握得死紧,玻璃上映着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充斥着阴毒憎恨,沙哑的喉咙一字一顿地往外吐着字。

“驱魔师,我们来日方长!”

……

在于九道的帮助下,蔺苒很顺利地见到了朱局长,在人前,朱局长总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教育家模样,对待他们彬彬有礼。

“几位来是有什么指教?”朱局长对这几个人的到来还是有点懵的,但上头打了招呼让他好好接待,他也不敢怠慢。

蔺苒顺手把门带上,办公室里瞬间只剩下了他们五个人,朱局长一愣,而后就听到蔺苒轻声笑道:“朱局长十年前还是市一中的校长,这几年一中的成绩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局长的升迁之路也可谓相当顺遂,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秘诀传授呢?”

朱局长心里咯噔一声,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恰好我的教学理念适合当代学子而已,纯属侥幸,哪有什么秘诀。”

“哦。”蔺苒了然点头,“那不知道局长还记得不记得史朗这个人?”

说到这,朱局长的脸色就微微变了,看着几人的目光里透出微微的忌惮,却也镇定地道:“史朗这个人我是有印象的,十年前他曾经是一中的化学老师,但后来因为出了点事,他就辞职了。”

“什么事?”蔺苒继续追问。

朱局长正了正色,“都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几位来我这难不成还专门是来调查史朗的吗?我和他并不熟,你们找错人了。”

058 真相

蔺苒低眉含笑,“可是据我所知,史朗如今之所以能在星罗工作,还是多亏了朱局长和海总牵线搭桥,这又是从何说起呢?”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知道他们是冲着史朗来的,但听到这话,朱局长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慌,只能板着脸掩盖自己的真实心情,平静道:“还是那句话,我跟他不熟。”

蔺苒点点头,打了个电话,只说了一句话:“进来吧。”

办公室的门被重新打开,走进来两个中年人,正是白安妮的父母,齐齐站在朱局长的办公桌前,定定看着他。

蔺苒问道:“朱局长,可还认识这两位?”

十年过去了,虽然白父白母苍老了不少,但样子还是能够依稀辨别地出来的。

当初白安妮在钟楼坠亡,朱局长身为一中的校长,和白安妮的父母定然打过交道,从他们进门那一刻,朱局长其实就已经认出来了。

可这时候他只是装疯卖傻,“抱歉,可能人老了,记忆力也不大好了,我还真没有什么印象。”

白父白母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被蔺苒打了个手势阻止了。

旁观的于九道翻了个白眼,他虽说是特殊部门的,但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警官,某些刑侦问讯的手段他也会,朱局长说的是真话假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要是像蔺苒这么问,根本就问不出来。

于九道心里暗暗得意,小丫头到底不是专业的,关键时候还不是得要老子出马。

他摸了摸下巴,正准备站起来替她审问,却见蔺苒倚在一边的墙上,轻轻打了个响指,随后朱局长的脸色忽然变得茫然起来,目光有些呆愣地朝蔺苒望了过去。

于九道一愣,意识到朱局长现在的状态似乎有点不对劲。

蔺苒淡淡问道:“叫什么名字?”

“朱闻。”朱局长双手交握放在桌上,一板一眼地回答。

蔺苒指了指白父白母,又问了一遍:“这两位你认识吗?”

朱局长上上下下扫了扫两人,目光有些躲闪,却还是老实答道:“有印象,他们是白安妮的父母,十年前曾经见过。”

与之前截然相反的答案。

于九道微微瞠目,易无机和苏悦和互相对视了一眼,苏悦和想了想小声说:“她似乎是把人给催眠了。”

于九道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眼里满满的都是激赏。

哎呀,这个小丫头真是处处都能给他惊喜啊!

对比自家的这两个,原本觉得自家的哪哪都优秀,谁都比不上,现在一想,啧……

于九道摸着下巴摇了摇头。

易无机嘴角一抽,跟苏悦和耳语,“诶,悦和,我怎么觉得,老头子是在嫌弃我们?”

苏悦和抿了抿唇,“珠玉在前,瓦石难当,老头子向来惜才,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易无机欲哭无泪,“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曾经一直以为我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直到我遇到了她!”

苏悦和瞥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蔺苒是真没办法把朱局长这只锯嘴葫芦给撬开了,忽然想到之前系统奖励了一个一次性催眠术,正好可以用上,索性就试了试,效果倒是出乎意料的好啊。

系统默默叉腰轻哼:[系统出品,必属精品!o(* ̄▽ ̄*)o]

“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

蔺苒又看向朱局长,在催眠术下,朱局长说的话只会是真话,她想问什么也大可以直接问了。

“朱局长,白安妮当初跳楼,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你又是否知情?”

朱局长沉默片刻,忽然轻笑起来,“算是人为吧。”

白父白母目光一变,紧紧盯着他,他们一直以为,安妮是因为师生恋被揭穿后受不了压力和史朗的刺激才会跳楼的,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人为成分!

安妮托梦跟他们说自己含冤,也只是冤自己被困钟楼十年,无法脱身,可没说过是被人害死的啊!

易无机见状,又默默打开了手机摄像头录像。

像这种涉嫌谋杀案,之后也一并交给吴队长好了,反正写一份报告是写,写两份报告也是写。

嘿嘿,吴队长不用谢他的!o(* ̄▽ ̄*)ブ

朱局长的眼神有些悠远,好像陷进了某些回忆里,将原委悠悠道来:“十年前的我,还是市一中的校长,那个时候一中就是市重点,升学率很高,在这个位子上坐几年,我总有机会升职的,但我想要快点升迁,就必须做出点重大成就,比如,让高考的市状元甚至是省状元出在一中。”

“史朗是学校的化学老师,那时候还只是个实习老师,二十多岁年纪轻轻,长得也是五官端正,校方给他安排了一个班级让他先教着,本来一切都很正常,可他那张脸,倒是受年轻女学生的喜欢。”

说到这里,朱局长轻轻哼了声,“有其他老师来我这里反映,史朗跟班上的一个女学生过于亲密,行为举止都已经超过了师生关系,我就把史朗找过来单独谈话。”

“那小子就是个怂蛋,我还没怎么说,他就全招了。他确实是和班上一个叫白安妮的女学生有些暧昧,但暂时还没有发展到情侣关系,那个女生对他有好感,他又不好直接拒绝伤人家小姑娘的心,就一直这么拖着。”

处于青春期女孩子,总是容易荷尔蒙萌动,有一些不可言说的小心思,白安妮就是如此。

白父白母听到这话忍不住红了眼眶。

安妮聪明懂事,一直很让人省心,他们俩以前都是忙着工作,对孩子过于疏忽,以至于都忽略了安妮成长中出现的问题。

这也有他们的责任。

蔺苒看了眼白父白母。

之所以把他们也请过来,除了这是白安妮的委托之外,另外也是白父白母有必要知道当年的真相。

“那么白安妮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朱局长默了默,摇摇头说:“一开始我是真没想对这个女孩子怎么样,怎么说她也是学校的学生,出了什么事对学校的声誉也不好,而史朗在和我谈话之后就去和白安妮做了了断,谁知道那个孩子居然受不了割腕了。”

白父白母一惊,他们并不知道还有过这么件事。

朱局长看到他们的表情笑了笑,“割的并不深,没有伤到动脉血管,出血量也不大,她那时候就求着班主任不要告诉父母,不然就从楼上跳下去,班主任没辙,跑来问我,我当时看着那个小姑娘的样子,忽然就有了点想法。”

“最开始一中的老校长是个迷信的人,在建校之际,就专门请风水先生来看过风水,包括每栋楼的建造,桥路山湖的位置,都有讲究,往后即便扩张新建,也都是在这个基础上改造,我当时和省道协的一位风水师有些私交,曾请人来参观过校园,那位风水大师也说学校的构造不错,然后就和我说,若是能够有一只阴煞镇在钟楼,整个学校的风水局就会更完善。”

白父白母面露愤恨,眼泪一点点往下掉,他们知道,朱局长口中的那个阴煞,就是他们的女儿。

“白安妮这个女学生很冲动,心理承受能力并不强,史朗只是和她说了以后保持距离,她就要割腕,那如果她和史朗正式恋爱了,又突然分手了呢,她是不是要去跳楼?”

说到这,朱局长嘿嘿笑出了声,那张面孔上的贪婪算计毫不掩饰,白母恨不得冲上去打他,但被白父拦了下来。

法师说过,在朱局长把所有事都吐出来之前,不要随便打扰。

朱局长轻轻叹道:“我私下里把白安妮割腕这件事瞒了下来,又找史朗谈了谈,让他去勾引白安妮,把她吊住。史朗到底只是个刚出来工作的穷老师,我开了个价,他就同意了,他们很快就成了男女朋友。”

“学校里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我只当看不见听不到,到后来我看火候差不多了,就让史朗在钟楼跟白安妮分手……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个白安妮,真的从钟楼上跳下去了!”

朱局长拍着桌子哈哈大笑,笑得整张脸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却能明显看出他的得意。

白父白母已经泪流满面,蔺苒垂了垂目光,沙发上的三个人却是统一的面无表情。

干他们这一行,什么样变\\态没见过,像朱局长这样的从来不在少数。

等笑够了,朱局长的面色也舒缓下来,懒洋洋道:“钟楼死了人,就有了阴魂,我就找了风水师来做法,把白安妮的怨灵困在里面,又彻底封闭钟楼,禁止出入,让她日复一日地滋养着学校。”

“虽然出了这事,影响有些不好,但我找关系把这些消息瞒了下来,而且第二年,一中的升学率前所未有地高,连教育局都点名夸奖,我当时就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朱局长面色傲然,为自己的成就洋洋自得。

“史朗做不成老师了,我就让他去邻省躲躲,每个月都给他打钱,让他衣食无忧,等过几年,我也升职了,我就让他回来,找了老朋友让他帮个忙,把人给塞进了星罗集团,再后来,我慢慢做到了教育局长……”

他站起身,展开双手,高高扬起眉毛,“别人奋斗大半辈子没做到的事,你们看,我只用了十年就办到了,多少人在背地里羡慕我的好运气,可他们羡慕也羡慕不来!”

“只可惜……”不知想到了什么,朱局长的神色又沉了下来,“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那个白安妮的怨灵居然从钟楼跑出来了!没有了这层气运加成,今年的高考,一中恐怕不会这么顺利,否则,我去省教育厅也是指日可待的。”

听到这里,白父白母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你,你这个畜生!你就是个披着人皮的魔鬼!我的安妮,我可怜的女儿……”

蔺苒摇摇头,虽然她之前猜到了一点,但没想到这里面的因因果果其实这么多,白安妮自杀的事居然不是意外,而是他人的筹谋推动,如此说来,她死得确实有些冤。

蔺苒最后又问:“那个为你办事的风水师是叫左安吧?”

“对。”

朱局长话音一落,系统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恭喜宿主完成冥府委托,找出钟楼法事主谋,为白安妮深渊,任务奖励2000积分,降魔杵一只,鬼神亲和度+2,当前鬼神亲和度:41]

听到这一连串奖励,蔺苒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尤其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攻击法器啊!

但目前还是正事要紧,涉及到左安的事,就有可能和黑巫有关,保险起见,蔺苒还是细细问了遍:“左安帮你布局,就没要你为他做什么事?”

朱局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收钱办事,不都是这样?我当初可是付了他五百万的,在十年前这个价格,他还能不心动?”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可是现在,就是我付他五千万,他也不愿意为我做事了……”

蔺苒微愣,和沙发上的于九道三人对视了一眼,见于九道微微点头,她就基本明白了。

十年前的左安,估计还没有被掉包,只是个货真价实的风水师,哪怕做的事有损阴德,业内风评也不好,起码还没有跟黑巫扯上关系。

可等到他找上海总的时候,真正的左安早就死了,留下来的那个,只是个戴着左安面具换了相的黑巫。

一切真相大白,蔺苒又打了个响指,朱局长浑身一哆嗦,仿若大梦初醒,疑惑地看了看周围。

一次性催眠术让他把所有的真话都吐了出来,且没有抹去他被催眠的记忆,朱局长回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面色勃然大变,拍着桌子对蔺苒怒目而视:“你都做了什么?”

蔺苒扯了扯嘴角,对白父白母道:“想揍人就揍吧,别把人打死就行了。”

白父白母心里早就憋了一口气,又惊又怒又悲又痛之下,扑上去就朝朱局长扇了一巴掌,挠他的脸,蔺苒作壁上观,不闻不问,只是看了看于九道说:“又要麻烦前辈联系一下吴警官了。”

059 尘埃落定

吴队在收到易无机发过来的录像的时候内心是崩溃的,海总的事都还没解决呢,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朱局长,这几个人真是太能折腾了!

不过吐槽归吐槽,吴队在面对工作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

视频里,朱局长几乎是有问必答,吴队当然注意到了那个问话的年轻女孩子,他刑讯经验丰富,很快就看出朱局长是被这个女孩子给催眠了,而且之前在海总家里,他还亲眼见证了这个女孩子超度亡灵。

吴队想想都不由自主打个寒战。

这些特殊警察,还真是多才多艺啊……

等吴队赶到教育局的时候,朱局长办公室里的闹剧已经落下了,办公室外围着不少人,朱局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道道抓痕,白母在一边泣不成声,白父则唉声叹气抹着眼泪。

朱局长对自己的供词概不认账,事实上,蔺苒催眠得来的结果给冥府交差是足够了,但在阳世法律上,却并不具备多大的法律效力,警方并不能够根据这份供词就对朱局长定罪。

但只要有了这份供词作为参考,给出一条明确的指向,还怕查不出来什么吗?更何况朱局长做局长的这几年,又岂能真的干干净净挖不出一点黑料?

剩下的事蔺苒帮不上忙,她只安慰了白父白母两句便默默退开。

于九道带着易无机苏悦和两个人跟了上去,笑眯眯地夸赞:“丫头懂得还挺多,比我这两个徒弟可出息多了。”

易无机&苏悦和:“……”老头子你夸人归夸人,让我们躺枪算什么鬼!

蔺苒没法解释,只无奈笑了笑,“前辈过奖。”

于九道摇摇头叹气,“我们这儿的事完成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就要回帝都。小丫头,老实说,凭你的本事,真的要一辈子窝在这个城市,就守着一间道观吗?”

蔺苒眨了眨眼,隐约听出了一点他的弦外音:“前辈的意思是……”

于九道笑起来:“我们特情部专门为处理各类超自然事件,常常全国遍地跑,一直都缺像你这种人才,丫头,说实话,我很看好你,想诚心邀请你加入特情部,以后有什么灵异事件,大家一起解决,也算有个伴。”

“这次黑巫跑了,往后必然还会出来作乱,我们掌控着全国灵异事件的第一手消息,这里面也会有你想要的,等抓到了黑巫,既是为民除害,也是为你师父报仇雪恨。何况在这个社会,有点关系门路办什么事都方便,有了这层身份,往后你也不用处处掣肘,至于薪酬方面,我可以允诺你七位数。”

前面的话蔺苒听了也没太当回事,直到听到七位数时眼睛豁然一亮。

“卧槽,狗子狗子,快帮我算算,七位数是多少钱!”

[……你有点出息好吗?]

系统默默嫌弃,转过身就开始掰着小短手计算,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卧槽,百万啊!$_$

系统激动地挥起手:[宿主酷爱答应他!$_$]

“……你怎么比我还激动?”

系统瘪瘪嘴,[爸爸,我的能量瓶就靠你了!]

蔺苒:“……”MDZZ!

于九道见蔺苒没回答,倒也不急,取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你也别急着给我答复,这件事你可以再多考虑考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决定了,随时可以告诉我。”

蔺苒含笑收下。

于九道就带着两个徒弟先行一步,苏悦和在走之前脚步一顿,忽然走到了蔺苒面前,小声说了句:“谢谢。”

蔺苒不明所以:“啊?”

苏悦和目光微闪,轻声道:“之前在海宅里,蔺道友把我推开,海总的子弹才没有射中我……谢谢。”

这件事,苏悦和要是不提,蔺苒自己都忘了。

她那是因为有金钟罩效果加持,知道子弹肯定打不中她,所以下意识地就替苏悦和挡了一把,可在对方眼里,就成了她舍命相救。

呃,这可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苏悦和的五官十分精致,可惜给人的感觉从来都是清清冷冷,和案子无关的事,她从不会多废话一句,这时候即便只是来道谢,也多少看得出来她的不自在。

蔺苒本来想嬉皮笑脸地一带而过,可看到她那个样子,不知怎么突然来了点恶趣味。

蔺苒欺近几步,一手勾住她的肩膀,咧嘴笑开,“我说妹妹,要感谢难道不应该有点实际行动吗,比如以身相许什么的?”

苏悦和一怔,没料到这一出,瞪大眼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年纪比我还小呢吧!”对上近在咫尺那双眸子,苏悦和的脸色腾得一下全红了,推开她的手,语无伦次,“你……算了,不跟你说了。”

苏悦和急急忙忙回了车上,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还险些被自己的高跟鞋绊倒。

蔺苒看得捧腹大笑。

系统无语地哼唧了声:[不娶何撩?]

“呦吼,你懂得还挺多的啊!”

[……]辣鸡宿主!迟早药丸!

解决了一个主线任务,蔺苒可谓大丰收,积分攒到了2190,还多了一个上等攻击型法器。

蔺苒掏了掏口袋,掏出了一支……钢笔?

“狗子,给我解释一下。”

系统双手插腰,[为方便宿主携带,特做出人性化设计,在平时,降魔杵的外形是钢笔,当宿主需要使用时,只需注入些许法力,就可以恢复原样。]

蔺苒照着系统说得注入了一点法力,手里的钢笔瞬间变成了一支半尺多长的降魔杵,道法雄浑,灵光闪闪。

蔺苒挑挑眉,“怎么变回去?”

[请宿主默念三遍变钢笔。]

“……”怎么觉得有点二呢?

不过在默念三遍之后,降魔杵确实变回了钢笔,蔺苒随手就给放进了口袋,“狗子,这样法器爸爸很满意!”

系统:[那是不是应该有什么奖励?o(*////▽////*)q]

蔺苒嘴角一抽,给它充满了能量瓶,系统欢快地扑了过去。

……

梅兰市出了一件大事,著名企业家海岩突然过世,令无数人感到意外,海岩死因不明,经警方介入调查之后,官方答复乃是疾病去世。

与此同时,梅兰市教育局的朱局长因涉嫌贪污受贿被革职查办,与之同时落网的还有星罗集团的一位史姓经理,但在海总过世这样的大新闻下,此类消息压根没激起半点水花。

黑巫已经不在梅兰市,蔺苒回到公寓,看到默默蹲在客厅一角的过明,嘱咐道:“郭东那里已经没危险了,你如果想报复现在就可以去,这本来便是他们欠你的因果,我不会干涉,但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最好不要给自己沾上业障。”

过明双眼一亮,对着蔺苒再三拜谢,然后就回去找郭东和蒋方娜寻仇,后来这两人也来找过蔺苒,口口声声说他们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来请她帮忙请走小鬼,蔺苒也置若罔闻。

后来听说郭东的小公司宣告了破产,过明也在这之后过来找她,蹲在她的门口可怜兮兮,“法师,我没地方去了,求法师收留我。”

自此以后蔺苒多了一个看门鬼,此为后话不提。

知道了清惠法师的具体死因,蔺苒回去后便和庞薇说了这其中的因果,她不是原主,即便知道了这件事,也没有太大感触,但作为清惠法师养大的孩子,庞薇有权知道自己师父的死因。

蔺苒本来以为庞薇会痛哭一场,可这个便宜师妹似乎比她想象的坚强得多,只是红着眼睛问她:“那个害了师父的黑巫呢?”

“跑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蔺苒摇摇头,“以后也许他还会再出来作恶,但就目前来讲,确实无迹可寻。”

庞薇低头默默流泪,好半晌抬眸恨声道:“师姐,我们一定要为师父报仇!”

蔺苒颔首应是,不仅是身为驱魔师的职责,便是为补偿原主的因果,这件事她也推脱不得。

末了蔺苒又和她说了特情部的事,庞薇怔怔问道:“师姐的想法呢?”

蔺苒的想法……说实话,在于九道和她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就基本有了决定。

一个驱魔师是不可能永远只只在一个地方的,蔺苒幼时便随着师父四处游历,四海为家,所有的本事见闻都是在历练中慢慢养成的,她从来没有一个固定的居所,走到哪就是哪。

那个时候的驱魔师,不像现在这样多数会被当成骗子,没有了路费她随时都可以挣,旅途艰险,并不安逸,但降妖除魔的日子同样酣畅淋漓。

蔺苒习惯了漂泊,在梅兰市的这段时间,更多的是她在适应这个时代,特情部能提供给她想要的东西,蔺苒没理由拒绝。

她没有回答,但庞薇已经猜到了她的选择,虽然以后师姐不会经常留在道观,但她也该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师姐,你安心去吧,道观有我就够了!”

蔺苒不由失笑,“有你什么呀,这道观的归属到现在还没有具体着落呢。”

于九道有句话确实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在这个社会,有点门路关系什么都方便,她想要加入特情部,其实也是想要搭上这条线,以后说话也能有些分量。

第二天清晨,蔺苒起了个大早。

她现在租的公寓是一片居民小区,下面就是个健身场,大清早的已经有几个老人在晨练,或是打太极,或是练太极剑。

蔺苒看了看系统屏幕,之前也算是帮着警方解决了两个案件,加上在晚宴上给一些小姐贵妇算命看相,声望上升得还挺快,主线任务的累计声望已经达到了92,已经完成在即。

她看到楼下的场景,穿了身练功服拿起桃木剑就下了楼,对着一个练太极剑的老人笑道:“老爷爷,练剑呢,一起啊!”

老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看了看她的年纪,笑着摇摇头,“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还懂舞剑?”

“那是,以前常跟着我家老头子一起练,不谦虚地说,我剑术很不错呢!”

老人笑呵呵地点头,“行行,那你来两下。”

蔺苒挑挑眉,扬剑起舞一气呵成。

太极剑共四十二式,动作柔和舒缓,动静结合,内外合一,简单易学,又有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功效,很多老年人每天都会练上几遍。

蔺苒确实练过这种剑法,舞起来时有板有眼,动作相当标准,加之她本来便是术士,太极剑又是道门剑法,更是如臂使指,旁人看起来,便觉得她舞的剑法格外美观大方。

老人有些惊讶,这小姑娘的太极剑舞得可比他好多了,于是也拿起剑和她一起练,旁边几个老人见状也都跟过来凑了个趣,没有长剑在手,就随便折了一根树枝,蔺苒又有意放慢动作,等着众人跟上。

一套练完,老人们纷纷让她再来一遍,蔺苒放下剑,又打了套拳法。

太阳渐渐高升,逐渐有上班族出了门,看到健身场上一个小姑娘带着一群老人在练剑打拳,都觉得有趣,不由多看了几眼。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声望值缓慢地往上滚,蔺苒打拳打得便更加起劲。

“小姑娘真有两下子,今天一套打下来,都觉得浑身舒畅。”老人舒展了一下身体,笑容慈祥和蔼,“明天还来不,我叫上我老板一起。”

蔺苒点头笑道:“行啊,人越多越好呢!”

和几位老人道过别,蔺苒回去冲了个澡,刚吃完早饭,就接到了市宗委主任的电话,只不过这次不是催她换负责人的事,而是要她去市宗委办个手续,以后她就是有间观的负责人了。

“主任,您没拿我寻开心吧,我不是年龄资历都不够格吗?”

“这凡事不是都有例外吗,你都在那住了十几年了,老负责人又是你师父,这清惠法师过世了,不是很正常的吗?”主任含笑打着哈哈,过后又语重心长叹道:“唉,丫头,你要是早说你认识中央的人,我这也不会给你出这个难题啊,都是叔不好,叔给你赔个不是,你别放心上啊……”

蔺苒和主任寒暄客套了一番,默默挂了电话,想了想又拨通了于九道的号码,还没开口,就传来对方得意的声音:“怎么样丫头,这个礼物满不满意,老子够诚意了吧?”

060 五折优惠卡

蔺苒闻言不由好笑,“前辈这算是在收买我吗?”

“是啊。”于九道并不否认,“那么丫头考虑得怎么样了?”

蔺苒轻轻一叹,“前辈盛情难却,那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九道拍手大笑,“好,你出来一下,找个地方咱把合约签了!”

蔺苒挂断电话,和于九道约了个时间,先去市宗委办了手续,而后就去找了于九道。

他是一个人来的,蔺苒问了声:“易道友和苏道友呢?”

“哦,他们接到了新的任务,先走了。”

于九道把合约推到她面前,与平时常见的合约不同,这份合约上既没有公章,也没有条款,只简单地绘着咒文。

这是一种契约咒,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于普通人而言没有任何用处,但却能有效约束术士,如若违反,必将遭到反噬。

蔺苒扫了眼合约,无非就是保密协议,服从调配,在特情部工作五年。

“你看看如果没问题,就签了吧。”

这儿的签了并不是常见的签名,说的其实就是滴上术士的一滴血,这种事蔺苒以前也做过,没什么大不了,咬破指尖就在合约上滴了滴血,于九道同样滴上自己的,自此双方协议达成,那张合约无火自燃,很快便化作灰烬。

于九道站起身和她握了握手,又掏出一只手机递给她,“你的各类证件已经在办了,过段时间就会给你寄过来,这手机是部门内部通用的,有任何消息都会通过这部手机通知,记得24小时开机啊。”

蔺苒坦然收下,于九道轻笑道:“咱们部门现在算上我一共九个人,无机和悦和你已经见过了,平时大家都各忙各的,分处各地,但每年年底前都会在帝都有一次聚会,到时候我给你好好介绍介绍他们。”

易无机还有苏悦和跟蔺苒不一样,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现代人,而在目前这种大环境下,能有这样的本领的其实已经相当不错了。

蔺苒也想见识见识,特情部的其他人都有些什么本事。

“行。”

于九道点头,“在证件下来前,暂时不会安排你其他事,这段时间你可以先处理好自己的私事。”

他又交代了几句,就跟蔺苒告了别准备回帝都。

第二天蔺苒还是照例去了楼下健身场陪老人家打拳练剑,正好赶上周末,徐子谦一大早就跑过来找她,她在一边舞剑的时候,徐子谦也折了根树枝一板一眼地学,不过对于初学者而言,即便是缓慢的太极剑,也显得手忙脚乱,他就干脆在一边录像。

等一套剑法练完,几个老人还有些意犹未尽,蔺苒看了眼昨天说和老伴一起来的那个老人,发现他精神有些不太好,不由问了句。

老人家摇摇头,“家里新添了个小孙子,让我们老两口带,这孩子平时都挺好的,一到晚上就闹腾,时不时地哭,我们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带去医院看了又没毛病……年纪大了睡得本来就少,早上过来运动运动精神还好些。”

旁边的几个老人听了都说:“小孩子都这样,闹腾,以后大一些了更闹。”

蔺苒想了想说:“如果不是身体原因的话,以后小孩夜里的哭的时候,可以念一遍止啼咒,‘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一遍,小儿睡到大天光’,兴许会有用。”

一群老人都朝她看了过来,蔺苒坦然笑笑,“我再画两张安神符,回去后贴在床头就好了。”

毕竟是吃饭的家伙,蔺苒走到哪都带着包,当下从包里取出空白符纸和朱砂,就地画了起来。

老人们看到那黄符红字,都有些无语,“小姑娘是……神棍?”

徐子谦一听就不乐意了,立马解释道:“老爷爷,我小姐姐可是正儿八经的驱魔师,她的符真的很有用的……”

然后就给几个老人讲述了自己的切身经历,倒是将几个老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蔺苒画完就给人递了过去,“安神符贴在床头,可保睡眠安稳,一夜无梦。”

老人将信将疑,“这……不花钱?”

“不花钱,您老就安心收下吧。”

老人心想反正不花钱,而且也只是往床头一贴,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就给收进了口袋里。

徐子谦在旁跃跃欲试,“小姐姐,有没有什么厉害的剑法,教我呗,我想学!”

“太极剑不好吗?”

“太慢了……”徐子谦小声嘟囔,“再说了,那都是老人家练的。”

蔺苒白他一眼,“好高骛远。”

“哎呦小姐姐你就让我开开眼界吧!”

徐子谦双手合十求她,蔺苒好气又好笑,提剑又给他来了一套,徐子谦赶忙开启录像功能。

蔺苒这次练的是太乙剑诀,比起太极剑法复杂得多,自然也凌厉得多,长剑在她手中如臂使指,舞得虎虎生风,煞气腾腾,剑招变化万千,出手极快,徐子谦只觉得剑影重重,根本来不及记招式,只看得见她身影高低起落,衣袂翩飞。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武林高手的感觉……徐子谦迷迷糊糊地想道。

剑诀收尾乃是一记横扫,剑气拂过,附近的一棵香樟落叶簌簌,坠了满地。

徐子谦叹为观止,一群老人也是目瞪口呆,愣愣道:“小姑娘还是练家子啊……”

蔺苒朝徐子谦看了眼,“还学吗?”

徐子谦猛地点头,“学学学!”

“先把太极练好吧。”

“……”

徐子谦瘪瘪嘴,看着手机里的视频,编辑了条围脖发送。

【我家驱魔师小姐姐练剑都这么帅!】

他和江沫设置了互关,高三比起高二任务重了许多,两周才放一次,江沫这个时候还在早读,看到他发的动态,忍不住借口跑去厕所舔屏,然后在他下面评论。

【呸,小姐姐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不要脸!】

骂完后又点击了转发,默默回了班上。

蔺苒晨练完刚回到公寓,就听到系统提示音响起:[叮,恭喜宿主声望累计达到100,主线任务完成,任务奖励1000积分,五折优惠卡一张,鬼神亲和度+2,当前鬼神亲和度:43]

061 银丝镇

蔺苒脚步一顿,“五折优惠卡?”

系统解释道:[凡商城内物品,使用此卡皆可享受五折优惠!]

这么一来,原价越高的商品能够打掉的折扣也就越多了……

蔺苒翻了翻系统商城,她现在手里有三千多积分,再加上五折优惠卡,也能够买比较好的东西了。

找了一圈后,蔺苒看中了一个入梦术,原价是六千积分,现在刚刚好够买。

“这个入梦术用了之后就能够进入别人的梦境里吗?那和通灵共情之类的法术是不是差不多?”

[是有些类似,不过通灵共情等法术只能对鬼施展,入梦术是可以让你整个人都进入人类或是非人类的梦境里,只是梦中的一切都不可预估,可能危机重重,也可能荒诞不经,若是在梦中遇险,那你就一辈子出不来了。]

蔺苒沉吟片刻,“行,就它了!”

[……]系统有些无语,[宿主怎么会看中这个的?]

它深觉这个法术特别鸡肋,三千积分攒起来不容易,不知道宿主怎么想的。

蔺苒挑挑眉,“因为好玩啊!”

[……(⊙_⊙)?]

蔺苒笑道:“这种类型的法术我确实没见过,现在有机会接触,当然不能错过了!行了,你给我兑换吧。”

系统挥挥小手,[使用五折优惠卡,扣除三千积分,获取入梦术。]

蔺苒感觉有一道灵光注入脑中,一瞬间涌入了大量信息,等她将这些信息全部消化完之后,她就发现自己掌握了一项新的能力,难免有些跃跃欲试。

“狗子,我这入梦术能对你用吗?”

[不行!{{{(>_<)}}}!]系统坚决否认:[系统从来不睡觉,不存在梦境这种东西,请宿主不要妄想!→_→]

蔺苒半信半疑,系统一本正经地提醒,[宿主的入梦术最好只对普通人使用,精神力比你高的人在你入梦之后容易察觉外来者,届时可能会对你进行抹杀,梦中之事不可控,还请宿主且行且珍惜。]

[另外,凭宿主如今的法力,入梦术大约十天能用一次,过后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还请宿主慎用。]

蔺苒点点头,虽然有点好奇,不过没有合适的对象,她这入梦术用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呐,现在任务都完成了,你就没有什么新的任务发布?”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屏幕上闪过几道电流,“叮”一声响起来:[作为一个优秀的驱魔师,往往能够日进斗金,现发布主线任务,在半年之内凭借驱魔师本领收入两百万。]

蔺苒:“……”

系统:[……]

“狗子。”蔺苒轻轻叫了声:“你这个任务……”

[……]系统默默装死。

“深得朕心啊哈哈哈哈!”

[……]→_→它就知道!

任务都是自动触发,并非系统控制,看到这个任务,系统自己也是默默吐槽。

[前提是要靠驱魔师本领赚的钱,否则不作数!]

“那我在特情部的薪水算吗?”

[……算。]

蔺苒算了算,特情部的薪酬半年是五十万,这么一来,她现在的阶段性任务就是半年挣到一百五十万。

看着确实是一笔庞大的数字,但想做的话未必就做不到。

下午蔺苒陪着庞薇又去了步行街摆摊,等到黄昏收摊了回公寓,就看到一个剃了板寸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只篮子。

庞薇询问道:“请问你找谁?”

听到问话声,年轻男人回过头来,满脸惊喜,“姐,你们回来啦!”

庞薇一愣,和蔺苒对视了眼。

“诶,姐,是我呀!”年轻男人指了指自己,“我黄毛啊,一个多月不见,你们就不认识我了?”

蔺苒哑然失笑。

黄毛以前是在步行街一带收保护费的,之前蔺苒看他的面相觉得有些不对劲,推测他母亲可能身体出了问题,建议他回老家看一眼,这一走一个多月,回来他就把杀马特的黄毛给剃成了板寸,要不是蔺苒还记得他的骨相,乍一眼还真认不出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

蔺苒掏出钥匙开了门,黄毛边走进来边说:“我昨晚就到梅兰市了,安顿了下来,早上去了道观找你,可观里在维修,我问了彪哥才知道你们搬到这里来了。”

“嗯,等道观修好还要过段时间,先住这了。”

庞薇给他倒了杯水,蔺苒随口问道:“你母亲没事了?”

“对,没事了。”黄毛点点头,“之前是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中风了,送去了医院,好在送得及时,没什么大碍,现在已经痊愈了。我想接她去城里,可老人家念旧,就想守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还让我回梅兰市来。”

说到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把篮子递了过来,“姐,这是我老家自家养的鸡生的土鸡蛋,我妈听说是姐你给我算了卦,知道她身体不好才让我回去的,就特意准备了这个让我好好感谢你。”

蔺苒看着一篮子鸡蛋哭笑不得,庞薇讶然道:“你就提着这个从隔壁省一直到梅兰市啊?”

“对啊,车上的时候我都抱着的,就怕磕着碰着碎了呢!”黄毛洋洋得意。

好歹是人家的一番心意,蔺苒欣然收下,庞薇提着鸡蛋进了厨房。

黄毛坐在沙发上,定了定神说:“姐,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下。”

“嗯,什么?”

“我妈希望我出人头地,我也不想总这么做个混混去收保护费,可我又没什么本事,姐你之前说我有慧根,那你看我能跟你去道观出家修行吗?”

蔺苒闻言还是有些意外,好笑道:“出家就能出人头地了?”

“那是!”黄毛拍着大腿理所当然,“和姐你一样给人看相算命,又能帮到人又能赚钱,一举两得,多好的事啊!”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姐你之前说我有慧根不是在寻我开心吧?”

“那倒不是,不过这些东西学起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黄毛立马道:“我慢慢学,总能学会的!”

蔺苒摇头,“可我以后不会常留在梅兰市,教不了你太多。”

黄毛一听肩膀耷拉了下来,蔺苒看了眼在厨房忙活的庞薇,轻笑声:“不过我师妹也懂这个,一些基础的东西先让她教你就足够了。而且我师妹这个人有些单纯,说白了就是不通人情世故,让她一个人守道观我还真有点不放心,往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得给我多看着点。”

黄毛眼睛一亮:“这么说,姐你答应了?”

蔺苒挑眉,“道观的盈利并不多,香火也不旺,你在观里修行,一开始可能给不了你太多薪酬……”

“钱无所谓的,以前我在彪哥那里,其实也没挣多少。”黄毛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蔺苒又跟他说了些具体事宜,等道观维修好了,他就能搬进去。

往后一个门外汉,一个半吊子,蔺苒还真有些担心,何况有些法事科仪还得要专门的道士才能做,蔺苒想了想还是请市宗委主任帮忙在他们官网上发布一个招聘启示,招一个能做法事科仪的道士,包吃包住,底薪面议。

她本来以为这事一时半会儿办不下来,谁知道没过两天就有了回音。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道士,名叫李沐,以前在省会的太乙宫待过几年,后来一直四处游历,正好现在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看到市宗委的招聘信息,就跑过来了。

蔺苒看他脸型四方,眼眸中正,耳门宽厚,面相上倒是个老实可靠的,又问了他一些道家经典,李沐都答得上来,在太乙宫的时候他就主持过法事,这些科仪信手拈来,而且蔺苒发现,这人还多少懂一点解签。

总的来说,作为一个道观的道士,李沐各方面都满足要求了,蔺苒后来还专门打了个电话去太乙宫询问,那边确实曾经有过这么个人,而且在太乙宫期间的各方面风评都不错。

蔺苒和他商量了一下薪酬,李沐倒不太在意这个,“钱财都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孤家寡人一个,上无父母,下无妻儿,要太多钱也没用。”

系统泪流满面:[瞧瞧人家这觉悟!]再看看自家的宿主!

蔺苒斜它一眼,“能量瓶不想要了?”

[……爸爸我错了。]

蔺苒叹息声:“爸爸就是俗人一个,没这么高风亮节。”

最后蔺苒和李沐敲定的底薪是三千,办法事的钱则另外算。她打听过了,太乙宫那里是五千一个月,有间观的规模小得多,又没那么多香火,就只能暂且如此了。

李沐没什么意见,蔺苒就先让他去黄毛住的地方落脚,顺便也能教一教黄毛一些基础,等下个月道观维修好了,就可以正式上工了。

有间观的事有条不紊地在进行,蔺苒每早都会去健身场陪老人练剑打拳,和他们都已经混熟了。

那天给老人的安神符很有效,他们家小孙子晚上睡觉也安稳了很多,偶尔醒过来哭闹,念几遍止啼咒也就好了。

老一辈的对这类东西的适应程度比年轻人要高得多,又听说她是道观的道士,就更容易接受了。

“那个道观我知道的,很多年了,不过现在信道的越来越少了,那里也慢慢冷清下来,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去观里出家了?”

蔺苒笑笑,“从小就在观里长大的,一直跟着师父修行,师父过世后,我也就继续继承她的衣钵了。等下个月道观维修好了,老人家们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烧个香求个签,观里还会送平安符护身符的。”

知道蔺苒画的符有效果,老人们听了都点点头,“也好啊,西山也不高,就当锻炼锻炼身体,顺便给小姑娘捧捧场。”

“那就先在这里谢过各位了!”

蔺苒把身边的事安排得差不多的时候,特情部的任务也下来了,于九道给她的任务是让她去南方的一个小镇银丝镇,那儿有个剧组正在拍戏,据说片场总是发生怪异现象,请了当地神婆也没用,让她过去给看看。

蔺苒搜了搜这个银丝镇,发现离梅兰市有三百多公里,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风景不错,但也相对而言比较落后,没有飞机没有火车直达,甚至连大巴都没有,得先去那边的市里,再另外找车过去。

她抽抽嘴角,真想问问于九道究竟收了人家剧组多少钱,把她打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不过收到了任务,蔺苒还是得准备上路,买好了火车票。

庞薇送她到了车站,蔺苒交代道:“我也不知道这一次要去多长时间,道观里没有那么多房间,以后就让黄毛和李沐住道观,你每天晚上就回公寓里,反正那间公寓我已经租了一年了。观里的事有不懂不明白的你就问李沐,他有经验,还有每天都记得练习画符,有什么事就联系我,我手机24小时开机的。”

“好,师姐你就放心吧。”庞薇连连点头,“师姐这是你第一次出远门,注意安全,要多加小心啊。”

蔺苒好笑,她以前天南地北跑的时候,这小丫头还没生呢!

“行了,你先回去吧。”

蔺苒挥挥手进了车站。

去银丝镇那边市里的动车班次不多,蔺苒买到的票已经是晚上六点的了,等到那里得要晚上九点多,去银丝镇基本就是明天的事了。

现代的这种交通工具对她而言有点陌生,原主也没有坐过,不过在系统指导下要熟悉也不是难事。

蔺苒的座位靠窗,旁边坐了个年轻女人,一直捧着一只手机和人家发着信息,面色焦虑不安。

蔺苒也没多注意,靠着座椅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忽然睁开眼,她座位旁边的玻璃窗上此时正趴着一个白乎乎的东西,与此同时蔺苒听到了一声抽气声,女人吓得站了起来。

“那是什么!”

车厢里的人朝她看了过来,蔺苒伸手拍拍玻璃,那东西便瞬间离去,众人只看到一团白影迅速飞开。

蔺苒转身道:“大概是有塑料袋被风刮上来了。”

车厢里的人便没有再放心上,女人将信将疑,又仔仔细细看了看,确定那白色的东西不在了,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062 午夜子时鬼门开

列车方才经过的地方是一座平桥,阴界其实就是阳世的另一面,因此阳世的桥和路和阴界是有一部分重叠的,有些阴差勾魂也会经过这些地方,只不过各行其道互不干预。

刚那个白色的东西不过就是个普通的过路鬼,以为这列车是开去阴界的,趴了上来,闹了个乌龙而已。

这种事也没什么好稀奇,等它发现不对自然就走了。

蔺苒淡淡瞥了眼身侧,年轻女人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好,看得出来她最近的运势有点低,这种事恐怕也不是头一回碰上了,不由变得有些疑神疑鬼。

蔺苒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年轻女人吓了一跳,险些从凳子上跳起来,紧张地问:“干,干什么?”

蔺苒笑了笑,“没什么,看到你肩膀上好像有点灰,给你拍了一下,现在没了。”

年轻女人看了看自己肩膀,又看了看她,没说什么,依旧低头捧着手机。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邻座的女孩子吓了一跳,年轻女人觉得自己现在反而没这么紧张了,心里好像一下子舒坦平静了不少。

她狐疑地往身侧看了看,那女孩子已经靠着座椅闭眼休息了。

年轻女人没再多想,深深的疲惫涌上来,她也开始靠着座椅养神。

九点多钟的时候,蔺苒下了车,年轻女人和她是同一个目的地,不过两人本来就素不相识,出了站台之后很快就淹没在人潮里。

蔺苒打算先找个旅馆落脚,明天再另外找车去银丝镇。

火车站附近的旅馆不少,但这个时候正好是旺季,蔺苒找了两家都没有空房间了,她正要去找第三家的时候,一个中年女人从旁边走过来,问道:“诶,美女,现在旺季,这些酒店都没房了,我知道家小旅馆,干净又便宜,一晚上六十,我带你去啊。”

蔺苒摆摆手,正要去旁边一座快捷酒店,那女人就说:“美女,那座酒店不能去,那里可邪门了!”

听到这话,蔺苒脚步一顿,女人赶忙说:“是真的,那里不干净,好几个住在那里的客人都说酒店闹鬼,还有两个直接进医院了,本地人都不去那里住的,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外来不知情的。”

“这样啊……”蔺苒低眉沉思。

女人觉得有戏,连连点头:“是啊,美女,你随便问问附近的人都知道。”

蔺苒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更要去了。”

女人:“……”

看着蔺苒拖着行旅箱头也不回地往那家快捷酒店走,女人无语凝噎,暗暗骂道:“什么怪人!”

蔺苒进了酒店,比起其他酒店旅馆的爆满,这里确实是冷清多了,蔺苒刚进来就感觉到一阵阴寒,却不是那种开了空调的冷。

她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前台的服务员眼下青黑明显精神不济,蔺苒要了间单间,服务员麻利地给她开了房,她的房间是306,大概也是因为不忙的原因,另一个服务员直接带她去她房间,站在电梯前按了按钮。

蔺苒边等电梯边和服务员聊天,“找了两家酒店,都是爆满,幸亏你们这里还有空房间,不然今天晚上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那服务员笑了笑,“正好赶上法定假期,很多人出来旅游,这是正常的。”

蔺苒点点头,“来之前还有人跟我说你们酒店闹鬼,我想这都是什么年代了,怎么还兴这一套,反正我是不信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违心吗?]

“爸爸这叫套话,懂?”

系统一脸冷漠:[哦。]

服务员脸色一僵,表情有些尴尬,讪讪道:“大家都是竞争关系,这年头,干什么都会被人恶意中伤,都是些无中生有的事。”

蔺苒点点头,电梯门开了,她好奇问道:“那真的是有客人看到鬼,还有人进医院吗?”

服务员的表情一言难尽,深吸口气道:“我在这酒店工作了大半年,都没见到什么所谓的鬼,那两个进医院的病人,也只是因为本身就有疾病,突然间发病了,和酒店并没有多大关系,更何况如果真的闹鬼了,我们这酒店还能开下去吗?”

服务员一概否认事实,系统翻个白眼哼哼:[看吧,啥都没套出来。]

蔺苒:“……”

两人一路坐电梯到三楼,服务员带她去了房间,“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打前台的电话。”

“好,多谢了。”

蔺苒点点头,把行李箱放好,出门转了一圈。

说实话,她在这酒店确实有感觉到阴气,但是比较微弱,等她想要具体确切阴气来源的时候,那股阴气又很快逸散,让人捕捉不到。

而且酒店的气脉紊乱不通,地上铺着深紫色的地毯,颜色暗沉,给人一种压抑沉闷之感,尤其是到电梯口的时候,这种感觉最甚。

似乎是室内风水布局上出了点问题。

蔺苒轻叹一声,在风水上,她是真的没什么天分,易无机在这方面都比她厉害得多,往往风水师一眼就能看出的问题,她琢磨半天也未必发现得了。

酒店的走廊灯光昏暗,两面分布着房间,走廊尽头处放着一盆绿植做装饰之用,但绿植的枝叶枯黄,半死不活。

一路看下来,蔺苒也没发现异样,但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倒也有,酒店里有几个房间的门口都挂着八卦盘,不过这种八卦盘市面上最多卖二十块钱一个,又没有开过光或是法力加持过,放在门口除了装饰以外毫无用处。

但一般酒店也不会用八卦盘来做装饰吧,而且就算是用八卦盘做装饰,干嘛只放这几个房间……

蔺苒猜测也许是这几个房间曾经出过问题。

她在每一个八卦盘的后面都贴上了一张镇宅符,又将几个房间的门牌号一一记下,沿着走廊一路往电梯口走,忽然脚步一顿,站在走廊口遥遥看向整条走廊。

挂着八卦盘的房间本来没什么规律可言,但站在楼梯口仔细一看,其实这几个房间可以连成一条直线,而且这条直线的末端是尽头拐角处的那扇窗,而另一头则是这电梯口。

蔺苒赶忙拿出手机,打开指南针,看了看指南针的方位,嘴角猛地一抽。

卧槽了!

[宿主发现什么了?]

“从宅子的中心点来看,东北西南这条线在罗盘上是艮坤线,也被称作鬼门线,这几个挂着八卦盘的房间是涵盖在西南四十五度范围内的,未坤申,这是里鬼门的范围,尽头那扇窗和这座电梯的位置都是鬼门口,所谓鬼门方向不开窗,鬼门线上不建房,这下是把禁忌都犯了,也就难怪会闹鬼了。”

系统:[可是系统并没有感觉到有阴灵存在。]

蔺苒摸了摸系统的脑袋,一脸关爱傻儿子的表情:“午夜子时鬼门开,现在还没到时候,你当然感觉不到。”

系统:[……]

“先回去休息了,等到十二点再起来干活。”

蔺苒伸了个懒腰,先回房间洗漱休息。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进了房门之后,电梯门又一次打开,还是领她进来的那个服务员,领着她在动车上邻座的那个年轻女人走了上来,还进了挂有八卦盘的其中一个房间。

蔺苒洗完澡给自己定了个十一点五十五的闹钟,直接爬上床睡觉,系统默默蹲在床头柜上玩起消消乐。

等到闹钟响了,蔺苒准备了一下东西,背上包就出了酒店房门,系统哼唧哼唧跟在了她的身后。

午夜十二点一到,整条酒店的走廊都变得死气沉沉,之前若有似无的阴气在这一刻一瞬大涨,走廊内的灯火明明灭灭闪烁个不停。

因为鬼门位置正好开了扇窗,妖魔鬼怪想要沿着鬼门线进来易如反掌,更何况酒店本来就是给人的住的,人多的地方阳气就重,更容易吸引它们过来。

其他几个房间的倒还好,至多就是会睡得不安稳,运势衰弱,可那几个在里鬼门范围里的房间重的客人,就难免会感到过度阴寒,醒来时还会看到某些不干净的东西,也就是俗称的闹鬼,接受能力不好的或是身体素质差一些的客人可不就要被吓进医院了吗?

不过这种通过鬼门偷渡到阳世的鬼怪们肯定是会被阴差抓回去的,但这里的鬼门一日不封,一日就会有鬼怪偷渡,在这里住个一天两天的也就算了,要是长期住下去,长时间和这些东西接触,闹出人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里鬼门范围内的房间门口她都贴了镇宅符,暂时压一压没问题,她现在得去把两个鬼门口封了。

靠她近的是电梯,蔺苒沿着走廊一路走到电梯口,就看到电梯上的楼层显示一直在跳跃,跳到数字9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这座快捷酒店最高也就是三层,而现在显示的这个9对应的其实是地狱层数,地狱一共十八层,这么说,这是从地狱九层上来的恶鬼了。

电梯显示停止的时候,系统的提示音也随之响起:[叮,检测到鬼门打开,触发支线任务:封印鬼门!]

话音刚落,电梯门就猝然打开,几个浑身焦黑的恶鬼从墙壁里想要往外爬,它们面目全非,红眼尖牙,全身鲜血淋漓,疯狂地要挣脱束缚。

地狱九层,乃是油锅地狱,这些恶鬼终日受油锅煎熬之刑,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逃离,恨不得用尽毕生的力气,然而它们半个身子还没出来,就有一人站在了它们面前。

恶鬼们纷纷抬头,十指朝着蔺苒伸出,尖利的指甲越来越长,好不容易感受一点生人的阳气,它们贪婪地张开了嘴,口中垂涎不断,滴落在地上。

蔺苒看得恶心,一脚朝着恶鬼踹了过去,“你特么给我回去吧!”

好不容易爬出来一点的恶鬼被重新踹进了墙内。

另外几个恶鬼见状,更卖力地往外爬,但是无一例外都受到了蔺苒的公平对待,全被踹回了墙里。

几个恶鬼的影子映在墙上,还在朝她张牙舞爪,口中呜呜叫声不断,蔺苒一人一张符贴了过去,从口袋里取出一只钢笔,注入一点法力,钢笔瞬间变成了降魔杵。

她左手掐诀,右手执杵,凌空画了一个复杂的法印,随着降魔杵一同推前,口中喝道:“天地无极,万魔皆封!”

法印被推至墙前,爆发出一道强烈的金光,恶鬼们在金光照耀下哭嚎呜咽,凄惨不已,等到哭喊声消失,墙壁恢复了原样,电梯门重新合上,显示楼层也变回了3。

蔺苒还没松口气,就听到一声大叫。

“啊!”

这个酒店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蔺苒听到声音便暗道不妙,她只封了一个鬼门,还有另外一个呢!

蔺苒朝着走廊快步跑去,找到声音来源的那个房间,用力敲门。

“开门,快开门!”

随着她的拍打,八卦后面贴着的镇宅符也掉落了下来,蔺苒一看就知道镇宅符已经失效了,眸光一变,退后两步,抬脚就朝着酒店大门用力踹过去。

这种电子门锁极为牢靠,等蔺苒踹到第三次,锁扣才终于被踹松,房门刚开,蔺苒就感觉到一阵浓郁的阴煞之气扑面,房间里黑影憧憧,床上的年轻女人正被一个小鬼用双手掐住了脖子,此时她的脸色涨得通红,呼吸已经极为困难。

蔺苒抽出桃木剑朝着小鬼丢了过去,小鬼惨叫一声,放开了年轻女人,女人瘫软再床上大口呼吸,蔺苒快步走到床前,给了她几张护身符。

又有黑影朝着她们两个靠近,她目光一厉,口中念道:“天道毕,日月俱,起布道,气通神,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

咒毕,蔺苒将降魔杵高高举起,万道光芒从降魔杵中射出,覆盖了整个房间,凡是光芒所过之处,厉鬼冤魂尽数消散,整个房间终于平静下来。

年轻女人捂着脖子不断咳嗽,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蔺苒却顾不了太多,急急忙忙跑去走廊尽头处的窗口,同样将这扇鬼门封印。

至此,整个三层的阴气顿时一散,重新回归平静。

063 老宅

[叮,恭喜宿主成功封印鬼门,支线任务完成,任务奖励200积分,上等金疮药一瓶,鬼神亲和度+1,当前鬼神亲和度:44]

系统提示音响起后,蔺苒重新走回走廊上。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整条走廊房间里的客人早都被吵醒了,有的联系了酒店前台,有的开门悄悄探出头来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蔺苒进了那个年轻女人的房间,她整个人都蜷缩在床脚,紧紧捏着蔺苒给她的护身符,精神恍惚,草木皆兵。

听到脚步声,年轻女人缩了缩肩膀,在看清楚是蔺苒后才整个人开始崩溃大哭,嚎啕不止。

“……”

蔺苒挠挠头,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妹子哭了,不过这女人明显是被吓坏了。说起来也是她倒霉,那几间在里鬼门范围内的房间都空着,只有这一间住了人,小鬼们通过鬼门爬出来,可不得一哄而上,就连她贴在门上的镇宅符都被鬼气冲散了。

“好了,已经没事了。”蔺苒干巴巴地安慰,不过显然没什么用。

过了十几分钟,酒店的服务员才终于姗姗来迟,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走过来,每个人手里都全副武装,甚至手里还拿上了棍棒或者灭火器。

其他房间的客人都出来投诉,大晚上的这么闹简直就不让人好好休息。

服务员面色惶惶,可上了三楼之后,却没发现有何异样,心中一愣过后就是一松。

等安抚好了其他客人,服务员才来到年轻女人的房间,这时候她已经缓过神来了,哭声渐歇,只是还在不断抽噎。

服务员小声问了问靠在门口的蔺苒:“这位女士,这,这是怎么了?”

蔺苒意味深长地看他们一眼,“到底怎么了你们不是应该心知肚明吗?”

明知道酒店有问题还继续开放,摆几个没用的八卦盘自欺欺人就算完了,非要赚这么几个钱,可真对得起良心。

服务员脸色一变,蔺苒摆摆手,打算继续回房间睡觉。

“你别走!”年轻女人猛地起身冲了过来,抓住她的手臂眼眶通红,“它们还会过来的,你,你别走……”

女人抓得很用力,蔺苒扯了扯,没扯开,女人还是死死抓着不放。

她无奈叹气:“暂时是没事了,你别担心,如果实在害怕,我多给你几张护身符好吧?”

年轻女人还是摇头,蔺苒好笑道:“总不能让我陪你一起睡吧?”

“可以吗?”年轻女人眼里亮起微光。

蔺苒:“……”她只是随便这么一说的啊喂!

[呵呵。]

最后年轻女人还是让酒店开了间标间,有人陪着,她总算多少心安了些,蔺苒倒也没什么怪癖,以前修行的时候,进入深山老林,免不得风餐露宿,在哪在何种情况下她都能睡得下去,现在只不过是房间里多了个人,对她而言也没什么,沾上枕头几秒钟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蔺苒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出门,年轻女人听到动静猛地惊醒,“你要走了?”

“嗯,天亮了,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

女人赤着脚跑到她面前,脖颈上还有一个淡淡的青紫色手印,那是昨天小鬼给掐的,到现在还没完全消下去。

蔺苒一愣,“还有事吗?”

“你,你是高人吧?我叫谢田田,是个美术老师,两个月前开始,我总会遇到些奇怪的事……”

谢田田说起她的经历,大概是两个月以前,她开始失眠,且时常做噩梦,梦里有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身上全是血,一直在哭。连续做了好几次相同的梦,谢田田也怕了,她去看了心理医生,可是没什么用,医生建议她保持心情愉悦,不要有太大压力,谢田田就请了一段时间的假期,出去旅行。

旅行的过程中,谢田田确实不再做那个梦,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很倒霉,而且还老是会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让她的精神一直都处于紧绷状态。

蔺苒摸了摸下巴,听她的话,谢田田似乎是被什么冤魂缠上了,但那冤魂应该是没什么害人的心思,否则谢田田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还安然无恙了,但是人被阴灵缠上后难免会有损阳气运势,她自然而然就会有些倒霉。

“你梦里那个女孩子,你认识吗?”蔺苒问道。

谢田田摇摇头,“从来没见过,而且她……她全身都是血,我也没敢细看。”

冤魂没有害人之心,却缠着谢田田,那就极可能是她们两者之间有什么渊源或是牵扯,而且在谢田田出去旅游期间没再做那个噩梦,那就说明冤魂可能停留在某个地方,刚刚好被谢田田接触到了,而且还是时常接触的。

蔺苒问道:“两个月前你第一次开始做这个噩梦的时候,在哪里?”

谢田田想了想,“就在本市,我在本市的美术学院工作,那段时间我就是学校和宿舍两头跑,没去其他地方啊。”

这样的话……蔺苒轻叹道:“我目前还有点别的事,不如这样好了,我给你一个联系方式,你先回去,等我把手头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我就去你工作的学校和宿舍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谢田田一听有点着急,“那,那我这段时间怎么办啊?”她不想再做噩梦,不想再梦到那个女孩子,又或者像昨晚异样遇到那样的事。

她的半条命都没了……

蔺苒摸了摸鼻子,“你放心好了,我给你的那几张护身符足够你防身了,再说那冤魂、也就是你梦里那个女孩子,应该也没想对你怎么样,你回去后该干嘛干嘛,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我尽量早些处理完手头的事联系你。”

她都这么说了,谢田田也不好太得寸进尺,点了点头,和蔺苒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蔺苒收拾好东西出了房门,走到前台正准备退房,那几个服务员看了看她,目光有些怪异。

好半晌才突然问道:“这位女士,昨天310的房门是你踹坏的?”

“……你是要和我算损坏公物的赔偿费吗?”

“不不不,女士你误会了。”前台连连摆手,“是我们郝经理有些事想和女士商量,经理已经下来了,女士能稍等片刻吗?”

蔺苒能猜得到这位郝经理想跟她商量什么,她也不缺这几分钟,还朝着系统笑了笑:“狗子,有人来给你爸爸送钱了,记得给我记账啊!”

[……知道了。]它屏幕上跳出了一个记事本,[看,都记小本本上呢!]

“狗子真乖。”

郝经理是个中年男人,有些发福,接到前台的电话就立马从楼上下来,上前热情地跟蔺苒握着手,“蔺女士……哦,蔺师父,有些事想和您商量下,不知可否移步?”

蔺苒点点头,郝经理便带着蔺苒进了一楼旁的一间会议室,搓了搓手道:“蔺师父,我们看了昨晚的监控录像,虽然有些模糊,但也知道蔺师父是高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蔺苒点点头,郝经理继续说:“昨晚发生的事我十分抱歉,我们这酒店落成的时间不长,一开始还是挺好的,可不知道后来哪里出了问题,接连有客人投诉,说大晚上的看到些奇怪的东西,我们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压下来,可现在情况越来越严重。一开始我们也是不相信的,可后来我亲自在那几个房间中的一个里住了一晚上……”

说起这个晚上,郝经理颇为一言难尽,他原本也不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可自从自己亲眼看过之后,他实在是不得不信了!

“蔺师父,您是内行人,不知道能否告知,我们这酒店到底是怎么了?”

蔺苒挑挑眉,郝经理又补充道:“只要蔺师父为我们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必有重谢。”

蔺苒勾唇笑了笑,把里鬼门的事跟郝经理说了番,郝经理一听脸色都吓白了,“这,这可怎么办?”

“最直接有效的办法,把那扇窗堵住,这座电梯拆了,酒店里的房间布局也换掉。”

郝经理面色犯难,“那扇窗也就算了,电梯和房间布局都是大工程,这和关门重建都没什么区别了。”

这里面的改造费用得多少,损耗又得多少,酒店开门时间不长,这本都还没赚回来呢,又得赔进去一大笔!

“蔺师父,有没有其他办法?”

蔺苒轻叹声:“我昨晚把两个鬼门都封了,虽说暂时没什么大问题,但长此以往谁也不知道鬼门封印会不会再有松动,所以这电梯和窗户还是得动的,不过你们可以缓一缓,找个合适的时间。里鬼门范围里的那几间房间是绝对不能住人了,你们改成杂货间也好,洗衣间也罢,生意再怎么好都不能住人了,而且晚上十一点以后就必须禁止人员出入。”

这个折中的办法显然容易接受多了,郝经理连连点头,蔺苒又道:“还有,那些八卦盘,说真的,一点用都没有,你还不如不摆。”

郝经理尴尬地笑笑,“我看到蔺师父在八卦盘后面贴了符,这些符不知蔺师父能不能出售?我们按市价算!”

……

蔺苒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已经收到了郝经理的十五万转账,系统全都记了下来,主线任务也往前推进了一把。

蔺苒打个车去了客运中心,银丝镇那个小镇相对而言比较落后,没怎么被开发,去那里的巴士都很少,一天就两班车,蔺苒只能买了张十点多的车票。

镇上都是些老房子,青石路地板,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古色古香,在蔺苒看来就有些亲切了。

于九道说的那个剧组拍摄点主要是镇上的一条老街,或者说是那条街上的一个大户人家。

大户人家家里姓罗,曾经是地主家,家财万贯,人丁兴旺,但后来因为土地改革,所有土地全部收归国有,罗家一下子败落,再后来他们又搬出了老宅,到现在这处老宅早就没人住了,反而成了银丝镇的一个象征,平日里其实是不对外开放的,这次这个剧组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路子,能到里面去拍摄。

蔺苒沿着老街一路走,这个村子的风气还是很淳朴的,但路上偶尔也会看到一些穿着打扮时尚的年轻人,拿着手机自拍或是他拍,大约是一起来旅游的。

“萌萌帮我和浩子拍一张!”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短发女孩子拉着一个高大的男生,站在一棵大柳树前摆了个姿势,男生显然有些不耐烦,一脸冷漠,不太配合。

等叫萌萌的女孩子拍完照了,短发女孩一看照片就开始抱怨:“干嘛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出来玩就开心点嘛!”

高大男生翻个白眼,旁边一个挑染的男生扯扯嘴角不屑:“你们女生真够无聊的,除了拍拍拍就是吃吃吃,一点新意都没有,拜托,这可是我们的毕业旅行啊,就这么给毁了!”

短发女生皱眉,“宁远,当初说一起来银丝镇,你也是同意的,现在来都来了,你再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萌萌轻轻拉了把短发女生,“好了,别吵了。”

短发女生不服气,“是我想吵吗?你看看他!”

宁远懒得跟她们废话,嗤笑一声转身离开,萌萌抿紧唇低下了头,短发女生咬牙冷哼,“你看他那德行!这个小镇就是这样,他就是想玩刺激也没地方去,干脆憋死他算了!”

蔺苒路过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往那两男两女的组合望了眼,都是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结伴来旅游的,她也没多注意,问了问路,就找到了那家罗家的老宅。

剧组拍摄在老宅外面拦了线,还有工作人员守着门口,一看蔺苒的年纪,还以为是什么追星的粉丝,摆摆手赶人,“里面在拍摄,不要进去打扰,走吧走吧。”

蔺苒遥遥望了眼,说:“我是于老介绍来的驱魔师,听说你们剧组有点问题,特意过来处理的,方便的话,麻烦通知一下贾导吧。”

064 罗家旧事

贾导看着站在面前的年轻女孩子,上上下下扫了几眼,有些怀疑,“你是……于老介绍来的?”

“是,贾导你好。”蔺苒笑盈盈伸出手和他打招呼。

贾导在业内听有名气,一个剧组就有几百人,也算是阅人无数了,见这小姑娘虽是年纪轻轻,但气度从容又极有自信的样子,心里也多少有了点数。

更何况,于老在业界的名声他们这个圈子的人多少都有些耳闻,既是于老介绍来的,贾导也多少能够放心。

或许人家年少有为吧。

贾导和善地和她握手,笑问道:“不知道小师父怎么称呼?”

“我叫蔺苒。”蔺苒轻轻颔首,“贾导,事不宜迟,不如和我说说,剧组到底遇到了什么怪事。”

“好,蔺小师父这边请……”

贾导一面将人引进大宅门内,一面和她娓娓道来。

贾导拍的这部戏是个民国题材,专门找了银丝镇罗家这么一个古色古香的老宅,就打算在这里取景。

开机仪式的时候,贾导找了个黄道吉日,和工作人员还有一众主演都来这里上了香,那天贾导是看了天气预报的,预报显示明明是个大晴天,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把烧的香都浇灭了,偏偏等香灭了之后,天又放晴了。

本来开机仪式就是为了图个吉利,这兆头明显不好,剧组的演员工作人员都有些议论,但档期场地都已经弄好了,贾导也不会因为一个开机仪式上发生的小意外就把拍摄延后,于是就开始照常拍摄。

罗家老宅很大,有部分工作人员就住在罗家家宅里,银丝镇上也有宾馆,剧组里大部分人是住宾馆的,镇上实在住不下了还有民宿,再不济还可以去市里。

一切都安排的很好,可剧组刚开始拍摄就很不顺利,先是拍摄器材莫名损坏,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了一样,再是拍摄的画面里,总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然后主演莫名其妙生病,贾导就只能先停下拍摄配角的部分,最关键的是,有一次贾导在拍摄过程中,艳阳高照天,平地一声惊雷,打在屋顶上,把房子打穿了一个洞。

说起这些事,贾导心中戚戚然,再不敢安慰自己说这些事都只是些意外了,有的时候不信邪也不行,贾导不得不停止拍摄,愁得掉了好多头发,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找上于老。

蔺苒先去看了看被啃得乱七八糟的挡光板收音器等等,那齿痕很明显事一些利齿小动物。

“贾导,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这破坏器材的罪魁祸首似乎是一群老鼠?”蔺苒指着地上一堆乱糟糟的脚印,她可没在这些器材上发现有什么阴气存在,显然跟鬼怪没什么关系。

再说了,户枢不蠹,流水不腐,像这种百年老宅,自从没人住后,多少年没有修葺了,外面看着是好好的,里头实则很陈旧了,有些木头家具都腐坏了,就是有些小动物在里面筑巢做窝称大王又有什么稀奇的。

贾导轻咳一声,“就算这是老鼠干的,那你来看看这个。”

贾导给她看了一组录像,都是他在拍摄过程中拍到的。

阴灵鬼魂这些东西如果不是自愿现身的,一般人其实看不见,但有的时候,相片胶卷却能够捕捉到它们的痕迹,如果发现照片里有不明身影,那就有可能是拍到了阴灵,当然,也不排除是照片糊了。

剧组用的摄像机性能像素不用怀疑,拍出来的录像十分清晰,蔺苒就看到,在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里,铺着大红衾被的床前,出现了一个身穿旗袍的秀丽女人,女人气质婉约,眉眼忧郁,像是察觉到了摄像机,朝着镜头望了眼,似嗔似怒,而后又重新消失不见。

“我发誓,这些都只是原始视频,我没有做过后期特效!”贾导现在看这视频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这女人就是长得再漂亮他都看不下去了。

蔺苒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不同的视频里都有捕捉到这个女人的身影,她出现在不同的房间,罗家老宅中到处都有她的痕迹。

贾导搓了搓手臂,“蔺小师父,这回总不是老鼠作祟了吧?”

