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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归去来》 前言·青鸟纪 这是一本带你重回旧时光的小说，这是一个有关于少年时期成长与温暖的故事。 青春校园纯洁真挚的友谊，欲言又止的试探与欢喜，有苦有泪、有笑有闹的高中生涯，随时间流逝却都将成为记忆里生生不息的眷念……时间倏忽走远，那个陪伴了她走过长长路途的少年，原来一直就站在一转头便能看见的身后。 幸福，其实一直都在。等候着青鸟飞来的同时，青鸟早已停驻在一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这几乎涵盖了本书所要表达的宗旨。青鸟象征着幸福，而幸福这个飘渺而虚幻的词语，感触得到却摸不着。也只有用心去感受身边的幸福，常怀一颗感恩之心，才会发现幸福其实就近在咫尺。 然而懵懵懂懂的青春时代，对于幸福的定义总是太过于虚幻飘渺，以至于看不到眼前的幸福从而与之擦肩。 青春期里的成长，总是伴随着阵痛来临。每个打不倒你的挫折，终将成为你日后坚强的壁垒。 而我走过了青葱年代，行走在青春的尾巴上，唯愿你没有与幸福擦肩的遗憾，愿你岁月静好，安然成长。 青春的故事，或许不如烟火绚烂，但一定真实而动人，值得人怀念一生。 多数人的青春，是写不完的试卷，记不完的知识点，日复一日仿佛没有尽头的学习……也许平平无奇，但那些青涩的年华里，总有一张面孔，令你经年过后想起，心中涌起一抹陌生而又熟悉的温暖…… 那么，你的青葱记忆里，有没有一个人，在你身后一直默默为你守候？ 如果你和我一样没有，在这一本或许平淡的书里，你可以看到一个守候与温暖的故事，它平淡而真实，将青春的故事娓娓道来，含蓄却又隽永，朴素却无不饱含纯洁的美好。 打开此书的第一页，希望你能够再度邂逅正在经历或已远去的时光，寻找到旧日时光里点点温暖的痕迹。 与你相遇，甚是欣喜。 请听我把青春的故事娓娓道来。 第一章：相逢在水雾弥散的雨幕 闷热的空气在盛夏的聒噪中悄然落幕，如一个巨大的气球被热气蜂拥着吹上天空，承受不住太阳的威力索性便蔫蔫地泄了气。气流直转而下，瞬间便爆破出如瀑的雨滴。 时令已至九月，告别了盛夏，迎来了秋日的第一场大雨。大颗大颗的雨滴啪嗒啪嗒地敲打在玻璃车窗上，隔着玻璃车窗，苏文仿佛在静静地观看雨滴们欢快演奏的圆舞曲。在一片朦胧的雨汽之中，苏文欣赏着雨中各式的景象。车窗外，雨哗啦啦地下着，让人看了眼花缭乱的汽车行驶在宽阔的大马路上，依稀还可见人行道上撑着伞疾步快走的人影。 苏文是隔着雨幕望见自己将要生活三年的高中学校的，只见那高大的校门即使在大雨的冲刷下仍颇具威严肃穆之感，苏文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心底漾出莫名的思绪。 博德中学作为g省市中心最有名望的中学，尽管在上世纪80年代初建校，如今校史也不过短短三十余载。近十几年来年年拔高乃至位居顶端的高考升学率昭显着这一新兴中学的实力，不得不成为市教育部门以及众学生和家长举众瞩目的焦点。当初苏文也是挤破了脑袋才考进了年年诞生省高考状元的博德中学，如今亲眼见着了自己心心念念了三年的高中校园，不由得鼻子发酸，生出许多感慨来。 不过滂沱的大雨不容许苏文再多看校门一眼，更别谈幻想中对着新学校大声咆哮发泄三年来的所有苦闷了。 “文文！快，把伞撑起来！别淋着了！”身材娇小的苏母瞬间化身超人一般，将苏文的大行李箱从车厢里拖出来。 苏文再没法顾鞋子是否会进水，直接踩着大滩水迹冲过去给母亲遮雨。 报名第一天从遥远的小县城赶来，苏文特意穿上了新买的白色连衣裙，结果好巧不巧遇上了突如其来的大雨，还没来得及好好参观参观学校，就要同母亲在漫天大雨中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瞎转悠。苏文感到自己的运气一如既往地差。无论何时何地，她总能碰上些不顺心的事来。 在门卫处简单问过女生宿舍位置后，苏母拖着行李箱急急忙忙向前赶去，撑着伞的苏文只好忙碌地追随母亲的脚步。 雨势依然没有减小的趋势，大颗的雨滴啪嗒啪嗒打落在地面上，发出沙沙沙的不规则的声响。眼看白色连衣裙下摆不可避免地缠绕上了雨花，白色帆布鞋表面上也都浸上了水渍，苏文怀疑来校第一天有被雨淋成落汤鸡的极大可能。仓促间苏文朝母亲瞥了一眼，果不其然，母亲身上被雨淋得要比苏文严重得多。 正对着学校大门的是一座巨大的孔子石像，径直看向石像的身后，俨然屹立着一栋威严肃穆的教学楼。看着那近乎被石像一分为二的教学楼，苏文脑海里霎时闪过数学课本里的轴对称图形。 苏文来不及细看，连忙右转进入另一条道路。眼前视野的开阔让苏文恍然间仿佛进入了一个童话小镇，碧绿的荷叶、朵朵粉色的莲花摩肩接踵般倚立在荷塘中，荷塘的外围是一条鹅卵石铺就的石道，石道连接着朱色漆就的长廊，逶迤地指向荷塘中央古色古香的凉亭。 这显然与起初苏文眼中博德中学肃穆的教学楼风格迥异，然而苏文又说不出哪里显示出违和感。 很早便听说博德中学校园环境优美，学校之大可媲美大学校园。如今亲身停驻其间，苏文倒更理解博德中学除了那引以为傲的高考升学率，为何还如此吸引万千学子的心了。 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高中校园，苏文顿时心情豁朗起来。雨中与博德初遇，在苏文眼里更具有一种不可比拟的美感。苏文用眼睛贪婪地扫描着新校园的美景，企图在初见时便把它纳入记忆的匣子。这可是苏文将要度过三年高中生活的校园啊，苏文忍不住感叹。 不过，美虽美，博德中学的校园布局却让此刻的苏文迷惑不已。苏文和苏母在几条岔路间停驻，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张望。好不容易瞥见从小树林拐角处走来的一名撑着黑色雨伞的学生，未待苏文开口，苏母急忙地喊住那人。 “诶，同学你好！请问女生宿舍楼怎么走？我和女儿刚来学校，不太熟悉路。”苏母焦急却温和的语气在一片沙沙的雨声中响起。 黑色的伞遮住了对面人的脸，苏文隔着雨幕只看到对方清瘦的肩膀，还有他被斜洒的雨滴打湿的蓝白格子衬衫。 察觉到雨中带着些许急促意味的呼唤，蓝格子衬衫的少年微微侧头看向声音的源头。 拉着行李箱的瘦小母亲在滂沱的大雨中迷茫不知所措，焦急的眼中饱含着对女儿的关爱。衣衫单薄的白色连衣裙少女撑着伞紧紧依靠着母亲，如瀑的长发被倾盆大雨的疾风卷起，随着斜洒的雨滴狂欢一般起舞。 视线里的一切都在瓢泼的雨幕中变得朦胧起来，仿佛一场老电影拉开了长长的慢镜头，电影中的男女主人公都被水雾弥漫，模糊得看不清彼此奔往对方的那一张随奔跑颤动不已的幸福的笑脸，以及那如鼓点般擂动的心跳。 同样被水雾弥漫的，还有那一双在雨幕中却清晰不已的百转千回的眼睛。 是什么东西，模糊了脑海中的记忆？趟过时间悠长的河流，苏文忽然在河的对岸看见了自己曾经的身影。千回百转，终于记起了最初相遇的场景。 “你好！”面容白净的少年清脆的声音伴着沙沙的雨声在苏文耳边响起，“我叫宋昱，同学你呢？” 最初的对白好像就是这样开始的。 “我叫苏文，谢谢你带我们来到宿舍，不然我和我妈妈不知道要绕多久呢。”苏文对着帮助自己的男生感激一笑。 “今天是报名的第一天，我可算碰着同届的同学了。对了，你是高一哪班的？”宋昱看起来十分热心的样子。 “高一（2）班，你呢？”对待第一天来学校遇见的第一个同学，苏文显示出异常的热情来。 “这么巧！我也是高一（2）班的，那咱们以后就是同班同学啦！” 苏文正惊讶于这奇妙的缘分，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遇见的第一个同学对自己展现如此的友好，是不是说明这将是苏文高中生活的一个很好的开始？ 苏文并不 是一个活泼的女生，初中三年，沉默寡言，鲜与同学交往，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人是她从小到大的闺蜜许乐秋，可惜初中两人不同班，苏文越发形单影只。越形单影只，便越孤僻内向。唯一的乐趣便是与书本死磕。 初中生的苏文迫切渴求逃离那一成不变而又阴郁的初中生活，于是努力学习都更有了动力。她把新生活的到来寄希望于高中校园，每个孤寂爬满整颗心的夜里，苏文都狠狠地对自己说，再等等吧，等到上了高中，她就能逃离充满压抑的初中了。到时候，她一定一定好好与同学交往，一定一定要活得更快乐。 而高中生活的号角声已然从来到新学校的那一刻吹响，她为最初从陌生同学身上获得的温暖兴奋不已。 不等她开口，宋昱又接着说道:“我先带你们去报道吧？我知道教师办公楼在哪。” 将行李安置在宿舍楼，苏文和苏母跟随着宋昱的脚步，在新校园里七弯八拐来到绿茵掩映的教师办公楼，和初次见面的班主任王天驰老师简单寒暄了几句，依次办完入学手续，缴完学费，整个报名流程便完成了。 报好名从办公楼出来时，先前滂沱的大雨已然停歇，校园里随处可闻雨后泥土的清香味，盛夏过后的闷热感也似乎随着这场大雨带来丝丝清爽的凉意。 博德中学绿化率极高，无论是教学楼还是办公楼，楼下宽阔的道路两旁皆种着修剪整齐的灌木。高大的行道树亦林立在校园各处道路两旁。放眼望去，即使季节走到盛夏的末尾，校园里依旧一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景象。一场大雨清洗干净了夏日的浊气，刚经过盛夏烈日炙烤的树木也重新焕发了生机。鸟儿在树顶上欢脱地跳跃，发出叽叽喳喳的欢快的叫声。 没有再撑伞，女生这才悄悄打量起身旁的男生。男生个子并不算高，在女生面前只高出半个头，身高的微小差异让苏文倍感亲切，仿佛对方就是邻家表弟似的。抑或说男生看起来就是没长开的模样，清瘦的面容再加上不算宽厚的肩膀，男生脸上的稚气越发显得自己还像个初中生一般稚嫩。估计是个上学很早的小男生吧，苏文不禁轻笑。 尤其令苏文注意的是，男生有一双黑如深渊的秀气的大眼睛，同他对话时，他会用他深渊般的眼睛注视着自己，那深渊般的黑色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不可。所幸男生的目光里透露着稚气未脱的纯真以及一眼便望到底的真诚，那目光注视着你时仿如冬日里的阳光一般温暖，让人见着了便忍不住想要靠近。 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苏文最初发现时，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宋昱，那个，谢谢你啊！还好有你的帮忙！”女生宿舍楼下，苏文对着送自己回宿舍楼的男生微微一笑表达感谢。 “不用谢！那你和你妈妈赶紧把寝室收拾收拾吧！”男生笑起来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再见！”苏文笑着同男生告别。 男生朝苏文挥挥手，微笑的眼睛里仿如落入了点点星光。 他们还会再见的，苏文无比确定。 第二章：光阴荏苒，此去经年 博德中学的学生公寓名叫逸园，纯正古风的名称下却是欧式风格的建筑物，风格迥异的搭配正好烘托出博德中学“中西结合”的办校风格。起初苏文同苏母见到博德中学一幢幢欧式别墅风的学生宿舍时着实惊艳了一把，从小在县城里长大的苏文自然从未见识过大城市高档的一面。 苏文和苏母跟着宿管阿姨走进了公寓大楼，一楼状似酒店大厅，除却宿管阿姨员工宿舍及值班室，一楼并未安排学生住处，反倒显得空旷冷清。墙壁上一面巨大的文化墙很好地展示了博德中学的校园文化，两排楼梯从起点连接处呈相反方向延伸至二楼学生宿舍，楼梯墙壁上亦挂着许多学生所作的油画作品，浓重的文化气息扑面而来。 宿管阿姨手里拿着一大串宿舍钥匙，看上去心情颇好，边走边哼着民国歌曲的小调。 似曾相识的场景，母亲带着年少的女儿来到新学校报道，为女儿打扫宿舍床铺。高中入学，苏文本想独自来学校报道，奈何耐不住母亲陪伴的要求，苏文便像小时候一样被母亲领着来学校了。 “我的乖女儿，你这么用功考进了省里最好的高中，妈妈为你感到骄傲呐！妈妈怎么能不陪你来呢？”母亲满含笑意说出的话苏文一直放在心里。 苏文依稀记得初中入学时她第一次在学校寄宿，母亲忙上忙下地为苏文打扫寝室，苏文想插手帮忙干点活，却被母亲推出了门外，母亲说不想让女儿沾染灰尘。 当时的母亲神色里分明映着愧意，那是对不能陪在女儿身边的深深的愧疚，苏文一开始就懂得父母的心情。她知道，父母是为了能给她更好的生活，才选择在她初中入学后便背井离乡前往异地为生活打拼。苏文一家在小县城里没有其他亲戚，她只有被孤零零地寄宿在学校。 “小文啊，你在学校住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节省！该吃的就吃，该买的就买，缺什么就打电话跟爸妈讲，没钱了就给你汇过来，想爸妈了就打电话！记得了吗？” 临走前放不下心的母亲一路上唠唠叨叨，叮嘱这叮嘱那，生怕漏了什么没给苏文讲清楚，“还有小文，你一定要多和同学说话，好好跟同学处朋友知道吗？别总是一个人呆呆的，要学会融入集体！” 苏文眼角噙着泪水，头点得像竹筒倒豆子一般，“知道了，妈妈，你放心吧！” 然而嗦嗦的母亲依旧放心不下，同女儿一路叮嘱到初中校门口，一转眼瞥到校门口的水果摊上，眼睛瞬间睁圆，连忙一拍头想起什么大事似的，疾走向水果摊边说:“哎呀，我忘了给你买点水果，难怪总觉得忘了什么似的！” 母亲丝毫没顾站在校门口守着大包小包行李的丈夫焦急的叫唤，头也不抬喊道:“不着急，火车还早着呢！不会误点的，我给女儿买点水果！” 瘦小的母亲弯着腰在水果摊前挑挑拣拣，最终心满意足地买了一提黄澄澄的香蕉和一大袋柑橘。 “妈妈，怎么买这么多啊？我吃不完的，我要吃水果自己会买。” “傻丫头，我买的不一样！”妈妈笑着对苏文说，只见她将两袋水果拢在一起，用一只手提着，腾出来另一只手牵着苏文往学校里走。 经过丈夫身边，苏母调皮地一笑:“你再等等我哈，我跟小文回一趟宿舍！” “妈妈，你和爸爸不是还要坐大巴去市里赶火车吗？怎么又回去啊？”十三岁的苏文看不出母亲的意图。 “回你宿舍啊！”母亲笑得很自然，“这袋香蕉留给你自己吃，那袋柑橘分给你那些小室友们吃！女孩子嘛，互相分享 零食会更好亲近些！” 苏母向幼小的苏文眨了眨眼，示意她好好学学交友之道。苏文确实也认真学了，将妈妈的话牢记在心。然而那一大袋母亲笑嘻嘻地分给苏文初中室友的甜到心间的蜜橘，也依旧没有换来性格各异的女孩们同苏文的友谊。 母亲自然是不知道的。 记忆在脑海中倒带，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眼中的现实却愈发清晰了起来。高中宿舍宽敞明亮，四人间的宿舍多了些许小家的温暖。母亲手脚麻利地打扫着床铺，一股幸福感从心底蔓延至身体的每个角落。 “呐，文文，现在你是高中生了，爸爸妈妈没法一直陪着你了，你要懂得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妈妈，我知道啦！你和爸爸不要担心就是。”苏文无奈地笑着说。 “有事情记得电话联系，还有就是没事别乱玩手机，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好大学！”母亲急着去赶最后一趟回县里的大巴，还未等逛完整个高中校园，便急匆匆地沿原路返回出了校门。临别前，母亲依旧嗦地嘱咐。 “妈妈，你放心啦！我会努力的。妈妈你路上小心，到了家给我回电话。”苏文望着大巴里靠着车窗坐的母亲，挥着手道别:“妈妈，再见！我会想你的。” 直到白色的大巴驶向远方，苏文收起心底泛起的失落，转身返回学校。雨没有再下了，道路上依旧积水通明，四处湿漉漉的。沿着记忆中的道路，苏文满怀新奇地将新校园的景色揽入眼里。 久远的，过去的，那些记忆终将逝去。 清晰的，现在的，全新的生活正马不停蹄向你我走来。 苏文的第一部手机是初一入学时爸妈送给她的升学礼物，不是老款的诺基亚手机，而是那些年里很火热的滑盖手机。 13岁的苏文拥有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机，小巧而精致的外壳上闪着晶亮的光，拇指轻轻往上一推，上滑盖机身推前，小小的屏幕瞬间亮起，下滑盖数字键盘闪着银白色亮光。 有了那手机，苏文在枯燥的宿舍生活中仿佛有了除学习外另一种寄托，夜里听听音乐，伴着音乐入眠，那是初中时的苏文最享受的一件事情。 在当时能拥有一部属于自己的手机，尤其是滑盖或翻盖这类的时尚手机，总能被身边的小伙伴们羡慕不已。小时候的苏文刚接触手机时对自己时新的手机也是爱不释手，虽然这手机的使命是连接苏文与身在外地的父母的纽带。 到了初三，愈渐孤僻的苏文在同班同学眼里就是骄傲高冷的代名词，同学们既不亲近她，也不待见她。她是班上也是年级的一二名，她是老师们眼中的天之骄子，她是老师们用来教育不听话不认真学习的坏学生的榜样般的好学生。她与她们仿佛始终隔着一道跨不去的坎。 尽管她常常游离于群体之外，不苟言笑的外表下也藏着一颗渴望与人亲近的心，班上女生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八卦时，苏文假装投入于做题当中，其实心思早已飘到女生堆去了，恨不得脑袋后也长着眼睛，可以看清那些活力满满的女生扎堆聊天的欢乐模样。 可是她从不会主动掺和女生们的聊天，一开口就冷场的她从不受女生们的欢迎。她从没有做错什么，只要她站在那里，女生们纷纷露出厌恶的表情。 苏文早就习惯了与班上女生们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她并不喜欢她们，却常常默默关注她们。 初三时她见过很多女生拿着她没有的全屏智能手机，起初她被智能手机炫酷的外表吸引去了目光，看着同学细瘦的手 指轻轻在大屏幕上翻动，只觉得万分神奇和向往。每每见到同学拿着智能手机在她身边玩耍，苏文总忍不住多瞄几眼。 只有她依旧用着过去那个滑盖手机。时过境迁，滑盖手机早已退出时尚市场，而她却没能与同学们共同涌入智能手机普及的潮流当中。 正如她同样挤不进女生们自发形成的小圈子。 中考结束，苏文凭借县中考第二的优异成绩顺利考入以海纳百川闻名的博德中学，父母兴奋之余，给苏文置换了一部崭新的全屏智能手机。 她终于和同学们一样了，只可惜她没有什么要好的同学，除了许乐秋没有其他可以分享这份喜悦的朋友。 中考后那个漫长的暑假，苏文紧紧攥着自己和初中同学们一样的智能手机，在心底暗暗发誓，高中一定要融入集体的圈子，她要交很多很多好朋友，再也不要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一口气爬上四楼，苏文气息有些紊乱，抬着笨重的腿踏上最后一阶楼梯，苏文拿着提前从背包里找出的宿舍钥匙，走过拐角处，习惯性地便拿着钥匙插入门孔。苏文抬着的手落了空，失重般向前倾了几步。喘着气的女生这才发现房门虚掩着。 难道是寝室进了贼？或者自己走错了学生宿舍？苏文脑洞大开地想着。往后退了一大步，侧头看向墙壁上挂着的门牌号，是401没错呀。 苏文轻轻地推开了虚掩的房门，听见宿舍里有人放水的声音。试探般看向了自己的床位，果不其然看见了自己的东西，马马虎虎的女生这才确认了自己没有走错房间。 “诶？”从阳台端着水走进屋里的陌生的女孩疑惑地看着苏文，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几秒，还是新来的女生打破了凝滞的局面，“同学，你就是我对床室友？刚刚我来的时候，阿姨说401已经来了一个人，原来是你呀！” 苏文还未做好迎接新室友的心理准备，一时间甚至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仓促间看着对面女生精致的脸上露出友好的笑容，心忽然柔和起来，“我刚刚还以为我走错了呢！我，我叫苏文，同学你呢？” 漂亮的女生露齿一笑:“梁韵怡。以后多多指教啦！” “韵怡你一个人来学校报道的么？”苏文一边说，一边拉开椅子坐下来休息。 “我家司机送我来的，家里离咱学校也不远。” 一句话仿佛拉开了苏文同梁韵怡之间的距离。家里司机开车送来学校的女生，从小县城坐着拥挤逼仄大巴来的女生。苏文瞳孔一紧，心莫名地颤抖了几下。 当然，家境优渥的女生并不会知道苏文此刻的心境。 皮肤白皙的女生没有抬头，留给苏文一个好看的侧脸，柔软的刘海下睫毛在粉嫩的脸上倒映出细小的阴影。梁韵怡笨手笨脚却专注地翘着兰花指拧干浸水的新抹布，抬头冲正对面的苏文粲然一笑，“好讨厌呀，博德太变态了，居然要求所有学生全部住校！” “是呀，不过那也没办法，博德传统就是寄宿制学校，以全封闭著称。”苏文脸上漾出笑意，无奈地摊了摊手。 “所以升学率也那么变态，哈哈！”梁韵怡吐了吐舌头，“报考前我还特意来参观了下，要不是觉得宿舍环境还好，我可不上这么变态的学校！” 苏文被女生逗得眉开眼笑，“博德还是对得起g省最好的高中这一称谓的，学校好美！” “这倒也是。”梁韵怡做出“满意了”的神情。 两个初相识的女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原本冷清的宿舍倒也热闹了起来。 第三章：绿叶总是配红花 开学之际，不少学生像苏文她们那样提早一天来到学校，校园里零零散散走着前来报道的高一新生。雨后的校园空气十分清新，携父母而来的新生同父母参观着美丽的校园，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新生对未知的一切都感到新奇，目之所及，眼里掩饰不住好奇与兴奋交织的目光。这份带着稚气的活力正是用肉眼区分新生与老生的关键所在。 和梁韵怡以及后到的两位室友从博德校园食堂吃完饭出来，走在校园的小道上，时不时遇见同他们一样青涩的面孔，苏文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女生忍不住对着此时仍陌生的校园幻想往后的生活，那时的自己，还是如今这番模样吗？ 墨蓝的天空悬挂在云霄之上，夜色渐渐席卷了墨一般的蓝色，校园里路灯依次亮起，长长的走道灯火通明。 “小秋，你总算来学校了！”苏文接到许乐秋电话后便从寝室径直来到校门口等待。见许乐秋从车上下来，身后是她父亲，苏文礼貌性地喊了声“叔叔好！” “小文，你等很久了吗？刚刚在路上堵了会车。”许乐秋艰难地开了口，苏文发现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甚至有些颤抖。 “没等很久，我待会陪你去报名。” 苏文面露担忧之色，疑惑地看向乐秋的眼睛，而乐秋却遮掩似的垂下了头，微卷的头发柔软地披在肩上，细碎的刘海仿佛要遮住眼睛。苏文依旧敏感地捕捉到了闺蜜异样的情绪，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分明漾着泪水。 试探般看向许乐秋的父亲，希望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然而胖胖的中年男人面对苏文担忧的询问眼神，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遂看向地面，露出尴尬的神色，面色同样凝重。 苏文心领神会，即使不清楚面临了什么状况，她需要做的是关心和理解她从小到大的好友。 苏文十分自然地牵起好友的手，偷偷在她掌心捏了捏，而乐秋也握紧了苏文的手以作回应。 许乐秋被分在高一（1）班，和苏文同样分在尖子班。 虽然惊讶，苏文却选择咽下好奇的询问，闭口不言。 荷花绽放的莲塘里，红绿相映，红的是花，绿的是叶，绿叶总是用来衬托红花的。所有美丽的瞬间，人们总会称赞花的美丽，习惯性地忽视绿叶。仿佛绿叶生来专为衬托花的美丽而存在似的。 天空放晴，先前被大雨冲洗过的景物焕发了新的生机。面容姣好的女生神色忧郁地站在木制桥梁的栏杆前，眼睛好像被池中荷花吸引，眼神的焦点却不知所踪。 苏文在朱色凉亭里远远看着许乐秋与荷塘相映成趣，美丽的荷塘在她面前却成了衬托。如果这是个合适的时刻，如果她手中有一个相机，苏文定要咔擦一声将这如画的美景定格在相机里。 平凡如她，在任何美丽面前她也成了衬托，就如那绿色的叶衬托那娇艳的花。但她仍旧扬起微笑向美丽的花儿走去。 “如你所见，原本我的成绩是根本无法考上博德中学的，更别谈进入尖子班了。” 乐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找到一个视线的焦 点，声音有些哽咽:“我爸找人帮我托了关系，花了一大笔钱给学校某个领导，前些天还在酒店里大摆筵席，请那些老师吃饭。” “很好笑吧？我们心心念念的高中，私底下竟进行着这般市侩的勾当。而我就是这场肮脏的交易中的导火索。” 许乐秋心下一痛，原来亲手将纠缠着自己心的丝线撕裂，竟是如此痛快而揪心的时刻。 苏文惊讶得睁大眼睛，露出“怎么会这样？”的表情，一时间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很想不到吧？小文，我真是太差劲了！” 两滴清泪以一秒下落的速度落入水中，苏文望着乐秋泪水滢滢眼波流转的大眼睛，竟不合时宜地暗自在心底感叹好友生就了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 “小秋，你不要这样想，你很棒的，你已经尽力了不是吗？叔叔那样做也是为你好，既然进了博德，你就不要再想那些过去的事了，以后好好学习。” 苏文握着乐秋死死攥紧而骨节发白的手，祈求用她的温暖包围好友心上的冰冷，诚恳地安慰道。 “走！我们逛新学校去！咱们以后又能一起读书了，这是件多么感兴的事啊？”苏文对着许乐秋灿烂一笑。 在陌生的大城市里，我们有彼此陪伴，不会再孤单。 一股力量从骨节发白的手中渐渐涌入心间，受到好友鼓励，许乐秋心上的痛似乎也逐渐缓和。她微笑着向苏文投去感激的目光，一滴水晶般透亮的泪珠自女生低垂的眉眼婉转抬起的那刻悄然坠落。 这人世有太多失望与寒冷，因为有你在，友情的温暖也足以令我抵挡寒冷的侵袭。 开学第一天，高一二班50位同学找到自班教室，在没有老师安排的情况下自行组了同桌，苏文是和室友梁韵怡坐在一起的。苏文混在一张张陌生的脸中，没来由地感到些恐慌。在她看来，二班的尖子生们个个神宇间透着成绩好的学生特有的骄傲，他们大都架着厚重的眼镜，看向人时眼神冷漠而疏离。虽然她也是尖子生中的一员，却分明感觉到了无形的距离感。 认识的面孔没有几张，除了相处较多的梁韵怡，苏文努力辨认其他两位室友陌生的面孔，巡视一圈，苏文终于找到了与她相隔一组斜后方同陌生同学聊天的宋昱，她记得他是叫宋昱吧，那个前日帮助过她的男孩。 教室喇叭里优美的钢琴曲倾泻而出，苏文静静听了十几秒，陶醉在钢琴曲的轻盈中，直到听到标准的女音报时般说出“上课了，请同学们迅速回到教室”，苏文这才明白过来那是上课铃声。习惯了县里中学一成不变的一串叮铃铃的铃声，苏文第一次惊喜地发现原来钢琴曲也可以作为上课铃声。 “这首曲子叫什么呀？好好听！”苏文转头看向旁边拿着本漫画书看的梁韵怡。 “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秋日私语》，”梁韵怡头也没抬，一直专注在漫画书上，“我都听腻了，初中学校广播站经常放那首曲子，没想到上了高中还得继续听。” 对方态度很随意，苏文不禁尴尬地笑了笑。 下次不能再随意暴露自己的无知了，那 样只会让自己显得更乡巴佬。苏文暗暗地想。 新班级本就不算活跃，陌生的同学间彼此寒暄，仿佛互相试探彼此底细似的。让苏文更感诧异的是，新学期刚开始，课本还未下发，班上已经有不少同学做起了高中的习题。环视周围一圈，前后左右的同学要么温习着初中的知识点，要么写着高中数学物理的习题，要么背着英语单词……就连身旁原本漫不经心拿着动漫书看的梁韵怡，此刻也专注地做起了习题。 苏文一度感到头皮发麻，这就是全省闻名的博德中学，尖子班中个个都是佼佼者，苏文在其间相比之下便弱势了许多，不用等到以后，她已经能预见将来的困难和挑战了。 “咳咳！”教室门口传来清嗓子的声音，紧接着浑厚的脚步声走向讲台。 “同学们，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正式开学了！欢迎大家来到博德！”班主任器宇轩昂地站在讲台上，俯视群雄般望着底下的同学。“现在正式和大家认识一下，我叫王天弛。” 不知是那位同学首先鼓的掌，哗啦啦的掌声由低到高响彻在教室的每个角落。王老师在黑板上铿将有力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转身又笑着说:“同时，我也是你们的数学老师。往后咱们就齐心协力为咱班级争光吧！” 漂亮的客套话说了一堆，苏文略感无聊地看着台上的班主任，侧头一瞥便看到梁韵怡无聊到对着桌子翻白眼。目光相聚，两人相视一笑。 客套话说完，王老师开始选拔临时班委，询问班里有没有自愿当班委的同学。 不等学生举手，王老师向底下扫视一圈，找到人群中稍微熟络的面孔，手往教室后排一指，“宋昱，你来当这个临时班长吧？” 宋昱是班上学生中来校报道最早的，性格开朗，积极主动，乐于助人，王老师一开始便定了这个班长的人选。 苏文循着班主任的目光向斜后方望去，看到男生脸上露出转瞬即逝的惊讶表情，随后男生微笑点点头表示同意。 梁韵怡在苏文诧异而羡慕的目光中主动揽下了文艺委员的头衔。 临时班委选举完毕，王老师让所有学生以高矮顺序分站男女两排，以便更好安排座位。梁韵怡比苏文高上半个头，自然而然站在了队伍后面。望着前后陌生的女同学，苏文不知道自己将和谁结为同桌。 茫然地站在队伍中，苏文越过前面的人头看到隔壁一班也在排队等候排座位。眼睛用力仔细搜索，苏文终于搜索到女生队列里与身后女生谈笑的许乐秋。 “诶，是你啊？！”轮到苏文与陌生女孩一同走到新座位旁，看着眼前眉目清秀的少年，苏文惊讶地睁大眼睛。 “哈！苏文？以后就是前后桌啦！”少年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对，我是苏文，以后请大班长多多指教咯！”苏文同样回以微笑。 在一个陌生的班级里，苏文迫切想要多认识几张面孔，唯恐一个懈怠就会让自己回归到初中时期没有朋友没有伙伴的时刻。所以，主动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想要交更多朋友，她不想孤单而已。 第四章：来自文西县的小镇女孩 苏文被安排在靠讲台的第二组正数第三排，属于中间位置，后排是架着厚厚眼镜片的男生，越过后排男生，苏文看到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梁韵怡。 同桌的女生似乎有些冷漠，不苟言笑，甚至从没有正面回应苏文探寻的目光。 苏文强装镇定，就像和宋昱打招呼那样看向身旁的女生。 “你好，我叫苏文，同学你呢？”苏文声如蚊蚋，转向同桌的脸上绽放着笑意。 苏文怀疑是自己声音太小，以至于同桌并没有听到自己的询问。看着同桌在演算纸上快速转动的笔，苏文感到些许尴尬，笑意渐渐凝固在嘴角。 半晌，同桌的女生停了手上做习题的笔，闻声望向来人，推了推眼镜，不紧不慢道:“孔迟迟。” 苏文仿佛没听清一般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重复:“孔，迟迟？” “嗯，‘意恐迟迟归’的意思。”孔迟迟嘴角也有了些许笑意。 “你名字真好听，很有意思呢！”苏文感叹道。 孔迟迟礼貌地回以微笑，转而继续专注题纸上未完成的演算。 苏文本还想问问她住在哪个宿舍，看到女生低垂的眼，以及她快速在纸上演算题目的手，张了张嘴，想想还是作罢。 “同学们，座位分好了，大家现在来互相认识一下吧！”班主任王老师站在讲台上，对着底下同学亲切地说。 “从第一组第一个同学开始，一个一个轮流上讲台来做个自我介绍。” 听到“上台”二字，苏文傻了眼，顿时心里打了个寒颤。 看着讲台上被突如其来叫上台的第一个同学流利地做自我介绍，苏文忍不住想，如果是自己，估计得哆嗦得一句话说不出口吧。 很快一组同学做完自我介绍，苏文也没记清楚新同学的名字和脸，只记得他们一张一合的嘴，和那些她不知道的省城中学的名字。 心在胸腔里咚咚地跳着，苏文还在反反复复想着准备好的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宋昱，人称玉面小蛟龙，不过此‘宋昱’非彼‘宋玉’。” 宋昱眉飞色舞地在讲台上做着介绍，还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笔力遒劲的两个大字宋昱。原来他的名字是这两个字，苏文一直以为他和古代四大美男子之一的宋玉同名呢。 “我来自育英中学，我们班好像也有好多个来自育英中学的吧。很高兴与大家相识，作为大家的临时班长，大家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苏文还在底下感叹宋昱来自闻名到她县里的育英中学，看到宋昱做完介绍徐徐往座位走来，苏文忙不迭地走上讲台。 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还未等到在讲台上站立环视底下的同学，苏文已经感觉到自己脸上滚烫滚烫的。准备好的介绍词却卡在了喉咙里，苏文瞪大眼睛看着底下同学各异的目光，心跳声在胸腔里愈演愈烈，那一瞬间她竟然忘了怎么开口。 尴尬间，不少同学流露出不耐烦的样子。 是宋昱率先鼓掌打破了凝滞的氛围。 受到鼓舞般，苏文终于开了口:“同学们好！我叫苏文，苏州的苏，文艺的文。我来自文西县中学，是个外地生。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好好相处，谢谢大家！” 说完，苏文对台下鞠了一躬，懊悔自己怎能说出“希望和大家好好相处”这种傻话，虽是苏文心里的真心话，说出来总觉不妥当。连一个自我介绍都讲得如此小家子气，苏文懊恼地低着头走回自己位置，与上台的后桌男生擦肩而过。此时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的苏文，更没有看到同学们惊异的目光。 “你说你来自文西县？”苏文一坐下来，宋昱陡然问道。 “嗯，是啊，怎么了？”苏文疑惑地看向前座的男生。 “我小时候去过你们那。”宋昱微笑，仿佛陷入了回忆，“我妈娘家就在文西县。” 苏文睁大眼睛，“这么巧啊！” 男生释怀地笑了笑，没再继续“文西县”的话题。 “话说，苏文，你脸怎么这么红？”宋昱好奇地侧身看向苏文，有些好笑的样子。 苏文尴尬地看向男生询问的目光，又将头低了低。她猜想，大城市的学生估计是没有见过像苏文这样从小地方来的小家子气的同学吧，连上个讲台都会紧张到说不出话来，就是这么胆怯这么弱小充满乡土气息。 “我，我紧张。”苏文声如蚊蚋，脸因为羞愧更红了些。 好不容易在新同学面前努力维持的好形象，估计从她上台的那一刻就飞灰湮灭了罢。她不知道宋昱、梁韵怡、甚至新同桌孔迟迟会怎么看她。 “有什么好紧张的。”宋昱轻笑，“你再低头就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有什么好紧张的。曾经有很多人这样对她说过，无一不是露出不耐烦而不理解的表情，甚至直白地表露出瞧不起她胆怯的样子。 然而从少年口中说出的话却丝毫没有她曾经听到过无数次的不耐烦的语气，仿佛一句轻轻的宽容的陈述。 是啊，有什么好紧张的。 只有苏文自己才理解她站在台上面对黑压压的人群那一张张看向自己的陌生的脸时，心中趟过千军万马的恐惧和慌乱。 “你挺厉害的嘛！从小县城考入了博德！”男生不吝啬地夸赞，考虑到话中含义似乎有些不妥，宋昱接着补充:“我不是说小县城就不好，我是真觉得你蛮厉害的，毕竟能考进来又进了尖子班的不多！” 苏文有些羞涩:“没有没有，比起你们这些省城的学生，我还差得远了！” 事实确是如此，如果不是博德素有海纳百川的传统，对除省城以外的中学慷慨伸出橄榄枝，给他们那些小县城来的学生一个凤凰涅的机会，苏文她就算再有本领，她也无法挤入博德这所全省最好的中学来。当然，扩招入博德中学的前提是达到它的高分数线。苏文所在的小县城文西县中学也只有两位同学达到了考入博德的标准，就算是县里最好的一中，能考入的也只有寥寥几十人。 这样的中学，苏文说不出它哪里好，而她却是出身于此。 “省城的学生怎么了？我看你是对省城的学生存在误解吧，也有很多在省城读书的学生考不进博德啊。”男生宽容地笑道。 尽管如此，省城的学生考入博德的总在于大多数。苏文很感谢宋昱这番善意的补充。 苏文看向男生含笑的眼睛，有股暖流不知从何处涌入了心底。 全班同学介绍完毕 ，苏文也没有记清几个同学的脸和名字，只听见班主任对宋昱说道:“宋昱，待会你统计一下班上同学衣服尺寸，再叫个男生一起去办公楼搬军训服和入学手册。” “好的，老师。” 高一（1）班和高一（2）班只隔着一堵墙，只要走出教室门就能到达（1）班的领地。 想到从小到大的好友就在自己隔壁班，苏文在陌生的人堆里也感到无比踏实。 她抬头挺胸地从教室正门走出，出门右拐，站在（1）班后门处朝里边张望，搜索半天才找到人群中与同桌女生说笑的许乐秋。奈何许乐秋坐在离后门最远的靠墙的角落，苏文不方便大声喊叫，逮着一进门的同学就忙不迭地叫住。 “诶，同学，请等一下！” 男生的下颌处在背光的阴影里敛出一道冷冽的光，瞳孔中央仿佛找不到焦点一般飘忽，目光倏忽聚集在眼前呆住了的女生脸上，男生语气冷淡，没有一丝波澜，“什么事？” 看着男生棱角分明的脸，苏文一瞬间想起曾经看过的偶像剧帅气男主角的出场镜头，呆立在原地，眼睛睁得大大的，又不好意思直接往男生脸上扫荡，面对男生疑惑的眼神，只好支吾地说:“可以帮我叫一下许乐秋出来吗？” 他没有不耐烦，清冽的眼里看不出一丝波动，依旧一脸冷淡:“哪个？” 苏文笑着用手指指靠墙那个角落:“就是第八小组第三排的那个女生，许乐秋。谢谢！” 男生点点头，继续一脸冷漠地走进教室。 苏文看着男生瘦高的背影暗呼了一口气，第一次近距离地与大帅哥对话，若换作平时，她大概不敢直视吧。 “小秋，刚刚那个男生好帅哦！”苏文抱着许乐秋的胳膊，和她一起倚在走廊墙壁上，四处张望，见走廊上没有什么人才小声对闺蜜说道。 许乐秋笑苏文的花痴样:“是啊，确实蛮帅的，他是我们班班草呢！” 苏文忍不住眼里放光，“班草？叫什么？” “丁惜年，他还是今年省中考状元。”见苏文闪现惊艳的目光，许乐秋眼里略过一抹惆怅，嘴角却噙着笑意:“很优秀的男孩子，就是太高冷了，班上好多女孩都喜欢他。” 许乐秋暧昧地看了苏文一眼，苏文忙不迭否认:“别乱想哈，我就是单纯觉得他好看！” 两个知根知底的女生相视一笑。 “小文，你听说军训过后的摸底考试么？”许乐秋卸下笑意，表情凝重起来。 “嗯，我们班主任也说了，军训完就考。”苏文安慰道:“你也别太紧张啦，正常发挥就好了。” “怎么能不紧张？”许乐秋蹙眉，低头看着脚上的帆布鞋，“也许摸底考试过后，学校说不定把成绩不合格的学生退回去呢。” 心里不是没有过相同的顾虑，小县城来的学生总不免担忧自己跟不上学校进度，或是直接被学校退回县里。如果真有那天，她们恐怕连家乡的土地都没脸踏足罢。 “我们一起加油，我在我班上也是排倒数，你不要太担心，既然来了博德，学校也不会那样残忍吧？”苏文丝毫没有底气，只好空洞地给好友加油打气。 第五章：少年胸膛里咚咚的声响 自习课上苏文盯着学校发的一本薄薄的《弟子规》发呆，脑海里想着的却是班主任贴在黑板旁公告栏处的榜单，班主任说公布成绩排名对学生更有激励促进作用。 苏文不可置否，心中在意却表现得漫不经心，眼睛迅速在纸上扫射，从第一名的宋昱一直往下看，稍微熟悉的名字排名都刻意记在心里。 孔迟迟，第8名。梁韵怡，15名。就连看起来不是读书料的宋昱同桌邓家明，也远远排在苏文前面。 亲眼看到排名，苏文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心依旧难过得绞在一起。不是倒数第一，却与倒数第一只有四个名字的距离。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为什么如此之大呢？苏文盯着《弟子规》，忽然感觉视线越累越模糊。排倒数之列的苏文在自己老家小县城里却位居榜眼，强烈的反差竟倒映出可笑的距离。 “还看《弟子规》？”宋昱转头对着苏文笑。 苏文一时间慌了神，视线模糊地瞟了前座男生一眼，急急低下头，眨眼之间两颗晶莹的泪珠急速坠落滴进浅色的牛仔裤，大腿上那两滴泪珠迅速被裤子吸收氤氲出两块深色的圆圈。 “你都发了一节课的呆了，还不收拾东西赶紧回去？”宋昱眼神晦暗不明，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 苏文呆呆地掠过男生带笑的眼睛，看到同桌孔迟迟抱起崭新的校服和军训服离开座位，这才明白已经下课了。 