蔺苒沉眉点头,贾导又带着她去到罗家的祠堂,祠堂的屋顶有一个窟窿,地上散着一堆碎瓦片,据贾导所说,那天本来拍得好好的,突然间就打了道雷,把屋顶打穿了,幸好当时大家闪得快,只有两个工作人员受了点轻伤。

“小师父,这也是那些东西干的吧?”贾导小声问道。

蔺苒肯定地摇头,“不会,鬼魂阴灵天生畏雷火,它们没有引雷聚雨的能力。”

贾导一下子沉默,蔺苒问道:“贾导,出了这些事,你后来有没有问过镇上的人有关罗家的事?”

“问了的。”贾导说:“年代有些久了,罗家的后人都找不到了,现在镇上的人其实都不太清楚他们家的事,只知道罗家以前是财主,一直乐善好施,在镇上名声很好,后来罗家的地被收了,罗家人都搬了出去……哦,对了,他们家还出过一个名人。”

蔺苒挑起眉,贾导跟她说:“罗家出过一个当代物理学家,叫罗中民,他祖籍就是银丝镇的,从小就聪明,考上了帝都大学,还去了国外留学,思想前卫,但那个时候很多地方都很传统保守,就像银丝镇,子孙婚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罗家的长辈就给他找了个老婆,他不喜欢,他在帝都读书的时候就有个女朋友,可架不住长辈三番五次地逼迫,他就回来成婚给长辈个交代,然后新婚第二天就借口回帝都带着女朋友去了国外,再也没回来过,连国籍都改了。”

蔺苒嘴角一抽,心想这男人可真不负责任,不过又想想年代背景如此,思想观念的冲突,能怎么办?

“那他老婆呢?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贾导点了支烟,“那个年代的女性,三从四德的,既然嫁了过来,那就是罗家的人了,当然是在罗家老死了,听说自从丈夫跑了之后她就一直郁郁寡欢的,不到三十就死了。”

一阵凉风吹过,贾导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往蔺苒身边靠了靠,蔺苒眸光微闪,几不可察地轻叹,看了看空荡荡的祠堂,走到供桌前。

供桌上面摆满了牌位,但不是罗家的牌位,而是贾导为了拍戏需要,做的假牌位。

蔺苒问道:“罗家的牌位呢?”

贾导瞥一眼,“早没了!当年破四旧,这些东西全烧了!”

“……”

蔺苒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牌位对于一个亡者的意义,也不仅仅是供后人祭祀这么简单,但现在早都已经烧掉了,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

其实当代玄门没落的背景,也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就像现代有许多不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人,若是放在几百年前,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贾导愁眉不展,蔺苒安慰他道:“贾导,其实您也用不着这么颓丧,像这种老宅院,有一两个鬼的很正常,你当睁只眼闭只眼不就过去了吗?”

“说的好听!谁乐意和这些东西共处一个空间!”贾导气恼轻哼,“反正于老介绍你来是来给我解决问题的,我这剧组多拖一天就是一天的资金消耗,再下去恐怕都要停机了!”

蔺苒点点头,“行,那您给我三天的时间,我帮您搞定。”

“三天?”贾导挑挑眉,“当真?”

“当不当真您现在都没有其余选择了。”蔺苒笑着眯起了眼。

贾导不由好笑,“你这小姑娘,倒是挺有意思的,那我三天后等你好消息。”

“诶,等等,贾导,我还想见一见那位一开机就不幸生病的主演。”

……

贾导领着蔺苒去到庭院的时候,何文茜正舒服地躺在躺椅上打游戏,身边助理时不时端个茶递个水,把她伺候地无微不至。

“姐。”

见导演过来,助理小声地唤了声,何文茜置若罔闻,助理轻轻推了推她,没过两秒,何文茜怒骂一声:“你吵什么吵,我都跟你说了不要吵我,你看又死了!”

贾导咳了两声,何文茜后知后觉地回头,立马扬起笑脸,“贾导您来啦!”

瞥到他身侧的蔺苒,何文茜立马用品评的目光打量她,过后不屑一笑,“贾导,这又是谁给塞进来的新人啊,来给我做丫鬟的吗?”

贾导皱皱眉,冷声道:“这位是驱魔师蔺师父!”

何文茜眉头一挑,不咸不淡地“哦”了句,转身继续打游戏,“就跟前两天贾导您请来的神婆一样啊……导演,我早跟你说了这座宅子不干净,你看这不是都出了这么多事了吗,还害得我都病了,我气量好不计较,那咱们关机了重新选个好日子好地方慢慢拍不就好了嘛,就算资金不够我也有办法的。”

贾导有些不悦,蔺苒扯起嘴角笑了笑。

她并不关注娱乐圈,眼前的人她也是第一次见,据贾导所说,何文茜饰演的是他那部剧里的女主,这是别人死活要塞进来的,贾导看在投资的份上勉为其难地接受了,结果人一进来不久就病倒了,贾导本来心里还有点不快,可想着这座老宅里发生的事,贾导也没法怪她了。

蔺苒淡淡开口:“这座宅子不干净,可怎么只有何小姐被连累得病了,其他工作人员都没事呢?”

何文茜扯着嘴角不屑,“谁让我是主演呢,那些脏东西肯定要找我晦气的,偏我最近免疫力有些低,这不就病了吗?”

“……可现在看着似乎也没什么大碍。”

何文茜叹了口气:“一个小感冒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休息两天不就好了,我可是很敬业的,贾导一句话,我随时都可以开工……可惜贾导最近都没在拍,那我就只好自娱自乐了。”

蔺苒可有可无地点头,“敬业是好事,可毕竟坐着小月子呢,还是稳妥一点好,否则以后要是落下什么病根,那就不好了。”

蔺苒才说完,何文茜和助理脸色纷纷一变,连贾导都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何文茜放下手机跳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幸亏最近贾导没要拍戏,工作人员都不在周围忙碌,听到这话的也就只有他们几个。

何文茜松了口气的同时,就指着她破口大骂:“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人啊,跑来这里诋毁我的名声,我要告你诽谤!”

站得急了,何文茜身体有些不稳,助理急急忙忙扶了她一把,精致的妆容都遮不住她的憔悴。

蔺苒摇摇头:“你卧蚕饱满颜色明亮,本来应该是有好消息的,偏偏泪堂凹陷,子女宫生有斜纹,又气血两失,那么近期很可能有过小产。”

何文茜张了张嘴就要说话,蔺苒摆摆手,“你也不用着急反驳,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自己清楚就好,不过自己身体不舒服是一码事,可别怪到别的事上面,尤其是赖给鬼……不要以为它们不会说话。”

何文茜目瞪口呆,蔺苒朝她的保温杯看了眼,微微一笑,“红枣枸杞茶,补血益气,挺适合你的。”

等蔺苒走远了,何文茜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助理扶着她,脸色惶惶然,贾导也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了,看这样子就知道蔺苒说的是八九不离十了,心里难免不痛快。

他以为何文茜会病倒也是被宅子里的鬼怪影响的,谁知道她本来就是自己身体有问题!

难怪最近何文茜老劝着他停机换地方,换个场地又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开机,她可不就正好可以养好身体了吗?

演员的私生活贾导不管,也管不着,可既然到了他的剧组,那就最好保持最佳状态!

真的是什么人都给塞到他组里来了!

“贾导……”何文茜软声撒了句娇。

贾导理都不想理她,甩袖就走,留何文茜脸色难看地站在原地。

“他妈的那是谁啊!哪跑出来的臭婊|子!”

065 还没解决

蔺苒已经走到了老宅的内院,贾导急急忙忙追上她,搓了搓手问道:“小师父,一个人面相上真能看出这么多东西?”

干他们这一行的,多多少少都有些信这些,他之前并没有见识过蔺苒的本事,但贾导愿意相信于老的眼光,可刚刚蔺苒一语就能道破何文茜的真实情况,贾导心里的信任无疑又多了几分。

“蔺小师父,那你能看出一个人的运势吗,比如我拍的这部剧能不能火,又比如我能不能拿奖?”贾导双眼微微发亮。

蔺苒挑挑眉,“贾导真的想知道?”

贾导沉默了一下,他虽然信这个,但也不可能依赖于此,就算人家真的料事如神,可只听一面之词也太过不理智了。

贾导摇摇头,“算了算了,你还是别说了,路都是自己走的,是好是歹不是别人说了算的。”

蔺苒点点头,深以为然,她不喜欢给自己卜卦,也是差不多的道理,更何况命这种东西,只能做个参考,变数实在太大了。

贾导又问道:“那小师父你看这宅子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剧组的器材是老鼠啃的,女主演的病又和宅子没关系,那引雷聚雨也不是鬼怪所为,可我拍到的女人总是真的了吧!”

“是啊,所以我正要去问问她,贾导要一起吗?”蔺苒友善地提出了邀请。

贾导很想拒绝,但心里又多多少少有点好奇,不由小声问道:“安全吗?”

蔺苒失笑,“要是不安全,您还能在这个宅子里待这么多天?”

这么一想也有道理,贾导立刻跟了上去。

罗家老宅已经很多年了,罗家也是镇上的大户人家,这家家宅的风水包括布局都不必多说,必然是好的,而且蔺苒来到这片宅子,也没感到任何凶戾的气息。

要说什么异样,那倒确实也有,这座宅子里也着实有一只阴灵徘徊不去。

蔺苒在宅子里七拐八拐,她从没来过银丝镇,罗家也没进来过,但对于阴气的感知足够敏感,哪怕没人引导,她也找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偏院,有些冷清,院子里杂草丛生,院角一棵柳树半死不活。

她和贾导一路走到二楼,进了最靠西的一间房间,轻轻推开门。

蔺苒挥了挥手走进房,贾导则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

房间很陈旧了,贾导采景主要只是采那几个地方,这座偏僻的院落并没有收拾,房间里都是灰尘,摆设器物基本都空了,只余一股淡淡的霉味。

蔺苒看了看四周,对着空无一人的某个角落说道:“方便谈一谈吗?”

房间里拂过一阵微风,扬起地上的灰尘,贾导浑身一紧,小心地顺着蔺苒的视线望了过去,只看到那里站了一个穿了旗袍的女人,容貌秀美,身上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约温柔。

正是他拍到的那个女人!

贾导这回就不淡定了,蹭地躲到了蔺苒背后,系统挥挥手,扫描了一圈一言不发。

蔺苒奇怪道:“你这回怎么没发布支线任务,让我超度了她之类的?”

系统哼哼唧唧道:[该阴灵不足以触发支线任务,还请宿主自行决断。]

蔺苒轻叹一声,本来她还想混个两百积分的……

“呦吼,狗子变精明了。”

系统插起腰:[系统一直很精明!╰( ̄ω ̄o)]

蔺苒抽了抽嘴角,看向旗袍女子,问道:“怎么称呼?”

女子看了她半晌,这才轻声道:“王氏。”

贾导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年代,哪还有女人自称什么氏的,一听就知道这鬼有些年头了!

蔺苒又问道:“刚刚从祠堂经过的也是你?”

王氏点点头,“听到你们在说我的夫君,我就忍不住出来听了一下。”

贾导浑身一震,“谁,谁说你夫君了……”

说到这里,他猛地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女人,舔了舔嘴唇问道:“你,你不会就是那个罗中民的老婆吧?”

王氏微微垂下了头,“我夫君是叫这个名字的。”

她的面上多了几分羞涩赧然,和他们说起了自己的丈夫:“我夫君很聪明的,镇上的人都知道,罗家出了个状元郎,年纪轻轻就考上了帝都大学,这是镇上的第一个大学生,还是出过国喝过洋墨水的,大家都很羡慕罗家,也有很多姑娘家都想嫁给他……我也想。”

“……”

贾导的心情有些一言难尽,听人家说或是自己说是一回事,可真的见到这个人,不,是见到这个鬼,听本人说这些往事,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到底是个正常人,还是怕这些东西的,哪怕他知道这个女人很可怜。

贾导看了眼蔺苒,发现她面上没有丝毫不耐,这个时候,她好像就只是一个聆听者,听着女鬼讲述她的前尘过往。

“我家是书香世家,和罗家世代交好,我娘和我婆母是手帕交,但我不像夫君,没什么读书的天分……后来夫君留洋归来,罗家家里开始操办他的婚事,婆母一直都很喜欢我,和我爹娘定下了亲,只等着夫君回来就可以成婚,可夫君一直都不太愿意。”

王氏声音渐低,面上露出愁容,长期哀怨,使得她面相也有些发苦。

“我听说夫君有个女同学,也是她的女朋友,他们志趣相投,肯定不是和我一样,没什么文化……我本来都不抱希望了,可婆母借口急病将夫君骗了回来,夫君也终于同意了成婚,我以为我的好日子来了,还想着等嫁了过来,一定好好相夫教子,孝顺公婆,那时候我真的好高兴。”

贾导摸了摸鼻子,事实上,结果如何他们都知道了,王氏终究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我家就我一个女儿,因为是嫁给罗家,又是当时镇上唯一的大学生,我爹娘都很看重,为了不给婆家看轻,他们给我准备了许多的嫁妆……那天很热闹,镇上所有人都说我好福气,我也这么想,我真的是好福气。”

说到这里,王氏的眼泪掉下来了,滴滴答答地坠落,还未坠到地上,便已化作虚无。

她已经是个鬼了,鬼的眼泪自然和人的眼泪不一样的。

王氏抽噎着道:“婚礼顺利举行了,这里是新房,我就在这间屋子里,等着夫君来掀我的盖头,可我等啊等啊,等了一夜,却只等到他回帝都的消息。”

后来的事,不用王氏多说蔺苒也能猜到了。

成婚当天,丈夫不回新房,第二天一早就离家出走再无归期。

这场婚礼举办得有多么隆重,这个结果就有多么可笑,哪怕罗家家人性情温和良善,对待王氏也还不错,可王氏难免郁郁寡欢,时间长了,身体就不好了,年纪轻轻就病死了。

王氏说:“我嫁给夫君的时候十八岁,我死的时候二十八,十年里,他一次都没有回来。”

蔺苒问道:“所以你一直留在这不肯走,是要等他?”

王氏点点头,“后来发生了很多的事,罗家散了,搬了出去,宅子里再也没有人来过,我想,如果哪一天夫君回来了,发现罗家物是人非了呢?我想见他一面,我孤零零地守着这座老宅,我不能走,我要等他。”

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贾导看着她抿唇不语,不过想想那个年代的女性,又是这种不开化的小镇,以夫为天也很正常。

蔺苒轻叹声,“是这次剧组进来拍戏打扰到你了?”

王氏看看他们,摇摇头,“这座宅子很久没人来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我有点好奇,而且他们还在做一些奇怪的事……”

王氏常年与外界隔绝,当然不会懂什么叫做拍戏,贾导拍到她的身影,也不过是她因为好奇过来看一眼,结果误入了镜头。

贾导额角一跳,合着他以为的闹鬼,究其根本原因原来就是这么回事!

真是……虚惊一场。

王氏朝他们走进了两步,贾导到底还是怕她,哪怕她没有害人的意思。王氏猛地停住脚步,想了想说:“我刚刚听到你们在谈论我夫君,可我又怕我出来后吓到你们……能和我说说我夫君的事吗?他在哪里,他什么时候回来?”

蔺苒看向贾导,贾导嘴角猛地一抽。

妈的这可怎么说啊,那人早就加入外国国籍,十几年前就过世了,就是葬都葬在了国外,还怎么回来!

不过女鬼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贾导咽了咽口水,默默掏出手机,给她搜索了罗中民,还为了照顾王氏,特意把字换成了繁体字。

王氏又好奇又震惊,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上的介绍,一个字都不落下,贾导就这么举着手机给她翻页。

蔺苒见状,出了房门走到楼下,去那棵半死不活的柳树上折了一支柳枝,打算过会儿就去超度了王氏。

时间长了,没人打理,这处院子也有些破旧了,庭院里有一口水井,蔺苒走过时脚步顿了顿,往水井里望了眼。

里面倒是还有井水,水面上映着日光,只是再深处却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王氏无心之失,并没有想给剧组捣乱的意思,她也没有本事引来风雨雷电,可要是说开机仪式时突如其来的大雨和祠堂落下的惊雷只是个巧合的话,蔺苒又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这座宅子里,也许还有些其他的什么名堂。

等蔺苒回到房间的时候,王氏正哭得不能自已,贾导站在一边手足无措,他向来不会安慰女人,更别说安慰女鬼了。

“这是怎么了?”

王氏嚎啕大哭,“夫君已经过世了……”

她到底是没有等到丈夫回来,也再也没有见到丈夫一面,甚至她这位丈夫,从来都不承认有过这么一个妻子。

蔺苒挥了挥柳条,“也许你丈夫还在冥府还没有投胎,有什么怨言或是委屈,去了下面亲自找他问吧,你在阳世逗留了这么久,也该去了。”

王氏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蔺苒沾了清水洒到她身上,王氏到底还是决定去阴间,房间里再没她的身影。

系统声音响了起来:[恭喜宿主度化王氏,奖励大力丸一颗!(*^▽^*)]

贾导沉默而了一会儿,悄声问道:“走了?”

“嗯。”

贾导长舒一口气,哈哈大笑,“小师父果然厉害,于老介绍来的人真的有两下子,这么快就给解决了!”

这么一来,他就可以正常拍摄了!

蔺苒摇摇头,“还没解决。”

贾导笑容一僵,“这……还有什么问题?”

“不知道。”

贾导瞪大眼,蔺苒轻叹道:“您别急,三天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的,贾导不是连三天都等不得了吧?”

蔺苒都这么说了,贾导还能怎办,“等得,等得。”

……

蔺苒走出罗家老宅,在街上转了转,路边有个卖红豆糕的老婆婆,年纪看着挺大了,蔺苒过去买了两块红豆糕。

“阿婆,您在这卖了多少年红豆糕啦?”

阿婆摆摆手说了句话,蔺苒一脸茫然没有听懂。

她刚刚跟王氏交谈的时候,王氏说的好歹是官话,这她还是听得懂的,可这个阿婆说的却是银丝镇当地的方言,实在有点难辨。

“狗子,有没有什么翻译工具,给我来一个。”

系统找了找商城,[有个语言通,需要500积分,宿主现在只有390积分,是否要赊账?]

蔺苒愕然,“卧槽,狗子你趁火打劫呢?五百积分一个语言通?”

[最终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就不能便宜点。”

[系统商城物品定价无法更改。]

“……”

见蔺苒一脸肉疼,系统默默说道:[语言通不只是针对各地方言,以后宿主还能通晓各国语言,以及非人类语言。]

蔺苒挑起眉有些意外,“非人类语言居然也能听懂?”

[不但听得懂,还能自由交流!]

这么一看,好像确实挺划算的。

“买买买,给我赊账!”

[扣除500积分,获取语言通,宿主当前积分:-110]

蔺苒有些牙疼,不过总算是听懂这个阿婆说的是什么了,她说她今年七十六岁,从五岁开始就跟着父母卖红豆糕,一直卖到了现在,镇上的红豆糕,就他们家的最好吃,历史也最悠久。

066 山神

蔺苒和这老婆婆聊了几句,“阿婆您在银丝镇上这么多年,那镇上的事您都清楚了?”

“那是!”老婆婆笑出了一脸褶子,“不是婆婆吹牛,这镇上的事婆婆门儿清,连谁家养了几只小猪仔婆婆都知道!”

蔺苒点点头,指着老街问:“那阿婆,罗家的事您也知道吗?”

老婆婆打量了她几眼,“小姑娘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蔺苒笑着说:“我从小就爱听故事,第一次来银丝镇,对什么都好奇,阿婆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下午的小镇是一派慵懒随和的安静,街上来往的人并不多,老婆婆摊子上的红豆糕散发的甜甜的香味。

老婆婆笑了笑,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们这镇子地方小,又偏僻,与外界往来不多,很早以前就一直是靠种田为生,罗家是镇上的大户,最开始是靠经商发家,后来就成了镇子里的地主,镇子上大半的田地都是他们家的。”

老婆婆说的话似乎没什么参考价值,蔺苒也不急,就当陪着老人家聊聊天,在一旁认认真真的听。

“我们这镇子在南方,以前经常会有洪涝发生,严重的时候,一年辛辛苦苦的收成没了,家里没有米粮,老老少少只能饿肚子等死,但是罗家人心肠都好,他们乐善好施,一旦地里收成不好,他们就免掉租子,还在镇上布粥,而且这个传统一代代延续了下去,镇上的人都知道,罗家都是大善人。”

哪怕老婆婆没有经历过那些事,但大概从小就耳濡目染,听长辈说道,所以提起罗家,她话语间也多了几分尊崇敬佩。

“再后来,到了我阿爹那一辈,罗家在方山上修了座山神庙,年年祭拜山神,供奉祭品,在那之后,镇子上风调雨顺,很少再会有洪涝灾害发生了,大家的生活也富足了起来,所有人都说罗家的好。”

听到这里,蔺苒感觉似乎抓住了重点,“山神?银丝镇上也信山神吗?”

据她所知,南方这一带当地民众大多信奉的是土地,但是往西部去,那儿大山遍布,信山神的就比较多了,当然凡事也有例外,蔺苒免不了深入问几句。

老婆婆摇摇头,“现在当然是不信了,当年破四旧,家里的牌位都给烧了,山上的山神庙也被砸了,什么都没留下,而且现在的年轻一代,哪还相信有什么山神呐。”

“那再以前呢,山神是银丝镇的传统?”

老婆婆想了想,再次摇头,“听我阿爹说,最早的时候镇上是没有什么山神的,都是罗家建了山神庙之后,眼看着祭拜山神确实能够保风调雨顺,大家这才开始信的,甚至那时候还有山神祭,到了那天,罗家会准备好三牲祭礼带着村民专门去山神庙祭拜,我小时候也去过的。”

蔺苒沉吟片刻,“阿婆可还记得,山神庙里供奉的山神像是什么样的?”

老婆婆笑着摇头,“没有山神像的。”

“没有?”

“对,没有。”老婆婆说:“山神庙里只有一张供桌,没有供奉的神像,我以前也问过我爹,山神究竟是长什么样的,我爹就说,山神是神,哪能让人看见,我们只要知道,山神在保佑我们就行了。”

老婆婆不由笑了声,“其实我也知道,那就是我阿爹哄小孩子的,但那时候年纪小,我阿爹说什么,我都信了。”

蔺苒也跟着笑。

其实在很多地方,供奉的山神河神都不是真正的神,而是某些山精鬼怪,它们因为贪恋香火祭品,就进入神像里,接受人类的供奉,而与之相对的,它们也会满足人类的愿望,所以算得上是妖神之流。

蔺苒原本以为老婆婆说的银丝镇的山神应该就是这类妖神,但她却说,山神庙里没有神像。

山精鬼怪要吸食香火供奉,首先得要有一个寄体,这个寄体通常便是神像,可银丝镇的山神没有寄体,这要怎么解释?

蔺苒又问了些关于山神的事,比如镇上的人是怎么祭祀的,祭品都有哪些,乃至于祭祀过后怎么处理祭品的。

“给山神祭祀的都是好东西,猪牛羊鸡鸭包括糕点水果什么都有,摆满了一张供桌,摆不下的都堆在了一旁……年代有些久远了,具体我还真记不太清了,只依稀记得,在山神祭过后,罗家就会关上山神庙的大门,让山神好好享受祭祀。”

说到这,老婆婆像是想起了一件事:“我小的时候常和镇上的孩子一起去山上玩,小孩子天真无知,百无禁忌,有一次还在山神祭后约好了几个小孩一起去偷祭品。”

“祭祀的牲畜都是活的,那次我们几个翻了窗溜进山神庙,庙里乱七八糟的,满地的血,水果糕点撒了满地,那些鸡鸭猪羊都没了,我们几个吓坏了,全都哭着跑了回去,我跟我阿爹说了这事,阿爹还把我打了一顿,自此以后,我再也不敢对山神不敬。”

童年的事,老婆婆记得不多,但这件事却印象深刻,毕竟对一个小孩子来讲,看到那么多血还是头一次,更别说回去还被打了一顿。

蔺苒抿紧唇,觉得这个山神恐怕不是什么山魈鬼,它吃肉,且只吃生肉,那一地的凌乱和鲜血大概是它进食时闹出的动静。

这件事对于银丝镇上的人,都只当是供奉山神,但罗家人肯定是知道内幕的,可现在罗家人都找不到了。

蔺苒又有些后悔刚刚没多问问王氏这些事,转而一想,这种事哪怕王氏是罗家媳妇,恐怕也是不大清楚的。

“阿婆,那山神庙的遗址还在吗?”

“在的啊,就在方山上,走到半山腰就能看到了,罗家的祖坟也在那座山上,不过这么多年没人打理,早就杂草丛生了。”

蔺苒点点头致谢,打算去方山上看看。

银丝镇往西一两公里就有一座矮山,当地人叫它方山,山上也没多少建筑,山路是由一块块石头铺起来的,银丝镇的人,尤其是中老年人身体健朗的,在吃过晚饭后,都会去山上遛个弯当运动。

蔺苒沿着山路往上走,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果然看到了一个破旧的建筑,房顶已经塌了大半,一面墙也倒了,就是遮风挡雨都嫌它太破。

中间倒是放着一张很大的长形石桌,应该就是山神庙的供桌,供桌后面果然如老婆婆所说的,没有神像。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痕迹都在风霜雨雪下消失了,蔺苒看了看系统。

“狗子,扫描到什么没?”

系统歪着脑袋,[没有任何发现。]

蔺苒又绕着山神庙走了圈,决定再去罗家的祖坟看看。

她并不知道,同一片方山上,还有一行人正在另一个方向干着一件大事。

萧慕雪是本省一所二本学校的应届毕业生,这个时候本来应该是忙着毕业设计的事,但还是忙里偷闲和男朋友和室友来了银丝镇旅游当作毕业旅行。

本来这次毕业旅行她是只打算和自己男朋友一起来的,但男朋友沈浩的舍友宁远听说了也要一起来,萧慕雪知道自己的舍友韩萌萌一直都暗恋宁远,再下去大家都要毕业了各奔东西了,说不定以后连见面的机会都少了,就打算趁着这次毕业旅行撮合一下这一对。

银丝镇是个古色古香的小镇,风景很不错,萧慕雪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详细的攻略,三天两夜应该能玩个尽兴,本来大家来的路上还是开开心的,可是到这里的第二天,宁远就觉得无聊了。

萧慕雪知道宁远平时玩得很嗨,还喜欢极限运动,这个小镇显然无法满足他,而偏偏他又把不满写在了脸上。

下午拍照的时候双方就已经一拍两散,萧慕雪气得回了旅馆,结果没过几个小时就接到了韩萌萌的电话,让她来方山一趟。

萧慕雪虽然生气,可还是赴约了,到了目的地就看到他们三个人都在,一人手里拿着一把铁锹,宁远和沈浩正在动手挖着什么东西。

韩萌萌递给了她一把铁锹,萧慕雪没好气问道:“宁远,你又在搞什么?”

“别废话,快来挖。”

宁远懒得理她,只是动手继续挖土。

萧慕雪看了眼,发现他挖的那处泥土颜色较深,还在往外冒着热气。

沈浩解释说:“网上不是有个视频很火吗,把铝水倒进蚂蚁窝,冷却之后挖出来的东西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正好宁远就在山脚下发现了一个,我们已经把铝水倒进去了,快过来帮忙吧。”

萧慕雪听了目瞪口呆,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骂他:“宁远,你这个人怎么这样,铝水倒进去,那整个蚂蚁窝里的蚂蚁还能活啊,你就不知道敬畏生命吗!”

宁远狠狠翻了个白眼,“萧慕雪,你在这里装什么圣母呢,说的这么好听,你平时肉没少吃吧,有本事就去吃素啊!”

“那不是一码事!”

萧慕雪想要反驳,又不知道要怎么说,看见自家男朋友一言不发,只顾兴冲冲地在挖蚂蚁窝,当下气得不想理他,拉着韩萌萌就走,“萌萌,别跟他们一起疯,我们回去!”

韩萌萌看了看宁远,脚步一顿。

她一直暗恋人家,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和他好好接触,她并不想这么回去,小声说:“慕雪,我也挺想看看蚂蚁窝挖出来是什么样的。”

萧慕雪气呼呼地瞪了三人一眼,“我不想理你们了!”

说完就跑下了山,沈浩望了眼萧慕雪的背影,宁远勾了勾唇说:“担心就去看看呗,我和萌萌两个也能挖。”

韩萌萌听到宁远这么叫自己,脸蛋微微一红,心里也多了几分喜悦。

沈浩想了想摇头,“算了,回去了也是陪她逛银丝镇,再给她拍照,没什么意思,来挖吧。”

三个人在方山上挥洒汗水,蔺苒已经在罗家的祖坟转了一圈。

年代有些久了,这些坟头都长满了草,要不是还立着一块块墓碑,旁人只怕都看不出来这里是一块坟地。

蔺苒把每个坟包都看了过来,在最大的一个坟包的后面草丛里找到了一个篮球大小的洞,这个洞掩藏在草丛间,肉眼较难发觉,蔺苒看了看,发现这个洞还挺深。

“狗子,洞里有什么扫描地出来吗?”

系统头上的天线亮了起来,[系统扫描中……]

[并未检测到有生命迹象。]

蔺苒眯了眯眼,把洞重新掩盖好,回头看了看洞前的那座坟,墓碑上刻着的死者姓名叫罗玉春,立碑的年代至今也有差不多一百年了,仔细算算似乎和山神庙的建立时期同处一个年代。

蔺苒摸着下巴沉思,系统忍不住问了句:[宿主有什么线索吗?]

“算是有吧。”蔺苒还不能完全确定,“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那样,还是得等找到了这个洞里的东西再说。”

她看了看天色,轻叹道:“先回镇上吧,找个地方住下来再说。”

蔺苒悠哉游哉回了银丝镇,镇上倒是有几个旅馆,不过因为贾导的剧组在这,基本都住满了,贾导听说后倒是给她分出了一个房间,反正她也不会多留,事情解决后就会走。

找到贾导说的那个旅店,蔺苒还没进门就看到门口有个短发女孩子正拿着包鱿鱼丝喂一只黑猫,那只黑猫全身漆黑,没有一点杂色,长得很是漂亮。

大概是被投喂地很开心,黑猫任由女孩子摸着它的毛喵呜直叫。

因为兑换了语言通,蔺苒发现自己居然能听懂这只猫在叫唤什么。

“好吃好吃,就是有点干……”

蔺苒不由好笑,走到女孩子身边蹲下,弹了弹黑猫的耳朵:“要不要给你准备点牛奶啊?”

黑猫一愣,连鱿鱼丝都不吃了,瞪圆了眼睛看着蔺苒,摇了摇尾巴一溜烟跑了。

“诶……”萧慕雪想要去追,走了两步又兴致缺缺地停了下来。

蔺苒道:“你拿只小盘子倒些牛奶坐门口,它会回来的。”

萧慕雪半信半疑,“真的?”

“你可以试试。”

067 蚁族的怒火

蔺苒先回了旅馆,萧慕雪看着她的背影想了想,去旁边便利店买了包纯牛奶,又找了只小碟子倒了点牛奶蹲旅馆门口,等了会儿也没见黑猫过来,心想那个人果然是骗人的。

萧慕雪正想把牛奶倒了离开,眼睛余光中忽然看到一撮黑毛,就见刚刚那只黑猫喵呜叫着跳了过来,趴到小碟子上舔牛奶。

萧慕雪又惊又喜,蹲在黑猫面前喂它牛奶和鱿鱼丝,顺便撸几把毛,感觉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好了。

“居然真的有用耶!”萧慕雪喃喃自语,心想刚刚那个女孩子大概是养猫养出的经验吧。

黑猫喵呜叫了几声,萧慕雪好笑地揉揉它的小脑袋。

蔺苒找到了贾导给她安排的房间,这整个一层楼都是剧组包下来的,现在贾导没在拍摄,大部分人都是空闲状态,偏偏这么刚巧的,她又撞上了那个女主演何文茜。

她微微点了点头,拿着行李箱准备进门,何文茜喊道:“你给我站住!”

蔺苒转过身,“有事?”

何文茜脸色很不好看,深吸几口气大步走了过来,狠狠瞪着她:“我不管你是哪里跑出来的神婆,但你要是敢出去胡说八道半个字,我就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就算圈子里都知道她是有人捧,背后有金主的,可何文茜对外打的从来都是清纯形象,她到底还是未婚,某些事传出去对她而言就是致命丑闻,她都还没有火,绝不能出什么纰漏。

流产这件事她一直都小心隐瞒,发生得太突然,她也没有准备,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她都没有修养就直接进了剧组,还借口宅子有问题理所当然地罢工,本来明明可以很顺利的,都是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神棍!

何文茜恨得牙痒痒,一张算得上精致的面孔扭曲而狰狞。

蔺苒已经很久没听到类似于这样的威胁了,突然好奇问道:“那我倒是想请教一下,你准备让我怎么吃不了兜着走?”

何文茜抱着胳膊冷笑起来,“像你这种人,主要就是靠骗人为生吧?上华的楠哥你知道吗,你要是敢惹我,楠哥绝对会让你在圈子里混不下去,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试试看!”

“哦,那我可真是好怕怕。”蔺苒只觉得无语,“这位小姐,与其担心我,你不如好好担心担心自己,你这位楠哥会不会让我混不下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很可能就快要混不下去了。”

蔺苒笑笑,拿房卡打开房门,何文茜瞪大眼不服气,一巴掌朝着她呼了过去,蔺苒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伸手擒住她的手,用了两分巧劲,径自把她用力带倒在地上。

何文茜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倒在地上痛呼出声,蔺苒拍了拍手无奈叹气,“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说完她就关了房门,任由何文茜在外面大声叫骂。

“唉,非要逼爸爸出手。”

系统:[……]你其实可高兴呢吧。

整个剧组都在这一层,房间里也有不少工作人员,两人闹出的动静不小,也有人走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的,一见是何文茜,又生出一种见怪不怪之感。

一人回了房摇头对其他几个叹气,“我们的女主角又开始作妖了。”

“这不是正常吗,她哪天不闹一闹不舒坦,不是大牌却偏偏要摆大牌的谱,不过没办法,谁让她是楠哥罩着的人呢!”

那人学着何文茜的腔调,翘了翘兰花指嗲声嗲气地说话,把大家乐得不行。

“不过刚那个女的是谁啊,连何文茜都敢打?”

“不知道啊,我好像没什么印象,新来的?”

“不不不,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在哪见过她……”一个戴眼镜的妹子拧起眉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什么,翻出手机看了看自己前两天才转发的一条围脖,突然怪叫一声:“卧槽!还真是她啊!”

一众人围了上来,那条围脖是一个视频,视频里一个穿了练功夫的年轻女孩子拿了把木剑舞得虎虎生风,视频拍摄人并没有太高超的拍摄技术,但好在离得近而且像素高,视频中的年轻女孩一举一动都能看得清楚分明,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凛冽剑势。

“卧槽,这身手……大神啊!”

“难道是新来的武术指导?”

“咱们这剧,还需要武术指导吗?而且这个发围脖的博主说,这个舞剑的小姐姐是个驱魔师……”

“……”

想到剧组发生的邪门事,所有人一瞬间都默契地选择了闭嘴。

萧慕雪半夜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同一间房间里的韩萌萌似乎正在穿衣服,小声问了句:“萌萌,你干嘛呢?”

韩萌萌身形一僵,轻声道:“我去上个厕所,没事,你继续睡吧。”

萧慕雪没多想,正是困的时候,她翻了个身没多久又睡着了。

韩萌萌在卫生间待了一会儿,确定萧慕雪熟睡了,拿着房卡就悄悄出了门,跟宁远沈浩在街上碰了面。

宁远问道:“萧慕雪没有醒?”

“醒了一下,又睡着了。”韩萌萌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宁远翻个白眼,“女人就是婆婆妈妈,咱们是出来玩的,要玩就玩大点!那片瓜田这个时候没人看管,附近又没有摄像头,再说我们等天亮了吃个午饭就可以结束这段可笑的毕业旅行回去了,谁还能知道是我们干的不成?”

宁远给她递了把水果刀,含笑问她,“怎么样萌萌,有没有胆子玩?”

韩萌萌仰头看他,宁远的面孔在路灯映照下英俊又有魅力,她就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接过了宁远手里的水果刀。

三个人骑着车前往郊外的一片瓜田。

下午的时候他们挖了半天蚂蚁窝,挖得又累又热,出来的成品不尽如人意,宁远也就歇了心思,干脆和他们一起骑车去附近兜风。

银丝镇处在郊区,附近有一片农地,三个人发现了一片西瓜田,这个季节西瓜还没有完全成熟,但也能吃了,宁远就去找瓜农买了只西瓜就地开了吃。

那家的西瓜还挺甜,宁远看着一地绿油油的西瓜,突然有了个极好的主意,跟沈浩韩萌萌两个提议凌晨的时候过来砍西瓜,把一地的西瓜都给砍了。

这种事实在是有些缺德,沈浩和韩萌萌都不太同意,宁远就说他们两个是怂货,后来韩萌萌也不知道宁远是怎么劝沈浩的,反正沈浩后来加入了。韩萌萌虽然知道做这种事不对,但喜欢的人竭力邀请,她又不知道怎么拒绝,稀里糊涂也给答应了。

之前她也问过宁远要不要告诉萧慕雪,宁远当下翻了个白眼,“告诉她?她肯定又义正言辞有一大堆废话要讲,你如果想玩,就一个字都别跟她说。”

韩萌萌闭了嘴,果然一个字都没有和萧慕雪提起,半夜溜出了旅馆。

三人到了瓜田,这个时候果然没有人看守,地上一排排西瓜长得又大又饱满,他们各自拿出水果刀,也没开手电,就着月光对着西瓜肚上来了一刀,拔出来后又去捅下一只西瓜。

开始做起来还有些愧疚感,但渐渐似乎也兴奋起来了,越捅越来劲,没多少功夫三个人就已经把半片瓜田的西瓜都给砍了。

夜风习习,孤月无声,没人发现瓜田里正有三个身影乐此不疲地干着什么恶作剧。

地里总有一些小虫子,宁远刚捅完一只西瓜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爬到了自己手上,他不在意地甩了甩手,正要去捅下一只,却发现爬上手的虫子越来越多,还有沿着裤腿往上爬的。

这个季节穿得凉快,宁远只穿了条中裤,整个小腿露在外面,他只觉得腿上痒得厉害,伸手摸了一把只摸到一手的小虫子,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在他小腿上啃咬。

“哪来这么多虫子?”宁远抖了抖腿,到底是个男生,根本不怕这些。

但韩萌萌就不行了,她害怕得原地乱跳,跳上了田埂,拿出手机开了个手电筒一看,只看到腿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许多蚂蚁。

韩萌萌崩溃得大叫:“蚂蚁!全是蚂蚁!”

“你喊什么,别瞎叫!”宁远忍不住骂她,可往自己身上爬的蚂蚁也很多,他已经感觉到小腿手臂上又痒又疼了,这时候也不能不管。

沈浩的情况差不多,这时候他们都顾不上砍西瓜了,全都往田埂上跑,赶着身上的蚂蚁,可这群蚂蚁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赶走了还是一个劲地往他们身上钻。

三个人手忙脚乱,沈浩看到瓜田里似乎有什么黑影快速掠过,吓得心头一跳,忙拉了拉宁远,“你看看田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我管它有什么东西!”宁远不耐烦地拍着腿上的蚂蚁,不经意地抬头一看,一条长长的黑影在田里穿梭,正朝他们的方向游过来。

“卧槽,那是什么!”

宁远目瞪口呆,月光下似乎看到一双幽绿的竖瞳,吓得双腿险些一软跌坐在地上。

韩萌萌已经哭了出来,宁远撒腿就跑,“快跑,快跑!”

三人慌忙逃窜,跑到路上骑上自己的车,连身上的蚂蚁都不管了,用了最大的力气蹬腿,连头都不敢回,只想赶紧回镇上,回旅馆。

苍白月光下,一双竖瞳死死盯着他们的身影,舌尖轻吐,发出嘶嘶的声音。

萧慕雪睡得正香,忽然听到一声巨大的关门声,被吵醒了过来,然后就是一串凌乱的脚步,卫生间的灯亮了,慌乱中响起淋浴的水声。

萧慕雪半坐起身,“萌萌,怎么了?”

卫生间里没有回答,萧慕雪打了个哈欠走下床,玄关处摆着一双沾满泥土的球鞋,鞋上还爬着几只蚂蚁,卫生间里隐约听得到韩萌萌的哭声。

萧慕雪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萌萌,你出去了?大晚上的你去哪了?”

韩萌萌被吓坏了,一个劲地哭,哭声越来越大,萧慕雪想打开门,却被从里面反锁了。

萧慕雪深吸一口气,“是不是宁远找你出去了?他对你做什么了?”

“你不说是吧,好,我自己去问他!”

萧慕雪跑到隔壁敲门,旅馆的地面铺了一层白色的瓷砖,清晰可见一串泥泞的脚印从楼梯口一直到房门前。

“宁远,你给我出来!”

……

蔺苒睡得正好,系统忽然拿小短手拍了拍她的脑门,[宿主快醒醒!]

蔺苒无奈睁开眼。

她睡得一向都不会很死,以便随时应对突发状况,哪怕是刚醒来,也能快速清醒。

系统头上的灯全亮了,光芒四射,这种情况,一般而言都是触发任务的前兆,可蔺苒感受了一下,把那个没有感受到附近有阴气或是鬼气的存在。

“狗子,干嘛呢?”

系统转了转天线,飞到了房间的门口,叮一声响:[发现蚁群,触发支线任务,平息蚁族的怒火。]

蔺苒眸光微闪,拿着包走出了房间大门。

瓷砖上印着一个个泥脚印,走到走廊尽头,有个短发女孩子正在敲着一间房的房门,却怎么敲都敲不开,而那些泥脚印也是到房门前就断了,仔细看还能发现有一些蚂蚁正在贴着门缝往里钻。

“是你?”

蔺苒挑挑眉,这女孩就是之前在楼下看到喂黑猫的。

萧慕雪也有些意外,“你……有事吗?”

蔺苒抱起胳膊轻笑,“不是应该我问你有什么事吗?”她指指地上的泥脚印,“没猜错的话,你的小伙伴们目前似乎是遇上麻烦了。”

“……”

萧慕雪把人请进了自己房间,蔺苒看到摆在门口的球鞋,又听到卫生间里女孩子的哭声,往卫生间门上贴了张符,轻轻扣了扣门,“洗得差不多了就快点出来,这些蚂蚁暂时不会缠上你了。”

卫生间里的哭声顿了顿,萧慕雪看着蔺苒贴到门上的黄符,有些一言难尽,可到现在她还是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068 蛟

韩萌萌没过多久就出来了,她围着浴巾,头发还在滴着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红一块紫一块,尤其是小腿已经彻底肿了。

萧慕雪大惊失色,“萌萌,你这怎么搞的?”

她扶着韩萌萌坐好,蹲下看她的腿,只是轻轻一碰韩萌萌就疼得龇牙咧嘴。

韩萌萌低头抹着眼泪,萧慕雪皱紧眉问她:“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搞成这样,你刚刚是不是和宁远他们出去了?你们去干什么了?”

韩萌萌什么也不说,只是哭,蔺苒抱着胳膊靠着墙壁,淡淡瞥了眼,“很显然,她的腿是被蚂蚁给咬的。”

“蚂蚁?”萧慕雪不明所以,“蚂蚁能咬成这样?”

“一只或许不能,但如果成百上千只呢?”蔺苒指了指房门,“如果好奇的话,去房间外面看看,你会有惊喜。”

萧慕雪将信将疑,但看韩萌萌这个样子,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站起身推开了房门,看到的场景让她一瞬间觉得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白色的地砖上都是蚂蚁,或大或小,密密麻麻,沿着墙角朝这个角落涌过来,乍一看还以为是地上放了一条黑色的丝带。

萧慕雪头皮发麻,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立马跳得离房门极远。

“怎,怎么会这样……”她最怕的就是各类小虫子,包括极为常见的蚂蚁飞蛾蜜蜂之类,更何况还是这么大一群!

蔺苒扯扯嘴角,“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们是怎么招惹上它们的?”

“我们没……”萧慕雪刚要反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停了下来,看了看刘萌萌,沉默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

“昨天下午,我的一个同伴在方山脚下发现了一个蚂蚁窝,就想效仿网上的一个视频,把铝水倒进蚂蚁窝里,再把整个蚁巢挖出来……”萧慕雪皱紧了眉,“我当时觉得不太好,就没有参与,回了镇上喂猫,但我的三个同学都去挖蚁巢了,至于后来他们又做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蔺苒闻言翻了个白眼。

萧慕雪抿紧唇道:“可,可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吗?虽然我也觉得有些残忍,但,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这些蚂蚁现在是来复仇了吗?它们又不是妖怪,这简直太荒诞了!”

在萧慕雪的认知里,这样的事实在是超乎了她的想象。

蔺苒似笑非笑,“当然不止如此,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这就得问他们自己了。”

萧慕雪眨眨眼,椅子上的韩萌萌只觉得全身又痒又疼,皮肤都红了,哭着喊道:“慕雪,我好难受,我感觉有点呼吸困难……”

这么一下子被蚂蚁咬了,注入蚁酸含量过多,身体难免会出现什么症状。

萧慕雪一下子急了,“天哪,你,萌萌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叫救护车!”

萧慕雪忙着打急救电话,蔺苒打开房门看了眼地上密密麻麻的蚁虫,淡淡道:“你们都回去吧,等他们好了,我亲自领着他们来给你们赔罪,也给你们一个交代。”

蚁虫攒在一起,分毫不见退散,蔺苒深吸一口气,并指指天,“我以一个驱魔师的身份起誓,说到做到!”

这些都是些普通的蚁虫,并不通灵性,但蔺苒既然兑换了语言通,说的话它们也多少能够意会。

在古代,人们对于誓言十分敬畏,若是发誓,就必然做到,否则就要承担誓言的后果,而到了如今,誓言对人们早就已经没什么威慑力了,大家潜意识里不信这个,平时也会随便拿誓言开玩笑,但在玄门一派中,对誓言的尊崇一如往昔。

蚁群转换了方向退散,地砖上那条“黑色丝带”渐渐消失,萧慕雪看到这一幕,满是不可思议,怔怔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蔺苒回头轻扯嘴角:“我叫蔺苒,是个驱魔师。”

“……”

大晚上的,宁远沈浩韩萌萌三个人都被送进了医院,他们三个的症状差不多,都是被虫子咬的,其中尤以宁远的情况最严重,整条腿都粗了一倍,又青又紫惨不忍睹。

连医生看了都觉得纳闷,“银丝镇上有这么毒的蚂蚁吗?你们是从哪招来这么多的?还被咬成这个样子,我从来没见过。”

宁远整张脸都肿着,说话都说不清了,沈浩心里后悔不迭,想要坦白又想着自己大半夜去人家地里砍西瓜这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说不定都要闹到警局去了,于是打死都不肯开口,韩萌萌就只知道一个劲地哭,而萧慕雪没有参与进去,对这事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呢,同样说不明白。

医生问不出来也就不问了,好在都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咬的了,接下来只要对症下药就没什么大问题。

萧慕雪靠着医院的墙壁,觉得特别心累。

本来是大家说好的一起来毕业旅行,结果还没怎么玩就搞成现在这样,那些莫名其妙的蚂蚁先不说,他们三个居然把她孤立了出去,要做什么都不带她,而偏偏这三个人里面,一个是她的男朋友,一个还是她的好朋友兼室友,萧慕雪突然觉得委屈心寒。

想也知道之所以会把她孤立八成是宁远出的主意,这一路上她都跟宁远有些矛盾,萧慕雪深深觉得,和宁远一起来旅行简直就是个错误!

萧慕雪有点想哭,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杯奶茶,她猛地抬头,就看到蔺苒正朝她伸着手。

“给我的?”

蔺苒扬扬手,萧慕雪慢慢伸手接过,“谢谢。”

虽然只是杯速溶奶茶,但好像这个时候心情也没有刚刚那么沮丧难过了。

“谢谢你能陪我过来,否则我一个人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蔺苒笑了笑,和她一样靠着墙壁,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好谢的。”

这几个人本来就是她的目标,就算萧慕雪不邀请,她也要跟着过来的。

萧慕雪问道:“小姐姐,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因为这里是银丝镇。”

萧慕雪还是不解,蔺苒问她:“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魔鬼怪?”

萧慕雪本能地想摇头,她本来就不信这个,但是想到之前看到的蚂蚁群,又觉得好像不太对,小声问道:“难不成还真的有啊?我一直以为,那些都是里乱写的。”

蔺苒失笑,“你信或不信其实无所谓,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平日里就不用怕这些东西找上门。银丝镇是个好地方,这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即便是生长在这里的动物蚁虫,都多少带着几分灵性。”

“你不会要说,那些蚂蚁真的成精的吧?”萧慕雪瞪大眼,只觉得荒谬。

“它们没有成精,但不代表这世上没有精怪。”蔺苒微微笑道:“银丝镇,在百年以前,还是信‘山神’的,‘山神’保佑着一方水土,庇佑着这个镇上的人,即便现在大家都不怎么信这个了,可它也依旧存在。”

“我想,肯定是你的朋友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触怒了这方‘山神’吧。”

这个说法对萧慕雪而言有些难以接受,就像听到蔺苒说她是驱魔师的时候一样,那种心情实在有些微妙。

见萧慕雪不相信,蔺苒也不多谈,就像罗家老宅发生的事一样,这次的蚁族暴动,固然是有这几个家伙干的好事的缘故,但其实多半也是这位“山神”鼓动的。

也许等天亮了,她也得去会会这位银丝镇的“山神”大人。

宁远沈浩韩萌萌三人在输液之后情况已经好了许多,基本上能下地走动了,萧慕雪见状也微微松了口气,但任是她怎么问,这三个人都是一致地不肯说凌晨的时候到底去做什么了。

萧慕雪也来了气,不想理这几个人,偏偏宁远还让她赶紧回旅馆收拾东西,他们马上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本来他们也是说好了今天下午就坐车回学校的,可现在他们这个样子,萧慕雪有些不解:“你们这情况,再在医院观察几天吧,连路都走不利索,急着回去干嘛,平时做毕设都没见你们这么着急。”

宁远拍了拍床,“让你去就赶紧去,银丝镇什么破地方,这里的医疗水平能赶得上大城市吗,生病了咱们回去治,我才不要在这破地方耽误,现在就你走得利索了,你赶紧回旅馆退房,再帮我和浩子的东西也收拾了,下午我们就走。”

萧慕雪想甩脸子走人,可看他们这样子也懒得说了,拿了房卡就回了镇上的旅馆。

可到了旅馆后,她还没回到房收拾东西,就看到有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正在和前台的服务员说着什么。

“确定是这段时间离开的吗?”

“监控显示他们确实在这段时间里离开过,之后又匆匆忙忙回了旅馆,地上还有他们的脚印……凌晨的时候救护车也来了,那三个人都去了医院。”

萧慕雪无意中听到了这部分对话,脚步蓦地一顿,昨天晚上离开过旅馆,又被救护车送去医院的,好像就只有萌萌他们几个……

这几个警察是来找他们的?

怎么会,萌萌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萧慕雪心里七上八下,那前台的服务员看到她立马就道:“诶,就是她,她是一起的。”

警察闻言朝她走了过来,“这位女士,我们正在调查一起案子,麻烦你配合一下。”

宁远三人在医院等得有些心焦,沈浩有些忐忑地问他,“天亮了,不会出事吧?”

宁远瞪他一眼,“都说了没事了,你烦不烦?等萧慕雪回来我们就可以出院回学校了,天高皇帝远,谁他妈还怀疑到我们头上来?”

沈浩还是有些不放心,低声抱怨了一句,“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害得我们现在都这样了。”

宁远冷了脸色,“沈浩,你现在说这些有意思?昨晚的活动你要是不同意,我还能拉着你去?在这里装什么呢?真要有些什么,咱们谁都跑不了!”

韩萌萌一直沉默地半坐在床上,闻言朝他望了眼,又默默移开视线。

没过多久萧慕雪就回来了,但是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几个警察,几人脸色同时一变,那警察对着他们拿出证件,“我们正在调查一起毁坏私人财务案件,麻烦几位配合。”

……

蔺苒去市集上买了只活鸡,拎着就上了方山,来到罗家祖坟的地方,把鸡放在山上,这鸡失去了束缚,立马在山上撒丫子狂奔,不知不觉就跑到了罗玉春的坟头后面。

那座坟后面有一个洞,蔺苒昨天来过,但什么都没有发现,今天上山之前她先让系统扫描了一遍,确定洞中有生命迹象存在,她这才买了鸡上来。

蔺苒抱着手臂靠在一边树上,荒郊野地,那只鸡简直就是最大的目标,不一会儿,就见一道黑影从洞里飞快窜出,将整只鸡咬住,一口吞了下去。

蔺苒看清楚了那道黑影其实就是一条癞皮蛇,比一般的蛇粗了不少,但也灵活得多。

蔺苒啧啧两声,“可怜的孩子,饿坏了吧?”

癞皮蛇身形一顿,飞快地窜回了洞里,蔺苒走到洞前叹气,“都看到你了,还躲什么呢?出来吧!”

她等了几分钟,洞里才慢慢探出一个脑袋,可那不是常见的蛇头,这个脑袋上还有两个奇怪的犄角。

“咦!”

蔺苒有些惊讶,又突然生出一种果然如此之感,“难怪了,原来你是头蛟啊?”

她蹲下拍了拍手,看着又缩回洞里的蛟说:“都已经收了我的见面礼了,你还不出来好好和我聊聊?”

蛟犹豫了半晌,从洞里探出半个身子,朝着蔺苒嘶嘶吐着舌头,“我能听得懂你说话。”

那语气带着几分疑惑。

蔺苒再次感觉这个五百积分的语言通换得相当划算,就像现在,她能和这条蛟对谈如流。

“我也能听得懂你说话。”蔺苒朝它笑了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银丝镇的这方山神了吧。”

069 守护

蛟扬了扬脑袋,摇摇头,“我不是,但以前确实有很多人这样称呼我的母亲。”

蔺苒愣了愣,又问:“那你的母亲呢?”

蛟摇摇头,“已经不在了,母亲渡劫失败了。”

像蛟这类生灵,属于龙的近亲,天生拥有灵性,寿元漫长,当它生长至一定年岁后,若能成功渡过雷劫,便可以蜕变化龙,在数千年前,还时不时会有蛟龙出世,但照现在这个时代的灵气和环境而言,根本不满足一条蛟化龙的条件,而渡劫失败的蛟,绝大多都会死亡。

蔺苒原本以为,这个时代像是蛟这类生灵几乎都已经灭绝了,没想到还有幸能见到一条。

面前的这条蛟,既然已经生出犄角,看样子也应该有百来岁了,但即便如此,在蛟族中,它也只是个还没有成年的孩子。

蔺苒伸手摸了摸蛟的脑袋,蛟有些害怕地往回缩了缩,但感觉到她没有恶意,又慢慢朝她靠近。

“你怎么会搞成这样?”看着它一身坑坑洼洼的皮肤,蔺苒微微皱眉。

在七百多年前的那个时代,她也曾经见过蛟,那是一头成年蛟,鳞片乌黑光鲜,犄角形状完美,十分的漂亮,可这条小蛟,刚刚差点让她看走眼,还以为是从哪跑出来的癞皮蛇。

蛟喑哑地嘶叫两声,声音有些委屈:“现在的环境污染太严重了,银丝镇还算好的,我的皮肤是日积月累被腐蚀成这样的,而我又找不到合适有效的草药……”

蔺苒想到自己之前被奖励过一瓶金疮药,从包里取了出来,席地而坐,朝蛟招招手,“过来给你上药。”

蛟犹豫了一下,慢慢游过去,把脑袋靠在她的大腿上,蔺苒取了瓶矿泉水先给它清洗,再一点点将金疮药倒上它溃烂皮肤上,用力按了按。

蛟痛苦嘶叫,剧烈扭动着身躯,但金创药的带来的丝丝凉意让它没有把脑袋移开,而金创药敷过的部位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蔺苒忍不住说:“你对人类都这么没有戒心的吗,如果我给你上的是毒药,你现在就已经死了,知道吗?”

像这类生灵实在太少,难得遇到一条,蔺苒也起了爱惜之心,偏偏这蛟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蛟眯了眯眼,抬起脑袋蹭了蹭她手心,慢慢说:“我感觉你没有恶意……”

蔺苒轻轻叹气,“你这个物种,放在这个时代就是活化石,被人发现了,不是把你捉起来圈养,就是把你剥了皮吃掉,就算你有一点法力,但现代的热武器也不是开玩笑的懂吗?”

蛟连连点头,“我知道的,母亲也教过我这些,我一直都有乖乖听话的。”

蔺苒给它把身上溃烂的皮肤都清理干净,蛟欢快地嘶嘶叫唤,像个调皮的孩子绕着她游了几圈。

系统叮一声响起了提示音:[恭喜宿主获得蛟的好感。]

蔺苒一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字面意思。]

“……有什么用?”

系统也不太确定:[蛟是龙的一种,一般爬行蛇类都尊其为王,蛟既然对你有好感,那大概,以后蛇类都会不由自主地亲近你。]

蔺苒:“……”

她好像预见了以后会有一大堆蛇围着她的日子……

但不管怎么样,有总比没有好。

蔺苒摸了摸蛟的脑袋,夸奖:“真是个好孩子。”

[……]

系统默默背过身,蔺苒挑眉看了眼:“狗子干嘛呢?”

[没干嘛。]

这委屈巴巴的口吻,蔺苒不由好笑,“狗子不是吃醋了吧?”

系统哼哼两声,忍了忍没忍住问道:[我还是不是你可爱的宝宝!::>_<::]

“……”从来都不是好嘛。

蔺苒拍了拍系统的脑袋,安抚:“狗子乖,回头给你充满能量瓶。”

系统立马原地复活:[感谢爸爸,爸爸最好了!]

蔺苒:“……”就这点出息!

蛟的伤好了,蔺苒也有些事要仔细问问它,指着半山腰山神庙的方向说:“你母亲还在的时候,那座山神庙就是供奉你们的吗?”

蛟点头,“当年我和母亲从外乡来到银丝镇,无意中曾救过当时罗家的家主一命,后来家主为了感谢我母亲,就在山上修了一座山神庙,每年都来祭祀,我们便在这里定居了下来,而且自从有了祭祀后,我们的食物也多了,出于报答,我母亲每年都会用一部分法力保银丝镇风调雨顺。”

蔺苒看着蛟洞穴前的那座土坟,问道:“就是这个叫罗玉春的?”

“是,他是个好人,很懂得感恩,我们和他算是互帮互助,互利互惠。”蛟高高扬起脑袋,说起这事时很是骄傲,“从那之后,我母亲就成了人们口中的山神。”

“但是后来就不行了,后来山神庙被拆了,罗家被封了,人都被赶出来了,镇上的人们慢慢地不相信山神了,母亲也渡劫失败了……”

蛟的声音渐渐低落沮丧起来,把头搁在她的腿上求安慰,蔺苒挠了挠它的下巴。

“但你一直都留在山上,偶尔也会下山去镇上看一眼。”蔺苒轻叹道:“最近罗家家宅里来了一群人,发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也是你干的吧?”

蛟眨了眨眼,“罗家人以后说不定还会回来的,那群外乡人霸占了罗家的宅邸,扰了那里的清静,我不痛快!他们还在罗家门口烧香,我就用法力下了场雨,把香烛都浇熄了,结果还没吓到他们!我又让院子里的老鼠去啃他们的东西,还召来了雷云,把屋顶都打破了,可他们还不走!”

蛟是灵物,又与龙是近亲,龙有引雷聚雨之能,蛟也拥有相类似的能力,只不过次了一等,它生而不凡,那些动物自当是以它为首,听它的号令。

蛟受过罗家的供奉,将罗家人视为了自己人,还以为贾导是来占人家地盘的……这事实在是个误会。

蔺苒只能给它解释贾导是去那里拍戏的,拍完戏他就会走,那座宅邸没有人会去抢,何况当初的罗家人现在散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

蛟沉默不语,蔺苒慢慢说:“以后就别去为难他们了,我保证他们不会带走罗家的一草一木,也不会破坏那里的一样东西,等他们拍完了走了,罗家的一切都不会改变。”

蛟受了蔺苒的恩惠,也愿意听她的话,点头应承了下来。

蔺苒又问道:“凌晨的时候,镇上旅馆有几个年轻人受到了蚁族的围攻,这也是你的授意吧。”

说起这个,蛟顿时愤怒了起来,“那几个畜生,把整个蚁巢里的蚂蚁都弄死了,蚁族当然会不满意,但弱肉强食,那是人间规则,要是他们只是做了这么一件事,蚁族也不会去找他们算账,可偏偏,他们大半夜的还跑去人家地里砍西瓜!”

蛟气得直起身子,“那家的老人种田不容易,日子过得并不富裕,他们把人家大半年的收成都给毁了!要不是我后来现身把他们吓跑了,他们就要把整片田里的西瓜都砍坏!”

这件事蔺苒倒是不知情,她只猜到萧慕雪的那几个同学应该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惹怒了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缺德。

“我生气了,正好蚁族也生气了,我便鼓动蚁族去找了他们的麻烦,但后来蚁族偃旗息鼓,似乎是有个人阻止了它们……”

蛟看了看蔺苒,小声问道:“不会是你吧?”

蔺苒微微颔首,“对,是我。”

见蛟睁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满意,蔺苒抿唇道:“这件事闹大了并不好,那几个人我会亲自带过来向蚁族赔罪,你就放心好了。”

蛟扭了扭身体,算是同意了,蔺苒好奇问道:“你对镇上的人倒是挺维护的。”

蛟挺直了上半身,“我一直都在努力修行的,虽然现在大部分人都不信山神了,但还有那么零星几个还会每年去山神庙里祭祀的,哪怕东西不多,也是一点心意。我没有母亲那么厉害的法力,可既然受了他们的供奉,而我又正好在镇上,我就要护他们的安宁!”

蔺苒微微一笑,生灵同样懂得感恩,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蛟也确实就是银丝镇的山神。

弄清楚了来龙去脉,蔺苒就下了山,准备去解决蚁族的问题。

她进了医院,看到病房走廊里的萧慕雪正一脸沮丧难过地坐着,上前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萧慕雪再也憋不住哭了出来,“萌萌,萌萌他们今早凌晨原来是去郊区田里砍西瓜了,今天早上的时候种西瓜的农民报了警,警察一路查了过来,刚刚还给他们做了笔录……”

都是些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大学生,心理素质并不强,看到警察之后心里就发虚,宁远刚开始的时候还咬死了不承认,沈浩韩萌萌两个就受不了,警察还没问几句他们就全招了。

萧慕雪抹着眼泪断断续续地说:“我,他们都瞒着我,我都不知道他们是去做这种事了,我没阻止他们,警察说,他们犯了故意破坏罪,赔偿是免不了的,说不定还要判刑……怎么办,我们本来只是出来玩的,我们都还没毕业,我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我要怎么办……”

身边的朋友发生这种事,萧慕雪又难过又愧疚,一下子慌乱无措起来,“他们,他们应该都是无心的,肯定也不是故意做这种事的……”

蔺苒面无表情,“所以,你现在是在为他们辩解吗?”

“我……”

蔺苒摇头叹气:“别拿年少无知做借口,他们已经成年了,也懂事了,读了这么多年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萧慕雪垂着头不知所措,又无法辩驳。

蔺苒又问道:“他们人呢?”

“在病房里,医生说他们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警察就没有带他们进警局,等挂完这两瓶水,他们就要被带进去拘留了。”

蔺苒点点头,推门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三个人现在的情绪都不高,韩萌萌满脸泪痕,还在小声抽噎,宁远躺在床上脸色难看,生着闷气,沈浩眼眶通红,也在默默掉着眼泪。

门口坐着一个穿制服的男警察,显然是来看守他们的,蔺苒上前打了声招呼,警察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

“哦,我是为了这三个人来的,有件事想和你打个商量。”

蔺苒指着后面病床上三人,宁远沈浩韩萌萌都朝她看了过来,他们认识她,凌晨的时候,就是她陪着萧慕雪送他们过来的。

三人眼里亮起了光,以为她是来保释他们的。

蔺苒只是取出于九道给她办的证件给对方看,微微笑说:“理论上来说,我们应该算是同行,这几个人犯了的并不止故意破坏他人财务这一项罪,我也有一件事,要找他们清算。”

三个人的脸色瞬间白了。

警察看到证件上的印章,那是直属于中央的机构,就算他没听说过,也知道蔺苒的官比他大,站起身说:“您要问什么现在就去问吧。”

蔺苒摇头,“不需要再多问,我确定那事就是他们干的,我现在只是要带他们去一个地方。”

“这……”

“你不必担心他们会逃跑,我能够保证,他们怎么去的,就会怎么回来,何况你们也已经把他们的信息登记在册了,就是想逃也逃不到哪里去。”

警察不能决定这种事,“请容我请示一下上级。”

蔺苒微微颔首。

不能不说,有了于九道给她安排的身份,确实行事方便了许多,哪怕与警局打交道,对方也格外好说话。

最终银丝镇当地警署还是同意了蔺苒的要求,只不过他们出于保守起见,还是派了两个警察跟着蔺苒。

等三个人的吊瓶都挂完了,也基本恢复了体力,蔺苒就带着他们一起去了方山,萧慕雪见状一道跟了上来。

宁远三人被蔺苒带着来方山的时候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们昨天下午的杰作还被扔在一边,那个巨大的蚁巢才挖了一半,三人就没了耐性,铁锹铁桶都扔在一边。

蚁巢周围布满了蚂蚁,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子,凌晨时候的经历又涌了上来,三人不由觉得腿疼。

070 赔罪

宁远三人心中后怕,萧慕雪不知想到了什么惊疑不定,而跟着上山的两位警察却是不明所以。

蔺苒凉飕飕的声音在三人身后响起,“这个地方,还有印象吧?”

沈浩韩萌萌一言不发,宁远梗着脖子轻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蔺苒似笑非笑看他,“这么嘴硬,那是需要我把地上这些东西送去检测,看看上面有没有你们的指纹,才肯承认?”

沈浩韩萌萌连连摇头,宁远臭着一张脸,但一想就算承认他们来挖蚂蚁窝了又能怎么样,不偷不抢还不伤天害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是啊,这就是我们干的,怎么了?”宁远理直气壮,毫无悔意。

两位警察一听还以为是什么大案子,立马在现场勘测检查起来,可一通检查下来,也没什么重大发现,便小声询问道:“蔺老师,他们都干了什么啊?”

因为知道蔺苒是上级部门的,当地银丝镇的警署都会客气地称呼她一声蔺老师。

蔺苒指着那个蚁巢,“他们把铝水倒进了蚁窝,弄死了一整个蚁巢的蚂蚁。”

“……”

两个警察一言难尽,看这三个人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三个熊孩子,而且这种事,就是一些调皮的熊孩子都想不到会去做吧。

地上环绕的蚂蚁攒动起伏起来,朝着三人的方向靠近。

宁远沈浩韩萌萌大惊失色,连连后退,沈浩实在受不了了,忍不住叫道:“你到底带我们到这山上来干嘛!我承认我们砍瓜是有不对,所有该赔偿的我们都会赔偿,我们的认错态度也良好,这还有什么事嘛!”

一个一米八的大男孩,短短一天之间,被所有发生在身边的事逼迫得神情恍惚,眼眶通红,在众人面前掉着眼泪。

萧慕雪拉了他一把,悄悄看了看蔺苒,又看了看地上足有上万只的蚂蚁,让他闭嘴不要说这些话。

蔺苒懒得再和他们废话,开门见山道:“我把你们带过来的目的很简单,给这些蚁族赔个不是道个歉。”

所有人都是一呆,宁远沈浩韩萌萌三人不可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萧慕雪抿紧唇倒是隐约明白些原因,两个警察就更加纳闷了,又觉得蔺苒似乎有点小题大做。

“它们是保护动物吗,不过就是一群随处可见的蚂蚁,我们就是一时好玩,杀它们难道还犯法吗,要坐牢吗?你平时难道还吃斋念佛,一点荤腥都不沾咯?你吃肉之前,是不是还要对那些猪说声对不起啊?如果什么都不用,那凭什么要我道歉!”

宁远只觉得可笑,狠狠翻了个白眼,沈浩和韩萌萌都是沉默,没有开口。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一眼,轻声说:“蔺老师,确实没有相关的法律明文规定,而且这种事,就是传扬出去了,也至多就是会有一些昆虫保护协会的人来谴责两句而已……”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一顿,“您不会就是这种昆虫保护协会的会员吧?”

蔺苒神色淡淡,“你们讲的法与我的法不同,没有任何比较性。”

她看了眼那三人,只是说:“我不修佛,也从不否认弱肉强食的人间规则,但在某些规则以外不必要的伤害,通常能免则免,无论是哪种生命,都值得敬畏,尤其如果对方与你一样,是同样拥有智慧情感的个体的时候。”

“……”

地上的蚂蚁蠢蠢欲动,蔺苒瞥了眼,默默移开视线,“你们不要觉得无所谓,话我已经放在这了,如果认识到错了,就将蚁巢埋葬,诚心忏悔,否则接下来会再发生什么,我也不能够保证。”

说完这些,蔺苒就径自走下了山,两个警察面面相觑,这三个人还在山上,他们还得继续盯着。

宁远嗤笑一声:“有病吧!莫名其妙!”

可他一转头,就马上笑不出来了。

方山上本来就杂草丛生,山上有数不清的蛇虫鼠蚁,蔺苒之前在这里的时候,这些小动物小昆虫不敢放肆,可现在她已经离开了,它们也就再没什么顾及,一窝蜂朝着宁远沈浩韩萌萌三个人爬了过去。

首当其冲的就是地上盘桓着的蚁团,它们沿着鞋子往三人腿上爬,凌晨的时候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绝望,三个人惊慌失措原地跳脚,而山上不知从哪儿飞来了许多只蜜蜂,围着三人嗡嗡直叫,或是有时候上去叮一口,更别提还有各种不知名的数不清的虫子。

“卧槽,这些鬼东西哪来的?”

“都是妖怪吗?”

“别过来了,赶紧滚!”

三个人都快哭了,只想赶紧离开方山,可下山的路上却冒出许多条蛇,堵住了他们的去路,那些蛇或是有毒或是无毒,睁着一双竖瞳幽幽地朝他们吐着蛇信。

萧慕雪和韩萌萌惊声尖叫,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

宁远和沈浩虽是男孩子,可也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俱都哇哇大叫,就是两个警察这时候都已经看呆了。

但让人惊奇的是,这些虫子并不会攻击除了宁远沈浩韩萌萌以外的人,哪怕萧慕雪和他们三个站得很近,那些虫子一只也没有跑到萧慕雪身上。

韩萌萌身上又疼又痒,心里又惊又怕,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都不敢了!”

她一遍遍地重复这句话,那些虫子渐渐地从她身上退了下去,只围绕在她身边。

到了这个地步,韩萌萌想起刚刚蔺苒说的话,猛地站起身来,走到被他们破坏的蚁巢边,拿起铁锹一锹一锹地填着土,每一锹下去,都说一句对不起,围在她身边的蚂蚁爬虫才渐渐退散。

宁远和沈浩两个这时候就是不信邪都不行了,他们崩溃地跑去蚁巢旁,学着韩萌萌的样子去将蚁巢填没。

萧慕雪僵硬地站在原地,两个警察简直是叹为观止,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颠覆了多年学习的马克思主义。

警察甲拿手肘撞了撞身边的警察乙,“你掐我一下。”

警察乙莫名其妙,“干嘛?”

“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也想知道。”

两人同时沉默,对视一眼,对方的眼里都还残留着震惊,警察甲咽了咽口水说:“我听头儿说,蔺老师好像是中央特殊部门的,就专门管……那种事儿。”

具体哪种事两人都心知肚明,警察乙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倒抽一口凉气,干巴巴地笑,“那可真是……高人啊。”

两人不再多谈,看着那三个人把蚁巢都填上好,盖上了土。

他们脸上惊魂未定,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蚁虫,见它们都相继散去了,这才像脱力一般松了口气。

就是原本还嘴硬死犟的宁远这时候都听话学乖了,不敢再有任何造次。

萧慕雪小心地往下山的路上望去,发现路上的那些蛇都已经不见了,她心里松了口气,轻轻吸了吸鼻子,算是彻底服了。

这儿的事眼看着搞定了,两名警察就带着几个年轻人下了山,下山的路上每个人都很警惕,小心注意着脚下,生怕一个不留神又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爬了出来。

蔺苒却在另一个方向逗着蛟,蛟本来就是个孩子,生长在银丝镇上,平时也没有玩伴,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听得懂它说话的,恨不得一直粘着蔺苒让她陪自己玩。

这个时候,蔺苒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恭喜恭喜宿主平息蚁族的怒火,支线任务完成,任务奖励200积分,当前积分90。]

因为之前赊了账,所以现在即便完成了任务也没有物品奖励了,系统的尿性蔺苒基本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蛟蹭着她的手心说:“蚁族消气了。”

蔺苒已经从系统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

蚁族是因为它们的族群不被尊重,被那三个人玩笑般地滥杀而感到愤怒,再加上蛟的授意,它们发动了这一场暴动,但这个世间的规则便是如此,它们太过弱小,所以它们的要求也不多,仅仅只是需要那几个罪魁祸首的一声诚恳道歉。

“我知道了,那几个家伙以后也不会再在银丝镇的土地上胡作非为了。”说不定以后都留下了阴影,连这个小镇都不敢再来了。

蔺苒站起身,蛟依依不舍地跟在她身后,“你要走了吗?”

蔺苒好笑道:“我还有些事,明天会再来看你,还给你带些好吃的。”

“好!”蛟欢快地直起身子。

蔺苒走到山脚下的时候,两个警察和那四个年轻人已经等在车前了,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其中尤以宁远三个最甚。

“蔺老师!”两个警察看到了她,“您去哪里了?”

“山上随便逛逛。”蔺苒淡淡看了那几个年轻的大学生一眼,轻叹道:“回去吧。”

大家都上了车,警察甲负责开车,警察乙忍了又忍没忍住,小声问道:“蔺老师,刚刚山上那些蛇虫鼠蚁,是不是您给召来的啊?”

萧慕雪几人立马朝她看了过来,眼中隐含敬畏。

蔺苒笑了笑说:“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几人神色各异,萧慕雪轻声问道:“那……是银丝镇的山神吗?”

她记得,蔺苒曾经跟她说过,银丝镇在以前是信仰山神的。

他们几个都是外乡人,并不清楚山神的事,两个警察却是本地人,偶尔也有听说过,警察甲看了看后视镜,“这世上真的有山神?”

蔺苒反问他,“你觉得呢?”

警察甲笑着说:“我小时候经常听我爷爷奶奶给我讲故事,银丝镇上有山神,山神庇佑着整座镇子上的人,可后来长大了上学了,我就渐渐不信这些了。”

蔺苒沉默不语。

这种现象,在这个年代中十分的普遍。

古时候,人们信仰神,无论哪个教派,都有相当一部分信众,神接受信众的信仰和供奉,同样也庇护着自己的信徒。

神的法力与他们的信众多寡是有关联的,但如今这个时代,虔诚的信众已经不多了,神逐渐淡去踪影,不再现身。

可以说,这个时代是被神明所抛弃的时代。

真正留下来的,只有精怪或是灵物,可即便精怪灵物,也能够像蛟一样,成为一方土地神。

但很显然,这方土地神,也在慢慢被它的信众们抛弃,直到最后完全遗忘。

蔺苒轻轻叹了口气,有些难言的惆怅,她没法将自己的认知思维灌输给别人,让别人接受,她的思想,和这个时代的主流,其实是相互背离的。

“信或不信,仁者见仁吧。”蔺苒垂眸轻声笑道:“至少我相信,你们这个小镇的山神,一直都在。”

车内的人都没再开口说话,宁远三个人刚刚在方山上又被各类虫蚁叮咬,没有第一次那么严重,但还是先被送去了医院处理,接下来他们还要被带去警局拘留。

不管怎么说,到底是把人家瓜农的瓜田给毁了,这已经涉及犯罪,除了赔偿意外,还有相应的刑事责任。

无论如何都是成年人了,得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蔺苒的事都已经做完了,打算先去和贾导说一声。

贾导听后惊讶地挑眉,“这才两天,就已经解决了?”

“都说了三天内解决的,贾导就放心吧,接下来您再在宅子里拍摄,都不会再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了。”蔺苒打着包票。

贾导再三确定没事之后,终于长舒一口气,可还是悄悄问道:“能不能请教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蔺苒想了想说:“因为这座宅子有一个守护神,这个守护神以为是你们扰乱了宅子的清静,所以想吓跑你们,我跟它交流过了,它不会再找你们麻烦。”

贾导目瞪口呆,蔺苒又提醒道:“不过您拍摄归拍摄,可别损坏这个宅子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否则守护神还是会生气的。”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小师父你就放心好了,我只是来拍戏的。”贾导讪笑应是。

071 《王》

贾导和蔺苒交换了联系方式,虽然罗家大宅的事已经解决了,但难保以后不会再遇上什么,贾导当然是很乐意和这种奇人异士结交,更何况蔺苒的能力他也已经见识到了。

蔺苒和贾导加了微信就打算先回镇上的小旅馆,贾导既然确定了没事,也打算立刻开工,看到一旁有几个工作人员不远不近地看着,眉头一皱问道:“干嘛呢?”

工作人员忙走近几步,望着蔺苒离开的方向,悄声问道:“导演,刚刚那位是不是就是您请来的驱魔师啊?”

贾导挑挑眉,蔺苒也就刚来那天到罗家转了一圈,他也没打算把她介绍给剧组里的所有人都认识,也就带去见了面何文茜。

“何文茜说的?”

几人互看一眼,摇摇头,“她哪会和我们说啊,倒是刚刚那位驱魔师,昨天下午的时候还教训了何文茜一顿,估计人现在还躺着呢。”

何文茜本来就是带资进组,在剧组的人缘也不好,大家都不太爱搭理她。

戴眼镜的妹子把自己转发的那条围脖给贾导过目,“我是在围脖上看到的,这个人好像就是刚刚那位吧。”

那是徐子谦录的蔺苒舞剑的视频,在围脖上已经有一定转发量了,不过并不算火爆,贾导越看眼睛越亮,他只知道蔺苒对付鬼怪很有一套,结果现在看看,人家的身手居然也是一等一的好,都赶得上业内那些大师级别的武术大师了。

每个导演都有各自擅长的领域,贾导最擅长的是古代民国这一类题材,但他偶尔也会拍些别的,现在手头就有一个剧本,是武侠类型,也一直都在筹备中,他突然有了点想法,也许以后有机会,还可以请蔺苒来当一回武术指导。

贾导默默转发了这条围脖,并配了文字:蔺师父确实是专业的。

贾导好歹是大V认证,有不少人关注,而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圈内的导演演员等等,他平时如非宣传,一般都不怎么发围脖,突然来了这么一条,还是挺让人惊讶的。

于是这个舞剑视频在围脖上小火了一把,然而蔺苒对此一无所知。

虽说有了手机,但一般她都只是和别人联系的时候才会用用,围脖这种东西,她不爱玩,甚至连个账号都没有,至于其他娱乐软件,基本上都是系统在用。

蔺苒回到小旅馆的时候,看到萧慕雪神色恹恹地拿着一盒牛奶在逗猫,还是上次那只黑猫,但显然这次黑猫不大爱搭理她。

萧慕雪更加沮丧了。

蔺苒轻咳两声说:“它今天不想喝牛奶,它想吃小鱼干。”

萧慕雪愣了愣,立马站起身,“蔺老师。”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蔺苒,干脆就随着那几个警察一起叫她蔺老师。

蔺苒问她:“怎么一个人在这?”

萧慕雪摇摇头叹气,“他们都被拘留了,警察各自通知了他们的家长,几位叔叔阿姨都在从别的地方赶过来,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

“你们几个不是还是学生吗?这个时候也应该还没到假期吧,直接回学校啊。”

萧慕雪皱着脸,“可,我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大好……”

蔺苒只觉得好笑,“有什么不好的,他们都已经这样了,少说也要拘留个把月,你还要留在银丝镇等他们出来啊?”

她摇头拍了拍这个女孩子的肩膀,“你不用感到愧疚自责,这件事跟你也没什么关系,都是他们自作自受,你一不知情,二没参与,没什么好纠结的。”

萧慕雪垂眸不语,如果只是宁远,她当然懒得管,可沈浩是她男朋友,韩萌萌还是她闺蜜,她就这么一走了之总觉得好像太绝情了。

蔺苒无奈叹气,“就算你重情义,他们也都已经进去了,你再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以后会怎么样我们谁都说不准,他们如果知错能改当然是最好了,不过呢,以后和人交往的时候也别太天真,有的时候道不同不相为谋。”

萧慕雪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蔺老师。”

蔺苒挥挥手打算回旅馆,萧慕雪又叫住她:“蔺老师,能不能交换个联系方式?”

加了萧慕雪的微信,蔺苒回酒店直接在床上躺尸,从凌晨蚁族暴动一直闹到现在,她也感觉有点累,好在事情算是解决了。

蔺苒给于九道报备了一下进度,于九道说了两句勉励的话,又给她安排了新的任务。

这次的目的地是一个沿海的小农村,比银丝镇还要偏得多,据说那里好像是在闹水鬼,前段时间还有人被拖进了水里,等捞上来的时候人都干瘪了,四肢上还有不明勒痕,搞的当地人现在都不敢靠近水边。

蔺苒皱紧眉,“前辈,我这还有件事没做完呢,能不能先缓缓?”

之前她还答应了谢田田去给她解决怨鬼缠身的问题,只不过这两天忙着罗家的事没能顾得上,但答应了人家的总不好失信。

于九道沉默了一下问道:“麻烦吗?”

“这个不好说,毕竟我还没见到是个什么情况,如果好解决的话就是几分钟的事,但具体如何我现在说了也不作数啊。”

于九道考虑了一会儿,“那行吧,你先忙你的事,水鬼那里我找阿星过去,正好他现在离那里也近,过去还算方便,你解决了你手里的事就联系我一下,我再给你安排别的任务。”

“好。”蔺苒挂掉电话。

于九道说的阿星全名叫阮星,也是特情部的一个人。

部门发的那只手机里有一个聊天群,之不过平时大家都很高冷,不怎么闲扯,至少蔺苒在入群之后也只有易无机苏悦和两个说了句欢迎新人,其他都是潜水状态。但蔺苒也翻过群成员,大致知道群员名单和擅长类型。

就像易无机擅长阵法,是个风水师,苏悦和精通各类电子设备,能将道术与电子器械相结合,而这个阮星其实是个占卜师,于占星卜术上很有一套,曾经在梅兰市那栋宿舍楼里,易无机说过有个好友人称神算子,说的其实就是阮星。

蔺苒倒是挺想跟这个人认识一下,切磋切磋的,不过特情部太忙了,如果不是业务重叠的话,部门各个成员一般很难会碰到一起,唯一的机会大概就是每年年底前的帝都聚会。

没再考虑这些,蔺苒直接给谢田田打了个电话。

“蔺师父!”

蔺苒问她:“这两天怎么样,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吗?”

“没有,蔺师父您给我的符很有用,我每天都带着,从不离身,这两天都没有再做噩梦,也没以前那么倒霉了,而且我已经开始正常工作了。”谢田田的声音带着几分轻松,显然这两天她过得很平静。

“我明天下午的时候过来给你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有空,或者给我个地址,我自己过来也行。”

谢田田很是惊喜,“好的,谢谢蔺师父了,我是在美术学院工作的,就住在学校的职工公寓,我会把下午的时间空出来的,您过来的时候联系我就行。”

和谢田田约好了时间,蔺苒买了张从银丝镇去市里的车票,然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她去卤肉店里买了两只炖好的鸡和鸭,还有一些猪肘糕点水果上方山去投喂蛟。

蛟在一边大快朵颐,蔺苒默默看了它半晌,等它把她带来的东西都吃完了,来到她身边时,蔺苒拿了纸巾给它擦嘴。

蛟乖巧地把下巴搁在她腿上。

蔺苒问它:“你就准备一直在银丝镇上安家吗,这里你的信徒少得可怜,甚至过几年就没有了,这对你的修行没有好处。”

蛟愣了愣,甩着尾巴低声说:“我知道,可我不敢离开……以前我是跟着母亲来到银丝镇上的,那个时候我还小,在荒野林间穿行,任何动物都不敢冒犯造次,也没有人类能抓到我们,而且有母亲陪着我什么都不怕,可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

到处都是水泥马路,植被大规模减少,路上奔驰着那些汽车,到处都有摄像头,还有些人手里有它最害怕的枪……

它也想走,可它不敢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蔺苒笑了笑道:“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就跟着我走,我带你去道观,那里是个灵眼,对你修行有好处,每天都会有道士讲经,你也可以听道悟道,我会想办法把你头上的犄角用障眼法抹去,这样在人前你就只是条黑蛇。”

蛟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是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末了看着她闷闷地说:“我不想自己有主人。”

蛟是先天灵物,自有这个种族的骄傲,哪怕蔺苒是个驱魔师,它也不会轻易低头,去做别人的灵兽。

蔺苒好笑,“放心,我也做不了你的主人。”

蛟生来自由,本就不该受人约束,何况蔺苒自认自己还没有这个本事,让一头灵兽认她为主,

“我只是带你去一个相对而言对你更有好处的地方,你想怎么样都是你的自由,哪一天你不想留在那里了,或是想回归山林,我也会带你过去。”

蔺苒朝它伸出手,“那么你要跟我走吗?”

蛟低低嘶叫了一声,身形快速缩小,直到只有手指粗细时停了下来,缠上了蔺苒的手腕。

蔺苒穿的是短袖,蛟一圈圈缠在她的手臂上,就像她手上多了一个奇怪的手镯。

蛟的体温偏冷,但它喜欢温暖,慵懒地缠在蔺苒手上,惬意地吐着信子。

蔺苒挠了挠它的下巴,施了个障眼法掩盖住它的身形,一面下山一面问它:“你有名字吗?”

“没有。”蛟吐吐舌头说:“以前母亲在的时候,也只是叫我小蛟。”

小蛟……果然简单粗暴。

蔺苒想了想说:“你长于林间,生而不凡,以后我就叫你非凡好了。”

“非凡,非凡……”蛟喃喃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眼睛微亮,点头说:“我喜欢这个名字!那我该叫你什么,你好像还没告诉过我你叫什么。”

“蔺苒,我的名字。”

非凡半扬起脑袋,兴高采烈:“苒苒!”

系统:[……]真是自来熟,(σ`д′)σ哼!

一人一蛟下了山,蔺苒拉着行李箱直接去了车站。

大概是知道蛟要走了,整个银丝镇的动物都变得焦躁不安。

蔺苒走在路上,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声急促响亮的鸟鸣,抬头便见有许多的麻雀成群结队地飞来,盘旋在天上,还能听到树上各类虫鸣,附近的猫狗也都朝着这个方向奔来,整个车站好像都一下子变得聒噪起来。

有的时候,动物比人敏感,银丝镇上山神的人类信徒已经屈指可数,但镇上无法言辞的鸟兽却是蛟最坚实有力的拥趸后盾。

它是镇上的山神,也是这些鸟兽的王。

蔺苒扬起手,微微笑道:“它们在跟你告别。”

非凡直起身子,朝着空中发出低低的鸣叫,鸟兽的叫声更加响亮了,像是在应和着它。

车站附近人来人往,看到这样的场景,不少人都停了下来,拿出手机拍照录像。

“快看!”

“哪来这么多的鸟?”

“奇怪了,它们都是在围着那个女孩子吗?”

鸟群盘旋在蔺苒的头顶,有几只飞得极低,围着蔺苒飞行,其中有一只胆子特别大的麻雀,落在了蔺苒的掌心,和她腕上被施了障眼法的蛟两两对望,还有一只只猫狗乖巧地蹲在不远处,凝望着蔺苒的方向。

许多人都将这画面拍了下来,人群中有个拿着单反的中年人,拍下了这神奇的一幕。

这天的天很蓝,万里无云,年轻的女孩站在熙熙攘攘的车站上,被各种鸟兽簇拥,目光平静温和,面上也带着浅浅的微笑。

中年人是个经验丰富的摄影师,也曾拍出过惊艳的照片,得过不少大奖,眼前的这一幕,实在让他惊讶震撼。

鸟兽没过多久便各自散去,蔺苒也提着行李箱上了车,那个年轻女孩的身影不见了,人群却仍对这件事津津乐道。

中年人看着照相机里的这张照片,几乎立刻想到了它的名字。

《王》

正是凭着这张照片,让他在不久之后的摄像大赛上拿到了大奖。

072 入梦术

银丝镇的山神庙一如既往的破败不堪,中午的时候,有个中年男人提着篮子上了方山,简单清理了一下石桌,在上面摆上了几盘菜肴点心,然后默默下了山。

以前做这事的都是母亲,但老母亲年纪大了,腿脚不便,爬不了山,这活便慢慢落到了中年男人的身上。

每隔两个月,他都会来这里一回,摆上几只碟盘,等傍晚的时候再来这里收回去。

奇怪的是,每次他来收盘子的时候,就会发现盘子里的东西都不见了。

他以为是被山上的什么野狗野猫叼走了,但老母亲总跟他说,这些食物都是供奉给山神的,食物没了,说明是被山神享用了,要是哪一天他发现供奉的食物完整无损,那就说明,山神已经抛弃他们离开了。

中年男人不太信这个说法,但为了安老母亲的心,他还是会带着供奉的东西上山,但这一次,他发现,山神庙里的供奉分毫未动。

中年男人提着篮子回家和老母亲说了这件事,老母亲沉默了好一会儿唉声叹气:“到底还是走了。”

若是蔺苒在这里,定能发现,这位中年男人的老母亲便是那日在老街上卖红豆糕的老婆婆。

山神的信徒越来越少,离开也是早晚的事。

老婆婆站在门口望着小镇的长街,万家灯火,安居乐业,小镇以后也会一如从前般平静温暖,但他们与神明终究渐行渐远。

山神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

蔺苒进了市里,又打了辆车直接去美术学院,这所学校也称得上是全国一流的艺术类院校,谢田田的年纪并不大,能在这里做老师也算得上难得了。

和谢田田碰了面,她就直接带着蔺苒进了学校。

谢田田的面色比起前两天见的时候好了点,主要心理负担没了,整个人自然而然也就轻松了。

“蔺师父,您先去哪里?”

蔺苒想了想说:“你经常活动的几个地方都去看一遍吧,哪里近先去哪。”

谢田田将蔺苒带去了职工宿舍。

职工宿舍和学生公寓的构造差不多,不同的是这里是两个人一间,和谢田田同一间宿舍的是另一个中年女老师,不过她不太常住学校,一个礼拜最多待个一天。

蔺苒四下里看了眼,谢田田的这个宿舍在二楼的最西面,采光不是很好,外头墙壁上爬满了藤蔓,刚走进房间就感到一阵潮湿。

“这个房间比较潮,一到阴雨天地上就有水,现在这个季节还好一些,等到了冬天的时候,棉被怎么晒都有种阴湿的感觉,开了空调后才觉得好一点。”

谢田田说:“我不是本市人,读完研究生才工作没两年,还没结婚也没攒太多钱,住在学校又比较方便,我也就不挑这些了。”

蔺苒点点头表示理解,四下里转了圈,这个宿舍的位置确实不大好,像这种阴湿,通常容易滋生邪祟,但如果经常保持通风干燥的话也没什么大问题,而且蔺苒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就连系统扫描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见谢田田眼巴巴地看着,蔺苒摇摇头,“没什么问题。”

谢田田便带着蔺苒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又去了艺术楼,还有经常写生的湖边,最后又带着她在各个教室都转了圈,结果都没有发现。

“蔺师父,真的没问题吗?”谢田田开始怀疑自己做的那些诡异的噩梦是不是真的因为自己压力大胡思乱想,她揪着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小声问道:“会不会,那个冤魂已经走了,不来找我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蔺苒沉吟片刻,道:“你再好好想想,在你刚开始做那个噩梦的时候,你都去过些什么地方,主要做了些什么事,好好回忆一下,有的时候一点让人忽略的小事,往往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谢田田皱紧眉冥思苦想。

事情已经发生了差不多两个多月了,两个月前发生的事大致印象她倒是有,但如果具体到细枝末节,她就没办法了,更何况那段时间她一直恍恍惚惚的,有些事更想不起来。

谢田田着急起来,“蔺师父,我,我不知道……”

“别急。”

那段时间谢田田常常做噩梦,必是与冤魂有过接触,只是这个接触的方式谢田田没了印象,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接触的就是冤魂。

就像她作为老师,一天见的学生少说也要上百,这些学生里面她未必每个都能叫得出名字,最多只是会觉得面熟。

上课教书这种对她而言司空见惯的事,就和平时吃饭喝水一样,不会让她往别的方向去想。

蔺苒沉默了一下,其实比起冤魂离去这个假设,她更倾向于冤魂是在什么地方躲了起来。

如果是冤魂,必然有冤屈,这个冤屈可大可小,蔺苒也说不准。

“如果实在想不出来的话,我也可以用别的办法。”蔺苒微微笑道:“今天晚上,和我去外面旅馆住一晚吧。”

谢田田一愣,倒是没多想,反正大家都是女的,而且她也不是没有和蔺苒一起睡过一间房间。

那天从车站出来,她嫌时间太晚了在快捷酒店住了晚,还差点出了事,要不是后来跟蔺苒睡了一间房,恐怕又是一个不眠夜。

“好。”谢田田没有什么异议,只要能以后让她远离这些东西,住几晚都没问题。

[……]

系统左看看右看看,默默背过身。

蔺苒忍不住瞥了眼:“狗子,你这是什么表情,爸爸和妹子去开房你有意见?还是怕爸爸祸害无知少女?”

系统不屑地翻个白眼,[你又没有大jj,拿什么祸害?]

“……卧槽!”蔺苒不可思议,“狗子,你变了,你居然开始和爸爸开黄腔了,你再也不是爸爸认识的那个单纯的狗子了!”

[……]

蔺苒挠了挠一脸天真的小蛟,“还是非凡小可爱乖巧懂事。”

[……]哼!(σ`д′)σ

蔺苒在学校附近的旅馆开了间标间,到了晚上,两人各自安睡,等到谢田田的呼吸变得平缓绵长的时候,蔺苒掀开被子走到她床前,看了半晌,确定她已经进入了睡眠状态。

[宿主是要对她施展入梦术吗?]

蔺苒微微一笑,“还是狗子懂爸爸,她既然自己记不起来了,那我就只好去她的潜意识里自己找答案,何况自从兑换了入梦术到现在,爸爸还没有用过呢!”

谢田田只是一个普通人,她的精神力绝对不会比蔺苒高,对她施展入梦术不会有太大的风险,等她找到了答案,她就会离开梦境,也不会对谢田田造成什么伤害,但如果谢田田中途醒过来,她也会被弹出去,在此之前,为了保险起见,她得保证谢田田睡眠安稳。

“狗子,给我兑换个安神香,”

[安神香积分100,是否赊账?]

“赊赊赊!”

[叮,扣除100积分,获得安神香,当前积分值-10.]

蔺苒叹了口气。

#每天都在赊账#

#积分一直是负数#

#想想该怎么还花呗#

蔺苒挖了挖口袋,掏出了一盘蚊香,和盘成一圈圈睡得正香的小蛟还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蔺苒指尖一抹,将安神香点燃,放到谢田田床头,没过一会儿,谢田田呼吸更加平稳,睡得更熟了。

系统提醒道:[宿主,入梦术只能让你独自前往梦境,我是跟不进去的,你万事小心。]

“知道了,狗子你给我留心安神香就行。”

蔺苒双手掐了个繁复的指诀,口中喃喃念道:“梦影雾花,皆是虚空,心想念动,方生幻境,令吾往梦之中……开!”

一面念咒,蔺苒手中一面亮起灵光,光芒越来越盛,随着最后一字落下,她掌心已经聚集出一个光球,蔺苒双手推出,光球撞至虚空之中,一瞬间亮起一片星空,星空之下,一扇透明的大门缓缓浮现,蔺苒毫不犹豫开门走了进去。

大门关闭之后,整个房间内的星空一刹褪去,一切恢复了原样。

床头灯光芒柔和,安神香静静燃烧,非凡盘着身子睡得正香,谢田田神色平静。

系统动了动天线,默默飞到床头柜上蹲下,等着蔺苒出来。

蔺苒刚进大门就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她发现自己正走在美术学院的一条樱花路上,两侧樱花开得正盛,地上落了一地的花瓣,风轻轻吹过,粉色的花瓣徐徐坠落,美轮美奂,不远处还有不少学生驾着画架在描摹景色。

樱花的花季一般是在三四月,蔺苒看了眼,就知道这个时间大概就是两个月前谢田田刚开始做噩梦的时候,只要找出根源,就能知道冤魂究竟是什么。

蔺苒快步朝着职工公寓走过去。

美术学院的风景很好,处处皆可入画,今天谢田田几乎带着她在校园里逛了一圈,而且她的记忆力一向不错,一些路她也都还记得。

走到公寓楼底下,正好看到谢田田拿着书本走出来,大概是午休结束了要去上课,蔺苒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这条路通往教学楼,一路上有不少学生走过,蔺苒混在人群中根本不会引起谁的特别注意。

她看到一路上有学生笑着和谢田田打着招呼,还和她一边走一边闲聊,可见谢田田和学生混得挺熟。

蔺苒注意着周围的一切,没有任何异样,然后便跟着谢田田进了教室,坐在了最后几排。

上课铃响的时候,一个男生冒冒失失地从后门跑了进来,就坐在蔺苒身边大喘着气,见蔺苒望过来,他还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

现在这个梦境也可以说是谢田田的潜意识,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和谢田田的真实生活有很大一部分重叠,进入了这个梦境后,她便是梦境里的一员,她看得到梦里的人,自然的,梦里的人也看得到她。

谢田田已经开始讲课,旁边的男生凑过来小声问道:“同学,你不冷吗?”

三月天还有些凉,蔺苒从两个多月后过来,身上穿的也是短袖,放在这个教室里便显得格格不入。

她笑了笑说:“我火气大,不冷。”

男生点点头,从包里把书拿出来,又看了眼两手空空的蔺苒,“你连书都不带?”

“……”

“虽然谢老师人很好说话,但考试的时候可是说一不二的,她的科挂科率可是很高的,你可千万别被她记到扣平时分了!”

蔺苒摸了摸鼻子,“谢谢,我下次会注意。”

男生回过头开始听讲,蔺苒可有可无地听了一些,这课讲的都是各类作家画派,她实在没什么兴趣,好不容易熬过了两节课,蔺苒跟着人群走出教室,一路尾随着谢田田。

梦境里的时间与外面的时间流速不同,在梦境中待上一天,现实生活其实才只是过去了一个小时。

谢田田下午没其他的课了,回了艺术楼的办公室,蔺苒悄悄瞥了眼,发现她正在看着桌上的一叠画纸,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几位老师,蔺苒从包里找出符纸,就地画了张隐身符往自己身上一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每个老师桌上都放着一叠画,每张画的右下角都写着班级姓名,似乎都是学生作品。

其中一个秃头的中年男老师翻了翻画纸说:“这一次的竞赛作品都还不错啊,你们那里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别好的?”

其中一个女老师拿了几张送过去,“主任,你看看这几张怎么样?”

主任正在看画的时候,女老师又往谢田田那里凑过去望了眼:“谢老师,你那的怎么样啊?”

“有几个的倒是不错,但有些实在是……”谢田田抽了其中一张画出来,给女老师看,“你看看,明明竞赛主题是风景,她这画的是什么啊!”

女老师低下头,蔺苒也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阴气,快步走上前。

画上画着的是一个正在照镜子的女生,十七八岁芳华正茂,只是镜子外的女生眉眼上扬,笑得很是开心,可镜子里的女生却愁眉苦脸,哭得万般难过。

蔺苒往右下角瞥了眼,这幅画的作者叫张筱依。

073 通灵

画上的阴气很微弱,若隐若现,若不是蔺苒对这类气息较为敏感,也会下意识地忽略掉,更别提本对此一窍不通的谢田田了。

女老师看了这张画也只是摇头笑笑,注意到右下角的画作者,想了想说:“张筱依,这是不是之前那个办理了休假的大一新生?”

谢田田点头,“对,好像是军训的时候就被查出患了什么重病,休学了两年,然后又读了一遍大一。”

谢田田把张筱依的那幅画拿到了一边,和女老师又随便聊了几句,继续低头看其他的画作。

蔺苒走到桌前,看着画上一哭一笑迥然不同的两个女孩子,伸手轻轻覆到那个镜子中正在哭泣的女孩面上。

眼前的办公室像是一张画纸被骤然撕裂,场景忽然一转,蔺苒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片黑暗中,周围寂静无声,也没看到其他人。

她点了张明火符,漫无目的地行走,直到前方出现了一点光,她看到了谢田田说的那个浑身是血的女孩子。

女孩子是一头齐肩长发,瘦瘦小小,不仅身上,脸上也都是血,看不清楚本来面目,只是一个劲地哭。

蔺苒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哭?”

女孩默默流泪不答,蔺苒走近两步又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女孩子还是不说话。

蔺苒皱皱眉,朝她伸出手,可自己的手才触及到她,女孩子的身体便如泡沫般爆裂散去。

她沉吟半晌,喃喃道:“原来只是天魂。”

蔺苒看了看四周,还是那片无边的黑暗。

但既然已经知道了冤魂从何而来,藏身于何处,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

蔺苒双手结了个繁杂的手印,掌心间再次出现一个灵光球,随着灵光球推出,一扇大门随之出现,蔺苒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大门的另一面是旅馆的房间,蔺苒甫一落地,便感到头部一阵眩晕,一股浓浓的虚弱感随之而来,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宿主!]

系统从床头柜上飞过来,两只小短手死死抓住她的衣领,帮她稳住身形,好一会儿,蔺苒才感到那阵眩晕悄悄褪去,坐在床沿脸色阵阵发白。

[这是使用入梦术后的后遗症,宿主会虚弱上一段时间,好在谢田田的精神力并不高,宿主你只要休息一晚上就够了,但若要再次使用入梦术,就得等上十天左右,否则宿主的身体将承受不住。]

蔺苒点点头,看了看时间,她在梦境中待了小半天,现实生活也才过去几十分钟。

谢田田还在熟睡中,蔺苒将床头的安神香熄灭了收进包里,倒头躺到床上。

系统飞过来问她:[宿主有什么发现?]

“有是有,但在梦境中看到的东西并不全面,具体如何,我还得明天再问问谢田田。”

蔺苒有些累,房间中还有安神香的残留气味,她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儿就陷入梦里。

系统看了眼,再次默默蹲回床头柜。

蔺苒难得睡了个懒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桌上留了张字条,是谢田田写的。

“蔺师父,我上午还有课,先去学校了,看您睡得香,我就不吵您了,中午的时候再请您吃饭。”

蔺苒挠了挠头发。窗帘外的日光正盛,系统正在玩消消乐,非凡在房间里乱转,好像对什么都很感兴趣,见蔺苒醒了,非凡忙朝她游了过去。

“饿了没?”蔺苒挠了挠它。

非凡猛地点头,蔺苒就翻出手机点外卖,顺便拾掇自己。

蛟的食量不小,但它有一个特点,可以一次性进一年的食,之后一年也不用再刻意捕猎,百年前罗家还为非凡母子准备山神祭的时候,就是让它们一次吃够一年的分量,但那之后信仰逐渐流失,非凡没了祭祀,就只能靠自己捕猎,它最爱吃的就是地里的田鼠。

蔺苒点了十斤牛肉和几只整鸡并几只猪肘,光是数量就够好几个人吃了,结果一人一蛟分食得干干净净,就是系统有了心理准备,都看得叹为观止。

[……]两个饭桶!

等到吃饱喝足后,蔺苒又去了趟美术学院找谢田田。

“蔺师父。”谢田田刚下课,正是午饭的点,她便极力邀请她一起,“蔺师父一起吃个饭吧,之前在酒店的事我还没有好好谢过您,这回有机会正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不用,我来之前就已经吃过了。”

谢田田以为她只是客气,可接连邀请了几次对方还是委婉拒绝,只好作罢。

系统哼哼:[你是怕暴露了真正的食量吃穷人家吧。]

“……爸爸是怕吓到了人家妹子。”

蔺苒看了看时间说:“你先去吃午饭吧,过后我有些事想跟你谈谈。”

谢田田心里一跳,“这,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别担心,你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

看她神色并不凝重,谢田田只能把心放回肚子里,赶紧去食堂草草解决午饭,然后赶忙回去找蔺苒。

蔺苒正在看道路一侧橱窗里的一排画作,都是美术学院的学生作品,其中有几幅画蔺苒还有印象,是在谢田田梦境里看到过的,被办公室的主任专门拎出来的优秀作品,但那幅张筱依的画作显然不在其中之列。

“蔺师父。”

蔺苒指着橱窗问道:“我看这些画作的完成日期,似乎是两个多月以前。”

谢田田点头,“是,我们学校每年都会有艺术节,因为本身就是艺术类院校,所以对这方面尤为重视,这其中就有一个画作比赛,主题是风景画,这些都是挑选出来的获奖作品和优秀作品,我也是评审老师之一。”

“每个学生都必须要参加吗?”

“因为这作品也算作是平时分的一部分,所以有硬性规定每个学生都必须参加。”

蔺苒抿唇问道:“优秀作品会放在橱窗展示,那么那些其他的画作呢?还给学生?”

“不会,这些作品都算是平时作业,无论好坏,都会暂时存放在档案室里,等学生从学校毕业的时候,学校会统一发一个空白画册,这些画也都会按班级还回去,做成画册,也算是留作纪念。”

谢田田不明白她问这些做什么,但还是一五一十地悉数告知。

蔺苒回头笑道:“谢老师,有没有办法把这次比赛的作品拿出来?”

“啊?”谢田田愣了愣,有几分为难,“档案室的钥匙在主任那里,我们几个老师一般也不怎么进的……蔺师父,这和我遇到的那些事有关系吗?”

蔺苒并不否认,“有这个可能。”

谢田田皱紧眉头想了想,点头道:“好,那我去问主任借钥匙。”

蔺苒不知道谢田田是怎么跟主任说的,但她最终还是借到了档案室的钥匙,带着蔺苒进了里面。

档案室里摆着一排排柜子,一进去就有一股油墨味道传来,系统头上的光也一下亮了,蔺苒就知道这地方应该没有找错。

谢田田顺着柜子上的标签一路找过去,停在了靠墙的一排柜子上,打开玻璃门找出了整整齐齐垒成一摞摞的画纸。

“蔺师父您看,应该就是这些了。”

蔺苒仔细感受了一下,确实有些微的阴气,和她在梦境中感觉到的并无差别。

系统提示道:[检测到有阴灵出没。]

蔺苒的目光停留在了其中一摞画上,从柜中取出来一张张地翻看,没过一会儿就找到了署名是张筱依的那幅画。

谢田田凑过来看了眼,对这幅画也有印象,这是她在一众风景画中看到的唯一一张人物画,还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物画,风格有些奇特,不明白作者是要表达些什么意思。

“蔺师父,这画怎么了?”

谢田田才问出口,就见蔺苒轻声念起了咒,指尖点上镜中的那个女孩,随后一道阴气蓦地从脚心窜起,谢田田刚觉得有些冷,突然就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个血衣女孩子,和自己梦里的一模一样。

“啊——!”

谢田田惊声尖叫,连连往后退,脚下一个不稳就跌坐在地,手里紧紧捏着护身符全身颤抖,“蔺,蔺师父……”

血衣女孩子正在哭泣,低头抹着眼泪。

系统扫描了一圈,忽然响起一阵剧烈的提示音,[感受到天魂冤情,现颁布主线任务2:为天魂平复冤屈。]

蔺苒眉头一跳,系统的支线任务触发频繁,但主线任务相对而言就少得多,与之对应的除了奖励更多之外,难度也有提升。

天魂留在人世,她猜得到是冤屈,但现在看来,这个冤屈还不小。

蔺苒看了看血衣女孩,又看了看摔倒在地上的谢田田,过去扶了她一把,无奈叹气,“你别怕,她只是亡者的一缕天魂,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谢田田惊疑不定,声音还有些发抖,“什,什么是天魂?”

蔺苒解释道:“人有三魂七魄,死亡之后,七魄会首先消散,而三魂之中,天魂归天,地魂归地,命魂存留在肉身中一段时间后也会慢慢消失,你现在看到的这个就是天魂,不知道什么原因它没有离开,而是藏在了画里。”

“天魂温和,不会伤人,只会保留人生前的情感和部分记忆,她生前必然很伤心,所以才会一直在哭,而你因为在评审画作的时候和她有过接触,所以她才会出现在你的梦里,不过你别担心,她对你没有恶意。”

听到蔺苒这么说,谢田田好歹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离那天魂太近,毕竟就是因为这天魂,她才会接连做了许久噩梦,还会那么倒霉。

谢田田躲在了蔺苒身后,“蔺师父你快除了她啊!”

蔺苒看了她一眼,说:“天魂不会无缘无故留在人间,我总得先弄清楚她为什么留下,才能送她走。”

谢田田一怔。

虽然她很怕这些东西,但像蔺苒这类驱魔师,做事都有她的一套准则,谢田田也能理解,了然点头,“那蔺师父您快问吧,她到底有何冤屈。”

蔺苒又看了她一眼。

谢田田紧张地捏着她的衣摆,躲在她背后,连看都不敢多看天魂。

天魂只拥有人生前的部分记忆,并没有理智,即便这时候问它,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唯一的办法,只有通灵,换言之便是鬼上身。

让天魂上身,与之共情,这个过程就相当于是经历了女孩子生前经历过的东西,但并不是全部,至多就是能了解一些内情。

通灵也不是谁都能通的,首先当然女性最好,女子属阴,更容易容纳阴灵。

这个时候如果庞薇在,蔺苒肯定会让她来,毕竟先天阴阳眼,这本来就是通灵体质,阴灵不会排斥庞薇,庞薇也不会受到阴气的影响,而谢田田和天魂有过一段时间接触,天魂对她算熟悉了,也不会排斥她,可到底只是肉体凡胎,过后谢田田的火气运势肯定又要大降,而且看她怕成这个样子,蔺苒也不好强求人家。

这么一看,就只能自己来了。

通灵这种事蔺苒以前不是没做过,曾经她那个体质也很难得,不输于通灵体,那些阴魂甚至本能地会亲近她,连她师父都说,她就是天生和这些东西打交道的。

既然决定了,蔺苒打算现在就开始,但还缺个人护法。

看了看一旁的谢田田,蔺苒交代道:“我待会儿要和天魂通灵,麻烦你留心一下,不要让别人来打扰,时间不会太长,最多半个小时。”

谢田田大惊失色,“这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不会,你就安心守在一边就行了,如果实在害怕的话,也可以在门外等。”

谢田田点头,只要不跟阴灵同处一个空间内,她多少也能安心几分。

“蔺师父您放心,我会看好不让人来的。”

谢田田走出了档案室,关上门长舒一口气,蔺苒则从包中取出了一只香炉,点了几根供香。

天魂被供香引了过来,蔺苒朝着她走了过去,任由天魂穿过自己的身体,随后一张定魂符贴在头上。

那一刻,蔺苒眼前一黑,脑中一瞬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正在奋力追赶着一辆轿车,大声哭喊。

074 双胞胎

哭喊的并不是蔺苒,但因为这一刻她与天魂共情,是以对方的喜怒哀乐她都亲身经历了一遍。

视野所及之处比正常低矮了不少,似乎这个时候的天魂还只是个小女孩。

“贝贝,贝贝!”

她嘶哑哭喊,摔倒在地,掌心蹭破了皮,她就这么坐在地上哭泣,而追赶的那辆轿车早已经看不见影了。

她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直到走到一间孤儿院前。

院子里还有不少孩子,看到她之后将她围在中间,绕着她转圈,边转边开心地鼓掌大笑。

“丑八怪,没人要。”

“丑八怪,没人要!”

“丑八怪,没人要……”

天真童稚的声音,却说着称得上恶毒的话语,年少的孩子们不懂这是一种伤害,而小女孩亦不善言辞,只能推开他们独自跑到角落里躲起来。

小女孩没有玩伴,同样没有孩子愿意和她玩,以前她还有贝贝,可贝贝也被带走了。

洗手间有一面很大的镜子,小女孩爬上洗手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白皙的皮肤,姣好的五官,却被一块从额角延申至嘴边的一块红色胎记生生破坏。

孤儿院的孩子们都说她是丑八怪,哪怕有人来孤儿院领养小孩,也不会看上她。

她看着身边的孩子一个个被领养,又有一个个新的孩子来到孤儿院,而她始终都留在这里,一年年地长大,心里从最开始期待失望,到最后已经看淡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女孩心想,就这样下去也挺好的。

等她长大了,开始赚钱了,她就去找贝贝,这些年贝贝从来没来看过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但听孤儿院的院长说领养贝贝的人家是有钱人,贝贝从小就聪明可爱,现在过得一定很好。

蔺苒能感受到女孩的乐观向上,哪怕生活不是很富足,她也在努力地生活,帮着院长干活,也会编织一些手工艺品拿去卖,赚一些零钱。

她有一个存钱罐,每次赚了的钱她都会小心放在里面,摇着钱罐时听到硬币碰撞的声音,就会觉得十分满足。

这是去找贝贝的路费,她一个一个硬币地存起来,就是舍不得给自己买一双新鞋子。

直到十三岁那年,有一个穿着光鲜的中年男人来到孤儿院,找到了她。

“你就是陶宝?”

女孩点点头,怯怯地看着男人,这些年都没有人愿意收养她,陶宝这时候也并不觉得这个中年男人是来收养她的。

中年男人和孤儿院的院长说了几句话,就要带陶宝走,陶宝抓着铁门,怎么也不肯离开,院长和她说:“小宝,他就是当初领养贝贝的张先生家的司机,你不是一直很想见贝贝吗?”

陶宝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怔怔问道:“我能见到贝贝了吗?”

院长点点头,陶宝欣喜若狂。

她抱着自己那只存钱罐,坐在轿车里,为自己即将能够见到贝贝兴奋地不能自已。

直到司机先生将她带到了一座别墅前,陶宝震惊地看着别墅,她从没有见过这样气派的房子。

脚上的球鞋已经很旧了,无论怎么刷洗都灰扑扑的,她踩在门前干净的毯子上,有些无所适从。

保姆领着她进门,她看到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坐在沙发上,那个女孩穿着精致的衣服,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陶宝脸上的那块红色胎记,坐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她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小公主。

“贝贝!”

陶宝开心地奔了过去抱住女孩,女孩子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厌恶,陶宝没有注意,蔺苒却看到了。

女孩的皮肤白得近乎病态,眼睛微微发肿,发色枯黄,嘴唇苍白,连指甲也隐隐发青,很显然身体不好,尤其肾水不足。

陶宝不懂这个,也没注意到其他的,她沉浸在和双胞胎妹妹的久别重逢中,而这家的男主人和女主人也在欢迎陶宝的到来,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正式收养了陶宝。

精致的生活,柔软温暖的床铺,亲切温和的养父养母,还有最喜欢的贝贝,陶宝觉得这样的日子简直像是在做梦,她时刻害怕着这个梦突然有一天醒了。

可这样的日子还没有持续一个月,贝贝在家中晕倒,被送进了医院。

“不能再拖了。”

“现在只能靠透析维持。”

“令媛的血型罕见,第一关配对就筛掉了太多,肾源太难找。”

医生说着陶宝听不懂的话,陶宝有些不安,拉着养母问怎么了,温柔的养母半蹲在陶宝面前,问她希不希望贝贝健健康康的。

陶宝当然希望妹妹能身体健康,养母又温柔地给她说着贝贝的病情。

蔺苒冷眼旁观,看着这位气质高贵雍容的贵妇用温柔的话语一点点引导着面前这个无知的孩子。

贝贝,或者应该叫她现在的名字张筱依。

张筱依在半年前忽然晕倒,被查出了尿毒症,哪怕及时接受了治疗,她的肾脏功能也在快速衰竭,只能靠透析维持正常生活,最稳妥的方法还是进行肾脏移植。

肾源本来就少,全国都缺肾源,而张筱依的血型又特殊,肾源更难找,她本来就是被领养的,养父养母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肾脏也并不匹配,这时候他们想到了在孤儿院里,张筱依的那个双胞胎姐姐。

她们两个同卵双生,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姐姐的脸上比妹妹多了一块红色胎记,看上去便显得有些难看,当初在领养的时候,张父选择了没有胎记的妹妹。

但她们两个既然是双胞胎,连DNA都是一样的,肾脏匹配的成功率是百分百,而且排斥反应也会很少,张父张母便将主意打到了陶宝的身上。

陶宝只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在她的记忆里,贝贝还是那个和她形影不离的妹妹,她希望贝贝身体健康,同意了肾脏移植。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陶宝的肾脏被移到了张筱依的身体里,张筱依活了下去,而失去了一个肾脏的陶宝虽并不影响正常生活,但每天都要吃药,身体再也承受不了剧烈的运动,原本活泼的性子渐渐安静了下来。

张母是一个业内小有名气的画家,张筱依耳濡目染,一直都和母亲学画画,陶宝也很喜欢画画,只是以前在孤儿院的条件并不好,她连画笔都买不起。

到了张家后,她也跟着张母学起了画画,张母发现陶宝在绘画上的天分比张筱依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倒也尽心培养教导。

但现在和从前不同了,家里有了两个孩子,天平就容易失去平衡,尤其在其中一个已经被娇宠得娇蛮任性、自私自利的时候。

接下来陶宝的记忆有些混乱,天魂的记忆并不完全,画面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唯一让她深刻记下的,是张筱依一次又一次的咄咄逼人,是她越来越尖酸刻薄的模样,是她一次次无缘无故的刁难。

可在张父张母面前,张筱依又是那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她将所有的恶意不善,都给了自己唯一的血缘亲人。

“妈妈今天夸你了,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你不要叫我贝贝,土死了,我的名字是张筱依!”

“陶宝,我告诉你,我才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女儿,你只是爸爸妈妈为了救我才带回家的,如果我没有生病,你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踏进张家的大门!”

“别说什么姐姐了,我才没有你这样丑的姐姐,你就适合待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哪也不去,免得被人看到了,丢我的脸!”

“你的画是我撕的,那又怎么了?我要参加这次的市绘画大赛,你就不许参加!”

“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别妄想抢走属于我的东西!”

悲伤、难过、失落、绝望,到后来变成浓浓的压抑心寒。

来了张家以后,平心而论,张父和张母对她都很好,能有现在的生活陶宝很满足,她也不多求别的。

可是她不明白,她的贝贝为什么会变了。

天魂的情绪波动到最剧烈的时候,蔺苒的额上已经布满了冷汗,定魂符隐隐有些压不住天魂。

室内蔺苒的喘息声很重,隔着门都传了出来,谢田田听到后心里有些担心,但又害怕地不敢多看,既然蔺师父说没危险,那她就应该相信没什么危险,她只要好好守在门口就行了。

走廊上突然响起脚步声,谢田田吓了一跳,结果把走过来的主任也吓了一跳,“谢老师,你干嘛呢?怎么杵在这,东西找到了没,我有点事要用钥匙。”

谢田田惊魂未定,不知道怎么解释现在的事,主任也听到了档案室里沉重的喘息声,目光微微一变,“里面是谁,在做什么?”

“主任,有些事容我以后给您解释,您先等一等好吗?”

谢田田小步挪到档案室门口,挡住了主任的去路,可越是拦,越是让人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主任拉开谢田田,用力推门就走了进去。

混着纸香油墨的气味,还有一股阴气扑面而来,主任还没细看,就有一个浑身染血面目全非的女鬼撞入眼帘,他心头一跳,连叫都没叫出声,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主任!”

谢田田连忙扶住他,可一个快两百斤的大男人,哪是她扶得住的,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蔺苒深吸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一张符贴上了天魂,从包里找出一块槐荫木,喃喃念了几句咒,让天魂栖身在槐荫木上,这才去看地上倒了一片的两人。

谢田田倒是没事,可那主任的脸色青白,情况似乎有些不好。

蔺苒看到一旁还有一个和主任一模一样的虚影,目光呆滞地站在一旁,嘴角轻轻一抽。

得,魂都给吓出来了!

她之所以让谢田田守在一边护法,一是不象有人打扰她共情,二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吓到了不相干的人。

蔺苒拿朱砂直接在主任眉心画了个符,双指点在他额前,念起招魂咒。

“……魂兮,归来!”

随着最后一句落下,旁边那个目光呆滞的虚影重新回到了主任的身上,蔺苒指尖微点,又朝主任脑门上贴了张定魂符。

谢田田在一旁看着,小声问道:“蔺师父,主任没事吧?”

“没事,被吓掉了一魄,已经归位了,马上就醒了。”

谢田田轻轻舒了口气,蔺苒去把地上的香炉收了起来,果然主任已经悠悠醒转,被谢田田扶着半坐起身。

那张符挡住了视线,主任伸手揭掉,又震惊地抬眸,看了看谢田田,又看了看正从档案室走出来的蔺苒,忍不住缩了缩身体,大喊道:“你们在搞什么!”

蔺苒递过去一张纸巾,主任不明所以,蔺苒叹道:“擦擦脸,你的脸上还有朱砂。”

主任伸手抹了把,果然看到掌心红红的,接过纸巾就拾掇起自己来。

等都搞完了,谢田田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主任说了遍,主任刚想说她思想封建,可一想到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个女鬼,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而且被吓晕的时候,他也有种奇妙的感觉,好像灵魂出窍,飘到了外面。

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主任又看了看蔺苒,这么年轻的女孩子,怎么看都不会比学校里那些学生年纪大,居然也算是个大师了?

主任轻咳两声,问道:“那……小师父,我们学校是闹鬼了?”

蔺苒轻轻颔首,“可以这么说,但除了谢老师以外,这个阴灵并没有对其他人造成什么影响。”

主任想起来两月前谢田田的状态确实不对,也是因为看她不对劲,他才特批了谢田田假期,让她出去旅行散散心,结果这罪魁祸首就是他刚刚看到的满头满脸血的女鬼。

主任咽了咽口水,“小师父,那女鬼你给收了吗?以后不会出来了吗?”

“收是收了,等弄清了来龙去脉,我自会送它去该去的地方。”

主任听到这话点点头,蔺苒又说:“只是她尚有冤情未了,有些事我得调查一下,不知主任能否行个方便?”

075 果园

蔺苒需要一些关于张筱依的信息,主任有些犹豫,毕竟学校也得保护学生的隐私,总不能什么都告诉别人。

主任有些不理解,“这,这和张筱依有什么关系?”

蔺苒道:“这么说吧,方才您看到的那个女鬼,是张筱依的姐姐。”

主任和谢田田俱都一怔,互相对视了眼,表情各异,主任顿了顿说:“这,既然是她的姐姐,那你直接去找张筱依不就好了,我们跟人非亲非故的,知道的肯定没有他们自家人详细啊。”

到目前为止,主任依然不想跟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沾上联系。

蔺苒抿唇道:“张筱依我当然会去找,只不过我想现在您这了解一些情况,您也不用觉得为难,随便跟我讲讲这个女学生就好了。”

“这个……好吧。”推脱不过,主任也只好给她说些最基本的事,“张筱依大前年就进艺术学院了,照理本来该念大三了,现在却还在念大一,主要是她进校那年军训的时候突然晕倒,因为身体原因休学了两年。”

“她的父亲是本市的一个企业家,她的母亲路玫女士是个画家,经营了一家画廊,时不时也会举办画展,和学校常有合作,当年张筱依高考文化课的成绩没达标,也是路玫女士走了学校的关系把人送进来的……总之张筱依的家境很好,在学校的各方面表现虽说平平,但跟同学相处得都还不错,我大概就了解这些,至于他们家里的事具体怎么样就不清楚了。”

作为一个外人,知道的事当然是有限的,蔺苒也不指望能从主任那里得到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

“那张筱依是在哪个班,我想见见她。”

“我给你问问啊。”主任拿出手机,进了个大一的学生群问张筱依在哪,很快就有窥屏的学生给出了答复。

【张筱依生病了,请了一个月的假,目前不在学校。】

主任一愣,给蔺苒说了这事,讪笑道:“那孩子身体一直不太好,三天两头病上一回,这是常有的事。”

蔺苒了然点头,“行,那我自己去找她好了,劳烦主任了。”

谢田田一路送蔺苒出学校,忍不住问道:“蔺师父,您知道去哪找张筱依啊?”

“左不过两个地方,医院和她家里。”蔺苒不在意地说,瞅见谢田田心事重重的样子,慢慢说:“以后天魂都不会来打扰你了,你还苦着脸干什么?”

谢田田抿紧唇叹气,“我只是觉得可怜,那个女孩子全身都是血,又哭得那么难过,我实在难以想象她到底遭遇了些什么。”

说到这里,谢田田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道:“既然她有冤情,那是不是有人害死了她?难道是张筱依?”

“我可没这么说过啊!”蔺苒打断她的一系列脑补,“她是开车的时候出车祸死的,撞上了一辆卡车,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断气了,你现在看到她的样子,就是她出车祸时的模样。”

所以陶宝才会那样面目全非,全身是血,连本来样貌都看不出来了。

谢田田怔忡了好一会儿,又问:“车祸是意外吗?”

“通灵只维系到她死的时候,车祸的具体详情我不清楚,所以还得走一趟交管局问问情况。”

她抱起胳膊看向谢田田,好奇道:“你不是很怕她吗,怎么现在又突然这么关心?”

“我是怕她,但她会用这种方式出现在我梦里也不是有意的……”

谢田田声音极低,蔺苒拍拍她的肩膀道:“素不相识的人突然出现在梦里,其实也算是缘分了,虽然造成的影响确实不太好……行了,我先走了,等事情有进展了我会告诉你的。”

蔺苒朝她挥挥手,打了辆车去交管部门。

有特情部给的证件,蔺苒在这种公安机构行走很方便,交管部对她大开方便之门,当她问起陶宝的车祸原因的时候,对方立刻就给她找出了档案明细。

“这起车祸已经是两年以前的事了,车祸发生地段在郊外,那里的监控正好坏了,没拍到具体情况,但根据行车记录仪的录像来看,是轿车司机晃了晃神,没把控住方向盘,开到了旁边车道,结果迎面撞上了大卡车,卡车司机受了点伤,并不严重,但是轿车司机当场就死亡了。”

部门工作人员把行车记录仪的录像给她看,开轿车的是陶宝,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开着车一圈一圈地重复某一条路段,好像是在兜风,直到开到郊外的时候,肉眼可见她的目光忽然变得呆滞无神,好像一下子失了魂,而行车记录仪的录像也开始跳变闪烁,画面上出现了一些雪花光点,紧接着陶宝就好像忽然回过神来一样,面色陡然大变,砰地一下撞到了卡车身上,画面翻滚旋转,车在地上滚了两圈。

蔺苒把录像调到了陶宝失神的时候,也是这个时候,本来清晰的画面开始断断续续,似乎是受到了什么磁场的影响。

蔺苒沉吟片刻,问道:“轿车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吧?”

“之后我们都检查过了,轿车不存在刹车失灵等问题,事故意外都是因为轿车司机的走神导致,与卡车司机也没有直接关联,事后轿车司机的家人也默认了司机的过失,进行了相应赔偿。”

蔺苒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录像,喃喃道:“怎么就这么巧,监控坏了呢?”

工作人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蔺苒看着他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工作人员叹气说:“那儿的监控坏掉也不是一次两次的,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装上去的新摄像头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己坏掉,明明远没有到使用年限,就坏得莫名其妙,而且……据记载,那个路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车祸了,几乎都是类似事件,还有人说那里特别邪门。”

如果来这里的是别人,工作人员未必就会说这种不符合科学逻辑的话,但知道蔺苒是特殊部门的,他说话间也就没了这类顾忌。

蔺苒要求他把那个路段出现过的车祸案例都调了出来,一一看过之后,眉心越拧越紧。

确实,近三年间,这儿发生的车祸事件有好几起都是和陶宝的情况相类似,司机无缘无故忽然走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驶离了方才的车道,撞上了护栏或是别的车辆,而同样的是,行车记录仪在相应时段内都出现了不稳定的现象。

蔺苒深吸一口气,觉得这地方确实是有些不对劲。

当代人很多都不信鬼神,但也有相关研究鬼神的学者曾经提出,鬼怪的周围会出现某些磁场,这个路段的摄像头很可能受到了磁场的干扰,所以使用年限才会大幅降低,而来往车辆的行车记录仪拍下的东西,也有可能是因为相同的理由才会跳变不稳定。

可如果真是这样,附近存在鬼怪磁场的话,那起码得是一个鬼域了吧?

蔺苒抵唇沉思了片刻,问道:“这条路段附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场所,比如坟地或是火葬场之类的?”

“哪能啊,那里是郊外,荒凉的很,旁边就只有一个果园,不过后来果园老板不干了,那里慢慢也就荒废了。”

问清楚了这些事,蔺苒觉得自己有必要去那片路段看看,末了又问工作人员要了张筱依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和住址,毕竟当初陶宝出车祸的时候,相关人员都在交管部门留下了登记信息。

“这是他们家司机的电话,当初那个女司机出了车祸之后,她的父母并没有出面来警局,一切都是司机代劳的,我还记得,我们当初去医院了解情况的时候,那个女司机已经进了太平间,他们家另一个孩子好像也病了,进了手术室……”

工作人员说起这事的时候也是叹息,“家里就两个孩子,一死一病,因为那家的男女主人都算是本市的名人,经常做慈善,这事我印象还是比较深的,不过好在他们家另一个孩子有惊无险,听说后来也度过了危险期,没什么大碍了。”

张家收养了两个孩子,除了陶宝以外,另一个就是张筱依,听他这么说了,蔺苒才知道陶宝当初车祸身亡的时候,张筱依其实也在医院里。

她记得美术学院那位主任说,两年多以前,张筱依刚进美术学院,还在军训的时候就晕倒休学了。

张筱依有尿毒症,十三岁那年自从陶宝给了她一个肾之后,身体情况基本平稳了,但据她所知,即便换过肾以后,最多也只能坚持十年,某些情况特别好的,能维持的时间会更长些。

两年多以前,张筱依差不多十八九岁,距离换肾已经过去五六年了,而且当时张筱依既然都休学了,必然是身体情况不容乐观,那有没有可能,张筱依的肾脏再次衰竭?

陶宝出车祸的时间也是在两年前,她刚死亡被送进医院,张筱依就进了手术室,如果这只是巧合也就罢了,但如果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呢?

不是蔺苒想要把事情想得复杂,陶宝的天魂长留人世,可见她的死因是有疑点的,天魂的记忆模糊,蔺苒也并没有经历陶宝生前所有的人生,她所看到的感受到的,都是陶宝最深刻的回忆,可这些记忆里,绝大部分都是她与张筱依的矛盾争吵。

蔺苒心事重重地离开交管局,又打了辆车去郊外。

司机对于她去的那个地方十分困惑,再三问了好几遍,“那儿荒郊野外的,就一个废弃果园,你去那儿做什么?”

“当然是有事了,你就只管载我过去就行了。”

蔺苒既然坚持,司机也不会多问,把人带到目的地以后就走了。

时间已经差不多到黄昏了,荒野周围一片空荡荡,十分寂静,只有公路上偶尔会有几辆车经过,蔺苒站在护栏外,看到了那个果园,只是远远望去,就能感受到那里一阵阴气冲天。

蔺苒心头一沉,心想果然是有问题。

果园前的路段笔直,因为周围没有任何遮挡物,在风水上形成了直流飞奔之像,使得气流通畅,所以这处阴气聚不起来,但如果这片果园处在城镇里,周围高楼耸立,气流不通,这些阴气聚集,就不是简简单单出几起车祸的事了。

但即便如此,这里也会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

但凡运势衰弱火气低迷的司机开车经过这里,多少都会受到果园的干扰,精神委顿,而当驶离了果园的阴气流通范围时,又会恢复神智。

光是蔺苒看到的,陶宝的情况,和其他一些发生在此处的交通意外案例,大抵都是这个原因。

蔺苒深吸一口气,跳了下去走向果园,系统头顶的灯全点亮了,趴在她的肩膀上,就是非凡也从手腕上抬起脑袋,不知是发现了什么,低低嘶叫两声。

[宿主,这处的阴气很重,你小心些。]系统转了转天线小声提醒。

蔺苒把降魔杵拿在手里,走到一片葡萄架下面,光线一下子暗了,一股寒意从脚心沿着背脊往上爬,让人全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竖了起来。

果园已经荒废了好几年,没有人打理,葡萄架下杂草丛生,葡萄藤倒是意外地茂盛,上面还零星地挂着几串葡萄,水灵灵的看上去十分可口。

蔺苒皱皱眉,这葡萄看着水灵,却是被阴气滋养长成的,知情的当然不敢吃,但不知情的人看到了,采摘下来带回去吃掉,如果只是拉肚子,那都算是轻的了。

可她不明白,怎么这个果园的阴气会这么重,而且她还找不出具体来源,好像每一处方位都有阴气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非凡朝着某个方向嘶吼,蔺苒正欲走上前,感觉到身后气息一变,忽然挥起降魔杵转身。

一根葡萄藤不知何时垂了下来,像是一只鬼手,朝着蔺苒的后心抓去,降魔杵打在葡萄藤上,一道金光亮起,那葡萄藤就像被烫到了一样,慌忙缩回去。

但这一下就好像是一个信号,满园的葡萄藤都“活”了过来,从四面八方朝她伸出爪牙。

076 塔罗牌女孩

蔺苒面色微变,这些葡萄藤上阴气四溢,还附带着灼灼鬼气,并非凡物。

系统扒着她的衣服哇哇大叫:[宿主,葡萄成精啦!]