五点半，下了自习课，晚上没有晚自习。这才是她理想中的博德。 夕阳西下，学校笼罩着橘红色的光芒，仿佛老奶奶脸上温柔和蔼的笑容。 苏文无比眷恋着这学校。 为了留下去，为了有个更明媚的未来，好好努力吧。 军训第一天，苏文起了个大早，在卫生间里换上军训服时却发现自己月事来临，夏天的睡裤上都染到大片痕迹。 苏文苦恼地蹙了眉，大姨妈一直不准时来敲门，这下毫无准备就要迎接“她”的到来了。与此同时，苏文也庆幸自己发现得早，要不然如果是在军训期间，姨妈染红了迷彩服，这脸可就丢大了。呼呼，幸好。 “这么早啊？”梁韵怡倚着推拉门，打着哈欠问苏文。 “是啊，睡醒了。发现姨妈来了。”苏文无奈地扁了扁嘴。 “这么巧赶上军训了，”梁韵怡笑道，“你可真倒霉！” “唉，那有什么办法。”苏文回以微笑。 突发状况见识多了，此刻苏文早已学会随遇而安。 只是再随遇而安，苏文也无法抵抗生理上的不适。第一天军训，忍着生理的不适，苏文努力配合教官，与同学们统一战线，不想表现出过多的不同，更不想举起手向着严厉的教官请假。 苏文以为忍忍就过去了，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炽热的阳光烤得苏文头晕眼花，小腹疼痛难忍。 “两脚跟并拢，两脚尖分开约六十度，两腿挺直，膝盖为向后压，上体保持正直，两肩微向后张，两臂自然下垂，两手微弯拇指贴于食指第二关节处，中指贴于裤缝线，头要正颈要直，两眼目视前方，下颚微收！”身材高大的教官铿锵有力地念着口令，像一堵移动的墙一般绕着二班的队伍来回巡视。 初秋的天气丝毫没有表现出凉爽的氛围， 反而变本加厉，如一只猛虎一般钳住少男少女们渴望解脱的心。偏偏黑脸的教官又不是个省事的人，借着让学生多吃苦学耐劳的理由，对他们严加管教，军训动作稍微做不好就厉加斥责。 “第二排左数第五个的女生，没吃饱是吧？有气无力的，专心点！”教官指着苏文厉声道。 苏文仿如气若游丝，努力将声音放到最大:“收到，教官。” “你们这些学生啊，一个个都娇贵得很！什么苦也吃不了，想当年啊，我当兵那会，训练强度可比现在训练你们的强一百倍！那才真的叫苦，这点苦算什么呢！你们好好学吧！”教官振振有词地教导。 “立正，稍息！” “向右，转！” “向左，转！” “原地向后，转！” “齐步走！” 混在人群中间，苏文努力跟上身边同学的脚步，反复折腾自己，苏文从没有觉得什么时候比军训还难熬。 “你还好吧？苏文？”休息间，清脆的男声在身边响起。 苏文循声仰起头望去，一大片金色的阳光直刺眼底，苏文忍不住抬起手遮挡住炙热的阳光，指缝间瞥见背光而站的男生周身镶满了阳光的金色。 有些模糊，亮得有些刺眼的身影，是宋昱。 “啊？我，我还好。谢谢你。”苏文声如蚊蚋腹诽道。 “要是受不了了就举手报告，去旁边休息。”男生安慰道，“不用管教官怎么想，没事的。” 苏文讶然，不知是不是气温升高的原因，胸腔里涌入一股不同于外界闷热气温的暖。 “好。” 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一上午，苏文浑身发烫，脸和手臂晒得通红，身上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粘腻得浑身难受。 小腹疼痛愈烈，苏文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汗珠，冷汗直流，身体再不受使唤，腿一软就瘫坐在草地上。 人群中发出惊呼，只见脸色惨白瘫坐在草地上的女生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肚子，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女生巴掌大的脸上迅速滑落。 “怎么了？这是？”教官一脸惊讶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女生。 “肚子，疼。”苏文有气无力道。 “肚子怎么疼了？”教官疑惑。 “教官，她生理痛！”梁韵怡画蛇添足般大声喊道。 人群中随着这一句直白露骨的话语爆发出细碎的动静，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苏文。 这下丢脸丢大了，班上同学人人都知道她生理痛了。苏文恨恨地想，不懂梁韵怡为何突然大嘴巴起来。 “教官，我送她去医务室。”作为班长的宋昱站了出来。 “那好，赶紧送医务室去！”教官忽然关切了些，“身体不舒服早点说啊，非要等到昏倒了吗？大家散了吧，各自休息一下！” 突然得到特赦一般，同学们作鸟兽散状，各自活动起来。 苏文咬着嘴唇抵抗着腹部的疼痛，细密的汗珠自苏文脸上滑落，依稀瞥见同寝的梁韵怡朝她走来。 “能站起来吗？”宋昱蹲下身关切道。 苏文捂着翻天覆地疼痛的小腹，轻轻点了点头，浑身冷汗直流，在炙热的太阳下却离奇地浑身冰凉，仿佛置身于冰与火交融的临界点。苏文咬紧牙关， 挣扎着努力站起来，还未等站稳，腿一软头一晕又忙不迭往下倒。 “哎！”离苏文几步之遥的梁韵怡发出惊叫，受惯性驱使伸出手作出搀扶姿势，奈何与空气扑了个空，对着眼前的场景傻了眼。 只见靠近女生的男生在她倒下的瞬间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虚弱的女生，奈何低估了女生倒下的力量，男生架着女生的胳膊，直接和女生正面抱了个满怀。 在旁准备照顾苏文的梁韵怡不合时宜地捂嘴偷笑，觉知没自己的事，便叽咕道:“那苏文就交给你咯！”转身便跑入女生休息的人群。 一股清风夹着汗水的味道瞬间涌入苏文的鼻子，苏文头抵着少年温热的胸膛，头晕眼花地听着少年胸膛里传来咚咚的声响。 “还是我背你吧。”男生保持着奇怪的姿势怀抱着虚脱的女生，轻声嗫嚅道。 软绵绵地趴在男生背上，冷汗已未流，浑身却依旧冰冷，烈日高照，苏文却打了个冷颤。男生滚烫的身体正好透过薄薄的迷彩服给她传递来温度，苏文下意识地环抱得更紧，急急寻求温暖的源泉。 一冷一热交融在一起，正好弥补了双方的渴求。 苏文羞怯地把头埋在少年肩甲间，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被送往校医务室，苏文有气无力地简单和医生说明情况，笑容和蔼的女医生给苏文泡了杯红糖水，让她在休息室多加休息。 “你是晒多了太阳有些中暑，再加上痛经才要昏倒了的，问题不大，多休息一会就好。”医生笑道，“女孩子生理期本就不舒服，要是军训难受了，和教官请假在旁边休息。” “嗯，谢谢医生！”苏文羞涩地笑了笑。 “我就说难受了就请假一边休息吧，你倒好，还要晕倒了！”宋昱坐在椅子上，佯装嗔道。 靠在休息室小床上，听到“晕倒”二字，苏文瞬间想起先前操场上那个阴差阳错的拥抱，少年胸膛里咚咚的心跳声仿佛还在耳旁清晰回响，苏文忍不住羞红了脸。 “班长，你人真好！” 恢复了气力，苏文扬起微笑望向眼前面容白净的少年，忽然发现少年白净的脸庞好像黑了几个度。 “好什么，应该的。”宋昱笑着露出一对小虎牙。 苏文忸怩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那个啥，我，我重么？” “哈？” “刚刚啊，我怕你背不起我来着。”女生轻声嗫嚅着。 “你傻啊，人在虚脱时体重会变轻。”宋昱笑道。 苏文感激地对宋昱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揶揄道:“班长，你到底几岁呀？看起来真的好像我弟。” “……”男生挑了挑眉，佯装生气的样子，语气变得讥诮起来:“十五，大姐你呢？” “哈哈，我果然比你大。我十六，以后你要叫我姐姐！”苏文不知从哪里得来了胆量，竟然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自然说笑。 男生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难怪，刚刚背你可重了！” 女生愕然，呆呆地问道:“你刚刚不是说不重么？” 男生把晾凉的红糖水递给女生，调皮地眨眨眼，“那当然是，骗你的。” “你，你，你……”苏文竟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第六章：果真是郎才女貌 “苏文，你好些了没？”人未到，声音却从门外飘了进来。 梁韵怡和团支书萧诗婕一道走了进来。 “我好很多了，谢谢你们关心。”苏文端坐起来，微笑着道谢。 “教官让我们来看看你。”萧诗婕笑得很甜美，“托你的福，教官提前放我们走了。” “是吗，这样很好啊。”苏文笑着附和道。 “师弟，你就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女生就可以了。”萧诗婕朝宋昱眨眨眼。 “知道了，大师姐，那就麻烦大师姐照顾新同学啦！”宋昱大大咧咧笑道。 师姐？师弟？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文和梁韵怡都因为两人的对话目瞪口呆的，萧诗婕见状，连忙解释：“我不是叫萧诗婕吗，诗婕，诗婕，像是‘师姐’，宋昱这混小子叫了我几年师姐了！” 苏文不经大脑思考便问道，“原来你们认识啊？” “可不是，我和宋昱初中同班三年啦。” 萧诗婕笑起来，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煞是好看。苏文看着不禁呆住了。 “真好。”苏文感叹。 有那般亲近又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异性朋友，真好。别说异性朋友了，就连女生朋友，苏文从小到大也只有许乐秋这一个。 “好什么啊，可惜没有和丁惜年再同班了，以前我们三还经常一起玩的。”萧诗婕笑笑，眼神忽然迷蒙起来，“其实主要还是和宋昱玩得好，丁惜年他就是个大冰山，什么都不懂！” 萧诗婕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天生爱八卦的女生轻易捕捉到一丝暧昧的气息，不等苏文开口，一旁被忽略已久的梁韵怡说道: “就是一班那个超级大帅哥丁惜年？省中考状元那个？”梁韵怡眼中蹦出惊艳的火花。 “对呀，万年冰山美少年。”萧诗婕撇撇嘴，“初三的时候我鼓起勇气跟他表白来着，你们猜他怎么说的？” 两个女生皆睁着好奇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如花似玉的美少女，八卦地以为这是美少年和美少女狗血俗套的偶像剧桥段。 当初，省城数一数二的育英中学流传了很久一段啼笑皆非的八卦万众瞩目的校花神色慌张地拨开放学后如潮涌的人群，急匆匆地追上人群里鹤立鸡群的冰系美少年，不管不顾地拦在男生面前，涨红了一张纯的如透明的白雪一般细嫩的肌肤。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眼波流转，不胜娇羞，任谁见了都要爱怜几分。 女生鼓足了勇气，还未等递出手中粉色的情书，就已听到男生冰凉透骨的声音:“额，我急着回家，什么事？” 周围看热闹的同学越来越多，人群里爆发出欢欣雀跃的讨论声，看来大家都蛮喜欢校花校草谈恋爱的浪漫桥段。 没有退缩的余地了，夕阳晕染在女生脸上，遮住了女生原本就羞红了的脸，女生轻咬贝齿，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在辩论赛上叱咤风云的气势，更没有了年年主持元旦晚会面对千人观众的坦然与自信。 “丁惜年，我，我喜欢你！” 女生胸膛里擂鼓般地跳动着，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她只听到原本喧闹的人群刹那间犹如按下暂停键的电影，世界蓦地静默了，只剩下女生突兀的刺耳的告白声。 女生举着粉红色的信 笺，一动不动地仰望着王子般面容的男生。 倏忽间，按下暂停键的人群又重新播放出细碎的吵闹声，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同学挑起“在一起、在一起”的欢呼。愈演愈烈，仿如运动会同学们为战况激烈的比赛嘶声呐喊。 萧诗婕生平从未有过如此的紧张，屏住呼吸，甚至一动也不敢动。 半晌，男生迷茫地眨了眨眼，凉气逼人的眼里透着真诚，“你，不是和宋昱是一对么？” 你不是和我兄弟是众人眼里的一对么。 “哈？”女生彻底傻眼，跟着一起傻眼的还有身旁那一群围观的群众。 于是，从此，关于育英“双生子”丁惜年宋昱与校花萧诗婕三人之间的不言而喻的“三角恋”就此传开了。 传言一：育英中学校花萧诗婕在与年级万年第二的宋昱交往期间，劈腿校草丁惜年，宋昱头戴绿帽，却极力撮合女友与兄弟的恋情。 传言二：育英中学校草横刀夺爱，强夺兄弟女友，两人反目成仇。决定于一夜黑风高夜，决战比拼。 传言三：校花萧诗婕爱慕校草丁惜年，勇敢追爱，无意间发现丁惜年与其好兄弟宋昱秘密交往，基友情深。校花使劲浑身解数，奈何横插不近，遂郁郁寡欢。 传言四：校花脚踩两只船，独揽育英顶级“双生子”，校园3p横行霸道。 当然，传言四因极其隐秘，传播力度较小。最为育英中学八卦的女生们津津乐道的是传言一与传言三的组合，引得不少丁惜年的腐女粉丝兴奋地哇哇大叫。 萧诗婕告白不成，反倒深陷各种奇葩传言的漩涡中，不禁头疼不已。而该事件的主人公之一丁惜年顶着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坦荡游走于各大绯闻之间，淡定得好像同学们八卦的对象从来不是自己，只是与自己同名同姓罢了。而另一主人公宋昱虽为自己卷入这场“三角恋”深感莫名，却在听事件女主人公苦大仇深一脸幽怨地讲述各大传闻时，很不厚道地捧腹笑得前仰后合。 绯闻事件的女主人公、万众瞩目的校花萧诗婕，同时也因为大阵仗的告白事件被教导主任叫去办公室严厉批评了一顿。作为育英中学的佼佼者，老师们眼中的宠儿，竟然当众表白滋生令众老师头疼的早恋风俗，甚至引起大量绯闻骚动。 萧诗婕捂着头疼的脑袋，无奈地苦笑:“老师，您放心，我被拒绝了，没有早恋。我会好好学习的，我知道错了。” 萧诗婕优雅地向教导主任一鞠躬，道别，转身离去。留下办公室老师们面面相觑的尴尬场景。 事后，萧诗婕恍然意识到挑起欢呼的是告白事件的始作俑者宋昱，借着告白失败的耻辱，萧诗婕恼羞成怒追着宋昱满教室打闹，发泄被教导主任严厉批评的愤懑。 那一对欢喜冤家似的天之骄子，一个是育英中学所有学生们公认的校花，一个是年级万年第二的宋昱。其拉风程度仅次于丁惜年与校花的组合。再说两人常常在人前打打闹闹，怎么看都是天生一对。 “哈哈哈哈！”梁韵怡忍不住捧着肚子大笑。 “噗嗤！”听着萧诗婕惨痛的回忆，喝着红糖水的苏文怎么也想不通表白被拒这样的事为何会发生在校花身上，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差点被红糖水呛死。 “咳 咳，没有没有，我不是笑话你。”苏文一边咳着，眼角呛出了泪花，“你说得好幽默，咳咳！” “你悠着点吧！”梁韵怡疾步走到床前，伸手拍着苏文的后背。 “咦，你身上都湿了！”梁韵怡一脸嫌弃地张开沾满苏文冷汗的手掌。 “不好意思啊，刚刚出了很多冷汗，衣服都湿了。”苏文端着水杯，嗫嚅道。 “那还不赶紧回宿舍洗澡换衣服，”萧诗婕对着苏文甜甜地笑了起来，“待会着凉了可不好。” 看着女生如牡丹花绽放的笑脸，苏文这才想起来，成绩榜单上排在宋昱下面的第二名正是眼前口吐莲花的少女。 果真是郎才女貌。 三个女生走在校园小道上，先前打开的话匣子依旧没有要关闭的迹象。 “不过，话说丁惜年怎么觉得你和宋昱是一对呢？”梁韵怡疑惑道。 “我哪知道啊，可能是因为我和宋昱经常打打闹闹，更亲密一些吧。”萧诗婕回忆起往事，嘴角不禁弯起一抹笑意，“宋昱知道我喜欢丁惜年，还老制造机会撮合我们来着。可惜丁惜年就是个书呆子！” “难怪～”梁韵怡暧昧地看了看萧诗婕，阴阳怪气道：“那你怎么没和我们班长在一起？” “他？宋昱？”萧诗婕睁大眼睛，立即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跟他没可能好不好？他人倒不赖，就是太矮了，跟他站一起我俩看起来差不多高，太没安全感了。” “矮吗？”梁韵怡哈哈大笑起来，“好像确实是耶，1米7的个子在男生里都算矮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1米7呢哈哈！” “而且他看起来还是初中生的样子，完全没长开！”萧诗婕嗤笑道：“就像弟弟一样。” “哪像丁惜年啊，虽说冰山了点，可妥妥的就是漫画里走出来的高富帅男主啊！”萧诗婕忍不住花痴道。 “那你还要追丁惜年么？”梁韵怡试探道。 “不知道，看心情吧。”萧诗婕调皮地眨眨眼，“本姑娘还愁没人要吗？” 苏文跟在两个美女身后听着她们叽叽喳喳聊着闲天，很喜欢听她们讲述话题中心的男生宋昱，无奈半天也没法插进一句话，直到听到两个女生变相地嘲笑她心目中可作为朋友发展的班长，冷不丁地就来了一句： “班长他，才15岁吧。” “啊？”两个聊天太投入的女生仿佛这才想起苏文这个女生一般，纷纷回过头来。 “噢，好像是。”萧诗婕尴尬一笑，“那他就是男生里发育较晚的那类了。” “难怪哦，说不定一两年他就长高了。”梁韵怡眼神暧昧地用手肘推了推萧诗婕，“到时候你还可以考虑考虑宋昱，他脸长开了肯定也很不错的。” “去你的，你喜欢你去考虑啊！”萧诗婕面露羞涩佯装生气的样子推了推梁韵怡。 “哈哈，可以有～” 被忽略已久的苏文努力挤了挤笑容挂在脸上，她向来如此，无论何时何地，即便身旁有同学相伴，插不进女生话题的苏文总能让自己变成局外人的身份。 看着身前绽放着明媚笑脸的女生们肆意地打闹，苏文恍惚间看到了初中置身于班级里孤零零的自己。 不是早都已经习惯了么。 第七章：你真可悲！ 由于苏文在军训期间痛经，加上天气炎热，教官担心再有什么体质弱的学生像苏文那样不经事地昏倒，对学生要求也不再如先前那般苛刻。女生们也因此得了特赦，比男生多了许多休息的时间。军训的后几天遂轻松了许多。 “嗨，现在不晕了？”休息期间，苏文找了处树荫下的台阶坐着，冷不丁地听见身边讥诮的男声。 “啊？”苏文循声望去，宋昱一手叉着腰，一手拈着军帽往脸上扇风，居高临下地看着台阶上坐着的苏文。 “不晕了，就是热得很。”苏文忍不住想翻个白眼。 “你倒蛮聪明哈，找了个有树荫的地儿躲着。”宋昱笑道，跟着一起坐下来。 “怎么不和班上女生一起？看她们叽叽喳喳的多热闹。” “不想，八卦闲天没什么可聊的，还不如休息会。”苏文忍不住叹了口气。 宋昱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面前一脸正经的女生，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你们女生不是最喜欢八卦的么？” “那如果她们拿你当八卦对象呢？”苏文斜觑了笑得很不正经的男生一眼。 “我啊，我从小被人八卦惯了，我可不怕。”男生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但我不习惯！”女生蹙了蹙眉，“你，你听她们说了什么吗？” “说什么？”男生强忍着笑意，看着吃瘪的女生觉得很好玩，“哈哈，我都知道的，不用管她们！” 苏文脸迅速涨红，声如蚊蚋:“你都知道些什么？” “还能有什么，她们就八卦我们呗。”宋昱倒是笑得一脸坦荡。 “谁叫你那天倒在我怀里啊，她们那一双双八卦的眼睛都看着我们呢。” 听到男生直白的话语，苏文气急败坏，脸红红地瞪了满脸坏笑的宋昱一眼，却意外地落入男生星光闪烁的眼睛。 还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即使说着暧昧的玩笑话，那双眼睛依旧清冽得一眼可以望到底。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苏文小声嘟囔着，眼眸低垂盯着深绿色的解放鞋。不知是不是天气炎热的缘故，她感到两边脸颊愈发滚烫了。 “那你还跑来和我说话，”女生嘟嘟囔囔，“你不怕她们又说闲话？” 蓦地，苏文感觉到额头被男生弹了一下，这才从胡思乱想中抽出神来。 “在想什么呢？集合啦！没听到教官吹哨子么？”男生迅速起身，拍拍屁股正打算往班级走去。 苏文急忙站起身，动作幅度太大，以至于站立时头一晕，冷不丁踉跄往前倒去。 完了，控制不住自己身体往前倾的女生心底发出惊呼，这下摔在水泥地上可得破相了。 苏文紧闭着眼等待厄运的到来，鼻子撞上坚硬的“地板”，大惊失色间却意外发现自己被拦在了“一堵墙”外。 惊恐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军绿色的迷彩服，稍微往上看去，眼前睁着大眼一脸惊惑地看着自己的，不是宋昱又是谁。 男生错愕地凝视着泪眼朦胧的女生，两只手还紧紧撑着女生倾倒的肩膀，“靠 ，你就这么喜欢往我身上倒是不？” 第一次听到宋昱说出“靠”字，女生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又羞又恼：“对不起，头突然晕了。” “一个大活人硬生生往地上倒去，你这是要吓我几次？” 苏文站稳，摸着自己被撞红的鼻子，哇哇叫道:“好痛！” 说来很奇怪，与宋昱这个十五岁的小男生相识也不过短短几日，苏文一直以来打心眼里把这个热心肠的小男生当弟弟一样看待，可这个“弟弟”却时常对她多加照料，仿佛自己才是年纪更小的那一个。她甚至想不明白，是她太幼稚，还是本应作为“弟弟”的他太成熟？ 男生始终一副没长开的模样，黑白分明的眼睛流光溢彩，笑起来露出一对排干净整洁的白牙，显得俏皮而稚嫩。但就是这样看似年幼的他，每每都给以苏文可靠的信赖感。 也许正因此，除去学习成绩排名的因素，班主任王天驰老师才会放心把班级交给这小男生来管理吧。 小男生？为什么她心里自然而然地将他定义为小男生了？ 苏文偷瞄着眼前这个大大咧咧的“小男生”，视线轻轻描绘着男生未完全长开的清秀的脸庞，幻想他长大的模样，到时候估计也和一班那位大帅哥丁惜年一样是个祸害小女生的美少年罢。 “你要是倒地上就不只是鼻子痛了，脑袋都要开花！笨！”男生这次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一下女生的头，“你是不是小脑发育不健全啊？” 女生对男生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一脸懵懂，傻眉愣眼间说了句“可能吧。” 其实她想说的是她贫血。 “快走吧！”见女生傻头傻脑的样子，宋昱很自然地攥起苏文的胳膊，大跨步往体育场走去。 苏文大脑蓦地一片空白，过去十六年里，接触最多的男性除了爸爸，就是自己的亲弟弟了。 从小苏文就是他人眼中“别人家的好孩子”，矜矜业业，奉守最刻板最保守的学生之道。即便是早恋很流行的小学时期，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男生情书的苏文也不敢有丝毫越矩。她仍然记得她是怎样在厕所里红着脸，又羞又恼地迅速扫视完情书，做贼心虚一般满心忐忑地把粉红色爱心型情书撕得粉碎。就连拒绝的话也羞于当面与对自己告白的男生说，只是从那以后刻意躲着告白的男生罢了。 上了初中，愈加木讷的苏文一心扑在学习之上，与男生接触少之又少。她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不经世事，青春期对男生的关注更多存在于小说之上。 她何曾与男生如此亲近过？ 站在太阳底下，苏文接受着阳光的烤问，幸好天气的炎热帮她掩盖住了脸红的事实。 开学仅仅四五天，一幕幕冒着粉色气泡的景象浮现在眼前。男生白净俏皮的脸庞，身上夹着些许蒸发了汗味的凛冽气息，温暖有力的怀抱，胸口铿锵有力的心跳，指节分明的手掌…… 又一个休息的档口，苏文扬起手掌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光拍不够，苏文使劲晃了晃脑袋，期冀脑海中杂乱的念头一齐摇出脑外甚至消失殆尽。想什么呢？估计 是自己从前言情小说看太多了，有时候才期许通过幻想填补青春期的匮乏与苍白。 坐在体育场人工草坪上，苏文恨恨地拔着那些塑料草儿发泄。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仅出生于小地方，就连见识也短浅到足以令自己咋舌。那些胡乱的念头，莫名的悸动，假如自己与他人说，他人也会嘲笑自己乡巴佬罢。 对城里学生再正常不过的同学间的互动，在小镇女孩苏文眼里却多了许多厚重的味道，苏文嘲笑自己不经世事，生活圈逼仄到是个人闯入她狭小的世界，她都要回味良久。 苏文，你真可悲。她悲哀地想着。 然而苏文没有看到，不远处男生因为目击她神经质捶自己头又摇头晃脑的傻样，一个没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男生身旁的同学个个都感到莫名其妙。 也许只有风知道。 晚上，女生寝室里。 “唉，军训才五天，我就晒黑了好几圈了。”寝室里，苏文对着镜子忍不住感慨。 “你好像是晒黑了，”同寝的梁韵怡仔细打量了苏文晒红变黑的脸庞，“你都不用防晒霜的吗？” “防晒霜？”苏文睁大眼睛。 “你别告诉我，你没有防晒霜？”梁韵怡惊讶地问道，语气却是不容置否的陈述。 城里的富家千金梁韵怡自然不会懂，小县城里出来的女孩哪有那么多时间打扮自己，平日里与题海死磕的苏文更不会了解女孩为了变漂亮，都需要做些什么。 防晒霜么？苏文只在电视广告里看到过，没有多少护肤概念的她，唯一的护肤品只有冬天防皮肤皲裂用的雪花膏了。 另一种角度上来说，不食人间烟火的苏文其实是个十足的书呆子。只是这书呆子并没有呆得彻底，她有自己敏感的自尊心，她渴望在更广阔的天地里遨游。 努力读书，不正是因为迫切地想要摆脱井底之蛙一样的枯燥生活吗？ 然而困于自己狭小天地的苏文，此刻羞愧得哑口无言。明知自己的乡巴佬属性早晚有一天会暴露，即便提前做好与同学疏离的准备，当巨大的差异横亘在彼此面前，苏文依旧忍不住羞惭不已。 她要怎样才能跟上身边人的脚步呢？也许她们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对方不愿委屈自己屈尊到她的世界，而她挤破脑袋也无法冲入她们的世界。 梁韵怡早就发现了她们之间的差距吧？难怪自从班主任给他们重新分配座位后，她很快与新同学打得火热，甚至出门上个厕所都能呼朋引伴。她与新同学接触越多，她和自己的接触就愈发地少，若不是因为同寝，苏文猜想自己很难再有机会与梁韵怡接触了罢。 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即使强扭在一起也会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深交下去，梁韵怡只会愈加反感苏文这样小家子气的女生，小县城来的女生果然摆脱不了浓厚的乡土气息，甚至连举止言谈都畏畏缩缩。若不是穿着同样的军训服，好巧不巧地分到同一个宿舍，梁韵怡这样的女生很难与同自己有着千差万别的苏文走在一起。 那宋昱呢？ 第八章：白色连衣裙的梦想 很显然，宋昱与自己亦非同一个世界的人，他和梁韵怡、萧诗婕之辈才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他们是来自大城市里生来便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之骄子，明亮是他们生活的主色调，平凡的她自然无法与之相比。就连如今站在同一个班级的队列，坐在同一个教室里，每天呼吸着同一个校园绿色植物散发的清新气息，这般看似平淡无奇而又自然而然的组合，却是小镇姑娘苏文过去三年里花去无数艰苦奋斗的时间赢得的片刻平衡。其中的艰辛与不易，唯有自己懂得。 那么，他为什么多次朝自己伸来一双温暖的手？为什么总是有意无意表露出对自己的关心，甚至还对自己做出亲昵的举动？ 哦，对了，他是班长，关心生病的同学本就是班长的职责。更何况他是那样一个好心肠、总是散发着光芒温暖他人的人。 是自己没见识，才会把别人对自己的点滴的好当作莫大的馈赠，其实在他人看来，你以为的好不过是他人习以为常的举手之劳罢了。 并没有其他特别的意义，即便有也只是自己凭空臆想出来的。 过去人际交往的极度匮乏终是让她活成了如今匮乏单调的模样，以至于常常把他人看来的“平常”当作了特别的馈赠。 苏文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盯着地面，苏文心中趟过千军万马，眼眶里泪水模糊了眼睛，疯狂地打着转却倔强地迟迟不肯落下。 阳台上穿着丝绸睡衣的梁韵怡自信地展露着自己成熟的少女身材，对着梳妆镜娴熟地往脸上贴补水面膜，举手投足间流溢着年轻女性独有的妩媚，这妩媚又不同于成年人散发着**气息的魅惑，是年轻而充满青春活力的，是独属于纯洁少女的美丽。 苏文不忍心再看自己，1米6的身高再加上清瘦的模样在老家小县城的中学里倒算得上是中等偏上的身材，然而到了大城市，在众多高挑秀丽的少女之间她便犹如一座低矮的丘陵，看起来特色毫无。 唯一看得过去的是她长着一张小小的巴掌脸，眼睛虽是双眼皮，却不是大众意义上美女相的大眼，更何况还是若隐若现的内双，睡眠缺乏时甚至直接变成单眼皮。即便是精神状态最好的情况下，苏文那双眼睛看似平平常常，自然不具有楚楚可怜的性质。甚至总流露出忧郁与游离的苦相，让人看了天生就不想要靠近。 鼻子和嘴巴虽然也小小的，肉肉的鼻子却不够挺拔，小小的嘴唇也总因为抿着成一条直线显得平淡无奇。这样寡淡的长相在他人看来或许像难以亲近的刻薄脸吧，苏文暗想。 苏文原本白皙的皮肤也变得不是那么细嫩，经历过几天毫无防晒准备的军训暴晒之后变得红里透着些许黑。那样的五官单看倒也并不难看，只是组合在苏文的脸上，太过扁平的五官显得整张脸都平平无奇。平平无奇也总比丑要更好，苏文自嘲地安慰自己。 电视广告里总说“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苏文相信这句话的正确性。可是她对于打扮自己这样的事却依旧一窍不通，从不会为自 己购买护肤品，从不花时间仔细想想搭配打扮之道。买衣服时为了节约逛街的时间去做练习题，甚至懒得仔细挑选适合自己且青春靓丽的衣服，时常随便买件简单的t恤加牛仔裤，于是作为一个含苞待放的16岁女生如此粗糙地过着自己的少女时代。 虽一窍不通，苏文对打扮自己这方面的一窍不通却早有觉悟，当时同是初中生的闺蜜许乐秋与苏文t恤牛仔裤的打扮却截然相反。从小美到大的许乐秋懂得美丽对于女孩的重要性，在苏文从不用雪花膏时，许乐秋早已懂得护肤的重要，用着她见所未见的护肤品，也难怪许乐秋那张漂亮的脸蛋即便是素颜在人群中也鹤立鸡群。 更何况许乐秋回归到已在省城买房做大老板的亲生父母家中，自己不需花费任何金钱，亲生母亲为弥补从前抛弃女儿的愧疚，总源源不断地买来各种漂亮衣服给许乐秋穿。 初中的苏文走在许乐秋身旁时并不是不羡慕好友的美丽，只是比起成为一个美丽的少女，她有更大更重要更艰辛的目标要去实现。 上帝总是公平的，他给你关了一扇门，必然为你开启另一扇窗。尽管那扇窗需要一双慧眼去发现与识别。苏文出生于平凡的家庭，没有任何家庭背景作为支撑，她却凭借自己苦行僧一般的努力从小县城奋勇而出，成为这年考入g省最好的高中博德中学有且仅有的第二人。 许乐秋学习成绩远不如苏文，却拥有着优胜于她的外貌与家庭，诚然，那帮助她走关系进入博德中学校门的亲生父母亦给了许乐秋一生中无法抹去的伤害与痛苦。 没有哪个人是真正幸运的，其实谁都不容易。因为是彼此亲密无间的挚友，总难免出现对比。而又因为珍惜对方的友谊，她们总是最理解彼此心情的那个人。 初中毕业后暑假收到博德中学的录取通知时，苏文高兴得手舞足蹈，决定像对待考试一般认认真真地逛一次街，那个盛夏，平常的装扮除了校服以外就是t恤牛仔裤的她终于拥有了一件漂亮的白色连衣裙。那是愚钝的她给自己的奖励。 当然，一件白色连衣裙依旧无法抹去苏文对打扮之事一窍不通的属性。来到大城市，身边一眼望去都是大城市里土生土长宛如公子小姐般的同学。站在那些青春靓丽的少女跟前，巨大的落差比初中时期同闺蜜许乐秋的落差相比更是大巫见小巫。城市里16岁的少女已然深谙打扮之道，化着清新的淡妆，穿着漂亮公主裙的少女比比皆是。 苏文告诉自己不要与之对比，可巨大的差别即便不对比也豁然摆在眼前，活生生往心上豁开血淋淋的伤口。 自卑这两个字，最能解释青春期女生奇怪、纠结而痛苦的心情。 平平无奇的还有身材，瘦小的苏文站在正常的高中少女面前，活脱脱就是个发育不良的初中女生，宛若被推土机推过的胸部更无法与有着妖娆曲线的少女相比。 因此，苏文每每想到那天被宋昱背在背上，自己控制不住打着冷颤下意识地紧紧环住少年的脖颈，努力从那滚烫的身体中 吸取温暖的体温，仿佛要与散发着热的源泉融合在一起，身体亲密无间地贴合在少年棱角分明的脊背上，苏文羞赫得恨不得抹去对方脑海中的那一段记忆。 相貌平平的她在容貌出众的少女身边从来只充当绿叶这等渺小的角色了。 苏文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再一次痛感悲哀。 苏文，你真可悲。 可悲归可悲，苏文感慨完自己的平凡，恍然间想到军训结束后的摸底考试，骤然打了鸡血一般投身于学习的战列。 正因为不想真正变得可悲，她唯一能做的是努力学习。学习，成了她对抗陌生大城市保护自己免于伤害的唯一武器。 一周的军训在同学们每日叫苦连天的训练中走向尾声，但就在军训快要结束的档口，平日里黑着脸的教官愈发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看看你们，还是第二大尖子班的三好学生呢，连个军训齐步走都走不整齐！一个班就跟一团散沙一样，难道你们的脑子都用在学习上了？军训都没带脑子吗？！是不是我平时对你们太放松了？一个个都没力气是吧？！” “明天就要进行汇报表演了，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今天着重练习齐步走！” 教官吼着嗓子毫不留情面地骂着二班，二班的学生们个个提着嗓子眼面面相觑。 “向右转！迅速向中间靠拢！”教官吹着口哨，声音透露着威严：“下面每组五个人进行挽臂练习，一组一组来！我要看看你们是哪个人齐步走不协调影响整体的！” 右转之后，原处于第二排左数第五个的苏文马上成了左数第二个，正对着教官，五人一组一组练习，所有的不规范的动作和缺点自然要一一暴露在教官和同学们面前，苏文心里忍不住敲着鼓。更令苏文别扭的是，自己右手边是三位完全不熟识的男同学。一组一组挽臂练习齐步走，这不正意味着自己要挽着陌生男孩的胳膊吗？ 青春期一片空白的苏文思想保守到还处于与男生不小心碰触便要红了脸的境地，她恍惚间想起那应该是男女生初发育时对异性青涩懵懂的心理，然而自己已经16岁了，心理上却依旧如当年懵懵懂懂的小女孩。 苏文极难为情地瞥了瞥教官，正好视线对上左手边女生漫不经心的脸，而右手边男生淡漠的脸庞也看不出他们心中思绪。 也只有苏文这样小家子气的女生才会为这种接触感到害臊难为情罢。 苏文看着前面四组同学在教官的口哨声下，相继挽着手臂齐步走向了他们对立面挺直站立，动作浑然一成，苏文实在看不出哪里像教官所说的不整齐。 轮到苏文前面的第五组时，其中连接着三位男生的女生一脸羞赫，扭扭捏捏着，迟迟不肯与身边男生挽臂。 苏文记得那个在讲台上和自己同样窘迫得说不出话的女生，有着很好听名字却总是低垂着眼的，柳川。 和自己一样的，来自小县城的，胆小、怯弱、畏畏缩缩的，女生。 第九章：视死如归、奔赴战场？？ 教官吹着尖锐的哨声催促他们前行，忸怩的女生低垂着头，耳根子似乎也应景地红了起来，苏文看不清那女生的表情，只看到女生右手边被军帽遮住眼睑的男生尴尬地张开迟迟得不到女生回应的手臂。 场面一度尴尬，同学们面面相觑着，甚至已有人露出受不了女生扭扭捏捏的表情，此时教官大吼一声，“干什么呢？挽个臂怎么了？又不会吃了你！” 教官格外用力地吹响了哨子，哨子发出极其尖锐的声响，仿佛在厉声批评女生的小家子气。 柳川被教官教训了一通，情急之下反而受到刺激一般挽上了男生的胳膊，终于在教官有规律的哨声中完成了练习。 苏文看着女生怪异的举动，同情之余却表示万分理解。柳川的忸怩之态在他人眼里也许无比矫情，但在苏文看来，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她的所有羞赫，所有困惑，所有挣扎，苏文都理解。 针刺不到自己身上，是没有感同身受这一说法可言的。 苏文忽然又很感谢那个陌生的女孩，若不是她表现出与她相同的忸怩，要不是她当众出丑成为那一刻全班人不解目光的焦点，被班上49位同学各色目光洗礼的，恐怕就是苏文了。 轮到苏文一组练习齐步走时，内心抑制不住涌起激烈斗争的苏文表露过几秒的忸怩，转而想到那同样是小地方来的女生被班上同学注目的尴尬氛围，基于前车之鉴，苏文段然不会冒着被班上同学嘲笑的风险作出忸怩之态。陡然间勇气冲上天灵盖，苏文视死如归一般挽住了陌生男孩滚烫的手臂。 冰凉的手臂触碰到男生滚烫的皮肤时，苏文不由得一惊，男生身体都是阳刚气漫溢的吗？ 一二一，一二一。苏文默念着口号保持着与同学一致的脚步。 正当他们五人顺利挽臂走到操场另一边，踏着正步向面对他们的五排同学走去，在心中默念一二一的苏文冷不丁地便撞见男生行列里朝她方向抿嘴偷笑却站得笔直笔直的宋昱。 霎那间，苏文仿佛看见了星光流转，不知是因为散落进阳光的男生黑白分明的眼，还是因为习习吹来的微风。 转身前，苏文不确定似的望了望身旁，一脸懵懵地想着后排男生朝向她绽开的笑脸。 这样一组组的挽臂练习也重复了无数次，直到教官审查过后认为没有什么问题。 训练结束休息期间，苏文仍旧忍不住问宋昱那个笑是什么意思。 “什么笑啊？”宋昱一脸纯良地对苏文笑着，露出他一排洁白的牙齿。 “额，就是，就是我们那组齐步走来，你那个笑啊。”苏文嗫嚅道，几乎要怀疑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宋昱看着苏文眼神闪烁的眼睛，揶揄道：“你刚刚一脸正经得，好像是要奔赴战场似的。” 苏文睁大自己错愕的眼，“什，什么？” “哈哈哈哈哈！”男生只留下一串意味不明的笑语。 军训的最后一天，天气遽然消弭了燥热的气息，恰好的阳光从一望无际的蓝色天空中洒落，身边的一切 都在柔和的阳光中打上了清晰的幕影。 休息间，苏文坐在草地上，仰望着那一抹触不可及的天空蓝。微风习习，体育场在各种喧闹声中却异发宁静。 “十点钟我们就要开始汇报军训成果了，待会大家按平常练的来就可以了。”教官站在一片休息的学生前，满面笑容，心情颇好的样子，“来，我们最后再来唱一遍我们的军歌！” 从《团结就是力量》《歌唱祖国》《精忠报国》《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唱到《军中绿花》，教官跟着同学们唱着唱着嗓子便嘶哑了下来，前排的不少同学纷纷惊异地看见教官那铁铮铮的汉子转身时眼角闪现的泪花。歌声愈渐伤感，同学中不少人受到感染也让泪水模糊了双眼。 一曲作罢，教官转过身重新面对学生时，黝黑的脸庞绽放出一张大大的笑脸，露出一口白牙：“同学们，这一周的时间，虽然教官有时候对你们很严厉，但在教官心里，你们都是最棒的！和你们相处的这七天里，我真的很开心！军训就是为了锻炼你们身体和意志而存在的，希望军训过后，同学们都能牢记，都能学会吃苦耐劳。” 话音刚落，学生堆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乃至吸引附近班的学生频频观望。 教官本还想说些什么，体育场喇叭里霎时响起广播站女播音员标准的女声：“高一年级的教官请注意，高一年级的教官请注意，军训汇报演出马上开始，请带领学生有序入场等候。” 运动员进行曲紧接着响起，各班教官忙吼着嗓子整理队列，领着学生队伍迅速有序向操场中央靠拢，军训汇报演出马上开始。 一班最先上场进行汇报演出，整齐划一的步子让观众纷纷眼前一亮。二班整装待发站在候场区，全班同学都庄严肃穆地注视一班的汇报演出。 隔着长长的一段红色橡胶跑道，苏文双手紧贴裤缝线，站得笔直笔直，眼睛却使劲往一班的队伍里瞟。搜寻未果，苏文很自然地瞥到一班队伍里最后一排身高突出、鹤立鸡群般的丁惜年，果然是校草级别的人物，苏文蓦然想起那天萧诗婕给她们讲的与校草丁惜年的绯色初中往事。 什么样的人就会有什么样的圈子，校草和校花自然会产生一些为人津津乐道的故事。 “向左，转！”一班教官声音洪亮地指挥。 恰逢一班转向了候场区二班的方向，紧盯着一班的苏文一瞬间搜寻到人群中好友许乐秋的脸，心下忽然放松，为着她所在一班精彩的展现欣慰不已。 一班检阅完毕，台下爆发雷鸣般的掌声，在主持人的介绍下，二班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上了展示台。事实证明，教官的严厉督促对二班学生起了很大的效果，至少在军训汇报演出期间无一人出错，二班展现的军训成果丝毫不逊于一班。 果然是博德中学高一新生中双雄鼎立般的两大尖子班，二班在同样热烈的掌声中有序退场。 回到班上的原位，苏文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进行检阅时整颗心都仿佛悬在空中，苏文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做错了动作，便要成为二班的众矢之的。来 到新班级刚不久，她不希望暴露自己格格不入的属性，不能再像初中时那样被同学孤立了。 眼睛注视着进行汇报演出的其他班级，苏文却忍不住让自己思绪飘远。 同样的内容，重复的流程，看了几个班的汇报演出，苏文已经心内恹恹了。环视一圈周围同学，苏文发现他们同样显露出无聊的表情，奈何他们依然要挺直脊背站着。 高一年级共19个班，每个班进行同样的汇报表演，任谁都要看得视力疲劳。苏文突然想到坐在高高的观礼台上正襟危坐的校领导们，他们还要审查一个个班级的军训成果，更何况年年如此，便觉得他们又可怜又好笑。 除却前几个尖子班的精彩表演，以及靠近尖子班的几个普通班的表演，越往后军训汇报表演越松散，丝毫体现不出整体的凝聚力，便越能看出同一个军训汇报演出在各班级之间表现的不同结果。 像博德这样的高级中学也会有普通学校普遍存在的混世的学生么，苏文忍不住想道。 整个军训汇报表演略显漫长和无聊，只有美女主持人昂扬向上的优美讲话、台上校领导铿锵有力的发言和一刻不间断地播放《运动员进行曲》的喇叭显得精神振奋。 高一的七天军训就这样结束了，所有高一新生都仿佛松了一口气，兴高采烈活动筋骨。晴风朗日，体育场一阵热闹的闹哄之意，军训迷彩帽被学生们纷纷扬向空中，远处乍看仿佛一片军绿色涌动的海洋。新生们个个手舞足蹈，兴奋的尖叫声伴着清风四处飘散。 军训结束，也是教官们该离开的时候了。平日里黑着脸的教官一个个在这离别的时刻都显露出不舍，他们站在班级前列与学生们告别，不少班级齐齐涌出“教官辛苦了，教官再见”的口号。 目送新生教官们身着崭新的军装，在总教官的带领下踩着遒劲有力的步伐走出体育场，一个个排队踏上等在体育场外的军校大巴。苏文隔着诺大的体育场，透过体育场绿色铁丝网，看着教官们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大巴的幕影中。大巴开启，渐渐远去，直到经过一个拐角，彻底消失不见。 苏文怔怔地望着那消失的拐角，真正意识到军训已经结束。 操场上新生们各自分散，零零散散剩下一些打闹玩耍的同学。唯一的朋友许乐秋也早已携同班上女生回去，不知踪影。苏文忽然茫然无措起来，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几分钟前，同寝室的梁韵怡还一脸热情地邀请自己下午趁着学校放了他们小假去逛街，苏文起初心生雀跃打算欣然前往，在听到对方口中某个名牌商场的同时，苏文心中打起了退堂鼓，吞吞吐吐地以要去教室拿东西的蹩脚理由回绝。对方深感无趣，转身便与同样热情大方的萧诗婕手挽手回宿舍洗澡换衣服去了。 第一天到校，结识了美丽大方的梁韵怡，苏文本以为自己能同她成为朋友。然而不需要等到一个月，苏文与她的差距愈发明显，初识时成为朋友的机会莫名消失殆尽。 苏文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恨自己再努力也无法挤进女生们的圈子。 第十章：我们，算是朋友吧？ 毫无疑问，唯一的闺蜜许乐秋如今在新班级里已找到了自己的圈子，与新认识的同学每天形影不离，就像她们曾经那样。只有苏文始终是那个游离于群体之外的人，无论是初中还是现在，苏文在人群里总显得格格不入。 乐秋的朋友从小到大都比苏文的多，把乐秋当作自己唯一的好友的，也只是苏文罢了。 有时候“朋友”二字前加上了“唯一”这两个字，拥有“唯一的”朋友那一方，不免变得寂寥与可悲起来。 朋友之间都讲究势均力敌，只有双方拥有平等的地位并付出等量的感情，友谊才能达到平衡，以至于长久。但很显然，苏文从来都是处于弱势的一方。 可恨可气的是，本以为高中会是她新生活的一个开始，这个开始却渐渐有了循环往复的倾向。来学校后结识的第一个女生好不容易主动邀自己做伴，而自己却不识相地回绝，苏文瞬间又想抽打自己一遍了。 但是，去了又如何？难道要在家境优渥的女生面前暴露自己乡巴佬一般的模样？名牌商品，她看不懂，更买不起，更无法给用惯了名牌物品的女生什么有效合理的购买建议。她和她终究不是同一类人，勉强走在一起只会让差距产生的别扭愈发放大。她们才是一类人，苏文心底知晓，梁韵怡并不会理解自己。 距离并不是一天天产生的，而是原本一开始就横亘在那里，只是突然有一天真相浮出水面罢了。无论是性格，家庭，还是样貌，苏文站在她面前无一不显得格格不入。 木然间，苏文光洁的额头吃了一响栗，轻微的痛感瞬间传入脑皮层，致使女生一脸茫然地转动眼球聚焦，视线好不容易才对上来人带笑的眼睛。 “发什么呆啊？一个人站这里干嘛呢？”宋昱一脸笑意，看着面前呆呆的女生像不认识自己一般茫然的眼睛。 苏文缓过神来，轻轻抚摸着刚刚被男生敲响的额头，心想这小班长怎么总喜欢敲别人头，嗫嚅道：“没干嘛，看风景。” 宋昱笑意更深了，嘴角扬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忍不住怼道：“得了吧你，发呆就发呆，还看风景呢！” 苏文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我，……” “你什么啊？还不走吗？要一个人在操场上看风景？”宋昱忍住笑意揶揄道。 苏文这才恍然，环顾四周，原先打闹的学生不知何时已经走光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 “那你呢，怎么没走？”苏文话不对题道。 “我？”宋昱指了指自己，笑道，“刚刚帮忙搬了点东西，回来就看到操场人都走光了，就剩你一个人傻站着。” “哦，这样呀。”苏文挪了挪站麻了的脚，不知该如何把话题继续下去。 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话卡在喉咙里，又被她吞了下去。 体育场四下无人，观礼台上校领导们的桌椅已经撤走，红色塑胶环形跑道中央的人工草坪还残留着被踩踏的痕迹。风呼呼地吹着，国旗在空中飞舞，抖得旗杆铛铛作响。体育场看台棚顶上还悬挂着巨大的横幅，印着“博德中学2013级高一新生军训汇报表演”的白色字样被风吹拂之下扭曲了起来。 “喂，苏文，还不走啊？” 男生清亮的声音伴着风吹进耳朵里，苏文朝红色跑道上的男生望去，男生的脸庞依旧白净，嘴角的笑容仿佛融化进 了阳光。 苏文忽然觉得对方莫名地遥远，轻声道：“来了！” 来了？有种奇怪的感觉蔓延至苏文心底，他们并没有相约，但“来了”却如此自然地说出口。 “我说你这么呆，你怎么考到博德来的？”男生轻笑道。 苏文忍住想翻白眼的**，语气蓦然骄傲起来，赌气道：“当然是我自己考进来的。” 旁边的男生兀自呵呵笑了起来，“这才对啊！” “你笑什么啊？”苏文知道男生并没有任何恶意，只是不大明白对方略显奇怪的笑点在哪里。 “笑你啊，总是傻呆呆的。”宋昱看着女生露出倔强的表情，转而道，“还蛮可爱。” 一句话堵得苏文说不出话来，脸颊蓦地发起烫，连心跳都跟着加速跳动。她长那么大，第一次听男生说自己“还蛮可爱”的。 “你脸红了？”身旁男生依旧不依不饶地打趣。 “我？没，没有啊。”苏文不自然地看向地面，嗫嚅道，“是太阳晒的。” 男生又露出让苏文感到莫名其妙的笑意，仿佛自己被对方看穿了一切。 苏文为这友好的互动感动了起来，来到新班级说过最多话的人竟是眼前眉眼带笑的男孩，那么，他们也算是朋友了吧？这句藏在她心底的话，差点被苏文一时兴奋的头脑影响而冲动地说出口，然而话提到嗓子眼，苏文陡然想到也许是自己自作多情，那句“我们是朋友吧？”始终没敢问出来。 “你想说什么？”宋昱侧过头看向比自己矮一截的苏文，挠了挠头，“我看你好像很喜欢把提到嗓子眼的话吞回肚子里。” “哈？”你怎么知道？你是有读心术么？苏文睁大眼惊异道。 “看吧看吧，有话又不说出来！”宋昱停下脚步，微低下头蓦地靠近苏文，睁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古怪地转动着眼球，饶有趣味地盯着苏文的脸，仿佛要把她吞进肚里的话看出来似的。 然而被男生近距离认真注视着，苏文心中仿佛驶过千军万马，顿时心跳加速，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别这么看着我，”苏文声如蚊蚋，“我害臊。” “哈哈哈哈哈……”男生传来肆意的大笑，笑罢转而认真起来，“难怪你说你上台讲话会紧张，习惯别人的注视，大方正视他人的目光，你就不会怕了。” 怕？苏文看向男生澄澈的眼睛，很感激对方读懂并给予了自己理解。 “对，就像现在这样。”宋昱认真注视着苏文的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好像要把苏文吸进去一样。 目光交汇间，苏文看到了男生眼里不苟言笑的自己。 “当然啦，看久了会觉得怪怪的。”男生不自在地笑了笑，转过脸重新迈开步伐，双手抱着脖子悠哉悠哉地向前走。 苏文嘴角不自觉弯起，小跑起来追上男生的步伐。 “那个，宋昱，”苏文声音很轻，“我们……算是朋友吧？” 面对这突然的问话，男生有些愕然，看着苏文羞赫的脸上闪现纠结的表情，宋昱扬起手佯装重重往苏文额头一敲，力道却很轻，同时促狭一笑：“说什么胡话呢，当然是了！” “从认识的第一天起，我就把你当朋友了。”男生的声音出奇地真诚。 霎时间心抽搐了一下，一股酸涩的味道涌入喉咙， 苏文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许久，才说出那一句“谢谢你”。 当然，苏文煽情的感谢换来的是男生突如其来的又一爆栗，“又犯傻了啊。” 在新学校，她有朋友了。想到这，苏文心中便充满了自豪与感动。对于他人而言微不足道的事情，对她来说却值得铭记。 “就为这？” “啊？” “我说你吞进肚里的话就是这？”男生耐心解释道。 “……”苏文嗫嚅，“差不多吧。” 男生很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啊，总是笑。”苏文感到莫名其妙。 “没什么，就是看到你就想笑。”宋昱俏皮道。 “其实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啊，不用藏在心里的。你不说出来，别人怎么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与人相处就是要多沟通。”男生忽然正经起来。 “可是……” 可是有些话说出口，或许就没有了挽回的余地。苏文曾经有太多次因为不擅表达或者不会说漂亮话而惹恼了班上女生，被人误解甚至厌弃的经历。久而久之，苏文渐渐习惯了不表达，她以为不表达，他人便不会误会她，但事实却是她越来越游离于群体之外，遭到同班同学排挤更是常事。 “又来了，可是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苏文看着宋昱的笑容，总觉得被人温柔地包容着，让她不由得想敞开自己紧闭的心扉。 “可是，我嘴笨啊，我怕说错话让别人讨厌了。” “唔，有吗？”宋昱认真地打量了下苏文，“还好啊，就是你不爱说话。” “所以没有朋友啊。”苏文自嘲地笑道，语气轻松到仿佛她从来不在意。 “额，那我不是么？”宋昱佯装出生气的样子。 苏文急忙解释，“当然是了，我是说之前。” “开玩笑的，你呀，太较真了。”宋昱宽容地笑了笑，看着女生微微皱着眉头的脸，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苏文毛茸茸的脑袋，“记住噢，多说话就会有朋友。” 女生被男生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懵了神，在听到男生作为朋友般说出的安慰的话，女生心中忽然一暖。 暖流从头顶被男生抚摸过的头皮汇入身体的各个角落，苏文的整个胸腔也充满了暖意。近在咫尺的声音仿佛是从亿万年以后传来的，微风吹来秋天的凉意，头顶的香樟树高大地撒落一片细密的树荫，男生的眼睑在树荫的浮动下忽明忽暗，她却分明地捕捉到了男生眼里浅浅笑容的暖意。 是谁的声音伴着鸟儿欢快的叫声徐徐响起，是谁的笑容在秋日的阳光下隐隐若现。 在苏文的记忆里，除了唯一的好友许乐秋对她绽放的作为好友温暖的笑意，像那样对她展现的阳光般的笑容少之又少。 过往记忆的碎片纷乱地在脑海里飞舞，苏文恍惚间看见同班女生厌弃的眼神、疏离的动作，甚至是明里暗里的谩骂……然而此刻，碎片四处飘散渐渐隐匿在稀稀疏疏的树荫里，她眼中逐渐清晰的是走在阳光下的少年冬日暖阳般的笑脸。 不知不觉已经从体育场走到学生宿舍区。苏文依旧站在树荫下，看着男生走在连接着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的分岔路口回过头对她笑着挥手告别。 陌生的校园，陌生的城市，忽然一点点明亮、一点点温暖起来。 第十一章：坚实的臂膀，薄荷沐浴露的清香 踩着欢快的步子回到宿舍楼，打开毫无人烟的房门，苏文才知道三位室友已经不知所踪了，大概她们都趁着放假相约逛街去了罢。 来到陌生的大城市，茕茕孑立，认识的人没有几个，朋友更是寥寥无几，尽管苏文早已习惯独来独往的生活，身边无一陪伴时难免心生些许落寞。 阳台上的水桶七零八落地散放着，桶里还堆着室友随手一丢的军训服，苏文仿佛看到了她们为下午的小假激动狂欢的模样，虽然她们的狂欢里并没有她。 看着寝室阳台的混乱模样，女生忍不住收拾了起来，简单地把水桶靠墙摆放整齐，便迅速地收拾衣物去卫生间洗澡了。 待到一切整理完毕，苏文穿着自己的便装，茫然地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些什么。暮然间，苏文想起自己午饭还没吃，背起小包便离开寝室了。 许乐秋的宿舍就在三楼，苏文按着记忆中的号码找到许乐秋的寝室，敲门的同时心里也打着鼓。 但愿乐秋还在寝室吧。她是她女生中唯一的朋友了。 敲门敲了许久，苏文还试探性地询问了好几次“请问，许乐秋在吗？”，然而回答她的只有笃笃的敲门声。 正当苏文面色失望地转身离开，房门吱一声地开了。苏文兴奋地转过身，却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不是许乐秋。 “同学，许乐秋早就回家了。”陌生女孩淡淡说道。 “这样呀。谢谢你。”苏文礼貌地笑了笑，神情间有股掩饰不住的落寞。 一个人去食堂吃了中饭，而后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新校园游荡，路过再多风景，眼里却盛不下多少景色，只有空荡的眼神还在四处游离。 苏文遽然心生悔意，当时为什么回绝了梁韵怡逛街的邀请呢？为了那可笑的自尊心，让自己又回到初中时形影相吊的孤寂。 不是说好的，高中要开始新的生活吗？ 在诺大的校园里孤魂野鬼般游荡了一个遍，甚至到最后不得已询问了门卫大叔，事实指向一个终点博德校园里只有一座建设银行临时取款机站点供学校少部分的外地生取款。 为什么不提前想到这点？大城市高级中学城市学生比例占百分之九十甚至更多的校园，怎么会设有农业银行的取款点呢？ 手机握着一张老家办理的农业银行卡，脑海里反复铭记着门卫大叔繁杂兀长的指路信息。苏文碎碎念地出了校门沿着左边的道路行走，大概300米后右拐，进入另一条街道，然后直走大概500米，进入崇明路沿着向东的指示牌直走，一直走下去注意路边，一定会找到农业银行分支点。如果脚程快的话，不到半小时就能到达目的地。 苏文记得门卫大叔一大段话表达的应该是这个意思，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一定能提前到达。然而七拐八拐了几个大弯，走了几条相似的街，半个多小时过去，苏文四处张望也未寻找到农业银行的标志。 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上，苏文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一道道柏油路上复杂的地标线，一间间大开店门营业的店铺，站在宽敞的十字路口，苏文已经不知道自己应去往何方。 更准确地应该说，她迷路了。 来到省城后第一次独自走出校园，省城对于苏文而言就如同外省一般陌生，长年居住在小县城的苏文更是从未踏出县城一步。卒然间，苏文为自己见识之狭小感到无比可怕。 过去的十六年，她究竟是怎么度过的？如坐井观天的青蛙一般生活在狭小的天地里，圈子小，朋友少，娱乐活动少，除了学习之外，她唯一的乐趣是周末窝在家中。小说中那片广阔的天地尤为吸引着初中时期的苏文，她以为自己看了许多小说，领略了小说中生活的丰富，她便有了更多见识，最起码对生活会有更多的了解。 但她终于发现，她不过是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她看到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一片天地，那儿不足以称之为天空。唯一不同的是，她这只坐井观天的青蛙并非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广阔，她拼了命地努力学习，以县中考第二名的成绩冲刺考入全省闻名的博德中学，正是为了寻找她心中理想的那一片广阔的天地。 有所得便会有所失，苏文渐渐领悟到这一道理。她通过自身的努力考入了理想的高中，但那些年里，她错过、又失去了什么？有关于朋友，人际关系的糟糕无疑是其中一大损失。而更可怕的是，沉溺于自己狭小天地的苏文，在成长的过程中错失了更多宝贵的东西。 在她那个年纪的少年，谁不是意气风发，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好奇却又勇敢探索的？十六岁，花一般的年纪，苏文却能活出六十岁的沧桑与孤寂来。 漫无目的地游走在省城繁华的街道上，苏文已经不奢望能找到农业银行这个自己最初要到达的地方了，只盼望着走着走着就能回到自己唯一熟悉的校园。 拿起手机，苏文拨打了自己最熟悉的外省号码，手机里一阵嘟嘟的忙音，最终响起机器般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明知父母尚在上班时间，不听到忙音，苏文依旧不死心地拨去电话。还能打给谁呢？翻开通讯录，点开唯一的好友许乐秋的号码，手机里铃声响了半天，回复她的依旧是忙音。 苏文无助地蹲下身，紧握着手机，将头埋入臂弯里。也不知泪水该不该流。 不知过了多久，苏文觉知腿脚已经蹲麻，心想一直颓丧着也不是个事，虽然人生地不熟，她还可以通过问路的方式返回校园。 这样想着，冷不丁肩上被人拍了拍，苏文脑洞大开地想到电视新闻里说过的拐卖学生之类的坏人，心不由得颤抖了几下。抬起被干涸的泪水蒙住视线的眼，苏文眯了眯眼睛，视线模糊地出现了男生熟悉的脸。难道是错觉么？还是做梦？ “苏文，还真的是你啊？”男生惊讶道。 宋昱？仿佛看到希望的曙光，苏文揉了揉眼睛，眨眨眼仰头看清了面前的男生。 男生穿着白色的t恤，一脸关切地俯视着她。 激动之下，苏文迅速起身，蹲麻了的腿却不听使唤地木在原地，一阵万千蚂蚁爬过一般的麻意撕拉向外豁出，起身的力度太大，引得苏文瞬间失去重心受惯性牵引往前跌去。 倒下的瞬间苏文的记忆发生了倒带，时间回到前些天那个太 阳炙烤着的午后，同样是朝地上倒去，这次是否会有怀抱接住自己？ 闭上眼等待命运的降临，双臂失去重心地从空气中划过，结果落入一双结实的臂膀，薄荷味沐浴露的清香隔着薄薄的布料飘进苏文的鼻腔。察觉到没有跌倒的原因，苏文又是一阵害臊。 宋昱帮忙扶好跌倒的女生，打趣道，“看来你真是小脑发育不良啊。” “宋昱……”可是一开口，苏文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带着哭腔，泪水决堤似的向外涌出。 看到女生突如其来的眼泪，男生蓦地懵了，“你怎么哭了啊，我是开玩笑的。” 女生摇了摇头，努力止住决堤的泪水。 “你，你没事吧？” “没事，“苏文长呼了一口气，终于镇定下来，嗫嚅道，”就是，脚麻了。” “你这是怎么了？”男生一脸迷惑。 “我，我迷路了。” “哈？”这下换作男生彻底傻眼了。 一双眼睛还挂着泪水，苏文习惯性抬起手拭泪，一包纸巾却猝然出现在眼前。苏文接过纸巾道着谢，恍然间意识到那是从宋昱的侧后方递来的纸巾。苏文心中一紧，屏息凝视，越过宋昱朝后看去，果真是一班那个鼎鼎有名的丁惜年。 瘦高的少年穿着白色衬衫，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细碎的刘海悬在如玉般光洁的额头上，神情淡漠，依旧是往日里冰山的模样。但苏文分明察觉出或许那被奉为校草的男生并不如传言中的冷漠。 亲眼见识到穿着白衬衫的美少年，苏文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有层出不穷的小说乐衷于描写白衬衫少年了。 挂在眼眶中滴溜打转的泪水随着苏文睁大瞳孔的动作瞬间滑落，蓦然间她不知该说什么好，随口而出便是一句“谢谢你”。 “我班上同学，”宋昱侧过身对丁惜年说，“惜年，你先回去吧，我送她回去。” “嗯。”果然是冰山。 “还看呢，犯花痴了？”宋昱揶揄道，引得苏文低头羞赫起来。 “你一个人？出来做什么？” “我，出来取钱……这两天不是要缴校服的费用么，”面对男生疑惑的目光，苏文压下声来，“我只有农业银行的卡。” 小心翼翼地往男生脸上瞥去，却丝毫没有捕捉到任何异样的表情，男生很自然地说：“原来如此，我知道附近有一个农行，我带你去取吧。” “嗯，谢谢你。”苏文感激道。 “谢什么啊，你现在能走么？”男生打量了一下女生木在原地的腿。 “可以的。”苏文说着迈开脚走了几步，麻意阵阵袭来，她忍不住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走这边。”男生很自然地抓住女生的胳膊，力道很轻地将她转了一个方向。 “谢谢啊，又给你添麻烦了。”女生低下羞赫的脸，轻声对着挽着自己手臂的男生说。 “你是不是要吃个响栗？”宋昱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作势佯装要向女生额头敲来。 苏文望向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嘴角不经意间挂上了笑容，对腿上细细密密散开的麻意也不以为意。 第十二章：悄然而至的友谊的温暖 “我看你还是去办张建行卡比较好，学校不是有个建行取款点吗？”宋昱看着苏文认真建议道。 “嗯，这样也好。”苏文忍不住感慨，“刚来到省城，人生地不熟的，可不能总这样迷路了，这次还好是碰上你了。” “那你应该叫上个本地的同学一起出门啊。”宋昱理所当然地脱口而出，随后想到先前女生说起的“朋友寥寥无几”，转而说道：“或者叫我啊，我对这里很熟的，没有我不知道的路！” “好啊！只要你不嫌麻烦。” 女生果然露出又惊喜又感动的目光，活脱脱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宋昱兀自联想到自家狗狗小时候得到心仪食物时也是那般可怜兮兮的表情，便忍不住发笑。 “笑什么啊，反悔了？”女生疑惑。 “没，没，想到好笑的事情了。”男生依旧止不住笑意，“带了身份证吧？” “嗯，带了。” 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很快苏文便跟着宋昱到达了目的地，将卡里仅有的1500块钱取出，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转而宋昱便领着苏文去往建设银行支点了。 “我说你傻呆呆的，你这样很容易被骗好不好？”男生轻笑，眼神拂过女生懵懂地睁大的眼睛，“不管是小地方还是大城市，总会有些坏人的，你还是多长长心吧，不然被拐了怎么办？” 女生被教育得哑口无言，“额……我……你……你貌似比我小一岁吧？” “是啊，那又怎样？”男生无奈地挠了挠头，“这貌似和年龄没多大关系吧？” “好吧……好像是。”女生沮丧地低了低头。 “瞧你那傻样。”男生竟然再次不留情面地嗤笑起她来。 然而苏文丝毫没有感到任何不妥甚至恶意，傻傻地跟着一起笑起来。 “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平时干嘛老绷着一张脸？” “唔，我也不知道，习惯了吧。”苏文转而说道：“你那位冰山脸的朋友不也一样么？” “他啊，男生不一样啊，他冰山，女生们都喜欢、都尖叫，”宋昱停下来眯起眼打量女生，“你呢，不爱笑不爱说话的女生要遭到女生排挤吧？” 苏文睁大眼，惊讶道：“你怎么这么了解女生？” “也不算了解吧，”男生轻笑，“萧诗婕以前也是你那样，不爱笑，整天苦着一张脸，更何况她还是个美女，私底下嫉妒她的女生有很多，她比你更容易遭到女生的排挤。” 你怎么就知道，美女就更遭受他人排挤？有时候，受人排挤更与外貌无关，纯粹是看你不爽就莫名被排挤了。 “真难以想象，她现在那么活泼开朗……” 那么，她的改变都是你的功劳么？你也曾像对待我一般对待她么？位置轰然颠倒，原来我并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人都是会变的嘛。” 男生在前面带头走着，并没有察觉身后低下头的女生脸上有一丝叫做落寞的神情。 “要不要带你逛逛省城？”办理好银行卡存好闲余的钱，宋昱对苏文说道。 “好啊，那我们就沿路逛回学校吧？”想到第二天的摸底考试，苏文还是有些不确定，心里打着鼓。 男生包容地笑了笑，走在女生右手边，滔滔不绝地介绍着省城有哪些有名的景点，附近又有哪些大商城、大学城以及远近闻名的市图书馆…… “哦，对了，你手机给我一下。”说着说着，男生忽然想到了什么。 “做什么？”女生疑惑地问道，手已经不自觉地掏出手机朝对方递去。 宋昱拿着苏文的手机，苏文只见他指节分明的手迅速地点击着屏幕，不多久一阵小溪流水般悦耳的轻音乐铃声蓦然从男生裤兜的位置响起，几秒间霎然结束，宋昱露出满意的笑容，将手机递回苏文手里。 “呐，这样就好啦！下次遇到什么问题尽管找我。” 苏文怔怔地盯着手机屏幕里最新保存的手机联系人，“宋昱”那两个大字在蓝色的背景下闪着白色的光芒。 “你手机联系人怎么才几个？”宋昱笑道，“这下给你多添了一个可联系的对象了。” “谢谢你。”苏文感激地说道。 不是因为手机联系人多添了一个，而是感受到了来之不易的朋友间的关心与温暖。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这么喜欢跟别人道谢啊？”宋昱笑道，“我们不是朋友么？” “当然是。”苏文弯起嘴角，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肯定。 她何其不幸，从小到大都囿于不擅长人际交往带来的糟糕局面，变得郁郁寡欢、多愁善感。她又何其幸运，在高中三年新生活的开端里，原以为生活又将重复过往的阴郁，却遇见了像阳光一般温暖的人。 她并不知道阳光会伴随她多久，但她知道，她会一直一直像花儿一般向着阳光生长，努力朝阳光靠近。 终有一天，她也要成为阳光般的人。 军训过后，高中的学习生活便真正开始了。 周一早上升国旗，博德中学近三千名学生身着升旗仪式上统一的校服西装站在诺大的操场之上，一列列整齐划一的班级队伍如棋盘上摆放齐整的棋子。 男生女生们都穿着印有博德中学校徽的白色衬衫，女生们搭配着统一的深蓝色及膝百褶裙，衬衫领口别着红色蝴蝶领结，而男生们搭配的是红色领带及黑色西裤。 从早上起床换上规定的统一校服西装，苏文便为这洋气的校服西装满心欢喜雀跃着，甚至于暂时忘记了升旗仪式过后开始的摸底考试。 她就是这么个小镇姑娘，一大早便穿好校服站在宿舍阳台梳妆镜前打量镜中神采奕奕的女孩。她或许长相平凡，穿上了漂亮的校服却也能焕发出少女的自信来。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然而苏文欣喜万分的校服在漂亮的大城市女孩梁韵怡的眼里，却是“丑得不行”的校服。 “这校服好看吗？我怎么不觉得？”梁韵怡嗤笑，翘着兰花指拈起百褶裙摆，“这裙子也太长了吧，都快到膝盖了，好土！” 同寝的另一城市女孩陈雅琳立即附和道：“是呀是呀，还没有我们初中校服好看！” 梁韵怡与陈雅琳初中同在师大附中，在人才从四面八方齐聚一堂的博德中学相聚，如今又是同班又是同寝，来自同一个初中母校的两人宛如老乡一般相见恨晚，平日里做什么事更是成双成对。 苏文被泼了冷水，宛如被城里人当众骂了“乡巴佬”，脸上的笑容尴尬地挂着，一时间不知该笑还是不该笑。 “苏文，你领结有点歪了。”同寝室的另一女孩章筱栎适时打破了苏文尴尬的氛围，小巧的圆脸上闪着温和的笑意。话说间，苏文还未反应过来去整理领结，章筱栎便已经伸过手来帮苏文正了领结。 “筱栎，谢谢你啊。”苏文感激地笑了。 四人寝的寝室，起初因初识对彼此保留着美好的印象，去教室上课或去食堂吃饭，四人多有一起出行，以维持新鲜的友谊。时间久了，人与人之间的性格差异及生活习性慢慢显现，彼此间的磁场发生吸引或互斥，于是就有了各走各的路的局面。女生之间总喜 欢“拉帮结派”，与玩得好的女生出双入对，这大概是女生怕孤单的天性使然。 苏文已认清自己和梁韵怡、陈雅琳之辈并非同一类人，于是早早做好“每天抬头相见却无异于陌生人”的心理准备。所幸，室友里还有一女孩同自己个性相投，那便是章筱栎。 章筱栎长着一张娃娃脸，一双大眼睛总是神采奕奕，肤白细嫩，婴儿肥的脸显得有几分肉呼，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要捏一捏触摸其手感。章筱栎与梁韵怡那些女孩同样来自大城市，身上却丝毫没有大城市有钱人家大小姐的脾性。她如水一般温和，每每令苏文心生宁静。 就是这样的女孩，苏文宛如捡到宝藏一般珍视她同章筱栎的友谊。 章筱栎轻轻松松便能化解梁韵怡的泼冷水给苏文心里带来的不痛快，如果没有她，多愁善感的苏文指不定又要为自己敏感的自尊心郁郁寡欢许久。 所以，军训过后全体学生第一次升国旗，苏文怀着满心期待迎接着那一刻的到来。 高一年级队列位于全校学生队伍最前方，作为第二大尖子班的高一二班自然紧靠升旗台。 站在整齐的班级队伍中，苏文习惯性地看向一班的队伍，搜寻那个她熟悉的身影。身材高挑的许乐秋站在一班女生队伍后方，看起来格外显眼。漂亮的校服穿在漂亮的女生身上，果然无异于锦上添花。 升旗仪式正式开始，队伍前列的苏文漫不经心朝升旗手瞥去，却惊艳于四位升旗手的阵容之强大，校园风云人物齐聚一堂，身着一套校服西装的俊男靓女踩着整齐的步伐朝升旗台走去，四人各牵引着国旗的一角，神情无不庄严肃穆。 广播里好听的女声正说着：“今天，担任升旗任务的是高一一班和二班，升旗手分别是：高一一班的丁惜年、赵桀，以及高一二班的宋昱和萧诗婕同学，四位同学今年在本省中考中分别取得第一、第三、第二、第四名的优异成绩……” 学生群里压抑着骚动，苏文不用回头看也能想象到女生们花痴的眼，以及男生们跟随升旗台上耀眼女生的目光。 世界上真会有如此强大的基因么？身着校服西装的丁惜年挺拔帅气的身姿无疑是四人中最亮眼的焦点，与他身高齐平的赵桀亦是风格迥异的美少年，而升旗手中唯一的女生萧诗婕的亮眼更无需赘述。苏文望向与萧诗婕并行的宋昱，两人走在一起，只比女生高上一小截的宋昱身高显然不占优势，他未长开的模样在成熟美少年的对比下略显稚嫩，反倒被衬得平淡无奇起来。而单纯看他一个人，苏文第一时间也小小地惊艳了一把。 苏文脑海里倏忽想起眉眼稚嫩的男生黑白分明的眼睛，她很笃定他绝不是平淡无奇的那个人。 第一次看见女升旗手走上升旗台，苏文心中忍不住发出感慨。博德不愧为全省最闻名的中学，其兼容并蓄的传统一直为外界所称道，如今苏文第一次亲眼目睹，对自己的高中校园便越发爱戴了。 国歌的音乐响起，冰系少年仰着冷漠而肃穆的脸，修长的手掌奋力将国旗扬向空中，随风卷起呼啦的声音。少年展旗的动作浑然一成，红旗肆意向空中飘扬，男生精致的脸庞在红色的掩映下若隐若现。又是一个足以令女生们尖叫的时刻。 全校学生齐唱国歌，对着升旗台缓缓升起的国旗行注目礼。 护旗手是宋昱，只见他身体保持着立正姿势，左手在上右手在下，两手抓紧旗绳并靠在旗杆上，随着国歌的音乐有频率地向下拉旗绳，音乐停止的瞬间，男生正好将国旗升上旗杆顶端，时间卡得刚刚好。男生做事的精准和一丝不苟也让台下的苏文大为赞叹。 第十三章：需要付出一百倍努力去捍卫的骄傲 校长在新生正式开学之际例行国旗下的讲话，不知又有多少学生听进去了这繁琐平常的讲话。 学生的关注点永远不会在校领导们枯燥的讲话中，正值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胸腔里涌动着少男少女们独有的期待与向往。 果不其然，升旗仪式结束后学生队伍中爆发出一阵兴奋的骚动，少男少女们的话题无不是围着早上四位耀眼的升旗手展开。 “丁惜年真的好帅啊！感觉就像是小说里走出来的冰山美少年哇咔咔！！” “赵桀也好帅，又痞又阳光，学习成绩还那么好！篮球超棒的！” “二班那个宋昱也不错啊，人超好，特别有风度！学习也特别好！” 女生们的话题听来听去都离不开那几个天之骄子般的少年，苏文混迹在人群之中，从四面八方接收着女生们热烈的讨论。 优秀的人总离不开人们追逐与艳羡的目光，即便是在人群中也鹤立鸡群一般闪耀。走到更大的世界，遇见更多不一样的人，才发现世界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大、比自己想象中的精彩万分。 曾几何时，苏文在她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初中校园里，也曾像他们那般是同学们眼中也是老师们眼中的天之骄子，来自四面八方的赞赏有很多，她却不曾像他们那般耀眼。 每个平凡的人在这浩大的人世间就像一粒微小的尘沙，随着风向不知要被带往何处，或悄然降落融于广袤的土地，或被风吹走消弭于无形。 “这套校服很适合你啊。”男生清朗的声音蓦然在女生身边响起。 跟着摩肩接踵的学生队伍缓慢移动，木然的女生不太确定声音是否向着自己，抬头环顾，不经意间却落入男生星光闪烁一般的眼。 第一次看见宋昱穿着一整套校服西装，修长的西裤把男生衬托得更加修长了。 被所有人万众瞩目的星星，某一刻竟从遥远的天际降临人间，落在平凡的小草身边。那一定只是擦肩而过偶然邂逅而已。 “你怎么在这啊？”还没问出口，苏文竟脱口而出一句：“你今天也很帅啊！” 话一说出口，苏文羞赫得恨不得一咬自己多话的舌头，第一次当着男生的面夸奖一个男生帅气，与那些花痴的女生丝毫无异，这是从前的苏文不敢想更不会做的事。 苏文多年来印在骨子里的高冷与矜贵，在那不经意的一刻竟溃不成军。 男生朝她眨眨眼，对女生的别扭并不多以为意。 中学时代，无论心中涌过多少千军万马般不安的少年情愫，碰上最令多数学生头疼的考试，多少与学习无关的思绪也要马上烟消云散了。 令苏文惴惴不安的摸底考试终于来了，前些天晚上的失眠此刻对女生丝毫也没有影响。苏文像打了鸡血似的精神振奋，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紧绷的神经仿佛孤注一掷般。 摸底考试并没有分考场，甚至没有安排座位，正如班主任王天弛老师说的那般：“老师相信大家，大家就把这当作平时的一个小测验，发挥出正常水平就好了。” 苏文暗地唏嘘，庆幸班主任没有兴师动众安排座位，不然排名靠后的自己铁定要坐到教室最后排的座位上了。 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骄傲，苏文亦然。在这个人才济济的班级里再落后，她也曾经有过辉煌的时候。也正因为曾经登上过高峰，如今眼光自然向着高处。苏文不愿屈就自己，只好小心翼翼掩饰着自己敏感的自尊心，将过往的荣耀与骄傲装进心底的匣子里。 好不容易凭自己努力考入了省重点高中博德中学，好不容易挤进第二大尖子班，哪怕排名倒数，苏文对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结果也珍视不已。 整个摸底考试过程中，苏文神经紧绷着，生怕一个不注意便马虎失了算。她并不是天才型的种子选手，初中时代得到全校给予的荣耀与肯定，多半来源于自己日以继夜的勤奋与刻苦。那是以自己绝大多数时间为赌注赢得的成绩。 也曾在背后时常听到初中同班女生鄙夷的讨论：“成绩好有什么用？看她那自命清高的样子就不爽，她还不是努力才有现在的成绩，其实人可笨了！我们要像她那样努力，成绩肯定比她好！” 可事实是，那些只会在背后恶意中伤自己的女生们从来只会满口抱怨，把说人闲话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却从没有付出苏文哪怕一小半的努力。到头来，中考过后，要么是走上职高的路途，要么是提前步入社会在浩大的社会工程里做一名打工仔。 正因为清楚地明晰那些只以说人闲话中伤他人为乐的女生们将来的命运，苏文不但不生气不抱怨女生们的恶意中伤，甚至对她们饱含同情，往往向她们投向一道怜悯的目光，上一刻说着苏文闲话准备拗起嗓子尖声讽刺的女生们立马懵得两眼发直。 她们并不会懂苏文内心的想法，与其去抱怨身边那一群随波逐流满心怨艾的女生们，何不如放开自己的心引领自己走上更高的境界。被班上女生们孤立甚至时常恶意中伤的苏文，人际交往的糟糕，自然使她显得倍加可怜，但她从始至终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不想一辈子囿于庸庸碌碌的桎梏，她要凭着自己的努力去找寻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 因此，苏文从来都认清自己努力型选手的身份，也从不像某些好学生一般做着天才表面的工作，背地里却与优秀者暗暗较劲，比任何人付出的汗水都要多。自己是什么样，那便是什么样，掩饰并不会改变什么。 既然掩饰无法改变什么，何不认清现实，接受自己本身就存在的不完美。 曾经的荣耀只属于曾经，而当下的时光更应该好好把握。 各科试卷一一下发的时候，苏文已经做好一切心理准备，结果是好是坏她都虚心接受。 “你英语真不错！”前座的男生向后递发试卷时不吝啬地夸奖。 苏文盯着英语试卷上红色水笔写着的“118”分，绷紧的弦终于开始放松，最起码她擅长的学科还能给她些许安慰。 苏文忍不住伸长脖子偷瞄了前座男生大方地铺开在书桌上的英语试卷，“110”分亦是个不俗的成绩，更何况他还是个男生。 男生？苏文无奈地摇了摇头，深感自己被从前学校里的老师们统一战线的结论“男生普遍不擅长英语”所影响，形成了“男生英语不如女生”的惯性思维，现如今只觉得好笑。男生普遍不擅长英语，这类命题在全省学生佼佼者齐聚的博德中学是断然不 存在的。 不过这小小的差距也让苏文倏忽间想起排名榜上彼此相隔大半个班级的入学成绩排名，终于觉得前后桌的距离开始拉近了一点点。 做朋友想要长久，双方实力必然要旗鼓相当，差距太远都会产生距离与隔阂。为了彼此间差距变得更小，苏文咬紧牙关鼓励自己奋力追赶。 除了英语，苏文最擅长的语文、政史地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当然，这是相对于苏文中考县第二的成绩而言。最令苏文欣慰的是，语文课上老师钦点了苏文的名字，当众夸奖她作文写得层次分明、语言优美，要同学们都向她学习。苏文在同学们一片艳羡的目光中羞涩地低垂了眉眼，她这个入学成绩排班上倒数第五名的平平无奇的人，终于摆脱了一次倒数的标签带来的阴影。 “苏文，你语文答题纸借我一下，我得好好学习下你的作文啊。” 语文课后，前座男生笑容灿烂地侧过身望向苏文，在男生嘉赏的目光中，苏文面露羞涩却大大方方地把语文答题卡给男生递了过去。 