“……”

要不是场合不对,蔺苒真想给它一个爆栗。

她矮身躲过一条葡萄藤,一张雷火符打出,将附近的藤蔓烧为灰烬,符中的雷火之力最是克制这类阴邪之物,葡萄藤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竟然本能地往后退。

蔺苒却不罢手,乘胜追击,又是几张符打了过去。

“何方妖灵,速速现身!”

一阵阴风吹过,葡萄藤迎风乱舞,枝桠簌簌作响,不依不饶地朝她伸了过来,越来越密集,挡住了外界的日光,整个空间都变得昏暗下来,将她牢牢困在其中。

蔺苒微微眯眼,真是给脸不要脸!

她从包里取出一张引雷符,降魔杵轻轻一点,“五雷使者化千真,吾今与汝合其形!”

数道雷光落下,正打在葡萄藤上,遮天蔽日的葡萄藤被雷光轰得焦黑,可它们动作一顿之后,却进攻地更加猛烈。

“嗷呜,嗷呜……”

奇怪的声响在葡萄架下响起,蔺苒看到周围的每一棵葡萄树的枝干上竟然都出现了一张人脸,那些人脸狰狞可怖,张着巨口大声嘶吼,声音沙哑如破锣。

蔺苒被这声音吵得脑子有些发晕,昨晚才用过入梦术,再加上下午的时候和陶宝的天魂通灵,她此刻的状态实在算不得好。

[宿主!]

“苒苒!”

系统和非凡同时出声,蔺苒身上的护身符在数根葡萄藤靠近时便已失效,非凡从她腕上一跃而起,张口就朝着葡萄藤咬了过去,尾巴轻轻一甩,数道天雷召唤而下。

蛟这类上古灵兽自有其独到之处,它们召唤出来的雷电是真正蕴含自然之力的天雷,而非蔺苒这种靠法力凝成的雷火。

感受到天雷之威,葡萄藤惊慌无措,连葡萄树上的人面都恐慌地嗷呜大叫起来,慌忙将自己的手爪全部缩回去。

蔺苒咬破中指指尖,凭空画起了伏魔印,随后降魔杵狠狠压在符咒之上,口中大喝:“万魔稽首,邪灵避退!”

伏魔印光芒四溢,降魔杵中爆发出万道金光,如一把利刃,割开了这个阴气凝成的昏暗结界,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爆开的声音。

葡萄树上的人脸发出痛苦凄厉的惨叫,像是从天边传来,直穿耳膜,随后又变得渺茫虚无,逐渐弱不可闻,而那些满是阴气的葡萄藤,也在一刹那枯萎,化作黑色烟雾消散。

蔺苒额上虚汗淋漓,嘴唇苍白,系统围着她转来转去,[宿主没事吧?]

非凡也爬上她的手腕甩着尾巴,满目担忧地望着她。

蔺苒轻轻叹气,“没什么大碍,就是损了点精血,伤了点元气。”

她摸摸非凡的脑袋,“多谢你了。”

要不是方才非凡给她挡了一下,接下来的情况就有些凶险了。

非凡嗷嗷叫了两声,对她的夸奖很是受用。

系统飞到葡萄树下,天线转了转,叮想起了提示音:[宿主,检测到地下有尸体。]

蔺苒轻轻拧眉,走到葡萄树下看了看,抓了把泥在手里,泥土颜色黑沉、湿润,带着淡淡的腥气和尸臭,她扔了土摸出手机。

系统不明所以,[宿主干嘛呢?]

“打电话报警,这些尸体总得有人挖出来吧,我现在是没力气了。”

蔺苒打了电话简单说了遍事情经过,然后找了个相对清净的地方坐了下来,远远望着方才那片葡萄架。

每棵葡萄树下面都埋着一具尸体,这些尸体滋养着葡萄树,使得整片葡萄架都充斥着阴气,每棵树都有阴气滋生,所以她才会觉得找不到具体来源。而死者的亡魂被压在了地底,不得超生,怨气浓郁,日积月累渐渐和葡萄木纠缠在一起,变成了这种不人不鬼的怪物。

蔺苒用伏魔印将之灭杀,但这些尸体还是得挖出来。

警察没过一会儿就到了,蔺苒和他们交流了一番,很快便有人动手开始挖土,土下埋着的人都腐烂地差不多了,绝大多数都只剩下白骨,许许多多蛆虫爬满了骨头,就是见惯这些的刑警们这时候都觉得有些恶心。

蔺苒随口问道:“这儿的果园多少年了,死的都是什么人啊?”

当地的刑侦队长说:“果园开了好多年了,不过收益不好,好几年前就做不下去荒废了,老板关了果园回了老家,这片地又一直没有开发,剩下一点果树林一直放在这里,随便什么人都能过来。死了的都是谁我们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每年都会有一些失踪人口,这里面不排除有被杀害埋在这里的。”

现在这年头,什么人都有,杀人埋尸也没什么奇怪的,而且既然在每棵葡萄树下都埋一个死人,看手法似乎还是同一个人所为。

蔺苒是没在这里面看出来有玄门术法的痕迹,造成葡萄树变异的结果只是一个意外,何况如果真的要蓄意培养这样的怪物,当然是放在气流不通的地方更为合适,如此阴气不散,也更有利于怪物成长。

但这片葡萄林放在这里已经造成不小影响了,光是这三年间发生的车祸,还有陶宝的死亡,都跟这葡萄林脱不了干系,要不是她突然过来看了眼,往后还指不定要祸害多少人。

“蔺老师,这片树林怎么办呐?”

知道蔺苒是特殊部门的,刑侦队长也免不得要问问怎么处理,蔺苒道:“等你们取证结束之后,这片葡萄林就给推了,将面上一层泥挖掉,日光暴晒几日,再铺上一层新土,就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队长一一记下,表示了感谢:“这次多亏蔺老师了。”

蔺苒摆摆手,不甚在意,“这没什么,但是查案的事我就帮不上什么忙了,毕竟这方面我一点都不专业。”

和刑侦队长又聊了几句,蔺苒打了声招呼先回了酒店。

本来只是想来看看这片果园,不防备碰上这种事,结果弄了一身伤回去。

连日来的做法让她的身体和精神都感到了疲惫委顿,蔺苒回去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倒头就睡,至于去见张筱依这件事,明天再说了。

这一觉蔺苒睡得很死,直到快中午才醒,她看了眼手机,谢田田发了几条讯息过来,说是张筱依班上几个学生下午的时候要去医院看望,问她要不要一起。

蔺苒有些惊喜,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立马答应了下来。

她去买了束鲜花,下午的时候和谢田田还有张筱依的几个同学见了面,那几个同学都是张筱依的舍友,其中一个女生的造型有些朋克,打扮相当帅气,耳上戴了好几个耳钉,手臂上还刺了刺青。

蔺苒看不懂这种时尚,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各有各的个性,像她这种老古董,也说不了什么。

不过这个女孩子,给人的感觉倒是有些古怪,但蔺苒一时说不上来。

“谢老师,这位是……”几个学生看到蔺苒都有些奇怪。

对此蔺苒早就想好了说辞,“我是路女士的粉丝,听说她女儿病了,便想去看望一下,又不想太过唐突,就和你们一起了,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张筱依的养母路玫女士是个画家,在本市也小有名气,蔺苒这么说,几个学生都没有多想。

张筱依就诊的医院就是本市的一家私立医院,在路上的时候,蔺苒也听着这几个学生随口闲聊。

一共四个女孩子,其余三个的关系一看便很好,反倒是那个打扮帅气的女生和她们有些融不进去。

蔺苒听到那三个女孩子叫她学姐,不由有些好奇,“为什么叫学姐,她比你们还大一届吗?”

蔺苒态度和善,有个女生笑着跟她解释:“袁学姐是大三的,比我们大了两届呢,筱依两年多以前就入学了,本来应该是和袁学姐一届的,但是身体不好休学了,所以就和我们一届了,但是她和袁学姐关系挺好的,筱依希望袁学姐去看望她,正好我们也有这个打算,就干脆一起了。”

蔺苒了然,叫做袁洁的女生戴着耳机听着歌,并不理会她们,如此看来,个性也是相当的酷。

谢田田笑着说:“袁同学的成绩很出色,在学校的作品也很突出,得过好几次大奖。”

其他几个女生也跟着点头,兴奋道:“而且袁学姐还是学校星座俱乐部的,她会塔罗牌,特别灵验,很多人都去找她占卜,我们都很崇拜她的!”

塔罗牌?

蔺苒看了眼系统,系统扭了扭身体解释:[一种西方占卜方式,和东方的卦术异曲同工。]

我去,原来遇上同行了,难怪她看袁洁居然会觉得有些亲切。

蔺苒看着袁洁的眼睛微微发亮,她所生活的那个时代,和现在这个信息化时代不同,虽然也有西方的探险家航海家来到东方,但双方交流主要是在文化上,术法道法上交流却很少。

一些西方的教派虽然也有传入华夏,但并没有兴起,这些东西都是蔺苒所不知道的。

“哎呀,真想跟人好好切磋切磋啊。”

系统瞥她一眼,[宿主,请摆正你的位置,你只是个驱魔师。]

蔺苒翻个白眼,“但这并不妨碍我了解西方文化吧?”

不过蔺苒想归想,但毕竟场合不太合适,她也没有直接跑去跟袁洁进行文化交流。

等一行人到达医院后,就直接朝着张筱依的病房过去。

张筱依住的是贵宾套房,她半躺在病床上,戴着口罩,正在闭目养神,清晰可见她的眼下一片青黑,精神状态不佳,整个人十分清瘦,露在外面的手臂青筋暴起,血管突出。

她的身边坐着一个贵妇,蔺苒在和陶宝通灵的时候见过这个女人,她就是张筱依和陶宝的养母,也是那个知名画家,路玫女士。

谢田田敲了敲房门,半躺在床上的张筱依忽然睁开眼,目光有些急切,看到站在门口的谢田田,皱了皱眉,“谢老师?”

谢田田走进病房,身后还跟着其他人,张筱依眉头越皱越紧,直到看见坠在最后面的袁洁时才松了口气,眼里露出几分笑意,“小洁,你来了!”

袁洁点点头,张筱依的几个舍友把水果鲜花都送了出去,蔺苒也将自己买的花放到了床头,借机与张筱依近距离接触。

张筱依戴着口罩,蔺苒看不完整她的面相,但却看到她耳后微微发黑,眉间有隐隐血气,而且在靠近她的那一刻,包里附在槐荫木上的天魂突然暴动起来,若不是被定魂符压着,说不定天魂直接就要在人前现身了。

蔺苒目光一瞥,看到了张筱依的手肘,那里有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疤痕,像是被刀切下了一块肉,疤痕的颜色比较浅,年头也算不上久。

她眯了眯眼,只一瞬便收回视线,张筱依这才注意到这个生面孔。

“你是?”

“你好,我叫蔺苒,是路女士的粉丝,听说你病了,过来关系一下,祝你早日康复。”

路玫女士有些讶然,又和她握手感谢她:“有心了。”

一行人在病房里和张筱依说了会儿话,张筱依神色淡淡兴致不高,路玫女士见了无奈道:“筱依的身体有些不舒服,没太多力气,不好意思了。”

谢田田摆摆手,“没什么,身体要紧,你好好休息。”

她们不好多留,既然看过了,也不能太打扰人家,便提出了告辞,张筱依忽然喊道:“小洁,你能留下来陪陪我吗?”

袁洁一愣,点头停下脚步。

路玫女士送了她们一行人出门,再次向她们致歉。

张筱依的一个室友小声问道:“阿姨,筱依没事吧?”

“没什么大问题,等过段时间就能重新回学校了,你们放心。”路玫女士不愿多谈张筱依的病情,只是含糊地说了两句,但眉心也带着浓浓的愁绪。

蔺苒抱着胳膊懒懒站在一边,看着她们与路玫女士寒暄。

方才凑近一看,张筱依很明显有业障在身,而且她手上那块疤很有意思,如果没猜错的话,张筱依的口罩下面,应该会有一些小惊喜。

077 人面疮

槐荫木上的天魂在靠近张筱依时反应尤为剧烈,想必陶宝的死和张筱依有一定关联。

那个废弃果园在郊区有些年头了,这么多年虽时不时也会发生几例交通事故,但并不是说每一辆经过郊外的汽车都会发生车祸,路过的人只有在一定条件下才会被果园的阴气所影响。

换言之,出车祸的司机在那段时间必然特别倒霉,陶宝也不例外。

可这件事跟张筱依有什么关系,张筱依看着也不像有改变别人运势的本事。

蔺苒遥遥望了望张筱依的病房,目光微微闪过一抹精光。

路玫女士为了表示感谢,想请张筱依的几个舍友去医院楼下喝下午茶,谢田田看了看蔺苒,委婉推拒,“多谢您的好意,我们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路玫女士不做强求,带着几个女孩子去了楼下,直到看不见她们的身影了,谢田田这才小声问道:“蔺师父,怎么样啊,有什么发现啊?”

蔺苒微微一笑,“有倒是有,不过得等袁同学出来之后我才能肯定。”

她看了眼谢田田,心中暗叹一声。

当初谢田田脑补张筱依害死了她姐姐,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这件事张筱依都摆脱不了了,而且她现在自己肯定也深受其害。

蔺苒看了眼系统,眨眨眼道:“狗子,该你上场表演了。”

系统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宿主请放心,包在我身上!]

说完,系统就溜进了张筱依的病房里,再次干起实况转播。

病房里,袁洁还站在病房门口,张筱依招手唤她:“小洁,你,你过来些。”

袁洁走到她床前,被张筱依牢牢握住了手。

她的手削瘦如骨,病房里虽开着空调,可张筱依的体温却冷得有些不正常。

“小洁,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帮帮我,你一定要帮帮我!”

张筱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袁洁不明所以,“发生什么事了,你到底怎么了?”

张筱依顿了顿,先下了病床走到门口将门反锁住,这才慢慢走到袁洁面前,一字一句认真说:“小洁,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要替我保密,绝不能告诉别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能靠你了!”

袁洁越听越奇怪,张筱依的家境很好,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

她点点头答应下来,张筱依这才放心。她知道,袁洁接触过西方巫术,本身对诺言看得很重,既然袁洁做出了承诺,就轻易不会违背。

张筱依小心地摘下自己的口罩,那一刻,袁洁的瞳孔猛地一缩,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怎么会……这是什么东西!”

袁洁面色惊恐。

张筱依的脸上,长了一块掌心大小的肉瘤,那肉瘤形同人脸,眼睛鼻子嘴巴样样俱全,那人脸的半张脸上还覆盖着一层红色,就这么突兀地挂在张筱依白皙的脸上,十分可怖。

袁洁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东西,但她敏锐地感觉到了这张人脸上浓浓的死灵气息,这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系统扫描了一圈,铃声大作,[宿主宿主,发现怨灵!]

蔺苒沉默,没有立刻回应它,系统就继续当起播音员。

张筱依眼含热泪,哭着哀求她,“小洁,我被这东西缠上了,我该怎么办,它之前就曾经长在我的手上,就是这里。”

张筱依将手肘给她看,那里有个疤痕,也是这张人脸曾经长过的地方。

“两年前,它长在了我的手肘上,医院给我动手术剃掉了,我本来以为这就算完了,可现在,它又长在我的脸上,而且比两年前更大了……手上留个疤没有太大关系,可我的脸上如果留个疤可怎么办呐,医生说我这如果要剃,创面肯定不小的。”

张筱依的眼泪滚滚而落,流经那张人脸,那人脸竟张开嘴将她的眼泪吞下去。

袁洁吓得不轻,连连往后退,摇着头,“我,我从没见过这种东西,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缠上你,同样,我没有办法替你搞定它。”

“怎么可能!”张筱依尖声大叫:“你不是女巫吗?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之前还教过我不少东西,现在我有难了,我就求你这么一次,你帮帮我不行吗?”

她抓着袁洁的手,目光发紧,抛出一大堆好处:“我可以给你很多钱,我爸爸妈妈也会感谢你的,你不是还想去国外留学吗,我们家可以资助你,只要你给我解决了它!”

袁洁皱紧眉,用力甩开张筱依,正色道:“第一,我不是女巫,我只是凑巧懂一些巫术,第二,你这个东西我是真的无能为力,还请你另请高明,第三,我是想出国留学,但我完全可以拿奖学金做交换生,用不着你来资助我,你也别用这种口吻对别人说话,这容易引起人的反感。”

张筱依愣了愣,受母亲的影响,平时她待人接物都大方有度,面上功夫做得很好,和同学们的关系也不错,可这次实在是被逼急了,居然口不择言起来。

袁洁转身欲走,张筱依又拉住她,极力哀求,“小洁,是我不对,但我真的没办法了……”

张筱依的眼泪成片往下掉,袁洁看着也有些心软,斟酌了一下说:“我是不知道怎么除了它,但我能感觉到它身上有很重的怨气,你,你是不是无意间惹到了什么东西,才会被它缠上?”

张筱依目光闪烁,不愿多谈,袁洁也没有好的建议,她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遇到这种事也不会有更好的建议。

袁洁走出病房的时候,长长叹了口气,身旁忽然响起一个清越的声音:“你都教过她些什么东西?”

袁洁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蔺苒正靠在墙边,双手抱胸望着她。

是那个自称是路玫女士粉丝的人。

袁洁有些不悦地皱眉,“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蔺苒不在意地笑笑,“和我的关系确实不大,但和你的关系恐怕不小。”她走近两步淡淡道:“刚刚你不是看到了吗,她脸上的人面疮。”

袁洁惊讶地瞪大眼,“你,你偷听我们说话!”

蔺苒瞥了眼系统,虽说确实是偷听了,但张筱依长了人面疮这事,她却是一早便猜到的。

人面疮,一种畸形肉瘤,因形同人面,故以此得名。

在玄门中人来看,人面疮也分为先天或是后天。

先天人面疮自胎儿出生之时便有,往往是因为本来的双生子中的一个因为发育不良,但又没有死亡,只能长在了另外一个发育完好的孩子身上,形成一块畸形肉瘤,这肉瘤中便有着那个发育不良的胎儿的魂灵。

而另一种后天人面疮,则是因为人命债,因为欠了别人的人命,死去之人的命魂就有可能会化作怨灵寄生在欠了自己人命的人身上,演变成了这种人面疮。

张筱依身上的人面疮很显然就是第二种。

一般人在死后,命魂过一段时间便会消散,可陶宝的命魂却变成了怨灵,长在了张筱依的身上,之前是手肘部位,即便手术剃掉了也没用,现在直接就长到她脸上了。

张筱依舍不得在自己脸上动刀子,舍不得在脸上留疤,可若是不解决的话,人面疮会越长越大,到后来连口罩都遮盖不住,何况张筱依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戴着口罩过日子,这就想到了懂一点西方巫术的袁洁。

袁洁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蔺苒笑着看她:“想聊聊吗?”

袁洁没有拒绝,蔺苒带她找了家清净的咖啡馆,请她喝了杯咖啡,袁洁一直好奇地看着她,看了看周围,轻声问道:“你是女巫吗?”

蔺苒好笑摇头,“我是个东方驱魔师。”

袁洁愣了愣,倒是没说什么,她对这方面的接受能力很高,沉默了一下就问:“人面疮,是说筱依脸上长的东西吗,那到底是什么,筱依脸上怎么会生出这东西?”

她是答应了张筱依不把这事告诉别人,但蔺苒却是自己知道的,和她也就没多大关系了。

蔺苒给她解释了一遍人面疮,袁洁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说,筱依她……杀人了?”

“从法律上来讲,张筱依并没有杀人,阳世的法律定不了她的罪,但命债这个东西,不是说没动手,它就不存在了。”

对于这个说法,袁洁很是赞同,无论是直接杀人还是间接杀人,都存在因果。

袁洁抿了抿唇又问道:“筱依欠了的是谁的命,那个人又是怎么死的?”

“这也是我要跟你说的。”蔺苒低声与她简单讲了讲陶宝的事,“我不知道你对这些了解多少,但陶宝会在郊外出车祸,必然是被人改了运势,张筱依她自己没有这个本事,那就很可能是在和她有接触的人里,有人有这个能力。”

蔺苒直视着袁洁,袁洁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连连否认:“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帮她改运,我连张筱依有个双胞胎姐姐我都不知道,更没有和陶宝直接接触过!”

可张筱依认识的人里面,懂得一些巫术的就只有自己,否则她长了这人面疮,就不会第一个想到让自己过来给她解决问题了。

“我没说是你,你先别急。”蔺苒让她平静下来,淡淡道:“但是我想,你和张筱依的关系不错,是不是教过她什么东西,让她知道如何让一个人的运势衰减,或者说诅咒别人。”

袁洁冷静下来,细细想了想,抿紧唇说:“我有个姑姑,是个塔罗师,常给人占卜解决一些生活中的问题,因为很灵验,所以在业内小有名气,我跟着姑姑学了一点,在学校的时候因为加入了星座俱乐部,偶尔也会给别人占卜,但是我对巫术了解的其实很浅薄,很多问题我解释不了,我了解的东西都是姑姑教我的,我自己都没弄明白,怎么教别人?”

蔺苒并不意外,袁洁可能并没有系统地学过,其实就是了解一点皮毛,但这点皮毛足以惊艳普通人群,于是口耳相传间,将她的能力给放大了。

“那你仔细想想,你都和张筱依说过哪些这方面的故事。”

袁洁有些无奈,“蔺老师,我和她说过不少西方魔法的故事典故,但那些都是传说啊,放到现在根本实现不了,而且张筱依的身体不好,常让我给她占卜运势,她也问过我佩戴什么宝石可以改变运势……”

讲到这里,袁洁顿了顿,蔺苒也感觉抓住了重点,“什么宝石?”

袁洁说:“在西方,很多宝石都有其象征意义,不同的星座、不同的年月、甚至生活中遇到不同的事情,都可以佩戴相应的宝石达成某种效果,张筱依的家境很好,常常会根据我的意见购买不同的饰品佩戴……可我给她的建议都是让她变得更幸运的,并没有教她怎么变倒霉的啊。”

蔺苒轻轻挑眉。

虽然东西方的文化上有所差异,但某些方面却异曲同工,在玄门内,也有类似的佩戴宝石辟邪消灾,但没有像袁洁说的这么细致讲究。

蔺苒道:“这办法或许能让她幸运,但有的时候也会物极必反。”

袁洁猛地一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犹豫了片刻说:“我,我知道有一种蓝眼睛,也叫恶魔眼,是西方一个小国家的特色,当地是用它来辟邪的,把这东西挂在屋内,可以吸收霉运邪恶,但是不能久挂,因为当吸收的霉运累积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反弹,这时候就只能把蓝眼睛送给别人,或是卖掉,这样霉运就会带给别人……”

“有一种说法,当去那个国家旅行的时候,如果看到摊位上有卖蓝眼睛的,千万不要买,因为不懂行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那到底是辟邪的蓝眼睛,还是会带来厄运的蓝眼睛。”

袁洁的声音越来越轻,面色微微发白。

这种事她曾经对很多人说过,其中也并不止张筱依一个,可她只是在科普知识,大家也只是当故事在听,根本不会往别的方向想。

但有心人却未必如此,如果张筱依真的是用恶魔眼来诅咒害人的话,那她算不算是帮凶?

078 只能活一个

到底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知道这种事,袁洁很是无措,蔺苒轻叹道:“你就别多想了,你本无恶意,但你控制不了别人的想法,这件事的原委若当真如此,哪怕不是因为你,她也能从旁的方面入手。”

袁洁闻言心里好受了一点,但还是神色恹恹,蔺苒又问道:“蓝眼睛长什么样子?”

袁洁掏出手机给她搜了蓝眼睛的图片,“这是那个西方国家的特产,常被做成各种配饰,大致模样都是差不多的。”

蔺苒抿紧唇,看到袁洁划过的一张张图片,隐约记得昨天在交管局看到的视频录像中,陶宝的车里好像确实有一个蓝色的挂饰在荡来荡去,但因为画面比较模糊,蔺苒也不能完全确定。

但如果真的是蓝眼睛的话,一切似乎就能够解释通了。

了解了一番经过,蔺苒就打算再去找路玫聊聊,正要离开的时候,她又被袁洁叫住。

“蔺老师。”

蔺苒回头望去,袁洁嗫嚅了一下说:“如果有结果了,可以告诉我吗?”

哪怕那个叫陶宝的女孩的死亡和她无关,她也不知为何,想要去了解更多。

蔺苒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就当安她的心,“好。”

……

路玫招待完了张筱依的几位同学,就打算继续回去陪女儿。

这两天无论是她还是张筱依,都有些心力交瘁。张筱依不愿意动手术,可那个畸形瘤却在越长越大。

如果只是普通的肉瘤也就罢了,偏偏,那张人脸上有半面是红的,这让路玫想到了陶宝,陶宝的脸上也有这样一块胎记,哪怕后来经过治疗胎记已经淡化了,却也没有彻底根除。

那孩子有些自卑,不太愿意出门,难得出门了,却出了车祸,年纪轻轻就死了。

路玫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在医院的花园旁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准备上楼,却在楼下遇上的蔺苒。

蔺苒自称是她的粉丝,路玫对她的态度也格外温和,“多谢你来看望我的女儿,但最近不太方便,我也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不如等筱依出院了,我再邀请你来我家中作客,到时我们再好好探讨一些心得。”

若蔺苒真的是她的粉丝,得到这样的允诺,大约会欣喜若狂,不过那也只是她的一套说辞罢了。

“抱歉,先前对您有所隐瞒,请容我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蔺苒上前两步,与路玫握了握手,“我叫蔺苒,是个驱魔师。”

路玫一愣,脸色变了数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稍稍后退两步,目光警惕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你来干什么的?”

蔺苒面色不变,开门见山道:“令爱的脸上生了一块人面疮,偏偏还形似您的另一位女儿,路女士就从来没有想过其中缘由?有些事不能用现代科学来解释,但既然存在,就必然有其存在的因果,您说是吧?”

路玫瞪大眼,似乎对蔺苒知道这么多事感到十分惊讶,但惊讶过后,她又有种难言的慌乱,直言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就说些您能明白的。”蔺苒淡淡看着她,“您收养张筱依,养了她将近二十年,在她十三岁那年,你们为了一颗肾又收养了一个女孩,她与您相处也有近十年……路女士,我很想问,陶宝对您而言,究竟算什么呢?”

路玫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道:“你如果还不离开,我就要叫保安了。”

蔺苒轻叹口气,“我今日出现在这里,是受您女儿陶宝所托,不管您信是不信,当年的车祸也许并不是一场单纯的意外,如果您愿意相信我,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在旁边的咖啡馆等您,现在就不打扰了。”

她微微颔首,信步离开,留下路玫一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有动弹。

系统转了转天线:[宿主,为何不直接去找张筱依。]

事情已经基本明朗了,陶宝的命魂就在那个人面疮内,命魂不比天魂只有部分潜意识,它拥有所有的记忆,也有自己的意识,拉出命魂来和张筱依当面对峙,一切不都真相大白了?

“那样我的任务是完成了,却未必是陶宝想要的。”蔺苒垂眸道:“张筱依是她的妹妹,路玫是她的养母,她或许怨恨张筱依,但心里却敬爱这位养母,即便两个孩子因为先来后到在她心中有所偏颇,但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路玫未必就对陶宝没有感情。”

“虽说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但总得给路玫一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接受真相,命魂栖居在人面疮内,天魂留在画中迟迟不去,她若当真是想报仇,早就化作恶煞要了张筱依的命了,她需要的也许是一个公道。”

“当然,最主要的是……”蔺苒顿了顿,系统正听得认真,以为她要开始划重点了,更是拼命竖起耳朵。

蔺苒微微一笑,“我饿了。”

[……]

系统险些从半空栽到地上,心里有句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吃吃吃,就会吃!辣鸡宿主,难怪没人要!

(╯‵□′)╯︵┻━┻

路玫回到了病房,张筱依已经哭成了泪人,看到母亲回来扑到了她的怀里,大声哭诉:“妈妈,怎么办,小洁也没有办法,我不要动手术,我不要留疤,就算整容也没办法恢复得一模一样,我不要这样!”

路玫神情复杂,张筱依戴着口罩,哪怕是在父母面前,她也不愿意露出那恐怖的肉瘤。

路玫一言不发,好半晌后,才慢慢说:“筱依,你不觉得,你脸上这块东西,很像什么人吗?”

张筱依身形猛地一僵,“妈妈,你什么意思?”

“阿宝,你不会忘了吧?”

张筱依目光大变,脸上的人面疮忽然蠕动起来,让她觉得整张脸都在疼,好像在那人面疮正在张着嘴一口一口啃噬她的血肉,又像是有无数条小虫子在往她骨头里钻。

张筱依疼得捂住脸,嚎啕大叫,路玫赶紧按铃去叫医生过来,可医生对这情况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给她注射止痛药剂。

好一会儿,张筱依终于平静下来,慢慢睡着了。

路玫看了她好半晌,长叹一声。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医生建议尽快切除,可张筱依却害怕自己毁容,只能继续拖。

医院里也有医生知道一些偏方,说张筱依得的是人面疮,让他们找个道士给看看。

路玫不怎么信这些,可眼看着女儿这么受折磨,她却毫无办法,心里实在不好受,又想到之前蔺苒说的话,路玫整个人都心乱如麻。

当天晚上,路玫在梦里见到了陶宝,她全身是血,是她车祸时的样子,任凭自己怎么安慰她询问她,陶宝都只是一个劲地低声哭泣,一滴滴眼泪混着血水滴落下来,路玫也觉得难受。

当她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天亮了。

路玫看着病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的张筱依,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蔺苒还没到下午就接到了路玫的电话,约她出来一见,还是医院旁边的咖啡馆。

这个中年贵妇坐在窗边,面色憔悴,神情落寞,看到蔺苒出现了,起身和她打了声招呼。

路玫垂着眼沉默,两人都没有说话,蔺苒只能先开口:“路女士,您约我来这里,应该不是来和我打哑谜的吧。”

路玫沉默半晌,哑声说:“阿宝是个好孩子,十分懂事听话,她很有绘画的天分,好好培养定能成材,我一直想让她继承我的衣钵……当年她的车祸,我们都很遗憾,但警方也调查过了,那只是一场意外。”

“阿宝死了我很难过,可偏偏那个时候,筱依的身体也很不好,她患有尿毒症,血型罕见,肾源更是难找,阿宝之前已经换了一个肾给她,可两年多以前筱依的肾脏再次衰竭,阿宝也只剩一个肾了,没了这个肾,阿宝也会死,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们只能另外找肾源,可偏偏这个时候,阿宝出了车祸……”

路玫一面说,眼泪一面流了出来,当年的事对于一个母亲来讲,实在太残忍,她险些同时失去两个女儿。

蔺苒替她把话说了下去:“所以在陶宝的尸体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你们选择了将她身上仅剩的那颗肾换到了张筱依的身上。”

路玫双手捂脸,低低哭泣:“我们没办法,我们实在没办法……没有肾源,筱依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而阿宝,已经死了。”

这是一个母亲最无奈的决定,在陶宝出车祸以前,她从没想过要用陶宝的肾,她想要同时保全两个孩子,可这个时候,上天却替她做了决定。

她一直觉得愧对陶宝,但是天意如此,她也没有办法,可现在这个时候,蔺苒却告诉她,这场车祸可能并不是意外。

而那个形似阿宝的人面疮又长在筱依的身上,这让她怎么想?

她还能怎么想!

蔺苒看着路玫痛苦的样子,心想陶宝这两年都没有出现在人前,也许正是担心会变成这样。

路玫哭了好一会儿,红肿着眼睛问她:“真的是筱依吗?”

蔺苒轻叹一声:“路女士,当年的内幕如何,您作为她们两人的养母都尚不知情,而我只是个外人,仅凭我一面之辞,您恐怕也未必信服,还是让陶宝亲自和您说吧。”

路玫呆愣了好一会儿,怔怔看着她,“我,我能见到阿宝?”

蔺苒含笑点头。

……

张筱依还是一如往常地没什么精神,脸上时不时抽痛一下,她手里拿着一个蓝眼睛的饰品,紧紧攥着贴在脸庞,喃喃自语:“坏东西,你滚,你给我滚!”

看到母亲回来,张筱依立刻放下蓝眼睛塞到枕头底下,又看到路玫身后跟着的蔺苒,眉头一下皱了起来,“妈,我不想见外人。”

路玫没有说话,蔺苒微微一笑,关上了房门。

咔擦,是门反锁的声音。

张筱依愣了愣,看向母亲,“妈,你们干嘛呢?”

蔺苒拉上窗帘,屋子里一下暗了下去,她从包里取出了槐荫木,轻轻念诵了两句,天魂便浮现在了房间里。

“啊——!”

张筱依瞳孔一缩,尖声大叫,从床上跳了起来,整个人吓得不轻,路玫看着那浑身是血的女孩子,想到昨晚出现在梦里的陶宝,也不知是悲是喜。

“这是什么东西!陶宝怎么会在这里!她是鬼,她已经是死了啊……妈!”

张筱依从枕头下拿出蓝眼睛朝天魂扔了过去,恨声大骂:“你滚!你给我滚!”又神经质般的摇着头喃喃给自己打气,“我不怕,我一点都不怕!”

蔺苒捡起地上蓝眼睛,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正品,而这颗蓝眼睛上确实像是被加持了什么符咒,具有辟邪的作用。

张筱依朝路玫奔过去,抱紧她哇哇大哭,路玫却垂着双臂没有动作。

蔺苒走到张筱依身边,揭开她的口罩,张筱依猛烈反抗,可她一个久病缠身之人,哪里是蔺苒的对手,人面疮暴露于人前,张筱依崩溃般地大叫,喊着母亲。

路玫望了望蔺苒,沉默下来。

蔺苒两指并拢,点在张筱依的人面疮上,张筱依一瞬疼得面颊都在抽搐,叫声更加凄惨,而蔺苒的两指就像是抓住了人面疮中的什么东西,将一个虚影从里面拉了出来。

张筱依脸上的人面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去,汩汩血水顺着脸颊流下,在面颊上留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人脸型疤痕,而被拉出来的虚影,则和天魂合二为一了。

天魂单一的哭泣声忽然一停,抬眸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盈盈望了过来。

路玫浑身一震,试探性地唤道:“阿宝?”

陶宝缓缓点头,路玫的眼泪也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

张筱依早已蜷缩成一团坐在地上,一点点往门口的方向移,陶宝却忽然挡住了她的去路。

“啊!”张筱依吓得尖叫。

陶宝平静地看着她,“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张筱依蜷缩起来抱住自己,不断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是你自己倒霉,是你活该,老天注定了我们只能活一个,我还这么年轻,我不能死,我绝对不能死……”

079 纠缠

张筱依尖声叫道:“这都是天意,要怨就只能怨你的命不好!”

“真的是天意吗?”

陶宝声音淡淡,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有些悲哀,“我房间里的、车子里的那些蓝眼睛,难道不是你给我的吗?你以前很少会送我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好像一直很讨厌我,但你突然对我示好,我很高兴,所以那些蓝眼睛饰品,每一样我都好好保存起来了,可我不知道,那些东西,原来是我的催命符。”

张筱依神色惶惶,沉默不语。

两年多前她再次病倒,每天都在靠透析维持生命,每次看到陶宝出现在她的病房,她都会感到不平。

明明是双生子,凭什么她多病多灾,而陶宝就能健健康康,老天何其的不公平!

本来她是张家的独生女,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哪怕她是领养来的,爸爸妈妈对她都很好,可偏偏后来又来了一个人分享她的父爱母爱,更因为陶宝给她贡献了一颗肾,爸爸妈妈总会对陶宝多几分愧疚怜惜。

这事让张筱依极度不平衡,而且陶宝还有很好的绘画天赋,让妈妈另眼相看,张筱依每每听到路玫对陶宝的夸奖,内心的嫉妒就像藤蔓一样疯长,暗恨老天不公。

但看到陶宝脸上的红色胎记时,她又能稍稍平复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至少自己长得比陶宝好看!

而那个丑八怪,一辈子都要顶着这块难看的胎记,哪怕淡化了也无法彻底去除,只有涂上厚厚的粉底,才能勉强遮住痕迹。

陶宝是个软糯的性子,还有一些自卑,张筱依不断地找着她的麻烦,而陶宝也从来没有去跟爸爸妈妈告状,这就让张筱依越来越得寸进尺。

日子就在这样的粉饰太平中过了几年,直到她再次病发。

陶宝很关心她,可那种关心,在她看来就像是胜利者在向失败者耀武扬威。

她需要一颗肾,而这个肾只有陶宝能给她。

她准备了许多诅咒的蓝眼睛送给陶宝,那个白痴都欢欢喜喜地收下了,还以为妹妹终于想要和自己搞好关系,可她不知道,她的贝贝正心中用着最恶毒的话语诅咒着自己。

张筱依做梦都希望陶宝去死,她死了,她的肾就是自己的了。

她等了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又一个月,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而陶宝那里却没有半点动静。

张筱依几乎失去了希望,她以为蓝眼睛的诅咒根本是假的,她在陶宝面前撕破了面具,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地咒骂她,大声质问她为什么还不去死!

那是陶宝最难过的一天,难过得她不想见任何人,她开着车在市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心情也久久未能平静。她一路转到了郊区,却没想到,自己会在那里出了车祸,丧了命。

陶宝的死讯对张筱依来说却是天大的喜讯,她极力克制才压制住在父母面前大声狂笑,她做出难过万分的样子,和母亲抱着哭成一团,委婉地说着自己的病情。

陶宝是签过器官捐赠书的,何况她已经死了,器官再不取出来就会慢慢失去活性,张筱依急需要这颗肾带来一个健康的身体。

那时候,她觉得幸运女神终于眷顾了自己一回,该死的终于死了。

张筱依从不觉得是自己害了陶宝,那场车祸连警方都说了是交通意外,跟她更是没有半分关系,但在她出院后,张筱依还是将陶宝房间里的蓝眼睛都处理了,这件事,她只写在自己的日记里,她甚至还灵感勃发画了一幅画。

那幅画中有两个女孩,一个在镜子里,一个在镜子外,镜子里的女孩哀声哭泣,镜子外的女孩扬眉吐气。

再也没有比这幅画更能够描述自己的心情了!

可张筱依并不知道,人死后还有另一种存在的形式,陶宝本是眷恋家的温暖,徘徊在家中不肯离去,可她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她审视着张筱依,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过大的委屈怨恨让她留在了阳世,围绕在张筱依的身边,直到有一天,张筱依发现自己的手肘上长出了一个人面形的肉瘤,这种恶心的东西她是第一回见,更让她惊悚的,是这肉瘤的脸一半白一半红,这让她想到了一个人。

也是那时候起,张筱依开始恐慌。

这种恐慌一直持续着,哪怕手肘上的人面疮已经手术剔除了,她也在每日每日地不安,她总会梦到陶宝满身是血的样子,可这种不安,她没法和别人说。

如今看到陶宝站在自己眼前,说不害怕,都是自欺欺人。

张筱依早已经泪流满面,“你明明都已经死了,你还出来干什么,你哪来的回哪去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爸爸妈妈把你从孤儿院里接过来,给了你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精致生活,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非要把这个家彻底毁了你才甘心吗?”

蔺苒翻了个白眼,非凡嘶嘶吐着蛇信,系统早已经目瞪口呆。

[宿主,我似乎明白了一件事。]

蔺苒朝它望了眼,系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蔺苒可有可无地笑笑,“所以说,人心这种东西,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你时不时就会遇上一个披着人皮的牲口。”

作为一个旁观者,蔺苒都想去把张筱依狠狠抽上一顿了,更别说听到这话的陶宝本人。

陶宝张了张嘴,不可思议,“这就是你要说的话吗,你一直都觉得自己没错是吗?”

“我有什么错,我能有什么错!”张筱依死不悔改,“你不是我,你怎么能理解我的感受,你知道我多想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吗,我简直厌恶透了消毒水的味道,我想站在阳光下,我只想跟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你想活,那我呢?难道我就不想活吗?”

陶宝轻叹一声,觉得已经无话可说了。

震惊、愤怒、怨恨、委屈,这些情绪她都一一经历过,最难以克制的时候,她是真的想把张筱依也拖进这无尽的深渊。

她想听张筱依的一句忏悔,可现在看来也做不到了。

从芯子里坏掉的人,又有什么办法让她改邪归正呢。

陶宝摇了摇头,看向路玫。

从她们的对话里,再加上蔺苒之前说过的话,路玫基本已经猜到了前因后果,一时间太多的情绪涌了上来,路玫泪如雨下,看着陶宝的目光,只剩下难过愧疚。

陶宝看了看自己的样子,有些不安地扯着衣角,轻声说道:“妈妈,抱歉。”

路玫摇着头,“别说抱歉,阿宝,你没有错。是我不好,对不起,是我没有把筱依教好……”

这是一个母亲偌大的悲哀,在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她的孩子竟然变成了这个模样。

房间里只剩下哭声,蔺苒瘪瘪嘴,这种场合她实在没什么兴趣,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陶宝忽然唤道:“法师。”

蔺苒回过头,见她神色复杂,欲言又止,顿时心领神会,“你放心,你和她之间有因果线相连,我不会干预,想做什么随意。”

“多谢法师。”陶宝深深鞠了一躬。

张筱依左看看右看看,猛地上前两步想要抓住蔺苒,却被蔺苒一个闪身避过。

张筱依也不在乎这些,她头发散乱,满面泪水,神色慌乱地哀求蔺苒:“你是法师是吗?你帮我除掉她,你让她灰飞烟灭,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你想要多少都没有关系,只要你给我除掉她!”

反正爸爸妈妈只有她一个女儿了,等他们过世了,所有的财产就都是自己的,她未来的人生可以随意挥霍,只要能除掉这只鬼,张筱依不在乎花一点钱。

蔺苒额角青筋直跳,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一巴掌扇了过去。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蔺苒甩甩手长舒一口气,“早就想抽你了。”

爽!

蔺苒心满意足地走出病房,顺便带上了门,张筱依愣了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正想追出病房和蔺苒算账,路玫淡淡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我和你爸爸所有的财产,以后会全部捐掉,你别打主意了。”

路玫是真的心寒了,她实在不能理解,从小在身边养大的女儿,为什么会长成这样。

陶宝也是微微一笑,“张筱依,你放心,我会缠着你的,我们是双生子,生来便纠缠在一起,你别想摆脱我了……”

……

蔺苒在走廊旁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没多久就听到系统的提示声:[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2,任务奖励1000积分,当前积分990.]

蔺苒沉默好一会儿,忍不住道:“狗子,你真这么狠啊,我完成的可是主线任务,就算之前赊账了,除了积分以外就没其他奖励了?”

[最终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

蔺苒无奈叹气,又坐了好一会儿,路玫顶着一双红肿的双眼走了出来,“法师,谢谢您让我再见阿宝一面,否则我也不知道会有这种事。”

蔺苒不在意地笑笑,“路女士您也别太难过,陶宝一直隐忍不发,应该也是不想您这样。”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难以接受……”

路玫又捂住了嘴。再如何知性优雅,在这种事面前,都无法维持仪态。

陶宝的怨气很大,她跟着张筱依,让她长时间被阴气滋养,张筱依的身体又本来就不好,惶恐之中,留给她的日子,可能真的不会太多了,也许就在这两天。

但是欠了债总是要还的,张筱依欠了的命债,背负的人命,自有债主来讨,蔺苒也不会多过问。

她和路玫告了别,回了酒店休息。

第二天一早,她就接到了路玫的电话,昨天夜里张筱依突然心肺功能衰竭,抢救了一夜没抢救过来,凌晨的时候已经去世了。

蔺苒沉默片刻,赶去了医院。

路玫坐在长椅上,整个人就像老了十岁,她的身边陪着一个中年男人,应该就是路玫的丈夫。

“这位是……蔺师父?”张父看到蔺苒的时候有些惊讶,听妻子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这位法师,他却惊讶于蔺苒居然这么年轻。

蔺苒微微颔首,路玫默默流着眼泪,哑声道:“我虽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我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路玫没办法要求陶宝放过张筱依,这对陶宝也不公平,可到底还是养了快二十年的孩子,哪怕再失望、再心寒,看着女儿去世,她还是会难过。

蔺苒沉默了一下问道:“能让我看看张筱依吗?”

路玫和张父点点头,带她去了太平间。

张筱依的神情惊恐,嘴巴微张,双目圆瞪,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蔺苒伸出指尖点在张筱依眉心,细细感受片刻,放下了手。

无论是张筱依还是陶宝的魂都已经不在了,她原本还担心张筱依会因为过于不甘,在死后化作恶煞,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宿主,她们都已经被阴差勾走了。]系统忽然出声。

蔺苒看它一眼,她在张筱依的身上确实察觉到了阴差来过的痕迹,这话委实不假。

系统继续道:[张筱依死的时候确实很不甘,险些化作厉鬼恶煞,但是被陶宝给制住了,然后阴差又来了,把她们一起锁回阴间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宿主,我早就说过了,我和地府有长期合作啊!(~ ̄▽ ̄)~]系统一脸真挚地眨眨眼。

蔺苒不再多问。

阳世的法规奈何不了张筱依,但到了阴间,一切是非功过皆有论断,那就是她想逃都逃不掉的了。

蔺苒简单安慰了路玫和张父两句。

这里的事基本上已经搞定了,她和谢田田还有袁洁说了声,就准备告辞,带非凡回梅兰市,把它放到道观附近。

然而车票刚刚买好,她就接到了于九道的通知消息。

“丫头,你那里的事情都忙完了没啊?阿星那儿遇到了一点麻烦,一个人解决不来,你如果搞定了就过去看看呗?”

080 尸鬼虫

蔺苒闻言沉默了一下,“出什么事了,难道不是水鬼吗?”

“水鬼是一回事,关键现在不止有水鬼,阿星在除水鬼的时候,发现自己住的那家民宿的小孩大半夜不睡觉梦游去了海边,要不是阿星及时拉住就要坠海了,而且小孩醒后也有些神志不清,呆呆傻傻的。”

蔺苒皱紧眉,“失魂了?”

“可能是,但阿星试着招了魂也没用。”于九道轻轻叹息,“这事确实有点奇怪,但他那儿眼下正没辙,你要是忙完了就过去看看情况。”

蔺苒轻叹一声:“好。”

她挂断电话,于九道则将具体位置发给了她,蔺苒看了眼手里的车票,只能去退了重买,回头歉意地和非凡说:“抱歉,临时有事要去另一个地方,得等这件事忙完了我才能带你去灵眼了。”

非凡对此表示理解,摇摇头并不在意。

它困守在银丝镇上百年,一直留在那个小镇上,没机会离开去别的地方看看,现在跟着苒苒四处走也挺好的。

于九道说的那个小村庄位置比较偏,在沿海地区,要过去有些不方便,蔺苒在路上花了两天才总算到了镇上。

刚出车站,拖着行李箱正打算找个地方吃饭,忽然便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肩膀上被拍了一下。

蔺苒条件反射地按住转身,将人整条手臂反剪,那人连忙哇哇大叫起来:“哎呦,疼疼疼——”

那是个一米八体型微胖的年轻男人,戴着副黑框眼镜,蔺苒拧眉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松开手抽出手机看了眼。

来之前阮星联系上了她,说要来车站接她,还给她发了张自拍,让她根据这照片来认人。

手机屏幕上那张自拍照五官端正俊朗,看上去是个很精神的年轻人,可跟真人比起来,似乎有些不大像。

系统也忍不住扫描了一下,[相似程度,百分之三十。]

蔺苒:“……”

阮星扭了扭胳膊和她打招呼:“诶,小姐姐,初次见面,你就给我这么个大礼啊?”

蔺苒一言难尽:“你这长得,跟照片上似乎有些许出入啊?”

阮星朝她眨了眨眼,“嘿嘿,照骗嘛,当然要p得好看一点了!”

蔺苒抽抽嘴角,虽然知道时下很多女孩在拍照的时候都喜欢美颜,不过一个大男人这样真的好吗?

阮星跑过去给她拎行李箱,边走边说:“不过小姐姐你的样子倒是和照片没什么区别?”

“……我好像不记得有给你发过自拍。”

阮星愣了愣,点开围脖给她看:“你是没给我发过啊,不过前几天网上关于你的视频流传得还是很开的。”

他说的是贾导转发的那条舞剑视频,视频是徐子谦拍的,原本还只是小范围地转发,但贾导好歹是知名人士,这么一转,关注转发的人自然而然就多了。

蔺苒随意瞥了眼下面的评论。

【贾导被盗号了?】

【我以为这只是剧组的某位武术指导,驱魔师什么的是认真的吗?】

蔺苒朝阮星瞥过去,阮星还是一脸兴致勃勃,“看视频就觉得小姐姐身手很好,刚试了试果然不错啊,还有这个,前两天流传也挺广的。”

阮星又给她找出了一个视频,那是她在银丝镇客运中心的时候围观人拍的,当时银丝镇的鸟兽都在和非凡告别,而非凡缠在她的手腕上被施了障眼法,于是在大众眼里,便成了她被鸟兽簇拥环绕。

【卧槽,这是什么魔法?】

【莫名有点小羡慕是怎么回事?】

【我突然有些相信她真的是驱魔师了。】

【我去,怎么又是她啊?靠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搏噱头,过几天是不是就要出道了?】

蔺苒抿紧唇,她不玩围脖,平时也不关注这个,网上流传的这些事她还真不清楚。

阮星塞好手机神秘兮兮地问道:“小姐姐,这是什么法术啊?”

蔺苒扯扯嘴角,看了看手腕上扬起小脑袋的非凡,无奈笑笑,“我说这是个巧合你信吗?”

阮星一脸你仿佛是在逗我。

但不管他信不信,阮星却知道蔺苒是有两把刷子的,而且连于老都对她赞不绝口,阮星也不会随意轻看她。

两人找了家小饭馆吃午饭,但看到蔺苒连着吃了两碗饭,阮星都不由有点傻眼,默默看了看自己的饭碗,心想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也不能比一个女孩子吃得还少吧?

于是又给添了一碗,眼看着蔺苒又搞定一碗,他再次给自己添了一勺饭。

结果吃到后面,阮星扶着肚子半躺在靠背椅上。

卧槽,不行,撑得肚皮都绷紧了。

蔺苒有些好笑,“吃不下就别吃了。”

阮星欲哭无泪:“小姐姐,你几天没吃饭了啊?”

“我只是天生食量大。”

“……”

旁边一桌的几个男人正在喝酒谈天,其中一个男人大声招呼道:“来来,给这鱼掉个头!”

蔺苒朝那儿望了眼,阮星笑着说:“这儿靠海,以前这里的人都是靠捕鱼为生,渔民出海遇到大风大浪,最怕的就是翻船,华夏自古就喜欢讨口彩,所以平时大家都很忌讳‘翻’这个字,因此给鱼翻面的时候,就说掉头。”

蔺苒点点头,这个风俗自古就有,沿海或者靠水的都差不多。

阮星又来了劲,继续给她科普,“还有啊,咱们吃饭用的筷子,这说法也是从渔民这儿来的,以前筷子叫箸,但是在水上划船不能‘住’,必须‘快’,这就开始叫筷子了。”

蔺苒微微一笑,让服务生又给打包几只烤鸡,阮星面色微微一僵,不敢置信,“不是,你还吃啊?”

蔺苒毫无自觉,她是吃饱了,可非凡还饿着呢,在阮星面前她不好喂非凡,那就只能打包了。

将三只烤鸡放进背包,又留了个口让非凡钻进去大快朵颐,蔺苒就决定开始办正事。

“之前只是听于老说了个大概,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具体说说吧。”

谈起正事来,阮星也收了之前的不着调,终于正经起来,“之前于老让我过来是因为附近在闹水鬼,有人在从村上摆渡到对面小岛上的时候被黑色的头发丝状的东西拖进了水里,好不容易捞上来的却成了干尸,当地人赶紧就报警了。”

“我当时离这个地方挺近,第二天下午就赶到了,那尸体还存放在冷库,法医初步鉴定为大量失血,可被害者身上除了四肢勒痕以外,并没有发现有大创面伤口,后来法医解剖后,在尸体的肚子里发现了手指粗细的吸血虫。”

蔺苒挑眉,“吸血虫?”

“你信?”

蔺苒摇摇头,“吸血虫要是能把人吸成干尸,那就用不着我们过来了。”

阮星点头赞同,“受害者的肚子里有好几条这样的虫子,那法医都给恶心到了,正想将虫子取出来送去化验比对,可那虫子接触到空气之后居然就化作一团黑气消散了,这是好几个人一起看到的。”

蔺苒目光微垂,“依我看,那个东西可能是尸鬼虫。”

尸鬼虫,顾名思义,就是寄生在尸体里的虫子,如果那尸体上还有冤魂久久不散的话,那么这虫子在冤魂长年累月的滋养下就会变成尸鬼虫,可以从人的七窍中钻进去,吸食血肉,把人吸成干尸。

但尸鬼虫只能寄居在人体或是尸体内,一旦完整接触到空气就是消散,所以一般如果不入水不受到水鬼攻击,便没有这方面的隐忧。

听阮星的描述,似乎就是这个。

阮星附议:“我也这么觉得。”

水里面有水鬼并不稀奇,毕竟在水边生活,难免会有死在水里面的人,而水鬼这种东西往往是不能轮回的,它们只能找一个替死鬼代替自己,这样水鬼就能摆脱水的控制。

所以若是有人落水,水鬼就会缠上那个人,而在被水鬼缠上的时候,和水鬼相依相生的尸鬼虫也会趁机钻到人体内,这就造成了干尸的结果。

蔺苒问道:“所以你找到水鬼了吗?”

阮星挠挠头,“找是找到了一只,我也顺便把它给收了,可在那水鬼身上,我并没有看到尸鬼虫。”

袭击人的水鬼身上有尸鬼虫,可他抓到的水鬼却没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水里面不止有一只水鬼。

“我本来想再留一留,看看还能不能再多抓几只出来,可紧接着又出了事。”阮星又说起了那个小孩失魂的事。

“那家的小孩很正常,我问过小孩的父母,他从来没有大晚上梦游的先例,可那天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往海边走,还要往海里跳,等我把人拦下来,小孩就晕了,接着就傻了,可傻归傻,到了晚上倒是还知道要往海边去,要不是他父母把他拴起来,估计又要去跳海了。”

阮星轻轻叹气,小孩现在还在医院,检查不出原因,刚醒过来的时候孩子的父母还以为是他对小孩做了什么把人变成这个样子,甚至还报了警,可直到警察来过后,阮星亮了身份证件,双方就调解了,后来到了晚上那小孩又表现出对大海的“向往”,孩子的父母也再没其他话好说了,都以为那孩子中了邪。

阮星摇摇头,“那个村子比较传统,有些东西的接受程度也比较高,村子里的老一辈听了都说,这孩子是被海妖迷了心智……诶,小姐姐,我看不出眉目,你觉得呢?”

蔺苒沉吟片刻也摇了摇头,“我说不好……”说着她看了阮星一眼,“你不是占卜师吗,算一卦是怎么回事?”

“哎呦我的姐,我要是能算得出来,于老还要请你来帮我吗?”阮星苦着脸,“占卜术又不是万能的,有些事超过我能力范围,我也没办法啊!”

蔺苒默了默说:“先去看看那小孩吧。”

阮星点点头,带着蔺苒去了那孩子所在的医院。

小孩十二岁,小名叫阿泰,还在上初一,虽说平时调皮捣蛋,父母没少为他操心,可看到孩子这么呆呆傻傻的样子,哪有不心疼的?

阮星和阿泰父母打了几天交道了,知道阮星和自己孩子变傻没关系,反倒是救下了他们儿子之后,夫妻两个对阮星都比较客气。

阮星朝床上的阿泰看了看,阿泰依旧是呆呆傻傻的坐着,没什么表情,回头朝蔺苒摇摇头,又给阿泰的父母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同事,过来看看阿泰。”

知道阮星是奇人,既是他的同事,夫妻两个也比较尊敬,蔺苒走至床前摸了摸阿泰的天灵盖,确定这孩子是少了一魂一魄,又从包中取出朱砂在阿泰眉心点了点,问了父母孩子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念了几遍招魂咒也没有反应。

阮星小声道:“小姐姐,各种招魂的办法我都试过了,就是招不来他的魂,后来我还卜了一卦测算这孩子魂魄究竟去哪了,结果同样指向不明。”

一般情况下,问清楚姓名和生辰八字,哪怕丢了魂,也可以用招魂的方法招回来,但若是招不回来,那就有可能是这个魂魄被困在了什么地方。

阿泰的父母满含期待地看着蔺苒,蔺苒却收了手替阿泰擦干净了额头的朱砂。

夫妻两个便知道这是没辙了,不由有些失望。

蔺苒仔细问了问阿泰出事当天去过的地方,做了什么事,夫妻俩想了想,都有些汗颜,“我们家经营一间民宿,平时都比较忙,阿泰就常常和几个同龄孩子一起玩,他们经常都会趁着退潮的时候去沙滩边上挖淡菜捉沙蟹,那天正好是假期,他们也是照常玩,晚上还好好地回来吃晚饭的,谁知道半夜就出了这种事……”

阿泰的妈妈说着便有些哽咽,蔺苒和阮星对视一眼,又问道:“像阿泰这样的情况以前有过吗?”

夫妻俩摇摇头,“以前从没见过,但是有过几起孩子失踪的例子,家长一大早醒来发现孩子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报了警也没用,都说村子里出现了拐子,可现在想想,也许是跟阿泰一样,大半夜跑去了海边……”

那这些孩子可能不是失踪了,而是死了。

081 鱼头村

蔺苒要了一小撮阿泰的头发,用黄纸小心包好,没待多久就出了医院,她对于这件事并没有多少思路,阮星也差不多,他在这多留了几天,要是有头绪早就行动了。

“小姐姐,你还要招魂啊?”对于取头发这种事,阮星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招魂。

蔺苒摇摇头,“招魂暂时是没用了,这头发我另有他用,不过现在我们得去趟警局。”

“去警局干嘛?”

“那几起小孩子的失踪案件,也许还能看出什么眉目,这种事,当地警署应该有案宗记录吧?”

阮星耸耸肩,“那些案卷我之前就去看过了,没看出什么特别来。”

“那就再看一遍。”

“……”

阮星叹口气,跟上蔺苒走了趟警局。

一回生二回熟,阮星跟当地警署已经打好关系了,蔺苒发现这人平常时候虽然有些不着调,但却处事圆滑八面玲珑,短短几天就已经跟人家称兄道弟了。

阮星又陪蔺苒翻了一遍案宗。

那个村庄叫鱼头村,主要靠养鱼捕鱼为生,近几年慢慢发展出了旅游业,但这片海景并不好,前来旅游的不多,而且村子有些落后,留守情况比较严重,年轻一辈大多都出去打工了,留下的都是些老人、小孩还有妇女。

据记载,村上这两年总共出过五起人口失踪案,都是十几岁甚至更小一些的孩子,其中有三例是家长清早起来时发现孩子不在房间,家门锁的好好的,小孩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怎么都找不到,就像阿泰妈妈说的那样,还有两起则是小孩在吃完晚饭跑出去玩的时候丢的,再也没回来。

村子上安装监控的路段并不多,这几个小孩最后似乎都走过同一个地方。

蔺苒找了个警员问道:“这个监控位置是靠海的吗?”

“对,这块位置有个小鱼行,渔民捕到的鱼会先运到鱼行里,这个就是那里安装的监控。”

蔺苒和阮星对视一眼,目光沉沉。

出了警署之后,阮星随手抓了一把草,口中喃喃念着什么,又皱紧眉满脸为难地摇头。

蔺苒抱着胳膊看了会儿,见他随手把草扔了,好整以暇问道:“你这是杂占啊?”

卦算实则也是一种预测之术,有多种占卜方式,比较常见的甲骨卜、易占、象占、星占、式法,还有一种流传于民间的数术杂占,没有体系理论,就连典籍记载也很少,靠的都是代代口耳相传,于师徒之间传承。

杂占什么都能占,其结果也多数有其约定俗成的标准,阮星现在用的就是杂占中的草卜。

阮星拍了拍手笑道:“我各种占卜方式都会一点,但最擅长的是星占,不过现在大白天的看不见星星,就只能用别的了……”

说着他就凑了过来,双眼发亮:“小姐姐,我听无机说你也会卜术?”

“我并不精通此道,就大概能测个吉凶祸福。”蔺苒淡淡说道:“言归正传吧,那几例孩童失踪案多少似乎和海有些关系,如果把阿泰的事一起联系起来,那些孩子可能是受到了某种‘召唤’,在无人的时候跑去了海边。”

阮星点头赞同这个猜想,“可海里有什么东西能跟摄魂一样操纵人类?我倒是听过西方神话里有海妖唱歌蛊惑过往渔船的,但那也不过就是传说罢了,放在这个时代,很多事根本不成立。”

蔺苒不置可否,“大海的神奇之处多了去了,只不过有的东西我们还没有发现罢了。”

她看了看手腕上的非凡,吃饱喝足之后,非凡就开始打瞌睡,已经盘起身子睡得很香了。

在见到非凡以前,她也以为这个世上已经不存在蛟了,但事实证明,它们只不过是在以一种人类不知道的方式繁衍生存。

而有些超自然现象,也不是现代科学能够解释清楚的。

阮星摇摇头,“行了,我们先去鱼头村吧,阿泰的事要解决,可那水鬼我也还没抓到呢,等明天我们租条船就去捉水鬼。”

蔺苒没什么意见。

从镇上去鱼头村只有一条路,蔺苒本是想直接打辆车过去的,结果阮星一看旁边一棵柳树的形状,掐指一算,振振有词:“小姐姐,卦象显示,我们适合乘公交。”

蔺苒:“……”

所以说她不喜欢给自己占卜,干什么之前先来一卦,真的太麻烦。

不过阮星既然坚持,蔺苒也无所谓,跟着上了公交。

这辆公交车的终点站就是鱼头村,蔺苒的上车点没什么人,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中间有途径一所学校,正好是放学的时候,上来了一群中学生,整个车厢瞬间变得拥挤杂乱起来。

“青青你到这里来,别站崔石旁边,我妈妈说了,他可脏了,跟他一起玩要得病的!”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子拉了把另外一个叫青青的女生,说话声音一点都没有压低,附近的人都能听得到。

两个女生往车厢的另一头挤,其他孩子也自发地往旁边站,将一个瘦小的男生孤立在一边。

那个男生穿了身旧校服背着只旧书包,衣服有些脏了,头发油油的像是几天没有洗过,整个人有些邋遢,身上还有点怪异的气味,站得近的几个人闻到了都微微皱起眉,往旁边挪了挪。

蔺苒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倒不是觉得这男生不修边幅,而是她发现这男生身上居然还沾了点阴气。

几个孩子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讨论各种事,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欢声笑语不断,那个叫崔石的男生往他们的方向望了眼,大概是知道自己融不进去,便默默移开目光,拉着扶手垂下头。

他的额发有些长了,遮住眼睛看不真切目光,静静地站在一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公交车越开越远,车里的人也越来越少,到最后一站鱼头村的时候,车里只剩下蔺苒阮星还有几个中学生了,这其中就包括了崔石。

车门一开,几个孩子就闹哄哄地下了车,崔石落后了几步也慢吞吞地走了下去,蔺苒和阮星则缀在最后面。

这几个孩子显然都是鱼头村的,只不过是在镇上上学。

“小姐姐,你怎么一直盯着崔石看啊?”阮星帮她拖着行李箱,在车上的时候他就发现蔺苒的目光时不时落到崔石身上了,下了车才忍不住问上一句。

“你没发觉他身上有一点阴气吗?”

阮星眨了眨眼,一脸理所当然,“有是有,但他们家是做丧葬纸扎生意的,这就不奇怪了啊。”

蔺苒微微一愣,阮星给她解释起来:“阿泰出事之后,我问过和他玩得好的几个孩子,刚那几个学生都是村子里的,这村子就这么点大,彼此都认识,什么东西随便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

“那个孩子叫崔石,家里父亲早过世了,母亲靠扎纸维持生计,村子里有谁家死了人了,花圈纸人什么的都是崔石妈妈扎的,崔母平时也不怎么管这孩子,崔石又不注重外表,整个人就有些邋遢,村子里很多人都比较忌讳这种丧葬东西,连带着其他孩子的父母长辈都被教导着不要去和崔石玩,会沾染霉运,于是这孩子就被孤立了,个性也变得有点忧郁,不爱跟人交流。”

阮星摇头叹气,村子里比较传统迷信,这种环境促成了崔石的这种性格,谁也没法说理去。

蔺苒沉默下来,几个小孩走得很快,拉开了和他们的距离,两人也不跟这群孩子同路,只是往旁边的民宿走去。

咸湿的海风吹到脸上,带来淡淡的腥气,太阳快下山了,整个天空都被染得一片橘红。

蔺苒看到远处海滩上高高地竖着一根长矛状的东西,不由问道:“那是什么?”

阮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笑了起来,“那个啊,就要从差不多十年前开始说起了。”

他刚起了个头,蔺苒就知道接下来大概又要一篇长篇大论,刚想让他言简意赅,可阮星就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

“十年前鱼头村主要还是捕鱼养鱼,村子里的年轻一辈也比现在多,但是有一年来了一个强台风,那时候的防台风措施可没现在好,鱼头村又靠海边,家家户户只能锁好门窗躲在屋子里,过了大半天,风浪小了,台风似乎是过境了,鱼头村所有的年轻男人就一起去海边收拾渔排,那可是值钱的东西,能抢救一点是一点,结果你猜怎么着?”