不过，除了文科里比较擅长的几门学科，剩下的数理化之类的理科学科，苏文没一样能像语文和英语那般拿得出手。在前座男生数理化几近于满分的强烈对比下，苏文心中的不安与紧迫愈发地放大。语文和英语带给她的短暂荣耀立刻烟消云散，横亘在她眼前的是她怎么也跨越不了的长河。 当然，她并不能和省中考夺得亚军在班级里排名第一的人相比。人要知足才能快乐。 总体来说，苏文摸底考试发挥倒还算好，总成绩比中考时多了十五分，年级排名86，班级排名40，比原先前进了足足五六名，在这个高手如云的博德中学，原先排倒数之列的苏文能够超越前面几位同学，最起码说明她还有进步，苏文倒还满意这样的结果。 苏文告诉自己不能和别人比，与过去的自己赛跑才是最重要的。但苏文也总按耐不住自己的心，同桌孔迟迟年级第十的成绩远远超出自己，就连看似吊儿郎当的邓家明也取得了年级六十的成绩。 苏文暗地里比较着各同学的学习成绩，甚至连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的俗气。身边高手如云，稍不注意便会被与自己旗鼓相当的人拉至身后，更何况前面还有那么多天才型优秀的人呢？ 从前在苏文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棋逢对手总是少数，稳坐年级第一的苏文甚至在老师们的褒奖中相信起自己是天赋型选手来。直到初三那年，临近中考的那一学期，班上转来了一名外地生，自此以后苏文被拉下年级第一的宝座，天赋型选手的神坛彻底倒塌，她在比她更天之骄子的少年面前湮没了自己初中以来稳坐第一的骄傲。棋逢对手，从此在与对方追逐第一的路上愈演愈烈，尽管她从那转校少年出现的那天起便居于第二的不败位置了。 如今，巨大的压力推促着苏文奋力追赶，她甚至想，如果初中时代便能置身于如此这般汹涌的浪潮之中，她或许能前进得更快罢。 开学以来那些莫名的情绪与杂念纷纷被她抛诸脑后。除了学习这个目标，她再也不敢去幻想其他有的没的了。 她心中也有自己的骄傲，而那骄傲需要自己比从前付出一百倍努力去捍卫和守候。 第十四章：我不要和别人比，我就是想超越你 许乐秋就像失去了消息一般远离了苏文的生活，有时苏文主动走到一班门口，苦苦搜寻却总也寻不见她的身影。好不容易在食堂或校园的小路上遇见，苏文迫不及待想要把心中的疑惑问出，然而回答她的永远是好友避重就轻和漏洞百出的回答。 她在忙什么？为什么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自小学相识，苏文和许乐秋成为他人眼中形影不离般的连体姐妹，而她们有什么秘密也从不对彼此保留永远和盘托出，因为她们是彼此人生中最好最重要的朋友，也将是陪伴彼此一生的唯一挚友。 “永远的”、“最好的”、“唯一的”之类的前缀加在“朋友”二字上太多，以至于苏文对彼此间“挚友”的关系深信不疑，太过笃定二人中的情谊。 她撇下自己，没有留下一句话便没了人影的时候，苏文也不是没有想过，也许自己之于对方而言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重要。从小到大把对方当作自己唯一挚友的人，从来都只是苏文而已。 曾经众人眼中的连体姐妹是从何时开始有了距离？曾经无忧无虑脸上洋溢着天真无邪笑容的女孩们，初中开始前忽然开窍一夜成熟了一般，她们不再没心没肺地笑和打闹，转而关注起学习成绩，开始担忧自己的未来。 对，就是学习成绩，苏文蓦地想到，小学六年级升初中那会，苏文和许乐秋第一次闹大分歧正是因为成绩。苏文怎么也会记得，小小的许乐秋稚嫩的脸上扬起倔强和受伤的表情，带着哭腔吼道：“为什么你成绩比我好？跟你比起来，我就什么都不是！” “你为什么要和我比？你就那么希望我比你差么？”小小的苏文整颗心都受到了伤害，同样倔强地回应。 “我不要和别人比，我就是想超过你！”小学六年级，小小的许乐秋一把推开站在她身旁的苏文，留下一句仿佛积压了许久终于爆发出来的话语。 童年时代总是在不经意间猝然终结，突然得让人猝不及防。 当年的苏文怔怔地僵在原地，寒意从心底里喷薄而出，涌入神经的细枝末梢，使苏文在盛夏炎热的太阳底下也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很久很久以后，苏文才明白当时失望透骨的凉意叫做寒心。而那寒心源自于自己“最亲密的”友谊，一次吵架分离了原本连体婴儿般形影不离的姐妹，横亘在彼此之间的是银河与星辰般遥远的隔阂与距离。 苏文已经忘却小学六年级第一次爆发隔阂的争吵之后，两人是如何重归于好。但她循着记忆断断续续的曲线，终于顺藤摸瓜找到了她与好友发生分歧的源头。 相识近十年，苏文最懂许乐秋的心情，许乐秋从小爱拿自己与苏文比较，如今靠着父亲的关系挤进了博德，许乐秋不光与苏文在学习上差距越来越大，面对身边高手如云的激烈竞争，就连曾经在初中校园稳居年级第一辉煌一时的苏文也苦不堪言，更何况在初中校园原本就居于普通班不高不低的她？ 苏文一早便预料到许乐秋在摸底考试中垫底 的排名，尽管她的成绩也处于班上垫底的边缘，而她与许乐秋终究有着无法抹去的天壤之别。年级排名86在班级里垫底，与年级排名接近1000在班级里垫底，其中的差别不言而喻。更何况博德中学向来有公开学生排名榜单的传统，稍有留心者便能注意到许乐秋与博德第一大尖子班格格不入的成绩。她，心里又会作何感想？ 苏文不敢再细想下去，如果换作是苏文遭遇此种境地，恐怕她要比许乐秋更无法接受。 摸底考试后，苏文因预见了好友糟糕的境遇而忧心忡忡，却始终没有想到一个更好的方法安慰许乐秋。正因为懂乐秋心底敏感的自尊心，苏文不敢轻易触碰许乐秋心里悬着的那一根防线。 更何况，苏文清楚地知道，许乐秋从小便抱着“要超越她”的想法与她暗地里较真，更确切地说好友把她当作竞争的对手。想着小学六年级的那次争端，苏文段然不敢触碰许乐秋内心的敏感了。 “你最近怎么了？你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我有点担心你。”苏文心里惴惴不安，决定还是先给许乐秋发去一条短信。简短的两句话，苏文写了又改，改了又删，终于确定好最后较为温和的版本。 “好啊，苏文，抓到你玩手机了！” 头顶忽然响起男生轻快明亮的声音，苏文如临大敌般大惊失色，连忙收起手机胡乱塞进书桌里，抬起头惊慌地张望。 女生睁大了眼睛，眼里还流露着恐惧与慌乱，像极了一只撞见狼群拼命逃窜的兔子。 “宋昱，你要吓死我是不是？我还以为是班主任呢！”女生瞪向嬉皮笑脸的男生。 男生对捉弄女生这种事好像总是乐此不疲。 “嗯？我怎么了？作为你们的班长大人，是不是应该严厉督促你们好好学习？”宋昱面朝着苏文坐回座位上，两手随意地搁在苏文桌上，把玩着女生的文具，看上去一副大人似的模样，语气里却充满了戏谑。 “是是是，班长你说的对！”苏文将几绺碎发绾到耳后，看着前座的班长大人无奈道，“今天不是星期五嘛，下午都是自习课。” 所以她把手机带来了教室，在没有想到更好的方法安慰乐秋之前，还是先发发短信试探一下。明明与好友所在的班级只是一墙之隔，许乐秋却好像躲着苏文似的，一下课就没了人影。 “你放学后有什么打算？”男生不经意问道。 “能有什么打算？”苏文看向男生白净的脸庞，“我家又不在省城，周末又没法回家。” 宋昱轻笑，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目光越过苏文的肩膀看向她身后，确定苏文后座无人，转而促狭道：“周彦宏不是约你周末出去玩吗？我可听到了哦。” 看着男生八卦的眼神，苏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羞赫道：“没有的事。你们男生也这么八卦的嘛？” “没有啊，哈哈，身为你的前桌兼班长关心关心你嘛！”男生笑着打哈哈。 周彦宏是 苏文的后桌，也是军训最后几天里和苏文同一行列挽臂练习齐步走的男孩子。当初军训练习的时候，苏文出于害羞没敢正面打量身旁的男生，更在目睹班上羞涩的女同学被教官训斥之后，雄赳赳气昂昂地与陌生男孩周彦宏挽臂练习齐步走。 事后，苏文用“城里人”的目光教育自己与男同学挽臂在大城市里只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自己无需扭扭捏捏，在意这在意那。如若不然，军训第一天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在宋昱怀里，岂不是更见不得人？每每想起那个阴差阳错的拥抱，苏文反倒耳根一红。 于是，原本让苏文羞涩的与男生挽臂之事便在“城里人”目光的影响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连带着那个让苏文忍不住脸红心跳的拥抱，也被一股脑丢出了心门外。 但苏文却没想到，摸底考试那天，前座的她侧过身向后下传试卷，不经意间对上后桌男生的目光，苏文认出了后桌那个长相白白净净的男生正是那天军训同自己挽臂的男同学。当然，对于后桌男生看向自己时羞怯的眼神，苏文并没有太多在意。 只是偶尔耳朵里会飘来后座两位男生密切的谈话声，更准确地说或许是后桌男生同桌沈常棣挑起的说话声。苏文本不会故意倾听他人的谈话，但话题中心既然是她自己，她便没法不在意他人有关自己的谈话内容。 “你不是想和苏文做朋友吗？那你主动跟她说话啊！”沈常棣眨眨眼，用胳膊推推身旁的男生，极力怂恿道。 “我，额，我还是不要吧，不太好。”周彦宏刻意压低了声音，左右为难道。 沈常棣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你这么胆小是追不到女孩子的。” 男生声音里尽是羞赫，“我，我又没有说要追人家，你快别乱说。” “我真是服了你了，”沈常棣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昨晚是谁在那说……” 话未说完，满脸通红的男生急忙制止了沈常棣，“别说了你，待会被听到了……” “听到了又怎样？就是要让她听到！”用心良苦却得不到感激，活该他追不到喜欢的女孩子。 沈常棣故意放大音量，引得后桌男生唏嘘不已，又是一阵动静传来。 当事人苏文懵得好久都回不过神来。 周彦宏学习成绩不错，摸底考试排名在年级前20，是个省城里地地道道的好学生，但却是个羞涩的男孩子。苏文偶尔与他目光接触，男生胆怯地看她一眼，随后便将视线移向别处，眼里露出些许羞涩。先前苏文对此甚是不解，直到偶然间听到身后两个男生的聊天内容。 坐在她后座的男生，他是……喜欢自己？苏文对这个大胆的想象羞赫不已。 也许只是别人搞的恶作剧呢。 苏文懵懂的青春全都喂了课本，除却小学六年级收到人生中第一封男孩子写给自己的情书以外，再没有男生对她表达过好感。爱情这种东西，它是什么样子？苏文只在言情小说和电视剧里看过。 第十五章：其实你很好看啊，很纯，很可爱 “哈哈，你还没发现么？”宋昱的眼睛闪亮得仿佛有星星在跳动，面对女生迷惑的眼神，他突然凑近，眼里的笑意变得有些许邪恶，“他，喜欢你。” 面对男生突然凑近的脸庞，苏文吓得心脏蹬了蹬，脸刷地红了起来。 “你，你别乱说，没有的事。”苏文满脸羞赫，一想到先前后桌两个男生的对话，嗫嚅地说道，“可能只是好感吧。” 男生眼里噙着笑意上下打量着苏文，目光坦然而澄澈，“是挺呆，挺萌的哈哈～” 话一说完，只见苏文的脸更红了些，像一只熟透的红苹果，很诱人，可是他不能吃。宋昱隔着桌椅看着苏文，很享受这样逗弄得她满脸涨红的时光。 苏文正感慨自己一开学就遇上了桃花运，这对于她这个从未谈过恋爱的女生来说无疑是件让自己脸红心跳的新鲜事。心底泛起一圈圈涟漪，可也只是泛起涟漪而已，她对那位男生一无所知，更何谈有其他任何想法？更何况……说不定真的只是误解而已。 “我，我长得又不好看，没有人会喜欢我吧……”女生神情忽然失落起来，轻声嗫嚅道。 但还是被男生捕捉到了，男生瞪着大眼，反应有些夸张，“哈啊？” “没什么。”女生低着头撇了撇嘴。 “你这么不自信啊，”宋昱看了看她，“其实你，很好看啊。很纯，很可爱。” 苏文又惊又喜，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男生的眼睛。 仿佛再次确认一般，宋昱勾起嘴角轻笑，说道：“哈哈，你可能不知道，周彦宏在宿舍里跟沈常棣聊天，不经意间说到你，他说……呃呃，等我演示下……” 男生夸张地学着周彦宏小里小气说话的语调：“‘那个女生长得好好看，好可爱，好想和她做朋友哦’……哈哈哈像不像？” 苏文看着男生夸张的模仿，没绷住女生的矜持，被逗得捧腹大笑，转而一想脸颊羞涩得发起烫来，苏文依旧不确定，“是……真的？” “不然还有假？”男生一脸坏笑，“不然沈常棣在那一个劲地撮合你跟周彦宏做什么？” “跟他又没关系……”想起令她懊恼的沈常棣，苏文又是一阵头疼。 “你们聊什么这么嗨？”梁韵怡从教室外款款走来，正好碰上两人的对话。 见苏文红着一张脸，梁韵怡好奇道，“这是怎么了？” 不等苏文开口，一脸笑嘻嘻的宋昱抢着说道，“她啊，碰上桃花运了！” 八卦果然是女生的天性，梁韵怡眼神一亮，声音也变得无比欢快，“快说快说，谁啊？” “喏，就苏文后面那个，”宋昱朝苏文身后无人的座位眨了眨眼，“周彦宏，我室友。” “还可以的嘛！”梁韵怡八卦地朝苏文挤挤眼，“没想到还有人喜欢你啊，一开学就碰上桃花运了，厉害！” 苏文羞涩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明明对方语气里并无恶意，她的话一瞬间还是刺痛了苏文敏感的自尊心。但不悦的表情也只是转瞬即逝，她客套地微笑回应，“没有没有，你别听宋昱乱说。” “看好你哟。”梁韵怡冲苏文眨了眨眼，目光中散发着女生特有的八卦气息。 周彦宏是宋昱的室友，更准确地来说，苏文的前后桌四位男生是一个寝室的。被他们一寝室四个男生包围着，苏文忽然感觉到寸步难行，假使 后桌男生真的在他那些室友的怂恿下追求她，到时候她该如何回绝？ 长这么大，苏文人生中头一次碰上这样的难题，不禁有些苦恼起来。 前后桌都是男生，自己在班上认识的女生甚至没有几个，苏文只好在某个课间趁着前后桌男生都走开了，压低声音迟疑地询问同桌孔迟迟，“孔迟迟，要是有人对你表示好感，你会怎么做？” 面对苏文小心翼翼探询的目光，孔迟迟一向冷漠的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笑意，“那得看你喜不喜欢对方了。” 苏文并不明白，依旧一副迷糊疑惑的神情，对此，孔迟迟直言不讳：“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拒绝。” 对于苏文惹桃花之事，作为同桌的孔迟迟早已目睹，而她只能负责地告诉她：“想谈恋爱了？不过高中不允许早恋的哦。” 孔迟迟短小精悍的箴言听起来倒很有道理，但她的下一句却令苏文咋舌，苏文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连忙解释，“不是的，我真没有。就是不知道怎么拒绝……我，我第一次碰到这种事。” “哈哈哈哈哈哈～”刚巧回到座位上的前座男生忍俊不禁，正好听到两个女生后面的对话。 看着男生促狭的笑容，苏文愈发窘迫起来。 实际上，这场桃花运来得极其平淡，当事人周彦宏并没有太多表示，反倒是他的狗头军师沈常棣时不时拿苏文打趣，引得周彦宏面红耳赤地与他争执。真倒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周末，学生宿舍楼冷冷清清，多数城市户口的学生早已在周五放学之际回了家，宿舍楼里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少许外地生。 苏文一个人待在寝室，手脚麻利地写完了各科作业，捧着一本外国文学书籍一个人在寂静无声的寝室里看了一个多小时。拿起手表一看却发现时针才指向上午十点，连自己都感觉要被寂静给吞噬了。 点亮手机屏幕，发着荧光的屏幕如周末的寝室一般寂静，上面没有一条最新消息。 信息栏上最新消息显示的时间还是周五16点06分，苏文给许乐秋发去的信息依旧孤零零地躺在手机信箱里。 打开手机qq，在苏文寥寥无几的qq好友里，她看到乐秋灰色的头像。 她怎么了？ 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在苏文心头，苏文急忙打开通讯录给乐秋拨去了电话。 “嘟……嘟……嘟……” 手机响起了一阵忙音，电话打通了，可是一直没有人接听。正当苏文失望至极打算挂掉电话时，手机那头传来许乐秋空洞的声音：“喂？小文？” 苏文喜出望外，两手紧握着手机，声音里透露着数不尽的喜悦与感动：“小秋，你可算接我电话了，你现在在哪？最近过得好吗？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啊？我好担心你，什么时候我们好好谈一谈？” 一大段问话噼里啪啦向电话那头的许乐秋砸来，许乐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沉寂已久的她甚至都忘记了还有从小到大的闺蜜陪伴着自己。 似乎她早已忘记了两人曾经手拉着手说“要做彼此一辈子的好朋友”那段快乐的时光，似乎她已经被坎坷的人生逼到荒无人烟的境地，前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后面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她不能跳下悬崖，她只能回到漫无边际的荒原之中，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走，困顿于人烟罕至的荒原之中，孤立无援却 要做着困兽之斗。而在霎那间，一句熟悉的呼唤骤然在她耳边响起，乐秋，我在这里。 一股暖流缓缓汇入乐秋干涸的心田，喉咙里止不住涌起酸涩，最后，许乐秋只艰难吐出一句简单的句子：“我没事，我在省城的家里。” 苏文敏锐地察觉到好友悲伤的情绪，小心翼翼道：“小秋，不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你不要怕，你还有我呢！” “谢谢你，小文。”几滴晶莹的眼泪自脸上滑落，许乐秋顿了顿，“我明天来学校就过来找你。” 电话里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但苏文直觉告诉自己乐秋的事情必定与学习成绩有关。 翌日，苏文终于见到了许乐秋，仿佛与阔别已久的朋友重逢。果然不出苏文所料，许乐秋洋娃娃般精致的脸上却有着极不搭调的萧索神情。 “摸底考试我考得很不好。”许乐秋半天才缓缓开口，“其实我早就预料到了，以我原先的成绩，本就上不了博德，在博德我很难适应下去。” 苏文早已预料到此番谈话，亲耳听到闺蜜说出口，只能紧握着她的手给以她微小的安慰。 “慢慢来，以后会好起来的。” “小文，真的很难。”乐秋紧锁着眉头，眼里似乎又流转着泪水，“开学以来我觉得好煎熬，尤其是摸底考试考试之后，看到成绩排名时我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苏文的心颤了颤，即便早已预料到今天的局面，真正面对时，她也为乐秋万般揪心。 苏文握着乐秋的手更紧了些，“千万别那样想，没有什么比自己活得开心更重要。我们好不容易进了博德，你也知道这里竞争有多大，学习的问题急不来，咱们慢慢学，一点点进步！” “学校会等我慢慢进步吗？我班主任会等我吗？”乐秋的眼里多了些许悲怆的味道，“你不知道，我班主任找我谈话了，他说我要是无法适应博德的进度，我就要被退回县里。” 苏文震惊得瞪大眼睛，失语间，只听见乐秋呓语般说道：“也许我一开始就不该来这里。” “不会的，只要你努力，一定能留下来！小秋，我相信你可以！”苏文急着安慰乐秋受伤的心灵，话一说出口连自己都没有了底气。 “但愿吧。”许乐秋仰起头望向澄澈的蓝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瞬间释然，她对着苏文挤出一道苦涩的笑容，“反正我马上就要离开一班了。” 苏文傻了眼，乐秋解释道：“你放心，不是离开博德，我爸建议我先到普通班去适应适应，尖子班的学习进度我跟不上……” 许乐秋像是自嘲，“我那爸爸这周又为我忙前忙后，刚宴请完学校大小老师和领导，昨天又为我转班的事请客。” “我觉得这样或许会更好，普通班压力没有那么大，到时候小秋你就放宽心好好学习。”苏文鼓励道，“尖子班真的好变态，我也压力山大呢！智商根本不够用！” 许乐秋满是阴霾的脸终于云开见日般扬起了轻微的笑容，“我相信小文你行的。” “小秋……” “嗯？” “以后记得有什么事都告诉我，别老憋在心里。” “嗯。”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么，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我知道。”许乐秋扬起憔悴了的小脸，对苏文感激地一笑。 第十六章：那时候，我们就像七月与安生 感怀之际，看着苏文一脸关切的脸庞，许乐秋小心翼翼地将来自于最好的朋友的关心珍藏入心底。脑海里倏忽间想起两人曾经共读过的一本青春小说，许乐秋从来没有看小说的嗜好，当初阅读那小说全然是因为苏文读完小说后满脸赤诚的感动。她当时便想，是什么青春小说把自己闺蜜感动成一夜顿悟人生的模样？ 抱着好奇的心情，许乐秋读完了那部被苏文奉为青春小说之经典的读物，的确感动，的确真实，她第一次了解到自己形影不离的闺蜜时思绪万千的心情。小说的书名许乐秋向来记不清，但她对小说中某段话却有着格外清晰的记忆，曾经她也学着苏文把小说里精妙绝伦的句子摘抄到了笔记本上。 “这世界，我听过最美的情话，不是你说你爱我，而是你说有你在，一直都在。这世间，我经历的最好的友情，不是多么热血，多么豪情，而是，你们一直都在，默默的在。不离，不弃。因这些‘从未离开’，让我们苍颜白发之后，历经叛离悲苦，还会像年少时那样去执拗地相信，友情和爱。” 我经历过的最好的友谊，不是多么热血，多么豪情，而是，你一直在。不离，不弃。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打进来，直溜溜地覆盖在许乐秋的书桌上，金黄色的光影投射在少女低垂的眼睑间，长长的睫毛宛如舞动的蝴蝶随着眨眼的动作扑闪扑闪。时光漫长得仿如电影机的分镜头，随着金色阳光里雪沫般游荡的粉尘倒映至很久很久以前。 苏文和许乐秋自小学校园相识。 曾经的小乐秋因青春靓丽的容貌以及活泼开朗的个性在小学班级里叱咤风云，她是班级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女生，排名总在班级前五的名列。她也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不止一次听到过本班的同学称自己为班花。 小学的孩子虽天真无邪，却也无不以美貌和学习成绩作为衡量一个人是否值得追捧的因素。美貌与成绩，小小的许乐秋皆有。因此她自然而然成了全班同学眼中的焦点，甚至比班上最帅气成绩最好的男同学还要受欢迎。不光男生们把她当作暗恋的对象，小小的女生们亦把自己当作首领一般追捧，无论自己做什么，拥有一呼百应能力的自己身边总能呼朋引伴组成一支小小的女子舰队。更何况老师们也喜欢聪明漂亮的小孩，小乐秋在老师们赞不绝口的称赞中越来越自信，明媚得甚至于张扬。 小小的年纪尚不懂得虚荣是什么，而她在无尽的荣耀中日益膨胀尽享着虚荣带给她的自豪。 她连梳头发都要梳一个与全班女生截然不同的发型，一年级的小女生多数扎着两条小辫子，亦或是绑着一条小马尾，为数不多的小女孩剪着男生气的短发。许乐秋也绑马尾，然而她的马尾不是软绵绵搭在后脑勺上，而是靠右斜高高地扎起，自然卷的头发如同随风起舞的柳条在脑袋上晃荡。看上去青春靓丽，自信又张扬。 但是这样的荣耀并没有持续太久，小学二年级开学之际，乐秋的班级搬进了二年级学生的教室，老师还是原先的老师，同学还是原先的同学，荣耀和追捧还是原来的滋味。就在许乐秋以为整个小学时代将在老师的赞赏与同学们艳羡的目光中度过的时候，一个转校生的到来打破了原有的宁静与平衡。 转校生是个从外地转来的女孩子，报道的那天，扎着两根长辫子的小女孩背着印有卡通图案的红色小书包从正门走进了教室。小女孩胆怯地低垂着眼，怯生生地扫过早已坐满了 学生的座位，她不敢直面新同学纷纷向她投来的目光，尽管全班同学已为这个突然到来的陌生小女孩投去了所有的关注。 班级里一阵闹哄哄，小学二年级的学生依旧是个爱打爱闹的幼稚孩子，即便受尽宠爱的班花亦然。同女生们追追打打正尽兴的小乐秋也跟随同学们的目光注意到陌生的小女孩，小女孩一张小脸眉清目秀，脸蛋因胆怯和害羞红成了一只小苹果。作为女生的小乐秋见了，也不禁感叹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女生。 那是与小乐秋张扬的靓丽截然不同的美，小女孩眉眼清浅，眉目间不自觉流露出楚楚动人的婉转，加之羞涩胆怯的模样，红红的脸颊平添几分娇艳之色，让旁观者忍不住生出几分爱怜。 她怯怯地站在教室后方，看着占满了的座位和班上一张张陌生的脸庞，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你叫什么名字呀？你是新来的同学吗？”小乐秋理了理自己高高扎起的马尾，以十足的班级女主人的姿态走向教室后方怯生生的女孩面前。 小女孩对于小乐秋的热情甚是感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扬起十分清纯的笑容，声音软软糯糯的，“我叫苏文，我是新转来的。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许乐秋终于想起两人第一次的接触开端在哪里。 简单地介绍完自己以后，小乐秋热情洋溢地领着小苏文暂时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班级里因新同学的到来热闹非凡的场面终于在班主任走进教室之后安静下来。 “来，苏文，来讲台上介绍一下自己。”班主任柔声和气地招呼苏文到讲台上去。 苏文的脸颊依旧红扑扑的，当她站到讲台上面对一教室同学时，男生堆里瞬间沸腾了起来。而苏文看着台下一双双明亮的眼睛，竟然胆怯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挤出一句：“大家好，我叫苏文，我是新转来的。” “苏文同学之前和父母在外地读书，现在才从外地转回来，大家要多照顾照顾新同学，知道吗？”班主任总结道。 已经很久没有遇到新鲜事的同学们一阵欢呼，对新同学表示热烈欢迎。 苏文理所应当地被班主任分到了许乐秋右手边的座位，她们成了同桌，一段小学同学眼里闺蜜之间的佳话从此开始。 不久以后，她们成为了彼此亲密无间的好朋友，性格内向的苏文起初面对新同学始终怯生生的，但在许乐秋热情的带领下，渐渐与同学们熟悉起来的苏文也逐渐放开，和所有小女生一样活泼开朗，爱笑爱闹。 几十人的班级里，存在着美貌惊人的许乐秋与清纯可人的苏文，两人的组合是班级里最亮眼的存在。她们俩是所有同学眼中密不可分的“连体婴儿”，无论看到其中哪个都会不自觉联想到另一个。 许乐秋在班级里地位的变化是从一次次考试开始的，不到一年，新来的苏文已经彻底取缔了许乐秋学习成绩女生第一的位置，甚至远超于她，与班级里学习成绩最好长相最帅气的男生开始了角逐班级第一的名号。 老师们眼中的宠儿不再是过气的许乐秋，许乐秋在班级里充其量只是排名靠前却徘徊于前十强的学生而已，她并没有角逐班级第一的资本与实力。女生里出现了强劲的对手，乐秋默默与之追赶，却依旧丢掉了女生里掌握话语权的人设，连乐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沦为大部分的女生中一员的。 想来也可笑，小学时代的班级里，一群小屁孩纷纷 不自觉追捧着学习成绩好、受老师们爱戴且长相美丽的学生。其疯狂与跟风的局面甚至以追星来形容亦不为过。 风水轮流转，后来居上的苏文成为他们整个小学时代班级里的焦点。 好在班花的名号在众同学反复商定和讨论之下并没有被后来居上者夺走，这成了许乐秋小学时代唯一的安慰。 但即便如此，大多数男生们的目光也从许乐秋身上转向了苏文，就连许乐秋也敏锐地捕捉到，私底下爱慕苏文的男生亦不在少数。 苏文没出现以前，在班级里呼风唤雨的许乐秋作为最漂亮的女孩，常常被八卦的同学们私下讨论，爱慕者众多，而最配得上她的当属班级里学习成绩第一且最帅气的男孩。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无不怀着懵懂与纯真的心情，好奇地探索那片无形中吸引着她们的未知领域。 然而苏文到来以后，许乐秋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之一便包括曾经被同学们给许乐秋牵了红线的男生，猝然间便转了道风向，那个帅气聪慧受全班女生爱慕的男孩子，忽然变成了同学们眼中苏文的最佳拍档。 变化来得几乎猝不及防，小小的许乐秋多少次处于女生之间亲眼目睹、亲耳听闻女生们乐此不疲地聊苏文和那个她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暗恋的男生的八卦。没有人发现许乐秋受伤的眼眸，更没有人重提曾经被放在一起的两个名字有多么般配。 一切都只因为更般配的那一个出现了，甚至从出现的那天起便没有再改变。 许乐秋听着同学们八卦自己的好闺蜜，时不时还要附和附和女生们激烈的讨论，心简直在滴血。但这些比起频频目睹自己暗恋的男孩向闺蜜投去赞赏与倾慕的目光，依旧不算太让许乐秋心痛的事情。 多年以后，许乐秋与苏文升上了同一所初中，也有女生万般艳羡她们之间形影不离的友谊，那个敏感的问题却如曾经的苏文猝然出现在乐秋生活里那般猝不及防。 假如你们俩同时喜欢上一个男生，你们会怎么办？你们会为了男生绝交吗？ 现实生活中多数女孩敌不过这个问题的拷问，因同时喜欢上一个男孩而反目成仇。无论她们曾经是多么亲密多么无间的朋友，无论曾经许下多少要做一辈子朋友的约定，裂痕到来时，友谊随之不见。 就像曾经看过的安妮宝贝笔下的故事《七月与安生》，再好的姐妹涉及到爱情上的争端，仅仅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成仇。 那么，她们会吗？ 许乐秋记得初中时苏文面对女同学突如其来的问题，笑得一脸真诚，她说：“当然不会啊，我觉得还是朋友比较重要，就算真的同时喜欢上一个男生，我可以为了朋友退出。” 乐秋静静地听着，脑海里止不住回想起不久的从前也就是小学五年级时，她同苏文的一次声势浩大的绝交。 苏文看着许乐秋，一脸坦然和信誓旦旦的笑容，眼里流露着满满的期待眼神，她说，“小秋，你呢？” 女同学洞悉一切般看着她们这对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嘴角噙着冷漠的笑意，很显然，比起好姐妹为了她们伟大的友情而放弃爱情这种狗血的桥段，无聊的看客们更乐于接受“好姐妹之间为了男人撕破脸皮丢弃友谊”之类的残酷。 许乐秋怔了怔，连忙从臆想中脱身，轻轻笑道，“我跟你一样。” 真的，和你一样么？ 第十七章：阳光背后，是阴影 那年，是小学五年级。 与苏文潜在的矛盾被许乐秋积压在心里多年，情绪一次次冲出心肺却又无处可发，直到在春季踏青活动中彻底暴露。 吵架的原因至今让苏文想不通，春游中全班同学在班主任的带领下前往植物盆栽展览园观赏，大巴在目的地停下，许乐秋先苏文一步下车，正要跳下最后一格大巴台阶，却不想长长的连衣裙裙角尚留在台阶上，好巧不巧地被准备下车的苏文踩住。许乐秋受惯性牵引往前扑去，直接摔在了大巴下客门脚下，而苏文为了躲避摔在地上的许乐秋，径直往她边上倒去了。 这样的意外事件本不应多加追究，但膝盖着地痛得哇哇乱叫的许乐秋心中无名的怒火迸发，一口咬定苏文是故意踩到她的新裙子，以至于她从大巴上摔下。 小时候无理取闹的记忆还存留在回忆里，长大后的许乐秋怎么也无法理解当时一口咬定苏文故意害自己摔倒的心情。 苏文同样摔得不轻，等她反应过来第一句话却是“小秋你没事吧？有没有摔伤？” 面对许乐秋噼里啪啦的质问与无理的责怪，苏文捂着摔疼的膝盖，眼泪汪汪地一遍遍重复：“小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心中那团无名的怒火持续爆发，班主任在一旁劝解也没有用，直到苏文眉头紧锁脸上挂着愧疚无比的神情，许乐秋才觉得索然无味。 那次争吵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认为是苏文单方面做错事惹怒许乐秋，事后许乐秋决心与苏文一决高低，召集全班女生放学后秘密在操场上集合，义正言辞地宣告一番说辞，随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绝交书一脸倔强地递给苏文，表示所有女生都要选择站队，选苏文的以后就不能跟选许乐秋的女生交往。简而言之，女生将以许乐秋与苏文为选择条件自动分为两派，两派独立存在，老死不相往来。 如果没有许乐秋，内向胆怯的苏文就算受尽老师们偏爱，同学们也不会纷纷与她亲近，众星捧月般对苏文投去艳羡的目光。在某种程度上，苏文在班里受欢迎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和许乐秋交好，是许乐秋在班上广泛的好人缘为苏文带去了人气。 如果没有许乐秋作为苏文与班上同学连接的纽带，苏文定然如第一天出现的那般，一个人怯怯地瑟缩在教室的一角，无人问津。许乐秋对此无比肯定，心中遂有了十足的把握，结果的走向早在预料之中。 起初选择苏文的女生有那么几个，但绝大多数女生毫不犹豫站向了许乐秋一队，站苏文队的几个女生见状连忙赶在绝交协议敲定前回归了许乐秋浩大的站队。 苏文全程痴傻般地站在原地，手里举着的绝交书仿佛有百万斤重，像一头受伤的小鹿，目光里尽是无助与受伤的神情。小学五年级的苏文已经不梳两根长长的辫子了，一条马尾无力地搭在脑后。 许乐秋发泄了心头积压的怒气，得意洋洋地看着身后无一人站队的苏文，此番场景却让许乐秋倏忽间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苏文也是那般无助地站着。 最终苏文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语，转身便朝校门跑去，甚至没有转道回教室背书包回家，手里依旧紧抓着那封许乐秋亲手执笔的绝交书。 眼神漠然地望着苏文跑掉的方向，许乐秋脸上洋溢着专属于胜利者的得意笑容，她假装自己从没有看见苏文转身的瞬间脸颊滑落的一串串晶莹，懊悔愧疚的思 绪仅一瞬间闪过，下一刻她扬起热情的笑脸与周围的同学谈笑风生。 她赢了，结果本就在意料之中。 小学时期，许乐秋从来都是女生中众人追捧的“女王”，即使苏文的出现曾经动摇过她在班级里的地位，但对决的结果表明她许乐秋从来都是站在主动位置的那一个。既然学习成绩比不过苏文，那么人际交往她许乐秋要远远超越她。 很奇怪，是的，小时候那个什么都不懂却横冲直撞的年纪，越是亲近的朋友之间越难免拿来对比。 比过了你，比过了比我优秀的你，比过了所有人眼中我最好朋友的你，我很开心。 但为什么，一直以来百般期待的胜利终于到来，盛大的狂欢过后，我的心却隐隐作痛？ 女生堆里风向一变，先前还极力追捧、艳羡着苏文的女生们立即像换了副面孔，纷纷对落荒而逃的苏文嗤之以鼻地嘲笑起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永远不会知道在你背后，平日里对你表现出某一友好面的人，背地里会如何中伤你。 “我早就不喜欢她了，总是一副好学生的样子，惺惺作态！” “苏文真讨厌，还是我们小秋好，她以为她是谁啊，她本来就是后来转到我们班的，她是个外来人！” “她还一副我们合伙欺负她的样子，我们怎么她了？看她故意装出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就特别不爽！” 女生们七嘴八舌地吐露着平日里藏在心里的狠话，许乐秋起初听着心里舒服，仿佛泄了极大的恨意，批驳甚至恶意中伤苏文的声音越多，许乐秋突然迷惑起来。 “那个，我们先回家了，还有作业要写。”先前那几个站苏文队的女生们表情纠结地说道，得到女生的回应后立即像见了鬼似的跑开。 她们，变得如此凶神恶煞？ 七嘴八舌的女生们依旧不罢休，“你看看她们，一开始不是站苏文吗？怎么后来又来我们队了，真是墙头草一边倒！” 许乐秋心绪更加复杂了。 绝交事件后的第二天，苏文一声不吭地低着头来到自己座位上，懊恼地开始写前一天忘记带回家的作业。 许乐秋一直以来都是苏文的同桌，虽说已经绝交，却也忍不住斜觑刚绝交的曾经的朋友。看到苏文红红的眼睛有明显的浮肿，许乐秋心中愈发过意不去。 但浩浩汤汤的绝交事件既然是自己提出的，那便没有轻易否决的机会。 那天三好学生苏文因为交了空白的作业被各科老师分别批了一顿，急脾气的老师直接批评：“别以为学习好就能不做作业！要学会谦虚知不知道？” “嗯。谢谢老师，下次不会了。” 也有老师态度和蔼：“下次记得写作业，这次就算了。” 苏文依旧低垂着头，“谢谢老师。” 同桌的日子依旧在继续，两人都墨守绝交的规则，互相把对方当作空气一般无视着。 男生们为此感到无比奇怪，先前两个连体婴儿一般的好姐妹，怎么突然就陌生人似的呢？只有女生们知道其中的缘由，而女生们也看不见苏文一般无视着她。 这场声势浩大的绝交事件持续了一个月之久，那一个月里，许乐秋每天都幻想着各种同苏文和好的理由，却始终找不到一个不让自己丢脸的台阶下。 经过一个月的冷战，许乐秋终于在各种纠结的思绪中想清楚了问题的 源头，逐渐认识到自己冲动犯下的错误。其实苏文并没有做错什么，是自己一味让嫉妒冲昏了头脑，甚至极端之下伤害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朋友，曾经以为会在一起一辈子的朋友，她怎么就忘了呢？人缘再好有什么用？每天游走于喜欢说人闲话的女同学之间，许乐秋终于意识到同学与朋友的区别。玩得好能谈天说地的女生有很多，但能称之为朋友付出一颗真心的，从来也只有苏文一个而已。 只有苏文对自己的友谊是发自内心的。 只有苏文心中把自己当作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只有苏文不会对自己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明明看清楚自己的缺点却温暖地将自己包容。 许乐秋决心要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负责，某天放学后，许乐秋提前堵在苏文回家的路口，一派视死如归的模样。苏文向来最晚离开教室，许乐秋在路口耐心等着，一边纠结着道歉的说辞。 几十种版本的道歉说辞在许乐秋脑海里一一过滤，正当凝神思索间，视野里熟悉的身影无视她似的从她面前走过。 许乐秋急得百般心焦，脑海里准备的说辞一涌而尽，大脑一片空白，但许乐秋依旧连忙喊道：“小文……” 女生呆呆地回过头来，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 许乐秋语塞，“我，我，……”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许乐秋张着嘴“我”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苏文木然的脸终于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许乐秋如释重负般跟着一起笑。 “你不怪我了？”许乐秋像个刚痊愈的口吃患者，讪讪地笑着。 “我嘛，早就不生气了。”苏文坦然地笑了，眼睛里满是真诚。 两个女生就这样和好，谁也没有再提起当初矛盾爆发的源头，苏文没有问，许乐秋亦没有说。 小时候女生们各有各的思绪，各有各的小毛病，有时候两个女生间战火突然拉响，有时候又突然熄灭重归于好。吵架时能像仇人一般敌视对方，恨不得绝交以后再无交集老死不相往来。和好后仿佛一切不愉快的记忆都随风而去，视彼此为世界上最好最重要的闺蜜。 很多曾经的好闺蜜正是在那样一次次的任性中错过了彼此，尚未成熟懂事，尚未懂得珍惜，就只能在往后余生中怀念过去那些逝去的友谊。但幸好，许乐秋和苏文终究没有错过彼此，终究没有酿成失去的遗憾。 