阮星突然停了,就等着她发问。

蔺苒沉默看他一眼,系统也跟着摇了摇天线。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却视而不见~]

“……”

等不到下文,阮星顿觉没趣,索性不卖关子了,“结果那台风刚离开半个小时,又转了个弯回来了,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海边的渔排都被掀飞了,那些年轻男人也被卷进了海里,几乎全村的年轻男人啊,全死了……”

自然的力量何其之大,那种时候,人类在自然面前便显得格外渺小。

蔺苒目光微动,“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怕是闹鬼了吧。”

“诶,小姐姐说对了!”阮星摇头晃脑道:“台风的破坏力太大,来村子里的路都被堵死了,花了两天才被打通,这才有警察来帮忙捞尸体,捞完的尸体就堆在海滩上。大夏天的,尸体经海水一泡,全臭了,晚上的时候派人守在海边,结果第二天就被发现死在了海里,接连好几天都是这样,大家都怕了不敢来了。”

这种事,在蔺苒看来,其实就是死在海里的人成了水鬼,在找替死鬼,但一次性死了这么人,整个村子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影响,短期之内还不会恢复。

“如此说来,这长矛是镇鬼用的。”

阮星点点头,“是啊,当地请了个风水先生,专门算出了一个位置设下了这根长矛,镇住了此地的鬼气,村子就渐渐恢复正常了,但当年发生的事影响极大,一个村子年轻男人几乎都没了,只剩下老人女人和孩子,时至今日,才慢慢恢复元气。”

在海边生存,靠海谋生风险自古便大,时不时就要应对各种恶劣的自然条件,所以渔民在出海之前,往往都要烧香拜神,祈求出海平安,也保佑能够捕捞到大鱼。

说话间,阮星带她到了民宿,开了间房间,这次蔺苒拒绝了阮星的晚饭邀请,打算在房里喂非凡。

海边最常见的食物就是海鲜,而非凡对海鲜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热情,一个眨眼的功夫,几条鱼就已经被吞掉了。

系统赶紧打起小报告:[宿主宿主,你看它这么能吃,早晚要把你吃穷的,还是系统好养活,不用愁吃也不用愁穿~O(∩_∩)O]

蔺苒嘴角直抽,斜眼睨过去,“你的能量瓶不是爸爸充的?你个败家玩意儿,爸爸给你充了多少钱了,你一百关现在过了没你自己看看!爸爸就是闭着眼睛都能通关!”

[……]

系统默默转过身。

等解决了晚饭,蔺苒决定在村子里转转,顺便再去海边看看。

这个时候正是家家户户吃晚饭的时候,蔺苒不认路,只是沿着村子走,忽然就有一个小胖子慌不择路地冲了过来,险些撞到她身上。

蔺苒稍稍扶了一把,给他稳住身子,认出这个小胖子就是之前在公交车上的几个中学生之一。

“干什么慌慌张张的,后面有人在追你吗?”

小胖子还有些惊魂未定,见是个好看的姐姐,摇了摇头,低声说:“没,没什么,我跟别人闹着玩呢。”

说完就赶紧一溜烟跑了,蔺苒望了眼,也没多在意,双手插在口袋去了海边。

海面已经退潮,沙滩上还有不少沙蟹,这儿的海水比较浑浊,拍在沙滩上留下一层白沫。

非凡从她手腕上跳下去,欢快地朝着大海游去,蔺苒想了想随便它了,反正蛟这种生灵天生懂水性,而且以非凡的本事,海里的东西一般情况下奈何不了它。

082 泉客

蔺苒从包里取出黄纸,纸里包着的是从阿泰那里弄来的头发,她左手掐了个奇特的指诀,口中喃喃念了几句咒语,随后拇指并食指轻轻一捻,那一小撮头发无火自燃,很快便升起一道青烟。

海边的风很大,但奇特的是,这青烟却没有没有因为海风被吹偏,而是徐徐升起,在半空徘徊了一阵,凝聚成一团,才渐渐消散。

蔺苒轻轻挑眉。

一般的招魂法子不奏效,要么是这魂被困住了,要么是这魂消失了,若是前者,找出魂魄被困之处,将之带回便可,若是后者,那就真的是神仙都没办法了。

所以她得先确定阿泰丢失的那一魂一魄是否还完好。

她取的头发是阿泰头顶的那一缕,头部乃诸阳之会,五行之宗,是与魂魄契合最紧密的地方,而阿泰是在海边出事的,蔺苒原以为这魂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摄走了,可现在看来,这一魂一魄似乎并没有离开鱼头村被带去大海。

那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它们召不回来?

蔺苒一时没有头绪。

这个时候,也有一些吃完了晚饭来海边散步的人,非凡还没回来,蔺苒就干脆沿着沙滩走了一圈,这片海域确实算不上好看,腥味有些重。

十年前的那场灾难,保守估计死了也有几十个人,他们都死在了这一片海域,有的尸体被捞上来了,有的尸体却沉在海里,到后面出了闹鬼的风波,连警察都不愿意来捞尸体了,那些死在水里的人,自然而然就慢慢变成了水鬼,在这片海域徘徊。

何况这十年来必然还有其他死在海里的人,这种事在海边从来都不少见。

大海自古以来,不知吞噬了多少生命。

现在距离十年前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但对于她这种驱魔师来讲,靠近海边时还是能够隐约感觉到些微阴气。

蔺苒到那根支起的长矛边上转了圈。

长矛上刻了符咒,也被加持过,上面还带有淡淡的煞气,唯有这种煞气才能够镇得住当年这里因为一次性死了太多人而产生的阴气,而当初弄出这根长矛的人,也必然是有些本事的风水师。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长矛上的煞气慢慢淡了,十年前的事也渐渐淡去了,鱼头村恢复了曾经的平静,这根长矛就成了鱼头村的标志性建筑,实际上起到的效果却大不如前了。

所以这附近海域的魑魅魍魉也不怕了,时不时就会跑出来作怪。

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非凡终于回来了。

银丝镇上也有河,但那条河是从镇上流过来的,被污染得比较严重,它就算不太常去河里玩,身上都被腐蚀地斑斑驳驳,但在海里不一样,海水就算再浑浊,也总有干净的地方,非凡玩得很开心,要不是还记着蔺苒在海边等着,它可能会游得更远。

非凡甩了甩尾巴把身上的水甩干,又到蔺苒面前来。

“苒苒苒苒,张开手!”

非凡扬了扬脑袋,蔺苒不明所以地摊开手心,非凡朝她吐出了几颗珍珠,珍珠不算大,但却颗颗圆润饱满,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蔺苒微微一愣,“给我的?”

非凡点点头一脸求表扬,蔺苒好笑地弹了弹它的犄角,“谢谢啦。”

系统一脸冷漠:[……]哼!

非凡重新爬回她的手腕上,说起另一件事,“苒苒,我刚还在海里看到了好多只水鬼,它们抱成了一团,和水草长成了一片,我本来想仔细看看的,但是那附近的海水气味太难闻了,我就没过去。”

蔺苒目光一动,她之前是猜到这海里有不止一只水鬼,但是要把它们一网打尽却不容易,非凡倒是无意中发现了水鬼团,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处理多了。

蔺苒忙问道:“你还记得它们的具体位置吗?”

非凡点点头,“记着的!”

蛟的方向感很好,在海中有一套自己的辨认之法。

蔺苒大喜,“那就太好了,等明天白天租了船,就由你带路,我们去找那个水鬼团,有几只水鬼就捉几只。”

“好!”

非凡甩了甩尾巴跟她击掌。

系统忍不住找起存在感,[宿主,我也能定位水鬼团位置的。]

蔺苒看了眼委屈巴巴的系统,大概因为自己的活被非凡抢了,系统正蹲在角落画着圈圈。

蔺苒拍了拍狗子的脑袋,“你们双管齐下,双重保险好吧?”

系统心情好了一点,又哼哼道:[我比它可厉害多了! ̄へ ̄]

“……”行吧,你开心就好。

蔺苒回了民宿,打算休息一晚上明早起来干活,可到半夜的时候,却被系统和非凡一起吵醒了。

“干嘛呢?”

非凡咬着她的衣角扯了扯,“苒苒,我听到海里有奇怪的声音。”

系统的天线也跟着亮了起来:[检测到不明歌声。]

歌声?她怎么没听到?

蔺苒微微皱眉,突然想起一件事,打了个电话给阮星。

阮星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睡意,“小姐姐干嘛呢?”

“马上穿好衣服,跟我去海边!”

阮星:“……”(⊙?⊙)?

蔺苒拎起包就朝着海边跑,阮星的动作也很快,收拾好了自己就去了海边和她会和。

夜里的海风更大,吹在人身上有些湿寒,月光照在沙滩上,光线有些昏暗,但加上村子路口的灯光,基本能够视物。

跑来海边的一路上,蔺苒都没有听到任何歌声,在海边听到的也只有浪潮声和风声,但系统和非凡都检测到了异样,那就不太可能有错。

“小姐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阮星急急忙忙跑出来,还有点不明所以。

蔺苒沉声道:“打个电话去问问阿泰的父母,阿泰是不是又犯病了?”

阮星一愣,反应过来之后马上打了个电话,是阿泰的母亲接的,一问之下果然阿泰这个时候不像平常一样呆呆傻傻了,他不受控制地朝一个方向走,哪怕父母竭力拉住他也不管用。

非凡说那个声音停了,阮星听到电话那头说:“阿泰又突然晕过去了,怎么办,再这么下去,医生要把阿泰转到精神病院去了。”

阮星一脸沉重地挂了电话,蔺苒也陷入了沉吟。

阿泰之前失了魂,所以整个人变得呆呆傻傻,蔺苒本来以为这是失魂的正常现象,因为有的人在失魂之后会陷入昏迷,有的人会变呆变傻迷失神智,还有的人会不断重复失魂前的某样动作。

在失魂前阿泰是往海边跑的,所以对于阿泰表现出对大海的“向往”之时,她和阮星都没有感到太奇怪,可她却没想到,事实上,却是有一种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在召唤着阿泰。

“你刚刚来的路上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特别是从海里传来的。”蔺苒看向阮星。

阮星一脸莫名地摇头,“什么奇怪的都没听到,小姐姐你听到什么了?”

关键就是她也没听到!

蔺苒只能问系统:“那歌声是什么东西的?”

系统晃了晃天线摇头,[时间太短,目标太远,未能完全检测。]

蔺苒又低头看非凡,非凡摇摇头,“我只是听到了一些若有若无的声音,那种声音有点特别,但肯定不是人类的,也许是某种特殊的海洋生灵……我的年纪小,很多事都不懂,母亲也没教过我这些。”

非凡一直都在银丝镇,何况现在的环境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很多生灵都已经消失,中间又断了传承,它不知道不足为奇。

阮星喃喃自语:“难不成还真是海妖?”

用歌声蛊惑水手前来的海妖,会让轮船触礁沉没,而船上的人,则将落入海妖的血盆大口。

但那也不过是一个传说故事,甚至在不同的海域还有不同的版本,但大都换汤不换药,成了小孩们的睡前故事。

蔺苒看着海面出神。

非凡是蛟,也是天生灵兽,它主要栖息在陆地上,连非凡都觉得特别的声音,必然不是什么普通的海鱼海兽。

大海、海妖、歌声,还有迷惑人心的作用……

蔺苒倒是曾经听说过有这么一种东西。

可是……应该不至于吧?

阮星望了望天上的星辰,掰着手指算起来,但最后也没得到什么具体结果。

往旁边一看蔺苒正拧紧着眉心阮星,好奇问道:“小姐姐,想什么呢?”

“你说的海妖。”

阮星一愣,好笑起来:“不是,小姐姐,我那是瞎说的,都是开玩笑的,你还真当真了?这世上哪有海妖啊?”

“有的。”蔺苒淡淡点头,肯定道:“只不过它不叫海妖,它有另一个名字,叫泉客。”

“泉客?”阮星挠挠头,喃喃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觉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他本来就是玄门人士,对这些东西比一般人了解得多,稍稍一想就想起来了,“你是说……美人鱼?”

蔺苒摇摇头,“更确切的说,应该是鲛人。”

自古时便有一种神秘生物,人身鱼尾,居于南海,泣泪成珠,它的全身上下都是宝物,所以在南海有很多渔民都想要抓住它,随便一条鲛人,就足以让他一夜暴富。

“……”阮星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你是在开玩笑吗?”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蔺苒轻轻叹口气,“泉客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我不清楚,它很值钱,也很残暴……”

“等等。”阮星打断她,“值钱我能理解,可残暴是什么鬼?”

蔺苒勾唇哼笑,“知道泉客要怎么才能够拥有双腿,变得和普通人一样吗?”

阮星想了想,嘿嘿笑道:“用嗓音和女巫交换,喝下魔法药水?”

“……”

蔺苒忽然有点不想理他,阮星见状不好连忙收了玩闹的心态,“行了行了,小姐姐我不开玩笑了,你继续。”

蔺苒摇摇头,“泉客没有腿,只有鱼尾,它想要拥有双腿,只能借用别人的,所以它常常会引诱渔民入水,吃掉人的半边身子,只留下双腿占为己有。”

“……”阮星一言难尽,妈妈耶,还我美人鱼!

蔺苒继续道:“这腿可以让泉客像个普通人一样直立行走,但腿到底不是它的,且腿的真正主人已经死了,双腿失去生机,过不了多久就会腐烂,泉客如果还想继续留在岸上,就得再找一双腿。”

一双腿,就是一条人命。

人和泉客,其实是互为猎物,互相残杀。

在岸上,人更有优势,但在水里,泉客才是主宰。

它算是海里的王,它虽没有操控大海的力量,也有部分神奇的能力。

阮星摇摇头不可置信,“我从没听过这种故事。”

“这很正常。”

这种事,蔺苒都是曾经从一个德高望重的天师那里听说的,七百多年前就已经没什么人知道了的事,到现在就加鲜为人知了,而且甚至连典籍记载都几乎没有留下。

“那后来呢?后来都没有泉客的记载,那想必人类赢了吧?泉客被赶尽杀绝了?”阮星好奇起结果来。

蔺苒微笑摇头,“如果真要说谁赢了的话,那确实是人类更胜一筹,毕竟人类的数量比泉客多得多,虽也死了不少,但比起泉客的损失就显得没这么严重了。”

“当时很多厉害的法师都觉得不能任由这种局面继续下去,于是与泉客商议谈判,在泉客应允的条件下,将他们的生活区域封印起来,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自此与人类世界隔绝联系。”

阮星目瞪口呆,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结局。

蔺苒淡淡笑道:“甚至还有一种传闻,若有一天你在海面上看到有海市蜃楼的出现,那就是你离泉客最近的时候。”

阮星也不由笑起来,“说了这么多,小姐姐,你的意思是,阿泰是被泉客引过来的。”

“我不知道,我也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泉客这种生物,别说现在,就是几百年前就都已经销声匿迹了,它们不愿意出现在人类世界里,在自己的独立空间内繁衍生息,安居乐业,怎么可能来这种末法时代趟浑水?

083 舟幽灵

蔺苒和阮星都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尤其现在他们连是什么问题都还不清楚,一切都只不过是猜测,只好先打道回府,等到明天晚上再来一探虚实。

第二天的天气不大好,阴沉沉的,看着就有快下雨的迹象。

蔺苒就去和村子里的渔民商量租一条小船出海,本来都差不多已经谈拢了,不成想阮星拿着只卦珠盘拨弄了一会儿,突然拉住她,“小姐姐,我们不租船了,我们去乘客运船。”

蔺苒:“……”

“大哥,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要去捉水鬼的,客运船有固定的路线,我们还能随心所欲让它开到别的地方去?”

阮星一脸无辜地眨眨眼,“可是,卦象显是便是如此啊,而且……小姐姐你会开船吗?”

“……为什么要会开船,让船夫开船带我们出海不就行了?”

阮星嘿嘿笑道:“拉上船夫,我们要做些什么事也不方便啊!小姐姐信我一回吧,我别的虽说不上好,但在卦术上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蔺苒无言以对,再次感叹幸亏她没有给自己算卦的习惯,不然跟阮星这样上个厕所都要卜个吉凶祸福的,真的太麻烦了!

跟租船的渔民道了声歉,蔺苒就和阮星买了两张船票坐轮渡。

鱼头村在海边,渡轮从鱼头村出发,再往南边开一个多小时就会看到一个小岛,那个岛是个不大不小的旅游景点,每年倒是有不少游客前来旅游,只不过这几个月是淡季,来往游客并不多,但每天都有轮渡往返。

相传那座岛上曾有神仙居住,因此就叫神仙岛,但据阮星所说,其实这座岛也不过就是个无名岛屿,为了吸引游客搏噱头,这才在岛上顺势建了几座宫宇,然后又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实则根本名不副实。

真的假的蔺苒没有兴趣,她只是抱着胳膊站在甲板上,看着海面出神。

海风本来就大,加上轮渡本身的速度,蔺苒的头发被吹的凌乱飞舞,她随意找了根发绳把头发绑起来,就看到眼前递过来一罐旺仔牛奶。

“要喝吗?”阮星一面问她,一面喝着自己的那罐牛奶。

蔺苒随手接过,才刚抿了几口,阮星就已经搞定了一罐子牛奶,又从包里取出一包薯片,咔擦咔擦吃得正香。

蔺苒看他一眼,阮星把薯片递了过来,“要吗?”

她摇摇头,阮星也就不强求,吃完薯片又拿出一小包饼干,吃完饼干又来了两颗果冻,接着又取出了一大包泡椒凤爪。

蔺苒嘴角直抽,“你是来干正事的还是来春游的?包里这么多零食?”

阮星一本正经地说:“我今天出门前给自己算了一卦,根据卦象显示,我去旁边便利店买了一些零食,小姐姐你肯定没准备午饭吧,我包里还有好几个饭团……不过可能不够你吃的。”

“……”

蔺苒再次无语。

头顶的天空乌压压的,云层更加厚重,海上的风浪也渐渐大了,看这天气差不多是快要下雨了。

非凡盘在蔺苒手腕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正在啃鸡爪的阮星,一下一下甩着尾巴,只不过它被施了障眼法,阮星看不见它,也不知道自己的鸡爪正在被一条小蛟觊觎着。

蔺苒抱着胳膊看着天色,阮星被辣得舌头有些发麻,含糊不清道:“小姐姐,你别这么严肃嘛,船到桥头自然直,笑一个!”

他刚说完,就感觉到鼻尖一凉。

有丝丝缕缕的细雨开始落下。

“诶,下雨了?”

“这船晃得我真想吐!”

“天气不好,海上风浪大,忍一忍吧,就快到了。”

甲板上的人感觉到下雨,低声抱怨着什么,然后纷纷进了船舱躲雨。

蔺苒眉目沉沉,却没有进去,而是继续站在甲板上,阮星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放下泡椒凤爪走到船头来,非凡一见人走了,喜滋滋地从蔺苒手腕上跃下,朝泡椒凤爪发起进攻。

“小姐姐,阴气有点重啊……”

蔺苒抿紧唇,系统已经全神戒备,飞到半空探测。

雨水开始变大,也逐渐开始密集,风声呼啸而过,猎猎作响,混杂着仿佛哭号般的声响,海上的浪潮越来越大,一个高高的浪头落下,拍在船上,还有水花溅了进来。

蔺苒往身上贴了张符,那水花丝毫没有落到身上。

乌云密布,天光透不进来,整个海面昏昏沉沉的,风声越来越大,那种哭号声也越发清晰了。

船的速度开始变慢,在水中随着浪潮摇摇晃晃,在船舱离的人们也跟着东倒西歪。

“这什么鬼天气,怎么之前都没有预告?”

“这条水路走了那么多遍,以前也没见过这么大的浪啊……”

“这条船应该不会翻吧?”

人群开始变得嘈杂,有大片的水拍在窗户上,留下一道道水痕,空气闷闷得发沉,不安的气氛渐渐蔓延开,甚至还有胆子小的孩子看到船窗外的天色放声大哭起来。

蔺苒和阮星还稳稳地站在船头,有个******的年轻男生悄悄伸出头,小声问道:“都下雨了,你们两个还不进来吗?”

很快他就闭了嘴,因为他发现,外面明明下着雨,这两个人又明明没有撑伞,可衣服却几乎没沾上什么水渍,而且船随着风浪左摇右摆,他们站在船舱里的人都要拉住扶手才能勉强稳住身形,可他们两个却好像腿脚扎根在了甲板上一样,不动如山。

眼镜男生不知怎么想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将摄像头对准了他们。

蔺苒望着海面忽然笑了声,偏头看了阮星一眼,“你的卦术确实很有一套。”

原本她还想租条船出海,让非凡和系统定位水鬼团的位置,现在倒是不必了。

水鬼团不会一直留在同一个地方,所以哪怕昨天非凡找到了它们的位置,也仅仅只是做个参考,阮星建议一起坐轮渡,倒是意外撞了上去。

提到占卜预测术,阮星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膛,“那是当然,小姐姐,真不是我吹牛逼,别的我比不上你,这可是我的铁饭碗啊!”

蔺苒勾了勾唇,随后眉头轻锁,淡淡道:“不过,这儿出现的似乎不止是水鬼……”

阮星也发现了,如果是水鬼,那是不会闹出这么大动静的。

又是一个高高的浪头打过来,这个浪头比船还高,落下后船里肯定是要进水的。

眼镜男生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目光落到浪头上,忽然面色大变,尖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手指指着浪潮语不成调,“有,有鬼啊——!!!”

浪头的后面又接着几个浪潮,而在其中一个浪头的顶端上,有许多具死尸踏浪而来,每一具尸体都高度腐烂,几乎只剩下骸骨,有的完整,有的残缺,它们身体僵硬,随着浪潮起起伏伏,双眼空洞黝黑,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耳边的风声更像是恶鬼咆哮哭嚎,也像是它们的呐喊。

眼睛男生吓得全身颤抖,手机都掉在了地上,但他的声音也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大家顺着他的手指指向看过去,有些视力好的人一下子就瞧见了那浪潮中起起伏伏的骸骨。

“啊——!”

船上爆发出一片尖叫声,所有人俱都恐惧地往船舱的另一个方向跑,可这个船就这么大,就算是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就连开船的驾驶员都把船停了,放出了救生艇。

系统已经锁定了那片骸骨,提示音也随之响了起来。

[叮,发现舟幽灵!]

蔺苒眸光微闪,再次看了阮星一眼。

舟幽灵并不算是什么恶鬼,它们只是在海上遇难之人的骸骨,因为尸体没有打捞上来留在海中,随着海潮的涌动被聚到一起。

平常时候它们都是在海里的,但偶尔也会跟随海浪浮出水面,舟幽灵不会加害于人,但它们的出现必会带来恶劣的天气,又因为这个时候的风声特别像鬼哭狼嚎,是以舟幽灵聚集的地方往往有一个名字,叫做鬼哭滩。

鬼哭滩并不会单独地留在一个地方,它会随着潮汐和海浪移动,如果哪一天遇上了,那就只能说一声倒霉,但也不必太过惊慌。

毕竟舟幽灵不会主动害人,只要将身边的食物投喂给它们,舟幽灵便会重新沉回海底,这种恶劣天气自然而然也就消散了。

而阮星今早出门前那一卦,准备了这么多的零食,恰恰就是对应了这件事。

果然是个人才啊!

蔺苒看着他笑道:“你的饭团可以派上用场了。”

阮星嘿嘿笑了两声,打开包把食物都拿了出来。

于是这艘船上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画面,乘客们惊慌失措地聚到船尾,争先恐后船上救生衣上了救生艇,而船头的一男一女却在甲板上闲散地扔着食物投喂那些舟幽灵,甚至阮星还突发奇想要和蔺苒比比谁的饭团扔的远。

蔺苒:“……”

渐渐有舟幽灵沉了下去,风浪也慢慢小了,但阮星准备的食物就这么多,刚刚自己就已经吃了不少了,还不够投喂这些舟幽灵,他想起自己还有一包鸡爪没怎么吃,跑过去一看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

“卧槽,老子的泡椒凤爪去哪了?”

阮星目瞪口呆,蔺苒看了眼慢悠悠爬回来的非凡,只当不知道,轻咳一声道:“船上的乘客包里肯定有食物。”

她正想去船舱问船员们借一些零食,非凡却好像有些不舒服,突然打了个喷嚏。

轰隆——

一道雷光从厚重的云层中落下,稳稳地落在海面。

惊雷声猝不及防,吓了人一跳,雷光又是落在这么近的地方,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那些在海面上起起伏伏的舟幽灵因畏惧雷光,猛地下沉,再也没敢浮上来。

于是风浪停了,乌云散了,渡轮稳了,雨水也小了。

阮星再次惊叹,这道雷打得也太及时了吧!

他掐着手指算了又算,喃喃道:“这,这不对劲啊……”

蔺苒默默看了非凡一眼,非凡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整条蛟都不好了:“呜呜,苒苒,鸡爪太辣了……”

蔺苒:“……”

系统:[……]

蔺苒无奈扶额,“乖,回头给你买五香的。”

阮星不知道是算到了什么,狐疑地看着她:“小姐姐,我刚刚似乎听到有人在打喷嚏?”

蔺苒一本正经地说瞎话:“甲板上太冷了,我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反正她是不会说舟幽灵是被非凡一个喷嚏给搞定的。

阮星半信半疑,忽然就听到后面有人大叫:“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两人同时朝船尾看,那里聚满了人,救生艇放了两只,方才那个提醒他们进船舱的戴眼镜男生正在救生艇旁边扑腾,庆幸的是,他看样子是会游泳的,离救生艇不远,而且身上还穿着救生衣。

但蔺苒和阮星的神色却并不轻松,他们都清楚,这一片海域可是有水鬼的。

两人朝着船尾跑,挤开人群冲到最前面。

这个时候眼镜男生的双手已经抓住救生艇的边缘了,正有船员在将他往救生艇上拉。

“哎哎哎,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脚!”

眼镜男生突然大叫。

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些骸骨,他的脸都给吓白了,死死地扒拉着救生艇,可那东西的力道出奇的大,居然在连人带船一起往水里拖。

“救,救命啊!快救救我!”

脚上的力道越来越重,眼睛男生疼得脸色惨白,惊慌失措,不断地扑腾。

看到这情况,那船员都不敢拉他了,木楞楞地站在一旁,这时救生艇晃了晃,又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跳了上来。

“小姐姐我下去,你留在船上。”

阮星交代了一句,扑通一声就入了水,蔺苒则抓住眼镜男生的手,拿起降魔杵挖了一块朱砂伸入水中,在水下化起符咒。

朱砂融化在水里,飘起细细密密的红丝,奇异的是,这些红丝居然没有随着水流四散,而是聚在一处,形成一个奇异的图案。

084 钓水鬼

[叮,扫描到水下有水鬼团出没,触发支线任务,消灭水鬼团!]

系统投射了一束光芒落到海面上,锁定了水鬼团的位置。

蔺苒紧紧盯着水面,计算着阮星入水的时间,仔细观察水里的动静。

拉着眼睛男生的力道很大,而男生面上的痛苦之色也越来越重。

救生艇在海面上起起伏伏,蔺苒微微眯眼,水上符咒既成,她默念了两句咒语,降魔杵便在水下射出一道金光,将那朱砂绘成的符咒往水中压去,直冲向水鬼团的位置。

阮星刚下水,就感到一阵阴寒直冲骨髓,哪怕闭着气,都能感觉到此处海水的浑浊,想也知道必然腥臭无比。

水下的景物阮星看不清楚,只能模糊瞧个大概,摸到眼镜男生的位置时,他粗粗扫了一眼,险些岔了气。

只见海水里有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搅在一起,仔细看去,可以辨别那是一只只水鬼交叠缠绕,这些水鬼面目全非,全身都被包裹在一团团黑色的发丝里,随着海水起起伏伏,乍一看还以为是海里生长的水草,依稀可见那团团黑发中伸出的手爪带着锋锐尖利的指尖,每一根都能当作钢刺。

没想到水下的场景如此凶险,阮星也不再耽搁,他虽说水性还不错,但也没把握在水里和这么多水鬼开干,别的不说,光是这一口气就坚持不了几分钟。

眼镜男生的双腿被水鬼团外那层黑色发丝缠绕住,这发丝十分坚韧,牢牢裹住男生的双腿,深深地嵌进血肉里,想要将男生往水里拉,还有一只水鬼将这发丝当作了桥梁,沿着发丝朝男生爬去,深处钢刀一般的指甲,就要刺过去。

叮——

指甲刺在了一把匕首上,阮星挡住了水鬼的攻击,划破中指指尖,几滴指尖血朝着水鬼打去,那水鬼呜呜惨叫,跌落下去。

阮星瞅准机会,匕首一下一下割着发丝,却发现怎么也割不断。在水下,法术施展不开,符箓威力大减,而刚刚因为他那几滴指尖血,水鬼团被激怒了,竟整个朝他飘了过来,十多只手朝他刺去。

卧槽!

阮星大惊失色,正要往水上浮,头顶忽地亮起一束金光,金光照到水中,恰好落在水鬼团上,如阳光一般温暖,阮星都觉得周围的水温一下子没那么冷了。

那水鬼团被金光一照,忽然大声惨叫,不断翻滚,时不时还能瞧见有一两张鬼面从黑发间露出,就连眼睛男生腿上的黑发都被收了回去,随后,又是一个鲜红的符咒落了下来,那符咒犹如万千红丝在水中散开,组成了一张天罗地网,朝着水鬼团兜头罩下。

阮星一见就知道是蔺苒的支援到了,心中一喜,赶紧拖着眼镜男生往上推。

轮渡上的人好像听到了数声凄厉的叫声,但混合着海浪风声一起又有些不太真切。

这个时候,蔺苒感觉到那股拉扯的力道一松,连忙将男生往船上拽。

“别干看着,过来搭把手!”蔺苒看了眼同在救生艇上的一个船员。

船员已经看呆了。

救生艇离那轮渡有一定距离,轮渡上的乘客或许看不清楚蔺苒在做什么,但同在救生艇上的他们却都看得清清楚楚,听得也更为清晰。

他们心中正是惊疑不定的时候,听到了蔺苒的话,船员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将眼睛男生往上拽。

而这个时候,阮星也跟着浮出了水面,扒着救生艇边沿抹了把脸,大口大口喘息,又突然一阵干呕,“尼玛,真的是太臭了!隔夜饭都快给我恶心出来了。”

水鬼身上还有相依相生的尸鬼虫,气味肯定不会好闻,昨晚非凡发现它们踪迹的时候也是因为那片海水太臭了不想过去。

阮星在水里施展不开拳脚,方才若不是蔺苒及时救援,他自身都难保,更别说切断水鬼对那眼镜男生的牵制了,但救了人以后,阮星也赶忙浮了上来,毕竟蔺苒那天罗地网只能困住水鬼一时,却不能把它们消灭干净。

“小姐姐,快拉我一把。”

蔺苒双手拽住他的胳膊,一个用力就把人提到了救生艇上。

阮星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轻声说道:“保守估计有十只,全搅在一块儿了,太恶心了。”

想到自己刚刚在水里看到的东西,阮星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蔺苒之前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话并不意外。

舟幽灵已经退下,海面的风浪也没这么大了,只是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大部分的乘客都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方才的风浪太大,他们想要坐着救生艇离开,可还没等他们穿好救生衣上救生艇,风浪忽然就停了,又有人因为站不稳落了水。

但眼看着现在似乎没了危险,乘客们也只是齐齐地站在轮渡上张望,见有两个年轻人把那落水的乘客救了上来,还微微松了口气。

阮星拧了拧衣服上的水,就听到旁边传来几声痛苦的嘤咛。

“冷,好冷,好疼……”

蔺苒和阮星同时看去,那落水的眼睛男生正躺在救生艇上,脸色惨白,双唇颤抖,蜷缩着身体正一个劲地喊冷,而他的腿上,因为被发丝紧紧缠绕,也有一圈一圈的伤痕,周围皮肤大片青紫,正在往外流着血。

“这,这是怎么伤的?海里有什么怪鱼吗?看着也不像是被鱼咬的啊……”救生艇上的船员一阵纳闷,难道是被水草勾住了腿?

另一个船员忽然大声叫了起来,“他,他腿里有东西!”

蔺苒随之望去,果然看到男生腿上的皮肤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蠕动。

她和阮星互相对视一眼,心中都浮出了三个字。

尸鬼虫。

蔺苒从背包中取出一张黄符贴在眼镜男生的脑门上,男生一下子好了一点,但还是在不停地打冷颤。

蔺苒又取出了一盒朱砂打开,阮星则伸出手指点上那男生的腿上的某几处穴位,抽下救生衣上的袋子绑在他的膝弯处,阻止尸鬼虫往上移动。

那两个船员更加看呆了,如果说先前还只是猜测,那现在看到这些道具,他们都反应了过来,这两个人好像是神棍?

蔺苒手指蘸着朱砂,正要在眼镜男生的双腿上画符,却被其中一个年轻船员制止,皱眉正色道:“他既然受了伤,我们就得赶紧送他去医院,你这些东西还是收起来吧,平时骗骗人也就算了,这个时候还拿出来,就有些过分了。”

蔺苒淡淡看他一眼,阮星轻哼声:“等到了医院,他这双腿就废了。”

年轻船员一愣,蔺苒轻松甩开了他的手,直接上手在男生腿上画了起来。

“诶,你……”年轻船员还要阻止,却被另一个中年船员拉了一把,摇了摇头。

中年船员的年纪还要大一些,对神鬼之说,就算不信,也有最基本的敬畏,何况方才见这个年轻女孩子在水中摆弄的东西,看起来似乎还挺专业的……

蔺苒的符咒才画了一笔,那男生就开始剧烈抽搐起来,痛苦大叫:“疼!疼疼疼!”

眼镜男生双腿直蹬,蔺苒沉声道:“按住他!”

两个船员都有些犹豫,做这事的当然是阮星。

阮星死死按住那男生的腿脚,好让蔺苒安心画符。

符咒一笔一笔很快成型,那皮肤下的东西蠕动地更加剧烈了,好像是被符咒逼得无路可去,男生的喊声也越来越大。

终是年轻船员看不下去了,大声指责:“朱砂里面都是些重金属,你还给人涂伤口上,你干什么呢!”

蔺苒理都不理他,阮星朝他嘿嘿笑起来:“这你就不懂了吧,朱砂有消毒杀菌的作用,外用还能抑制寄生虫,这小哥的伤口处指不定有寄生虫钻进去了呢。”

年轻船员一愣,瞪大了眼,下一刻就见眼镜男生一阵猛烈的抽搐,一条黑色的居然从男生的伤口处钻了出来,还没等他看清,就被蔺苒捻起来丢进水里,他也自然没发现,那条黑色的虫子在水里化作了一缕黑气消散。

之后,又有两条虫子从伤口钻了出来,也被蔺苒如法炮制。

两个船员都傻眼了,尤其是那个年轻船员,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你,你们……”两个人神色各异,蔺苒却没工夫多管他们。

尸鬼虫出来以后,眼镜男生的痛苦也没这么剧烈了,他模模糊糊地看过去,被雨水模糊了眼镜片,视线有些不清楚,但他听到一个清越的女声说:“等再送去医院做个清创包扎一下就没什么问题了。”

他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之前拉他上来的那位,之前他还想给她录像来着,但是他被那堆海浪里的白骨吓坏了,直接往船尾冲,穿上了救生衣还第一个往救生艇上跳,结果一个没站稳就掉下了水。

人已经救上来了,也基本没什么大碍,蔺苒就得想办法对付这些水鬼。

两个船员正准备把救生艇往渡轮的方向划,可船桨刚入水,就受到了巨大的阻力,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样。

年轻船员纳闷地往水里一看,忽然大惊失色,吓得把船桨一扔:“这,这是什么东西!”

一团黑色的发丝缠上了船桨,还在往上蔓延,在年轻船员将船桨丢掉之后,那船桨浮在水面上,很快就被发丝团团包裹住,拖进了水里。

年轻船员将目光投向了蔺苒和阮星,这两个人倒是没有慌张,只是目光注视着水面,而他也很快发现,又有一缕缕黑发爬上了船沿,竟是想将整只船都拖进水里。

阮星拿起自己的背包,取出一根九节鞭,朝着船沿上的发丝就抽了上去,“臭东西,居然还敢上来,真是冥顽不灵!”

他每抽一下,那发丝就会往回缩,但过不了多久又一次旧态复萌。

阮星忍不住往蔺苒那里看一眼,却发现她正在叠着几张黄纸。

“小姐姐,干嘛呢?”

蔺苒头也不回,继续手里的动作,“当然是把它们引上来。”

水鬼在水中得天独厚,蔺苒不想下水,就只能拉它们出来。

她用黄纸叠成了一个纸人的模样,又在纸人身上画了一道道符,朝阮星招了招手。

阮星凑了过来,“干嘛呢?”

话没说完,蔺苒就捏住他的手指上的伤口,硬是挤了一滴血出来。

“哎呦,小姐姐你轻点啊!”

阮星甩了甩手,看到蔺苒手里的小纸人大功告成,眼睛也亮了几分。

水鬼没有多少灵智,方才他在水下用指尖血逼退了水鬼,水鬼已经记住了他的气味,如此带上阮星气息的纸人,就相当于是他的替身,必然会让水鬼上当。

蔺苒在纸人身上系了一条线,将之扔进水里,如钓鱼一般钓水鬼。非凡不想闻臭水,趴在她手腕上,系统继续尽职尽责地锁定着水鬼团。

两个船员好奇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轮渡上的乘客们远远望着,也不明白救生艇上那几人到底是怎么了。

纸人沾了水很快便往水下沉,而那水鬼团也很快上了当,黑色发丝朝着纸人缠绕上去,却被纸人上画着的符咒逼退。

水鬼团更加愤怒,整个朝着纸人移动。

浑浊的海水看不清底下的动静,但蔺苒却能感觉到水鬼身上携带着的阴气正在靠近,再加上还有系统的提示,一点点将纸人往上拉。

阮星和两个船员伸长了脖子巴巴地看着,蔺苒的动作越来越快,也渐渐感觉到了吃力。

就在纸人拉出水面之际,一个扭动着的黑色水鬼团被拉出水面,与此同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水鬼团被包裹在浓密的黑发里,只伸出了几只指甲尖利的鬼手,远处的人看着还以为那是一团黑色的水草,可救生艇上的两个船员却看到了黑发间若隐若现的数张鬼脸。

“啊——”

两个船员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救生艇上。

阮星见状一鞭子抽了过去,重重打在水鬼团上。

“嗷!”

数道惨叫同时响起,如虎啸山林,震得人耳膜发疼。

阮星将水鬼团扯到船上,蔺苒眼疾手快几张符箓迅速贴了上去,抽出一只布包,稳稳地将水鬼装在里面。

085 纸扎人

被装在布袋中的水鬼一开始还有些反抗,在袋子中起伏嘶吼,只是动静比之前已经小了许多,而后在蔺苒又贴了几张符后,它们就彻底安静不动弹了。

水鬼已经收了,等回去了灭杀了就好,至于现在……

蔺苒看了看已经被吓傻了的两个船员,心想还是别再继续刺激他们的三观了。

阮星凑过来询问,蔺苒打了个手势,“搞定了。”

两个船员定定看着这两个人,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了,之前落水的那个眼镜男生还是有些虚弱,躺在救生艇上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好像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我大概是昨天晚上睡眠不足,出现幻觉了……”好半晌,才听到那个年轻船员自欺欺人的喃喃自语。

蔺苒和阮星对视一眼,摇摇头无奈失笑。

却是那个中年船员反应了过来,搓着手有些无措地道:“两,两位是……大师啊?”

从小在海边城镇里长大,成年后也是靠海为生做起了水手,关于大海的神秘和各类传闻,中年船员听过不少,只是鲜少见到过,今天的事对他而言虽说震惊,但还没有到无法接受的地步,但唯一让他肯定的是,这两个年轻人,一定是高人!

蔺苒挑了挑眉并没有否认,阮星嘿嘿笑道:“这位小哥还要送医院,先把救生艇划回去吧!”

“哦,对对,马上划,马上划!”中年男修连连应是,心想像他们这种大师肯定是要深藏功与名的,便也没再多问,赶紧拿起船桨把救生艇往轮渡那里划。

可是心里居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兴奋。

年轻船员的船桨丢了,被海水冲到了更远处,眼看也拿不回来了,就只是呆呆地坐在救生艇里挽救自己脆弱的世界观,时不时朝蔺苒阮星两人投去好奇的目光。

等几人回到轮渡上后,驾驶员将轮渡开回了鱼头村——这轮渡本是往神仙岛去的,但方才有人落了水,需要送去医院,神仙岛只是个用以旅游的小岛,最多就是有个小型医疗站,而且大家都受了惊吓,也淋了雨,衣服都湿了,对此倒是没有太大意见。

轮渡回去还要半小时,蔺苒和阮星找了个角落坐下来,那中年船员给他们泡了两杯热茶,又给阮星和落水的眼镜男生找了块干毛巾。

两人道了声谢,中年船员受宠若惊,傻笑了两声,激动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摆。

乘客们都还在七嘴八舌地说着刚才发生的事,因为离得有些距离,蔺苒和阮星在救生艇上钓水鬼的事他们都没怎么看清,只当他们是去救人的,大家说的更多的还是海上的天气。

“这海上的妖风真是可怕,听着还真像鬼哭狼嚎。”

“刚刚那个浪,我差点就真的以为船要翻了……”

“你别说,我之前好像还看到浪头里有白骨一样的东西在动……”

“是不是看错了,说不定是什么海市蜃楼之类的。”

众说纷纭什么都有,戴眼镜的男生看了看手机,之前进了水,现在连开机都开不出来了。

但他可以确切肯定的是,他真的看到白骨了,而且还录下来了,只不过现在手机坏了,不知道里面东西还在不在。

眼镜男生朝一边的蔺苒和阮星望去,“真的谢谢你们了,还特意下水来救我。”他想起蔺苒给自己脑门上贴的符箓,还有在腿上伤口处画的朱砂符咒,顿了顿又说:“我感觉之前在水里有东西在拉我,应该不是什么水草吧?”

阮星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道:“我说那是水鬼在找替死鬼,你信吗?”

男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整个人都不好了。

理智上告诉他不要迷信,可潜意识里他居然对这话深信不疑。

在海水里的时候,还有刚刚在被拉上救生艇的时候,他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那种仿佛要沁入骨髓和灵魂的阴冷潮湿,至今想来仍旧后怕不已。

男生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道:“那我现在没事了吧?”

阮星哈哈大笑,蔺苒也勾了勾唇,淡淡道:“放心,已经没事了。”

男生长长松了口气,但因为这件事,在以后不短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有种大海恐惧症,莫名地连海鲜都不想吃了。

回到鱼头村,落水的男生被送去了医院,蔺苒和阮星则回到民宿换了身衣服,顺道蔺苒还把那一袋子水鬼给解决了。

布袋在火舌中燃烧,里面的水鬼团翻滚绞缠,哭喊不休,大叫饶命,挣扎着往外爬,蔺苒冷眼看着,爬出一只踢了回去,再爬出一只又踢了回去,反复几次后,水鬼化作了一团焦黑的烟雾散去,风一吹就不见了。

[叮,恭喜宿主消灭水鬼团,支线任务完成,任务奖励200积分,收妖瓶一只,鬼神亲和度+1,当前鬼神亲和度:45,当前积分:1190]

听到久违的涨幅,蔺苒真还有点怀念。

鬼神亲和度和积分暂且不提,那只收妖瓶她却有一点好奇,蔺苒挖了挖口袋,挖出了一只小玻璃瓶,瓶盖是一只软木塞,大小刚刚好够拿在手心,瓶子里还有一些淡蓝色的细沙。

蔺苒:“……狗子,你确定这个不是什么许愿瓶漂流瓶?”

[请宿主不要怀疑系统的专业,系统出品,必属精品!(づ ̄ 3 ̄)づ]

蔺苒拔开软木塞倒了些细沙在手心,发现这些细沙还真的有驱邪除妖之用。

像今日的那只水鬼团,本身便不是多么厉害的妖邪,几张困灵符和驱邪符就能把它们困住,找只袋子随便一装就完事了,但若是遇到些比较厉害的,就得专门的道具法器才能够将之收容,如这种收妖瓶就很不错。

不过一只收妖瓶只能收一只妖,基本上算是一次性消耗品。

但对于蔺苒这种什么法器都缺的,当然也不会挑了。

这次出海将水鬼的事解决了,接下来就是要搞明白阿泰莫名其妙的失魂还有半夜海里的歌声了。

她和阮星打了声招呼,两人决定再去医院看一看阿泰。

昨天晚上半夜的时候阿泰又闹了一回,可白天的时候他却是出奇的乖巧安静,乖乖地坐在床边,目光放空眼神没什么焦距,不知道在看什么。

两人过来的时候,阿泰的母亲忍不住对着他们哭诉,医生已经没辙了,再过两天就要转到精神病院去,一个二三岁的孩子,就要被送去精神病院,哪个父母愿意这样。

蔺苒沉吟了片刻,不由问道:“阿泰每个晚上都会行为不受控制吗?”

阿泰的母亲抹着眼泪点头,“基本上到了晚上十二点左右,他都会这样,而且力气出奇的大,怎么拉都拉不住。”

晚上十二点,午夜子时,这个时间点就有些微妙。

子时是一天之中阴气最重的时候,也是鬼怪活动最为频繁的时候,阿泰这种现象,必然是什么东西搞的鬼。

蔺苒还是决定今天晚上去海边守株待兔,只是在此之前,她得先造出一个“阿泰”出来,就像钓水鬼一样,做一个阿泰的替身。

蔺苒要了几滴阿泰的血,又要了他的生辰八字,收好了回到鱼头村。

阮星跟在蔺苒的身后,“小姐姐,现在干什么呢?”

“你之前不是说鱼头村里有一户做丧葬纸扎生意的人家吗,他们家还有个孩子叫崔石的。”蔺苒想起这桩事来。

阮星点点头,“是啊,他们家就在村子的最西面,村子里的人对这东西都有些忌讳,如非家里有人过世了,平常时候村民都不太和他们家来往,小姐姐你要去那里买个纸扎人吗?”

知道蔺苒要引蛇出洞,阮星也基本能猜到她要做什么。

蔺苒点点头,“我自己做的纸人实在太粗糙了,骗骗水鬼就算了,其他时候实在上不得台面,还是找专业扎纸的好了。”

阮星领着她去了崔石家里,崔石这个时候还没放学,家里就只有她母亲一个人,门口防着一只花圈,就是平常的时候他们家也是大门紧闭。

两人敲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过来开门。

崔母是个身形矮小的中年女人,头发枯槁,形容憔悴,看上去年纪有些显老,大约是因为常年和丧葬物品打交道,她的眉眼沉郁,笼罩着一股淡淡的阴气,整个人便显得有些阴沉,不好接近,所以一般人平时也不愿意与她来往。

“有什么需要的?”崔母把他们请进屋。

大门进去就是个小院子,院子两旁靠墙摆满了一排排花圈,有些已经做好了上了色,有的还只有一个框架。

地上摆了个小矮凳,一旁散落着不少竹篾子,崔母就坐在小矮凳上编各种丧葬物品的框架,不一会儿就编出了雏形。

蔺苒看了看崔母的手,很粗糙,有一层厚厚的老茧,手指上还有不少疤痕,都是编织时被竹篾划伤的。

“我需要买一只少年模样的纸人。”蔺苒说明了来意。

崔母手下一顿,复又站起身来,“跟我来。”

蔺苒随着崔母来到内室,进了一间房,房间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做得很是精致,每一只都浓墨重彩,穿红着绿,花枝招展,纸人的脸颊上用红色的颜料抹了两块,看着便喜气洋洋,手艺十分出色。

只是这些纸人每一只都没有眼珠子,只有白惨惨的眼白。

阮星搓了搓胳膊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乍一看这么多纸人用一双双没有眼珠的眼睛看着自己,还真有些瘆人。

但这其实也是扎纸人中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纸扎的人不能够画上眼睛,正所谓画龙点睛,一点画上眼睛,便是赋予了纸人灵气,也就会有孤魂野鬼上到纸人的身,纸扎人会“活”过来,而这种事是很忌讳的。

蔺苒目光一一扫过,纸人她见的不少,但随着时代的发展,有些东西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比如着装,以前的纸人必然是穿着当代的流行服饰,也就是这个时代所说的古装,而眼前的这些纸人,都穿上了T恤牛仔裤,女的更是穿着各色漂亮的小裙子。

崔母找出了一个穿着运动衣的少年纸人,提到蔺苒面前,问道:“这个怎么样?”

蔺苒看了看,还是比较满意,问了价钱。

银货两讫之后,蔺苒提着纸人正打算出门,脚下却不小心踢到了一只竹编的蹴鞠。

“您还会编蹴鞠啊?”蔺苒笑着说了声。

崔母看了眼,神色依旧淡淡,眼里却多了两分柔软:“我儿子喜欢踢足球,这蹴鞠就是编了给他解闷用的。”

足球这项运动当然是人越多越有意思,可蔺苒记得阮星曾经说过,村子里没有孩子愿意跟崔石玩,都觉得他们家是做死人生意的,不吉利。

崔石没有朋友,这蹴鞠,大约也就是崔石一个人踢着玩了。

蔺苒点点头,不再多问。

走出崔家大门以后,崔母又将门给关上了。

阮星轻轻叹口气:“唉,其实何必这么多偏见呢,他们家就算是做丧葬生意的,可又不代表他们会给别人带来霉运,真是迷信!”

蔺苒嘴角一抽,“你现在干的事,也是迷信的一种。”

“那怎么能一样!”阮星拍拍胸脯,理所当然,“我那是继承咱们华夏文明的优良传统,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蔺苒笑了笑不予作答。

这个时代,很多教义都被各种文化同化甚至是扭曲,世上多的是无神论者,哪怕有些地方还保留着一些传统,却也被歪曲了,于是偏见就此形成,一如崔家这种情况。

蔺苒带着纸扎人回了民宿,做一些准备工作,打算到了夜里再行动,阮星也准备补个觉,到晚上才有更好的精神。

日落西山,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崔石家门前的不远处一条巷道口躲着一个少年,正探出脑袋朝崔石家门口观望,如果蔺苒在这里,就会认出来,这人便是那一日慌慌张张撞到她的小胖子。

086 朋友

小胖子紧紧盯着崔家的大门,天色渐渐暗了,巷道里昏暗无光,只有不远处的灯火照过来,在巷道口晕染开一片。

这个季节的蚊虫渐渐多了,小胖子被叮得有点心烦意乱,却还是待在原地没离开。

忽然一只手从巷道里没有光线的位置处伸出来,用力拍在了小胖子的肩膀上。

“二虎!”

“啊——!”

小胖子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回头一看见一个黑瘦的男生正咧着嘴朝他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推了他一把,“你属猫的,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还在这吓我!”

黑瘦男生挠了挠头,“你在看什么东西呢,还让我一起过来。”

他伸出头顺着小胖子的视线望了望,只看到崔家的大门,一下更纳闷了,“你来崔石家看什么呢,他们家有什么好看的,被你妈知道了又要骂你了……”

小胖子哼了声,“我问你,崔石在村子里有什么朋友?”

“朋友?他哪来的什么朋友?”黑瘦男生摇摇头,“他们家可是做死人生意的,我妈从小就不让我跟崔石来往,平时连西村都不让我过来的,村里不都这样,连小孩子都不愿意跟他玩,而且他这个人脏兮兮的,在学校也没什么要好的同学吧?”

小胖子连连点头,很是认同:“就是啊,从没见谁跟他玩得好,可昨天晚上我却看到他和一个人在一起踢足球,可明明在村里他又没有朋友,他跟谁踢啊?”

黑瘦男生听了也挺惊讶,想了好一会儿说道:“你看错了吧?”

“我视力5.2,怎么可能看错!”小胖子瞪着他,指向远处的一条深巷说:“喏,就是在那里,我看他踢球踢得可高兴了,还笑得很大声,就用他那只竹子编的破球,和一个跟我们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传来传去的,我当时听到声音还特意过去看了眼,发现是崔石的时候真是被吓了一跳。”

黑瘦男生好半晌没说话,皱起了脸,“你看清了是谁和他玩的没?”

小胖子摇摇头,“当时太暗了,我只隐约看到是个男孩子,穿着白T恤,牛仔裤,我正想仔细看的时候,崔石就气冲冲地跑过来赶我走……”

崔石平时不声不响,沉默寡言,性格也很忧郁,不跟人来往,小胖子还是头一回看到崔石那么愤怒的样子,凶神恶煞的,眼睛里全是血丝,瞪着眼看他,好像要把他一口吞掉。

小胖子当时被吓到了,慌不择路地跑回家,中途还撞上了一个漂亮姐姐,才慢慢平静下来。

可回到家以后,他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又觉得被崔石吓到实在是太跌份了,就想找个机会来找回场子。

当然,他也很好奇,到底崔石是在跟谁玩玩得这么开心。

所以今天一放学,他就立马回家,早早地吃完了晚饭,然后第一时间跑到了这里蹲守,就等着崔石出来,还叫上了自己的好朋友一起,打算给崔石一个教训!

但他不敢进崔家的门。

曾经有一次村里一个老人过世了,花圈纸人纸钱元宝之类的东西都是在崔石家里买的,小胖子曾经远远地看过一眼,崔家的小院子里放满了纸人,一个个都只有眼白没有眼珠子,笑得咧开了嘴。

光是这一眼,就吓得他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对崔石就更加厌恶了。

黑瘦男生一听也来劲了,跟着小胖子一起蹲在巷道口,可这么等了都快一个小时了,天色都已经全黑了,也没见崔石出门,反倒是他们俩喂饱了好几只蚊子。

“二虎,要不我们回去吧,作业还没做呢,他跟谁玩都不关咱们的事,或许是外地人吧,咱们这村子时常也有外地人来的,去神仙岛还要在我们这坐轮渡呢。”

黑瘦男生劝了劝小胖子,小胖子却不肯听,“我不管,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谁让他昨天还吓我来着!”

“……”

黑瘦男生轻轻叹了口气,打算自己先回去了,突然就听到“嘎吱”一声,崔石家的大门打开了。

小胖子拉着黑瘦男生赶忙往巷道里躲了躲,免得崔石看到,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

崔石抱着他的那只竹蹴鞠走了出来,回头对着屋子里说:“妈,我出去玩一会儿。”

“早点回来。”

崔母交代了一句,崔石关上门捧着蹴鞠就跑远了,面上兴奋的样子让巷道里另外两人看着都很是稀奇。

眼看着崔石跑远了,小胖子看了黑瘦男生一眼,捏紧了拳头,“怎么样,去不去?”

“必须的啊!”

两个男生齐齐走出巷道,朝着崔石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没走一会儿,就在巷道里听到崔石的声音。

“快把球传给我……对对,我要踢了,你要接住哦……”

随着他声音响起的,还有蹴鞠撞击滚动的声响,小胖子和黑瘦男生互相对视了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

他们怎么没有听到另外一个和崔石玩耍的人的声音?

但崔石既然从家里出来了,小胖子就免不得要为昨天的事找回丢掉的面子,一个箭步冲到了深巷口,大喊了一句:“崔石!你给老子滚出……”

话还没说完,小胖子就说不出话了,定定地看着那条巷子,两股战战,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刺激。

黑瘦男生心里纳闷,也跟着走了过去,“二虎,怎么了?”

他的视线也随之投了过去。

远处的灯光照进来,巷子里的光线昏暗,里面的景物都影影绰绰。

崔石站在巷子的深处,光线只照到了他的下半身,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这并不是让他们惊讶的地方,让人震惊的是,这条巷子的巷口,站着一个抱着蹴鞠的纸扎人,它的身体是用竹条撑起来的,身上糊着薄薄的一层纸,风一吹过,纸做的衣服哗哗作响。

纸扎人听到声音回过了头,它的脸上涂了两块红艳艳的腮红,充作活人的生气,看见来人咧开了一张血盆大口,冲着来人微笑,而纸扎人的眼睛不再是平时所见的单纯的眼白,而是点上了两点墨点,还会自己转着眼珠子。

“你们也要一起玩吗?”

崔石缓步走上前来,神色阴郁地看着他们,面带不善。

小胖子和黑瘦男生都吓傻了。

更让人惊恐的是,那个一脸诡异笑容的纸扎人竟然抱着蹴鞠朝他们走了过来,两只竹条做的双腿嗒嗒地走在水泥地上,伸出双手把蹴鞠递过来,等着他们接。

小胖子都快哭出来了。

黑瘦男生这个时候哪还管得了别人,转头撒腿就跑,边跑边大喊:“救,救命……救命啊!有鬼啊!有鬼啊!”

小胖子受到了启发,也赶紧跑开,可他早就被吓得双腿发软,一个踉跄摔到地上,磕掉了一颗门牙,鲜血直流。

小胖子哇哇大哭,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根本顾不了还在流血的嘴,连头都不敢回就跑了,生怕自己会被鬼吃掉。

崔石沉默地站在阴影里,微微垂着脑袋,额发遮住了眼里的光彩。

纸扎人将蹴鞠放在地上,踢到他脚边,等着他踢回来。

崔石摇摇头,再没了先前的兴致,只是无力地靠在墙上,喃喃道:“我又要没有朋友了……”

……

蔺苒吃过晚饭后又去了海边,让非凡去海里玩耍,她自己则又在村子里转了圈。

之前烧了阿泰的头发,蔺苒发现那丢失的魂魄还在鱼头村内,只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她就准备再去找找。

鱼头村就这么点大,小胖子的哭喊声很响亮,连蔺苒都隐约听到了一点,似乎是在喊有鬼?

她目光微动,闻声赶了过去。

小胖子家在村子的东边,他的哭喊声引来了许多人,街坊邻居关系都还不错,聚在小胖子的家门口,询问出了什么事,蔺苒也过来凑了个热闹。

可那小胖子却只是一个劲地哭,连话都说不利索,磕掉的门牙处一直在流血,沿着嘴角往下,沾得胸前衣服上全是,小胖子母亲刚看到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赶忙给他止血。

可到了现在,也没有把血给止住。

“去请王大夫来看看吧,用点药消消毒,就能止住了。”有村民建议道。

小胖子的母亲觉得也是,正要叫孩子父亲去请人过来,蔺苒出声道:“让我看看吧。”

众人看过来,都觉得她眼生,蔺苒微笑道:“我是过来旅游的,懂一点急救术,止个血还是没问题的。”

小胖子的母亲犹豫了一下,请她进屋来,但还是有点不放心,就算对方是学医的,现在手里连个工具都没有,那要怎么止血?

她还是让孩子父亲去请王大夫。

蔺苒看都没看小胖子的嘴,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说:“皮破皮相接,骨折骨相连,一不疼痛,二不出血……”

止血咒念完,小胖子的门牙处果然就不流血了,连疼痛都好了许多,只是惊魂未定,小胖子还是在小声抽噎打颤。

孩子母亲就是转个身的功夫,就发现小胖子已经不流血了,顿时倍感惊奇,“你,这就止住血了?怎么止的?”

蔺苒笑而不答,只是道:“让他漱漱口,把血水都吐了。”

孩子母亲连忙应是,依言照做,又道了声谢。

见儿子没事了,她忍不住就开始骂:“你老实交代,干什么去了,不是说去壮壮家写作业了吗,跑哪去野了,连门牙都磕掉了……还哭,哭什么哭,问你话呢!”

小胖子抓住母亲的手嚎啕大哭:“妈,妈,我看见鬼了,我真的看见鬼了!崔石,崔石他在和纸人踢球,那个纸人它自己还会动,妈,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小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母亲皱着眉头有些没反应过来,蔺苒却微微眯了眯眼。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你去找崔石了?”

小胖子的母亲不太相信,那小胖子就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讲了一遍,蔺苒听后默默挤出人群,朝着崔石家走去。

根据胖子说的,和崔石踢球的纸人是被画上眼睛的,这种纸扎人被赋予了灵性,一些鬼怪幽魂就喜欢上纸人的身体,这样纸人就能动了。

照这么说,崔石确实是在和鬼玩。

蔺苒想过去看一眼。

村东和村西离得并不远,她快跑过去也就几分钟的功夫,崔家的大门没有向往常一样关着,而是半掩着,门内有昏黄的光透出来,刚到门口就听到崔母的骂声。

“我说过多少次,不许画眼睛,不要画眼睛,你就是不听!你招来的是什么东西你都不知道,你就敢跟人家一起玩,哪天你小命要是没了,你让我怎么办,你就是存心想气死我……”

说一句,就有一记击打声落下,蔺苒透过门缝看到崔母正用一根竹篾子抽打着崔石,而崔石则抱着一只蹴鞠一声不吭,默默掉着眼泪。

在崔石的身边放着一只少年模样的纸人,不同其他的是,这只纸人的眼睛被点上了眼珠。

蔺苒敲了敲门,不待崔母回答,就率先推开,“抱歉,打扰了,这只纸扎人能让我看看吗?”

崔母认出那是白天来她这里买纸人的客人,脸色微微一僵,蔺苒却不等她回答,便将一张符贴在了纸人的身上,片刻后眉梢微微一挑。

系统扫了一圈,出声道:[发现丢失魂魄。]

蔺苒一时哑然,又觉得好笑。

难怪无论她和阮星怎么招都招不回阿泰那丢失的一魂一魄,原来是到了这个纸扎人里面,这便相当于那一魂一魄有了一个新的宿体,而且崔石平时必然还用了香烛供奉,如此魂魄贪恋香火,就更加不想回去了。

不是被困住,也不是消失了,而是不想回去。

蔺苒无声叹气,回头对崔母说:“没什么事,并不是什么孤魂野鬼,对崔石也不会有什么危害。”

崔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看她的架势又有板有眼,似乎是个中能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是……”

蔺苒微笑道:“我是个驱魔师。”

087 海鬼

崔母沉默下来没说话,只是怔怔看着她。

蔺苒瞧了瞧抱着蹴鞠默默流眼泪的崔石,大概猜到了前因后果。

崔母长叹道:“我做这个有十几年了,这是祖传的手艺,做这一行有很多禁忌,可小孩子他不懂,崔石小的时候淘气,给我扎得纸人画上了眼睛,还告诉我纸人的眼珠子在动,我吓坏了,用香烛元宝供奉了三天才把这事解决,还把崔石狠狠打了一顿……”

还是孩子的崔石将这事记得牢牢的,从小就被母亲耳提面命地灌输这些知识,他也不敢再犯。

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越来越感到孤单,他想要一个能够一起玩的伙伴,可村子里同龄的孩子不和他玩,同班的学生也都排挤着他,对于一个孩子来讲,越是孤独,便越是渴望。

崔石给崔母做的纸扎人画上了眼睛,一开始他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只是将纸扎人当作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就像小女孩会对着洋娃娃倾吐心事,将娃娃当作自己的小伙伴,一起玩过家家。

崔石也是相同的心理,可直到有一天,那个纸扎人动了,除了不会说话以外,纸扎人能跑能跳,还能听得懂他说话,能陪他一起玩耍。

最开始的震惊和害怕之后,崔石感觉到的却是惊喜。

日子不再像以前那样寡淡孤独,他也有了自己的朋友,可以一起玩闹踢球,他不敢把这事告诉母亲,母亲一定会像小时候一样,把他的朋友“送走”。

他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的,可昨天小胖子差点发现了他的秘密。

崔石从没这样愤怒过,他就像是个护食的母鸡,凶狠地赶走了小胖子,保住了自己的朋友。

可今天小胖子撞破了他的秘密,还闹得人尽皆知。

崔石真的感到了绝望。

蔺苒摇摇头,看向了崔母,轻声道:“你也别太生气,崔石只是想有个人能够陪他一起玩耍,你知不知道,村子里的孩子都不太爱跟他玩……”

说起这件事,崔母也很难过,揉了揉眼睛唉声叹气:“我没办法,谁让我是做这个的,崔石他阿爸十年前死在台风里,就我们孤儿寡母的,我没本事,就靠做死人生意维持生计,供孩子读书……可大家都忌讳这个,我能怎么办?”

崔母说着也哭了出来,崔石一看母亲哭了,丢了蹴鞠跑过去,红着眼睛手足无措,“妈,你别哭,没朋友就没朋友,我不画眼睛了,我保证我再也不会画眼睛了!”

母子俩哭成了一团,蔺苒沉默下来,看着那个附了阿泰一魂一魄的纸扎人,纸扎人转了转眼珠子,抬起手想要拍拍崔石的肩膀,又无奈放下,垂下了脑袋。

蔺苒无声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崔石母子两人都平静了下来,崔石看了看蔺苒,又看了看纸扎人,眼里满是不舍,小声问道:“你要把他带走了吗?”

蔺苒不答反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崔石老实摇头。

蔺苒也有点能够明白崔母的心情了。

这个孩子还真是胆子大得过分,幸好上纸人身的不是旁的东西,万一要是什么邪灵恶鬼,他现在哪还有命在?

“村子里有个叫阿泰的孩子你知道吗?”

崔石愣了愣,点点头,“他还是我同班同学,听说前几天病了,还在医院……”

蔺苒微笑道:“他不是病了,而是丢了魂,所以整个人都变得呆呆傻傻的,而且这么刚巧,这个丢了的魂就在这里。”

崔石愣了好一会儿,看着纸扎人说不出话。

阿泰平时也是排挤他疏远他的人之一,崔石万万没想到,和他玩得这么好的纸人居然会是阿泰。

沉默了好一会儿,崔石轻声问道:“如果丢了的魂回不去,阿泰就会一直呆傻下去吗?”

蔺苒点头默认,崔石垂下了脑袋,闷闷道:“我知道了。”

他是很希望自己有个玩伴,但如果因为自己有了玩伴,而要另一个人从此变成傻子,他也会愧疚不安。

蔺苒拍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相信我,你会如愿以偿的。”

崔石抬起头不明所以,蔺苒从包里取出一张套在胶套中的转运符,交到他手里,“这个你收着,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崔石看了看母亲,见崔母点点头,这才收下来,“谢谢。”

蔺苒跟崔母打了声招呼,便带着纸人离开回到民宿。

找了那么久的魂魄,结果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她敲了敲阮星的房门,阮星刚洗完澡,拿了块毛巾在擦头发,一开门看到一张惨白的笑脸,险些两眼一翻,然后才看到纸人后面的蔺苒。

“我去,姐,大晚上的吓人呢,还好我胆子大……”他拍拍胸口,惊魂甫定。

蔺苒把纸人递过去,“你看看。”

阮星一愣,接过纸人瞧了眼,眉头一跳,“不会吧,从哪找到的?”

蔺苒把事说了遍,阮星都觉得颇为戏剧,拍了拍手笑着说:“找到魂魄就好了,等到魂魄归位,阿泰就能恢复了,我这就去把好消息告诉阿泰父母。”

阮星正要掏出手机,蔺苒笑而不语,阮星愣了愣,虽说认识时间不长,但一看她这表情,他就本能地觉得不对劲,悄悄问道:“小姐姐,你想干嘛呢?”

蔺苒摊开手掌,“引蛇出洞啊。”

本来就是想要今晚上做个替身弄明白那歌声是怎么回事的,现在现成的一个送上门来,她也省的做了,而且用血液和生辰八字代替的纸人哪有魂魄好,要不是担心阿泰的父母接受不了,她一开始是打算抽取阿泰的一魄的。

阮星沉默了一下,“你就不怕,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阮星无话可说,又回去为今晚的行动占卜吉凶去了。

蔺苒轻飘飘看了眼,比起和阮星一起行动,其实她更喜欢独来独往,毕竟有些东西不方便在他面前使用,她也不好解释来处,只是既然任务分配下来跟他一组了,蔺苒也没有理由推脱。

她瞄了眼正在消消乐的系统,“狗子,有没有什么道具把这家伙弄晕,但是不伤人的?”