小学时期许乐秋同那些好说人是非的女同学一般幼稚，分不清好坏，只凭着本能的想法行事。但谁小时候没有无理取闹过呢？ 许乐秋微怔，眼看着落入书桌上的夕阳渐渐褪去，忽然想到，也许苏文便是从没有无理取闹过的那少部分人。 过早地懂事，过早地承担为人的责任，过早对未来有自己清晰的规划，过早脱离了幼稚小孩的队伍，过早地学会了包容他人的错误，过早地步入成熟的心理期，所以也过早地失去了童年放肆般无忧无虑的快乐。 在许乐秋看来，苏文活得小心翼翼，太过在意他人想法也太想尽力照顾对方的心情，殊不知有种事情叫做“只为自己而活，不看他人脸色”，只有如此在复杂的人际交往之中才不会让自己受任何委屈，不用因太过顾及他人感受而憋屈了自己。只为自己的感受而活，如此才更快乐。 许乐秋不知道苏文明不明白，但目前看来，她貌似活得更糟糕一些。 第十八章：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高中生活平平淡淡地继续着，开学不到一月，苏文便敏锐地察觉到高中课程难度的加大，尤其是她薄弱的数理化环节。苏文自认为自己智商不够高，好在足够勤奋，过去的知识积累足够扎实，学起来虽有些许吃力却不算棘手。 花在看书做题上的时间越多，用于思考人际交往的时间便越少。 苏文的高中新生活并没有自己期待中的精彩，刻入骨子里的内向孤僻无论如何隐藏也终会浮出水面，对于她来说，想要结识很多的朋友完全只是个幻想。所幸苏文早已放下了那些无妄的期待，身边有过接触的同学也渐渐熟络了起来，可称作“朋友”的人也有了那么一两个。 最大的变化也许是她交上了男生朋友，这是以前的苏文从没有经历过的。从前的苏文鲜少与男生接触，如今同宋昱这个男生一起，正常走路，正常开玩笑，正常打闹……一切看起来都十分和谐，没有半分别扭亦或是距离。这让苏文倍感奇妙，不知是自己人际交往能力提高了，还是单纯只因为宋昱随和的个性。 还有章筱栎，苏文越接触这个简单的女孩，越喜欢她的纯真与可爱。大城市里家境优渥的女生不尽是如梁韵怡这般走到哪都倍显优越感的人，更多的是章筱栎那般平易近人、善良可爱的女生。 如果没有他们这几个朋友，苏文在新班级里定然毫无存在感。曾经在小县城出类拔萃的学习成绩，如今到了博德的尖子班，自然而然被一众天之骄子般的人物挤了下去，学习成绩已经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存在感。 无论如何，苏文对目前的现状深感满足，日子虽平淡，有一两朋友相伴，专注于学业上提升自己，苏文心中很充实也很快乐。 此前苏文一直忧心好友许乐秋的状态，但在一周前，许乐秋主动换去了普通班，终于告别了第一大尖子班高速度旋转的学习进度，在普通班里倒能适应它正常人的学习。 告别优秀人才众多、别人挤破脑袋也挤不进的尖子班，许乐秋心中纵有万般不舍，为着自己往后的发展，她也要忍痛步入普通班，决心从头好好学习。 看着许乐秋脸上日益浮现出轻松的笑容，苏文着实为此松了一口气。 犹记得那个周日的晚上，苏文为了陪许乐秋去找她一班的班主任处理转班事宜，她头一次大起胆子翘了晚自修，堂而皇之走到一班门口，拉着许乐秋的手便疯了似的跑下楼梯。 高一学生教室在四楼，两个女生仿如人生中第一次逃课般兴奋，脸颊由于疯狂奔跑的缘故红扑扑的，跑到楼下，女生们笑着大口喘气。苏文依旧牵着许乐秋的手，就像她们儿时“连体婴儿”般形影不离。 夜里在路灯的照耀下，她们的脸庞都有些模糊不清，唯独两双眼睛灿如星辰，仿佛其中有星星在闪烁。 朋友就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默默地在。同风同雨，同甘共苦。 苏文与许乐秋牵着手漫步在夜色之中的校园里，从教学楼到教师办公楼，明明只隔着一个大操场的距离，她们却走得无比地慢。秋虫在夜里鸣叫，校园 里四处屹立着散发白色亮光的路灯。两人的身影在路灯的照射下影影绰绰地打在水泥地面上，一会交织在一起，一会活泼地并行。 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牵着彼此的手静静漫步了，夜灯下翘了晚自习走在校园的小道上，那是多么刺激多么唯美多么温馨的场面？ 有苏文陪着许乐秋，许乐秋更有底气面对一班班主任复杂的目光了。 对，她学习成绩的确差，她与一班这个大尖子班格格不入，她甚至与博德中考统招线相差甚远，她的父亲的确通过见不得人的手段将她强塞入博德，这些都是事实。但她想重新开始好好学习亦是事实，她会去普通班奋发学习，在那里证明自己。 转班手续由于之前乐秋的父亲打过招呼从而简单了许多，见过了十九班班主任，是个面容慈祥的中年妇女，她说许乐秋当晚便可以把课本及学习用品搬进新班级，她已经与十九班班长打过招呼。 第一节晚自修还未下课，苏文同许乐秋干脆翘掉整堂晚自修，慢悠悠地在操场上散步。 两颗心扑通扑通跳着，她们不约而同望向博德中学呈四合院状的教学楼，南楼和北楼中间每层楼都搭建着连接彼此的天桥，远看仿佛大城市里随处可见的环形车道，看上去颇为肃穆、壮观。 “以后咱们就要隔着天桥遥遥相望啦！”苏文语气轻松地笑道。 “到时候咱们天桥上相会。”许乐秋冲苏文愉快地眨眨眼。 1至10班在南楼，11至19班在北楼，从此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相隔长长的天桥走廊，幸而相隔再远，两人所处的位置在同一个空间。 趁着第一节晚自修结束之际，苏文跟着许乐秋一同进入了一班。苏文心怀忐忑，身边走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庞。 匆忙之中，苏文竟瞥到冰山少年丁惜年漫画般精致的脸，男生如画的眉眼在白炽灯照耀下白得有些透明。他冷着一张脸打量着苏文，似乎认出了她正是那天与他和宋昱街头巧遇，因为迷路哭得满脸泪水的女生。 苏文羞怯地把头低了低，正巧错过了与教室里另一道目光的相遇。 苏文心里打着鼓，帮着许乐秋撂起一本本课本。许乐秋与一班认识的同学匆忙告了别，同苏文一齐走过长长的天桥到达北区教学楼，等找到19班与19班班长会面时，上课铃声正好响起。 “小文，你先回去吧，我这里一个人可以弄好。”许乐秋感激地朝苏文笑笑。 一个人通过天桥走回南区，苏文的心里愈发清爽，等到猫着腰从教室后门迅速回到座位上，苏文已然做好心理准备面临可能到来的惩罚。 盯着没有打开的课本偷笑，蓦然间前方传来笔杆轻敲桌面的声音。 “上节自修你上哪去了？”男生压低声音问道。 “要记名就记吧。”苏文眉开眼笑。 男生懵了懵神，“逃了课还这么开心？小心老班找你问话。” “没关系。”苏文顿了顿，笑着说，“我朋友转到普通班去了。我为我朋友开心。” 宋昱疑惑地睁大眼，“就是你一班那个很漂亮的朋友？” 苏文撇了撇嘴，心想这前缀怎么那么长，“是啊。” “怎么从尖子班转到普通班了？别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 “个人的选择吧。”苏文宽慰地笑了笑，“我也想去普通班呢，尖子班真的太变态啦！” “切，给你机会你去么？”男生忍不住怼道。 “我……”女生彻底无语，忍不住撇了撇嘴，“好吧，我做作业了。” “这次就饶了你，正巧周一我管事。”男生用笔杆敲了敲班干值班的记事本，嘴角噙着笑意，眼神里竟有些宠溺。 宠溺？苏文斜觑了下前座男生已经背对她的后脑勺，忙不迭将自己胡思乱想的思绪抹去。 有个当班长的朋友真好。苏文人生中第一次因为朋友是班干享受到不同的待遇，一个人在座位上傻笑得一脸满足。 九月已至尾声，炎热的盛夏渐渐落下帷幕，这是一个属于秋天的季节。g省如同大多数华东地区一样，白天闷热的气息让人仿如重新回到了盛夏，每当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清凉的晚风沉默来袭，人们开始穿上外衣抵抗凉意的来袭。 暑去凉来，博德中学白天还穿着运动装校服短袖t恤的学生们，一到晚上纷纷不自觉披上了蓝白的运动外套，只有少数不惧秋夜寒意穿着短袖t恤的学生们光着臂膀肆意穿梭在夜风间。 苏文在宿舍浴室洗了头发，眼见着钟表时针逐渐将与写着“7”的数字重合，时针与分针向西北方向呈大约60度角。苏文来不及仔细把头发擦干，抓起校服外套便匆匆往教学楼赶去。 华灯初上，名叫逸园的一幢幢学生公寓在夜灯白色灯光的照耀下尽显欧式建筑的华贵。匆忙穿梭于公寓两旁宽阔的道路上，苏文硬是想不通为何博德中学欧式学生公寓却取了那样一个极具中国风的诗意题名，莫非这也是博德中学“中西兼长”的传统？ 花了将近一月的时间，一向路痴的苏文才勉强将规模宏大宛如大学校园的博德中学校园基本地标摸清楚。从学生公寓到教学楼，之间隔着小半个校园的距离，路上除了披散着长发一路狂奔的女生竟无一人影，路灯的光芒照得女孩的身影忽长忽短。 苏文恍然间脑海中浮现初三时期与同班女生们打扫教师办公楼的场景，独自上三楼清扫走廊的自己回到一楼却发现同行的女生们一一不见了身影。那时候的她，也如此刻一个人奔跑在荒无人烟的校园小道上形单影只罢。 一路气喘吁吁，终于在接近了如怪物一般庞大教学楼，望着它一个个窗口投射出白炽灯明亮的光芒时，脚步逐渐放松般缓了下来。 尖子班果然是尖子班，晚自修还未开始，绝大多数学生已然伏桌与题海苦战。随意环视了教室一圈，苏文抓着校服外套步履沉静地走向自己的位置。 不经意间却对上某个人呆望向自己的眼，女生茫然地入座，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对方的眼睛。 “怎么了？” 第十九章：含情柳叶眼，如雾色迷蒙 眼前的女生放下了平日里一向扎成一束的长马尾，没有刘海的长发自头顶中分，一条蜿蜒的小路从女生额顶隐入密郁丛生如瀑般的长发里。两绺未干的头发服帖地垂在女生巴掌大的小脸两旁，顺着细长的脖颈随意搭在女生胸前。结成一团团的发梢仍旧滴着水珠，轻轻滑过校服t恤薄薄的涤盖棉面料。 很显然女生刚洗完头发还未来得及擦干便跑来了教室，女生披散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了些许凌乱，如瀑般随意而无序地垂在后背上。那双含情柳叶眼无意间投过来的迷茫眼神里流露着仿佛被雾气笼罩般的迷蒙，痴望着女生脸上因奔跑而泛起的红晕，宋昱蓦地想起《红楼梦》里曹雪芹描写林黛玉外貌时那句著名的“两弯似蹙非蹙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或许此时用来描绘眼前的女子亦不为过。 注意到女生后方瞟来的目光，宋昱连忙收回自己的思绪，无所谓般说完一句“没什么”便不自在地转过了身。 苏文对前桌男生怪异的举动倍感疑惑，难不成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像极了刚从水里走出来的水鬼？以至于男生见鬼了似的看着自己？苏文轻轻笑了笑，并不打算追究下去。 拿出屯在桌洞里备用的一包面巾纸，苏文拈出一张便将纸巾铺展开来，微微侧过头把滴水的长发拢在一起用纸巾紧紧包裹着发梢，发梢上滴着的水很快便被纸巾吸收殆尽。 后桌两位男生又发出的声响，更准确地来说是苏文后桌的同桌沈常棣挑起的话题。苏文刚拿出练习本，不禁蹙了蹙眉。 “快啊！快去跟她说话！”沈常棣压低的声音依旧透着公子气，充满着挑唆的意味。 “我不要，你别老起哄行不？待会让人家听见了！”胆子小的周彦宏宛如一个在家长面前的小孩，拒绝同桌怂恿的话语都说得气势毫无。 “听见了就听见了，就是要让她听到。畏畏缩缩可不是男子汉的行为！”沈常棣一向霸道。 “我真想抽死你！”周彦宏咬了咬牙，对损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行啊，你还要抽我了？有这胆量，怎么早不去找你那位‘可爱的女孩’？”沈常棣揶揄道。 “都说了别说了。”周彦宏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兄弟我是好心才为你分忧，你倒是不领情，白眼狼！”沈常棣“恨铁不成钢”地斜睨了周彦宏一眼，依旧宛如一个为皇帝心急的太监，“你不主动是吧，你好好看着！” “喂，苏文！”沈常棣大喇喇地直接伸手推了推苏文肩胛骨。 后背被沈常棣手指触碰到的那一瞬间，苏文厌恶至极地战栗了一下，随后嫌恶万分地向前挪了挪身子，极不情愿地侧过头，“别碰我！” “哟，苏文小姐，我是怎么‘碰’了你了？”男生稀奇古怪的语气极尽轻浮，特意把“碰”字说出了其他意味。 “你！……” 女生听出了男生语气里的暧昧，脸刷地红了起来，难为情得只好把脸埋进如瀑的长发里。 “你总低着头干嘛？”沈常棣忽然温和下来，“都看不到你的脸了，抬起头来嘛，周彦宏他说他想看看你的脸。” 话一说完，羞得满面通红的周彦宏急急推了推损友，动作忸怩颇具女生的柔媚。苏文一向讨厌娘娘腔的男生，如今被那样一个柔弱的男生“喜欢”上，苏文忍不住在心底倒了番胃口。 比忸怩的周彦宏更倒胃口的是那位替他出谋划策时常口出狂言的沈常棣。 你算老几啊？你说什么我就得做什么？凭什么听你的？一股怒气在触碰到痞里痞气的男生调戏的话语时冲上脑顶，苏文愤懑地抬起头瞪向嬉皮笑脸的沈常棣，明明心上蹿起万般怒火，一向脾气弱的苏文却只说出一句：“凭什么听你的？” 连自己都觉气势全无。软软的就像一只待宰割的牛羊。 苏文猝然想当场拍死不争气的自己。 “周彦宏是真诚地想和你做‘朋友’，你怎么理都不理人家呢？” 苏文心底仿佛喷出一口老血，失语到只能闭上眼睛用力地翻一个白眼。 “我不想和你说话。”苏文重重地咬着一字一句，每个字都宛如千斤一般重。 “你不想和我说话，那你和周彦宏说话啊。”随着男生突吐出的字句，苏文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厚颜无耻。 “别那么绝情嘛！” 第一次见识到沈常棣这般轻浮之人，第一次被男生毫无逻辑的霸道理由调戏，苏文不禁感慨自己为何却遇上了烂桃花。 “沈常棣你烦不烦？人家苏文都说了不想跟你说话了！”不等苏文回答，同桌的孔迟迟忍不住为她打抱不平，“还要不要脸了？” “孔迟迟你说谁不要脸？”沈常棣恼羞成怒地回复。 “你们别吵了！”周彦宏着急劝说道。 “就说你沈常棣不要脸，厚颜无耻！”孔迟迟气势汹汹，丝毫没有畏惧的气息。 “孔迟迟你再说一遍试试？谁厚颜无耻？”一贯嬉皮笑脸痞里痞气的沈常棣此时严肃起来，眼里喷涌着怒火。 “说就说，我还怕你了？沈常棣你厚颜无耻！” 霎时间晚自修上课铃声响起，突如其来横叉在吵架的男生女生之间，打断了他们汹汹的气势。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吵了，开始上晚自修了，不要影响到班上同学学习。”宋昱颇为头疼地出面制止他们的闹局，若不是上课铃声响起，还不知两人要吵到何时。 “一个大男生戏弄一个小女孩做什么？你就消停会吧！”宋昱对沈常棣说完，转身前似有意无意地瞥了苏文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没想到你也有红颜祸水挑起男生争端的能力”。 小女孩？明明她比他还大一岁吧？女生忍不住朝前座男生的后脑勺撇了撇嘴，却也羞愧地低下了头。原本埋头做题的同学听闻他们之间激烈的争吵声也纷纷投来嫌恶的目光，毕竟苏文是这场混战之中的导火索，苏文心想自己肯定要被某些同学讨厌了。 “孔迟迟，刚刚谢谢你啊！”苏文压低了声音，朝同桌投向一瞥感激的目光。 “不用谢，这有什么啊！不过你性格真是太弱啦，不然怎么会被沈常棣那种厚颜无耻之人欺负呢！对他那种脸皮厚得比城墙还厚的，就是要强势点！” 一向高冷少言寡语的孔迟迟忽然妙语连珠起来，看着她大方的笑脸，苏文有些受宠若惊，突然不觉得她如往常般冷漠了。 “孔迟迟你再说？！”后桌的沈常棣猛地戳了一下孔迟迟的脊梁骨，引得女生瞪起了她铜铃般的大眼睛。 孔迟迟侧过脸转向苏文时，又恢复了原来爽朗的笑容，她耳语似的凑近苏文，“真是白瞎了他那么文雅的名字了，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 孔迟迟竖着食指往书桌上比了比插秧的手势，粲然一笑，“你懂得……” 两个女生心有默契，相视一笑。 “你别以为我听不到！”沈常棣狗急跳墙般又是重重一戳孔迟迟的脊梁骨。 孔迟迟正忍不住发飙，一旁的周彦宏抢先制止了沈常棣的吵闹，“好了好了，算了吧，别吵了。” 一向怯弱忸怩的周彦宏竟也展露些许男子气概，结下冤仇的沈常棣与孔迟迟就此作罢，气鼓鼓地摆出井水不犯河水的姿态。 第一节晚自修下课铃声一响起，苏文急匆匆起身离开了教室，穿过长长的天桥，苏文来到了北区教学楼。 北区的教室明显比南区吵闹许多，一下课走廊上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打打闹闹的身影此起彼伏，场面热闹得宛如家乡菜市场的早市。 许乐秋所在的19班位于北区教学楼末端，苏文要想到达那儿必须穿过几个班级间人来人往的长廊。走廊上许多男生女生靠着栏杆闲谈，让苏文极不自在的是过道两旁一路打量来往女生的男生们。 苏文在男生们**裸的目光下低着头疾步前行，冷不丁便听到调皮的男生吹响的口哨，流里流气的声音透过周围嘈杂的喧闹声传入女生耳膜：“美女，去哪啊？来找谁呢？” 苏文不敢抬头，只一股脑走向挂着高一（19）班牌子的教室。普通班自然是比不上尖子班的，课间教室里学生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只有少数学生伏首于桌前与题海苦战。 在尖子班即便是课间也安静得仿佛还在上课，多数沉迷于学习的学霸们甚至也许没注意到下课铃声的响起。尖子班紧张的学习氛围时时令苏文颇感可怕，有时压抑得甚至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 苏文仔细环视了19班教室一圈，终于在埋首做题的几个人里找到了自己的闺蜜。 “小秋！”苏文大声朝教室里喊道。 埋首做题的女生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看到苏文的到来，许乐秋远远便绽放了一张灿烂的笑脸。 “小文，你怎么过来啦？”许乐秋与苏文远离了教室门口闹哄哄的人群，选了处僻静的角落闲谈着。 “明天不是要放国庆假了嘛，你有什么打算？回家吗？”苏文饱含期待地望向闺蜜。 许乐秋笑容里浮现些许歉意，“我国庆不回家，我姐姐说要带我出去玩！” “那好吧～”苏文眼里闪过一瞬失落，不过很快便被笑容代替，“那你们玩得开心哦！” “嗯，你回家也多注意安全！” 夜晚星星点点密布夜空之中，就像她们星光摇曳般的眼睛。 第二十章：季，季鹤鸣？ “小秋，你在19班感觉怎样？”苏文关切地拉起许乐秋的手，神情认真得仿佛在请教一个难题。 许乐秋笑了，笑容里满是欣慰与释怀，“挺好的，普通班节奏没那么快，学习进度倒能跟上。” “那就好！”看到许乐秋发自内心的笑容，苏文着实为好友松了一口气。 “你没有被谁欺负吧？”苏文神秘兮兮地凑近许乐秋，“感觉那些男生都好轻浮啊！小秋你可得小心点！” 许乐秋被苏文认真的模样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没事会来欺负我啊？那些男生也就是喜欢玩，并不会怎样的。” 苏文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并向好友一股脑倾吐了入学以来受到沈常棣的骚扰一事。 “还有这种事？”许乐秋惊讶地睁大眼睛，继而向苏文投去八卦的小眼神，“我们小文桃花运来了哦！” “没有啦！别乱说！”苏文羞涩地嗔道。 “快跟我说说，那个男生长什么样？’” “还好吧，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学习很好，就是有些女孩子气。”话一说完，苏文连忙转了话锋，“额，最关键的不是这吧？” “好吧好吧，不调笑你了，”许乐秋吐了吐舌头，“他那个狗头军师，你不理他就是！”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想到厚颜无耻、穷追猛打的沈常棣，苏文又是一阵头疼。 原以为高中生活会继续平淡地过下去，奈何生活总喜欢时不时来点新鲜刺激的事物。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啊？”许乐秋狡黠一笑，“尖子班既优秀又帅气的男孩子那么多。” “小秋你也这么八卦！当然没有咯。”苏文脸上带着红晕笑着答道，脑海中倏忽闪现那个烈日下温暖有力的怀抱，被冷汗吸去温度的冰冷肌肤与男生如火般炽热的身体贴合时暖暖的感动。 “啧啧啧，小文对我都不诚实啦？”许乐秋打趣道，“前些天在路上我还远远看到你跟一小帅哥走在一起呢！你们俩还有说有笑的。” “啊？有吗？”苏文歪着头努力地回想，同男生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貌似目前只有宋昱一个。脑海中思维的灯泡一亮，苏文突然想起先前从学生公寓前往教学楼的路上偶然碰上了宋昱，那次还是男生先打的招呼，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漫步去教室。 “想起来了，那是我同学呀，还是我班长呢！”苏文诚实地说道。 “班长？就是你那军训时背你去医务室的小班长？”许乐秋眼里闪着光亮。 “嗯，对啊，我们还是前后桌呢！”苏文懵懵懂懂说道，一直没触碰到女生八卦的点。 “哇哦！好浪漫啊！我看你们有戏有戏！”许乐秋笑眯眯地拍了拍苏文的肩膀。 “去你的，别瞎说！”苏文羞红着脸嗔笑道。 “我记得他是今年省中考第二名吧？还和一班的丁惜年是好哥们？” “嗯，对啊，都是些传奇人物了！”苏文蓦地庆幸起来，自己口中的“传奇人物”正与自己生活在同一个班级的天空下，每天抬头不见低 头见。甚至多了“朋友关系”这一层属性，时不时还能聊上几句天，似乎距离也不算太遥不可及。 “我在班上也曾听女生聊起他们，”许乐秋建言献策一般，“我班上还有不少女生暗恋你那小班长呢！” 那眼神仿佛在说：“竞争对手很多，你可要好好把握！” 我那小班长？苏文对许乐秋这无厘头的称谓前缀颇感哭笑不得。 “没有的事儿～” “好吧好吧，反正哪天你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许乐秋笑道，语气幼稚得宛如她们小学时期，承诺光说还不够，至少要做一个约定性的拉勾。 “好，好，一定告诉你，你也一样啊！” 只向对方分享自己心中的小秘密，开心的或伤心的事也第一时间告诉对方，就像她们小时候那样。熟悉的感觉霎时间涌上心头，苏文又是一阵感动。 国庆放假前，尖子班的老师们恨不得把所有作业都让学生们带上。七天的假期，老师们诚惶诚恐，生怕漏了哪些作业没交代下去。 让学生们欣喜若狂的七天小长假，却仍要与题海作斗争，换作是中考以前，苏文的初中班同学纷纷怨声载道一片，然而在博德的尖子班并不存在这一令老师们无奈的情况。尖子班的学生们对大量的假期作业习以为常，甚至不少人不满足于课堂上老师布置的练习，私下里到书店购买一套套超纲的试题。 苏文见识过博德尖子班学生对学习的狂热以及苦行僧一般的修炼，便对他们变态一般的学习成绩习以为然。 一大早苏文便收拾好了要带回家的换季衣服，杂七杂八的东西装满了一个帆布包。下午上课前提前带去教室，准备一放学便冲去车站坐车回家。 “这是要回家？”宋昱从前座侧过身询问。 “对啊，如你所见。”苏文忙着整理一本本练习册，一股脑塞入帆布包空余的空间，头也不抬便对男生说道。 “知道去哪里坐车么？这次不会又迷路了吧？”男生毫不留情面地戏谑道。 苏文应声回想起那日游荡在g省市中心繁华的街头，迷路的自己失魂落魄般无助，迷茫之中看到宋昱的出现，仿如一个落水者抓住仅有的一根浮木。想到那天她当着宋昱的面哭得稀里哗啦，苏文每每都要羞红了脸。 “当然知道了，不会迷路的。”男生故意戳她痛处，苏文忍不住撇了撇嘴。 “哈哈哈……”男生仿佛看出来她的小心思，冁然而笑起来。 “噢，对了，”男生稳住笑容，转而认真起来，“你用qq吧？” “这不是废话吗？”苏文忍不住想翻一个白眼。 “qq号多少？”男生一边掏出兜里的手机，一边头也不抬地询问。 苏文无比自然地报出自己的qq号，还特意瞟了一眼后桌两个男生的动静，看到座位上空空如也，苏文便放心大胆地同前座男生对话了。 几乎是苏文吐出最后一个数字的那一瞬间，男生冲她扬了扬手机，黑色机子大屏幕定格在苏文的qq资料页面上 “可以了！” 桌洞里的手机屏幕蓦地亮起，苏文低头瞟了瞟，抬起来便笑道，“无边风月，这名字够潇洒的啊。” “那是，小爷我的style还是不错的！”小男孩露出调皮的笑容，耍帅地眨了下左眼，一边打了个响指，自信又张扬。小男孩？苏文不禁为自己心底的想法暗自发笑。 “就你？我看得了吧！”苏文跟着男生一起笑，随口而出便是一句损友间怼人的话。话一说出口，苏文恨不得拍自己的臭嘴一巴掌。好不容易得来的友谊，她可不想因为自己嘴笨说错话就失去。 什么时候开始，在人前一向拘谨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惹别人不高兴的苏文，如今有一天和同学说笑，也能这般随意不用去考虑话是否说得对是否惹人不高兴？ 有时候，你并不知道同你对话的人内心是何种感受，她/他会因什么话计较或生气，会对你什么话产生其他理解，背离说话者原意的揣测时有发生。总之苏文曾经是经历过被他人反向揣测，懵懵懂懂却被人扣上“骄傲自负”的帽子。 苏文心中涌过一阵紧张，不假思索说出去的一句话在心底却翻起浪涌，她又忍不住揣摩自己的话是否会造成其他歧义，越想心中便越懊悔。 偷偷打量男生的脸庞，努力搜索任何异样表情，却发现如先前无异。苏文想对自己翻一个白眼，男生自然不像女生多疑甚至小肚鸡肠，他又怎会曲解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语？初中三年养成了一个神经质心理，究竟何时才能彻底改变？苏文忍不住叹道。 “呵，胆子肥了哈，胆敢瞧不起你班长我？”男生眉飞色舞打着哈哈。 “我哪敢呀？班长大人你最棒啦！”苏文笑得眯起了眼睛，真心实意道。 女生神经质的心理，也许只有她自己亲身经历才能懂得，几秒钟的时间里，明明时间短暂得只是眨眼之间，她心中却能涌过千军万马。于外界看来，她不过是眼神飘远呆滞了片刻而已。 回家的喜悦从心底向四处蔓延，下课铃一响，苏文难得热情洋溢地与周围还算熟络的几个同学打了一声招呼，背起帆布包便投入了放假后从教室里涌出的人潮之中。 博德中学教学楼有好几个楼梯出口，下楼的人流量虽大却也不至于拥挤。苏文一从教学大楼走出，站在台阶上四目望去，广场上蓝白运动校服的身影熙熙攘攘向四处散去。 博德中学绝大多数生源来自本省市区城市户口的学生，外地生只是其中极少一部分，因此背着帆布包急匆匆朝校门走去的学生亦是寥寥无几。 出了校门右转，沿着大马路走大约200米，那儿会有一个公交站，在公交站坐240班车经过15、6个站就会到达汽车客运站，在那里可以坐回家乡的客车。苏文碎碎念般在心里重复着母亲电话中的嘱托。 汇入离校的人流向校门口走去，女生的肩膀蓦然被某个人拍了下。 “苏文？”有些耳熟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女生疑惑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笑容温柔的脸，“季、季鹤鸣？” 第二十一章：外省转校生 “还真是你啊？刚大老远就看到你了，我还不确定。”男生笑道，“难得你还记得我。” 苏文羞涩地笑了笑，“那当然啦，我们好歹同桌大半年了。” 尽管那么长时间里，同桌的两人交流寥寥无几。 “一起回家吗？” “好啊，”苏文倍感惊喜，看着男生羞涩一笑，“我知道你也考入了博德，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打声招呼来着。” “呵呵，”季鹤鸣微微弯了弯嘴角，眼里含着笑意，“我就在一班，看见你好多次了呢。” “是吗？”苏文努力搜寻记忆里男生的身影，奈何搜寻无果。 “你前几天还来过我们班了，我本想跟你打声招呼的，但你好像很忙的样子。” 苏文蓦地想起那次去一班帮许乐秋搬东西，恍然大悟般睁大眼睛，“那次确实有点事情。” 随着放学的人群，苏文同季鹤鸣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公交站台，站台上早已挤满同他们一样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人群中叽叽喳喳聊着天。 “上了高中，你好像变得开朗许多了啊。”季鹤鸣透过眼镜询视女生带笑的眼睛。 “新生活自然要有些改变了，总不能还像以前那样吧？”苏文自嘲般笑了笑。 “你以前确实过于内向了些，”男生摸了摸后脑勺，羞涩一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苏文与季鹤鸣之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季鹤鸣清晰地看到女生脸上绽放的笑脸，那是初三同班时他从未见过的。 “苏文？” 女生朝声音来源望去，公交站台右侧自行车道上背了把吉他倚着自行车一脚踩着人行道驶停栏的人不是宋昱还有谁？ “你还没走啊？”远远地，宋昱望向女生时顺带瞥了眼站在她身旁的季鹤鸣，发现陌生男孩正也向他投去了目光。 “我在等公交呢。”苏文浅浅笑着回应，仔细看了眼男生背上硕大的吉他。 “多注意安全。”男生朝她挥了挥手，看起来既潇洒又帅气，“拜拜～” 直到男生的背影在自行车道上远去，苏文才怔怔回过神来。 “你朋友？”季鹤鸣笑着问。 “嗯，班上同学。”女生莫名失落起来，脑海里还是宋昱背上那把吉他的身影。 她也好想学一门乐器，从小就想了。 挤着拥挤的公交车到达汽车站时，苏文和季鹤鸣刚好买到了最近一趟回文西县的座位票。两人的座位临在一起，季鹤鸣很体贴地让苏文坐靠窗的座位。 一种异常奇妙的感觉从苏文心底向四周蔓延，仔细想来，苏文同季鹤鸣初三同班的大半年里讲过的话加起来也没有这次巧遇一起回家说得多。 女生微微侧过头偷偷打量男生白净的脸庞，忽然觉得男生在她记忆里模糊不清的印象却越发清晰了起来。 “我记得你爸妈在外地呀，你怎么也要回老家？”苏文脱口而出便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季鹤鸣无奈地笑了笑，眼里流露出某种不属于16岁那个无忧无虑年龄的沧桑，他说：“现在他们在老家了，我爸身体不是很好，在家里 修养。”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女生微怔，有些语无伦次。 “没事，这很正常啊。”季鹤鸣笑了笑，语气很温柔，“在外漂泊了那么多年，是时候该回老家了。” “原来我们都是‘留守儿童’啊，我爸妈现在还在外地漂泊着。”苏文自嘲地笑了笑，忍不住感慨道。 “等我们长大了就好了，以后生活会更好的。”季鹤鸣眼神晦暗不明，不知是希望还是叹息。 这一刻，苏文第一次觉得自己读懂了与自己同桌半年的大男孩。 那是独属于同类惺惺相惜的心有灵犀。 同一世界的人才懂彼此的心情，比起大城市里从小养尊处优享受着最好的教育最好的资源的人，来自小县城的苏文与季鹤鸣更懂得生活的艰辛与不易。家庭让他们从小历经贫穷的滋味，他们过早地成熟，过早地担负起改变家庭命运的重任。 最懂事的小孩往往最不快乐。从小乖巧懂事的苏文很早便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没有想到，有一天她竟然遇到了与自己同样的人。 那个人竟然还是季鹤鸣。 对于季鹤鸣，苏文最初的印象是初三班主任口中的“外省转校生”。 至于为什么是“外省转校生”，还是临近中考节点突然转校而来，很久以后苏文才从同学闲谈中得知大概的原因男生从小就读的d省中考乃至高考皆不接收除本省以外的学生考试。于是拥有g省籍贯的少年被命运开了个玩笑一般，被迫回到阔别十多年的本省继续初中的学业。 当时初三上学期已过去一大半，某天班主任突然领了一个陌生的男孩到他们教室，介绍说“这是新转来的同学，季鹤鸣”。 课堂上沉迷于做题的苏文头也未抬，对这个新来的陌生同学不闻不问，仿佛他只是空气一般平常。当然，她也忽略了新同学上台做自我介绍时身后的女生群里爆发出的讨论，想也未多想，苏文只觉得吵闹。 在苏文的小县城初中学校里，初三时期学校打着“为学生更好更高效学习、冲刺中考”的口号，明目张胆地给学生分了重点班与普通班。从小成绩优异的苏文自然在尖子班之列，甚至从来居于榜首之位，初中几年无人可代替。未分重点班以前，苏文待在所谓一视同仁的班级里，其实从初中一年级开始便是隐形的尖子班。 苏文在小县城文西县中学是所有人眼中冷漠疏离的天之骄子，她永远坐在班主任特意安排的全班最好的位置上。初中班级分为三个大组，每组每排三人为一同桌，苏文的位置从始至终都在中间大组第二排第一个的位置上，那是独属于第一名的宝座。 社会就是那般现实，初中校园亦不例外。起初被班主任安排在中间大组第二排第一个的位置上，两个同桌从左往右分别是第二、第三名，后座第三排第一个是第四名，以此类推。苏文对这一显而易见的发现嗤之以鼻，想不通班主任为何那么势利眼只看成绩安排座位。当然，那样的安排对他们好学生来说只有利无害。 班主任的威严谁也不敢挑战，而学生们对这一极不公平的待遇积累出满心的愤懑，无处发泄，只好瞄准 那些被班主任厚待的“好学生们”。愤懑的女同学们背后含沙射影的冷言冷语，苏文听得多了，也便不觉得被讽刺是多可悲的事了。真正可悲是只知道抱怨的她们。 最初苏文只在走向教室后方扔垃圾时与新来的转校生季鹤鸣擦肩而过，苏文在班级里一贯迷蒙的眼神让她没有看清楚男生的脸，只隐约意识到那陌生的模糊脸庞是新转来的同学。确切地说，所有同学的脸在她眼中都只是一个迷蒙的会移动的具象罢了。 面对同学时，下意识地将自己隐藏起来，把同学当作空气一般无视，苏文这一习惯更加剧了同学眼中苏文冷漠自负的形象，苏文在无数次无意听到女生们交谈时得知这一结果。然而事实上，苏文倒并不是同学口中的“她太骄傲自负，自命清高”，只有她自己懂得，那只是她逃避的方式而已。 不逃避，心就会受伤。既然没有找到解决根源问题的方法，她唯有躲避。而她也最擅长躲避。 那些冷漠的，总是恶语中伤人的，一靠近就会把自己刺得满身疼痛直至汩汩淌血的，为了不受伤，她唯有去躲避。 对于季鹤鸣这个新同学，苏文起初只知道他被安排在教室后方的空位上，正好填补上了座位的空缺。 第一次的正面接触源自于初三上学期期末考试前的那一场意外。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周五下午一放学，苏文拖到最后一个从学校离开。骑着自行车，她行尸走肉一般走过近三年来熟悉的路段，从县中心区的学校到苏文中心区以外的家，骑车一般要花半小时的时间。而必经的路段是一条驶入中心街道的斜坡，过了斜坡再穿过中心街道，拐过几条街就能到达自己的家。 苏文怎么也想不到与季鹤鸣会通过那样惨痛的方式第一次正面接触。 苏文更想不通自己骑车下斜坡时思绪游离眼神焕然是什么样的心态支撑，自己不要命了也别祸害别人好吧？ 很久以后苏文每每想到那件事便这样自嘲，并再一次拍拍胸口安慰自己，能平安活下去真好。 “你记不记得那时候我们俩撞车的事？”长途汽车上男生笑容很温柔，声音在嘈杂的车厢里依旧异常清晰。 窗外的景物一路缓缓驶过，苏文的脸刷地一红，“当然记得……呃呃，那次真是对不起你……” “有什么对不起值得你过了这么久还要说的？”季鹤鸣微笑的眼睛里仿佛夜空里的辰星，“反倒是你，我们撞车摔倒后，你跟没事人一样爬起来，眼神空洞地跟我说了句‘对不起’，转身就推着车走了……” “那时候你真是吓死我了。” 苏文讪讪地笑了笑，“都怪我下坡时不长眼，光发呆去了……还好我们俩都没出事，不然我不知道上哪愧疚呢！” “你那次很痛吧？虽然你看上去跟没事人似的，推车走时脚却一瘸一拐……”季鹤鸣想起当时的场景，依旧忍不住唏嘘不已。 苏文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确实好痛。” “那次为什么？” “嗯？” “我的意思是，那次你下坡时在发什么呆啊？搞不好就要出人命的……” 第二十二章：回首向来萧瑟处 为什么呢？苏文也很想问自己。 思绪忽然飘到很远很远的过去，远到苏文甚至觉得自己早已经忘记。 彼时的苏文还是初中时期稚嫩的模样，扎着一条长马尾，灰头土脸，整日穿着黑色t恤，搭配着蓝色牛仔裤。白皙到近似透明的脸颊，黑色的衣服衬得女生脸色反而显露出些许病态的苍白意味，看起来颇像个黑白无常的结合体，苏文时常在心里这般调侃自己。 黑色，那是最贴近苏文初中生活色调的颜色。将黑色穿在身上，苏文仿佛被镀上一层保护膜，穿上了黑色衣服，她似乎就能抵御外界的一切伤害。而黑色，也像另一个她自己，给她无尽的陪伴与安慰。 就是那样灰头土脸的苏文，在文西县中学却是众多老师及同学眼中的佼佼者。 老师们从不吝啬对苏文的赞扬：“你们看看人家苏文，门门功课考班级第一、次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名！还不多向人家苏文学习学习？” “你看看你，整天就知道打扮，打扮有用吗？打扮能让你加分吗？人家苏文就不会像你们这些不经事的女孩子一样天天想着怎么打扮自己，你们要能有苏文一半努力，学习成绩也不至于这么差！” 多少班主任及老师们用此类的话语激励学习不上进的学生，尤其是脑瓜聪明却想着打扮学习成绩落后的女生。当事人苏文不闻不问，仿佛老师表扬的对象并不是自己。 灰头土脸又如何？在老师们眼中苏文的打扮反倒干净整洁，看着舒服顺眼。而班上不少学习成绩差的女生痴迷非主流风格，整日披头散发，长长的头发与厚厚的刘海能遮住一张脸。在她们非主流少女的眼里，只有把自己整得异于平常打扮的女孩，才能显示出自己独特的个性来。而苏文这等学习成绩远超于她们又打扮得灰头土脸的女生，无疑是她们最乐衷于嘲笑的对象。 因而所谓“被激励”的女同学往往拿苏文当出气筒，偏偏苏文又是个只有学习成绩突出性格却软弱可欺的女生，被老师用苏文当挡箭牌激励的女生们无一不痛恨着苏文，仿佛当众教育她们让她们丢脸的人不是老师，而是那个永远高高在上永远冷漠高傲的苏文。 于是苏文很无辜地被卷入了这场女生之间的混战，学习成绩好是她的错？被老师表扬用来激励她们也是她的错？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也是她的错？ 总之苏文即便什么都不做，只要她的人站在那里，在班上女生眼里就是某种值得批判甚至恶语中伤的存在。 “我打扮自己又怎么了？关老师屁事啊？还要我学苏文？就她那土包子的样，还值得我学？” “看苏文就不爽，学习好又怎样？” “整天冷着一张脸，跟欠她二百五似的，成绩好又了不起啊？狗眼看人低！” “最讨厌苏文这样自以为高高在上装清高的人了！” 即便苏文刻意让自己沉浸于学习之中，背后各种七嘴八舌的声音依旧会从四面八方传入耳膜。并不是没有过疑惑，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明明自己兢兢业业，从来都安分守己，从不多言他人闲话，从不恶语伤人，为什么却成为了众矢之的？ 学习好是她的错，被老师赞扬是她的错，沉默寡言亦是她的错？ 然而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世界上有两样东西无法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等到自己真正去经历了感受了，才明白那是多么寒心的一件事。 久而久之，苏文愈加远离群体的活动，对恶语伤人的女生抱有深入骨髓的恐惧，这连带导致苏文对整个人际交往的惧怕与躲避。除却学习，她不再理会班级任何事务，如若没有必要，她甚至与班上同学也鲜有来往。 初中时期的生活仿佛只剩下了黑与白，黑的那部分是阴郁的人际交往，白的那部分是唯一代表希望的光明。 她仿如一个跌入黑暗深渊的人，既没有人在她掉落时一把拉住她，更不没有人在她坠落时解救她于黑暗。深渊有多深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一直在不停往下坠落。 当时苏文觉得自己的人生糟糕到了极点，她甚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生活会走到当时那一步。起初的自己只是文静内向，不爱说话，凭着自己优异的学习成绩，苏文人缘倒不至于太差。后来看自己不顺眼的人越来越多，背地里挖苦讽刺她的声音越来越杂乱，苏文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无意间做错了什么。即使她再小心翼翼与人相处，总有女生变着法地挑她的错。 于是苏文越来越游离于群体之外，以为自己不靠近女生的群体，她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然而事实证明，自己不惹麻烦，麻烦也会主动找上自己。 越是躲避的东西越会主动上门。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初中时期，苏文为了节约回家的时间，干脆寄宿在学校，即便寄宿意味着自己不得不每天每天面对着青春期里浑身带刺的女生们。心理成熟懂事的苏文往往用看幼稚小孩的目光对待那些浑身带刺的小女生，不是同一类人，自然没有走在一起的必要。 苏文从不与女生站队，她往往早出晚归，除却必然要在寝室里进行的日常生活活动，白天苏文几乎不在宿舍逗留。苏文孤僻虽孤僻，她该做的事情从来都极力做到最好，寝室卫生什么的轮到她打扫，她从没有一次落下过。 但就是这样的苏文，每天每天花大量时间看书做题的苏文，远离了女生们的聒噪，生活平静得仿佛只剩下课本和作业。苏文终于找到独属于自己的宁静生活，却不想，突然有一天，那个深秋的夜里，苏文独自穿越过黑暗的操场，从教室里自习归来，一回到寝室便被班上某个非主流女同学视如仇敌般狠毒目光凌迟了一遍。 苏文万分不解，这又是怎么了？她什么也没做。 非主流女生示威一般哐当一声关闭了寝室房门，宿舍里其他女同学看热闹似的围在非主流女生身后，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 “我上周掉了一百块，我一开始还真以为我是自己弄掉的。”非主流女生铜铃般的大眼睛在厚重的刘海下发出凛冽的光芒。 “然后呢？现在找到没有？”苏文一脸关切地询问女生，迷茫地看着对面的女生群，心底的恐惧与不安一点点往上蔓延，“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还跟我装？”名叫汪凌的非主流女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们早都知道了我的钱是你偷的，你装什么装？”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秋夜的 凉意竟寒冷刺骨。苏文震惊得僵在了原地，连声音都在颤抖，“我没有，你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这还能有误会？”汪凌抱着胳膊冷笑，“呵呵，晚上我看见你拿着一百块钱去充饭卡，那就是你偷的我的钱吧。” 不是询问，而是一句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陈述句。 字面意思清晰得毫无歧义，你偷了我的钱。 “那是我自己的钱！我没有偷你的，我从来也不会做那种事！”苏文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我要是小偷，我也说自己从不会干这种事！”汪凌盛气凌人，语气狂妄而肯定，义正言辞仿佛她真的是在为她这个受害者伸张正义。 “我真的没有！”苏文急得只会说这么一句话为自己辩解。 “哼，平常你总是自己一个人，我们寝室除了你其他人做什么都在一起，不是你偷的还会是谁？”汪凌怒目圆睁，语速快得丝毫不容他人辩解。 “对啊，汪凌的钱不是你偷的还会是谁？” “整天一个人独来独往，鬼知道她在我们不在时一个人在寝室里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瞧她那土里土气的样子，肯定是家里没钱给她买衣服！自己没钱就来偷我们的！” “就是就是，还什么好学生呢，人品差得要死，还不如我们呢！” “明天我们报告老师去，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苏文丑陋的真面目，苏文就是个家里穷得只能去偷别人钱的人！” 女生们七嘴八舌地宣告着对苏文的审判，场面热闹得宛如菜市场大妈为几斤几两与菜贩子讨价还价争得面红耳赤。 尖锐刺耳的声音一齐向苏文涌来，苏文再也控制不住让泪水喷涌而出，她拼命忍住喉咙里巨大的苦涩，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装什么可怜？就你会哭么？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汪凌恶狠狠的话语再度袭来。 “你们说我偷了钱，你们有什么证据么？难道你们这样空口无凭冤枉人，你们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她们有良知可言吗？ 心仿佛瞬间撕裂，往日的阴郁苦闷再加上那晚恶毒的羞辱，苏文感觉到自己的心疼痛欲裂，正汩汩地向外流着血。 苏文后悔了，她为什么要寄宿在学校，为什么要与一群蛮横无理的女生们同住一个屋檐？ “证据被你毁了啊，你不是已经充钱到饭卡里了？还跟我装什么装？我她妈早都看透你了！” “我都说了那是我自己的钱，我自己的！我从没有做偷盗之事，没有做就是没有做！”苏文第一次在班上女生们面前歇斯底里地大吼，“你们去告诉老师啊，让老师来查！” “呵呵，谁不知道老师个个都偏爱你？跟那些老师说有什么用？他会为我伸张正义吗？真是笑死人。”汪凌步步紧逼，一字一句讽刺道。 苏文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往深渊里坠落，而那一晚，她彻底坠落谷底，身体和心脏撕裂一般疼痛。 她喊得喉咙沙哑，可是无数句“我没有做”也得不到一个人哪怕丝毫的信任。 这才是真正的跌入低谷吧？没有经历更糟糕的事永远不会知道糟糕的极点在哪里。 第二十三章：火红夕阳下那抹倔强的身影 同寝的女生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句公道话，更何谈为她作证？真是可笑，明明她什么也没做，被同寝的女生们群起而攻之，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至少没被群殴？ 那一晚，苏文仿佛流尽了自己一生的泪水，无论是自己做什么，无论自己崩溃大哭还是痛苦啜泣，没有一个人动容，更没有一个人相信。 带头的那个女生只一句冷言冷语，“你可别给我装可怜了，你装也没有用！”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十五岁活得如此糟糕？ 无助的泪水却还在流，那晚苏文躺在床铺上，濒临绝望地睁眼望着被黑暗吞噬的天花板，眼睛却像开了闸的堤坝，泪水止不住地流。 无数嗡嗡的声响在耳边回荡，一幅幅残酷的画面一次次如针一般扎向自己早已痛得麻木的心脏。 心寒入骨。 痛已麻木。 自那以后，苏文每天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与其说活着，不如说她已经死了。 她终于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糟糕到极点，她的初中生涯已然糟糕到极点。 每晚每晚苏文靠着mp3里存放的轻音乐才能入眠，循环播放那首她最爱的《风居住的街道》，悲伤入骨的曲调反而安慰她悲伤不已的心。 谁说悲伤时不能听悲伤的音乐？以悲攻悲，破碎的心灵反而被治愈。 白天时，一睁眼依旧得面对同宿舍女生们仿如仇视一个真正小偷的鄙视眼神，低着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心早已碎了一地。 苏文告诉自己要坚强。 一次次被女生们蔑视的眼神凌迟时，告诉自己要坚强。 一次次转过身却听到身后指指点点含沙射影的辱骂，苏文告诉自己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一回头眼泪就要忍不住掉下来。 女生们声势浩大的讨伐行动终是在每日冷言冷语的嘲讽中持续发展。 苏文眼神呆滞行尸走肉地度过了五天，好不容易挨到周五放学回家，故意在教室里拖时间，等到班干着急回家要锁教室门时，苏文带着一脸愧意拖着书包急忙溜出教室。 一步一沉重，苏文看着女寝大楼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人在走廊上还未到寝室，苏文依稀听到寝室里几个女生火热的聊天声。 “我们得等苏文回家了再走，不然她一个人指不定又要偷我们什么呢！” “是啊，她就是个败类，亏她成绩还那么好！我们没报告老师也真是白便宜她了！” 报告老师？事实应该是苏文未将这事报告老师，是便宜了她们吧？如若班主任知道他最得意的门生被她们那些爱嚼舌根的女生冤枉，还不知道班主任会怎么处罚她们呢。 便宜了苏文？苏文嘴角又是一抹苦涩，她倒宁愿她们主动报告老师，反正她们那无凭无据胡搅蛮缠的理由站不住脚跟。 推开虚掩着的房门，寝室里两个女生闻声立刻终止了闲谈，原本背后说人闲话的人被当场撞见后，一般稍有道德的人都要羞愧难当，然而那两个被撞见说人是非的女生脸上毫无愧疚之意，反而挑衅似的冲苏文扬了扬下巴。 苏文只好装作从未听闻她们的闲谈，拿了自己需要带回家的东西转身便离开。果不其然，苏文一跨出寝室门槛的那一瞬间，两个女生马上开启 了话匣。 “刚刚她肯定听到我们说她了。” “怕什么，听到就听到呗，就她那样有什么怕的？骑她头上，她都不敢吭一声的！” 后面的话通通被苏文抛在了身后，苏文大步跑出宿舍大楼，站在宿舍楼外长廊台阶上气喘吁吁。火红的夕阳从遥远的天际倾泻下来，映照在女生苍白的小脸上，反倒给女生平添了几分生气。 苏文望着天际上如火般的夕阳，视线逐渐涣散，天边的夕阳慢慢变成被雨水染洗般模糊的一圈红晕。 骑着自行车从学校返回家里，无数次走过的路段却也变得漫长起来，红色的夕阳依旧在天际游荡，而她的眼里不再留意身边自然的美景，一切美景也随着自行车轮的转动丢在了身后。 苏文坐在自行车上，两只脚机械般踩着脚踏板，她努力让自己聚集注意力，可是眼睛却不听指挥似的，专注地盯着熟悉的路段，没过多久她的视线又模糊起来。 脑海里浮现的是前些天某个中午，苏文在女生们敌视的目光里硬着头皮走进宿舍里，迅速爬上自己上铺的床，拖出放在床头的包，从包里拿出了两张卫生棉。 如果不是亲耳听闻亲眼所见，苏文怎么也想不到，人心究竟能恶毒到何种地步。 “快看，她在拿卫生巾！” “不是我的，我的是粉色包装纸，她是蓝色的……” 寒意再次从心底向四处蔓延，苏文面色悲凉，爬下床时抓着栏杆的双手指节突出，青筋在细薄的手上暴起。苏文忍不住冷笑一声。 愚昧的人啊，可惜你们从未看见自己的愚昧。真正的愚昧并非愚昧本身，而是被愚昧蒙蔽了双眼反倒自视甚高。 卫生巾么？她们怀疑苏文偷了她们的。真是可笑至极。 苏文平生里第一次遭遇如此大的屈辱，每天看着自己的尊严被他人踩在脚底下，而软弱可欺的她只能瑟缩在一旁。 她无比厌弃女生们冷漠的嘴脸，更无比痛恨自己软弱可欺的性格。 自从那晚汪凌声势浩大的讨伐以后，寝室里的女生们无一不用鄙弃的目光蔑视苏文，一找不着什么小东西了，一个个大惊小怪地哇哇乱叫，含沙射影地说“肯定又是宿舍里某个贼偷的”。 啊啊我的衣架少了几个，我看就是她拿走的，昨晚还看到她用跟我颜色一样的衣架，那个肯定就是我的…… 我放床头的十块钱不见了，放的时候正好她在寝室里，我上个厕所回来就不见了…… 我的姨妈巾也是，莫名其妙少了好几片…… 我的是粉色包装纸，她的是蓝色的…… 各女生七嘴八舌的声音在苏文耳朵里嗡嗡乱响，苏文骑着自行车，眼神涣散地看着斜斜的路面，双手死命地紧握着方向盘…… 直到迎面撞上骑着自行车上坡的男生，男生模糊的脸庞变得惊恐万状，苏文受斜坡惯性牵引向坡下倾倒而去。幸亏苏文两手紧抓着方向盘，自行车斜倾的瞬间，苏文带着往地上倒去，手肘和膝盖骨剧烈地疼痛起来，倒地的瞬间手掌下意识撑地，两只手手掌心被柏油马路地面戳破了皮，剧烈的疼痛让苏文从梦幻般的游离中回过神来。 事后苏文一度庆幸自己命大，如若当时双手一松，苏文直接从翻飞的自行车上滚落到马路中间，恐怕她当时马上就得提前去见阎王了罢。 苏文意识恢复过来，顾不得手上腿上剧烈的疼痛，苏文连忙看向前方同样摔倒在地的男生。 男生穿着和自己同样的运动校服外套，那张面容帅气的脸仿佛有丁点面熟，但苏文怎么也想不起那男生是谁，又在哪见过。 男生摔倒在地受伤的状况倒不如苏文严重，他很快站起身来，一边扶起了倒地的自行车。看向苏文的眼神倒不恼不怒，反而充满了关切与担忧。 虽倒霉至极，但好歹捡回了自己一条小命，受害的男生对肇事的女生亦不追究罪责，这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不等男生走过来将自己扶起，苏文咬着嘴唇挣扎地站起身，浑身疼得战栗不已。 只见男生诧异万分地盯着自己，苏文见男生除却摔了一跤毫发无损，连忙说句“对不起”，便头也不回推着自行车离开。 留下男生瞪着大眼望着女生一瘸一拐的身影一点点远去，周围围观的路人见状也各自散去。 男生正是新来的外省转校生季鹤鸣，刚来新学校不久，虽是听说过稳坐年级第一的是名不苟言笑面容清淡的女生，也曾在同学们的指引下特意瞥过女生冷淡的脸庞。 他记得她不苟言笑眼神疏离的模样，曾经在教室里擦肩而过，女生无法聚焦的眼睛给了他异常特别的印象，他对这个寡言少语的女生充满了好奇。而他怎么也想不到，同苏文的接触会在这一场撞车的意外中开始。 望着女生远去的背影，呆在原地的男生怎么也记得，如火的夕阳下，女生一瘸一拐的瘦弱身影散发着无言的倔强。 惊吓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的撞车事件，就在这样有惊无险的哀叹中谢幕。 那天披着红色夕阳的光辉一步一步踱回家中，苏文一路忍着右腿膝盖剧烈的疼痛，一到家便瘫坐在地上。家里空空如也，父母常年在外地打工，弟弟被父母带在身旁于外省读书。而苏文则留在老家，从初中开始寄宿学校的生活。 她很早便学会了独立，周末一个人在家时，苏文会早早起床到热闹的菜市场里买早晨新鲜的蔬菜，感受菜市场热闹的人间气息。即便自己一个人，也会做一顿丰盛的饭菜犒劳自己。 而这次，苏文终于带着满身满心的疼痛回到了久违的家中。不用再面对宿舍女生们鄙弃蔑视的眼神，不用再忍受她们恶意中伤的嘲讽，不用再以冷漠全副武装只为保护人群中孤单脆弱的自己。 苏文坐在自家地板上，面对自己一个人，终于痛痛快快地号啕大哭了一场。 郁积已久的痛苦随着歇斯底里的发泄得到了很好的治愈，至少哭过以后，苏文绝望的心情有所缓解，心中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希望也如野火烧不尽的草原一般重新复燃。 苏文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女生，看似悲观至极，心中却永远燃烧着不灭的希望。纵然经历再多挫折与痛苦，她最终也要向着阳光生长。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 一个人哭够了，发泄够了，苏文哽着哭噎声，眼里还流着泪水，找到家里备用的医药箱便开始处理手掌心及腿上的伤口，酒精一一擦过渗血的伤口，痛得苏文连连发出嘶嘶的怪叫声。 这一撞，不仅让苏文发泄了多年以来郁积在心头的阴郁，还撞出了苏文骨子里如打不死的小强一般的倔强与坚韧。 可谓是因祸得福。 第二十四章：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相信你 撞车一事让苏文连着一个星期一瘸一拐地走路，手掌心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 苏文清楚地知道宿舍女生们在她背后纷纷嘲笑她活该，但却是撞车这件事突然让苏文长久以来被阴郁填满的脑袋开了窍。 好歹自己曾经差点一步跨进了鬼门关，经历过生与死的边缘，苏文忽然不觉得遭人排挤是件多值得自己在意的事情。与其一直沉溺于同学的孤立与排挤带给她的沉重与痛苦的心情中，反倒正中了敌视自己恶意中伤自己的人下怀，还不如抛开一切不必要的烦恼，专心致力于为自己未来耕耘。 总有一天她会在所有人面前证明自己，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总有一天她会朝着自己理想的生活并进。而她们，只会依旧停留在原地罢了。 每当悲伤来袭，这个倔强的女孩总得咬咬牙坚持抵抗。 如此想来，那些身处愚昧当中却不知自己愚昧的同学是多么可悲？又是多么不值得她挂心？ 愚昧并非愚昧本身，而是身处愚昧却不自知，反而张牙舞爪显示她们自以为的独特个性。 那一撞，撞得苏文彻底看开了。也因此，她在班级里“巧遇”了由她引起的肇事事件中的受害者，原来他就是那个外省转校生。 男生和女生在班级过道上碰面，女生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视线终于不再涣散，望着男生的目光充满了惊讶与愧疚。 “苏文？”男生先开了口，“那个，你现在还好吧？” “你……还记得我吗？”男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笑，“我们前两天撞车了……” “嗯，我没事。”苏文蹙了蹙眉，眼神里满是愧意，“那天真对不起。” “这事也不能怪你，意外随时都会发生的嘛！”男生羞涩一笑，白白净净的清秀面容霎时让苏文恍惚间好像想起了某个影视明星。 “嗯。”苏文瞥见男生身后某些女生朝她瞟来的敌视目光，周身不自觉浮现冷漠至极的气场。唯有用冷漠的外壳包裹住自己，她才能抵御外界寒冷的侵袭。 缘分是多么奇妙，那年初三上学期最后一次的期末考，不知苏文是不是被宿舍女生们的排挤所影响，她头一次掉落了年级第一的神坛，而那个将她拉下神坛的，竟是眉目清秀笑若春风的季鹤鸣。 永远年级第一的神话终是被打破，老师们有焦急心切的，有哀婉叹息的，有立马转移注意力的。但好歹学校多出了一个新的第一名，在老师们看来无疑是一件喜事。 同学们纷纷向新来的转校生投去艳羡钦佩的目光，而女生堆里，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嘲笑苏文能力不敌转校生的看客。在她们眼里脱离群体生存的苏文异常心高气傲，偏偏又是个少言寡语倍受学校老师们器重的三好学生，私底下看不惯苏文的女生大有人在。这下终于有人将苏文拉下了年级第一的宝座，最高兴的莫过于平日里私底下对苏文评头论足的女生了。 然而事件当事人的苏文对这一结果却表现得异常漫不经心，追名逐利向来不是她的所爱， 掉下了年级第一的排名无非就是棋逢对手。苏文对这一结果深信不疑，而她亦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她的学习成绩再好也仅限于文西县这个狭小的区域，假使走到更大的地方，指不定她要被多少人挤下去呢。 生活在逼仄井底的青蛙亦能明白井外天空的辽阔，虽未亲眼见识过外界的广阔，却饱含冲出井底领略世界之大的期冀与动力。一步一步往上跳，总有一天她能告别同在井底中自得其乐的青蛙群，奋力跳出狭小的井口，去拥抱大世界的辽阔。 努力学习不过是为丰富自己的羽翼，以便飞向更高更广阔的天空。从懂事开始，苏文的心里便一直抱着这一想法并付诸于行动将它实现。 新学期伊始，苏文与季鹤鸣毫无疑问地成了同桌，甚至在后来的中考中分别取得了县中考状元、榜眼的荣耀，成为了当年考上省重点高中博德中学的唯一二人。 很久以后，每当苏文想起过去那段惨痛的记忆总忍不住唏嘘不已，无数次庆幸自己走出了那段阴郁的迷途。 回忆的丝线轻轻勾勒出那个曾与她阴差阳错撞车险些发生意外的男生俊秀的眉眼，想起他时，苏文心底的涟漪总微微泛起。 就如同小说里男女主角狗血而浪漫的相遇，一次意外连接起原本毫无交集的两人之间的联系，谁能说不是缘分牵引？ 车厢里空气有些许闷热，苏文的脸颊氤氲起两道红晕。看着季鹤鸣笑容温柔的脸庞，苏文释然一般轻轻笑道，“当时和班上女生相处不太好，心情有点糟糕。” “是这样吗，也难怪，不过那也不能在马路上骑车的时候乱发呆啊，太危险了。”季鹤鸣笑了笑，忽而仿佛陷入了回忆，“那时候……我听班上女生说……你……” “偷东西吗？”苏文自嘲地勾起一抹苦笑，眼里闪过失望的神色，“那你呢，也那样认为？” “没有，”男生严肃起来，郑重说道，“我不信她们说的。” “为什么？”苏文倔强地问道。敏感的自尊心一下把苏文带回一年前的那个深秋，所有的尊严被他人踩在脚底下凌辱的记忆齐刷刷涌上脑海。 “我不觉得你是她们口中那样的人。” 我不觉得你是她们口中那样的人。为什么当时却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因为当时我学习是除你之外最好的吗？” “不是啊，这什么逻辑啊？学习好又并不代表人品。”季鹤鸣感到十分好笑。 “那是为什么？”苏文穷追不舍。 男生眼里露出宽容的笑意，“哪有为什么？我就觉得你不是。” “好吧。”这下苏文无话可说了，却还是感恩地说道，“谢谢你。” “谢来谢去做什么呢。”男生笑了笑。 女生拉长的视线越过了男生的侧影，直直落入了对角线方向车窗外倏忽而过的风景。 “其实……后来……”苏文顿了顿，视线不再聚集某个焦点，接着说道，“真正的贼被她们抓住了的。” “啊？”季鹤鸣惊讶地发出声，“谁啊？” “就在她们内部之间。”女生侧过头，嘴角闪过一抹苦笑，“其中的某个女生。” 脑海中闪现教学楼前蹲在花坛两边瓷砖围栏上女生们的聊天，苏文曾经路过时偶然间知晓了事情的真相。 “真的是她么？”其中一个女生问道。 汪凌霸道的声音无比确定，“就是她，我那次亲眼看见她一个人在寝室鬼鬼祟祟的。” 无意中听到女生们的聊天，状似女生们惯常的闲话，一听到她们说起“她”，苏文的心冷不丁地颤抖了一下。最怕的就是无意中撞见女生私底下讨论自己甚至说着自己的是非了。 当然，汪凌口中的“她”并非指向苏文，而当时的苏文却着实为那寒心的误解战栗了心神。 “后来在丽丽发现自己钱被偷了之后，她第一个指出是苏文偷的。”汪凌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撞见她鬼鬼祟祟的样子，我肯定也认为是苏文偷的。虽然，苏文现在越来越少出现在寝室了……” “之后我特别注意她每天的动静，我发现她经常鬼鬼祟祟的，和我们一起时总找借口溜掉……”汪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怀疑……她是借着我们大家都误以为苏文是寝室里的贼这件事，暗地里手脚不干净，回头再把所有偷盗事件全都赖苏文头上……” “而且……好像当初就是她最先挑唆我们把矛头指向苏文的……”汪凌一向叛逆而凌厉的眼神彼时失去了神色，“我们都被她骗了，她这个内贼反倒贼喊抓贼了！……” 女生之间哑然无声，纷纷为自己内部出了内贼唏嘘不已。对待自己人做出的恶事，女生们个个“家丑不可外扬”一般紧闭了嘴。 “我们冤枉苏文了……”其中一个从头至尾不吭声的女生犹疑地看了看汪凌，嗫嚅着说道，“那……我们要不要跟苏文道个歉？” 女生中为首的汪凌一下被问傻了眼，她瞪着她铜铃般的大眼睛，干涩地眨了眨眼。骄傲如她，她又怎能向他人低头认错？哪怕错的那个人的确是她自己。 汪凌没有出声，对着地面瞪着失去焦距的大眼，其他几个女生纷纷面面相觑，一个个都上演了一场沉默是金。 “那后来她们向你道歉了吗？”季鹤鸣心上一震，莫名感受到某种原本不属于他的苦涩。 “没有，她们没有一个人对我说过那句话。” 以为自己早已摆脱了往日灰暗记忆的痛苦，再回首时心中清晰的疼痛告诉她，伤疤即使愈合，再次揭开依旧会展现鲜血淋漓的伤痕。 苏文低着头，咬了咬牙，努力睁大眼睛控制住眼眶里滴溜打转的泪水。 而那一切小心翼翼的隐藏都被细心的男生看在了眼里，季鹤鸣转移开视线不去看她，声音里极尽温柔，“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其实，就算她们那样传播你的谣言，多数人还是不信她们说的话的。” 女生依旧低垂着脑袋，安静得一语不言。 第二十五章：口是心非 “你不相信么？”季鹤鸣问。 不等苏文作出答复，季鹤鸣已经开口：“你在我们眼里就是纯洁无暇遥不可及的人啊，你怎么可能做出她们所说的那种事？很明显就是造谣嘛。” 你在我眼里就是遥不可及的人。从最初的相遇就以优秀外省转校生的身份来到自己面前，甚至在往后的学习生活里碾压自己原本稳居年级第一学习成绩的男生如是说。 女生难以置信地抬头，瞪大的眼睛里尽是惊喜与质疑，“真……的？” “嗯，所以，你要相信啊。”季鹤鸣看到女生眼里逐渐露出喜悦的神色，不禁舒了一口气。 “谢谢你。”苏文再一次由衷感谢道。 “唉，你们女生啊，总是是非多……”季鹤鸣忍不住感慨，“以前真是苦了你了。” 苏文欣慰地笑了笑，过去的事情只如云烟过眼飘散罢。 “可能是因为我们地方太小，教育不太到位吧。” “不过话说确实如此，我先前一直在d省上学，觉得那儿学生都蛮有素质的。”季鹤鸣说完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是说小地方学生就没有素质，可能不好的情况相对更多些吧。” “我也觉得是这样，要不然怎么会有‘穷乡僻壤出刁民’的说法呢。”苏文莞尔一笑，双眼呈现出两弯月牙儿的形状。 话音刚落，不连续的几下振动的嗡嗡声从女生校服口袋里响起。 “你手机好像响了。”季鹤鸣轻声提示道。 推开放在腿上紧贴着肚子的帆布包，拿出手机，映入眼帘的是手机桌面上四条来自未命名好友“无边风月”的qq消息： “上车了没？” “没被人拐跑吧？（oo）” “在就吱一声……” “吱……吱……” 苏文忍不住撇了撇嘴，难道她路痴的形象已经在那热心帮助同学的小班长眼里生根发芽了？ “上车了，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县里啦！” “哪有那么容易被拐……” 对方几乎是在女生发出消息后的下一秒回复：“说不定噢，坏人都很喜欢盯着你这种傻呆呆的女学生下手滴hiahiahia～” “就知道乱说，你才傻呆呆呢！” “我和一个初中同学一起回家呢。” “公交站台一起的那个男生？” “嗯嗯，对啊。”女生颇感莫名其妙，下一句直接奔入主题，“找我有事？” “我靠！（oo）你前桌没事就不能找你聊下天吗？” “班长大人确定不注意点形象？（＃－－）” 苏文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屏幕，对方发来的颜文字仿佛有了灵魂一般栩栩如生，往日熟悉的音容笑貌随着手机里的电子符号一齐浮现眼前，她似乎能看到她前座的小班长神采奕奕的眼睛诉说着调皮的话语。想到此，苏文抿着嘴偷偷笑了笑。 茫茫人海中，能称之为“朋友”的人少之又少；同样，能让一个人际交往上习惯了拘谨待人的人随性地放开自己，更寥寥无几。 苏文一直认为真正的自己并非那个在人前畏畏缩缩、胆小如鼠而又沉默寡言的文静 女生，她最明白自己另一面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活泼与中二属性。她也能像其他漂亮的、活泼开朗的女生一样活蹦乱跳，尽情展现独属于少女的青春与靓丽。只是，她需要有缘人去理解和等待而已，就像等待一朵黎明前夕独自绽放的花朵一样。 “聊什么？” “呃，好吧，貌似确实有点事……” “啥事？”捧着手机的女生一头雾水。 “你qq号我给周彦宏了……先跟你报备一下，你可别怪我噢( )～” “什么？！！！”女生头顶略过几条黑线，此时应配有几只黑色乌鸦叫嚣着嘎嘎的难听叫声，缓慢飞过神色懊恼的女生头顶。 果不其然，片刻前顺手同意的不知名好友申请，qq好友资料页面上赫然显示着一名年龄16、性别男生的资料。 “你个叛徒！！！！”苏文几乎是羞赫着咬咬牙给宋昱那个混蛋发去了消息回复，“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 “哎，我是被逼无奈的，不然沈常棣那小子可要扁我了” “不是吧？不至于吧？”苏文习惯性当真，一条线的思维不容许她换个角度多加思考。 “啊哈～怎么可能？小爷我是谁啊？hiahiahia” “不过被逼无奈是真的！(////)” 网络那头的男生语气十分欠扁，先前一闪而过的担忧马上转换为气愤，苏文毫不客气回复道：“你怎么无奈了？” “那你是奸细咯？狼狈为奸！！！！” 多少句感叹号也无法传达苏文此刻内心的羞愤，明知自己对周彦宏无感，甚至小心翼翼躲避周彦宏死党沈常棣的连番骚扰，作为朋友的他却帮着外人合伙欺负自己。 朋友？外人？苏文立刻神经质地想到，是不是她大大高估了“朋友”二字的含义与重量，或许她才是那个“外人”？而她又凭什么要求别人无条件支持自己？就凭走到哪里都招揽来好人缘的他曾经不经意的一句“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啊”？ “这倒没有～” 手机那一头的宋昱窝在自家沙发里，满头黑线地发完那条不咸不淡的回复，一手轻轻地来回抚摸松松软软躺在他腿上的宠物狗柔顺的毛发，眼睛凝视着小狗酣然入睡恬静的眼眸，脑海中想着的却是与眼里看到的截然不同的画面。 午饭过后的男生宿舍，男生们各就各位做着各自的事情。宋昱背靠着书桌独自把玩手里的吉他，清脆的琴弦随着男生灵动的手指倾泻而出，轻轻飘散在宿舍的各个角落。 男生低垂着眼眸陶醉于新学的曲目中，抱着吉他的胳膊冷不丁被来人撞了撞，断篇的琴弦在咚的乱响中戛然而止。 男生不急不恼地抬头，“额，什么事？” “你加了苏文qq没？” 男生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样子，“没有。” “那你去帮周彦宏问到苏文的qq号来？”沈常棣依然死皮赖脸。 沈常棣敛着一张脸，棱角分明的五官镶嵌在肤色略微偏黑的脸上，平日里一贯挂在脸上的涎眉邓眼换作了严肃的神色，语气却是毋庸置疑，丝毫不像是来与他“商量”的。 “你这又是干嘛啊？”宿舍里周彦宏闻 声问道。 “你别管！”沈常棣大手一挥，“少废话！” “要问自己去问啊。”宋昱忍不住蹙了蹙眉，低下头继续拨弄着吉他。 “她会给早问了。”沈常棣无奈道，凝视着宋昱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你跟她不是走得挺近的？” “额，也没有。”宋昱尴尬地笑了笑，转头看了看在一旁观望的周彦宏，“你让周彦宏自己去问嘛，想追女生还不得自己主动点。” “是啊，想追女生就得主动点。”沈常棣阴阳怪气道，审视宋昱的眼神充满着一个雄性面对另一个雄性的挑衅，“我看你就挺主动的。” 宋昱腾出另一只手无奈地抚了抚额头，“兄弟，别误会，我跟她只是朋友。” “谈恋爱不都是先从朋友做起的？” “哈哈，那照你这么说，就不能和女生正常做朋友了？”男生笑着打哈哈。 “朋友？”沈常棣发出一声冷哼，“那你最好保持点距离。” “拜托，我放着萧诗婕这大美女不追，还去追苏文？我和萧诗婕初中还同班了三年，大哥你可别说笑了。”宋昱陪着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伸手拍了拍沈常棣的肩膀。 “周彦宏喜欢，我能有什么办法？”沈常棣实话实说，无奈地摊了摊手。 这话一出，惹得周彦宏小媳妇似的又急又恼。 “啧啧啧，我怎么感觉你跟周彦宏比较合适哈哈哈～有奸情！！” “去你md合适！”面对宋昱嬉皮笑脸的调侃，沈常棣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哈哈～不过你对周彦宏未免太上心了，让人忍不住产生遐想……”男生一脸坏笑，惹得沈常棣羞愤不已。 “关你p事？要你管？”沈常棣气势汹汹回应。 “那说好了，你帮周彦宏问到苏文qq来！” “自己去问不就得了？”男生不屈不挠。 “你喜欢苏文？”沈常棣心中依旧怀疑，直视着宋昱的眼睛，斩钉截铁问道。 被问话的男生眼神蓦地一滞，就连一旁的周彦宏神色也紧张起来。男生顿了顿，说道：“……没有。” “这不就得了，帮兄弟追妹子义不容辞啊！”沈常棣大喇喇地捶了宋昱肩膀一拳。 “不过啊，就算加了qq也不代表什么吧。”男生忍不住泼室友一盆冷水。 “你管那么多干嘛？先问到再说……” “哈哈，要追苏文可不太容易，小女孩纯得很，性格也倔。”宋昱特意朝周彦宏使了使眼色，“你可得加把劲，主动点啊！” 周彦宏羞涩一笑，点头表示同意。 “你等着瞧！”沈常棣在一旁义愤填膺。 “我擦嘞！你们这些无聊的人类，被**蒙蔽双眼的雄性动物，整天就知道把妹把妹的！一点追求都没有！”沉浸于打游戏的邓家明总结道。 “说得你好像不是雄性动物似的……”沈常棣奋起直追，三个人齐齐向邓家明丢去了一个白眼。 当然，这一话题中的女主角并不会知晓。 “加了qq也就多了个qq好友，你们也可以聊聊天嘛。”沉默少顷，宋昱仍是决定给苏文发去这么一条消息。 第二十六章：心头有只小鹿四处乱撞 “聊什么这么开心？”在一旁沉默许久，季鹤鸣轻笑着问道。 “没什么，就跟一同学qq上发消息。”抬头的女生双目中竟是如水般温柔又如太阳般温暖的笑意。 “……话说，我们也还没加好友呢？”季鹤鸣向苏文投去探询的目光。 互换了qq号加了好友，季鹤鸣有些犹疑，轻声问道，“我们班有个qq群，你要不要进来？” 当然，这里的“我们班”只能是他们初三同班的班级。苏文眼神滞了滞，最终仍是说道，“还是不加吧……” “毕竟我在班上人缘也不怎么好……”女生自嘲地笑了笑。 “……好吧，”季鹤鸣笑容有种包容的意味，“那算了，也没关系。” 手机刚好停留在qq聊天页面上，“无边风月”最新发来的一条消息变成了聊天页面上顶层的一个红点。 苏文正打算回复宋昱发来的信息，正巧碰上长途汽车途经一条弯路，整个车身向右倾斜，坐在右侧乘客席靠窗位置的人纷纷向窗口倒去。 女生惊魂未定失重地向窗口撞去，幸亏胳膊反应得快主动请缨撞上了玻璃窗，挡住了车身倾斜带来的不少冲击力，在头即将撞上窗口的空挡成功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与此同时，左手边的男生失去了依托，受惯性牵引整个身体迅速倒向身旁的女生。 两人放在膝上的帆布包重重地向地上掉落，车身倾斜到顶端，所有乘客心悬在了嗓子眼上，都以为长途汽车发生了坠落。 男生修长的上身不受控制地压在女生身上，失重无措间却还不忘用两只胳膊抵着长途汽车窗沿以减轻对女生的冲击力。于是最后慌乱的事故现场却发展为：苏文同学可怜兮兮地紧靠着车窗干瞪着大眼，无处安放的手还不死心地抓着窗沿突出的部分。而季鹤鸣同学整个人懵掉了似的紧压着女生，有力的双臂隔着即将触碰到怀里女生的距离强撑在斜倾的窗口上，由于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低头与被自己双臂环绕的女生大眼瞪小眼。 苏文第一次近距离凝视季鹤鸣炯炯有神的眼睛，被男生圈住的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紧张到呼吸都凝滞起来。 抬眼便对上男生薄薄的双唇，女生心头小鹿乱撞，遽然间忍不住红了脸。 而事实上，男生和女生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不光是因为身体失重的缘故，更是因为两人之间近在咫尺呼吸着彼此慌乱气息的距离。 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向右倾斜的长途汽车霎时恢复原来的轨道，往右倒的乘客受惯力拉扯马上便向左倾斜。 男生被重重颠回原来的位置，而女生再次失重一头撞上身旁男生宽厚的胸膛，来不及思索，男生第一反应就是迅速伸出双手护住女生倾倒的身体。 女生清凉的唇角却如丝绸般柔滑轻轻擦过男生细长的脖颈，男生怔了怔，隔着衣物触碰到女生骨骼分明脊背的手掌也霎时僵硬。 从男生身上爬起来的刹那，苏文不期然对上季鹤鸣的眼睛，在他如墨色的瞳孔中看到了慌乱无措的自己。 “对不起。”苏文在座位上坐好 急急说道，双颊与被男生触碰过的脊背似火一般燃烧发起烫来。 恢复正常的长途汽车继续向前行驶，仿佛先前坠车般的颠簸和动荡从未发生一样。刚经历完七颠八倒和胆战惊心的乘客们纷纷怨声载道，连连长吁短叹。 “没事吧？”季鹤鸣亦许久才缓过神来。 “嗯……没事。” 心头依旧有只小鹿四处乱撞，苏文慌手慌脚捡起两人掉落在脚底的帆布包，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低垂着眼睑丝毫不敢看向身旁来人关切的眼睛，连忙以四处找寻不知震落在哪个角落的手机为借口，掩饰和躲避自己的慌乱。 国庆七天的假期在一个人的时间中变得尤为漫长，假期尚未过一半，苏文整日无聊得只能与大量题海作战，于是迫切地想要回归到校园的怀抱。 每天早起下楼买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当作早餐应付，一个人去超市或菜市场买当天做饭需要的菜蔬，无聊时沿着熟悉的街道四处闲逛，日子过得无比漫长而乏味。 独自一人的滋味仿如孤身在无边无际的沙漠里探寻那不知是否存在的一眼汪泉，苏文自小就曾经无数次体会过这滋味。 亲人不在身边、四下无一朋友做伴的孤寂一点点在心上蔓延，独自窝在家中，对着空旷无人的房间，电视机发出的声音显得异常聒噪，形单影只的女生坐在沙发上对着彩色电视机发呆。茶几上放着苏文黑屏的手机，某一刻她多么希望手机屏幕蓦地亮起，然而一贯人缘不好的她，又有谁来找她呢？ 从小到大唯一亲密的好友许乐秋与亲姐姐外出旅游，自然是没空理会苏文的。朋友？苏文蓦然间脑海中过滤了几张高中入学以来渐渐熟悉的面孔，但拙笨的她似乎找不到什么理由去找对方聊天。qq好友列表一眼就能望到底，只有零星几个人的存在，苏文忍不住替自己感到可悲起来。 就连不受苏文待见的周彦宏，误加qq后反倒给她死寂的好友列表添加了几分人气。而可以说上话的女生朋友章筱栎却不在好友列表，苏文兀自懊恼起来，后悔为什么没有主动去加章筱栎的qq。 宋昱的古风吹箫男子头像在qq列表中亮起，鬼使神差一般，苏文点进去浏览男生的qq空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个一直以来在苏文眼里的“小男生”实际上却不“小”。 连续翻看男生发布的说说，苏文惊讶不已地发现男生兴趣爱好之博大，从音乐到历史、物理，甚至是美食，男生无一不涉猎。 最新的一条说说是几天前刚放假时男生发布的一张独家美食图片，上面配着“我做的，你信不？”的文字。底下七嘴八舌的评论排着长队，点赞数达50之多。图片中的美食看上去秀色可餐十分诱人，那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隔着屏幕都仿佛芳香四溢。 男生的空间可谓是丰富多彩，最新那条说说仅是简单的随口一说，点赞人数多达50。这数目对苏文来说俨然不可胜数，她个位数的说说点赞量在好人缘的班长面前简直是九牛一毛，说是沧海一粟亦不为过。 苏文玩qq的历 史并不长，初中时代身边的同学都热衷于玩qq农场及空间装扮游戏，那时候，qq于苏文而言莫过于形同虚设。在她几近于书呆子的世界里，课本与练习题占据了绝大部分的空间。苏文整日想着还有哪些题未做、还要多做哪些题，而周围的女生们讨论的是无非是自己发什么说说了，改了多炫酷的个性签名，种了什么菜又从别人那偷来了什么菜，她们的qq空间又装扮上何种漂亮的套装…… 女生们活泼有趣的话语时不时飘到书呆子女生的耳中，那些新奇的词句、女生们兴奋不已的面容常常引得苏文心驰神往，但也因同周围人巨大的差距，苏文一度认为自己是个居住在火星的外邦人、与其他人存在于两个不同的世界，实际上脱离群体存在的人唯独她一个罢了。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苏文花了许多时间才明白从前同学们热衷于讨论的事物，然而火星人依旧是火星人，就算她开始接触同学们热衷的事物，她同身边的同学依旧处在两个平行世界一般，老死不相往来。 如此想来，高中生活无疑是苏文人生中的一大转折点，新的生活并没有让她彻底告别过去的灰暗，却也给她带去了希望的曙光。 忍不住循着男生qq空间的轨迹探询他过往的痕迹，苏文越往下看，越发觉坐她前座看上去青涩无比总被她心里叫做“小男生、小班长”的男孩并非她所认识中的浅薄。 男生学习成绩的优异自是无需赘述，如果拿成绩来比较，在小县城里学习成绩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苏文与中考取得全省第二名成绩的宋昱相比，其中差距耳目昭彰。苏文清楚地明白这差异横跨着天壤之别的距离，同样作为学习好的学生，苏文却是个实打实的书呆子。