系统精神一振,翻了翻商城,点点头:[有!睡眠粉,100积分,使用后立马进去深度睡眠,不满十二个小时醒不过来。]

“行,到时候给我用在这家伙身上。”

[宿主放心,包在系统身上!]系统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又跑回去消消乐了。

正在占卜的阮星没由来的感觉背脊一凉,心想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到了晚上十一点多,蔺苒和阮星就带着纸人一起去了海边,这个点大家几乎都睡了,海边没什么人,非凡已经玩累了,回到了她手上。

白天还在下着雨,到了傍晚就已经停了,这个时候的天空阴云密布,海风呼啸而过,透着浓浓的腥气。

蔺苒看了眼阮星,现在他们没什么好做的,只能找了个避风的位置,等待时间到来。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整片大海忽然变得波涛汹涌,海面上空的乌云层层叠叠如垒炮台,风浪声越来越大。

突然,非凡从蔺苒的手腕上抬起头来,系统也亮起了天线,而一直放在身侧的纸人也忽然站立,迈着两条竹腿,一步一步朝着海岸的方向走去,两人便知道,那股召唤的力量又开始了。

纸人越走越快,蔺苒和阮星遥遥望去,看到海面上似乎有一个黑色的影子若隐若现。

“那是什么东西?”阮星心中纳闷。

天气不好,风浪又大,海面上有一层蒙蒙雾气,阻隔了视线,他有些看不清楚。

系统铃声大作:[叮,检测到海鬼!]

海鬼?

怎么会是海鬼?

蔺苒皱起眉,百思不得其解。

海鬼和水鬼差不多,都是死在水里的人冤魂不散经年累月所化,区别在于,水鬼是一个单独的个体,总是在不断地找着替死鬼,它们至多便是揉成一团,聚在一起,就像白天那个水鬼团一样,但海鬼却不一样,海鬼更为凶残,它会像大鱼吃小鱼一样吞噬魂魄,不断壮大自身。

一个海鬼若是足够强大,吞噬了足够多的魂魄,那是足以与鬼王媲美的。

但据她所知,海鬼再如何强大,也没有召唤引诱生人的本领吧?

眼看着纸扎人就要走到海边了,阮星就要站起来:“小姐姐我们快过去看看。”

蔺苒瞄了眼系统,系统当即会意,[叮,扣除100积分,使用睡眠粉,当前积分1090]

阮星刚站起来,就感觉闻到了一股香甜的气味,他一开始还没放心上,可忽然就感觉到脑子沉重起来,浓浓的困意迅速蔓延,让他头重脚轻。

阮星迷迷糊糊地看到蔺苒朝着海边跑去的身影,正想叫住她,奈何实在抵不过睡意,身子一歪倒在沙滩上呼呼大睡。

纸扎人是用纸做的,沾到了海水,下半身一下子全湿了。

海鬼已经出现了,蔺苒现在也没必要再用到这个纸人,指尖点在纸扎人的眉心,将那一魂一魄抽取出来,放到槐荫木上,丢进背包。

非凡已经化作了原型,水桶粗的身体足有数米长,朝着蔺苒叫唤:“苒苒,到我身上来,我带你过去!”

他们没有租船,就算租了船也不会开,好在非凡是天生的游泳健将。

蔺苒骑到非凡身上,抓住非凡的犄角,非凡低喝一声便朝着那个模糊的影子全速前进,从远处看,便像是蔺苒在海面上漂移,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长长的白色浪痕。

大约是察觉到危险的来临,海鬼快速在水中遁走,然而系统早早地将之锁定,无论它往哪里去都在掌控之中。

非凡的速度极快,没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到了海鬼所在的海域,只是此时的海鬼已经下潜,而非凡则驮着蔺苒在海面上徘徊。

海水黑沉沉一片,浓重的阴气从水底盘旋而上,浪潮一波接着一波落下,蔺苒在身上贴了张避水符,而这时的海面出现了一个漩涡,漩涡越卷越大。

蔺苒听到了一阵优美的歌声,那歌声只是简单的几个小调,却清脆动人,让人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宁,像是静静地躺在竹椅上,看着水滴从竹叶尖端坠落,看着麻雀跳上忍冬树藤,还看到了一只白狐在雨中朝她奔来。

……白狐?

去你妹的白狐!

蔺苒猛地惊醒,发现非凡已经晕晕乎乎地找不着北,系统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而海面上的那个漩涡几乎要将他们吞没。

蔺苒皱紧眉,将一张静心符贴在了非凡身上,然后一拳头朝着系统打了过去。

噗通——

系统掉进了水里,过了三秒像是火烧屁股一样窜出水面,抖着身体甩掉身上的水珠子,非凡也找回了神智,惊叫道:“苒苒!”

它发现自己正处在漩涡的中心,浪潮正要迎面浇下,忽然仰天嘶吼一声,一道雷光凭空坠地,将那浪潮打散成无数水花,蒙蒙水汽在海面上晕染,但那漩涡却慢慢消失了。

蔺苒斜睨系统一眼,“你确定是海鬼?海鬼还有蛊惑人心的本事?”

[……]

系统抱住胖胖的自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蔺苒摇摇头,“给我锁定它的位置。”

系统连忙打起精神,一束光朝着海面打去,落点居然是非凡的正下方。

蔺苒拍了拍它,“非凡,快走开!”

非凡还有些没从那晕晕乎乎的状态里走出来,但听到蔺苒的声音,尾巴一甩就朝着一旁游去,就在它离开的那一刻,一张碗口大的血盆大口从水中窜出,锋利的牙齿用力咬合,发出铿锵有力的撞击声。

露出水面的上身像是被高度腐蚀的人体,海藻般的头发散落地披在肩头,一张脸已经看不清楚五官,眼球掉出眼眶之外,鼻子彻底弹它,嘴角开裂到耳后。

身上的皮肤是诡异的苍蓝色,有着鱼皮一般的光滑,整个人都散发着窖藏几年酸水的那股腐烂腥臭滋味。

088 完璧归赵

蔺苒朝水里看了眼,海面虽然波澜起伏,但她还是依稀能够看清楚水下的场景。

水里藏着的是一条深色的鱼尾。

人身鱼尾,眼前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蔺苒基本已经知道了。

系统整个统都震惊了,断断续续道:[宿,宿主,是泉客……]

“爸爸有眼睛。”蔺苒翻了个白眼。

如果是泉客,那就能说得通了。

泉客的歌声本来就有迷惑人心的作用,它们最大的武器,除了牙齿,便是歌喉,刚才她听到的那段简短歌声,轻易就能让人迷失心智,这也确实是泉客特有的能力,但这个能力,似乎被削弱了不少。

至少蔺苒敢肯定,如果是一条正常的泉客,对她唱歌,她绝对不会这么快就醒过来。

系统委屈地对了对小胖手,小声说:[可系统明明检测到的是海鬼。]

蔺苒蓦地一愣,系统的识别检测基本上就没出过什么错,而且泉客这种生物,是真的很多很多年没有再出现过了,再者眼前的这一只,虽然确实是人身鱼尾,有着泉客的具体标志,但很显然它的身体已经高度腐烂。

想到这里,蔺苒忽然笑了起来。

鬼怪也有鬼怪的天赋,它们只剩灵魂,而没有实体,因而它们最喜欢做得便是找一个壳子附身,但也不是所有壳子它们都喜欢的。

人类是万物之灵,若是有条件,鬼怪的首选便是人类的肉身,其次,被画了眼睛的纸扎人也有一定的灵性,也会受到鬼怪们的青睐,再者,便是这种先天灵物。

这确实是一只海鬼,只不过它现在多了一个壳。

泉客的世界被曾经的法师们封印起来了,但并不代表它们与人类世界就此隔绝,只是通常情况下不会往来。

这是一只泉客的尸体,在它死后,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到了这片大海,被海鬼发现,并且附身在上面。

海鬼靠不断吞噬魂魄壮大自身,但要成长至鬼王这个级别,却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大海实在是太大了。

现在海鬼和泉客结合为了一体,泉客的某些本领,海鬼也同样能够借用,可它到底不是真正的泉客,威力自然而然就小了许多。

可既然有了这个能力,海鬼想要吞噬魂魄就方便了许多,哪怕在海中找不到冤魂,它也能想办法吸引活人。

蔺苒想明白了缘由,对着这只鸠占鹊巢的海鬼便更加不必客气了。

泉客的身体也是会腐烂的,尤其是在被海鬼侵占之后,它的腐烂速度会更快,当这具身体用无可用之时,海鬼就只能放弃这具肉身,但在占有泉客躯体的时候,它大可以嚣张一些。

蔺苒一张符朝着海鬼甩了过去,牢牢贴在它的头顶,符箓如同一团熊熊烈火,无情地灼烧着它的灵魂。

“啊——!”

尖利痛苦的叫声回荡在海面上,蔺苒的脑子也随之一痛,一道道水柱被高高激起,附近的海鱼皆被这声咆哮声波波及,翻着肚皮浮出了海面。

非凡尾巴一甩,缠住了海鬼的身体,海鬼正想要下潜,却发现自己居然被牢牢束缚,便在海面上扑腾着身躯,海水浸湿了符箓,慢慢脱落,海鬼也被激怒,伸出钢刺一般的利爪,朝着蔺苒刺了过去。

铿——

利爪打在降魔杵上,蔺苒觉得虎口一疼,惊讶于海鬼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但随之降魔杵也亮起了一道金光,被那金光波及,海鬼也慌忙收回了手爪。

蔺苒找出了之前系统奖励的大力丸,直接吞了下去,一股热流从丹田处升起,涌向四肢百骸,她感觉似乎一下子充满了力量,从非凡的身上站起,脚尖轻轻一点,踩着水面朝海鬼扑过去,一手抓住海鬼的头发,用力一抓,将海鬼整个提了起来。

成年的泉客足有两三百斤,若是平时,蔺苒是提不动的,但在吃过大力丸后,她的力量突然得到了升华,提起整个海鬼易如反掌。

非凡顺势松开了束缚海鬼的尾巴,蔺苒稳稳落在非凡的背部,抓着海鬼如平地摔一样左摔一下,右摔一下,海面扑腾出大片大片水花,而海鬼被摔得头晕目眩,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

蔺苒顺势在它身上贴了几张符,又有些不满意,在水里到底是不方便,如果是在岸上,这东西就是不死也被摔个半死不活了。

她正想让非凡载她回到岸边,手里却突然一松,只剩下一顶湿滑的头发。

那只泉客的身躯已经腐烂得不像话了,被她这么一抓,连整个头皮都被拉了下来,海鬼的那张脸更加显得狰狞丑陋。

蔺苒微微沉默,那海鬼好不容易脱离的桎梏,正打算立刻潜入深海,逃离这个危险的人类,可它却绝望地发现,自己不能动了,甚至在它想要抛弃这具肉身离开的时候,它也发现自己居然被困锁在这具躯体里了。

海鬼用那双半腐烂的眼睛静静望着她,蔺苒扔掉手里的那顶头发,轻叹一声:“还是太天真。”

她从包里取出一根长长的墨线,将海鬼里三层外三层捆了个严严实实,拎着墨线的另一头,拍了拍非凡道:“走,回岸边。”

非凡听话地载着她往岸边游,没过一会儿便到了到了沙滩边,期间那只海鬼还不死心地用歌声迷惑它们,企图让他们迷失心智,自己好趁机逃走。

但已经上过了一次当,蔺苒又怎么会再上第二次。

她一拳头朝着海鬼的脸砸了过去,大力丸加持之下,海鬼的脸上被砸得深深凹陷,更加面目全非。

等到了岸边的时候,海鬼是彻底绝望了。

岸边的阮星因为睡眠粉的作用还昏睡着,蔺苒将海鬼扔到沙滩上,拍了拍手,顺道又一脚踹了过去,抓起它的一条手臂开始平地摔——之前在水面上怎么都不得劲,现在总算是舒服了。

非凡怔怔看着蔺苒,有些不敢置信。

印象里的苒苒似乎没有这么暴力啊……

系统怜悯地看了非凡一眼,心想,还是太单纯。

宿主可是它要跪着叫爸爸的人!→_→

海鬼被摔得大叫,可才发出一个单音节,就被蔺苒一眼瞪了过来,“敢叫,我就拆了你!”

“……”

未免自己被肢解的命运,海鬼紧紧闭着嘴,忍痛由着她摔打,默默流起了眼泪。

海鬼的身体是泉客的,而泉客素有泣泪成珠的能力,等蔺苒摔完了,就发现沙滩上居然散落着一颗颗豆大的珍珠,而海鬼整个都蜷缩成了一团,在一旁瑟瑟发抖。

这只海鬼实在算不得厉害,但却比一般的水鬼多了些灵智,而且它的运气实在是好得过分,居然发现了一只泉客的尸体寄居在内。

教训完了,就差不多该来问话了。

蔺苒抱着胳膊看着它,冷哼道:“干了什么,老实交代了吧。”

海鬼低声呜咽,到了岸上,它只能任人宰割,但还是期盼着坦白从宽。

海鬼发出呜呜的声音,在语言通的作用下,自动转换成了蔺苒听得懂的话:“法师,我不是故意的……”

蔺苒又踹了它一脚,“说重点!”

海鬼身子一缩,只好和盘托出。

它本来只是一只普通的海鬼,在海里不断游荡,大约两年多以前,它在神仙岛附近的海域里发现了一只死去的泉客,它其实不认识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却能感觉到这只泉客尸体里蕴含的灵性,像它们这种鬼,是很喜欢有灵性的躯壳的,只不过海鬼只能在海里,而海里有灵性的东西却不多。

海鬼一发现这具尸体就立马占为己有,而在拥有了躯壳之后,海鬼也拥有了部分泉客的能力,它欣喜若狂。

一开始它只是引诱着海中的水鬼来到面前,吞吃掉它们,这有助于它变得强大,可后来水鬼也知道怕了,自发地聚在了一起,形成了水鬼团,它可以对付一两只水鬼,却对付不了那么多只。

鱼头村就在海边,每天沙滩都是人来人往,海鬼观察了一段时间,慢慢地将目标投向了活人,尤其是孩子。

经常会有孩子来到沙滩边上玩耍,而孩子的精神力又比成年人薄弱得多,很轻易就会受到海鬼歌声的引诱,而且孩子的灵魂也比成年人更加纯净。

当选中了某个小孩,海鬼就会在半夜的时候用歌声召唤他,那时的小孩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样,自发地朝着大海奔来,好似大海便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孩子被引入了大海,很快就会因为溺水而窒息,等孩子死后,海鬼就会吞吃掉那个孩子的肉身——泉客本来就是食肉的,而这新鲜的灵魂,海鬼也将慢慢享用,它觉得,那是它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一次成功之后,海鬼迷上了新鲜血肉和新鲜灵魂的滋味,那些腥臭的水鬼它看不上眼了,于是鱼头村接二连三出现了小孩失踪事件。

村里以为出现了拐子,拘着自家的孩子不让他们去海边玩,海鬼也没其他办法,只能去别的地方捕猎,但每隔一段时间,它还是会到鱼头村来。

所以之前鱼头村那么多起孩童失踪案,还真的就是这家伙搞的鬼。

蔺苒眯了眯眼,“几天前,你是不是又看中了一个男孩子。”

海鬼顿了顿没说话,眼看着蔺苒又抬脚要朝它踢过来,连忙点头,“是是,前几天我又看中了一个,但是没有成功,那个孩子就在快到海里的时候,被别人给拉住了……”

这件事海鬼也很痛恨,以前无往不利的事,却有一天踢到了铁板,而在那日失利之后,海鬼还是会每晚召唤阿泰过来,可却没有一次出现,今天好不容易以为要成功了,接过却招来了这么一个煞星。

蔺苒基本就了解了,阿泰就是被海鬼引向大海的,但是中途的时候,阮星跳出来阻挠了他,而被歌声麻痹的灵魂在受到惊吓过后离开了身躯,随后有因缘巧合地附身到了崔石的那只纸人身上。

这其中因果关系,仔细说起来实在是种巧合。

海鬼把话都吐了出来,怯怯地看着蔺苒,不断哀求,“法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法师饶过我……”

“饶过你?可以啊。”蔺苒微微一笑,海鬼面露惊喜,却听她一字一顿说道:“只要你把吃了的人完好无损地吐出来,我就放了你。”

海鬼:“……”

这是完全没得商量的意思了。

生死关头,海鬼也少不得为自己拼一拼,张开了血盆大口,正要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却被蔺苒用一个饭团堵住了它的嘴。

海鬼蓦然一愣,蔺苒一指点在它的眉心,将一个全身黝黑湿软如一团烂泥的海鬼抽了出来,拧巴拧巴团成了一个球。

待到海鬼现出了庐山真面目,系统的任务也随之发布:[叮,触发支线任务,消灭海鬼!]

蔺苒微微勾唇,在“泥球”上又贴了两张符,随手把海鬼扔到了沙滩上,打了个响指,两张符箓就包裹着海鬼燃烧起来。

离开了泉客的身体,海鬼也失去了那些奇特的能力,它的嘶吼嚎叫再没有原先的威力,“泥球”越来越小,叫声也越来越轻,最后彻底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叮,恭喜宿主消灭海鬼,支线任务完成,任务奖励200积分,荧光粉一盒,鬼神亲和度+1,当前鬼神亲和度:46,当前积分:1290]

蔺苒拍拍手又看向了沙滩上那具泉客尸体,是把它扔掉呢,还是扔掉呢,还是扔掉呢?

正这么想的时候,系统又响起了提示音:[叮,触发支线任务,将泉客尸体完璧归赵。]

蔺苒:“……”

“狗子,你再说一遍?”

系统又重复了一遍任务,蔺苒再次无语,“你搞搞清楚,完璧归赵,归哪去?”

[系统不会发布错误任务,请宿主明日前往神仙岛。]

“……”蔺苒抽了抽嘴角,又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那现在怎么办,我把它扛回去?”

这么大条东西,怎么藏都藏不起来吧?

[宿主可以用收妖瓶。]

089 谢礼

泉客确实算得上是妖,拿收妖瓶来装它完全没问题。

蔺苒从包里找出收妖瓶来,指尖点在泉客的尸体上,口中默念了几句咒语,随着一声“收”,那具泉客尸体已经进了收妖瓶。

仔细看去,便是一只铺了细沙的玻璃瓶里多了一条黑黢黢的人鱼,哪怕已经缩小了,但还是一样的辣眼睛。

蔺苒不想多看,扔进包里就去捡地上的珍珠,这都是之前海鬼附身泉客尸体时哭出来的,这些珍珠品相极好,且大小均匀,光泽亮丽。

“难怪古时这么多人想要捕捉泉客,那一身皮肉和鱼油暂且不说,就是把它捉起来天天让它哭,光这些珍珠就能让人发财了……”

蔺苒喃喃自语,系统义正言辞道:[宿主,这是不义之财!]

蔺苒瞥它一眼,“爸爸就是随口一提,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系统哼哼:[这些珍珠系统要没收!]

说完,蔺苒手上的十几颗珍珠不翼而飞,却是系统身上开了一个小口,把珍珠全收了进去。

蔺苒不在意地拍拍手,“你想要就要呗,现在都人工养珠了,这些就是拿出去卖也没有多少的。”

系统沉默不语,这些珍珠的价值,当然远不止面上看到的,不过它不打算现在告诉宿主。

解决了海鬼,蔺苒看了看还在地上躺尸的阮星,拍拍手就把人一把拎起来。

阮星一米八的大个子,本身又有些微胖,体重绝对超过了两百斤,现在又睡得跟头死猪似的,平常时候蔺苒是拎不动了,好在现在大力丸的作用还没有失效,她拎着阮星的后领就把人拖回了民宿。

民宿前台的值班人员瞧见这架势,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问了句:“这位女士,有,有什么需要帮忙了吗?”

蔺苒不在意地摆摆手,“他喝多了,没事。”

工作人员瞧了眼阮星的脸,见他面色红润,还在打着呼噜,便放下心来,眼睁睁看着蔺苒把人拖进了房间,惊叹了一声:“真是女壮士啊……”

蔺苒把人扔在床上,拍拍手就回了自己房间。

忙了一整天,又去海上浪了一圈,蔺苒洗了个澡就睡了,第二天一早去了趟医院。

阿泰还是一直呆呆傻傻的样子,他的父母几乎都放弃希望,准备办理转院手续了,可看到蔺苒过来的时候还是升起了一些希望,目光定定看着她。

“蔺师父,我儿子还有办法吗?”

蔺苒笑了笑,“放心,我找到阿泰走失的魂魄了,现在就给他还魂。”

阿泰的父母俱都面露惊喜,蔺苒从包中取出槐荫木,将之放在阿泰的额头上,单手掐诀念起招魂咒语。

阿泰本是双眼空洞无神,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可等到蔺苒的一遍招魂咒念完,他居然全身打了个寒战,眨了眨眼,四下望了望。

“爸,妈?”

阿泰低低唤了声,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父母却纷纷松了口气,阿泰母亲更是上前去抱住儿子喜极而泣,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就是素来稳重的父亲也默默抹了抹眼睛。

“蔺师父,真是多谢你了,多谢蔺师父……”

等到平静下来后,阿泰的父母朝着她再三鞠躬,又拉着阿泰连声道谢。

蔺苒摆摆手,交代道:“失魂时间有些长了,现在虽无大碍,但是回去后还是记得用青木香、白芷、沉香、白檀香和甘松烧水给他沐浴,可以消祟招真,转运解秽。”

阿泰的父母亲赶忙记了下来,回头就去准备两只分量很重的大红包。

不管怎么说,阿泰能够脱险恢复正常,都是这两位法师的功劳,甚至要不是那位阮师父,只怕阿泰现在连命都没有了。

“另一位阮师父呢?”

阿泰的母亲这才发现了阮星没跟着一道过来。

以前都是阮星和他们打的交道,他们和阮星也更熟一点。

蔺苒笑了笑说:“他太累了,今天就不过来了。”

事实上,睡眠粉用过之后,不到十二个小时阮星是醒不过来的,估计这个时候,人睡得还香着呢。

阿泰父母亲两个闻言更是肃然起敬,只当那位阮师父是为了他们儿子的事四处奔波才会如此,那红包包的就更有诚意了。

蔺苒又收了一笔紧张,系统全部记在了记事本上。

等告别了阿泰一家三口,蔺苒还要回鱼头村,乘轮渡去一趟神仙岛,只是走到医院大门的时候,撞上了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赫然便是昨天落水还被水鬼缠上的那个小伙子。

眼镜男生一见蔺苒就冲了过来,蔺苒问道:“没事了?”

“都是皮外伤,小意思,观察一晚上就出院了,然后配了点药。”他掂了掂手里的袋子,想了想说:“小姐姐,我之前拍到了一些东西,但是手机进水送去修了,而且我当时吓坏了,没有细想,现在回忆一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眼镜男生左右望了望,小声问道:“小姐姐,你和昨天那位小哥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能力啊。”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蔺苒觉得好笑,勾了勾手指,眼镜男生赶忙凑了过去,就听到对方一字一顿说道:“我是个驱魔师,至于昨天那位小哥,是个占卜师。”

“……”

男生猛地一呆。

蔺苒没再多留,挥了挥手就先走了,只剩男生怔怔盯着她看。

明明已经过了中二的年纪了,可为什么他会觉得这话完全没毛病呢?

……

蔺苒回到鱼头村就去买了张去神仙岛的船票,她不清楚系统打的什么哑谜,但既然当初海鬼也是在神仙岛附近发现的泉客,那么大约神仙岛附近有通往泉客世界的特殊通道吧。

一个多小时后,蔺苒上了岛,这座岛并不算大,岛上建了几座道家宫观,还有香火燃起,但真正的香客并不多,大家更多都是来旅游的。

蔺苒根据系统的提示来到一个人烟稀少的角落,那是一处海滩,周围没有任何景物,只象征性地立了一座凉亭,海中有几处礁石树立,排列并不密集,而且颇为陡峭,只有那些喜欢冒险的年轻人才会偶尔爬上去。

至少蔺苒看了看周围,基本没看到人影。

[宿主到礁石上去。]

按照系统的说法,蔺苒爬上了海中的礁石,那礁石的顶面并不光滑,刚刚好够放下一双脚,平衡能力稍微差一点的说不定就要摔到海里去。

系统的身体又打开了一个缺口,把昨天收下的珍珠全部吐出来,[宿主,这可不是普通的珍珠,这是泉客的眼泪,可以用来投石问路,你将珍珠扔到海里去试试。]

“……”

蔺苒将信将疑,但还是依言照做。

泉客这个族群,在七百多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了,能在这种时代见到一只泉客的尸体,她都觉得不可思议,若是有机会和它们接触,于她而言,那也是莫大的荣幸。

一颗又一颗的珍珠被扔进海中,随着海水带去不知名的地方,今天的天气依旧不是很好,海风极大,海面上雾蒙蒙一片,不知道是不是蔺苒的错觉,她竟然觉得海雾在渐渐浓郁。

过了半晌,周围一下子升起了浓浓迷雾,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内,不仅看不清远处的景致,就连附近数米之内的景物也都模糊了。

海风停了,声音都在刹那褪去,蔺苒遥遥望着海面,重重雾霭间,隐约可见一条条人身鱼尾的泉客跃入空中,又坠入海内。

动听的歌声袅袅响起,仿若仙乐,甚至给人一种置身仙境的错觉。

蔺苒没有朝着前方迈出,她还牢牢记得自己正站在礁石之上,往前一步,便是大海。

[宿主……]

系统轻声提醒,蔺苒顿时了然,将收妖瓶取出,也将泉客的尸体扔向大海。

有两条泉客来到近前,目光定定地看了她片刻。

哪怕隔着重重迷雾,蔺苒也隐约能够看清它们的面貌,这真的是一个得天独厚的种族,不仅拥有动人的歌喉,也拥有出色的外表。

两条泉客带上尸体回到大海,其中一个头发湛蓝的泉客忽然跃出水面,青色的尾巴轻轻一甩,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明珠朝她丢了过来,见蔺苒伸手牢牢接住,这才甩着尾巴朝大海深处而去。

过了一会儿,迷雾退散,蔺苒依旧站在礁石上,遥遥望着大海。

雾蒙蒙一片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些虚影,有湖泊,有沙滩,高高的楼房鳞次栉比,好似就建在海面上一样。

迷雾引来了一些岛上的游客,他们远远看到了海上的景象,正朝着海岸边奔来。

“快看,那是什么?”

“哇,海市蜃楼啊!”

“我这还是第一次真正看到还是蜃楼。”

照相机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混杂着重重惊叹之声。

蔺苒望着那些虚影微微一笑,想起曾经那位德高望重的天师说的话。

若有一天你在海面上看到有海市蜃楼的出现,那就是你离泉客最近的时候。

[叮,恭喜宿主将泉客尸体完璧归赵,支线任务完成,任务奖励200积分,缚灵绳一根,鬼神亲和度+1,当前鬼神亲和度:47,当前积分:1490]

蔺苒默默收回视线,看了看手里的珠子,这珠子的质感与珍珠很相似,只是更为细腻,而且个头也更大。

她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东珠,算是泉客的谢礼。]

系统老实回答。

蔺苒双眼微亮,“也就是很值钱的意思咯?”

[……]系统无奈叹气,[宿主你要是把它卖了,那就是暴殄天物!::>_<::]

这种质地的东珠,随便一颗都能上拍卖会,可比它本身更有意义的是它的收藏价值。

蔺苒当然没想卖了它,只不过随口逗逗系统罢了。

海市蜃楼很快就消散了,蔺苒的任务都完成了,也没打算在神仙岛上多待,直接回了鱼头村,还顺便吃了顿午饭。

等她心情极好地回到民宿,却发现阮星房间的门大开着,他坐在床沿,双手撑着头,十指深深地插入发中,蔺苒叫了他两声他都没回应。

“你也失魂了?”

阮星长长叹了声,喃喃道:“我完了,小姐姐,我可能得绝症了。”

“……啊?”

阮星抬起头来,满脸的不可置信,“我刚醒来,发现阿泰的妈妈给我发了个大红包,感谢我们救了她儿子,还说她儿子已经恢复了……”

“嗯,我今天早上就去给阿泰招魂了,这是他们的谢意,怎么了?”蔺苒摊了摊手,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阮星定定看着她:“所以小姐姐,我们已经把问题解决了是吧,以后也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了吧?”

“是啊。”海鬼都被她弄死了,泉客的尸体都已经还回去了,接下来当然没什么问题。

“这就是问题!”阮星蹭一声站了起来,使劲揉着头发,“我完全不记得昨天晚上我们做了什么!我只记得我们要用纸扎人来当诱饵,然后海里好像出现了什么东西……可接下来,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完全没印象,等我醒过来,我就已经躺床上了。”

阮星一脸惊恐地抬头,“怎么办小姐姐,我不会年纪轻轻就得老年痴呆了吧?”

“……”

蔺苒轻咳两声,心想本来还打算找点借口糊弄他的,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她拍拍阮星的肩膀,“你大概是太累了,等这次回去后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顺便再去医院做一个全身检查……”

安慰了阮星一会儿,蔺苒就含笑回了房。

鱼头村的事基本上算是解决了,算算日子,有间观的维修应该也差不多了,甚至说不定都已经开张了,她也打算将非凡带回去安置。

买好了明天的车票,蔺苒又把非凡放去海里玩耍,然后又在村子里转了圈。

小巷里传来笑闹声,蔺苒朝那儿望了眼,发现崔石正和阿泰踢着那只蹴鞠,两个人玩得很高兴。

看到她的时候,崔石还特意跑了过来,“姐姐!”

少年厚重的头发全都剪了,那双眼睛明亮如星,总是笼罩在眉间的阴郁也随之散去了不少。

蔺苒看看他,又看看崔石身后的阿泰。

那一魂一魄附在纸人身上时,并没有太多意识,更多的是按照本能行事,但回到阿泰本体后,某些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

蔺苒挑眉道:“给我介绍下你的新朋友吧。”

两个少年互相对视一眼,都咧嘴笑了起来。

090 争宠

大约是纸扎人的事让崔母意识到自己对孩子太过疏忽,她也开始注重孩子的事,而有了阿泰这个朋友,崔石以后也会慢慢改变。

蔺苒离开之前又送了这两个少年一人一张护身符,知道这位大姐姐不是一般人,两个孩子都欢天喜地。

阮星的精神还是不大好,后来他也来过问蔺苒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蔺苒脸不红气不喘地编了些话把他搪塞过去,回去后阮星就对着自己的一堆占卜工具摆弄,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弄出什么名堂。

但这些事,蔺苒就不关心了。

她跟阮星道了别,准备回梅兰市,阮星也打算先回帝都了,临走前两人加了好友,还约好了年终聚会见。

又花了两天,蔺苒回到了梅兰市,庞薇和黄毛一道来车站接她,蔺苒不由有些好笑,“我又不是不认路,至于这样吗?”

黄毛笑着接过她的行李箱,庞薇拉着她说:“师姐你这一走半个月,我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这么长时间过。”

“你都快成年了,用不着这么黏人了吧?”

庞薇嘿嘿笑道:“其实我就是想你了,本来我是要一个人来的,可黄毛哥听说了也要跟着,我们就干脆一起过来了。”

蔺苒看了看黄毛,对方挠挠头,傻兮兮地笑了两声。

三人先一起回了租住的公寓。

道观已经正式开业了,之前蔺苒和小区里的大爷大妈们混得不错,开业的时候基本都有去捧场,庞薇也送了他们一些符箓,旁的功效怎么样暂且不说,至少大爷大妈们晚上的睡眠质量是提高了,精神好了,人也越来越硬朗。

观里也渐渐有了香火,虽然不算多,可也有不少老朋友,比如白家的老两口,刘彪莫深他们一家,江沫一家子,徐子谦一家人,还有乔琰、高雨晨、华大丰他们,偶尔也会来道观上柱香,或者求上一签。

“李道长各方面都很在行,跟着他能学到不少东西。”

庞薇一路都在跟她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我的符画得越来越好了,师姐你待会儿可以检查的,黄毛哥的业务水平也在直线上升,观里的事基本都能上手了,还有前些日子,莫老板定做的新神像好了,运到了山上,李道长还给神像开了光,做了一套完整的科仪。”

蔺苒听着也比较满意,李沐是她当初挑选的道士,毕竟有些事庞薇和黄毛搞不来,但李沐比较有经验,各方面都有点了解,现在听着果然还不错。

看了眼手腕上缠绕着的非凡,蔺苒笑了笑说:“那一起去道观看看吧。”

“师姐你不休息一会儿吗?”

“没事,我不累。”

三人一起回了道观。

刚到西山脚下的时候,非凡就抬起了脑袋,看着周围的环境,兴高采烈地说:“苒苒,这里有灵气!”

“是啊,这里山下有一个灵眼,正好适合你修行。”蔺苒微微笑道。

末法时代,像这种灵眼之地已经很少见了,能发现一个就已经天大的运气,银丝镇上并没有灵眼,这么多年非凡一直待在方山上,信仰又在逐渐流失,修为几乎可以说是滞缓不前。

到了新地方,非凡显然很满意,从蔺苒手腕上跳下来,朝一旁的树林间游走而去,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蔺苒并不管它,以后这座山就是它的修炼场所,总得先适应一下周围的环境。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就看到了道观,因为重新装修过,门楣匾额都已经换了新的,那些破损的屋顶也都已经修补好,在最大限度的保留原来面貌的前提下,整座道观焕然一新。

庞薇和黄毛都去接蔺苒了,观里只剩下李沐一人,好在道观香客不多,他一个人也能忙得过来。

“蔺师父。”

李沐穿着一身道袍迎了上来,笑容和善,如沐春风。

蔺苒和他打了声招呼:“李道长辛苦了。”

“应该做的。”李沐含笑颔首。

蔺苒进了观里,走进了大殿。

如今的三清神像都是新换的,当初给莫深的儿子莫勋驱鬼,顺便给他抓了个小人,为了表示感谢,莫深便定制了新的神像,完工之后送了过来。

新神像主体是铜铸的,外面则用了颜料彩绘,摆在大殿内,庄严气派。

蔺苒定定看着这三清像,目光有些恍惚,只因她竟隐约在这三清神像上看到了若有似无的金色光芒,虽然浅薄微弱,但确实存在。

这种光蔺苒并不陌生,那是道法灵光。

在几百年前,哪怕是任意一座小观,再如何破旧的神像,都能够在它们身上看到这种灵光。

那个时代,猎户樵夫常常走山路,若是在傍晚之前赶不及回去,留在山中,指不定会遇到些什么东西,可能是山中的精怪,也可能是毒蛇猛兽,但是若能找到一座小观小庙,在里面住上一晚上,就可以保一夜平安。

那是因为庙观中有神,神会保佑他们的信徒。

那时的人们相信神,他们有自己的信仰,因为信仰,所以神存在,信仰越多,神给予的庇佑也将越多。

但到了末法时代,蔺苒却几乎没再看到过这种灵光。

却没想到,居然会在有间观看到。

蔺苒目光怔怔,喃喃说道:“狗子,我一直以为,神抛弃了这个时代。”

系统扭了扭身体,也望着神像出神,轻声说:“神没有抛弃人类,是人类抛弃了神明。”

蔺苒蓦地一愣。

想到现今的大环境,她点头轻叹:“对,人类抛弃了神明。”

没有信仰,神也将不复存在。

如今既已出现灵光,那便意味着,观里已经有了真正的信徒。

若是以前,蔺苒想要护着有间观,是因为要偿还原主的因果,但到了如今,她却觉得,作为一个驱魔法师,能够在末法时代留下神明的痕迹,是她应有的责任和义务。

蔺苒看着神像出神,庞薇黄毛都不明所以她究竟在看什么,唯有李沐隐约能够察觉到一些。

这座道观的规模虽然很小,但比起他曾经待过的太乙宫,这里似乎更加圣洁。

蔺苒听到门口非凡的叫唤声,她跑去道观门口,解除了它身上的障眼法,将它带进道观。

看到蔺苒抱着一条小黑蛇,庞薇都吓傻了,连忙躲到了黄毛身后,面色惊恐,“师姐,你,你怎么拿着条蛇啊……”

黄毛却有些惊喜,“姐,你是要吃蛇肉吗?正好,把蛇交给我吧,我去杀了给大家炖汤喝。”

蔺苒:“……”

非凡一听黄毛要吃蛇肉,从蔺苒手上一跃而起,抬起上半身,威胁似的朝他嘶嘶吐了吐信子,黄毛吓了一跳,庞薇也连连后退了两步。

“乖,别闹。”蔺苒安抚了一下非凡。

却是李沐看出了一点名堂,“这黑蛇……似乎很有灵性?”

非凡闻言挺起身子,骄傲地昂起头颅,对这话很是受用。

庞薇和黄毛看到黑蛇这拟人态的模样都惊呆了,“姐,这,这蛇成精啦?”

“差不多吧。”蔺苒笑着应是,“给你们介绍下,它叫非凡,以后也会留在观里修行,你们吃饭的时候别忘了喂它,它喜欢吃鱼,也喜欢吃鸡肉。”

说着又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黄毛,“非凡很有灵性的,可别欺负它,更别想着炖汤,否则你可受不起……”

在要将非凡炖汤之前,怕是他先被非凡用天雷劈死了。

黄毛讪讪地笑,蔺苒都这么说了,他当然不会不听,而且他也不是很喜欢吃蛇肉。

蔺苒放下非凡,非凡自己便循着大殿的方向游了过去,小心地翻过大殿门槛,在蒲团前半支起身子静静地凝视着神像,黝黑的小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光芒,好半晌才匍匐在地上,好似在行大礼。

黄毛看在眼里,更加震惊,“我去,还真的成精了啊……”

……

蔺苒回到梅兰市休息了两天,这期间于九道倒是没给她安排什么任务,蔺苒也乐得清静。

倒是正好赶上了周末,徐子谦和江沫都赶上了放假,他们已经养成一放假就到有间观的习惯了,徐子谦来得更勤快些,他到底还只是高二,学业没有江沫那么繁重,而且他也很有兴趣学驱魔,现在还在和庞薇学观面相。

“小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徐子谦看到蔺苒在道观的时候十分惊讶,连忙冲了过去,叽叽呱呱个没完,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又掏出了手机对准她,咔擦咔擦开始拍照。

蔺苒一脸懵,“你干嘛呢?”

“小姐姐,我上次拍了一条你舞剑的视频,然后贾导转发了你知道吗?”徐子谦一脸兴奋,嘿嘿笑道:“我的同学听我说你是个驱魔师,让我一定要多拍几张你的照片,他们好拿回去辟邪!”

蔺苒:“……”

围脖这种东西在年轻人之中一向很吃得开,徐子谦现在可算是他们班上甚至是整个年级的名人了,不过这也给有间观带来了不少生意,听李沐说常常有高中生模样的香客来观里,哪怕不是来进香的,也算是个客流量。

蔺苒由着徐子谦拍,至于有没有用,那她就管不了了。

“呸!徐子谦你有病吧!”江沫刚来道观就听到徐子谦咋咋呼呼的声音,冲过来骂他,“我倒是听说有人拿长得凶神恶煞的人的照片来辟邪的,你倒是独树一帜,小姐姐这个相貌,辟个屁的邪,你倒不如劝他们买两张驱邪符实际!”

徐子谦翻个白眼,以前他跟江沫还只是在围脖上吵,但是自从面基之后,拿就变成当面斗嘴了。

“他们就是求个心安,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江沫懒得理他,跑到蔺苒身前,也掏出手机来,双眼锃亮,“小姐姐,关于你的每一条围脖我都转了,可是想艾特你的时候发现没有你的围脖号,我们互相关注一下吧。”

徐子谦瞪大眼,也挤了过来,“还有我!我也要关注!”

蔺苒哭笑不得,“可是我没有围脖号。”

原本以为江沫会失望,谁知道她的眼睛更亮了,“小姐姐我帮你注册一个官博,以后让我帮你打理好不好!”

又被江沫抢先一步,徐子谦目瞪口呆,差点爆粗口,“江沫你不是快要高考了吗,这个时候就应该专心复习,管理官博这种劳心劳力的事,很明显我来比较合适吧?”

“你凑不要脸!明明是我先想到的,你还想在这里捡现成的便宜!”

“喂喂,我也有这个打算好吧,只不过被你先说出来罢了……”

眼看着两个人又吵了起来,蔺苒不由抽了抽嘴角,这种小孩子争宠的戏码,她还真不想管。

可紧接着就听到了系统的声音:[作为一个优秀的驱魔师,当然要打响知名度,现颁布主线任务2,注册围脖,并在一年内围脖粉丝数量达到十万。]

“……”蔺苒惊讶地看了看系统。

系统微微一笑:[宿主干巴爹!( ̄︶ ̄)↗]

蔺苒无语凝噎,她本来就不太爱玩这种软件,更加不会管理,还粉丝十万……一个小明星的粉丝都未必能有十万好吗?

蔺苒掏出手机默默注册了一个账号,在起名字的时候,她毫不客气地起了【驱魔师蔺苒】,然后看了眼还在吵的两个人,轻咳一声。

“那什么,我刚注册了一个账号,不是要互关吗?”

徐子谦和江沫的声音同时一停,朝她看了过来,激动地跟她互粉。

见江沫和徐子谦还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蔺苒无奈笑了笑,“我不太会玩这个东西,可以把账号密码给你们,你们有空的话就帮我打理吧。”

两人面色一喜,蔺苒又补充道:“但是有一点,不要影响学习。”

“好!”

两个人难得的异口同声,开开心心地抱着手机一边去了,还时不时交头接耳商量着什么,完全看不出来刚刚还唇枪舌剑的样子。

江沫是跟父母一起来的,江宏发和陈爱红已经是有间观的忠实粉丝,基本上每个周末都会来观里烧柱香,这次带女儿过来,主要是为了江沫高考的事来求个签再求几张符保佑她鸿运当头。

091 灵异直播间

江宏发和陈爱红刚去李沐那里求过签,听说蔺苒回来了,说什么也要来拜访一下。

简单聊过几句之后,陈爱红问道:“蔺师父,这再有半个多月就快高考了,您这儿有没有什么符,能保佑我家沫沫高中的?”

蔺苒笑道:“江沫的面相清灵,本就是读书的料,会一切顺利的,你们不必太过担心。”

陈爱红和江宏发对视一眼,蔺苒的本事他们都是知道的,听到她说这话,两人心里顿时有了点底气,也一下松泛了不少。

陈爱红笑着说:“前面几次模拟考试,沫沫的成绩都还不错,老师也说如果正常发挥,上一本线没有大问题的,可我们到底还是有些不安定……蔺师父要不您还是给沫沫画张符吧,就当让我们求个心安。”

蔺苒点点头,画了张转运符,又叠好找了个胶套包起来递过去。

既然人家要送钱来,她干嘛要拒绝呢?

陈爱红江宏发两人郑重接过,把江沫叫过来让她把符箓贴身放着,一边交代道:“这可是蔺师父亲手画的,你好好收着,别离身知道吗?”

“好!”

江沫已经算是蔺苒的铁杆小粉丝,一听是蔺苒画的,也不用母亲交代就收进了兜里,徐子谦在旁边酸溜溜地哼了声,却也没多说什么。

多了一个新任务,蔺苒就在朋友圈发了条动态。

【新注册的围脖,围脖名:驱魔师蔺苒,恳请关注一波~】

系统给了一堆限制条件,粉丝数量必须是实打实的,那些花钱买来的僵尸粉会被系统检测出来并剔除。

这种黑科技蔺苒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为了粉丝数量,蔺苒也不得不学系统卖萌用起羞耻的波浪线,系统看到之后,冷漠地“哦”了一声,然后给她满屏滚起波浪线。

[宿主你的波浪线没有我萌~( ̄▽ ̄)~*]系统得瑟地扭着胖胖的身体。

蔺苒面无表情:“能量瓶没了。”

[爸爸你最萌!爸爸再爱我一次!]

“……”

蔺苒无奈扶额。

不过这条朋友圈发出去还是有效果的,没过一会儿她就收到了好几个关注,诸如高雨晨、萧慕雪、袁洁、谢田田等人。

贾导也看到了她的这条动态,专门在围脖上艾特了她,蔺苒打了个电话过去向他致谢,贾导却不在意地大笑,“蔺师父你帮了我这么大个忙,这也是应该的,下次说不定还有机会再合作,你可要给我个面子啊!”

“这是当然,贾导您放心。”

贾导在围脖上好歹也有一定知名度,于是这个号的粉丝数量一下子快速增加,再加上江沫和徐子谦在同学圈子里大肆宣传,没多久粉丝数量就达到了三位数。

当然与之相对的也有一些喷子,说得无非就是她是个骗子,尤其前段时间围脖上蔺苒也算小火了一把,不少人都说她哗众取宠。

蔺苒对此完全无感,要不是系统任务完成之后会有相应奖励,她实在是懒得搞这东西,而且这个网络时代专门造就了一批人,键盘侠多的是,她也没这个精力去理会,直接关闭了私信功能。

没想到到了下午,网上又出现了一个视频。

视频画面有些模糊,摇摇晃晃的,只依稀看得清楚是在船上,而且还有一个个浪潮落下,那浪潮里隐隐约约似乎有一些白惨惨的骷髅,虽有些看不清楚,但经过放大之后还是能够依稀辨别。

网友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整个沸腾了,还以为是什么剧组在拍什么大片电影,这一段是有人偷拍出来的场景画面。

因为视频画面里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虽只看得到背影,但两个人却稳稳地站在甲板上,任凭船晃动得如何厉害,他们都不动如山,甚至连衣服都几乎没有淋湿。

【这不是拍电影,而是我的亲身经历,当时手机进水了一时不能用,幸好修好后视频还在,视频中这个小姐姐和小哥救了我一命,他们真的有特殊超能力!】

顺便还艾特了一下蔺苒。

这个人就是蔺苒和阮星救了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生,那天那个男生在医院碰到蔺苒,只知道她是个驱魔师,而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直到前不久看到了一个舞剑视频,终于确认了就是本人,于是立刻发了出来。

但是这条动态并没有引起多大关注,反而让人觉得这就是另一种形式上的炒作。

围脖上如何蔺苒懒得多看,她回到梅兰市的第二天就收到了高雨晨的邀请,约她出去吃饭。

说实话,在蔺苒认识的人里面,也就高雨晨的胃口能跟她比一比,跟她一起吃饭还是挺愉快的,而且有个志趣相投的饭友,连饭都能多吃两碗。

蔺苒答应了下来。

上次高雨晨说要去吃自助,这回还真约她去吃的自助餐,美其名曰要把老板吃哭,蔺苒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一次高雨晨没有直播,只是单纯地想找她出来吃个饭,两人一边吃一边聊了些最近的日常。

高雨晨说:“我看到你新开了一个围脖,已经在直播间打过广告了,上次咱们一起吃播的视频现在还在点击榜上呢。”

蔺苒笑了笑道:“没多少人相信吧?”

“大部分是不怎么相信啦,不过还是有一小部分有些兴趣的,毕竟最近另外一个直播平台上出了一个特别火的直播间,就是和这方面有关的。”

高雨晨说着就点开直播平台,找了个直播号给她看:“呐,就是这个,灵异直播间,主播是个萌妹子,最近刚签约的,经常去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探险,也会尝试各类大胆的举动,她还曾经大半夜去过坟场直播……”

说到这里高雨晨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不得不说,胆子是真的大。”

蔺苒随便点了一个视频,这个女主播叫小希,十八九的模样,留着波波头,画着烟熏妆,穿着也带着一股浓浓的哥特风格,因为她的直播十分有特色,很快便积攒了大量的粉丝。

蔺苒看到视频里的年轻女孩大晚上去了坟场,在坟场里穿梭,还时不时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对着照片评头论足。

这样的事,一般人还真干不出来,就算现在大家都不怎么相信鬼神之说了,但传统观念里,还是觉得死者为大,这个叫小希的女孩子还真的是不知者不畏。

小希是边走边拍的,摄像头的范围并不大,弹幕里有说小希好胆色的,也有骂她不尊重人的,但这女孩子却一点都不在意,还在坟地里嘻嘻哈哈地奔跑。

大半夜的坟场十分空旷安静,女孩子的笑声十分突兀地闯进来,在坟场上方回荡。

直播虽然拍的不清楚,但蔺苒也能注意到这女孩子身后聚集的浓浓阴气,好像凝聚成了一只鬼手,朝着她慢慢伸去。

“好了,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下周一小希再次带着大家去冒险,我们不见不散!”

蔺苒正想再看下去,女孩子就笑着对着镜头摆手,然后视频就这么断了。

蔺苒一言难尽,好半晌才问道:“她还活着?”

高雨晨:“……活,活着的吧。”

见蔺苒皱着眉的样子,高雨晨小声问道:“怎么了?”

她虽然觉得小希的举动有些出格,但毕竟大家都是要赚钱的,想要吸引更多的粉丝,就得出奇招。

像她在自家平台上小火就是因为她吃得多而且吃不胖,而这个小希在另外一个直播平台已经是流量担当了,每次一到她的直播时间,都有无数的粉丝涌进直播间,虽然看着有些诡异吧,但不得不承认,确实吸引人眼球。

高雨晨平时一到周一也喜欢守在灵异直播间前,甚至因为小希这个灵异直播间火了,还有不少不忌讳的人学着小希的样子也弄出这一类直播。

但却怎么也比不上本尊。

蔺苒摇头轻叹,“我刚刚看她的样子,像是被阴气缠身了,她这么老是去这些地方,做这种事,迟早是要出事的。”

高雨晨一愣,看了看手机,讷讷道:“明天就是周一了,她只有每周一才会直播,而在直播之前,没有人会知道她下一次直播的地点。”

蔺苒抿紧唇,高雨晨又说:“对了,我之前看她直播的地方都挺眼熟的,好像就是在梅兰市,她可能就是梅兰市的人!”

“要不我试着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她,然后好好劝劝?”高雨晨想了想说道。

但她们不是一个直播平台的,她也不认识另外一个平台的编辑,想要要到小希的联系方式,可能会比较周折,而且还不一定能成功。

蔺苒无奈道:“只能先这样了。”

这个年头,还真的是有人天天作死。

她们来吃饭的时间点人并不多,统共就这么几桌,来来往往取食材,那些服务员都眼熟了,等蔺苒和高雨晨吃完自助餐,一旁的服务员几乎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她们。

可以说,她们两个人,几乎吃掉了十个人的份!

自助餐厅最怕的就是这种人,不过难得来一两个也就算了,要是天天过来,这家店估计都要关门了!

蔺苒和高雨晨道别后就去买了几只烤鸡带回有间观,给非凡加餐的同时顺便也检查一下庞薇和黄毛的课业,庞薇的符确实有进步,而黄毛虽然刚刚开始接触,但一些道经也基本能够随口就来了。

下午几乎没什么香客,蔺苒就在庭院里陪着庞薇画符,李沐则带着黄毛在大殿里诵经,系统继续玩着它的消消乐,而非凡则趴在李沐的身边,一边听经文一边修行。

三点多的时候,观里来了一个香客,是个长发齐肩的年轻女孩,身形娇小,长得也眉清目秀,蔺苒淡淡瞥了眼,眉心便倏然一紧,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李道长在吗?”年轻女孩张口问道。

蔺苒迎上前来,“李道长在诵经,有什么事何我说也是一样的。”

年轻女孩看她一眼,愣了愣,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道:“我要买十张驱邪符,十张护身符。”

观里的符一直都是两百一张,她着一次性买了二十张,那就是四千块,很少有人会这么买符的。

庞薇也走了过来,看到年轻女孩的时候紧紧皱起眉头,“你……”

“我只是来买符的,其他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年轻女孩冷下了脸,不愿和庞薇多谈,“你们道观也是做生意的,我诚心来买符,你们应该不会把我拒之门外吧?”

庞薇看了蔺苒一眼,拿不定主意,蔺苒笑了笑说:“当然,请稍等。”

她回头数了二十张符,一一放到胶套里,手在背包中轻轻抹了一把,然后拿着符递过去。

女孩拿到符的时候松了口气,手机转了账转身就走。

庞薇小声说:“师姐,这两个礼拜她经常会来观里买符,身上的阴气也一次比一次重,有一次我还看到她身后跟了个野鬼,但是在她进来道观后野鬼就被隔在外头,我后来把鬼赶跑了,过后我想跟她好好聊聊,问问她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事,她却避而不谈,一点也不配合。”

眼看着女孩子身上的阴气越来越多,庞薇也想出些力帮她,可客人不肯配合,她也没有办法,而且这几次,那个年轻女孩子买的符越来越多了,可这符治标不治本,又有什么用,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蔺苒并不意外,轻哼道:“我知道她是谁。”

庞薇好奇地看过来,蔺苒摇摇头说:“今天我跟雨晨去吃饭,她给我看了个直播视频,视频里有个女生,专门做一些出格的事作死,就是她。”

视频里那个女孩是波波头,浓妆艳抹,画的妆容几乎让人认不出来

庞薇好奇地看过来,蔺苒摇摇头说:“今天我跟雨晨去吃饭,她给我看了个直播视频,视频里有个女生,专门做一些出格的事作死,就是她。”

视频里那个女孩是波波头,浓妆艳抹,

092 停尸房

蔺苒没想到,前不久才在直播视频里看到小希,这会儿就已经见到真人了,而且真人的境况比起视频里的还要严重。

这个女孩子既然过来道观里买符了,那就说明她是相信鬼神的,而不是那种不知者无畏的态度,而且她一次性买了这么多,想必也应该是察觉到自己身上的问题所在了,庞薇之前也曾经提醒过她,还摆明了态度想要伸出援助之手。

平常人如果碰到这种状况,吓都快要吓死了,恨不得四处找和尚道士来解决自己的麻烦,结果这个小希倒好,还跟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还一口拒绝别人的好意。

而且蔺苒有种预感,小希身上的阴气已经积攒到了一个度,再不纾解就要出问题了,到时候再多的护身符驱邪符恐怕都不管用。

对于这种不作不死的人,蔺苒其实真不太想管,干脆点由着她去自生自灭拉倒。

但系统在察觉到她的想法后,一个劲地在她耳边吵:[宿主你这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o(≧口≦)o]

蔺苒:“……狗子,你中病毒了?”

她一个“古人”,讲什么社会主义呢?

[宿主请摆正自己的位置,请宿主平等对待每一个人。]

“……”

到后来系统都干脆直接发布支线任务了。

[叮,触发支线任务,解决主播小希的麻烦!]

“……”我真TM吃饱了撑的!

蔺苒被吵得没办法,加上任务奖励的诱惑,还是妥协了。

在给小希递符之前,她在背包里抹了一把,那是之前完成海鬼任务时系统奖励的荧光粉,沾上之后,就是一个巨大的特殊光源,但是这个荧光粉一般人看不见,只有系统可以追踪到,小希的直播都是在晚上开始的,她也可以根据荧光粉来确定小希的具体位置。

“明天那个女孩子又要去作死了,鬼知道她这次选了什么地方,要是犯了什么禁忌,估计是回不来了。”蔺苒跟庞薇随意吐槽了一句。

庞薇想了想问道:“那师姐你要跟过去瞧瞧吗?”

“我有的选择吗?”蔺苒无奈瞥了眼系统,系统转过身背对着她,晃了晃天线。

庞薇面露期待:“师姐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我保证不惹麻烦!”

之前蔺苒也带过庞薇去捉鬼,而且有间观未来早晚是要交到庞薇手里的,她也希望把这小丫头慢慢培养起来,性格和为人处世就算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有黄毛和李沐看着,庞薇就是木一点也无所谓,但是胆色和驱魔本事方面,却是旁人帮不了的。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蔺苒没怎么多想,点点头就同意了

庞薇开心地回头又去画了几张符,说要到时候用,到了晚上黄毛也知道了她们明天晚上要去“干活”,一直用幽怨的眼神看着蔺苒,活像她是个始乱终弃的渣渣。

蔺苒既无奈又好笑,“你别这么看我,就你现在这本事,也就能念两句道经,出了点什么意外情况,我可能都顾不上你,等你回头学得差不多了,我再带你去行了吧?”

“姐,那可是你说的啊!”黄毛也知道自己现在还是个青铜,就不多强求了。

第二天的时候,蔺苒接到了高雨晨的电话,对方的语气有些挫败,“苒苒,我刚好不容易加上了小希的扣扣,可才刚刚和她说了一句话,她就把我好友删除了,再之后我换了个号去加她好友她都没反应,我也没法跟她聊了。”

蔺苒对这情况并不意外,这女孩子似乎对别人劝她别作死这件事特别抵触,而且一意孤行,之前庞薇就碰了壁,现在高雨晨也铩羽而归。

“没事,我昨天在道观碰到她了,她的事我会去解决。”

高雨晨一听放下心来,又问道:“那她今天还会去直播吗?”

“会。”蔺苒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十分笃定。

自从小希接触到荧光粉之后,系统的屏幕上就出现了一张简易地图,之前小希应该是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出门,但蔺苒也没有找上门去。

这女孩子实在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有的事情必须要让她吃个教训才能长记性,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快要晚上十点的时候,系统屏幕上代表小希的那个点动了,蔺苒瞧了眼,拉上庞薇一起出了门。

之前蔺苒就在手机上下载了小希直播的那个平台软件,然后看了看小希的直播间,现在还是下播状态,她基本上要到了晚上十一点才会开始直播,这个点已经很晚了,但是越晚越是刺激,有不少人专门爬起来守在直播间前,就为了看小希。

因为每一次直播前大家都不知道小希下一次的直播地点,所以群里面常常会有人开赌局赌她去了哪儿,千奇百怪的什么都有。

而且看小希直播的土豪比比皆是,光是一天的打赏就是一笔巨款,哪怕小希每个礼拜只直播一次,月收入也绝对有十万以上。

庞薇跟着蔺苒坐进出租车里,奇怪问道:“师姐,你怎么知道她要去哪里?”

这个问题问得很是犀利,蔺苒也没法回答,只是搪塞道:“直觉。”

好在庞薇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哦”了一声就没再多问,出租车最终停在了一栋建筑物前,这里是一家医院,因为是在郊区,规模也不是很大,附近有个居民区,离得不算远,这个时间点,医院里也只剩几个房间和急诊部还亮着灯了。

庞薇下车之后望了眼,喃喃道:“这儿这么偏,来这里干什么啊?医院有什么好直播的,而且一般医院也不允许别人来直播吧?”

庞薇理解不了,蔺苒却想到了一个地方,冷笑一声。

“胆子可真是肥!”

庞薇不解地看过去,蔺苒无奈摇头,“你知道一般医院都是有停尸房的吧?”

“……”庞薇怔了好一会儿,目瞪口呆,“不是吧?她疯了吗?”

一般正常人避讳这种地方还来不及呢,怎么小希还上赶着跑过来?

“疯没疯我不知道,不过,这个人花样作死倒是真的。”

蔺苒招呼了一声,看着系统屏幕上的原点,跟着走了过去。

一般医院的停尸房不是在地下室就是在顶楼,这家医院是在地下室,看小希熟门熟路的样子,估计之前已经踩过点了

还没等她们走到停尸房,手机就发送了通知消息,蔺苒看了眼,是小希开始直播了。

这女孩还是如往常一样,画着浓浓的妆容,穿着怪异,拿着自拍杆对准自己朝着镜头挥手娇笑。

“哈喽,大家晚上好,又到了灵异直播间时刻了,猜猜看小希今天带你们去哪?猜中有奖哦!”

小希一上线,弹幕立刻蜂拥而上,在线观看人数成直线上升,不过几秒钟就到达了几万,而且还在持续增长中。

蔺苒面无表情,在小希的直播声音里朝着停尸房的方向走过去。

少女的声音清脆动听宛若银铃,在夏日的夜里却显得格外诡谲。

庞薇凑过来看了几眼,抿紧唇一言难尽。

镜头跟着小希旋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注明着“太平间”的标牌上,随后便听到小希笑道:“当当当当,谜底揭晓!大家有没有意外呢?”

【卧槽,小希真壮士,这次是要带我们看尸体吗?】

【虽说这样有些不大好,但我真的有些好奇太平间是什么样的……】

【逝者安息,阿弥陀佛。】

【我比较好奇,小希到底要怎么进去,不过一般停尸房应该没有守门人吧?】

弹幕瞬间热闹了起来,这些文字几乎把小希的脸都给吞没了,也有人叫着别发弹幕了,好好舔屏小希美颜,否则过一会儿可能就舔不下去了。

这家医院只是个中等医院,停尸房的房门是传统的链锁,而如市中心医院的那种停尸房,则是用的电子锁,只有指纹合格才能打开大门。

这也是小希选择这家医院的原因。

小希从包里取出了一把钥匙,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配到的,往链锁里面一捅,随着咔擦一声,链锁就打开了,小希给了大门一个特写镜头,可以看到门缝里黑黢黢一片,透着浓浓的幽森。

【小希从哪弄来的钥匙?】

【鸡皮疙瘩已经起来了……】

【前方高能,弹幕护体!】

小希朝着镜头笑道:“山人自有妙计,那么接下来,探险开始咯!”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小希随手推开了停尸房的大门。

一股寒气从停尸房里吹出来,小希的头发也被轻轻拂起,她搓了搓胳膊说:“哎呀呀,大家都知道,停尸房为了保存尸体,都是有冷藏柜的,这里还真是有点冷呢,小希有点后悔来之前没有穿一件外套了。”

【小希不怕,肩膀给你靠!】

【麻麻怎么办,我好怕,可又忍不住往下看……】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屏幕好像暗了一点了吗?】

“师,师姐……”

庞薇的声音也有些发紧,她的目光牢牢盯着屏幕上面,舔了舔干涩的唇,紧紧皱起眉心。

这些外行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庞薇是天生的阴阳眼,很多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她都能看到。

所以这个时候,她很清楚地看到了小希身上有多么浓重的阴气,而且她身后好像还跟着两三个鬼怪,只不过因为摄像头的问题,庞薇看不到全景,只隐约看到冰山一角。

哪怕如此,那几只黑乎乎的鬼怪也一直牢牢缀在小希的身后,但是好像因为忌惮着什么,没有立刻上前,而是伺机而动。

庞薇想到了小希在观里买的那些灵符,轻轻叹了口气。

那些灵符不是万能的,当上面的道法被阴气侵蚀完全之后,就会彻底失去效用,那个时候,没有灵符护体,这些鬼怪要对她做些什么那都是分分钟的事。

停尸房里虽然没有开灯,房门大开,里面还是瘆人的黑色,但因为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进了一些光芒,庞薇注意到了里面有多浓重的阴气死气。

所以那个说屏幕暗一点了的弹幕其实并不是错觉。

庞薇无法理解,小希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看了蔺苒一眼,庞薇小声问道:“师姐,我们去阻止她吧?或者干脆报警?”

小希这已经是犯了非法入侵罪了,警方完全有理由逮捕她,再说总不能让她直接这么进去,那太危险了。

蔺苒淡淡说:“警察过来把她带走了,那确实是吃过教训了,但你能保证她下次不会再犯吗?”

庞薇沉默一会儿,无言以对。

她明白师姐的意思,只有让小希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样

庞薇想到了小希在观里买的那些灵符,轻轻叹了口气。

那些灵符不是万能的,当上面的道法被阴气侵蚀完全之后,就会彻底失去效用,那个时候,没有灵符护体,这些鬼怪要对她做些什么那都是分分钟的事。

停尸房里虽然没有开灯,房门大开,里面还是瘆人的黑色,但因为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进了一些光芒,庞薇注意到了里面有多浓重的阴气死气。

所以那个说屏幕暗一点了的弹幕其实并不是错觉。

庞薇无法理解,小希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看了蔺苒一眼,庞薇小声问道:“师姐,我们去阻止她吧?或者干脆报警?”

小希这已经是犯了非法入侵罪了,警方完全有理由逮捕她,再说总不能让她直接这么进去,那太危险了。

蔺苒淡淡说:“警察过来把她带走了,那确实是吃过教训了,但你能保证她下次不会再犯吗?”

庞薇沉默一会儿,无言以对。

她明白师姐的意思,只有让小希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样

蔺苒淡淡说:“警察过来把她带走了,那确实是吃过教训了,但你能保证她下次不会再犯吗?”

庞薇沉默一会儿,无言以对。

她明白师姐的意思,只有让小希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样

庞薇沉默一会儿,无言以对。

她明白师姐的意思,只有让小希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样

093

这些鬼魂,一般人看不见,但对于蔺苒和庞薇来说,却一览无遗,偏偏作为当事人的小希,对此毫无所察。

“师姐……”庞薇看了蔺苒一眼。

蔺苒淡淡道:“准备下去吧。”

两人开始朝着地下室走,这条廊道没有开灯,只有墙上有绿油油的安全出口标记,因为整栋楼背阴,因此一走进去就感到一阵阴凉寒气。

手机里的小希搓了搓胳膊,呼出一口白气,“这里可真冷啊……”

刚说完这话,停尸房的灯光便开始闪烁起来,整个房间一下亮一下暗。

弹幕又一下子刷了起来。

【卧槽,这是灵异事件发生的先兆吗?】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了……】

【这是巧合还是小希预先准备好的?】

小希抬头看了看灯光,微微抿了抿嘴唇。

她这个直播间虽然名字叫做灵异直播间,但其实主要内容不过是小希去各类传统意义上的“禁忌”之地直播而已,到现在根本就没有出过什么特殊的灵异事件,她也很清楚眼下这个灯光根本就不是自己控制的。

小希攥紧了自拍杆,悄悄安慰自己,不怕不怕,她买了好多张符,那些符很有用的,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建设成功了,那灯光突然稳定了起来,小希暗暗松了口气,对着手机摄像头笑道:“看来是年久失修,灯管有些故障了,大家老实说,有没有被吓到呢?”

屏幕上回复【有】或者【没有】的都有,小希勾了勾涂着黑色口红的嘴唇,昂起下巴神态倨傲,“小希没有被吓到哦!”

【66666】

【淡定如我小希女神!】

【小希赐予我力量!】

这个时候小希走到了桌子前,那里摆着两具蒙着白布的尸体,是刚刚送来不久的,还没有放进冷藏柜。

小希突然有了个极好的主意,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的拍摄方向,对准了那其中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办,内心慌的一批……】

【老夫掐指一算,小希要有大动作。】

弹幕开始被刷屏了,而不负众人所望的是,小希抓住那块白布,猛地一扯,就把白布掀开了。

白布下的是一个死于车祸的年轻男人,身体被车轮从腰部轧过,整个人面目全非,全身血肉模糊,内脏肠子都漏了出来,场面实在太过血腥。

弹幕整个安静了一瞬,然后又忽然集中爆发。

【妈耶,被吓到了!】

【正在吃溜肥肠的我……】

【忍不住想吐。】

【好担心直播间被封了,这画面太劲爆了】

小希看到白布下的画面,也被恶心地不行,连忙往旁边退了两步,耸了耸肩说:“看这个样子也知道是活不下去了,不过这种死法真的是太痛苦了,有没有很像古时候的腰斩?”