意识到自己与前座男生的距离，苏文不免黯然神伤。 她看到男生说“终于把《明朝那些事儿》全册读完了，可以安心应付中考了～” 她看到他中考后的暑假读完《道德经》，写下一篇洋洋洒洒、高深莫测的读后感： “道德经是不崇尚鬼神的，道是事物间的关系和规律，所谓心物体是观察，寻找事物与事物之间的联系。道的概念是万物，万物的运用是彼此的关系，这是道德经的世界观。人生观是去私欲，养护精神。目的是无为，以达到专，虚心，守静，通达的思想高度。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无为不是不为，而是出拳之前的收拳。道家不是道教，因为道家学者不信鬼神，道德经之所以荣登纽约时报古今作家之首，是因为里面的文字是纯粹的科学理论，以静为基础，以自然为处世观，以不仁来治世，反对道德衡量，反对法治，反对人治，从根本上治疗人性，以无为的教育为目的感化，民无欲而国自化，这就是道家的思民政策。所谓思民，仅是培养种习惯，这是道家的理想世界，不依靠法治，而依靠人性原本的善良。人性本无，有善有恶，只要培养出善的一面，那么世间自无需法律，而人自善，无需仁义，而德自显。2013年8月读老子《道德经》有感” 前桌与后座之间的距离有多远？事实真相恐怕并不是转个身抬头便能看到彼此的距离。 第二十七章：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若非现实生活中认识宋昱本人，若非文章末尾标注着“此篇仅为读后主观之言，犹如画工描绘，无实践经验”，证实了那仅是男生一篇普通的读后感，苏文段然不会相信此篇艰深晦涩的文字出自一名15岁小男生之手。 懵懂无知的她，看到那一篇洋洋洒洒的文字只会如评论底下那位名叫“蓝宇青空”的网友所说：“能不能说人话？”那般瞠目结舌罢。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多远？苏文万分庆幸她曾花费三年时间与书本苦战最终考入了理想中的高中校园，若非如此，平民出身的她又怎能站在出生于象牙塔中的少年少女身边？ 初中时代苏文因傲人的学习成绩被无数老师校领导夸赞为“天才少女”，走在校园中无论到哪，苏文总能听到身后女生们“看！她就是年级第一名的那个苏文！”此类惊羡的窃窃私语。天真年少的女生虚荣心也曾如汽球一般往上飘，许多次暗暗为鲜花和掌声窃喜，但她从来都清楚地知道，她并非天才。 学生时代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分为天赋型和努力型，其中不乏所谓的天赋型是披着天赋的外衣实则比任何人都努力的类型，而苏文却是一个实实在在不矫揉造作的努力型成绩优异者。 在初中老师们眼里，苏文无疑是众多扶不起的阿斗中拔尖的佼佼者，旁人口中所谓的“天才少女”。然而实际上成绩优异的女生无论是私底下还是课堂上，都比旁人付出了数不胜数的努力与汗水。她是典型的努力型种子选手，苏文聪明也聪明在有自知之明，不骄傲不自负，不为眼前暂时的鲜花和掌声蒙蔽了双眼，认得清自己的位置掂得起自己的重量，懂得扬长避短，找准切入点努力以最大限度发挥出自己的长处。她从不自诩为天才或是高人一等的佼佼者，反倒时时警醒自己，蜗牛只有努力向上爬才有登高望远的那天。 所以那一天欣欣然如期而至，努力型选手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凭着一股脑的努力劲儿冲进了佼佼者遍地开花的博德中学，因而结识到传说中真正的天赋型选手。 这世上有些事情只有自己真正去经历了，才会发现它真实地存在。 就像此前一直被女生暗暗称作“小男生”实际上却拥有大世界的男孩宋昱，假使男生仅仅是学习成绩优异，有点小才华小文艺，再加上无论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的好人缘，这样的人物在生活中可以说比比皆是，至少对男生最初印象中的人物设定在现实世界里极为正常而显得普遍，不似鹤立鸡群一般凤毛麟角。然而，真正的事实远远超乎思维狭窄见识短浅的女生思考范畴，她眼中所看到的，不过是男生表现出的冰山一角罢了。冰山底下未知的一切，她尚无从得知。 世界的广博与奇妙并不因你是否看见而发生改变，但正因你看见了，你开始去探寻与追索它的丰富与炫饶。 宋昱这样的男生，不骄傲，不孤僻，长着一张十足小正太的脸，内心却宛如大人般成熟。性格亲切随和，爱调皮打闹却总能掌握合适的力度。情绪像用刀雕 刻出来的，喜怒哀乐在男生脸上一目了然，爱憎分明，但即便是憎也还是带着柔软的触角，并不真正给予他人伤害的力量。男生的爱憎分明，就像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一样，却总是带着阳光般柔和的温度。 除开外貌因素，扔在人堆里的宋昱就和所有毫无棱角的普通人一样不展露丝毫锋芒，平滑流畅如流水，走到哪里都给人温润如玉的舒适之感。而他又是学生群体中不可忽视的佼佼者的存在，却反常地不具有一般优等生令人仰望的高度，同他相处起来不会感到任何压力。这也是为什么苏文能够成功跨越多年来人际交往的心理障碍与宋昱成为朋友的原因所在了。 对于男生这一突出的人格魅力，苏文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初中时代苏文踏上人缘绝缘体的路途，除却自身几近于深度自闭症患者不愿与外界多加接触的缘故，绝大部分招徕同班女生们一致看不惯的原因源自于苏文孤僻冷傲的个性。苏文看到本身的自己是孤僻而忧郁的，然而在外人看来，尤其是个性反叛处处扬起尖锐的利刺攻击他人的小县城初中女生看来，苏文的孤僻再加上得天独厚的学习成绩，在女生们眼中苏文便具有了人人反感厌弃的来自于学习优越者的清高与对低下者蔑视的属性。如此想来，本就傲骨嶙峋的苏文无疑是女生们群起厌弃恶言攻之的最好对象。 人与人之间为何能有着云泥之别？这大底就是叫做距离罢。 宋昱的好人缘不言而喻，先前发布的说说底下多是排长队的评论，她仿如进入一个绚烂多彩的世界，透过手机屏幕偷窥着男生的过往与他冰山一角下的精神世界。 又是一条男生随口说说的句子：“总算放假了，可以在家好好练琴了” 说说底下名叫“风过无痕”的网友评论道：“明天去体育馆打球。” 男生不情愿地回复：“额，明天我要练琴。” “风过无痕”：“你还要不要长身高了？” “要要要，我去行了吧大爷？” “哈哈，宋昱你多向人丁惜年学习学习，多打打球，说不定个子就长了！”名叫“蓝宇青空”的网友回复。 “(_)!!会长的，大姐！” “敢叫我大姐？！！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Д`)” “不敢不敢，师姐我错啦⊙⊙” 苏文一边浏览说说底下的评论，一边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这下明白了，叫男生去打球的名为“风过无痕”的网友是男生的死党丁惜年，而被男生喊“师姐”的“蓝宇青空”便是他们初中同班三年的校花萧诗婕了。 真好，有那样的朋友真好。苏文再一次感叹。 “叮咚～叮咚～”正感慨着，qq最新的提示音叮咚声响起，冷不丁地吓了苏文一跳。 果然偷窥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被浏览qq空间的男生连续发来几条消息，聊天框在手机通知栏上一眨一眨。 “啊哈～” “我发现你在偷窥我～hiahiahi a” “在家忙什么呢？” 苏文一阵脸红，霎时间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刚看了下你空间-_-||” “一个人在家里，无聊着……” “一个人在家住？”男生的第一感竟那般准确。 “嗯。” “那你可要小心点了！” “-_-||没事的。” “文章写好没？来学校记得给我看啊，当你第一个读者！” “好呢，已经写好啦。嘻嘻” 男生qq里提到的文章正是报名参加博德中学风芸文学社招收新社员的条件之一。 国庆长假前夕，某个秋风习习的第一堂晚自修，一名唇红齿白的少女款款出现于二班教室门口，清脆而响亮的敲门声打破了二班学生安静的自习氛围。少女站在教室门前，落落大方地扫视了教室一圈，而后轻轻开启朱唇：“学弟学妹们晚上好！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两分钟了。” “我是咱们博德中学风芸文学社的副社长宋沅芷，来自于高二三班。首先欢迎大家来到博德中学这个大家庭，上了高中你们将发现自己迎来的是全新的生活。而为丰富大家的课余生活，风芸文学社即将在金秋十月展开一场招新活动，喜欢文学的你可以踊跃报名加入我们哦！你是否习惯用文字记录那些懵懂岁月里走过的细碎之路？你是否喜欢提笔描绘出单纯而美好的斑斓青春？加入风芸文学社，在这里，你会结识到更多志同道合的文学爱好者，为校园文学填充入新鲜血液……” 苏文坐在座位上满怀憧憬地望着台上女生慷慨激昂地进行招新演说，心下像是一团被燃烧起的火焰，正发出熊熊的火光。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拼命跳出来似的，苏文努力将那东西压下去，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有意愿加入风芸文学社的话，大家可以去你们班长那里要申请表，填上申请表，再附上一篇自己的作品就可以申请加入啦！想加入我们的小伙伴到时候直接来高二三班找我交申请表和文章，文章记得写上班级姓名和联系方式哦～”宋沅芷冲着台下学生露出甜美的微笑，话音刚落便径直走向了二班班长宋昱，引得学生们纷纷疑惑不已。 宋沅芷轻车熟路地把申请表放在宋昱桌上，两人看起来十分熟络的样子。 宋沅芷，宋昱，两人皆姓宋，莫不是两人之间有何种关系？ “小美女，你要加入我们文学社吗？”宋沅芷见苏文睁大的眼睛里闪烁着雀跃欲试的光芒，热情洋溢地俯下身询问呆坐着的女孩。 正思索间，反应慢一拍的苏文片刻才意识到学姐口中的“小美女”是指自己，对于“小美女”这样一个泛称苏文却忍不住羞涩起来。 “不是不是，”一着急却说出了言不由衷的话语，苏文瞬间又想抽自己一巴掌，连忙改口道，“学姐，我还要再考虑一下。” 看着小女生因纠结皱在一起的小脸，宋沅芷大方一笑，“欢迎你加入哦。” 第二十八章：人活一世，16岁也就这么一次 “诶，宋昱，你认识那学姐？”晚自修课间，邓家明一脸坏笑推了推同桌肩膀。 “认识啊，怎么了？”男生整理着一叠申请表，不急不缓回道。 “你们什么关系？你们俩都姓宋，莫不是姐弟？”邓家明显得异常热情。 “哈，还真被你猜对了～”宋昱无奈地笑了笑。 “亲姐弟？”邓家明依旧不依不饶，“你姐长得可真漂亮！” “不是，她是我叔的女儿。” “啊好吧，表姐也不错～怎么你叔的女儿你要喊姐？” “话怎么这么多啊你？”男生斜睨了邓家明一眼，“我爸结婚晚呗，不也很正常？” 邓家明丝毫不理会男生的不耐烦，腆着脸堆起一脸讨好的笑意，“宋昱，你介绍我认识一下你姐呗？” “去你的，还想打我姐主意啊？” “那你介绍我认识嘛！” “就你？我看还是得了吧！”宋昱笑了笑，“追她的男生多了去了，更何况我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啊？不会吧？谁啊？”邓家明挂着一张哭丧脸，神情极为夸张。 “我怎么知道？知道也没必要告诉你。” 邓家明又开始鬼叫：“啊！我的初恋还没开始难道就要失恋了吗？” “我去，你这才见了几面？还初恋呢！”宋昱无奈地抚了抚头，抓起一张申请表递到如丧考批的同桌面前，“喏，你不是要认识我姐么？拿这去！” 邓家明一边接过申请表，一边问道：“你不是说你姐有喜欢的人了？” “额，又还没在一起。” “哇，兄弟你对我这么好的嘛！”邓家明闻言笑得龇牙咧嘴，大喇喇地捶了宋昱一拳。 “我去，你可别说我挖我姐墙角，被她知道了要扁死我。”男生理了理桌上的课本，“到时候追不到可别找我哭啊～” “放心放心……”同桌的男生沉浸在自己的意淫中笑得一脸满足。 须臾，邓家明举着文学社申请表薄薄的a4纸，脸上一副被雷劈中的绝望表情，“啊！我最不喜欢写作文了！” “你这叫自作自受！” “话说，你姐名字怎么写？园子？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日本人的名字？”邓家明稀里糊涂道。 “哈哈，我要告诉我姐去，她普通话糟糕到让人听着沅芷是园子了吗哈哈哈～”宋昱忍不住捧腹大笑。 “我靠，是我耳朵的问题好了吧，你可别胡乱打击人！” “这就开始护短了？”男生忍不住调侃。 “宋沅芷，出自《楚辞九歌湘夫人》：沅有芷兮澧有兰。”宋昱一边在草稿纸上大笔写下表姐的名字，一边解释道。 “这么复杂！”邓家明睁大了眼，“啥意思啊？” “孩子，我劝你还是多读点书少打点游戏吧！”宋昱忍不住白了同桌邓家明一眼，“屈原大神不是老喜欢写香草美人、志趣高远云云吗？‘沅芷澧兰’，本指生于沅湘两岸的芳草，后来用以比喻高洁的人或事物。” “兄弟，受教了，受 教了！”邓家明学作古人状对宋昱行了个拱手礼。 “你姐真漂亮啊。”苏文坐在座位上默默地听着前桌男生火热的聊天，悠悠地发出一声艳羡的感叹。 “哈哈，还好吧。”宋昱回头说道，幸亏宋沅芷不在身边，不然宋昱又得被表姐爆揍一顿。 “那么漂亮，你说还好？”邓家明在一旁鸡飞狗跳，语气里霎有威胁的味道，“这难道就是长在兔子窝边的好处？” “对了，你要参加文学社？”男生没有理会邓家明的哇哇乱叫，直接丢给他一个白眼，对着女生神情反而认真起来。 “我……”其实她还没有想好。 以目前尖子班学习优异者济济一堂竞争激烈的形势，苏文曾经在初中时代笑傲江湖的辉煌已然化作旧日的灰烬，蜗牛的本质彻底在天赋型选手众多的博德中学尖子班暴露无遗。对于苏文而言，此时的确不应心存任何侥幸，在尖子班学习落后的她有什么资本去选择自己的课余生活？努力保持原有的学习成绩已是艰辛，更何况她还要奋力冲刺逃离班级倒数者的行列？ 蜗牛可以拥有梦想吗？或许向上爬才是蜗牛的唯一梦想。左顾右盼，总想要得到太多，或许哪天蜗牛站不住脚了，便要从高处坠落身亡罢。 “犹豫什么呢？你不是很喜欢文学吗？” 女生惊讶地抬起头，对上男生带笑的眼睛。原来，他有注意到自己的喜好？ “我，还是不参加吧。”女生心中五味杂陈，最终仍是说出了让自己心酸四溢的话语。 “为什么？”男生疑惑地看着眼神失焦的女生，“看得出来你很想参加啊。” 很想参加？难道女生的心理活动表现得如此明显？ “梦想是你们天之骄子才能拥有的事情，我还是算了吧。”苏文笑了笑，但她知道她脸上的笑容一定异常难看。 果不其然，男生怔了怔，片刻后男生脸上又绽放了大大的笑脸，“说什么傻话呢！我们都一样啊，谁还不是普通人了？” 这下换作苏文愣了眼，她看着男生洋溢着温暖笑意的眼睛，严肃而认真道：“我们，还真不一样。” 真相横亘在女生眼前，无论男生如何诉说着安慰的话语，如何强调“我们都一样”，事实并不因此而改变。中考中排名全省第二的男生自然不会明白在班级里位列倒数的女生复杂的心情。并非她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而是残酷的现实并不允许她肆意妄为。 如若现实允许，谁不想天高任鸟飞？ “呐，试都没试，别什么都说不行。”男生的声音在上课铃的尾声中显得异常温柔，“先给你一份申请表，你好好考虑下吧。” “人活着16岁也就这么一次。”转身前男生轻轻留下了那么一句。 人活一世，16岁也就那么一次。她不想后悔，但又不得不做出一个明确的抉择。 学习成绩与兴趣爱好，一面是现实，另一面是理想，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选择哪一方都注定要面临忍痛割爱的沉重局面。16岁的小女生已然面临这样一个人生中重大的抉择。生活中很多 人都会想，既然手心手背皆是肉，何不二者都选择？两全其美不是更好？假设现实允许支撑两全其美的局面固然最好，然而绝大多数情况下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做到两全其美。如若不然，两千多年前的大圣人孟子为何也发出那般的感叹：“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那么，取鱼还是取熊掌？ 早在苏文很小的记忆中，似乎她很早便懂得了生活的艰辛与沉重，因而从小就懂得体贴为家庭辛勤付出的父母，从小就树立起明确的人生目标。更遥远的事情暂且不说，18岁以前必定是为了考取功名走向更光明的未来而奉献出自己的整个身心。从小生活在底层为了将来的美好生活只能一直一直向上爬的笨蜗牛，既然要达到那样一个遥远的目标，想要成功必然主动去放弃一些什么，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兴趣爱好算得了什么？肆无忌惮玩闹的少年时代又算得了什么？ 青涩年少的女孩眼里，不尽是懵懂天真的颜色，反而她看到更多的是父母早生华发的鬓角和他们脸上岁月沧桑的刻痕。于是她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便立志将来要成为一个给父母和家庭带去光明的优秀者，儿童时期的成长就是那么一回事，突然有一天明白了生活的现实性，突然从那么一天起便担负起生而为人的重任。 早在初中时，苏文为了中考的遥远目标放弃了自己从小学热衷的画画梦想。而如今上了高中，她又要为了那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放弃自己另一个梦？ 有所得必有所失，苏文自小就深刻地明白这一道理。她才16岁啊，为了沉重的现实她已然错过和失去了人生中许多重要的事物。那么往后将来呢？谁知道又有多少渴望去拥有的美好事物正等待着自己放弃？ 哽咽在心头，喉咙间苦涩的滋味正如痢疾一般隐隐作痛。 在苏文的初中时代，女生的书桌里永远放着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她永远都会记得那段书中最有名的人生箴言：“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为人卑劣，生活庸俗而愧疚。” 人这一生生命只有一次，16岁亦只有那么一次。当青春年华不再，岁月的痕迹遍布沧桑的面容，满头银发，或许还杵着拐杖，用一双历经世事的眼平静扫视周遭的一切。到那时，回首往事，遗憾与失去有多少？成功与美满又有多少？而你的16岁，你又做了些什么？ 未来不可期，当下的时光亦在指缝中悄然间一点点流走。 那个夜晚，苏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黑暗中对着发着白光的天花板发呆，脑海中翻来覆去地想着男生先前留下的话语，心灵不断受到来自于自己灵魂深处的拷问。 人活一世，16岁也就那么一次。你，想后悔吗？ 不，她不想后悔。无论做下决定之后将要面临多少困难与何种困境，她都不想后悔。 年少时，有梦就去追，别管是成还是败。反正年轻不就是用来追梦的？ 第二十九章：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苏文好不容易跨越了心上的障碍做出了决定，却因为旁人的话语差点做了回缩头乌龟。 决定递交申请表的事情尚未告知宋昱，苏文心中燃起一团熊熊火焰，拿起笔在纸上便跃跃欲试起来。一篇文章的模型刚打好腹稿，苏文趁着课堂上闲来无事又抑制不住心中的激情洋洋洒洒写了开篇两段。课间去上了个厕所的时间，女生未完成的底稿便被邓家明那个好事者大喇喇地拿去看了。 等到女生回到自己座位，邓家明手里依旧举着苏文写稿的信纸，笑得前仰后合。 “你写的这是什么啊？你确定你这叫文章？”邓家明浑身乱颤，笑得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 “你怎么乱拿我东西？知不知道尊重一下别人的**？”一盆冷水忽然扑灭了心中燃起的火焰，遭受打击的女生眉头紧蹙，倔强地为自己讨还公道。 “哟哟，你这不是放桌上了吗？” “那你也不能乱拿我东西偷看我文章！” “小气鬼，看一下你写的又不会死？”邓家明厚脸皮地涎眉邓眼，“我还想说借鉴一下你写的呢，谁知道……” “哈哈哈，之前还以为你写作文很厉害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啊。” “你……”一口气哽在了喉间，苏文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这是？”宋昱一走进教室便看到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女生急红了眼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还给我！”平日里软绵绵的小绵羊终于强势了一回。 “至于嘛，不就是拿了你稿子看了一下，你至于这么生气？”邓家明不以为然地回应。 “臭小子你偷拿别人文章看，你还有理了啊？”宋昱搞清楚状态，立马从邓家明手里夺回了苏文的手稿，递向眉头紧蹙一脸憋屈的女生时眼神随意往纸上瞟了一眼。 见男生脸上露出看到笑话一般好笑的笑意，女生仿佛坠落了谷底，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马上便如熄灭的蜡烛光芒瞬间消失殆尽，心中的委屈越发膨胀了起来。从男生手里一把夺过信纸，气哄哄往凳子上重重一坐，苏文作势便要将那屈辱的一页撕下，却不想碰到了一双温热的手掌。 女生怔在原地，方才冲动的思绪随着那转折偏移了方向。 男生急匆匆按住了信纸，眼神里满是困惑，“你干嘛啊？别听邓家明胡说，相信我，我觉得你写得挺好。” 苏文抬头看进去男生黑白分明的眼睛，确定那焦灼的眼神里并不包含任何鄙视的成分，却仍是蹙着眉别过头去移开了视线。 “我是说真的啊……”一向灵活应变的宋昱面对女生的倔强也无计可施起来，连忙冲自己那混账同桌使了使眼色。 “我错了，行了吧？大姐你可别生气了！”邓家明毫无诚意地道歉。 经过邓家明无厘头的捣乱，苏文心中对加入文学社的热情减去了大半，她甚至在放弃的边缘一度徘徊。倒不是说对方直白的话语惹怒到了苏文，实际上苏文本身对自己不够自信，邓家明的耻笑反倒更加印证了这点。心里开始打起了退堂鼓，苏文默默把信纸塞进了书桌最里层。 “说真的，你那文章写下去应该很 不错。”课间，前桌的男生依依不舍地劝导。 女生沉默得一语不发，始终坐在座位上低垂着眼睑。 “你不会那么玻璃心吧？被一个人打击了一次，这就打退堂鼓了？”男生严肃道。 女生悠悠地抬起头瞥了男生一眼，目光里尽是宛如看透一切的平静，“我本来也没想参加，那个就是写着玩的。” 事实证明，死要面子活受罪，年少时敏感的自尊心经不起他人随意的一点羞辱和打击，女生倔强地为自己竖起一道壁垒。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却难过得阵阵悲戚起来。 “得了吧，骗我你还嫩了点！”男生一语道破女生心中所想，引得女生无奈震惊起男生的观察力来。 谁说他只是个小男生来着？ “你要是这就被打击怕了，那我真是看错你了。”男生说着严词厉色的话语，嘴角却含着笑意，让人丝毫不感觉到锋利。 当然，事情的结果是女生回过头来就把整件事给想通了，既然决定去做的事，为何要受他人影响？苏文本不是个内心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女生，面对他人的刁难，她反而更有动力扶摇直上，卯足了劲把自己证明给对方看。 如此一想，国庆放假独自在家的苏文写稿也写得更起劲，真正投入进去之后灵感齐齐迸发，一篇文章，苏文整整洋洋洒洒写满了四张信纸。以至于假期结束回到学校后，女生把誊抄得整整齐齐的信纸递给前桌的男生审阅时，犹犹豫豫问道：“我这会不会写得太多了？” 男生低着头翻阅女生字迹齐整的手稿，头也没抬一下，“不会啊，我先看看啊。” 看着宋昱认真阅读的模样，苏文对他露出感激的微笑。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从前苏文读到这一诗句时便陷入了无尽的想象中，却因为从来没有真正遇见过，总少了许多深刻的体会。而如今，她似乎明白知己者的相逢是多么令人感动的一件事了。 片刻，抬起头的男生脸上尽是肯定的神情，“我只想说三个字，非常棒。” 递交了申请表和抄写整齐的手稿，苏文仿佛回到了一年前那个秋天，终日受困于人际交往的女生整日郁郁寡欢，敏感多疑神经质，忽然有一天仿如冲破了桎梏已久的牢笼，重获了新生与孩童最初对世界的美好向往。走在路上，她脚步轻盈，胸腔里溢着满满的自信。所有人都发现她变了，却又说不出她究竟变在何处，明明女生同往日一样沉默寡言，整天埋首于桌前与试卷苦战，偶尔面对面相逢时却明显地感觉到女生气场的改变。 改变并非一朝一夕一蹴而就之事，但苏文为着自己小小的改变欢欣雀跃着，哪怕只是勇敢向前跨出了一小步。 “苏文，什么事那么开心呐？”章筱栎见室友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欣喜，脸上同样受到感染一般爬上了笑意。 章筱栎本是个爱笑的小姑娘，平时不说话的时候，眼角眉梢都仿佛带着笑意，她一笑起来，整个世界都好像开满了花。同章筱栎无需说太多调节气氛的话，只需与她对视一眼，快乐的情绪便很快受到了感染爬上眼角。 “我申请加入文学社啦！”女生声音里 抑制不住的兴奋。 “哇，找到组织了真好～”章筱栎由衷为苏文感到高兴，“我本来想加入舞蹈社的，可惜舞蹈社不跳民族舞……” “筱栎你会跳民族舞？”苏文惊讶地睁大眼睛，“好厉害，哪天可以亲眼看你跳舞就好了！” “嘻嘻，以前学过一点……” “你们真是多才多艺啊……”苏文万般艳羡道。 “对了，周三就要月考了，筱栎你准备好了吗？”想到班主任放假前说到的第一次月考，苏文心中忍不住紧张起来。 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考试，女生早已习惯中国应试教育模式，对于考试早已见惯不怪，只是自从来到了竞争激烈人才济济的博德中学，有了得失心，反而顾虑重重，未免紧张起来。 班主任王天驰老师国庆放假前提前跟学生们打过招呼：“同学们，你们来到了博德中学，应该都知道博德有个传统就是高一下学期就要开始文理分科吧？简言之，高一第一学期的学习成绩将直接影响你们下学期文理分班的情况！” “本学期共有四次大月考，每月一次，到学期末学校将统计大家这几次月考文理各科总成绩。根据四次月考文理各科总成绩60%的比重加上入学成绩40%的比重计算大家总分进行分班。” “为什么月考成绩占60%啊？那么多……” “啊！怎么那么快就要文理分科了？不合理啊，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一听说高一下学期将文理分科，台下全班同学纷纷躁动了起来，小声讨论的声音在班主任洪亮的声音下此起彼伏。 “咳咳，安静！所以说月考成绩还是相当重要的，希望大家引起重视。中考没考好的，尽量月考中发挥到最好！同样，中考考得好的，也不能骄傲自负，掉以轻心，要尽量把每堂考试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水平！” “想文理分科再次进入尖子班，必须加油向前冲！” 班主任激情四射的演讲犹在女生耳旁响起，也正因为月考的重要性，苏文愈发不安起来。 王天驰说着，眼睛不忘一边环视班上同学一圈，目光扫过同学们一张张熟悉起来的脸庞，仿佛在心中预测着将来文理分科情况一般。班主任视线越过二班居于榜首的男生之后，到达眼神忐忑的女生身上，神色突然严肃起来。 “我们班有些同学啊，当初也是凭着险些掉入普通班的中考成绩挤进我们班的，成绩波动不稳定，下学期想再分入尖子班可就有难度了。老师说的话你们要尤为上心，学习成绩处于下游的同学更要力争上游！” 班主任说这话时，苏文羞赫地低下了头，当初险险挤进二班的，不正是和苏文学习成绩不相上下的位列倒数的几名学生吗？ “啊，你不说我都要忘了，放个假都把月考的事丢在脑后了，”章筱栎吐了吐舌头，“顺其自然吧，能考多少就考多少！” 苏文看着章筱栎孩子般天真的笑脸，心中忍不住泛起苦涩。学习成绩优异的人自然有底气无所谓地说出“顺其自然，能考多少就考多少”之类的话，这本就是一种放纵自我的资本。然而，她并不拥有。 第三十章：过敏就像感冒一样来得猝不及防 “你想好学文还是学理了吗？”章筱栎趴在教室走廊栏杆上，两手撑着脑袋，对苏文笑得异常灿烂。 “我……肯定是学文的。”在进入博德中学以前，苏文早已听闻博德中学高一第二学期文理分科的传统，这对于文理偏科的女生而言反倒是一种莫大的机遇。“我以前就想着高中要学文科啦。” “不过也是喔，苏文你文科比较擅长，适合学文。”章筱栎歪着脑袋，午后的阳光打在女生脸上，长长的眼睫毛仿佛跳跃着阳光，给女生平添了几分慵懒之色。 “那筱栎你呢？学文还是学理？”话一问出口，有一种预感从心底爬上脑海，开始蔓延起淡淡的忧伤。 “嘿嘿，我还没想好～不过家里人想让我学理。” “这样啊，”心中的想法被对方亲口验证，苏文神色黯然起来，“那到时候我们可能就不能同班了。” 章筱栎信誓旦旦地笑着，“就算不同班也可以一起玩哦！” “嗯，肯定的。”苏文回以欣慰的微笑。 “苏文，等吃完晚饭，我们去看花好不好？听说学校花园里开了好多花呢！”章筱栎一脸向往地笑着，两只小手夸张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圆圈。午后的阳光打在女生小巧玲珑的脸上，女生脸上的笑容越发孩子气了起来。 苏文看着章筱栎灿烂的笑脸，她也忍不住笑了，“好啊，那待会咱们一起去看花！” 十月，博德中学校园里依旧一片勃勃生机的样子，秋意渐渐来袭，南方的校园却依然宛如春天，绿叶成荫，百花齐放。不过，秋季的身影也慢慢降临这个绿化率在全省数一数二的高中校园里，道路两旁岿然屹立的梧桐树叶子渐渐转黄，偶尔有梧桐叶告别了树干，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缓缓朝地面落下。 时光流转，入学一个多月以来，来自偏远小镇的女孩苏文逐渐习惯了省城校园的风光，事实上，女生除了日常从宿舍楼到教室与食堂三点一线之间来回走动，对于诺大的校园并没有过多关注，以至于她偶尔停下脚步欣赏校园的美景每每发出初次见面时的惊叹。 博德中学老篮球场附近临界于学校围墙的地方有一片自然生长的花园，与其说是花园，倒不如说是无人打理的花草聚集地。一大片娇艳的花朵随意分布于草丛之上，虽不修边幅，却反而有种极自然的美。 “哇！苏文，你看！围墙上爬满了爬山虎，还开了一大片牵牛花啊！”章筱栎看见那绯红的、蓝的、粉的牵牛花，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好好看啊！” “没想到学校还有个这么自然美的地方呢！我还是第一次来！真好看。” 美丽的何止是那与围墙上爬山虎相映成趣的牵牛花，一大片在自然生长的草坪上竞相开放的小花朵更吸引住了苏文的目光。 苏文忍不住蹲在草坪前，像注视婴儿一般凝视着草坪中烨烨生辉的花朵。近距离观看，苏文仿佛走进了一片花海中，小小的梅花似的花朵颜色各异，红的、白的、粉的、橙的小花朵摩肩接踵般紧靠在一起，小小的一朵聚集在一起却成了一片花的海洋。 “这种小花好好看啊 ，就是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苏文感叹道。 “苏文，这种花叫格桑花啦，其实就是路边的小野花，生命力非常旺盛呢！在哪都能开出一大片来！”章筱栎笑着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眼角弯弯如明月，染上了花一样的芬芳。 “格桑，好美的名字啊。”蹲在花草前的女生抬起头嫣然一笑，继而继续低头凝视着汇聚成花海的小花朵，“虽然很平凡，却又那么地美丽。” 苏文沉浸于为格桑花海的美丽陶醉的时刻，细长的手指一一拂过那一朵朵娇小可人的花儿。而身旁的女生眉开眼笑，欢脱得像个孩子。 章筱栎在花丛间蹦蹦跳跳，一下跳到这朵花面前看一看，一下蹦到那朵花面前闻一闻，一下摸摸这朵花，一下捏捏那朵花。 “苏文，来看这边的菊花呀，开得很艳呢！”章筱栎手舞足蹈，小手挥得起劲，在另一边呼唤着苏文。 “来了！” 大朵大朵金黄色的菊花竞相争艳着，无需她走近，菊花丛中浓重的香味俨然扑鼻。菊花虽美艳，苏文却心系着与杂草紧紧相依的格桑花。 那块几近于废弃的老篮球场花园地，五颜六色的花朵遍地开放，有很多苏文叫不出名字却觉得异常美丽的花竞争争艳，那一块花草聚集地反而宛如世外桃源一般美丽。 “那边还有两棵桂花树呢！走，我们去看看！”章筱栎兴奋地叫道。 彼时正值桂花开放的季节，老篮球场篮球架后屹立着两棵绿意葱茏的大树，大树枝干粗糙，看上去已经有一定树龄。十月，桂花树叶子却依旧如春天时候绿油油，生意盎然。而树上繁星点点般遍布着明黄色的小花，一朵朵梅花似的小花摩肩接踵地重叠在一起，在枝叶间一团团一簇簇地攀延着。 “唔，好香啊～”章筱栎闭上双眼，对着桂花树长吸了一口气，桂花的清香马上沁入肺腑，给人仿佛飘上云端一般的享受。 “以前我初中学校也种了好几棵桂花树，一到开花的季节，老师办公楼前的桂花树香味就飘到了教学楼。”苏文走近桂花树，就近抚摸了一簇桂花，踮起脚尖便凑上鼻子闻了上去。 “好香。” “啊啊，就要上晚自习啦，我们赶紧回教室吧？！”章筱栎看了一眼手表，突然咋咋呼呼起来。 “这么快么？原来我们已经出来那么久了呀？”苏文站在桂花树下流连忘返，语气里尽是惋惜。 夕阳斜斜地照在女生们年轻欢快地奔跑的身影上，夹着入夜凉意的秋风伴随着女生们微微急促的喘息声，那片秘密花园被远远甩在了身后，周围的景象都逐渐成了模糊的剪影。 “筱栎，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个地方？” 终于赶到了教学楼，女生们气喘吁吁地放缓了脚步。苏文感觉到自己校服外套里的衬衫有了些湿润，虽说汗流浃背，她却觉得无比幸福。 “老篮球场还是有点偏僻吧？” “嘻嘻，之前走在路上，无意间听到几个学姐说的！” 章筱栎笑着露出了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上楼梯时身子微微向下俯着，两只手臂像飞翔的 鸟儿似的张开，一步迈上两个台阶，边上楼梯边回头朝苏文粲然一笑。 苏文受到了感染，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你等等我！” 跟着章筱栎去赏了一回花，苏文先前紧绷的神经也忽而缓和了起来。晚自修课上，苏文端详着自己从花园里带回的小花，嘴角不经意轻轻弯起。 “去哪里当采花贼啦？”作为班长的宋昱环视了班里同学一圈，瞥到后桌的女生痴望着书本上放着的花朵，压低了声线戏谑道。 “没有啦，这是我捡的落花，不是摘的。”女生抬起头来，眼睛里仿若闪着星光。 苏文把两朵格桑花夹进书里，对着空气心满意足地笑了，甚至对于手腕处鼓起的隐隐作痒的小包也丝毫不在意。 晚自修苏文写着白天科任老师布置的作业，一心一意投入进与题海斗争的途中，大脑神经专注于一处，以至于忽略了其他神经的感受。其间偶感不适，女生也只是条件反射性地胡乱抚慰自己一通，并没有转移过多注意力。于是乎，当女生课间无意中瞥过自己左手手腕处红肿的大包时，女生惊讶得满头雾水。迷糊的神经仿佛忽然倒过了时差，长长的反射弧逐渐带来奇痒难忍的感觉。 苏文横举着自己鼓起大包的手臂，满心疑惑地看着手腕骨头处明显突出的红肿大包，心想着是不是之前去看花时被杂草中的蚊子或虫子咬了？肿包上宛如被几只蚂蚁来回爬来爬去，由于起初苏文并未在意，沉浸于做题当中时随意挠了几下痒痒，被指甲挠过之处红肿愈发分明，而大包包周围竟生出来几粒有顽强生长之势的小鼓包。看着那麻点点的小鼓包，苏文蓦地打了个激灵，一股麻意从脖颈处涌上脸庞。 苏文在心里安慰自己，那一定只是一般的被蚊子咬出的包包，过一会鼓包就会慢慢消除，无需过多在意或者担忧。然而越是这样想着，苏文越发觉得自己脸上也开始隐隐作痒起来。苏文感觉到自己脸上也开始长出了手腕上的小鼓包，苏文不敢用手挠痒，鼓包实在痒得难受时，她唯有用还算干净的手背轻轻触碰两下奇痒无比的小鼓包。 好不容易挨到晚自修下课，苏文急促地走到章筱栎座位前，眉头紧蹙，看上去十分难受的样子。 “筱栎，”苏文一发出声音，立马感觉到喉咙里涌起一股酸涩，“我手上和脸上好痒。” “怎么了？”章筱栎站起身关切地问道。 “你看我手上的包……” 彼时苏文手腕处最初的大鼓包已然变得更大更红肿，而大鼓包周围的小鼓包也随之变大。 “怎么会这样啊？长了好多痘痘！”章筱栎惊讶道。 苏文的声音里透着无助与难受，“不知道， 突然就发现手上好痒，长起了包包……还有脸上也有……” “啊？真的诶，脸颊那里长出来一个痘痘，红红的。”章筱栎担忧得皱起了眉头，“你可千万不要用手碰到脸，手上细菌太多了……” “嗯，我知道，可是好痒怎么办？” “不要太担心，会好的。我们赶紧回去，你赶紧洗个澡，可能是之前去草坪里蹭到了过敏了。” 第三十一章：她比鲜花更美丽 半夜，四下万籁俱寂之时，苏文借着手机电筒的光线在自己的床帐里检查自己的身体。 晚自修时只是手臂上的鼓包奇痒无比，连带着脸上也隐隐作痒。回寝室后，苏文连忙洗了个热水澡，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洗了个遍。手腕上和脸上的痒稍有缓和，没有任何止痒药膏，苏文只能寄希望于鼓包第二天自然消退，亦或是等待白天医务室开门去看医生。 苏文洗完澡洗完衣服便早早躺下准备睡觉，就连每天一贯执行的睡前学习一个半小时的好习惯也无奈抛之脑后，只期望着如章筱栎所说，早点睡着第二天一早醒来奇痒难耐的鼓包就能自然消退。 然而天不遂人愿，刚洗完澡身上的痘痘稍有缓和，躺下没过多久那些痘痘就好像长出了生命似的愤愤燃烧起熊熊烈火，痒得女生翻来覆去总也无法睡着。苏文在那仿佛被几百只蚂蚁大军齐齐碾过的奇痒中没得过一刻安生，夜里一分一秒都变得无比煎熬。 苏文咬着牙强忍迫切想要挠痒的冲动，躺着一动不动，任凭密密麻麻的痒意向身体各处蔓延。直到凌晨，困得不行了的苏文迷迷糊糊进入了短暂的梦乡，可即便进入了睡眠，女生的身体依旧异常清醒，抑或说是那些磨人的细菌鼓包异常清醒，它们反而变本加厉地折磨着女生敏感的神经。 或许是苏文睡梦中身上痒得难受，身体知觉不受控地驱使她的手伸向了奇痒无比的皮肤，以至于半夜里苏文奇痒难耐，在一阵阵无比的痒意中突然惊醒。短暂的睡眠宛如一个噩梦，苏文惊醒后睁着眼睛望着黑洞洞的天花板，身体各处神经渐渐苏醒，被蚂蚁啃噬一般的皮肤奇痒无比。 苏文在黑暗中举起自己仿佛千斤重的手臂，大口大口呼吸着，脸上和胸口上皆隐隐作痒，尤其是脸部本就敏感的肌肤，痒意更如同花朵绽放一般细细麻麻爆开。 苏文已不敢再想自己的皮肤已经变成何种模样，一种可怕的预感迅速涌上心头，她忽然有种欲哭无泪的绝望感。 再也无法入睡了，苏文辗转反侧，手臂上、胸口上、脖颈上的痒意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她袭来。 所有人都已进入梦乡的夜里，苏文一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睁着绝望的眼睛。无助与焦灼的痛苦一次次打压着女生的坚强，女生终于溃不成军无声落泪起来。 摸出放在床尾的手机，凌晨两点零三分，漫长而痛苦的夜她将如何煎熬地捱过去？ 借着手机电筒的光，苏文检查了下自己奇痒无比的身体，果不其然，手臂上大大小小的红肿鼓包一个连着一个，宛如坑洼不平的小丘陵，密集恐惧症的女生见状突然恶心得头皮直发麻。然而麻意四起的脸颊遭到啃噬般发出沉钝的警告，苏文用一根手指轻轻拂过痒意阵阵的脸庞，鼓包连着鼓包的触感终是告诉女生自己脸上已如手臂上坑洼不平的事实。 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正当绝望间，苏文倏忽想起章筱栎睡前交代的话语。 “苏文你早点睡，睡着了身体免疫系统自动会防御细菌的，明天早上就好啦。如果晚上更严重了，记得叫醒我。” 是啊，还可以找章筱栎帮忙商量对策。 顾不得其他，苏文泪眼朦胧地 爬下了床，找到对面章筱栎的床位，光脚踩着凳子便攀上了上铺的床，章筱栎正睡得安稳。苏文吸一吸鼻子，伸手便轻轻推了推章筱栎的胳膊，并轻声叫唤着“筱栎，筱栎……” 章筱栎睡得浅，须臾便睁开了眼睛，大半夜里借着手机电筒的光看见攀附在她床边一脸忧愁而焦急地盯着自己形似恐怖鬼片女主的女生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受到惊吓的样子。 