白布依旧掀开这,小希依旧对着镜头滔滔不绝。

【请尊重一下死者,你这种行为真的是太过分了!你会有报应的!】

然而这条弹幕还是湮没了下去。

蔺苒已经快到停尸房外了,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庞薇不由一颤,只觉得头皮发麻,悄悄扯了扯蔺苒的衣角,不敢多看。

蔺苒瞥向系统,翻了个白眼,“你确定这种人值得管?”

[……]系统一下没了声音。

蔺苒摇摇头,“狗子,今天就算我出手了,我也不是想要帮小希,我只是要帮那些鬼魂。”

系统点点头,[明白。]

庞薇小声说:“师姐,你看那个小希的身后。”

蔺苒随之望去,小希身上的符光已经基本淡得看不出来了,她的身后跟着许多只鬼,其中就有一个是那出车祸的年轻男人,他的身体被压断了,上半身和下半身分离,断处血肉模糊,不忍直视。

年轻男人的鬼魂冷冷地盯着小希,目光中透着幽幽火光,屋子里的阴气浓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小希还在对着视频说着什么,弹幕却突然被一连串的惊叹号刷了屏。

【我看到那个男人的手指好像动了……】

【卧槽,睁眼睛了!】

【原来不是我眼花,真的睁眼睛了!】

【小希快看身后!】

【有鬼啊!!!!】

小希抽空瞅了眼弹幕,心头忽然咯噔一跳。

之前一直放在身上的护身符和驱邪符都散发着微微的热度,这热度让她感到安心,她认为这是灵符在保护她,可现在,那些灵符好像忽然间冷却了下来,她也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寒意从脚心上涌。

灯光又开始闪烁起来,小希僵硬地转过身子,看到的却是一条伸直了的手臂,那条手臂的主人就是躺在上面的车祸男子,只不过这个时候,男子的鲜血淋漓的脸上一双幽绿的眼睛悄悄睁开。

“啊——!”

乍一看到这样的画面,饶是小希的胆子比一般人大,她也被吓得不轻,连连后退两步,可这么后退着,却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还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小希浑身一僵,又是往后看了看。

放在角落里的那具骨架模型居然自己走了过来,模型的双眼处再也不是空洞的黑色,而是闪烁着鲜红的光芒,骷髅头上的牙齿也跟着一张一合,发出奇怪的声响。

弹幕已经彻底疯了,小希也险些要疯。

“鬼啊!”

小希尖声大叫,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正在直播,将手里的手机和自拍杆扔掉,拔腿就跑,边跑边从口袋里拿出买的那些灵符,朝着骨架扔了过去。

“走开!你们都走开!”

可是小希绝望地发现,那些灵符上根本就没有半点用,她看了看符箓,发现上面原本红灿灿的朱砂符文不知何时竟然变得暗淡无光,几十张符箓,瞬间成了一堆废纸。

小希彻底慌了,她吓得腿脚直哆嗦,就要往门口跑,可一股大风忽然刮过来,将停尸房的房门砰一声关上,整个房间里刮起了阵阵阴风,而后她又听到了砰砰砰的声音。

是冷藏柜的抽屉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打开,那些被冰冻的尸体从抽屉里伸出了手,又坐起了上半身,就像是电影里常见的僵尸一样,跳出了抽屉,双手长出了锋利的指甲,僵硬地朝着她蹦过去。

小希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面色惨白,眼泪瞬间流了出来,“不,别过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然而她的恳求根本就没有用,灯光闪闪烁烁的房间里,她看到了一个个形态各异的身影,这些身影虚虚实实,有男有女,却无一不是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她,纷纷朝着她飘过来。

终于,灯光咔擦一声彻底灭了。

黑暗的房停尸房,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有一瞬,又是停尸房房门被推开的吱呀声,有不急不乱的脚步声响起,随后又是一声清越的女声。

“万魔稽首,邪灵消亡!”

黑暗中忽然爆发出一道灿金色的光芒,隐约能够看到一个纤瘦的身影立在门口,随之又是一阵破空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又像是有什么摔倒在地,哗啦啦一阵脆响。

耳边呼呼的风声褪去,那些沁骨的寒意也渐渐消散,原本熄灭的灯光再次亮起,照出了停尸房内的一切。

从冷藏柜里出来的尸体都倒在了地上,身体虽因为冰冻仍旧僵硬,但指甲却已经恢复了原样,那具骨架模型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而那具车祸死亡的年轻男人的尸体,则是上半身在地上,下半身在床榻上,那上半身正朝着小希爬过去,血液沾了一路。

至于小希,倒在地上惭色惨白,已经人事不知。

蔺苒看着房间里大大小小的鬼魂,它们都排列在了一起,目光不善地盯着她。

蔺苒耸耸肩,“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又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那个车祸男子的鬼魂闻言轻哼一声:“如果不会怎么样,你还管这事做什么!这个臭娘们侮辱我!”

说到气愤之处,那尖锐的声音刺得人耳朵有点疼。

蔺苒面不改色,淡淡道:“这事确实是她的过错,但你们要想清楚了,是要给她个教训,还是想要了她的命。”

鬼魂们闻言一怔,他们这些鬼里面,有新鬼也有旧鬼,轮回是要排队的,有些意外死亡的鬼魂,是不能立刻入轮回的,得要等到阴寿尽了,才能投胎转世,但哪怕是做鬼,也有限制,若是沾上了人命,即便能投胎,来世也是病弱早死的命。

鬼魂们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

小希的举动让他们太过愤怒,以至于险些失去理智,若不是蔺苒赶到了,现在小希估计已经是个死人了,纵然他们出了一口恶气,可如果把自己也搭进去,那才是大大的不值。

蔺苒无奈叹道:“你们如果愿意相信我,就把这事交给我来处理,至少让你们满意为止。”

那个车祸男人不屑地哼道:“你肯定是帮着她!”

蔺苒抿紧唇,“我只是在和你们商量,你们如果不同意,我现在转身就走,至于这个人你们要怎么处理随便,我保证绝不会多管!”

众鬼魂又是一阵沉默,好半晌才勉强答应下来,那个车祸的男人还有些不忿,似乎想要拉着小希同归于尽,被旁边的一个老鬼拉住说了两句,也终于应了下来。

“若是你敢骗我们,我们就天天缠着这个女人,做鬼都不放过她!”

蔺苒笑了笑没说什么,庞薇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已经是鬼了。

这些鬼到底还是讲道理的,这样蔺苒也轻松不少,她实在不想和他们打起来,而且为了小希实在是不值得,更何况这件事小希本就不占理,做得实在过分,他们就是想报仇,蔺苒也不会多说什么。

但若是因此沾染上因果,又实在不值得。

鬼魂们一个个退下了,楼外响起了警车的声音,随后停尸房的廊道外也出现了脚步声,值班医生带着警察们走了进来,看到停尸房内场景,纷纷一怔。

蔺苒捡起了小希扔在地上的手机,大约是小希这个直播实在是太出格了,灵异直播间被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警察看了看地上的小希,这女孩几乎被吓掉了半条命,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地上甚至还有一滩黄色液体,居然是这么被吓尿了。

蔺苒挑挑眉,看着小希被送去了急诊室。

警察的目光落在了蔺苒和庞薇身上,眯了眯眼,庞薇见状连忙解释道:“警察同志,我们只是来解决问题,跟她不是一会儿的。”

警察冷哼道:“有什么事跟我们回警局一趟再说。”

庞薇面色发苦,蔺苒轻咳一声,从包里取了证件出来,递过去道:“哥们,大家都是同行,我也是在执行任务,不用这么严肃吧?”

那警察看着证件愣了好一会儿,把蔺苒叫到一边小声问道:“你是……那个部门的?”

蔺苒点点头,“说起来以前还见过几次吴队长,就是海总那事……”

之前海岩和朱局长的事,因为于九道的介入,蔺苒也跟吴队长有过几面之缘,只不过那个时候她还不是特情部的人。

那警察也知道海总的事,当初可是在梅兰市闹得沸沸扬扬的,而且吴队长为了写报告,愁掉了好多头发,他们也是心有余悸。

现在看到这场面,警察也没什么怀疑的,只是面色微微发苦:“不是,你们办案归办案,回头报告可是我们写啊!这,这你让我咋写报告啊?”

蔺苒笑着拍了拍同志的肩膀,“要坚强。”

“……”

“后续关于那个女孩的事,我还有些问题要她配合,到时候就要麻烦你了。”

那警察知道是自己人,也很好说话:“行,到时候你直接过来就是了。”

小希现在被送进了医院,也不知道会有什么问题,但总归还是要去警局做笔录的,顺便追究她的刑事责任,蔺苒跟他们合作也能方便许多。

跟他们打过了招呼,蔺苒叫上庞薇准备回去

094 霍明岚

蔺苒在回公寓的途中就接到了高雨晨的电话。

“苒苒,你没事吧?事情解决了吗?”

高雨晨今天晚上也是守在直播间前的,但是和平常娱乐的态度不同,这次她看下来却是胆战心惊,尤其某些画面实在是太血腥了,吓得她一度不敢多看。

后面小希吓得把手机都扔了,有些画面没有拍到,而且灯光也突然暗了什么都看不见,但是直播间的每一个观众都听到了小希惨绝人寰的尖叫,听得每个人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万分不忍。

但是高雨晨却在后面听到了蔺苒的念咒声,知道蔺苒感到了现场,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果不其然后面灯光又重新亮了,手机连着自拍杆摔落的角度刚好能够拍到蔺苒的背影。

别人不知道这人是谁,高雨晨却很清楚,但令她惊恐的是,蔺苒的面前还站着许许多多的幽魂,一个个或是面色青白,或是血腥丑陋,哪怕摄像头拍得不是很清楚,那一刻也有很多人手快截图了。

可紧接着,直播间就被封了,后续究竟如何,高雨晨不得而知,只能过一会儿再打电话过来询问。

蔺苒“嗯”了声,“差不多吧,至少那些鬼暂时不会要了她的命,不过小希若是不拿出点诚意道歉,那后面会怎么样我也保证不了了……”

高雨晨了然,又问道:“那小希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被吓得晕过去了,现在估计在急诊室里,后来警察也过来了,她这私闯医院停尸房,已经是属于犯罪了,后续大概也要判刑吧。”

蔺苒大致说了一番,高雨晨心有戚戚然,“这件事的影响其实挺大的,我觉得那个直播平台可能都要垮了。”

原本小希可以称得上是那个直播平台的“台柱子”,结果现在事情闹大了,玩脱了,哪怕直播间已经被封了,网络总局也是不会啥罢干休的,说不定还要借此事件好好整改一下。

蔺苒和高雨晨随意又聊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出租车司机听了一耳朵,在听到蔺苒说“鬼”“停尸房”之类的话,实在有些好奇,而且刚刚接这两个小姑娘的时候,他还看到医院门口停了两辆警车。

“这是出什么事了?”

蔺苒摇头叹了口气,庞薇解释道:“有个女主播大晚上跑去了医院停尸房直播,结果自己吓晕了,连警察都过来了。”

司机大感惊奇,“哎呦,还有这种事啊?跑去停尸房直播?现在的年轻人读书读傻了,都这么百无禁忌的吗?咱们老一辈的规矩,死者可是不能随便冒犯的啊!”

司机是个中年人,实在不理解这种行为。

庞薇无奈笑了笑,“就是啊,可是现在大家都不拿这些老规矩当回事,这事明天说不定都能上梅兰市的社会新闻。”

“那我可要好好看看!”司机摇摇头,“要我说,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那肯定是有它的道理,就算时代进步了,有些传统咱也不能说扔就扔啊,就我老娘,每到中元节还要折了元宝去路边祭祀孤魂野鬼呢,我们家里每到过年过节,就连过生日,也都要烧元宝祭祖祭神。”

这是很大一部分家庭保留下来的传统,但这种传统意识在年轻一代里却越来越薄弱。

庞薇好奇问道:“师父,您家里是信仰什么的啊?”

司机笑了笑摇头,“也谈不上什么信仰,我家里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信徒,不过我老娘喜欢吃斋念佛,每年还会去梅兰市的大佛那里烧一次香。”

梅兰市有一个大佛景区,是个人造景点,那个佛像有好几十层楼那么高,周围的环境也比较清净,空气很好,每天都有无数游客去游玩,或是赶热闹烧个香许个愿求个姻缘,但真正的佛教徒却不多。

蔺苒也曾经了解过那个景点,但在了解过后就再也不去关注了。

别的先不提,就说那座佛像的内部,居然安装了电梯,只要付了钱,就可以乘坐电梯道佛像的头顶上去。

以前的信徒们最多就是摸摸菩萨佛像的脚,祈求恩泽,可这个都直接踩在佛像头上了,毫无敬意,自古哪有这样的道理?

得亏那佛像之中没有神明,否则气都要被气跑了。

这种景点,也确确实实就是个赚钱的景点了。

庞薇又跟司机聊了一会儿,问道:“那你知道西山上有个道观吗?”

“以前不知道,不过前段时间我老娘听她的老姐妹说起过,那个道观维修之后重新开张了,还送了好多符,听说还挺有用的。”

司机随口说了句,庞薇笑着道:“我们就是那个道观的,师父你下次如果有空可以来烧烧香哦!”

司机一愣,看不出来这两个年轻女孩子居然是在道观里工作的,但还是满口答应:“一定一定。”

庞薇重新坐好,蔺苒颇为惊奇地看着她,庞薇眨眨眼,不解道:“怎么了师姐?”

蔺苒失笑,“没什么。”

她只是没想到,庞薇以前是挺内向的,别人不和她说话,她一般不会主动开口,没想到现在倒是慢慢改了,还这么会拉客。

不过这样也好,作为未来的道观观主,庞薇总得慢慢学着独当一面的。

折腾了这么久,等两人回到公寓已经凌晨了,蔺苒和庞薇随便洗漱了一下就睡了,只是她们不知道这个时候网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无非就是小希直播的那件事,大家对于这个世上有鬼还是没鬼发表了激烈的探讨。

双方各执己见,吵得不可开交。

有鬼党直接甩了一张截图出去,那是小希直播间最后的画面。

画面上有一个纤瘦高挑的女孩子,一手拿着一根半尺长的武器,对面则站着许多形态各异的幽魂,配文:截图为证!

下面无鬼党据理力争。

【截图这么模糊,看都看不清楚,说不定是摄像头糊了带出的重影。】

【学了这么多年的马克思主义喂狗去了?大家都是现代人了,别这么迷信好不好?丢人。】

【说不定是小希弄出来的投影,毕竟只有赚足了噱头才有更多人看直播。】

……

【只有我一个人在意图片中这个女孩子是谁吗,反正肯定不是小希!】

大晚上回到家躲在被窝里刷手机新闻的江沫看到这张照片后,顿时浑身一震,越看越是惊讶。

作为蔺苒的头号小迷妹,光是一个模糊的背影,江沫都能认出她来。

于是江沫手指快速打起键盘:【这是我驱魔师小姐姐!!!】顺便还艾特了蔺苒的围脖号。

这一晚上网友如何唇枪舌战蔺苒并不知情,只是等她醒来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围脖粉丝数量居然已经上了四位数,甚至还有向五位数进发的趋势。

蔺苒一脸懵逼。

“狗子,发生什么事了?”

#一觉醒来,世界都变了#

#怀疑今天早上的睁眼方式不对#

系统挥了挥小胖手:[昨天你在小希直播间出镜了,很多人都看到了,宿主你火了!]

蔺苒翻了翻围脖,发现这事闹得还挺大。

首先小希直播间被封了,然后那个直播平台也被封了,中央官博点名批评了小希,并表示小希已经被逮捕,最后就是网友就有鬼和无鬼的争论,那张直播的截图最后还是官方为了围脖环境一律删除了,但大家的辩论还没有结束,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火烧到了她的身上。

蔺苒看了看底下的评论,更多的都是在好奇质疑,当然也有继续骂她是骗子的。

蔺苒一笑置之,但不管怎么说,这对她而言并不是坏事。

后来甚至连于九道都致电来问候她一句:“丫头,闹得这么大啊?”

蔺苒想了想问道:“我现在算违规吗?”

“这倒没有,部门并没有规定不能暴露在公众视野里,阿星还是围脖上大V认证的占卜师呢,但是你要知道,咱们现在这个时代是不一样的,有些事咱们知道,但未必就能把这种观念强加给别人……”

蔺苒点点头,“前辈您放心,我懂得分寸。”

于九道对她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你在网上再红,也不要提和特情部有关的一切。”

这是当初签的保密协议之中的条款,蔺苒还记得,答应下来。

于九道叹了口气,“我总觉得你太闲了,过两天我再给你安排点事。”

“……”蔺苒抽了抽嘴角,无奈道:“可以,过两天我这里的事也差不多忙完了。”

又和于九道说了几句,蔺苒挂了电话,然后看了看微信,发现有个新朋友添加她,她看了一眼,发现这人的头像有些眼熟,想了想找出另一只特情部的专用手机,在部门群里面找到了同款头像,备注是鬼医霍明岚。

蔺苒挑起眉。

这个部门群就跟死了一样,大家基本都不会说话,蔺苒平常都是潜水状态,这个霍明岚更是如此,至少入群这么久,她从没见霍明岚冒过一次泡。

怎么突然来加她> 蔺苒随口问道:“你说她加我干嘛?”

系统也随口一答:[反正肯定不是想泡你。]

“……”

蔺苒觉得系统可能是坏了,还是修不好的那种。

既然是同事,蔺苒直接同意了好友,然后向她发了个微笑的表情,但是霍明岚很显然十分高冷,理都不理她。

蔺苒无所谓地耸耸肩,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去警局——小希只是被吓了一跳,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等醒过来之后警察做完笔录就被带进局子里拘留了。

昨天和那警察打过了招呼,蔺苒到了警局之后也很方便,很快就有警员拿了小希的笔录过来,“昨天都基本问过了,相关事件都在这上面。”

蔺苒随手翻了翻,上面的字迹太潦草,比她画的符还要潦草,她实在没几个字看得懂,干脆就不看了,直接改用问的,那警员也跟她一五一十说了清楚。

“小希今年十九岁,不是本地人,之前是和男朋友一起来这里打工的,但是后来跟男朋友分了,身上又没什么钱,几乎快要交不起房租,她也不太想出去打工干活,于是就想着靠直播来赚钱。”

“现在的直播无非就是这么几种,但是她游戏打得不好,唱歌跳舞又不在行,最容易的吃播她又担心变胖,而且这些直播都是要靠慢慢积攒粉丝的,一开始都没有多少收入,而想要脱颖而出的话,那就得另辟蹊径。”

蔺苒默默听着,“所以她就选了干这个?”

警员点点头,“她说她是乡下人,那个地方对牛鬼蛇神的都比较敬畏,但是她就觉得这是老一辈的思想迂腐,也一点都不避讳干这种事,她真正开始直播是在三个月前,但是反响很不错,而且快速积累了粉丝,于是她挑选的地方越来越出格。”

一开始小希其实没有现在这么疯狂,但是如果这么中规中矩下去,她也不过就是一个小主播,而且每个月就挣个几千块,交完房租水电,再刨去吃穿用度,那就没剩多少了,为了生活得更好,她只能越来越“大胆”。

以前的时候小希还是每天都直播,但随着她直播的地点越来越“危险”,她也感觉到了自己周围有些变化,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晚上开始睡不好,噩梦连连,明明开着热空调,可身体就是不由自主地发冷,这个时候她才想到了家乡长辈的信奉,开始感到害怕。

她现在租住的地方供了佛像,她买了佛珠,还佩戴着玉佛,天天烧香,祈求平安,后来她也把直播次数减少,开始一周两播,再后面一周一播。

可是后面,身体开始渐渐虚弱,还总觉得使不上力,时不时就要来个伤风感冒。

这个时候小希其实已经月入过万了,这个收入,完全可以过得很舒服了,只是人总有贪婪的劣根性,就像个无底洞,她赚得越多,也越来越不知满足。

095 解决

“小希说,她那段时间各种宗教都信过来了,可是根本就没什么用,甚至小希也考虑过要不就不再干这行了,后来她在网上认识的一个朋友听说了,给她寄了两张符,她才觉得突然好了起来。”

警员说着,看了蔺苒一眼,“就是西山观里的符。”

警员知道蔺苒就是那座道观里的,而且还是有真本事的高人,有间观里出产的符箓肯定是管用的。

蔺苒心中暗叹,“然后小希就旧态复萌了?”

警员点点头,“是啊,不但旧态复萌,还变本加厉呢。”

有些人,吃一堑长一智,但有些人,狗改不了吃屎。

明知道继续做这种直播可能会惹祸上身,可还是被过大的利益冲昏了头脑,而且后来还有了有间观里的符箓,这就像是给了自己一道免死金牌,小希的行事便更加的肆无忌惮。

符箓可不是万能的,何况就算用了符箓,也改变不了她被阴气侵体的事实,可小希非要自欺欺人,就算庞薇一语中的点出了她身上的问题所在,她也要继续掩耳盗铃。

蔺苒大致了解了情况,问道:“我能去跟她谈谈吗?”

“可以,你跟我来。”

小希被带来了审讯室,警员则陪着蔺苒坐在了审讯室里。

小希的脸上还画着那浓浓的妆容,大概是哭过了,妆全花了,看上去乱七八糟的,她也没管这个,反而是整个人都有点精神恍惚,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目光呆滞飘忽,双手上戴着手铐,紧握成拳。

看得出来是被吓得不轻,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蔺苒轻咳一声,敲了敲桌子,问她:“知道错了吗?”

小希身体抖了抖,抬眼看过来,她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嘴唇也咬破了皮,这时候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草木皆兵。

小希怔怔看着她,良久未语。

她是见过蔺苒的,在前天去有间观买符的时候,她就见过,而且之前警员也跟她说过,昨天晚上要不是蔺师父感到,自己恐怕就危险了。

想着想着,两行清泪落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怕还是悔。

蔺苒叹口气,“你是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的吧,而且那些阴魂缠上你的时候,你也并不是无所察觉,你既然都去买符了,为何不干脆点把身上的麻烦一次性解决了。”

庞薇不是没想过要帮她,只是被小希给拒绝了,甚至往后再碰面,她连一句话都不想跟庞薇多说,这是蔺苒理解不了的。

小希精神有些恍惚,但却没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听到蔺苒的话,她轻轻打了个哆嗦,带着哭腔小声地说:“请法师驱邪太贵了,也太麻烦了,倒不如多买几张符,那些符的价钱虽然不便宜,但总比请法师好的。”

“……”

千算万算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蔺苒简直是大开眼界,就连一旁的警员都听得目瞪口呆,翻了个白眼。

小希吸了吸鼻子,“我小时候家里很穷,穷得都揭不开锅,我家里有三个孩子,上面有个姐姐,下面还有个弟弟,父母重男轻女,弟弟是他们的掌中宝,我和姐姐就老是被骂是赔钱货,姐姐初中毕业就去工厂工作了,又苦又累,我不想跟姐姐一样,就和男朋友离家出走,来了大城市……”

说着,小希的眼泪就开始哗啦啦往下掉,脸上的妆更加难看,她呜咽着说:“你们根本就不懂那种连着饿了几天都只能喝水的感觉,我怕穷,怕死了,在我眼里,这世上,穷比鬼要可怕多了……”

蔺苒沉默下来,小希的话让她想起了一些事,某些很遥远的记忆破土而出。

“谁还没有穷过呢。”蔺苒喃喃自语。

旁边的警员没听清楚蔺苒说的是什么,凑近了正打算仔细问问,可蔺苒却很快恢复了常态,继续问道:“这就是你做这些事的理由吗?”

小希哇哇哭了出来,“不做这个我能怎么办,我没有文凭,又没有一技之长……”

蔺苒打断她,“可你至少是个健全的人,哪怕只是打工,也不会让自己饿死。”

小希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低低啜泣。

进了大城市,见得多了,眼界也高了,只做打工妹,她连一件漂亮的衣服都买不起,她想要挣很多很多钱。

蔺苒懒得再跟小希多废话,三观上的事,不是她能管的,她现在要做的只是平息那些被小希惹怒的阴魂的怒火。

“我再问你一遍,知道错了没?”

小希沉吟半晌,委委屈屈地点头,蔺苒淡淡道:“你这个直播间,赚得倒是盆满钵满,却惹了不少鬼,它们肯定事要来找你报复的,昨天晚上你就差点死在它们手里。”

想到昨晚的事,小希猛地打了个寒颤,又哆嗦起来。

“既然是你惹下来的事,就得由你来解决,你也不想以后它们再来找你吧?”

小希猛地抬头,身子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哀求起来,“师父,您是观里的师父,我求求您帮帮我,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看我都已经拘留了,甚至可能还要判刑,这个教训不是已经够了吗,我保证我以后都不敢再犯了,我求您把他们赶走吧?我给它们烧香烧纸钱,我诚心悔过,您帮帮我。”

蔺苒面无表情,“我说过了,这事得你自己来解决,我帮不了你。”

小希面色愕然,如遭雷劈,讷讷道:“我,我怎么解决,我什么都不懂,不是都说不知者不罪吗……”

她看着蔺苒冷淡的面色,剩下的推脱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蔺苒轻哼声:“具体要怎么让对方消气,你就得按照它们的要求来。”

小希面带不解,可紧接着,她就看到蔺苒从包里取出了一只香炉,又点上了一炷香,嘴唇微动念着一些什么咒语,青烟袅袅间,面前忽然浮现出一个淡淡的虚影,那虚影全身是血,上半身和下半身分离,腰部鲜血淋漓,还隐约可见内脏流出来。

正是昨日医院停尸房里那位车祸的年轻男人。

小希面色大变,尖声惨叫,就是一旁负责做笔录的警员也被这一幕吓了一跳,险些从凳子上跌下去,屁股连忙往一旁挪了挪。

但想到身边这位是那个部门的,肯定不会害他,那警员又微微松口气,随后又悄悄瞥了眼,生了些许好奇之心。

车祸男人冷冷瞪着小希,小希想跑,可整个人都被锁在了椅子上,看着蔺苒哇哇直哭。

蔺苒理都不理她,瞥了眼那个车祸身亡的男鬼,“你要怎么才肯消气放过她,尽管说出来,别客气。”

男鬼尊敬地朝蔺苒点点头,然后又对小希怒目而视:“你这个臭娘们,我死了你都不让我安宁,还要侮辱我的遗体……”

男鬼对着小希一通谩骂,随后提出了条件,要小希赔偿他的精神损失费,就赔给他的家人,还要其后三年小希每年都给他扫墓祭祀。

蔺苒和身边的警员打了声招呼,让他把男鬼的要求记下来。

警员眨眨眼,点头记下,又觉得大开眼界,他在警局工作也有几年了,从来只听过给人赔偿精神损失的,今天居然有幸见到赔偿一个男鬼精神损失费……

小希也是头一回听说,后面一条也就算了,可前一条,小希犹豫着不肯同意。

男鬼冷笑道:“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天天缠着你,让你这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小希看向蔺苒,蔺苒耸耸肩不予理会,合理的要求,她当然不会多管。

如果以后一辈子都有这样一个男鬼缠着,小希光是想想都要崩溃,答应了赔偿给男鬼的家人三万精神损失,也答应给男鬼扫墓祭祀。

男鬼退下后,又有一个女鬼出现在了审讯室里,死死盯着小希,“你大晚上惊扰墓地,还对着我墓碑上的照片评头论足,说我尖嘴猴腮,天生的贱命,活该早死……”

小希被说得抬不起头,可这些事确实是她做的,她赖都赖不掉。

女鬼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小希只能含泪应下,之后又有一只只的阴魂出现在了审讯室里,每一个都先对着小希臭骂一顿,然后又提出自己的条件。

这样数十只阴魂下来,警员做的笔录已经写了满满两页纸,蔺苒香炉中的供香也点了好几根,等到最后一只阴魂消散后,蔺苒熄了供香,收下了香炉,又让警员将那写了满满两页的纸做了个备份,递到小希面前。

“好好看看,确定没问题了就签个字。”

小希的面上已经惨无人色,看着纸上的各项条款,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她做直播也就三个多月,最近两个月的收入已经上了六位数,平素花钱虽然也算大手大脚,但还是存了一些钱的,可这些条款上面需要赔偿的金额加起来,就算她的小金库都被掏空也还不够,还要另外贴钱进去。

小希看了看蔺苒,又看了看一旁的警员,两人都是面无表情。

小希只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那两张纸到了蔺苒手里,她随手打了个响指,便有火光窜出,将之燃烧,更奇特的是,等到两张纸都烧完了,居然也没有留下一点灰烬。

警员看得相当稀奇,蔺苒凉凉提醒了小希一句,“如今契约已经达成,记住你答应的这些条款,等从局子里出来后一一做到,否则的话,它们有权力对你违约进行报复,而这种报复可是不占因果的。”

小希目光怔怔,最后一点侥幸也随着蔺苒的话灰飞烟灭了,低落地回了声好。

事情到这里基本也算了解了。

小希被重新带了下去,没一会儿蔺苒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叮,恭喜宿主解决主播小希的麻烦,支线任务完成,任务奖励200积分,塑形泥一盒,鬼神亲和度+1,当前鬼神亲和度:48,当前积分:1690]

蔺苒走出了审讯室,那个跟她一起审讯的警员可谓是叹为观止,“蔺老师,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审讯,一开始还真是吓一跳……不过你这是真牛啊,我那些同事可要羡慕死我了。”

蔺苒笑了笑,掏出手机点开围脖道:“能麻烦关注一下吗?”

警员:“……”(⊙_⊙)?

系统:[……宿主你可真会见缝插针。]

“我又没违规,是吧?”

[……]无言以对→_→

蔺苒又收获了一波警局中的粉丝,这时候看了看自己的围脖主页,发现粉丝数量已经上了一万了,她眨眨眼又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我去,早上还差一大截的呢!”

系统默默说道:“网上吵得凶着呢,你这是借了一波热度,不是很正常吗?”

白捡来的粉丝,不要白不要,蔺苒也没再多管。

倒是接下来到有间观来的香客比往常更多了,这里面有不少都是被小希直播间那张截图吸引来的,大部分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上来就说要找蔺苒,这些人里面有的是“有鬼党”,有的则是“无鬼党”,李沐应付不过来了,全部推到蔺苒那里。

蔺苒倒也全部接纳,然后随便忽悠了几句就把“关于有鬼无鬼探讨大会”的局面改为看相算命了,今天来的所有人都给打了个五折,她又随手每人送了张符,倒也挣了不少。

来找茬的人完全挑不出刺不说,还莫名其妙跑去她那里算了一卦,完事偏偏还说不出不好,等离开道观了才反应过来,简直想说一句卧槽。

但偏偏过了几天,这些想骂人都彻底服气了,不管这世上到底有鬼没鬼,但至少它们知道,有间观的蔺师父算命是真的很神,于是这些人又在围脖上大肆安利,蔺苒也

系统看得啧啧称奇:[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这么有传销的潜质。]

但偏偏过了几天,这些想骂人都彻底服气了,不管这世上到底有鬼没鬼,但至少它们知道,有间观的蔺师父算命是真的很神,于是这些人又在围脖上大肆安利,蔺苒也

系统看得啧啧称奇:[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这么有传销的潜质。]

096 离奇死亡

蔺苒没在梅兰市待满五天就被于九道叫去干活了。

这次的目的地是北方的一个城市,叫东山市,离帝都不远,交通便利,蔺苒直接坐了飞机过去。

非凡听说她要走的时候咬着她的裤腿不放行,非要让她带上自己,蔺苒却没随了它的意,毕竟非凡刚到有间观,正是适应的时候,山中有灵眼,它留在观里听经也是修行。

给非凡讲了半天道理,它总算是听进去了,蔺苒也答应下次如果去别的地方肯定带上它,非凡这才作罢。

非凡在有间观里蔺苒是不用多操心的,它本身的本领,一般人也奈何不了它,蔺苒交代了庞薇和黄毛好好投喂,黄毛立刻表示等她回来后,保证小黑蛇胖上一圈!

蔺苒再次拎着行李踏上征途。

国内的航班飞行时用不着关手机,只需打开飞行模式,蔺苒翻了翻微信,发现几天前发给霍明岚的那个微笑依旧没有回音,还在那孤零零地眨着眼。

蔺苒抽了抽嘴角,对着系统吐槽:“你说她既然不理我,那干嘛还要加我?”

[……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_→]

蔺苒扯扯嘴角,放下了手机,系统立马接手开始玩起消消乐。

蔺苒闲得无聊,看着系统玩,总算明白它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闯过一百关了。

“交换这只鸡就可以有炸弹了,你把它拆开来干嘛?”

“你别动那里,任务目标是收集金豆荚啊!”

“狗子,道具不是这么用的……”

到后来,蔺苒已经一脸冷漠,系统眼泪汪汪,眼看着能量瓶再次耗尽,账户余额又不足,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蔺苒看着屏幕上皱起来的一张脸,面无表情。

系统继续眼巴巴地看着她。

蔺苒呵呵一笑,一把揪住它的天线拉过来,“飞行模式没法充值,你节哀。”

[……]

系统天线耷拉了下来,蔺苒摸摸它的脑袋,跟它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这次的问题出在一所大学校园,这所学校是个二本院校,口碑在二本中算是高的,这两年就要重新评选,而且有望升一本了。

可就在这半年之中,校内先后有五名学生无故死亡,且死相各异。在验尸过后,法医没找出原因,警方介入调查,最后的结论也都是意外或是自杀。

可一个学校忽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对名声实在不好,对评选升一本也有影响,校长没办法,只好请认识的朋友介绍个可靠的道士来做个法驱驱邪,赶走些霉运,但等到这道士做完法事收了钱走了之后没几天,又有第五个学生死了。

校长是真的要崩溃了,正好这个时候霍明岚在东山市,听说了这件事觉得有些不对劲,自请来调查原因,结果却发现这个学生的死有些不寻常。

霍明岚刚刚介入调查一个礼拜,但是没什么进展,于九道就叫蔺苒过来帮着一起查查原因。

据于九道所说,他本来是想找易无机去的,但是霍明岚点名要蔺苒过来帮她,于九道就满足了她。

说实话,蔺苒自认和霍明岚没有任何交集,霍明岚之前就加了她微信,偏偏就是不肯理她,结果现在又点名让她过来,蔺苒十分不能理解。

和系统聊了会儿天,蔺苒就开始闭目养神,两个小时的航班很快就结束,等她下了飞机取了行李之后,就直奔于九道所说的那家派出所。

“蔺老师是吧?”

蔺苒刚到门口,就有一个年轻的女警员迎了上来,蔺苒愣了愣,“你认识我?”

女警员咯咯直笑,“我平时挺喜欢刷围脖的,蔺老师现在可是围脖上的红人,我看过您的视频,一眼就认出来了。”

蔺苒讪讪而笑,随后就看到旁边一个身形娇小的女生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看着她轻哼,薄唇轻吐:“沽名钓誉。”

“……”蔺苒挑起眉。

那女警员左看看右看看,给蔺苒介绍道:“这位是霍老师。”

“哦。”蔺苒淡淡应了声。

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让霍明岚有些不爽,仰起头直直瞪她。

霍明岚的个子有些矮,目测一米五五左右,哪怕踩上了恨天高,也还比穿了平底鞋的蔺苒矮了一截,身高上的差距让霍明岚气势上就差了一截,脸色不由一黑。

霍明岚又瞪了她好一阵,瞪得眼睛都干了,偏偏又觉得气势上绝对不能输,硬撑着不肯眨眼睛,于是肉眼可见地她整双眼都红了,甚至太过用力眼珠子有些往中间靠拢。

[宿主她斗鸡眼了!]系统在旁哇哇直叫。

蔺苒:“……”

妈的差点就憋不住笑出声。

极力按压住蔓延到唇边的笑意,蔺苒看着霍明岚实在辛苦的模样,好笑道:“你想眨眼就眨呗。”

话音才落,霍明岚就没忍住眨了眨眼,这一开头就停不下来了,她又觉得丢脸,直接背过身去揉眼睛。

蔺苒不由轻咳一声。

说实话霍明岚的模样不是那种侵略性的,小脸有些婴儿肥,硬是撑着一张“超凶”的脸,居然有种莫名的反差萌。

对于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她总是能多几分宽容,就算这见面不算愉快,也根本没放心上。

系统不解问道:[宿主她为什么对你这么不友好?]

“嗯……我觉得她对别人可能也这么不友好。”

每个人性格不同罢了,这没什么大不了。

过了一会儿,霍明岚收拾好自己了,回过身扬起下巴道:“于老让你来帮我的,你得先了解一下发生的事,跟我过来吧。”

说完就又踩着高跟鞋走在了她前面,鞋跟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蔺苒好奇道:“不是你叫于老让我过来帮你的吗?”

“……”

霍明岚脚步猛地一停,后背一僵,然后走得更快了,内心把于九道骂了千八百遍:都说了要保密,果然信谁都不能信于不要脸的那张破嘴!

蔺苒耸耸肩,跟在了霍明岚身后。

霍明岚带着她进了档案室,抽了一叠档案给她,开口道:“这次的事主要发生在东山学院,第一个出事的学生叫任与非,大二金融系学生,在半年前一次午后,从学校最高的教学楼上一跃而下,当场死亡。”

那个时候正是午休,教学楼里没什么人,后来还是下午到时间了,有学生陆陆续续地开始去上课了,才发现教学楼中间的天井有个人躺在那里,身下的地上全是血。

学生立马就报警了,等到警察来了之后,一通取证,再结合教学楼的监控录像,认为这个学生是自杀。

但让人惊讶的是,任与非平时活泼开朗,和同学相处融洽,出事前一天还说要过两天要请舍友去吃饭,完全看不出有哪里想不开的样子。

蔺苒翻了翻档案记载,这件事毕竟已经发生了半年,而且当时已经被认定了是自杀,任与非的父母也将孩子带回去火化安葬,再要找当初一些没有被发现的线索实在有些困难。

霍明岚又抽出另一只档案袋递过去,“第二个出事的学生叫庄兴伟,也是大二的,化学系,死在任与非死后的一个月,他有一次在做化学实验的时候因为没有注意,被浓硫酸溅到脸上毁了容,回家去修养了,却在回家的第三天在家里割腕自杀。”

“又是自杀?”蔺苒挑挑眉,看了看当时警方拍下来的现场照片。

庄兴伟躺在家中的浴缸里,整个浴缸放满了水,他的手腕上划了好几道刻痕,划破了动脉,整个浴缸的水都被染红了。

霍明岚点头道:“这件事不是发生在学校里的,但警方猜测可能是庄兴伟因为毁容心情抑郁,导致有了轻生的念头,而这个学生的父母却说在庄兴伟回家的那几天很正常,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根本就没想到他会自杀。”

这件事同样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只是在警方这里留了个备案。

接着蔺苒又看向了第三份档案,这次死的是个女生,名字叫鲁晓亭,才上大一,女孩的照片是入学时学生证上的,皮肤蜡黄,体型肥胖,脸上还有雀斑,看上去很是普通。

鲁晓亭是莫名其妙死在宿舍里的,据说那天早上有课,几个舍友都收拾好了准备出门了,鲁晓亭还躺在床上,平时和她关系好的一个女孩子过去叫她,却发现怎么都叫不醒,而且她的脸色青白,手很冰,后来又发现她没呼吸了。

当时宿舍另外几个姑娘都吓坏了,叫了宿管阿姨上来,又报了警,经过法医验尸之后,判定鲁晓亭是心脏衰竭死亡。

霍明岚说:“鲁晓亭没有心脏病史,她的家族中也没有人得过类似的病,她入学的时候很胖,有一百六十多斤,但是短短半年,就瘦掉了五十斤,法医认为她是过度减肥,导致的心脏功能衰竭猝死。”

蔺苒看了看鲁晓亭后来的照片,这个女孩子确实瘦了很多,而且皮肤也白了,模样就算不是特别出众,但也能称得上清秀可人。

半年的时间,变化这么大,普通人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蔺苒抬眸瞥她一眼,“你相信这种说法?”

霍明岚别过头轻哼声。

到了这里,东山学院已经死了有三个学生了,而且不是死在学校里,就是和学校有些关系,这个时候校长已经有些慌了,而且学生也开始慌了。

就在这种慌乱里,又死了第四个学生。

这次是一个大四的应届毕业生,名字叫祝亮,刚刚考上了帝都大学的研究生,是东山学院的独一份,学校还曾经为他拉了横幅大肆宣扬过,本来是前途无量的一个小伙子,却有一天被发现尸体浮在学校的湖里。

东山学院有一个大湖,湖边一向是学生们谈情说爱的圣地,经常会有学生去湖边玩,那湖水比较深,也偶尔会有人掉下去,但却没有淹死过人。

据祝亮的舍友所说,他在某一天晚上一直没有回宿舍,大家都觉得奇怪,但到了大四了,宿管查的也没有这么严了,只记了个名字,等他回来后去消了,

可后来到了十一点多,宿舍都关门了他还没回来,舍友就给他打了电话发现怎么也打不通。

以前祝亮也有和女朋友彻夜不归的先例,可据他们所知,祝亮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和女朋友分了,后来舍友联系了祝亮的前女友,那女孩子说没见过他,几个舍友才觉得不对。

可是时间太晚了,他们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人,结果等到第二天,就被人发现祝亮死在了湖里,身体都泡发了。

“这些案例最后都被警方判定成了意外或者自杀,这些事我没有参与过,前面四位死者的遗体也都已经火化安葬了,我只能通过档案来了解事情的大概,但是在这个第五位死者的身上,我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霍明岚将最后一份档案递了过来,“死者的名字叫钱多,大三通信系,本市人,家庭条件一般,平时不务正业,上课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经常旷课,成绩也常常不及格,一句话形容就是屌丝,但是偏偏他有一个白富美的女朋友,那个女孩子是计算机系出了名的系花,所有人都想不通她为什么就看上了钱多,可偏偏他们就是在一起了。”

钱多和女朋友的感情很好,经常会给对方买各色各样的礼物,他女朋友的家境很好,本来到了大三是要准备出国留学的,但是为了钱多留了下来,为此她还险些和家人闹翻。

当然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钱多死法。

他是死在宾馆里的,本来是拉着女朋友去宾馆开房的,可是衣服都还没脱完呢,他就开始口吐白沫浑身抽搐,钱多的女朋友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羊癫疯,可过了一会儿,她就发现钱多没气了。

“怎么死的?什么原因?”蔺苒为那女孩子拘了把同情泪,以后怕是要有阴影了。

霍明岚:“警方给的答案,伟|哥吃多了。”

蔺苒:“……”

097 塑形泥

警方的结论也就是做个参考,如果是真的,也就用不着她们过来了。

霍明岚面色极淡地说:“钱多死了之后,警方给了这个结论,但他的父母不满意,不肯将钱多的尸体火化,而是寄存在殡仪馆里,又跑到学校来闹事,要钱多的女朋友偿命,那个女孩子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女孩子的家里就想要用钱来摆平这事……”

霍明岚当时正好在东山市,也正好在殡仪馆有些事需要处理,钱多的父母只有一个孩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哭得不能自已。

本来霍明岚也只是路过,可却莫名在钱多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你发现了什么?”蔺苒挑眉看她。

霍明岚微微沉吟,“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

“鬼医?”蔺苒见过群里面她的备注。

鬼医也是玄门之中的一个派别,只是这一派素来神秘,而且一脉单传,蔺苒上辈子也没怎么接触过,只知道这是一个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派系,而且她隐约记得,鬼医一脉,确实是姓霍。

若是没猜错,霍明岚应该就是这一派系的传人。

霍明岚又问道:“那你知道我这一派系有什么本事吗?”

蔺苒上上下下扫了她一遍,“你如果想听我夸你的话,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随后又跟系统说:“爸爸可没有这个兴致。”

系统:[……]你是压根就不知道吧!

霍明岚:“……”

霍明岚瞪大眼,柳眉倒竖:“蔺苒,你敢不敢正经点!”

蔺苒轻咳一声,正襟危坐,“你继续。”

霍明岚脸色有些不好看,轻哼一声,“我鬼医一脉,常与阴灵鬼怪打交道,对尸体的了解比法医透彻得多,可是我发现,那个钱多根本就不是自然死亡,他是被什么东西勾走了魂魄,因为灵魂与肉身分离,所以猝死。”

蔺苒讶然,“鬼抓魂?”

“不是。”霍明岚坚定地摇头,“钱多的身上没有血手印,也没有任何阴气残余,似乎并不是鬼怪所为……”

可如果不是鬼怪,那会是什么东西把钱多的魂给带走了?

霍明岚百思不得其解。

蔺苒也敛眉沉思。

霍明岚既然是鬼医一脉,那对钱多死因的判断上应该不会出错,可这种末法时代,害人的除了精怪以外,还能是什么?

可若是精怪鬼魂所为,又怎么可能没留下一点痕迹?

“知道了这件事,我就留在了东山市,想要再找一些线索,后来发现东山学院半年间出的这几例命案,我觉得可能有共通之处,更说不定是同一样东西所为。”

霍明岚对这个结论自信满满,蔺苒并不否认确实有一定道理,至少她自己看过了一遍后,也觉得这几例命案都有些疑点。

“那么你在东山市待了一周,得出了什么结论?”

霍明岚淡淡地瞥向她,“我若是有结论,还用得着你过来?”

蔺苒轻咳声:“再次重申,是你请于老叫我过来的。”

“……”

霍明岚瞪眼,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她和特情部的其他几个人都不太熟,平时也不怎么和他们来往,被于老头挖过去也不过是因为自家老头子和于九道有些交情,又觉得她心高气傲,缺乏磨练,便让她去于九道那里打几年工。

说是打工,其实就是去各地处理一些稀奇古怪的案件,霍明岚基本都能应付得来。

一个多月前蔺苒加入特情部,她是知道的,不过却并没有太关注,不过就是个新成员,她未必看不上眼。

鬼医一脉传承至今,保留了大半传统,与易无机和苏悦和这种半路出家的当然不同,霍明岚也一向有些自视甚高。

前几天她刚到东山市开始调查的时候,某天晚上打开了一个灵异直播间,那个直播间最近很火,主播打破常规,常常去各种禁忌地做直播,但霍明岚也是在那两天才知道有这样一个直播间。

她看着那个叫小希的主播去了停尸房,也注意到她身上浓郁的阴气,还有身后跟着的几只鬼怪,霍明岚曾经发过弹幕让小希离开,但是没有一个人理会她,那个主播更加不会注意,她发的那条弹幕很快淹没在弹幕狂潮里。

后来那个小希进了停尸房,还拉开了一个死者身上的白布。

在她眼里,死者同样需要尊敬,这种行为是极为不礼貌,甚至很容易激怒对方,她也发了弹幕让她尊重死者,否则必有报应,然而小希根本没看见。

到这里,霍明岚几乎能够预见接下来发生的事,这个主播基本上是要凉凉了,果然后面阴魂暴动,小希犯了众怒,直播有一段时间是全黑的,只能听到声音,她原本以为小希必死无疑了,结果却冒出来一个人,将这种局面打破。

直播间的最后一幕停留在蔺苒的背影身上,后面还被广大网友截了图,在围脖上大肆争吵有鬼无鬼论。

别的暂且不论,至少霍明岚看得出来,蔺苒手里拿着的那根降魔杵,绝对是正品,甚至可以说是珍品,后来知道了这个人的真实身份,霍明岚想起来特情部好像新出了这么一号任务,她突然间来了一点兴趣,顺手加了蔺苒的; 结果后面几天在围脖上蔺苒相当活跃,不仅给有间观拉香火,还抽奖给人算命。

相术这种东西霍明岚也接触过,她知道蔺苒看得其实是挺准的,但鬼医这一派的作风素来低调,霍明岚只是看不惯蔺苒这种哗众取宠的做派……还有部门里那个胖子阮星,也是这样,还在围脖上充当别人的情感大师,死胖子自己就老光棍一个,懂个屁的情感!

霍明岚这边的案子进展不下去,正是不顺的时候,就给于九道打了声招呼,让他把蔺苒拨过来,也是存了想要较量一番的心思。

结果于老头这不要脸的嘴上没安把,回头就把她给卖了,现在还被蔺苒拿出来时不时提一提。

霍明岚脸色极差,重重一哼:“我叫你来的又怎么样,大家各凭本事查案,谁先查出原因算谁赢!”

蔺苒颇为无语,“大小姐,你当这查案子是比赛呢?还管什么输赢?”

“我说它是它就是!”霍明岚高高扬起下巴,“反正具体的档案已经放在这里了,该告诉你的我也都已经告诉你了,从现在开始,一周为期,我们看看谁先找出答案!”

她说完就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地走了,蔺苒一脸无语地看向系统,“她似乎忘了,她比我还早来一个礼拜。”

[宿主难道没有信心吗?]系统倒是有种难言的兴奋。

蔺苒斜睨过去,“你看上去很高兴?”

系统一脸认真道:[宿主不要怕她,干巴爹,加油上,不要忘了,你还有这世上唯一的一个驱魔师导航系统做你的后盾!~( ̄▽ ̄)~*]

“……”狗子绝对是自我感觉太良好。

蔺苒摇摇头叹气,又大致扫了一遍档案,决定先从这个钱多开始。

钱多的事发生还没有半个月,钱多的家长还没有消停,他女朋友也暂时休学了。

蔺苒请警局联络了一下钱多的父母,征求了两人的同意,决定再去一趟殡仪馆看一看钱多。

冷藏柜的抽屉里被打开,蔺苒掀开尸体上的白布,指尖点在钱多的眉心,确实没有在他身上察觉到任何阴气或是鬼气的残余。

若是之前霍明岚没有说过,这样一具尸体放在她面前,蔺苒大概也不会发现钱多是因为被抽了魂魄才死的。

鬼医在某些方面确实得天独厚,这一点她并不否认。

钱多的母亲眼圈泛红,低低地哭,“都跟这孩子说了,那样的姑娘要不起,他非不听,非要和人在一起,现在好了,连命都给搭上了……”

蔺苒问道:“钱多很喜欢那个女孩子吗?”

钱母肯定地点头,“是啊,很喜欢啊,我们多多是学通信的,那女的学的计算机,大一刚入学军训的时候两个院在一起,他当时就看上了,死活要追到她,平时省吃俭用,连着两三个月馒头就咸菜,就为了给她买一个好一些的生日礼物,结果那女孩子都没有收,硬是给退回来了……”

这些都是钱母后来听钱多的舍友说的,钱多虽然和自己提过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子,但也不会具体到这种细节。

要是知道自己儿子这么省吃俭用,钱母得多心疼。

“我们家多多追了她两年,直到半年前那女的才答应和我们多多在一起,多多带她来家里给我们看过,这个女孩子好是好,可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啊……听说她家里是做大生意的,家里有多处房产,就是平时在学校里开的车都是宝马,这样的女孩子,多多要拿什么去套牢她啊?”

钱母声泪俱下,不是她觉得自己儿子不好,而是对方的条件太好,钱多还打算毕业之后就跟她结婚,可这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自己家这条件,到时候和女方家里见面,怕是少不得有一场硬仗要打。

蔺苒摸着下巴问道:“钱多是怎么把人追到的?”

钱母摇摇头,“这我不清楚,大概是被多多的坚持感动了吧,我们家多多可是锲而不舍追了足足两年……可是这个害人精,就这么把多多害死了!”

眼看着钱母的情绪又失控了,蔺苒就知道估计是问不出其他问题来了。

其实这一代孩子的事,父母很多都是不了解的,自己子女的日常,有的时候父母知道得还没有同宿舍的舍友多。

蔺苒觉得在钱母这里应该问不出其他有用的消息了,继而转战东山学院。

有警方帮忙牵线,蔺苒和学校的校长取得了联系,校长也答应见她一面。

校长姓杨,是个身形发福的中年男人,大概是近来烦心事太多了,整个人愁眉苦脸,气色也不太好。

“蔺师父,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但我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杨校长叹了口气,他平时都不常在学校,这半年来发生的事让他心力交瘁,偏偏还不可遏制,事情闹得大了,眼看着升一本也没指望了,杨校长白了好几根头发。

蔺苒摇摇头,“杨校长,今天我不是来问你问题的,只是有件事想请校长帮个忙。”

杨校长不明所以,蔺苒微微笑道:“麻烦杨校长给我安排个学生的身份,就安排到宋湘那个宿舍里。”

宋湘就是钱多的那个女朋友,只不过她现在暂时休学中,不住在宿舍了,但这也并不重要,蔺苒需要的只是一个合理的身份,方便她打听和调查一些事情。

杨校长很惊讶,这种事他不能立刻拿定主意,但蔺苒保证不会影响到学校的正常秩序,而且等事情结束后就离开,也保证给校长一个满意的答复。

特殊部门介入进来,杨校长已经了解到这件事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意外,而且至此已经死了五个人了,校长也不希望再有第六个学生出事,只考虑片刻,便答应了蔺苒,给他安排了一个临时身份林小然。

蔺苒不能再继续顶着这张脸,不管怎么说自己在围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了,连去警署的时候都有警员认出她,在学校里要被人认出,她还真不好解释。

之前系统奖励了一盒塑形泥,其实也就是一种易容道具,但和黑巫的换相术不同,这只是一个粗糙的易容术,随便捏一张面具往脸上一贴,大致改变一下五官,保质期大约在一个星期左右。

蔺苒随便捏了捏,有些看着坑坑洼洼的样子实在有些拿不出手,最后还是系统看不下去了,帮她捏了个勉强看得过眼的,吧唧往她脸上一贴。

塑形泥面具贴上后,很快便与脸部完美贴合,不过一分钟,已经感觉不到那种厚重感,而且完全没有脸上贴了一层东西的沉闷,毛孔也可以自由呼吸。

蔺苒往镜子里一看,悚然大惊。

“卧槽,狗子,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

098 人形芭比

镜子里的人,下巴尖尖,眼睛巨大,睫毛粗黑,鼻子小巧,嘴若樱桃,整张脸都散发着一种软萌精致的气质。

简直就是个人形芭比!

可这不是爸爸的画风啊!

蔺苒瞥了眼系统,系统满意地围着她绕了圈,还很满意地点点头。

[宿主这个样子就可爱多了!]简直萌萌哒!o(* ̄▽ ̄*)ブ

可爱你妹啊!

蔺苒一巴掌扇了过去,把系统拍到一边,又往盒子里一看,塑形泥已经所剩无几,根本不足以再做一张面具,可要她顶着这张脸,想想都觉得别扭。

她看了看系统商城里塑形泥的价格,一百积分倒是不贵,可她自己不会捏,狗子又是这个破审美。

系统委委屈屈地对了对小胖手,[宿主要是不满意,那就用障眼法吧。]

还障眼法!

障眼法你妹!

障眼法无非就是掩盖一些东西,就像她抹掉非凡的犄角,隐去它的身形,这些就是障眼法,可要是把障眼法设在脸上,那就成行走的马赛克了,那样更恐怖好吗?

蔺苒瞪了瞪系统,不过现在这张面孔完全没有任何威慑力,蔺苒也只能将就着用。

小半天的功夫,蔺苒就已经把手续全部办齐,然后拎包入住宿舍。

宋湘的宿舍是六人间,但是只住了四个人,正好有空的床位。

这个时候宿舍里那三个姑娘没有课,看到蔺苒进来的时候都惊讶地看着她,怀疑她是不是走错了。

蔺苒不慌不忙地解释:“我叫林小然,是从其他学校转过来的,以后就住在这个宿舍,请大家多多指教。”

顶着一张芭比的脸,宿舍里三个女孩子都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到她脸上,热烈欢迎,蔺苒大约也有招女孩子喜欢的天赋,不过半天功夫就已经和三个女孩子混熟了。

“这里的同学呢?怎么床铺在,人不在啊?”蔺苒指着宋湘的床铺问道。

几个女孩子面面相觑,觉得这事早晚蔺苒都会知道,告诉她也没什么关系。

“睡在这里的叫宋湘,前段时间她出了点事,现在休学中,所以人不在。”

蔺苒免不了记叙文出了什么事,那几个女孩子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宋湘是计算机系的系花,从大一开始就有许多男生追她,无论是学长学弟还是同届的,宋湘从来都不缺追求者,可是她没有谈恋爱的心思,对于那些追求者都是拒绝的态度,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半年前她突然答应了通信院那个钱多的追求。

“我是真不明白湘湘怎么想的,那个钱多就算长得不丑,但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吧,湘湘家庭条件很好,钱多就是个屌丝,根本配不上她,就算人家从大一追到大三,但跟钱多一样追了她好几年的男生多了去了,怎么就偏偏看中他了呢!”

宿舍里的一个短发女孩子如何也想不通,她平时和宋湘的关系最好,宋湘出了事,她是最难过的一个,连带着对钱多也很是不满。

蔺苒喃喃道:“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吧。”

“不是的!”那短发女孩眼眶泛红,肯定道:“湘湘和我说过,她一点都不打算谈恋爱,她以后肯定是要出国的,在学校里谈了恋爱,等过后分开了对彼此都不好,倒不如干脆不谈,可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和钱多好上了,甚至还为了他连出国都不去了,就留在国内要和钱多在一起,简直就跟中邪了一样!”

蔺苒哑然,宿舍里其他两个妹子也都想不通,“真的很奇怪,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没有一点征兆,就是突然就有一天,湘湘和我们说,她跟钱多在一起了,还是要以后结婚的那种。”

“而且湘湘很保守的,她和我们说过,她很排斥婚前性|行为,怎么就和钱多出去开房了呢?”

短发女孩气恼不已,“那个钱多,自己不行就不行,吃什么伟|哥,吃多了把自己命都搭进去了,让湘湘怎么办,这件事对她打击得多大啊!钱多的父母还三天两头到学校里来闹,湘湘都被逼得休学了。”

蔺苒沉眉不语,宿舍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其中一个妹子叹口气道:“学校这段时间实在流年不利,都已经是第五个了……”

“第五个什么?”蔺苒故作不知地问道。

那几个女孩子又一一给她科普,蔺苒听着她们转述的版本,和自己在警局档案上看的没有太大出入,但关于宋湘的事,确实是从她们这里得到一个有些不太一样的说法。

按照这几个女生说的,宋湘是突然间迷恋上钱多的,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们,但偏偏宋湘要死要活要跟钱多在一起,甚至不惜和自己家人闹翻。

就她们的话来说,就好像突然间中邪了一样……

蔺苒现在见不到宋湘,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但可以入手的点也不止宋湘一个。

霍明岚信誓旦旦要和她比试,蔺苒虽没有答应,她也默认自己是同意了。

其实就算霍明岚不说,这件事她也是要继续调查的,但明明两个人一起集思广益才更有优势,霍明岚却偏偏要跟她一教高下。

对于这种有些任性的女孩子,蔺苒其实根本无所谓,霍明岚想怎么样她管不着,也不会多管就是了。

和宿舍里几个女孩子混熟了之后,蔺苒晚上就请她们一起去食堂旁边的小饭馆吃饭,只是为了不吓到这几个女孩子,蔺苒将食欲控制在了一个正常女生的食量范围内。

“狗子,爸爸可能要饿一个礼拜……”

[……你刚来那会儿,天天挨饿,这才一个礼拜而已。]

蔺苒想想也是,以前她也不是顿顿都能吃饱的,挨饿是常有的事,甚至有的时候,几天也未必吃的到一口饭。

不得不说,系统捏的这张脸在某些方面真的很有优势,走在路上回头率高不说,还时不时有人上来搭讪。

这个学校是理工科学院,女孩子本来就少,更何况是这么一个精致到像芭比娃娃的女孩子。

有人悄悄拍下了蔺苒的照片,于是这张路拍照当天晚上就在学校贴吧里火了。

东山学院有一个表白墙的公众号,许多男生都跑到表白墙下对林小然告白,蔺苒正躺在床上玩手机的时候,宿舍里的女孩子就叫出声来。

“小然小然,表白墙上好多人对你表白呢!”

蔺苒还不知道什么是表白墙,等别人解释过之后突然沉默了一下,对系统说:“现在的高校,真的是城会玩,像我这种老古董真的是太落伍了。”

[……]

蔺苒关注了表白墙,然后看了看那些男生的表白和自荐,这些人居然称呼她“芭比女神”,这个称呼真是让人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蔺苒只觉得一阵恶寒。

然后发现其中有一个大二化学系的男生,看班级有些眼熟,想了想似乎是和那第二个死的庄兴伟一个班的。

蔺苒挑挑眉,看到对方留的企鹅号,直接加了他,备注则是林小然,结果加了没到三分钟对方就同意了,然后发来了一堆省略号,显然不相信自己会被幸运女神眷顾。

【……你是在逗我吗?】

蔺苒无言以对,随后对方直接发来了一个视频通话。

“……现在的男生都这么饥渴的吗?”

[没办法,谁让狼多肉少,男女比例严重失调。]

蔺苒点了接听,要想私底下打听一些事,只能从死者周围的人入手。

于是当视频通话另一头的男生真的看到真人芭比的时候,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卧槽!”

那个男生叫了一声,随后画面天旋地转,蔺苒还听到了一声手机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她实在不习惯这种视频通话,挂断之后就看到对方发来了一串惊叹号。

【女神!卧槽,真女神啊!】

【女神你说说话。】

【你这样沉默我好慌……】

蔺苒和那男生随便聊了聊,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引到那位割腕自杀的庄兴伟身上,结果这男生说他和庄兴伟是一个宿舍的。

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

男生想要请她明天吃午饭,蔺苒倒也确实想要再问一问庄兴伟的问题,于是答应下来,结果到了第二天,她就看到一群五六个男生站在食堂门口等着她。

和她约好的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讪笑道:“不好意思啊林学姐,我这几个哥们也想和你见见面。”

蔺苒倒是无所谓,跟着他们进了食堂,这几个男生都很拘谨,对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难免束手束脚。

蔺苒自认自己应该算是“长辈”,于是看着这几个孩子的目光格外的“慈爱”。

几个男生抓耳挠腮地想要和她寻找共同话题,可又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突然那个昨天和她约好的男生想起来一件事,问道:“对了,林学姐,你昨天说你是新转来的?”

“是啊,昨天刚办好的入学手续,因为初来乍到,对一些事都不太了解。”

蔺苒扫了这几个男生一眼,轻飘飘的眼风扫过来,这几个大男孩不由自主地有些脸红。

马上有人自告奋勇道:“林学姐你哪里不熟的,我可以带你逛校园!”

“还有我,林学姐我可是包打听,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林学姐,你有什么东西要搬的就叫我,我力气很大的!”

“……”

一群男生争着抢着在她面前求表现,蔺苒内心极其无奈,天知道她只是想打听一些消息啊!

系统忍不住道:[宿主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一个玩弄别人感情的渣男!]

“……你还有脸说,谁让你给爸爸捏了这么一张祸水的脸!”

系统又闭嘴不说话了。

蔺苒言归正传,“我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听说我们学校这半年来屡屡出事啊?”

几个男生纷纷一顿,神色各异,这几人中有好几个都是庄兴伟的舍友,也有和他玩得好的,再听她提起这件事难免有些感叹。

“可不是嘛,学校今年简直是流年不利,一个接一个地有学生出事,我们宿舍的大伟也是……”

蔺苒好奇地看着他,被那样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望过来,这些小直男们实在没什么抵抗力。

其实当初庄兴伟出事之后,警方也有来学校里做过调查,只不过并没有来找他们做笔录,他们其实并不排斥对别人说这些,何况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有什么事大家基本都清楚。

“大伟是寒假结束前出的意外,那天做的实验其实也没什么大风险,小心些就没问题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大伟心不在焉的,还被浓硫酸伤到了脸……”

“大伟平时根本就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那天出了意外,不仅老师,我们几个也觉得很奇怪。”

“大伟平时人很好的,我们一个宿舍的感情都很不错,而且大伟还是个白手起家的小富豪,他平时常常买股,一本万利的那种,我们几个和老师都跟着他买股,基本就没有出过错,在他出事前,他甚至还在东山市付了一套房子的首付……”

一群男生杂七杂八地说着庄兴伟的事,蔺苒在看档案的时候倒是也有看到庄兴伟炒股的记载,警方一开始也有怀疑过是不是他炒股失败,才会想不开割腕自杀,然而事实上,庄兴伟买的股票涨势都还不错,他的资金充足,警方想来想去想不出来究竟他是因为什么才会厌世,最后才只能归结到毁容身上。

蔺苒又问道:“东山市的房子不便宜吧?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炒股的啊,这么快就把首付凑齐了?”

和庄兴伟一个宿舍的男生苦笑道:“大约就是他出事前半年吧,一开始他买的很少,盈利也不大,后来越买越大,赚得也越来越多,我们都说他是财神转世,天生做这个的料……谁知道天妒英才呢。”

半年……

蔺苒记得,那个在学校宿舍猝死的鲁晓亭就是在半年里减掉了五十斤,而宋湘答应做钱多的女朋友,也是在钱多死前差不多半年的时候。

099 再入梦

这种类似的时间也许只是一个巧合,但蔺苒从不介意把事情往复杂里想。

“那之前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出了意外啊?”

几个男生点点头,“是啊,在大伟之前还有一个金融系的同学,就在教学楼跳楼自杀了,那个场面我们虽然没有看到,但是当时一地的血却是有目共睹的,搞得现在我们去那栋楼上课都有点阴影。”

说起这事,就是几个平时大咧咧的男生都有些沉默。

其中一个不解摇头:“其实那个自杀的男生和我是老乡,我们是一个老乡群里的,之前还去面基过,私底下还有些联络,他家里做些小生意,就算不是大富大贵,家境也比一般人好得多,他长得挺帅气,又不缺女朋友,也没听过有什么情场失意的事,就是莫名其妙就跳楼了。”

任与非是第一个出事的人,也是死因最不明朗的一个人,档案上并没有提及他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忽然自杀。

“还有一个大一的学妹,因为减肥过度猝死了,然后就是大四的祝学长,他可是我们学校近五年里唯一一个考中帝都大学研究生的啊,学校在教学楼拉了两个礼拜的横幅,人人都知道大四有个叫祝亮的学长是个超级大学霸!”

“诶,那可不是。”另一个自称包打听的男生打断他说:“小道消息,那位祝学长未必是真学霸,他之前还经常挂科,而且好多科目的成绩都是及格线飘过的,听说他考研之前也没有怎么过度复习,就是突然人品大爆发考上了,连他的同学老师都觉得不可思议。”

蔺苒眸光微动,脑中有灵光一闪而过。

“然后还有就是半个月前去世的那位钱学长了,林学姐你和钱学长的女朋友还是一个宿舍的……”

蔺苒点点头,“是,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会这么好奇。”

“这种事放在我们学校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林学姐你就当个故事听听吧,可别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反正我是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的……”

另一个男生闻言翻个白眼,“呸,是谁前几天天天在围脖上那位驱魔师小姐姐的动态下面留言,就为了抽到大奖给自己来一卦?”

“我这不是安慰学姐呢吗,你非要揭我短是不是?”那人一眼瞪了过去,“你还不是开了七八个小号去评论,别以为我不知道!”

几个大男生互相揭短,不过他们的感情还是挺好的,不过就是寻常之间的玩笑。

蔺苒看这些人朝气蓬勃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你们非要抢那一个名额做什么呢?”

包打听拍了拍手,神情激动,“林学姐你是不知道,那个驱魔师小姐姐真的很灵的,我有个朋友被抽到了幸运名额,发了张无修图照片过去,小姐姐就说他最近多出门转转,可能会有桃花,结果没两天那哥们就找到女朋友了。”

另外几个男生也都唉声叹气,“我也想知道自己啥时候能有女朋友,或者我的女朋友到底有没有出生。”

蔺苒:“……”

果然他们还是单身太久。

蔺苒轻咳一声,“刚好我也懂一点相卦之术,要不给你们看看?”

这几个男生既然告诉她这些事,蔺苒也不吝啬小小回报一下。

几个男孩子面面相觑,心里未必信,但既然是学姐好意,而且学姐长得还这么漂亮,他们当然不会拒绝,争先恐后地一个个排队等着蔺苒看相。

到最后,蔺苒都已经离开了,几个男生才几乎晕晕乎乎地走出食堂。

“我怎么觉得,林学姐说的还挺准?”

“连我上周考的有机化学及格线飘过都知道……”

“可学姐说我这学期要挂三科啊!!”

“……”

学校给她安排了课表,但蔺苒根本用不着去上课,她打了个电话去当地的派出所,交代了一件事:“帮我查一查,任与非家里近一年来的情况,越快越好。”

挂掉电话之后,蔺苒沉吟片刻。

抛开暂时不清楚情况的任与非不提,这几个死去的学生,都在死前半年内有过某些方面的惊人变化。

大二的庄兴伟突然开始炒股,且收益极好,财源广进;大一的鲁晓亭忽然大瘦身,短短数月之内就减掉了五十多斤的肉;大四的祝亮以前明明不是个学霸,却在考研的时候人品大爆发,直接考中了帝都大学;还有大三的钱多,追了宋湘整整两年,终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抱得美人归。

这些事若是单独拎出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但连在一起后,尤其这几个当事人现在都已经过世了,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蔺苒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里的氛围有些沉重,和宋湘关系最好的那个短发女生正抹着眼泪小声地哭,其他两个妹子也都紧皱着眉头满脸难过。

“发生什么事了?”蔺苒不由问道。

其中一个女生叹气道:“刚刚接到湘湘母亲的电话,说湘湘割腕自杀了,人已经抢救过来了,在市中心医院里,只是她的求生意志并不强。”

短发女生呜咽道:“我真的不懂,为什么呀!那个钱多都已经死了,她难不成还想着要去殉情吗?”

几个女孩子都沉默叹气,短发女生站了起来,“我要医院劝湘湘,下午的课我不去了!”

“要不我们和你一起去吧?”

短发女生摇头,“灭绝师太的课时不时点名,你们都已经被抓到两次了,再来一次平时分就是零分了。”

她说着就收拾起来,拎了只包就打算出门。

蔺苒正好想去见一见宋湘,这时候出声道:“你一个人去也麻烦,要不我陪你一起吧,我正好下午没课。”

这个宿舍的女生都以为林小然是转学来的,和她们都不是一个班的,相应的,课自然也不一样。

有人陪着当然更好,短发女生点点头,和蔺苒一起坐地铁赶去医院。

宋湘虽然休学了,但也一直在东山市没有离开,她的母亲从帝都赶过来,要把女儿带回家,宋湘死活不同意,还用自杀来威胁,宋母就只好陪着宋湘留在东山市,也打算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哪种事发生在谁身上,心里大概都是不好受的。

可哪怕宋母日日看着,夜夜看着,就出门买个东西的功夫,宋湘就在酒店的卫生间割腕了。

蔺苒和短发女生赶到医院的时候,发现霍明岚居然也在。

霍明岚在给宋湘检查身体,她本就是鬼医一脉,不仅通医术,也通阴阳。

霍明岚早就怀疑宋湘是不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牵制才会变得如此反常,可给人一通检查下来之后,她却没有什么发现。

宋湘很正常,可偏偏就是正常得不正常!

霍明岚面色沉沉,如何都想不明白。

蔺苒跟着短发女生走进病房,和宋母打了声招呼,然后就看向床上的宋湘。

宋湘确实是个大美人,明眸皓齿,秀色可餐,哪怕这个时候一脸病态,也有种弱柳扶风之感,她这个时候已经醒了,只是神色淡淡不想理人,满脸的心如死灰,眼中都没有丝毫神采。

短发女生拉着她的手哭,宋湘也只是眨了眨眼睛,转了转眼珠子,然后继续生无可恋……

蔺苒皱着眉,让系统也去扫描了一圈,最后系统回来什么也没发现。

她倒没有失望,只是正欲细看时,却发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霍明岚瞥了眼这个新进来的女孩子,身形高挑纤细,皮肤光滑白皙,尤其那张脸,简直揉合了造物主全部的偏爱,哪怕是同性,都觉得这女孩子漂亮得实在是过分。

霍明岚原本也只是粗粗一看,可没过一会儿目光却忽然眯起,仔细打量起来。

蔺苒悄声问系统:“你说她是不是认出我来了?”

[……有可能。]

毕竟塑形泥只是低阶易容装备,同道中人能看出来并不稀奇。

蔺苒有些焦躁,系统看了不解问道:[宿主你又没杀人犯法,被认出来就认出来呗,那又怎么样?]

“……你不懂,总觉得莫名有点羞耻。”

尤其还是顶着这么一张“人神共泣”的脸。

不过确实如系统所说,她也没干啥,被霍明岚认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个宿舍的短发女生一直在和宋湘说着话,宋湘也终于愿意开口了,可一开口就开始低低地哭。

蔺苒觉得这个时候不适合待下去,走到了病房外,结果霍明岚也跟着走了过来,抱起胳膊好整以暇地顶着她看。

“蔺苒?”

她轻咳一声,尖着嗓子说:“……这位女士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霍明岚嗤笑,“你背上这只破包,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还装什么啊?”

“……”

好吧,换了脸没换装备,穿帮了。

她瘪瘪嘴,靠着墙淡淡说:“对,是我。”

霍明岚嘴角直抽,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捏她的脸,却被对方一把打开。

开玩笑,一百积分的塑形泥,捏坏了谁赔啊!

霍明岚倒也不生气,只是扯着嘴角笑她:“你是觉得自己姿色太平庸了,故意弄这么张脸,好增添回头率吗?”

说着她还甩了甩自己的头发,带来一阵香风,明媚的目光微微一瞥,电力十足。

系统在蔺苒面前挥着小手:[你快瞧瞧人家,这才是风情!]

“……”抱歉,爸爸学不来。

蔺苒无奈摊了摊手,“随便你怎么说吧,我只是为了方便办事而已。”

霍明岚翻个白眼,“那你倒是查出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蔺苒直言不讳,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我觉得宋湘有些奇怪,所以过来看看而已。”

霍明岚闻言倒是罕见的没有和她顶嘴,反而满目沉重,“我没在她身上发现有何异常……”

这件案子进展不下去,霍明岚其实不止一次来找过宋湘,但都没有结果,这让她也觉得有些挫败。

想着不由看了蔺苒一眼,这个于老头赞口不绝的人,想必肯定有她的独到之处。

“喂,你有什么办法没?”

蔺苒好笑,“你就这么肯定宋湘有问题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了!”霍明岚皱紧眉,语气也开始不耐,“我问你话呢。”

蔺苒耸耸肩,“办法倒是有一个……”

霍明岚双眼微亮,然后就见蔺苒朝她微微一笑,“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

看着霍明岚脸色一下发黑,蔺苒弯唇笑了笑。

这种任性的娇娇小姐,她没什么兴趣应付,摆摆手就回了病房。

碍着有外人在,霍明岚也没有跟她撕破脸,只是被怼了一回,她的脸色始终不大好看。

劝了宋湘好一阵,直到宋湘累了想睡了,几人才先后离开病房。

蔺苒和同宿舍的短发女孩子回了学校,霍明岚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宿主宿主,你想做什么啊?]系统也忍不住问。

蔺苒淡淡道:“入梦术咯,既然外面看不出来异样,那就去宋湘的潜意识里瞧瞧,说不定能发现惊喜。”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得到了晚上才能行动,而且入梦术使用之后还有后遗症,这个就比较麻烦了。

大约是今天宋湘的事,宿舍里几个女孩子的心情都不太好,早早地爬上了床。

蔺苒点了盘安神香,这还是上一次在给谢田田使用入梦术时兑换的,还剩了大半盘。

等到三个女孩子都睡熟之后,蔺苒拿上包,走出房门,直接从楼梯的窗口处翻了出去,稳稳地落地,又一路翻过了围墙,打了辆车直奔医院。

蔺苒让系统去探风,知道宋母已经睡熟了,悄声溜进病房,把剩下的安神香点上,确定宋湘和宋母都熟睡了过去,这才开始结印。

“梦影雾花,皆是虚空,心想念动,方生幻境,令吾往梦之中……”

她的手中亮起灵光,蔺苒指尖轻轻点在宋湘的眉心,随手一抹,病房中刹那出现一片星空,星空之下,一扇门隐隐浮现。

蔺苒瞥了眼系统:“狗子,记得望风啊!”

系统拍拍肚子:[包在系统身上。]

100 翻车

蔺苒没想到,宋湘的潜意识里,居然是这样的场景。

倒不是说如何稀奇古怪的东西,而是她所看到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好像自己戴了一副红色镜片的眼镜,看什么都是红的。

可这种红,却也不是普通的红光,而是血光。

蔺苒面色微微一沉,宋湘这里,果然是有问题。

蔺苒这个时候是在教室里,她看到了宋湘,和她一起的还有几个舍友,正好赶上中午下课,四个女孩子正打算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只是才走到教学楼的出口,就被钱多堵住了道。

钱多本人高高瘦瘦,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模样很普通,穿衣打扮上也不讲究,属于放在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整个学校差不多的男孩子一抓一大把。

但在面对宋湘的时候,钱多的眼睛倒是格外的明亮。

对于这种事,宋湘和几个舍友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宋湘的面色显然也很是苦恼。

与宋湘关系最好的那个短发女孩子走到宋湘面前,挡住钱多的视线,无奈叹气道:“钱同学,我们湘湘近期真的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你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做什么,咱们学校也不止湘湘一个女孩子啊。”

“但是没有比她更好的……”钱多小声说道,眼睛时不时小心地瞥向宋湘,从包里取出一个包装地很好的礼物盒,声音更低了,“过几天是你的生日,我准备了礼物,我怕那天送不出去,就提前给你了,你收下好不好。”

宋湘面露无奈,“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觉得还是不用了。”

宋湘推拒了一把,越过他准备离开,却被钱多一把抓住了手,仍凭她怎么甩也甩不开。

“你干嘛呢!”几个舍友开始帮着宋湘拉开和钱多之间的距离。

宋湘吓得躲在舍友身后。

钱多恍惚了一下,像是忽然清醒过来一样,可看着宋湘的目光却如同盯着猎物的独狼,充满侵略性。

短发女孩气极,大声道:“钱多,你再来烦湘湘,我们就去教务处告你骚然女同学,你等着吃处分吧!”

说完就拉着宋湘要走,钱多大步跑到几个女生面前,挡住她们,目光却一刻也不离宋湘,递出自己准备的礼物,“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如果愿意收下,我保证我以后都不会再来纠缠你,大家只是朋友。”

对于一个纠缠了两年的人来说,这样的话实在太难得。

宋湘将信将疑,“你说真的?”

钱多点点头,隔着镜片似乎能看到他眼里的真诚。

宋湘本来就是个心软的人,见人家都这么说了,接过钱多的礼物盒放进书包里,“好,我会好好收着的。”

钱多目送着宋湘的离开,高瘦的身影站在原地,眼中泛起幽幽光芒,唇边也露出诡异得逞的微笑。

蔺苒感觉到那只盒子里的东西有异样,只不过这里是他人的梦境,她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回溯了一些事实,无法去改变梦中的世界,何况就算她改了什么,也根本影响不到现实,甚至还可能会被主人发现异样,将她驱逐出去。

钱多回了自己宿舍,蔺苒则去了宋湘的宿舍等她,顺道给自己贴了张隐身符,还做了个障眼法。

宋湘和室友回来的时候是说说笑笑的,等回到宿舍放下包,她从包里取出了钱多那个礼盒,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舍友出主意道:“扔了吧,反正他都已经送你了,怎么处置随便你,那个人缠了你这么久,现在我看到他都想绕路走了。”

“这样不好吧,到底是人家精心准备的礼物。”宋湘还是有些心软,她虽然拒绝了别人,可也不能随便糟蹋别人的心意。

“我倒要看看那个钱多送了个什么东西!”短发女生替宋湘拆了包装。

那个包装很精细,一层套一层,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到最后却是一个戒指盒大小的盒子。

“我去,钱多不会送的是戒指吧?”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在几个女生打开盒子之后,却发现盒子里装的是一个玉佛,玉的质地挺好。

“不是吧,玉佛?”

女生们都很奇怪,宋湘也凑过来看了眼,不明所以:“他送这个做什么?”

“鬼知道!”短发女生啪的把盒子关上,交给宋湘,“你看着处理吧。”

宋湘摇摇头,“我家里不信这个的,这东西我还真没法戴。”

她将盒子收了起来,放进一个收纳盒里,继续和舍友说说笑笑,或是玩起手机。

蔺苒在盒子打开的那一刻就看到了那个玉像,这些女孩子什么都不懂,看到玉像就以为是佛像,可真正的佛像又怎么会面露凶色,而且蔺苒也完全不知道,到底有哪个菩萨是长成玉像上雕刻的那样的。

在宋湘拿起玉像的那一刻,甚至玉像的眼睛还闪过一道若有似无的红光,这些孩子看不清,她却瞧得清清楚楚。

那是血契的一种,同心契。

都说夫妻同心,这同心契正是用以夫妻之间,牵连彼此,而这个同心契的施法对象,就是宋湘,可宋湘完全没有丝毫警觉。

蔺苒皱紧了眉,想要再去看看玉像到底是个什么名堂,眼前的画面却忽然一阵扭曲,等稳定下来之后,宿舍还是那个宿舍,只不过这几个女孩子的穿着都变了。

宋湘正对着镜子补妆,她本来就长得好看,化完妆之后更加明媚动人,她的脖子上挂着一跳细细的红绳,红绳的另一端是什么,她就是不看都能知道。

这个时候,想必宋湘已经和钱多在一起了,她还戴上了钱多送的小玉像,有同心契约束,想不喜欢钱多都不行。

舍友看着宋湘高兴地哼着小曲的样子,面色各异,那个短发女生忍不住问道:“湘湘你是不是又要去跟钱多约会了?”

“是啊。”宋湘一脸愉悦欢快,完全就是一个沉浸在恋爱中的小女生。

其他人万分不解,“湘湘,你怎么突然和钱多在一起了,你以前不是很讨厌他的吗?”

“不能说讨厌吧,以前只是不喜欢。”宋湘想了想说,“但我现在突然发现他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就喜欢了……”

宋湘痴痴地笑,宿舍几个舍友都十分无语,她们怎么也想不通到底钱多有什么魅力,哪里有意思,把这朵计算机学院出了名的高岭之花都给采了。

宋湘补好了涂好了口红,轻轻抿一下,挥了挥手道:“好啦,我要去约会了,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几个女生闻言,面色微变,拉住她连声问道:“湘湘,你要和钱多在外面过夜吗?”

看她们如临大敌的样子,宋湘不由好笑,“你们干嘛呢,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再说我们是男女朋友,这有什么不可以吗?你们别这么保守嘛。”

“可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

“以前是以前,那是因为我以前没有遇上对的人。”宋湘笑得一脸温暖,看着她们说:“等你们也恋爱了,就知道如果真的喜欢,真的是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的。”

几个女生听了这话没有产生共鸣,反而像是吞了好几只苍蝇,可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她们也不好多管闲事,只能眼睁睁看着宋湘出门。

蔺苒默不作声跟上了宋湘,看着她和钱多见面,拥抱,亲吻,然后去吃了饭看了电影,就像普通的小情侣一样做着相类似的事。

然后钱多带着宋湘进了一家酒店。

宋湘进了浴室里准备洗澡,虽然这样有些不太好,可蔺苒跟了一路都没有看到宋湘挂的那只小玉像——玉像塞在了衣领里。

为了再仔细看看玉像的样子,蔺苒跟着闪进了浴室,看到已经脱了上衣的宋湘。

她略有些尴尬,但还是朝着她颈间挂了的玉像望去,这玉像确实不是任何菩萨,四条手臂,头戴羽冠,双腿盘起坐于莲座之上,稀奇的是,这玉像不似其余神像或庄严或慈悲,反而满面凌厉,额上还有一只闭上了的眼睛。

蔺苒还要细究,却见这玉像额上的第三只眼睛倏然睁开,一道红光射出,蔺苒霎时觉得脑中剧痛,而后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人都要被撕扯入一个深沉幽暗的漩涡。

病房里的系统正尽职尽责地守着宋湘望风,忽然感觉到有人靠近,它朝门外一看,就见到霍明岚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地走了过来,边走还边喃喃自语。

“蔺苒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切,卖什么关子,你不告诉我我难道还不会自己看?这家医院的院长和我家老头子可是旧相识,你今天晚上什么时候进的医院我都知道,我倒要好好看看,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系统眨了眨小眼睛,看看门外,又看看房里,觉得还是得让宿主先从梦境里出来,否则等会儿就直接和霍明岚撞上了!

系统打算去叫醒宋湘,等宋湘醒了,蔺苒自然会被传送出来。

它收回安神香,抓住宋湘的手使劲摇,摇着摇着忽然感觉到蔺苒有危险,而这个时候,宋湘恰好迷迷糊糊地醒来,听到砰一声巨响,睡意顿时被驱走了大半,就连陪床的宋母也醒了。

[宿主!]系统忙飞过去看了看摔倒在地上的蔺苒。

蔺苒被那玉像摆了一道,要不是系统及时叫醒宋湘,她还真不一定出得来了,可即便如此,这一次入梦术的反噬也比上次严重得多,脑子像是被一把斧子劈成两半一样剧痛,蔺苒眼前一片模糊,只看到系统飞来飞去,耳朵里一阵嗡鸣,什么都听不清。

病房里的灯开了,蔺苒也随之陷入了昏迷。

宋母看到倒在病床边的人,吓了一跳,她认出这个是白天来过的宋湘舍友,可没来得及细想怎么对方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就被她满脸的血吓到了。

“医生,快来医生!”宋母连忙按铃。

蔺苒被鼻血糊了满脸,昏迷不醒,霍明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病房里的喧闹声,进来一看就是猛地一愣。

“卧槽,搞什么呢?”

霍明岚快步走过去,让蔺苒平躺在地上,拍了拍她的脸,“喂!蔺苒?蔺苒!”

霍明岚掀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又按住手腕测了测脉搏,面色微微一沉,这时候医生也过来了,蔺苒很快就被抬上了担架。

蔺苒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是在系统聒噪的声音里醒过来的,一醒来就感觉到头部一阵剧痛,然后看到白花花的天花板。

[宿主,你总算是醒了!]

系统简直喜极而泣,蔺苒可是整整睡了三天,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

蔺苒想揉揉太阳穴,却发现手上正挂着点滴,周围拉着帘子,旁边也没什么人。

“唉,翻车了……”蔺苒摇头叹气。

原本以为宋湘的精神力不会太高,她进去完全没问题,谁成想宋湘是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那只玉像。

那个玉像的精神力比她要强,一个没留心就中招了。

[宿主你遇到了什么?]

蔺苒沉默了一下,把看到的跟系统说了遍,系统跟着沉默了下来。

“是我大意了,吃一堑长一智,也没啥,幸亏狗子你及时把爸爸拉了出来,不然爸爸说不定还要被困在梦里……”

系统再次沉默,把原委道来,其实要不是霍明岚忽然出现,它也不会去叫醒宋湘,否则等到它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再把宿主拉出来,可能就来不及了。

蔺苒也诡异地沉默,“这么说来,霍明岚也算是阴差阳错救了我?”

系统不情不愿地点着头。

这边还没说几句话,蔺苒就听到门打开了,霍明岚那标志性的高跟鞋声音随之响起,掀开帘子往里面一看,嗤笑道:“呦,终于是醒了,我倒是还挺好奇,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蔺大驱魔师?”

面对霍明岚的冷嘲热讽,蔺苒不想理会,这个人也就是这个性子,不管怎么说她也算帮了自己,蔺苒叹了口气沉默。

霍明岚也不是非要和她吵,翻了个白眼递过去一只保温杯,“既然醒了,就赶紧把这喝了。”

101 记忆清除药水

蔺苒打开保温杯盖子,一股浓郁刺鼻的中药味扑鼻而来,她忍不住问道:“什么东西?”

霍明岚轻哼声:“能把你毒死的毒药。”

“……”

蔺苒看她一眼,憋住呼吸一口气把药都喝了下去。

她虽不是很懂药理,但也能分辨出这里面有几样东西还是对她有好处的,至于霍明岚说的话,听听就得了。

霍明岚扯扯嘴角,忍不住说道:“你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就敢喝?我可告诉你,这是我用很多很多虫子熬出来的尸水!”

她存了心想要恶心蔺苒,谁知道对方完全不当回事,笑了笑说:“我还曾经生吃过虫子,这煮过的尸水可比生吃好得多了。”

这回彻底轮到霍明岚没话说了,一脸看怪物似的看着她。

蔺苒还真没开玩笑,没有吃的时候,能挖出草根树皮都算好的。寒冬腊月,滴水成冰,连只虫子都找不到,想喝水都只能含住一口雪,靠体温去融化。

这种事,大约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连想都没有想过。

蔺苒目光有一瞬沉寂,霍明岚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再看过去的时候,她又在朝自己笑得一脸欠揍。

霍明岚咬咬牙,深吸口气,说起了正事,“你还没说呢,你那天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半夜跑到宋湘病房,还把自己搞成那样……”

“有纸笔吗?”蔺苒不答反问。

霍明岚气极:“蔺苒!我在跟你说话呢!”

蔺苒摇摇头叹气,“年轻人,别这么性急,你先给我找纸笔,我再慢慢说给你听好不好?”

霍明岚喘了两声,给她找来了纸和笔,蔺苒就开始在纸上作画。

她的画画水平不是很好,但也基本能看得懂,那只玉像给她的印象很深刻,但蔺苒却从没见过这种神像,也不知道时不时在之前七百多年里发展出来的“新神”。

霍明岚原本是没把蔺苒画的画放心上,就是不经意地瞥了眼,看到她画的大致轮廓,好看的眉头就拧了起来。

等到蔺苒完工,霍明岚的面色已经十分沉重。

“这个东西是什么你知道吗?”蔺苒抬头问她。

霍明岚点点头,“这个我听我爷爷说过,小时候也见到过一次,这是一个叫如意教的教派供奉的神,教徒们称其为元斗神君,不过这个教派发展了也不过一百多年,属于异教,而且在我们国家一直受到打压,只能在私底下秘密活动,我后来很少有听过这个教派的事……”

蔺苒沉吟片刻,“这么说来,这应该算是邪神的一种了。”

鬼怪之物喜欢找寄体,享受人类的供奉,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人类的愿望,这一类被称作妖神,但若是由人类创造出一个神像寄体,因为长年累月的信奉和供养使其产生了灵性,类似这种不在编制之中,被人为创造出来的,则被称作邪神。

邪神是一种可成长之物,信仰越多,信仰之力越是纯粹,它的力量就越大,但邪神大多贪婪成性,不懂适可而止,时常会控制不住恶意害人,是以常受到正道打压,一经发现,必将被扼杀。

霍明岚不由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蔺苒说:“我怀疑这几个大学生的死,和这个邪神有关。”

“理由。”霍明岚抱起胳膊,洗耳恭听。

蔺苒想了想,半真半假地说:“我有一项秘法,可以进入人的潜意识,之前我对宋湘用了这秘法,发现她被施了同心契,而且钱多之前还送了她一个玉像,就是这个元斗神君,只是在我想要细究的时候,遭到了反噬,晕了过去。”

霍明岚半信半疑,不过同心契她倒是知道,那是血契的一种,需要将两人的血液和生辰八字作法结契,一旦结成,宋湘便是和钱多绑在了一起。

这同心契并不是什么邪道,难怪她怎么看都看不出问题来!

不过既然知道了是什么原因,那么接下来只要对症下药就行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给宋湘把同心契解了去!”

霍明岚急冲冲就要往门外走,蔺苒一脸无语,等霍明岚走到门口的时候也反应了过来,猛然回头。

刚刚好像不只是在说这个……

她重新走了回来,轻咳一声,“那什么,你继续。”

蔺苒沉声道:“同心契好解,但问题并不是这个,我怀疑东山学院里有传播如意教的异教徒,这些死了的学生,很有可能都和异教徒接触过,而且你也说过,他们是被抽取了魂魄之后死亡的……”

邪神之中尤为凶恶者,往往喜好吞噬魂魄。

霍明岚抿紧唇,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如意教虽一直被打压,但也时常进行地下活动,并没有全部消灭,而且也一直没有兴起什么水花,如今出来作案,要不是蔺苒有那等秘术,她连想都不会往这个方向想。

霍明岚又看了蔺苒一眼,这到底只是对方的一面之辞,是真是假,还得经过验证之后再下定论。

蔺苒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两人打算再去看看宋湘,顺便问一问玉像的事。

临去之前蔺苒收拾了一下自己,看到镜子,发现脸上那张面具还没有被揭下。

霍明岚倚在门框边上,看着镜子里的蔺苒,慢悠悠说:“你脸上这层东西倒是挺有意思的,是什么材质做的,我倒是从没见过。”

系统商城的东西,你能见过就有鬼了。

蔺苒搪塞道:“独门秘方。”

霍明岚切一声:“谁稀罕!”

蔺苒掰着手指算了算时间,她这张面具最多再能撑三天,不过该打听的其实打听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时间也都够了。

两人来到宋湘的病房,宋湘还没有出院,她的精神状态依旧不好,宋母也不放心她出院,就连宋父也放下手中的工作从帝都赶过来了。

霍明岚之前给宋母解释过,知道蔺苒和她是同行,也没追究大晚上蔺苒跑到病房的事。

霍明岚拿出蔺苒画的元斗神君像给宋湘,问她:“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宋湘看着那张图,眼泪瞬间流了出来,“钱多送过我一个佛像做生日礼物,我很喜欢,一直戴着的,可后来她碎了……钱多死了,它也碎了……”

霍明岚和蔺苒对视一眼,蔺苒摸着下巴沉思。

在宋湘梦里看到的场景应该就是钱多死的那一天,那个时候宋湘还是戴着玉像的,钱多一死,玉像跟着就碎,这里面肯定有关系,她不妨猜测一下,钱多的魂魄是被玉像吞掉的。

就像子母咒一样,玉像吞掉钱多的魂魄,然后反哺给本体,钱多一死,玉像的职责完成,自然就跟着碎了。

霍明岚想给宋湘把同心契给解了,她简单和宋父宋母解释了一下,两人一听女儿是“中了邪”,连忙求霍明岚给宋湘驱邪。

蔺苒淡声道:“你就没想过,你现在把她同心契解了,她会是什么反应?”

宋湘是因为同心契才会喜欢上钱多的,但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同心契解除后,宋湘的理智回归,想到自己以前干的那些“蠢事”,估计会更崩溃。

霍明岚一愣,“那怎么办,我又没有忘情水!”

蔺苒挑挑眉,扫了眼系统商城,找到了一个记忆清除药水,五百积分,有点小贵。

宋湘本来就是个无辜受害者,遭遇这种事也确实让人同情,但这么白白换掉五百积分,她又没这么大方。

“狗子,你说我如果兑换记忆清除药水给宋湘,宋家支付我一大笔钱,那算不算在主线任务里?”

系统之前发布的主线任务,需要半年赚够两百万,现在连一半都还没完成……不过时间上还是挺充裕的。

系统动了动天线,[使用系统商城物品,是系统的功劳,与宿主本身无关,与驱魔师本身也无关。]

“……”那就是没戏。

宋父宋母求着霍明岚驱邪,霍明岚想到蔺苒说的事却有些犹豫,将两人叫到一边说了这事,宋父宋母闻言都沉默了下来。

“如果找个厉害的催眠师,给宋湘催眠的话,也许会有点用,但这方法不是一下子就能见效的,而且也不能保证一劳永逸。”

霍明岚给出了中肯的建议。

宋父宋母都有些犹豫,又求她想想办法,只要能给湘湘解决这件事,多少报酬他们都愿意出。

霍明岚本身就不缺钱,这事她还真没有办法。

蔺苒沉吟片刻,轻叹道:“我倒是有个秘方。”

霍明岚回头斜睨她,那意思无非是:你怎么那么多秘方?

宋父宋母闻言大喜,系统不解问道:[宿主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她耸耸肩,“我又不是白拿的积分,没听人家会出高价报酬吗?”

[可这又不计入主线任务……]

“谁说不计入主线任务的钱就没用了?我自己留着存小金库不好吗?我拿去扩建道观不好吗?”

系统哑口无言。

要解同心契,一般需要施咒方主动解开,但现在作为施咒方的钱多已经死了,这个同心契的约束力就没有那么强了,光是霍明岚就能把同心契解开。

同心契解开之后,宋湘的表情出现短暂的空白,她的眼睛里渐渐出现了光彩,随后苍白的脸上表情开始逐渐扭曲,满脸不可置信,似乎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喜欢上钱多,还为了钱多要死要活。

“啊——!”宋湘捂住脑袋尖声大叫,完全无法面对过去的自己。

蔺苒低声道:“狗子,给我兑换记忆清除药水。”

[叮,扣除500积分,获得记忆清除药水,当前积分值1190.]

宋父宋母包括霍明岚都将目光看向了蔺苒,却见蔺苒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只玻璃瓶,小小一只,最多两百毫升,里面盛放着透明的液体。

“喏,把这个给她喝下。”

宋父宋母将信将疑地接过,霍明岚瞟她一眼,那玻璃瓶上连个商标图案都没有,鬼知道是什么三无产品,真的能有用?

霍明岚持怀疑态度,但宋父宋母看到宋湘这个样子,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给宋湘把玻璃瓶里的水灌了下去。

喝过记忆清除药水,宋湘崩溃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她开始感到困倦,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宋父宋母看向蔺苒,蔺苒低声说:“喝完之后她是会睡着,等睡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回头你们随便编个什么故事,说她在医院躺了半年,这半年里一直睡着,刚刚才醒就行了。”

宋父宋母相对无言,蔺苒直接给了他们一个卡号,笑出一口白牙,“是不是真的等她醒过来后你们就知道了,这是我的银行卡号,多谢了。”

霍明岚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宋父宋母讪讪接过字条。

宋湘的事暂时解决了,蔺苒直接告辞。

霍明岚快步追了上来,高跟鞋的声音啪啪作响。

蔺苒也穿过高跟鞋,实在不明白霍明岚是怎么穿着这种鞋子还能健步如飞的。

“我说,你不是给宋湘喝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安眠药剂,然后怕穿帮,先跑了吧?”

蔺苒不得不佩服她的想象力,“我就是跑能跑到哪里去?不是有你看着呢吗?”

霍明岚一想也是,咳了两声说:“那我们现在去学校吧,顺便去问问那几个死者的同学舍友,有没有见过元斗神君。”

蔺苒一脸严肃地说:“在此之前,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做。”

霍明岚一听,也跟着严肃起来,“什么事情。”

等两人来到一家卤肉店后,霍明岚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好了,“这就是你说的,很重要的事?”

蔺苒叹口气,“大小姐,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可这三天你都挂着葡萄糖!

霍明岚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正好自己也该吃午饭了,可她看在看菜单的时候,对面的人已经点了七八份卤肉饭,又点了五只酱猪肘,还在继续点小菜!

霍明岚目瞪口呆,“卧槽,蔺苒你是猪吗?”

对方给她一个眼神自己体会,“你三天不吃东西试试?”

“我就是三天不吃也吃不下你这么多啊!”

102 邪神

霍明岚吃了小半碗卤肉饭就停了,她胃口本来就不大,加之要保持身材,吃得一向不多,可一抬头猛然发现,蔺苒的面前已经空了三只碗,而她又在啃着一只炖的皮酥肉烂的酱猪肘。

霍明岚嘴角一抽,再次怀疑她是不是饿死鬼投胎。

不过之前在搜索蔺苒资料的时候,霍明岚也看到过一个视频,那是蔺苒和一个叫小雨的吃播女主播一起录的,两个女孩子几乎把卤肉店的猪肘打劫一空,而且大多数都进了蔺苒的肚子。

霍明岚真想看看她的胃是什么做的,居然能装下这么多东西!

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小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少,蔺苒套上这一层面具,本就足够亮眼惹人注目了,再加上美女吃得这么多,一下子吸引了许多视线。

霍明岚莫名觉得有点脸热,几乎都快坐不住了,发现有人在偷拍她们,气恼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拍什么拍,有什么好拍的,全都删了!”

好在霍明岚的窘迫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蔺苒虽然吃得多,但速度也很快,不过半小时两人就已经走出了小店。

霍明岚脸色阴沉,蔺苒揉揉肚子轻轻打了个嗝,见霍明岚回头瞪她,眨眨眼微微一笑,对系统说:“吃得太快了,有点小撑……”

系统大感稀奇,[你居然还会觉得撑?我一直以为宿主的胃能装下一头牛!]

蔺苒:“……”谬赞了。

酒足饭饱,两人准备再去东山学院寻找元斗神君的痕迹,期间蔺苒接到了警署的电话,是她三天前问的任与非的家事。

“任与非家里是做生意的,有点小钱,只不过一年前家里出了点意外,存放货物的仓库失火了,赔了一大笔钱,险些破产,但后来峰回路转,又谈成了好几笔生意,慢慢缓了过来,还有越做越大的趋势。”

电话那头的警员娓娓道来,蔺苒算了算时间,任与非家里出事似乎也是在他死前半年。

果然这几个死了的学生,都在近期的生活中某个方面出现了一个大转折。

如果钱多的事是与邪神有关,那么,其他四人也很可能如此。

蔺苒心中百转千回,霍明岚瞥了眼问道:“你又在想什么呢?”

她说了说自己的想法,霍明岚也抿紧唇沉吟,“这到底只是你单方面的猜测,具体怎么样,我们先打听打听再说吧。”

蔺苒点头赞同。

她找了上次庄兴伟的几个舍友,那几个大男孩一听是林学姐找,连忙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又看到蔺苒身边还有一个娇俏性感的女孩子,更觉得大饱眼福。

“林学姐,这位也是学姐吗?”

蔺苒淡淡说:“这是我朋友。”

霍明岚扯扯嘴角一脸嫌弃,心道谁跟你是朋友!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蔺苒拿了自己先前画的元斗神君像给那几个男生看,问道:“你们见过这个东西吗?”

几个男生都看了过来,有人一脸茫然,有人面露疑惑,有人拧着眉似乎在仔细回想什么东西。

“有点眼熟啊……”哪个自称包打听的男生拍了拍额头,忽然叫了声:“想起来了,之前在大澡堂洗澡的时候,见大伟戴在脖子上的,连洗澡都不摘下来,当时我还好奇问了句,大伟说这是护身符!”

经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人也都有了点印象,不过确实是有信佛的人用玉佛玉像之类的东西做护身符的,他们几个都没有多想。

拿邪神做护身符……蔺苒和霍明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沉重。

“他有没有说过这护身符是从哪里弄来的?”蔺苒再次问道。

几个大男孩纷纷摇头,这种小事,他们也不会多问啊。

蔺苒和霍明岚都有些失望,不过倒也不算是无功而返,至少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钱多和庄兴伟都曾经和邪神接触过,那么先前的猜测也已经应证一半了。

“接下来还有任与非、鲁晓亭和祝亮。”霍明岚想了想道:“一一问过来吧,和他们关系最近的舍友,也许会知道这东西的来源。”

一想到这所学校里面居然有邪教徒传播异教,甚至夺人性命,霍明岚就有些急躁,恨不得立刻把那不法分子揪出来。

蔺苒和霍明岚分头行动,分别找上了那三人的舍友。

当然,她们都没有开门见山地询问,毕竟和这些学生不熟,有些话这些学生未必会全部说出来,她们只是旁敲侧击地做一个调查问卷,另外还附赠奖品,这样的话,这些涉世不深心思单纯的孩子可能多少还会给她们一些意外之喜。

忙活了半天,等蔺苒和霍明岚会合之后交流了一下消息,发现死了的这五个人确实都有一个这样的玉像吊坠,而且贴身放着,看得好比宝贝眼珠子。

蔺苒那里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霍明岚倒是有一些收获。

“鲁晓亭有个舍友说,鲁晓亭家里本来是无神论的,但自从上学期寒假结束后,就发现她每天都戴着玉坠,天天祈求让她能减肥成功变漂亮。”

霍明岚沉声道:“因为肥胖,鲁晓亭受了很多委屈和白眼,她一直想要减肥,可无论是节食还是吃药都没什么用,可就在某个时候开始,也没见她怎么努力节食运动,鲁晓亭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宿舍里几个女孩子都朝她取经,她却神神秘秘地不肯细说,至于那个玉坠子是从哪来的,鲁晓亭只隐约透露那是从后街那里买来的。”

后街是东山学院内部的一条街道,街道上有一排的店铺,无论是吃的用的都能买到,天天生意都很好。

“走吧,去后街逛逛。”蔺苒招呼一声,霍明岚没什么意见,两人一起去了后街闲逛。

正是下午上课的时候,后街上并没有多少学生,只小吃铺子前面三三两两地站着几个,买一些什么点心。

两人一家一家店铺逛了过来,大致扫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霍明岚烦躁地朝着一边的墙面踹了一脚,高跟鞋蹭过墙面,发出刺啦的声响。

“你急也没用。”蔺苒淡淡瞥了眼。

霍明岚冷笑,“跟你一样淡定好像就能看出什么了一样!”

蔺苒耸耸肩不置可否,“你理智分析一下,学校最开始出事是在半年前,任与非跳楼,咱们再把时间往前挪一挪,一年前任与非家里出现财政危机,他正是火急火燎的时候,突然来了转机,这个转机很可能就是邪神给的,而在此之前学校风平浪静,好几年没出过事……”

霍明岚目光微闪,有了点启发,攒眉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异教徒可能是一年前搬过来的?我们可以着重找那些一年前新开的店铺!”

蔺苒轻轻颔首,霍明岚当即去打了个电话,蔺苒则进了一家饰品店转起来。

她个人对这种小饰品不是很感兴趣,不过一般其他的女孩子应该都比较喜欢这类物品,鲁晓亭如果是来后街买东西,那么在这种店里买到玉像的可能性还大一点。

正在看着一排塑料做的挂坠,霍明岚已经红光满面地走了过来,看到蔺苒的目光,切一声不屑道:“都是些假货,有什么好看的!”

蔺苒抬眸问道:“有结果了?”

“嗯,后街一年前新开的店铺有两家,一家是教育超市旁边的水果店,一家则是甜品店。”

蔺苒不由挑眉,显然有些意外。

两人先去了水果店,老板娘是个干练豁达的中年女性,人也十分和善,蔺苒在她那里买了两斤香蕉,最后走出了门。

“面相上没什么问题,我也没察觉出什么异样来。”而且她也让系统扫描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

霍明岚摆摆手,“那就去甜品店看看。”

然而等她们走到甜品店,却发现那家甜品店关着门停止营业,霍明岚找旁边的店家问了问,才知道这甜品店三天前就已经关了,不知道是店主出了什么事,又或者是店铺转让出去。

蔺苒轻轻眯眼。

三天前,正好是她对宋湘使用入梦术,在梦境里被那元斗神君发现的时候,可能是那时候打草惊蛇了,察觉到异样的异教徒直接跑了,以免露馅。

这也不是不可能。

霍明岚同样想到这种可能性,当下气得不轻,“要是被人给跑了,那这事不就没有眉目了?”

目前看来似乎是这样,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再查下去。

至少这家甜品店的店主的身份信息应该有登记,顺着也许能找到相关线索。

霍明岚在这方面的人脉资源一向挺广,打了几个电话,就开始等消息。

回头一看蔺苒坐在了旁边凳子上,走到她对面也坐下来,轻轻叹口气,“这时候阮胖子要是在就好了。”

“阮星?”

霍明岚点点头,“阮胖子虽说平时很聒噪,但我承认,他的占卜术还不错,关键时候也挺靠谱,这个时候,如果他给我们占一卦,也许还能指条明路。”

蔺苒想到上一次和阮星的合作,赞同这个说法。

不过……“实不相瞒,我也略通卦术。”

霍明岚狐疑的目光望了过来,蔺苒从包里取出一只龟壳并三个铜板,盈盈笑问:“小姐姐要来一卦吗?”

“……”

霍明岚懒得理她,蔺苒也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开始卜卦。

三枚铜板落于桌上,蔺苒看着铜板一时出神,霍明岚看她像模像样的,也不禁好奇地凑了过来,不过她不通周易,也看不明白。

“什么结果啊?”霍明岚忍不住问。

蔺苒抬眸问道:“你上过大学吗?”

霍明岚脸色一黑,“你什么意思?本小姐可是名牌学府毕业的!毕业成绩还相当优秀。”

蔺苒点点头,“我没上过大学……”她笑了笑说:“我初中毕业以后就没再上学了。”

霍明岚一愣,想起来蔺苒之前就是一个破落道观的小道姑,跟着她师父养家糊口都难,更别说上学了,甚至为了保住道观,还买了瓶农药差点喝下去,后来要不是被与老头挖到特情部来,现在还不一定过得什么日子呢!

霍明岚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有点心软,语气也跟着软乎了下来,“你想说什么啊……”

蔺苒把东西收回包里,轻咳道:“今晚一起去教室听课吧,记得带上你吃饭的家伙。”

霍明岚拧紧眉,反应过来后左右看了看,凑上前悄声问道:“你到底卜出了个什么结果啊?”

然而任凭霍明岚怎么问,蔺苒都没透露半个字,大小姐的暴脾气一下子不能忍了,踩着高跟鞋就拂袖而去。

蔺苒轻叹口气,回身望了望那家大门紧闭的甜品店,眸光微冷。

卦象有些模糊,其实她也不能确定,只隐约看出来,今晚可能会有大事发生,而且吉凶参半。

蔺苒摇摇头,先回了趟宿舍。

三天没有回来,几个女孩子都挺担心她,见面就问道:“小然,这几天你去哪了,怎么都没有回宿舍?”

“转校的事有些还没有搞定,这几天就回去弄了下,没来得及通知你们,抱歉了。”

几个女生都笑着说没事,那个短发女孩还笑眯眯地说:“我刚刚还打给了湘湘的妈妈询问湘湘的情况,她说湘湘已经醒了,不过因为好像受了点刺激,半年内的事都忘得了,她把自己和钱多在一起过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钱多是个追了她两年的狂蜂浪蝶,和其他追她的男孩子没什么区别。”

这个结果无疑是最好的,宋湘忘了对钱多的感情,以后她的人生再不会和钱多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无论是宋父宋母还是宋湘的几个舍友都挺高兴。

蔺苒点点头,系统出品的东西效果当然是好的,她掏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果然银行卡余额多了三十万。

“不过伯母说以后要送湘湘出国留学,虽然有些舍不得,但这对湘湘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以后离开这个地方,她又能重新开始。”

103 第六起

在几个女孩子看来,这对宋湘来说,确实是最好的结果。

蔺苒微微一笑,见她们正在收拾书本背包,忽然问道:“今天都是周五了,你们晚上还有课要上吗?”

东山学院的周三下午是公休,周六周日又放假,到了周五下午的课上完,学生们就基本解放了,连大一都不用去上晚自习,现在这个时间已经是晚饭的点了,她们都已经大三,又不用上晚自习,难不成晚上还有课?

几个女孩子不甘不愿地吐槽:“我们有门选修课的老师之前请了两次假,进度没跟上,都快期末考了,书还有小半本呢,老师就要给我们补课,又因为是选修,都是不同班级的学生,为了凑时间,专门挑了肯定没课的周三下午和周五晚上。我们本来都打算今天去吃烤肉的,就这么给耽误了!”

女生们很无奈,但选修课涉及到学分,她们也没办法。

蔺苒抿唇道:“不去也没关系吧?”

“我们倒是想不去啊,课谁知道老师会不会突然划考试重点。”

有关乎期末考试会不会挂科的大事,她们还是很重视的,说到底,烤肉可以改天再吃,要是错过了重点,回头即便问同学借了笔记,也可能会有遗漏,还不如自己去听了好。

所以再不情不愿,她们还是收拾了东西准备吃完晚饭去上课。

蔺苒之前卜算的结果,似乎和今晚上的课有些关系,可学校本来就不会在周五晚上排课,蔺苒原本还有些纳闷,现在看着同宿舍这几个女孩子,目光微微深沉。

但她也不能肯定是不是就是她们上的这堂课,蔺苒打算到时候去每一栋教学楼都看看。

到了晚上的上课时间,霍明岚还是如期而至,她还是穿了双恨天高,穿着清凉也性感,斜挎着一只闪闪的小包,撩了把头发站在她面前。

蔺苒上下打量了一遍,无奈叹气,“大小姐是刚从晚宴现场赶过来?”

霍明岚翻个白眼冷哼,“这是时尚,你这个土包子懂什么!”

“我是不懂,但你这套装备,恐怕不大方便吧?”

如果让蔺苒穿上高跟鞋去驱魔,那她估计能分分钟让鬼怪溜走。

霍明岚摆摆手,“这点你大可以放心,本小姐就是穿着这鞋,也能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走路!”

“……”

蔺苒没再说什么,和霍明岚把学校里的几栋教学楼都一一转过来,只要是开着灯的,一律没有放过,只不过那里要不就是有学生小组借了间教室开小会,要不就是灯忘关了。

最后终于找到一间教室零零散散有十几个学生的,蔺苒发现就是同宿舍几个女生上的选修课。

这门选修课讲的是世界史,老师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放着死板的幻灯片,讲的内容也引不起学生的热情,蔺苒光在窗外就看到大一半人都在玩手机,小一半人则在睡觉或是忙别的。

蔺苒和霍明岚从教室后门进去,找了靠后的一排位置坐了下来。

两个美女突然闯入,教室里的学生时不时开始将视线投注过来,蔺苒一脸冷漠,霍明岚则是早就习惯了这种目光。

宿舍的几个女孩子也看到她们了,朝着蔺苒挥了挥手,在手机上问她:“小然,你怎么来了?”

蔺苒回道:“闲着无聊,随便逛逛,顺便来找你们。”

几个女生都没有多想,反而还挺高兴,“待会儿下课后一起去后街吧!”

蔺苒笑笑答应下来。

霍明岚观察了一圈周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又听了会儿课,沉沉叹了口气,小声说:“难怪这课没什么人来听,真的是挺无聊的,这十几个学生估计还是看在学分的面子上过来凑数的。”

蔺苒不关注这课无不无聊,不过这老师对着一群不务正业的学生也能讲的下去,心理素质也是强大。

一节课结束后,中间的休息时间,蔺苒看到又陆续走了几个学生,同宿舍的女孩跑过来和她说话,蔺苒顺便给她们介绍了一下霍明岚。

等到课间休息时间结束,下半堂课那老师看了看教室里不到十位数的学生,大概觉得是讲不下去了,就开始播放课件视频,让这群学生自己看,这老师则离开教室去了休息室。

过了十几分钟,又陆陆续续有学生逃课。

霍明岚忍不住道:“你最好解释清楚,我们来这里到底是来干嘛的,浪费我时间!”

“难道你不来了就有线索了,那个甜品店应该没给你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吧?”蔺苒斜睨过去。

霍明岚一顿,别过头什么都没说。

甜品店的店主信息根本就是伪造的,想要顺着查下去太艰难,也基本什么都查不到,她不得不说一声这学校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有异教徒混入不说,就连校内店铺都不明不白地租出去。

宿舍的几个女孩子过来对蔺苒说:“小然,要不我们也走吧,都没人听课了。”

蔺苒本来也不是为了听课来的,看了看教室,算上她和霍明岚,也只剩下七个人了,估计要不是人走光了,等老师回来后不好交代,他们也不想多待。

“你们先走吧,我和我朋友还有点事。”

几个女孩子愣了愣,犹豫了一下各自收拾东西先回宿舍了。

教室一下子空了下来。

日光灯关了,教室里黑幽幽一片,只有前面放映视频的幽幽蓝光在闪闪烁烁,蔺苒和霍明岚坐在后排,另外还有两个在角落里睡觉的男生。

过了几分钟,周围突然安静了,除了电脑里播放视频时发出的声响,再没有一点旁的杂声。

气氛竟也开始变得有些古怪。

蔺苒陡然严肃起来,就连霍明岚也感到了奇怪。

刷。

教室窗户外的灯光蓦地一暗,整条走廊漆黑一片,透出些许古怪,更有一阵阴寒凉风莫名刮过。

两人都蹭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椅子翻起发出的巨大声响吵醒了还在睡觉的一个男生,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另外一个男生却依旧趴在桌子上,纹丝不动。

察觉到了一点诡异的气息,蔺苒和霍明岚同时冲向那个还在角落中睡觉的男生。

男生的脖颈上挂了一条红绳,霍明岚拎住他的后领就将他的头抬起来,蔺苒发现这个男生已经陷入了昏迷,他的脖子上确实挂着一个玉像,和之前出事的几人一样,这玉像正是如意教派的元斗神君。

蔺苒一把将玉像扯了下来。

这个时候的玉像再不如往常一般安静,玉像上的四条手臂仿若灵蛇一般舞动,并不慈悲温和的面旁上,张开了一张大口,好似正在吞食着什么极为美味的东西。

正是关键时候,玉像的神色也变得惬意起来,只是蔺苒和霍明岚的忽然介入,让玉像动作猛地一顿。

系统也立刻发起了提示音:[发现邪神分身,触发支线任务,消灭邪神!]

这玉像之中的邪神分身大约也是刚刚才来的,否则以蔺苒和霍明岚的感知加上系统扫描不会发现不了,而这个男生既然佩戴了元斗神君玉像,那么很有可能他就是邪神的下一个目标。

今天如果不是蔺苒和霍明岚来了,东山学院大概又要死一个人。

“它在吞噬魂魄!”霍明岚目光大变。

蔺苒从兜里取出钢笔,注入些许灵力,顷刻便化作降魔杵。

邪神分身正是吃得开心的时候,被两人打断了,怒焰滔天,头顶的第三只正要张开,却被蔺苒的降魔杵点在了眉心。

玉像的面孔刹那扭曲,发出凄厉的大叫声,有一股鲜红血流从额上天眼处流出,四条挥舞的胳膊集体抽搐。

“吃过一次亏,爸爸难不成还会倒在同一招下?”蔺苒冷笑了声,更用力地顶住那只天眼。

“你们是法师!”

雌雄莫辨的雄浑声音从玉像口中溢出,它脸上的血流越来越多,几乎糊住了整张面孔,一双眼睛还泛起猩红血光。

蔺苒拿出一张困灵符包裹上了玉像,防止分身逃窜。

霍明岚检查了一下男生的情况,摇摇头说:“被吸走了两魄。”

降魔杵再次金光大闪,蔺苒冷声喝道:“把你吃掉的魂都吐出来!”

金光之中,邪神分身的吼叫声越发凄厉响亮。

教室前投影仪的灯光时断时续,教室里另外一个刚被吵醒的男生看着这方角落正在发生的事,不由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

他害怕地从座位上站起,想要往教室外跑,霍明岚见状脱了一只高跟鞋径自朝他扔了过去,“待在原地,不许走!”

如意教传承了一百多年,期间吞噬了多少魂魄暂且不论,邪神就在此地,就算只是个分身,力量也不小,外面有没有变样她们都不能确定,这男孩子擅自跑出去,没准会出事。

男生险些被高跟鞋砸中鼻梁,崩溃叫道:“你,你们都是谁啊……”

#一觉醒来,世界全变了!#

#我一定还没有睡醒……#

#也许是睁眼方式不对#

“把你吃掉的魂吐出来!”蔺苒又说了一遍。

感觉到困灵符有些压不住,蔺苒咬破中指指尖,又滴了一滴血上去,原本想要趁乱逃脱的邪神分身被中指血刺得哇哇大叫,随后这种大叫声越来越轻,直至消失无踪。

蔺苒感觉到手中的玉像好像被摔碎了一样,不由愣了愣,翻开紧紧包裹着玉像的困灵符,发现符中只剩下了几块碎玉。

霍明岚惊奇:“这是怎么回事?你把它弄死了?”

蔺苒看她一眼,淡淡道:“丢车保帅。”

舍掉一个分省,于邪神本体并没有太大影响,而这个男生的魂魄虽然没有吸干净,但损失了的那两魄,必然已经反哺给了本体。

“狡猾的东西!”霍明岚恨声骂道。

蔺苒摇摇头,“邪神本就是因为人类的供养才会产生灵性,这些年又不知道吸了多少魂魄,智力自然不是那些山精鬼怪能比的。”

她长长叹了声:“这回有些难办了,光是凭我们的力量,奈何不了这个邪神。”

这还真不是她妄自菲薄,如果是前世,她也许还有可能和这种邪神有一拼之力,但现在这个身体,法力大不如前,要对付一个已经一百多年了的邪神,真的是有心无力。

霍明岚想说些什么,目光瞥到门口处噤若寒蝉的那个男生,那男生一脸快哭了的表情,颤声问道:“我,我可以走了吗?”

玉像已碎,分身已死,教室外廊道里的灯光重新亮起,就连投影仪播放的视频也稳定了起来,问题已经不大了。

霍明岚挥挥手,那男生赶忙逃也似地跑出了教室,生怕再和那几个人扯上关系。

霍明岚跳着脚去把自己扔出去的高跟鞋捡了回来穿上,淡淡道:“我们对付不了倒也不是大问题,东山市离帝都挺近,我现在就联系于老,让他拨一些人过来,明天就能赶到。咱们部门虽然人少,但帝都的能人异士可一点都不少,知道邪神出现,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

蔺苒点点头,将手放在被吸走两魄的男生眉心,试着念了几遍招魂咒,完全没有效果。

霍明岚白她一眼,“光是这种招魂术,怎么可能招的回来?”

“你有办法?”

霍明岚哼哼道:“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我虽然招不回他的魂,却有办法找到他的魂去了哪里。”

鬼医一脉向来精通此道,若果真如此,那顺藤摸瓜,还能摸到邪神本体的去处,届时只要将邪神灭除,被吸掉的魂魄自然会逃散而出,只要将魂魄带回来,这个男生自然会醒。

蔺苒点点头,“得尽快了,魂魄离体时间若是过长,回来之后对身体也会有损伤。”

“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蔺苒和霍明岚把男生带去了医务室,顺便还致电杨校长报备了一下情况,杨校长听后心脏都差点一抽,不可思议,“怎么又出事了!这都是第六起了,你们之前都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104 0鬼域

霍明岚挠了挠耳朵,漫不经心道:“杨校长,您先别着急,这回这个没有死,只是昏迷了,过两天就会醒。”

只要能把那丢了的魂拿回来……

霍明岚暗暗补充了一句,好说歹说才把杨校长给哄好了,心累地坐在一旁椅子上,和蔺苒抱怨:“凭什么要我和杨校长解释,你就只要给于老头汇报情况就好了?”

“这人是我背过来的。”蔺苒指了指床上昏睡的男生。

教学楼和医务室离得不近,一百四五十斤的大男生,霍明岚背不动,只能蔺苒来接手。

霍明岚瘪瘪嘴,无话可说,顿了顿又道:“不过你的卦术倒是还不错,阮胖子在这里,大约也差不多了。”

要不是下午的时候蔺苒算的那一卦,她们也不会大晚上还跑到教学楼去听那无聊至极的世界史,东山学院要是再出一桩命案,这学校大概都不要开下去了,那杨校长都要被革职查办了,难怪在电话里他会那么紧张。

蔺苒笑了笑,转而说道:“于老那里已经联系好了,他们会连夜赶来东山市,早的话凌晨就能到,你这儿,也赶紧确定邪神的位置吧。”

霍明岚哼笑一声,“过会儿就好好让你见识见识!”

霍明岚出门去准备一些需要用到的材料,蔺苒则守在医务室里。

从晚间在教室出现邪神分身起,她就感觉有一些心神不宁。

蔺苒不会轻易忽略掉自己的直觉。

她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男生,总觉得这事还没结束。

玉像虽然已经碎了,但邪神绝不会轻易放弃到手的食物。

现在的这个躺在床上丢失了魂魄的学生叫柴进强,也和之前死掉了的那几个孩子一样。

这个学校里出了事的学生们选择信奉邪神,而邪神也确实达成了他们的心愿,无论求财、求利、求名还是求感情,只要他们许下心愿,邪神都会一律满足他们的要求。

可邪神不需要他们的香火供奉,它是吃魂魄的,但学生们不知道,他们沉迷在这种得到的快感里无法自拔,殊不知这根本就是在出卖自己的灵魂。

那些死了的学生,无论哪一个,都没有进入冥府轮回,他们的魂魄都被邪神吞噬了,久而久之,便转化为邪神自己的力量。

就因为她和霍明岚,邪神就选择放弃分身,也放弃到嘴的食物?

蔺苒总觉得这个决定似乎有些太草率了。

她想不明白,想要再给自己算一卦,可从包里取出龟壳的时候手却莫名一抖,那龟甲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

蔺苒微微一愣,看着碎裂的龟甲出神,系统怔怔问道:[宿,宿主,这是凶相?]

“不知道,但总归不是什么好兆头。”

蔺苒轻轻叹口气。

霍明岚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她拎着一袋米,拿了块红布,还准备了一个木盆。

“你那儿有香炉吧?”霍明岚瞥她一眼。

蔺苒从包里把香炉和供香取出,霍明岚就在柴进强的床头点上了香,又在木盆里倒满了白米,细细铺平,拿红布轻轻一盖,从小包里取出了一串铃铛,轻轻摇动起来。

叮铃铃,这铃声不像寻常铃铛的清脆悦耳,反而略有些沉重,一声一声仿若能够直击灵魂。

室内无风,香炉之中青烟直上,但随着这铃声的冲击,青烟还是慢慢扭曲变形。

霍明岚在柴进强的头顶摇了摇铃铛,又到被蒙着红布的木盆上摇了摇铃,口中喃喃念着咒语,如此反复了几遍,直到青烟再次变直,她这才收手。

蔺苒一路旁观,淡淡道:“你这镇魂铃倒是件宝贝。”

霍明岚高傲地扬起下巴,“那是自然,这可是祖传之物。”

她收好镇魂铃,将木盆上的红布揭开,蔺苒就发现原本铺的极为平整的米面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凹下去的小小坑洞。

霍明岚打开手机地图对应了缩放到合适比例,对着木盆一阵比划,在地图上圈出了一个位置,献宝似的展开到蔺苒面前,“呐,就是这里!”

蔺苒草草扫了一眼,这是霍明岚用魂魄之间的互相联系推算出来的一个具体方位,柴进强的两魄若真的被邪神吞了,那么用这种方法就能够基本确定邪神本体大概的位置。

现在被霍明岚标记出来的地方是一片郊区树林,地图上没有什么具体建筑物,具体在什么地方,得过去了才知道。

“不过这也只是我现在推算出来的位置,明天会不会变动就不确定了。”霍明岚耸耸肩,给于九道发了条讯息,让他们注意这个地方,等他们一来,可以先去这里探个虚实。

做完这些,霍明岚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淡淡道:“接下来我每隔一个小时就会确定一次邪神本体位置。”

蔺苒挑起眉,“你要留在这里守夜?”

霍明岚白她一眼,“不然呢,于老头凌晨就会到,你还指望着今晚能睡啊?”

蔺苒倒不是这个意思,她想到摔碎了的龟甲,轻叹声:“今天晚上可能会不太平,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原本懒洋洋地我再靠背椅上的霍明岚闻言神情一肃,直起身子问:“你又算到什么了?”

“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算。”她从包里取出碎成两半龟甲,“它碎了。”

霍明岚:“……”

这一晚两人都很是警惕,于她们而言,熬夜通宵都是常有的事,只是时刻保持精神紧绷,很容易就会感到疲惫。

“蔺苒,其实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吧?”

已经十二点了,霍明岚刚刚又确定了一次邪神的位置,没有丝毫变化,今晚的一切都很正常,床上的柴进强还在沉睡,不知内情的完全不会想到,这是个失了魂的男生。

蔺苒正在一旁画着符,她的画符速度很快,而且这能够让她保持冷静。

蔺苒手中不停,头也不抬地道:“凡事先考虑最坏的结果,也先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样才不至于事到临头手忙脚乱。”

霍明岚沉默了一下,难得的没有反驳。

这个时候,整个校园都已经陷入了沉寂。宿舍楼里早已经熄灯,黑黢黢一片,有的学生已经睡了,有的还醒着,学校道路的路灯年久失修,闪闪烁烁,没人注意到,一道黑影快速划过,眨眼的功夫便已消失无踪。

医务室外早就锁了门,值班医生已经蒙头大睡,那道黑影穿过门缝,沿着地面爬了进来,又飞快地朝着那唯一一个还亮着灯的房间游移过来。

系统的头顶忽然亮起强光,蔺苒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煞气的靠近。

看到正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快要走到门口的霍明岚,蔺苒连忙拉了她一把,又甩手将几张镇宅符贴在了房间的四角。

霍明岚吓了一跳,“你干……”

话音未落,她就惊恐地睁大眼,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像是一团烂泥一样正在从底下的门缝里钻进来,刚进来一点,便被蔺苒用符定在了原地。

黑影化作了一双双指甲锋利的手,想要使尽地往里爬,又被灵符的力量扣在原地,那一双双手焦急地在地上摩擦,指甲划过地面,刻出一道道划痕,发出阵阵刺耳声响。

“什么东西!”霍明岚紧紧皱眉。

蔺苒从口袋里掏出钢笔,拿出的瞬间便已经化作降魔杵。

“伏请广运,先天元阳,观元道气……”

随着她扬手一挥,一道刺目金光从降魔杵内迸发而出,整个房间都被金光照耀过,霍明岚被刺得闭了闭眼,但随后,她又感觉到一股浓浓的阴煞之气在房间内蔓延。

霍明岚再睁眼的时候,眼前已经不是那个医务室了,蔺苒拉着她的手腕,两个人正站在一条黑漆漆的廊道上,四周弥散着浓浓黑色烟气,阴风拂过,死气罩顶。

[叮,欢迎宿主来到鬼域。]

系统的提示音终于姗姗来迟。

蔺苒白它一眼,“狗子,你怎么总是慢上一步?”

[……]系统委屈地对了对手指,它也想先一步预警啊,可它就只有触发程序……

“这是什么地方?”霍明岚目瞪口呆,细细感受了一下,面色忽然一变,“是鬼域?”

蔺苒淡淡点头。

鬼域,其实就是因为有众多鬼魂凝聚形成的一个特殊领域,想要形成鬼域,少说也要数百鬼魂集聚,蔺苒也不知道这个鬼域究竟有多大,但她们两个对于鬼域来说就是外来入侵者,将会受到这里面所有鬼魂的攻击。

蔺苒轻轻叹气,想要会不太平,可没想到居然遇到这种事,她和霍明岚就两个人四只手,怎么对付成百上千的鬼怪?

霍明岚还算镇定,没有太过慌张,而是看了看周围问道:“柴进强呢?”

蔺苒低声道:“我在他身上放了几张护身符,若是他受到攻击,我会有所察觉,现在看来暂时是没有事。”

那几张护身符都已经达到了银符的标准,是她之前在有间观的时候,借了三清像的神力画的,鬼神亲和度越高,她借道便越容易,这几张符已经是她目前能够达到的最高水准,以防万一全部放在了柴进强身上。

但真的遇到厉害的东西,也只是能抵挡一时罢了。

蔺苒给霍明岚分了几十张符箓,这些都是之前她抽空画的。

霍明岚把符箓放进包包里,她就只带了只小包,里面还放了气垫、口红眼线笔等化妆品。

蔺苒满脸无语,霍明岚讪笑了两声,将里面的化妆品都扔了,只留下镇魂铃和一只小小印章,看样子也是什么法器。

几十张符箓将包包塞得满满当当,霍明岚有些羡慕地看了眼蔺苒身后的背包,回头再看了眼自己的,心想这名牌好看是好看,可关键时候还比不上一只地摊货!

“现在当务之急先找出口,还有尽快找到柴进强……”蔺苒刚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医务室里是不是还有一个值班医生?”

霍明岚也想起了这回事,张了张嘴也急了,“完了完了,柴进强好歹还有你给的符,那老头儿可什么都没有啊!”

她们这种法师就算了,虽术业专攻,可多多少少都懂一些法术,在鬼域里自保基本没有问题,可一个普通人进来后,那就跟羊入虎口差不多了。

蔺苒懊恼地扶额,霍明岚也面露难色,戳了戳她的胳膊道:“现在急也没用,我们先去找出口吧。”

也没其他办法了。

两个人只能先在这漆黑的廊道里穿行。

蔺苒投了张明火符到半空,有了照明之物,行走倒是能方便不少,只是这火光却容易吸引邪祟鬼怪前来,可现在两人急着找出路,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阴煞死气环绕,让人仿佛陷入了数九寒冬,好在护身符还能够抵御一些阴气。

霍明岚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忽然倒抽一口凉气。

是个惨白的骷髅头。

蔺苒也看到了,却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霍明岚在正事上也完全没有大小姐脾气,避开了骷髅头紧跟在蔺苒身后。

这条廊道好像无边无尽,没有岔路也没有拐角,完全就是笔直一条通到底,而且一路上畅行无阻,完全没有遇到任何鬼怪妖魔。

霍明岚再次被个什么东西拌了一脚,一看又是一个骷髅头,一回生二回熟,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感觉了,只是蔺苒在看到那个骷颅头的时候面色微微一变。

“卧槽了。”蔺苒忍不住想骂人。

为什么又是阵法!

霍明岚也发现了不对劲,走来走去回了原地,明显是陷入了迷阵。

她用手肘捅了捅蔺苒,“喂,你懂阵法吗?”

蔺苒呵呵,“阵法是我永远的痛。”

霍明岚英雄所见略同地点头,“我也是。”

“……”

蔺苒不由想到了易无机,之前在梅兰市那栋宿舍楼的时候,易无机和苏悦和在三楼也遇到了迷阵,不过他们直接破掉了,没她什么事,如果换成是她,估计起码在里面困几天。

那时候困几天无所谓,可现在值班医生和柴进强还在鬼域里,时间就是生命,根本等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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