章筱栎揉揉眼睛，眯了眯眼，“唔，怎么了？苏文，还是不舒服么？” “筱栎，”苏文一开口便是无助的哭腔，“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来吵你……” 女生举起了自己的手臂，“你看，我手上现在长满了之前那种痘痘……痒得难受……脸上也是……” 章筱栎从先前的睡眠中缓过神来，透过电筒光线的确看见女生脸上鼓鼓包包的样子，而女生手臂上除了最初的那个大鼓包，整个手臂上都长出密密麻麻的肿包。章筱栎见状立马惊起准备下床，“看来情况有些严重了呢。” “该怎么啊？呜呜……”女生忍不住低泣起来。 “你先不要着急，等我想想……我小时候也有被毒虫咬了奇痒无比的情况，我外婆教我用热水擦，泡一泡就好了。你过敏得有点严重，现在只能等早上去医务室看看了。” 两个女生在黑暗中压低声音交流着，忽然另外两名室友床铺上有了翻身的动静，惊得两人以为吵醒了同寝的室友。 “我们小声点。走，去浴室打点热水泡一下。”章筱栎轻声道，随即拉着苏文的手走去阳台。 “苏文，你干脆冲个热水澡，别放冷水，烫也忍一忍，烫点可以杀菌的，应该就不会痒了。”章筱栎看着苏文手臂上一串串的鼓包，一脸忧心道。 “好。”这种时候，苏文什么都听她的。 “来，我帮你洗，赶紧把衣服脱下来，待会直接用喷头冲泡。” 长大后，苏文何曾与女生共浴过？即便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好友许乐秋，到了女生发育期，她们也没再一起洗过澡。 章筱栎看出了苏文别扭的心理，宽容地笑了笑，“没关系的啦，咱们都是女孩子怕什么，赶紧冲一冲澡，还有点时间好好睡一觉，相信我，待会肯定就不痒了。” “嗯。”看着章筱栎笑得弯弯的眼睛，苏文心中不由得感觉分外踏实，仿佛在她面前，自己无论怎么出糗她也无须担心会被嘲笑似的。 苏文在浴室梳妆镜里看到了自己瘦弱的身体，灯光照耀下，女生细嫩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的红肿鼓包异常显眼，即便是自己的身体，清晰地看见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肿包，苏文也忍不住阵阵恶心，她甚至不敢看自己同样受到感染的脸庞。 然而就是这般落魄、被细菌感染乃至于不堪入目的她，章筱栎却从没有表现出一丝丝嫌弃与不适来，反而拿着花洒认真地给苏文冲泡红肿的皮肤，甚至并不介意高温的热水溅到了自己身上。 镜子中，皮肤过敏的女生双眼弥漫着水雾，她却不是因为水温高烫得难受，被温水这么一烫，手臂上、胸口上、脸上红肿的鼓包反而瞬间被杀死一般偃旗息鼓，奇痒难耐之感亦渐渐消退，被万千蚂蚁啃噬的感觉终于得到平 息。 认真举着花洒的女生丝毫不顾自己被烫红的手掌，忽然欣悦地抬起头，“苏文，你手臂上的包变白了，好像也变小了些，看来这一烫还是有用的。” “现在确实不痒了，”苏文感激道，“今晚幸亏有你在。” “嘻嘻，趁现在不痒了，赶紧去睡觉！你不要太担心，明天会好起来的！”章筱栎收拾好花洒，随手抹了一把自己热出汗的额头。 “嗯。”说不清楚为什么，苏文异常相信。 “筱栎，今晚真的很感谢你，要不是有你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苏文在阳台暖色灯光下，对着一脸疲倦的女生轻声说道，“都耽误你睡觉了。” “没事啦，谢什么谢？”女生的眼睛弯弯得像天上的月亮，“我还很愧疚呢，要不是我拉你去玩，你也不会过敏呀。” “是我自己的问题啦，不是你导致的。”苏文松了口气，疲惫地笑了笑，“赶紧去睡觉吧！” 事实证明，冲了一个热水澡之后，被皮肤过敏折腾了大半个晚上的苏文终于得到了平息。身上的痘痘还未全消去，却很难得地不再躁动折腾。女生也因此在凌晨三点多平静地入了眠，发烫的皮肤仿佛蒸了个桑拿，伴着秋夜里习习秋风的凉爽却分外舒适。 然而过敏细菌在热水冲泡之后依然倔强坚守着自己的生命，经过了一夜的休眠，在早晨又开始躁动起来。 “你们昨晚大半夜的好吵啊？”梁韵怡起早床之后忍不住来了句抱怨。 “对不起，昨晚有点不舒服，吵到你们了。”苏文低着头，满脸皆是愧意。 章筱栎适时地站了出来，“苏文昨晚过敏了，身上长了很多痘痘，昨晚痒得难受我就带她去冲了个热水澡……” 一听到“过敏”二字，梁韵怡大惊小怪起来，“啊？过敏？不会传染吧？” “不会的，不直接接触就没关系。”章筱栎不咸不淡道。 “我看看……”梁韵怡耐不住好奇心便走来，在看到苏文脸上几处连在一起的红肿鼓包时，立马像每个密集恐惧症患者见到敏感之物时止不住恶心甚至头皮发麻起来。 “咦……你赶紧去看看医生吧，感觉好严重！”梁韵怡见状像躲避瘟神一样赶紧躲开了苏文。 “就是就是，别回头传染到我们身上来了，不行，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平时一向不怎么待见畏畏缩缩的苏文的女生陈雅琳掺和道。 “苏文，你不要担心啦，等医务室开门了，我带你去看医生。”章筱栎毫不避嫌地拉着苏文紧握着拳头的手，笑容无比灿烂。 “我带你去看医生”，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已让苏文感动得几近于热泪盈眶。 开学不到两月，离家数里，从小镇来的女生举目无亲，最好的朋友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却各自忙于彼此生活而交集甚少。如何来形容女生心中的孤寂呢？大概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辛酸与无奈罢。 被细菌感染，却不曾想有人对自己伸出援助之手，甚至丝毫不嫌弃灰暗落魄的自己。 欣赏过花儿的美丽，苏文却从不曾想到，其实她比鲜花要更美丽与值得珍惜。 第三十二章：没关系，你比考试更重要 早上六点五十是学生们的早读时间，苏文低着头早早地来到教室，一坐下便被前桌的男生用怪异的眼光打量着。 “苏文？”注意到女生举止的怪异，宋昱疑惑地问道，“额，你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女生从头到脚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虽说秋天已然来临，早晨秋意渐浓，露水的湿气使人感觉寒意，隆冬未至，女生也不至于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吧？ 蓝白校服领子的拉链被女生拉至最高，平日里扎成马尾的长发也很难得地被放下，女生巴掌大小的小脸隐匿在如瀑的长发里，再加上卫生口罩一遮，男生本就看不清女生低垂的眼睑，如今只能透过长发的间隙窥探女生的眼睛了。 “感冒了？” 举止怪异的女生抬了抬被长发和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的脑袋，两只眼睛里直直透出疲惫与忧伤的神色。 “没有，”女生顿了顿，抬起胳膊便轻轻捏起一截衣袖，“过敏了。” “啊？”男生瞠目结舌，“怎么会过敏？” “昨天下午去看花，在草丛里走来走去，可能被虫子咬了。”女生闷声道。 “不是吧这么衰？” 女生困顿之际，男生还不忘调笑一番，“叫你去当采花贼，这会遭报应了吧！” “哼。”女生听了竟也不生气，只闷哼一声以作回应。 “啊哈，看来我说的一点都不好笑～”男生挠了挠头，止住笑意忽然严肃起来，“看起来你过敏有些严重了，什么时候去医务室看看？” “等医务室开门再去……不知道课间十分钟够不够……” “你傻啊，肯定不够的，最好早点过去，免得后面更严重了。” “好吧，那我第一节课就去。”在男生的危言耸听之下，女生乖乖地服了软，更何况身上过敏之处经过大半夜的休眠，却丝毫没有转好的迹象，依旧隐隐作痒，甚至于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男生继而说道，“要我陪你一起吗？” 女生傻了眼，一根筋的思维方式让她变得十分迟钝，“不用……我室友章筱栎陪我去。” “那好吧，我帮你们跟老师请假。” “嗯，谢谢。” “傻。”男生转身前，留下一句悠悠的话语。 就这样，苏文同章筱栎请了一节课的假去医务室看医生。依旧是那个和蔼可亲的女医生，苏文再次见到她时，心中甚觉欣慰。 “小姑娘，你怎么又来啦？”女医生笑容可掬，“脸上这是过敏了？” 苏文有些不好意思，“医生，我皮肤过敏了……昨天去草丛里看花，不知道是不是被蚊子还是什么虫子给咬了，回来后手上长了个包……后来浑身都过敏，长痘，特别痒……” 苏文一口气说了一通，女医生忙着检查她身上的过敏状况，一会看看苏文的手臂，一会看看她的脸颊，又问道：“除了脸上、手臂上，别的地方还有？” “嗯，胸口和背上也有些……” 医生不多久便确诊道，“你这是虫咬性皮炎，也是皮肤真菌感染，你要是早一点来看，拿个无极膏涂一涂就好，现在蔓延得太厉害了……” “那医生， 我该怎么办啊？”苏文战战兢兢，仿佛自己得了不治之症。 “傻姑娘，会好的！”女医生笑了笑，“不过你要打三天消毒针了，这个毒气太厉害了，你都已经长了那么多鼓包，光涂药膏没用了……” 一听到“打针”二字，女生如临大敌，“打针？” “那……打哪里？”女生屏住呼吸，仍旧不死心地问道。 “还能打哪啊？傻姑娘，你什么时候见过消毒针打手臂上？当然是打屁股上了。”女医生无奈笑道。 得知事实真相的那一刻，苏文瞬间有种想把自己拍死的冲动，毒虫怎么就盯上了自己？还是自己太弱不禁风，连只虫子都能把她搞出个浑身皮肤过敏来。苏文扪心自问，自长大以后，她何时打过屁股针？ 幸亏那热心的小班长没跟来，不然她丢脸可就丢大了。 月考在即，明明复习功课的时间都来不及了，好不容易和同学一起去赏个花散散心，偏偏她好巧不巧被毒虫盯上，咬出来一个大面积皮肤过敏。这运气，除了苏文也没谁会碰上了，苏文的坏运气大底就是“喝凉水都会塞牙缝”了。每每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在大城市求学，遭遇到的糟心事无法与人说，苏文总忍不住眼眶湿润。 拿了医生开的药走出医务室，女生一脸沮丧地低着头，眼角挂着委屈的泪水。再怎么不想承认，苏文依旧得承认自己就是个脆弱无比的女生。无论是初中时期，还是自以为有了转变的高中生活，苏文始终是那个受了委屈只会偷偷躲起来哭鼻子的小女生。外界看来沉默寡言又如何，像石头般坚硬冷漠又如何，女生内心的柔软却让某些情绪决堤一般溃败不堪。 章筱栎反倒因为苏文看完了病变得一身轻松，走在面色忧郁的女生身边，一个宛如夏天，一个却像秋天。两个人看起来明明那般不搭，却又有种难以言说的默契与相合。 “苏文，你现在觉得好点了吧？还痛吗？”女生笑起来时眼睛仿佛都在说话。 苏文想到先前医务室里的场景，明白女生说的“痛”是指何处，不禁羞赫道，“不痛了。” “嘻嘻，没想到你也怕打针啊？”章筱栎性格直率，说话亦从不拐弯抹角，想到苏文在医务室打针时战战兢兢却又隐忍克制的模样，她便不自觉笑出声来，这笑却又不带有丝毫嘲笑或恶意，反倒像是朋友间正常的调笑。 朋友？苏文怔了怔，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把章筱栎这个室友当作心目中的朋友看待了。 “我其实也超怕打针的，小时候我感冒发烧，我老妈带我去看病，医生说要打针，我死活不肯打，对我老妈软硬兼施，就差在地上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了！”章筱栎吐了吐舌头，讲起自己童年往事大有滔滔不绝之势，“不过最后还是耐不住我老妈的蛮力，打完针我那个哭唧唧的呀，我老妈给我买了两根棒棒糖，嘴里吃着棒棒糖，手上还拿着一根，一开心，我就不哭啦！” 章筱栎抑扬顿挫地讲述自己童年的经历，引得眼泪汪汪的女生又破涕大笑起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那以后我们都不要打针了！”苏文勾起手指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忧郁的情绪被女生夸张的动作和表情逗得消失无踪。 回教室的路上，伴着路旁香樟树的巨大阴影，女生们脚步轻盈，谈笑声在清脆的鸟鸣中异常清晰。第一节课还未上完，校园里显得有些寂静冷清。 “筱栎，我又耽误了你学习的时间了，”苏文为此十分抱歉，“明天都要考试了，这两天我还总麻烦你。” “没事啊，那也不算什么的！” “我怕会影响到你。”苏文咬了咬唇，对章筱栎的慷慨付出万分感激。 章筱栎眼角弯成了两道月牙，笑容无比真诚，“没关系，你比考试可重要多了，你把病养好了我就放心了。” 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你比考试重要多了”，苏文人生中头一次受到如此的厚待。她比考试更重要？连自己从小玩到大的闺蜜许乐秋也从未曾如此说过。极其在意考试成绩甚至暗地里总爱与苏文较劲的许乐秋，恐怕从来不会生出“苏文比考试更重要”之类的想法，哪怕它只是一个想法而已。 “筱栎，谢谢你。”一句郑重的感谢，给一直陪伴在自己左右的人。 周三进行本学期第一次大月考，这次考试的至关重要性可想而知，对于能影响下学期文理分科的考试，尖子班的学生们无一不慎重对待，谁还敢有半分马虎？ 然而，被皮肤过敏纠缠的女生一不小心便分了什神，倒不是自己不认真而马虎，恰是因为对考试极其重视，内心忐忑不安，一边又要对抗过敏因子的折磨，女生不免陷入不安的恐慌之中。第一场考试考的是苏文最拿手的语文，而女生竟因心中无言的恐慌莫名紧张起来，甚至在第二场数学考试中焦急心慌，两场考试下来，考试结果尚未知晓，女生心态却提前崩乱起来。仿佛提前预知了整个月考最终的结果，女生走出考场的那一刻，看到的天空却也是灰暗的。 “苏文，我在这！”循着那欢脱的声线望去，映入眼帘的是考试结束后人来人往的人群中章筱栎笑容灿烂的脸庞。 月考按入学成绩排名分了考场，苏文在第三考场，而章筱栎在第二考场，两人的考场仅一墙之隔，她们约好了考试一结束便一起去医务室。 “你感觉这次考试怎么样？”女生忍不住打探打探朋友对考试的想法。 “还好啊，觉得蛮简单的，”章筱栎笑得一脸天真无邪，“你肯定也发挥得很好吧？你语文那么好！” 苏文眼神暗淡下来，脸色倏忽间布满忧郁，“没有，觉得发挥得不怎么好。” “哎，不要多想啦，肯定不会的，成绩还没出来别多想！”章筱栎捕捉到女生神情的恍惚，卯足劲安慰道，“考完了就不要想啦，免得影响了后面的考试，别被自己的感觉吓到了，其实并不一定是自己想的那样的。” “嗯。”女生感激地一笑。 章筱栎忽然担忧起来，“是不是因为过敏，身体不舒服影响了心情？” “有一点点吧。” “没事，现在去打消毒针，过几天就好啦！”章筱栎总是没心没肺的乐天派，“考试最重要的是心态，心态好，正常发挥就好了。相信你！” 事实却是苏文并非章筱栎那般的乐天派，不好的预感一旦爬上心头，便已经预见了事情的发展走向与结果。 第三十三章：跌入谷底 连续去医务室打了三天针，苏文的过敏状况一天天好转，先前造作不安的过敏分子纷纷偃旗息鼓，一个个安分了起来。由于过敏长出的鼓包也逐渐消退，日常涂抹药膏，再加上章筱栎给她的芦荟胶，痘痘留下的疤痕总算一天天淡了下去。 这期间，苏文对着镜子中自己脸上的痂印，时不时认为自己破了相毁了容，虽然苏文自认为自己长相平庸，而花一般年纪的少女谁不会在意自己的容貌？再一般的脸蛋，若是留下了疤痕，任何一个女生也会心痛不已。好在章筱栎年纪虽小却是个居家的女孩，苏文在她的指点下好好护理自己的皮肤，疤印之类的便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然而，在脸上疤印尚未完全消除以前，苏文每每走进教学楼都紧紧低着头，生怕他人看到自己脸上毁容般生出的疤印，用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 某个晚自修课间，班里同她闹花边新闻的后桌男生周彦宏轻轻拍了拍苏文的肩膀，女生木然地侧过头，却没想到不经意的对视间，她却在对方眼神里看到了真诚流露的担忧与关切。 “苏文，”周彦宏面对自己喜欢的女生时依旧万分羞涩，腼腆着脸不敢直视女生清亮的眼睛，喊女生名字时还是那副小媳妇似的小心翼翼状，只听见他缓缓地开口：“你……过敏好些了没？” “好多了，”扪心自问，若不是沈常棣替同桌周彦宏向苏文发起那霸道总裁式的厚脸皮追求，苏文对性格内敛的周彦宏倒并不反感。至少周彦宏不似沈常棣那般厚脸皮，流里流气仿佛街头叼着烟满口脏话的小混混。这么一对比，苏文忽然觉得周彦宏看得顺眼了许多，于是她难得地对周彦宏微微笑了笑，“谢谢你。” 或许女生的笑容来得太突然，一向被女生冷待的男生蓦地傻了眼，紧张羞涩兴奋的情绪夹杂在一起，一瞬间齐齐在男生脸上一一闪现。 为什么人总是乐于追求自己求而不得的事物？女生坐在自己座位上懵了懵神。 求而不得么，其实每个人多多少少总要经历一些。 翌日，苏文呆坐在座位上，对着刚下发不久的物理试卷发呆。答题卡上一道道红叉叉触目惊心地鞭打着女生的心，上节课堂上顶着地中海头的物理老师严肃的面孔还在脑海里游荡，刻薄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 课堂上，物理老师推了推厚重的眼镜框，清了清嗓子向全班同学宣布此次月考班上同学物理成绩在全年级的排名情况：“这次我们班物理成绩平均分还是排在19个班里第二名，虽然全年级物理最高分不是在我们班，我们班宋昱同学还是很争气拿了第二名，跟第一名的丁惜年同学仅差两分，可以说很不错了。我们班同学，起码有2/5的同学物理成绩排在全年级物理成绩前50名，本来这是非常不错的了，可是为什么我们班平均分还是差了一班一大截？要知道，一班物理成绩在年级前50的还少了我们班好多个？” 物理老师说到激动之处，恨铁不成钢地在讲台上抓起一小叠答题纸，抓着答题纸的手甚至剧烈地颤抖起来，“你 们看看物理不及格的人有多多！亏你们还是第二大尖子班！这次物理考试难度又不大，不及格的同学竟然有六七个！下课后拿到答题卡的同学都好好看看，这么简单的试卷，考不及格的都是怎么考的？” 物理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臃肿的脸因为激动的心情涨得通红，而苏文在台下咬紧了牙关，心中的恐惧愈发放大，望着物理老师手中那一叠薄薄的答题卡，先前不好的预感仿佛得到了验证一般惴惴不安着。 “不及格的同学课后都给我好好反省自己，要不是你们拖了我们班后腿，我们班物理平均分早就超过一班了！”物理老师依旧愤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脸上的气愤又深了几分，“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们班物理不及格的人里居然还有考58分的！真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尖子班居然也能出现这种同学，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进了我们班的！” “是哪个同学我就不说了，希望同学们拿到答题卡后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物理老师恨铁不成钢地训了班上学生一通，直到说得口干舌燥，才拿起讲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水润润嗓子，开始讲解月考中他所说的“一点都不难”的物理试题。 苏文在座位上心跳加快，惴惴不安地安慰着自己，好歹当初她也是自己初中学校的第一名，物理考试再难怎么也能考过及格，更何况多数时候她的物理成绩都在优秀的范围之内。哪怕再不济，这次月考物理不及格，也不至于是那个最惨最丢脸的58分吧？ 肯定不会是。苏文暗暗告诉自己，忍不住呼了一大口气。 高中开学以来，苏文发现，高中物理比之初中物理，难度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平上。说夸张一些，她简直可以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高中物理的难度可见一斑，怎么就成了老师口中的“难度一般”呢？ 物理课结束后身兼物理课代表的宋昱在讲台上下发答题卡，苏文低头直直地看着物理试卷上一大片用红笔订正的答案，两只手痛苦地绞在了一起。苏文几近绝望地怀疑是自己智商的问题，要不然为何老师所说的“难度一般”到了自己那里却是天方夜谭？ “苏文？”不远处讲台上传来男生熟悉的声音。 听闻男生的呼唤，女生惊坐起抬头，正巧对上讲台上男生向她投来的惊讶的双眸。 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离讲台明明只是几步之遥，苏文却仿佛走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和苏文同样沉默寡言的小镇姑娘柳川在苏文之前上讲台拿了答题纸，与柳川擦肩而过时，苏文分明看到了女生低垂着的木讷的脸上迅速滑过两串晶莹。课间一切嘈杂的吵闹声都与她无关了，苏文只记得紧握住答题纸紧咬嘴唇的女生泛白的指关节。 接过目瞪口呆的男生手里自己的答题卡，苏文整颗心沉入了谷底。讲桌上再无其他答题卡，恰逢英语课代表风风火火从教室外走进来，直直把厚厚的一沓英语答题卡大喇喇丢在了讲桌上。讲桌上粉笔灰被突如其来的风摔起，随着砰的一声簌簌飞向讲台边上对着物理答 题卡发呆的女生。 真糟糕，被粉笔灰猝不及防冲了一脸的女生终于回过了神来，失魂落魄转身便往自己座位走去，也不顾背后英语课代表不咸不淡的一句“啊！同学，不好意思啊！” 英语课代表转而把目光投向身旁的男生，嗲声嗲气说道：“班长，帮我一起发英语答题卡好不好？” 苏文眼神空洞，整颗心已沉入深海，她看不见，也听不到。呆坐在座位上，苏文直愣愣地盯着覆盖在被写着大片红色修正答案的试卷上的物理答题卡，拼命睁大眼睛不让泪水掉下来。 邓家明正好看见苏文拿了最后一张物理答题卡下来，幸灾乐祸地笑个不停，“没想到那个58分还真是你？哈哈哈！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考进二班的！” 邓家明大嗓子把这话一说出，引得周围同学个个惊讶地发出声来，“原来物理老师课堂上说的是苏文啊！真没想到！” 苏文没有勇气抬起头与邓家明对峙，对方再幸灾乐祸，说的却也是事实。而她更没有勇气抬头去看周围骚动起来的同学是何种惊讶或嘲笑的目光。 “臭小子！就你多话！”讲台上帮助英语课代表发答题卡的宋昱猝不及防向邓家明扔去了一截粉笔头，粉笔头正中邓家明肩膀，直溜溜弹到了苏文课桌上。 “我还不能说了？本来就是58分，你又不是没看到？我说错了不成？”邓家明愤愤然道。 “喂喂！邓家明你这烂嘴给我少说两句！”沈常棣出于维护自己兄弟喜欢的人的角度，愤愤站起身来朝自家室友怼道。 邓家明气势亦丝毫不输沈常棣：“沈常棣你才烂嘴！” “好了好了，你们俩就别再打情骂俏了啊！”宋昱适时站出来制止了两人的争吵，一句玩笑话便把周围看苏文热闹的同学注意力拉回了沈常棣与邓家明的“打情骂俏”上，引得同学们哄堂大笑起来。 苏文低垂着头不顾周围的声响，她只知道，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她的生活已如此糟糕。 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果然经不住控制，一大颗眼泪直直地坠向倍受屈辱的答题纸。女生视线模糊地呆望着在纸上如花朵绽放般向外晕开的水滴，同样模糊了的还有桌角处那一截飞来的粉笔头。 霎那间，模糊的视线里却突然出现一张新的纸张。 前桌的男生已经在座位上坐下，垂着头的女生不敢看对面人脸上的表情。 “苏文，你英语怎么考的啊？这次居然这么高分！”男生依旧如往常欢快，仿佛前几分钟里倍受周围同学惊讶的“58”分获得者不是苏文一样。 他不是问她“为什么物理考得那么差”，也不是不痛不痒地安慰她“不要在意别人的胡言乱语”。 “啊？”苏文懵了懵神，眨了眨眼睛逼退眼眶里旋转的泪水，对着男生递来的英语答题卡大眼瞪小眼。整洁的卷面上赫然写着苏文英语成绩再上新高的数字。 “呐，你英语是班上第一名哦。”男生的声音像伴随着微风吹来的，无比轻软与温柔。 第三十四章：少女心事 当苏文跌入深渊般冰冷绝望的心一点点汇入一股暖流，她蓦地发现，前桌的男生似乎总有“润物细无声”的能力。与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嘻嘻哈哈不同，男生的细腻总是在无数微小的细节中展现。他总能照顾到女生内心的感受，理解她敏感的自尊心，用温柔的触角包裹女生身上尖锐的芒刺，不经意间便治愈女生心中的思想桎梏。 对于这点，恍然醒悟过来的苏文尤为感激。于是她愈发地坚信，宋昱不仅是一个优秀者中的佼佼者，更是难得一见的好朋友。 然而，即便某一时刻被治愈了又如何？苏文依旧改变不了学习成绩跌回班级里倒数的事实。曾经的荣耀在几个月以前被自己家乡的小县城无限放大，以至于苏文恍惚间把自己是个学习成绩优秀的女生当作自以为然的事实。归根究底，还是她小地方来的人狭隘的思想作祟。 中午在食堂里排队打饭时，苏文正沉浸在自己无边的思绪当中，冷不丁地身后一双细长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苏文的意识马上从心底无限思潮中回神，回过头一看，那一张笑脸盈盈的脸庞不正是自己那多日未联系的闺蜜许乐秋？ 即使内心遍布阴郁，面对许乐秋微笑的脸庞，苏文也露出与好友相见的欣悦笑容。 许乐秋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幸福感，同苏文一起吃午饭时，许乐秋滔滔不绝地同闺蜜分享自己的喜悦：“小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排名提高了两百名啦！真不可思议，我这次月考就是语数英、政史地都提高了十几二十分，物理化学生物也提高了一点，居然排名一下就上去了！我真的好开心！” 看着许乐秋神采飞扬的笑容，随着她一字一句地诉说自己的进步与喜悦，作为最好的朋友，自己本该为好友的进步高兴，可是为什么苏文的心却宛如刀绞，滴血一般绞痛着？连许乐秋都能进步两百多名，为何从一开始起点就比许乐秋高太多太多的苏文，却是迅速地退步一百多名？ 苏文想不通，却在巨大的落差面前溃败不成军，口中的饭菜味同嚼蜡，苏文又一次理解了食不下咽是何种苦涩的感受。 苏文努力弯起嘴角，苦涩地笑了笑，夸奖好友的话也无比生硬：“小秋真棒！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许乐秋沉浸在兴奋不已的喜悦与对不久未来的想象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苏文脸色的不同。她自信地笑着，声音是那么铿将有力：“小文，你等着我，文理分科我一定要跟你一起考进文科重点班，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而不是靠其他别的！” 中考后两人无意中的一次对话，苏文透露出自己高中文理分科时会选择文科的意愿，没想到许乐秋记在了心里，甚至一步步为两人一同考入文科重点班努力着。苏文想到此，不禁动容不已。 “嗯，加油，相信你，到时候我们一起考进文科重点班！”万般滋味汇聚在心头，苏文于苦涩中寻到一抹欣慰，加油的话却也是出自真心实意。 如果话题 就到此停住，苏文或许也会因好友的进步获得某种心灵的安慰，同时感慨感慨友谊的温暖，一个人时再好好消化自己消极阴郁的情绪。可惜天不遂人愿，它还是要把所有的东西撕碎展现在她们面前。 苏文心中正悲戚，许乐秋脸上的笑容却依旧灿烂无比，灿烂到无时无刻不刺痛女生的眼膜，她自然而然地问出那句刺痛苏文敏感神经的话语：“小文，这次月考你肯定也考得很好吧？” 作为自己最好的朋友，作为自己认识最久的朋友，为何她始终不能察觉到苏文显而易见的情绪变化？或许她早已察觉到，只是心头笼罩着巨大的喜悦而选择性地将它忽略。不仅忽略了，反而变本加厉地炫耀她的喜悦与得意。苏文这样想时，忽然惊讶地发觉自己思绪的阴暗面。 “没有，我考得很差。”重新跌入情绪的谷底，苏文如实说道，并希望关于成绩排名的话题能就此结束。 然而话题丝毫没有终结的趋势，许乐秋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啊！你肯定考得很好，你少骗我啦！” 或许是被许乐秋无知无畏的笑容激怒，苏文恼羞成怒道：“本来就考得差，我骗你做什么？” 教室里发生的一幕幕在女生脑海中重新上演，物理老师课堂上恨铁不成钢地说“我们班居然会有考58分的学生”，邓家明当着班上同学的面大声喧嚎“原来考58分那个真是你啊”……老师愤慨的声音，同学们或惊讶或讥笑的声音齐齐涌上女生的耳膜…… 58分？58分？！！！ 苏文咬了咬唇，那个屈辱的数字原来早已深深印在了女生心里。明明月考成绩糟糕透顶，不仅在班级垫底，还退步神速，许乐秋却非要固执地说她考得很好？苏文万分气结，感觉自己又一次受到了侮辱。难道她非要把“58”那个屈辱的数字大声说出口，把成绩排名摆在许乐秋面前，许乐秋才肯相信她是真的考得差？ “我知道你肯定考得比我好啦！你哪有一次没考过我？你就别谦虚了！”许乐秋不明就里，却依然照着自己心里的想法直言不讳。 一句话噎得苏文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同自己多年的闺蜜许乐秋潦草地吃完饭便不欢而散。两人同是敏感又自尊心强的人，谁也不肯退让谁一步，冷战开始便不知从何处终结。 苏文早已忘记，从小到大与许乐秋有过多少次类似关于成绩的比拼。小学时两人学习成绩不相上下，虽有差别却不明显，而许乐秋每每总要同自己相比，比不过了便常常使出小女生的任性，与苏文赌气闷闷不乐。 小学六年级同许乐秋爆发的一次大争吵仍与成绩有关，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许乐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泪水愤恨地说出“为什么你成绩总是比我好？跟你比起来，我就什么也不是！” “我不要和别人比，我就是想超过你！” 小时候的许乐秋一句句满腹愁怨的话语深深地印在了 苏文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那次和好后谁也没再提及吵架时说出口的伤人的话，于是苏文顺势当作气话不再追究。然而真的是气话？纵然长大后的许乐秋再没有如那次争吵般说出同样伤人的话，两人褪去了小时候的纯真，更加懂得做人的成熟以及对朋友的珍惜。知乐秋莫若苏文，一时的气话其实是深藏心底已久的真心话罢了。 苏文自小心底便知晓许乐秋想要超越她的心理，多年过去了，两人之间差距越来越大，苏文也越来越不理解。 “比”这个字眼，苏文从好友口中听得多了，心里也愈发反感起来。苏文从小学时期就迷惑不已，为何好朋友之间总要比来比去？比过了一方，难道另一方就要欢欣鼓舞？没比过一方，落后的另一方就要垂头丧气？ 苏文对此从来都表现出不理解，殊不知不理解却源自于她从来都处在高于许乐秋的位置，居高临下，她无法设身处地地考虑许乐秋的心情，也因此无法理解总是被自己最好闺蜜比过的心情，所以她每每总能站在道德制高点，劝诫闺蜜得失心不要太重，做好自己同自己相比才最重要。对闺蜜亦时常说出“好朋友之间为什么总要比来比去呢？”之类不痛不痒的话，甚至于常常为“许乐秋就是想比她更好、不希望她好”这种事情暗自赌气。 苏文不理解许乐秋总是落后于她而产生的沮丧懊恼的心情，亦如同许乐秋不理解苏文对朋友间比来比去的反感。 孰是孰非，年少时的她们并不知晓。有一点苏文却无比肯定，人性有弱点，谁亦不例外。伟人尚有缺点，更何况如她们般渺小的芸芸众生？ 某个时候，苏文为女生之间的小矛盾困惑不已，也曾换位思考，假使一直被闺蜜比下去的人是苏文，看着比自己优秀的闺蜜许乐秋，她是否能做到内心毫无波澜地说出“好朋友之间没必要比来比去”的话？她是否能微笑地看着闺蜜平步青云、受尽美好的称赞与嘉赏，而自己甘愿在一旁的阴影中充当小草这类可有可无的角色？事情没有真正到自己头上来，并不会有什么感同身受可言，苏文唯一确定的是无法给自己一个确定的答案。 平心而论，站在阳光下的优秀者如果只是人群中普普通通的一员而与自己毫无相关，多数人都能发自内心地感叹一声“她真棒！她真厉害！”。然而，站在阳光里的人成了自己最亲的闺蜜，你与她走在一起，她身上的光芒注定掩盖了你的光芒，你注定要走在她带给你的阴影中，总被似有若无的对比衬托得黯淡无光。而你，当真甘愿做一个陪衬？ 对女生而言，与自己最好的闺蜜相比，或许并非恶毒地希望对方一定要过得差劲亦或不如自己，原因也许很简单，甚至不涉及任何利益或攀比，那就是你们对彼此来说是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对于另一个自己，如何能不在意？ 她同你比，只是希望和你一样优秀而已。 然而，这个简单的道理16岁的苏文并未完全参透。 第三十五章：过来，我弹琴给你听 周五轮到了苏文和孔迟迟二人值日打扫教室卫生，放学后二班教室里的同学零零散散直到走光，两人才将教室打扫完毕。 一同做值日，苏文与孔迟迟除了必要的对话再无其他交流，同桌近两个月的光阴，苏文已然习惯了孔迟迟对自己忽冷忽热的态度。偶尔孔迟迟出于正义感会在苏文受欺负时，主动站出来替苏文说理为她打抱不平，偶尔也会对苏文也展露出小女生调皮可爱的模样。为此，见惯了孔迟迟高冷模样的苏文每每受宠若惊，突然间发现一向戴着黑框眼镜不苟言笑的同桌也有泼辣与正义的一面。想与之亲近，说得长远一些那就是，苏文希望同孔迟迟成为朋友，然而偶尔的热情过后，孔迟迟很快就恢复平日里对她淡淡的疏离。 苏文对此一向不解，反思过自己，得出她的确没有做过任何惹孔迟迟不高兴的事的结论后，苏文更想不通孔迟迟为何对自己忽冷忽热。 从最开始同桌之时，苏文有意同孔迟迟成为“相敬如宾”的同桌，奈何孔迟迟个性孤傲，对苏文常常爱理不理，苏文本就不擅长人际交往，好不容易想同她交个朋友，腆着脸主动搭讪，却总是得到孔迟迟冷淡的回应，惹得苏文每每讪讪地收回想与之交朋友的想法。时间久了，苏文对同孔迟迟的关系也就看淡了，一切顺其自然，反正两人同桌的时光无仇无怨，两两相安无事，话题虽不多，该说话时却也能说上几句，反而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适宜状态。 “孔迟迟，你先走吧，垃圾我来倒就好。”苏文一边整理扫把簸箕，一边抬起头对孔迟迟说道。 “你一个人行不？”孔迟迟放下手里的扫把，迟疑道。 “没事啦，垃圾也不多，你不是急着回家么？”苏文冲孔迟迟笑了笑，“我又不回家，时间还多着呢。” “那好，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轮到值日，我去倒垃圾。”孔迟迟一向话少而言简意赅，某些时候同苏文却也表现出真诚与热切来。 “嗯，快去吧。” 等下楼倒完垃圾再回到教室拿周末在宿舍要看的书，锁好教室门，苏文一抬头便看到天边浓彩重墨般炫丽的火烧云。天空晴朗如斯，大朵大朵白云镶嵌在火烧云之上，形成了一幅绚烂多彩的画卷。 苏文重重吸了口傍晚带着丝丝夜风的清凉气息，遽然间感觉到生活如此美好，与其执着于已经发生而无法改变的事情，不如认真过好当下、好好把握明天。 反正回到宿舍也是面对空空如也的房间，苏文心想，倒还不如四处散散心打发时间。 教学楼里高一学生所在楼层学生已然差不多走光，高二高三的学生还在上着下午第三节课，老师们在讲台上讲课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变成回音在楼内回响。每到周五上完第二节自习课放学，苏文总为周末不用上课而欢欣雀跃，倒不是因为周末不用上课可以回家，苏文家在县城，周末两天实在没有回去的必要。周末一个人窝在寝室，做完老师们布置的作业，苏文倒有清闲看起自己喜欢的文学作品来，一个人的时光却也舒心自在。 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夕阳的光辉照在女生瘦小的身体上，不远处可以看到篮球场上男生们穿着运 动短袖短裤打球的身影，篮球落地的声响即使隔着一定距离也咚咚传开。 走过林荫道，苏文突然惊喜地发现篮球场篮球咚咚落地的声音里夹着某处传来吉他清脆的旋律。循着声源走去，苏文远远便看见一名身着白色衬衫的少年坐在草地上低头拨弄着吉他。 “宋昱？”仔细一看，苏文愈发觉得草地上白衬衫的少年格外眼熟。 一声呼唤，少年缓缓抬起头来，细碎的刘海下是那双黑白分明宛若星光摇曳的眼睛，远远地他便冲苏文笑了笑。 没想到还真是前桌的小班长，在这个同学该回家的早都回家了的时间里还能碰着认识且熟悉的人，苏文有些惊喜，“真是你啊，怎么还没回家？” “我在等一个人。”宋昱嘴角微微勾起，眼神里仿佛透露着苏文看不懂的东西。 苏文懵了懵神，什么人需要小班长如此等待？打扮得那般干净帅气，手里还弹着吉他，难不成是等某个班的某个小姑娘？ “那他来了吗？”想了想，苏文还是认为不能用看一般男生的眼光看她心目中年纪虽小却眼界开阔的小班长。 男生脸上露出平日里一贯嘻嘻哈哈的顽皮笑容，“来了啊，就在眼前。” “啊？”女生听闻傻了眼，疑惑的尾音拖得长长的，这调皮的小班长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哈哈，我开玩笑的！”宋昱奸计得逞般笑了笑，随即说道：“我在这练琴啊～” 女生倍感疑惑，“练琴怎么不回家练？” “家里舒展不开啊，在学校，在草地上，迎着夕阳的光辉，沐浴着暖暖的阳光，听着林荫道的鸟鸣，弹着灵动的琴弦，多美好多惬意啊？”男生佯装深情款款念诗的模样，一边说着，一边闭上眼睛作出十分享受的样子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让女生看了莫名觉得很有喜感。 苏文忍俊不禁，“哈，你还做起文章来了。” 男生顽皮地笑了笑，眼神直看向女生站在小路上的身影，“才打扫完教室？” “对啊。”女生有些不明所以。 “过来，”男生轻快的声音从草地上飘来，“我弹琴给你听。” “弹琴给我听？”女生懵了懵神，身体却不自觉往草地上走去。 “是啊，让你免费享受一下小爷我最新学会的曲子。” 苏文在离宋昱一米开外的草坪上坐下，侧过身子抱着膝盖看向男生所在的方向，只见男生怀抱着吉他，微微低头凝视着手中的琴键，神情庄严而认真，仿佛在做一件极为神圣的事情。 第一节音符从男生手指中轻轻流出，音乐的开头极为沉缓迤逦，开头过后，旋律转为轻快灵动，似淙淙溪水奔腾跳跃。 苏文并不懂音乐，更看不懂男生弹着吉他却忽而扬起手指轻拍吉他琴弦是何用意，只觉吉他流露出的旋律让人听了舒适不已，再加上男生时而拍一拍琴弦，吉他琴弦的清脆与拍起的顿音夹杂在一起，反而有种难以言说的美妙。 女生一边欣赏着男生灵动的手指演绎的优美旋律，一边品味各种音符跳跃其间的美妙。正当屏息凝神地看着男生弹琴，殊不知男生忽然抬起头朝 女生微微一笑，夕阳的光辉打在男生棱角分明却略带稚气的脸上，女生突然发现，男生含着笑意的眼睛有种摄人心魄的魅惑。 看着男生的笑容，女生没来由地失了神，一个响指霎时间打响在女生眼前。猝不及防，女生刹那间心跳一滞，思绪连带着那响指惊起一片水花。 第一次看男生弹吉他，苏文恍然间发现男生原来有一双细长洁净的手掌，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着琴键，吉他清脆而灵动的旋律自男生周围散开。温柔的琴音宛如冬夜里暖暖的被窝包裹着自己，苏文连日里紧绷的神经终于一点点放松，悬着的一颗心也缓缓落下被热络心室温柔豢养。 周围洋溢着吉他温柔的旋律，苏文在那美妙的音乐中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随着音乐的流动，她仿佛踏上了一望无际的草原，身体轻盈在草原上肆意舞动，轻快而又自由。 一曲终了，吉他清脆的琴弦在最后一声郑重的拨动中余音回响。 睁开眼，苏文从幻想中抽出身来，意犹未尽，心下却满心欢喜。 女生鼓了鼓掌，丝毫不吝惜地称赞道：“哇，好听诶！没想到你弹吉他这么厉害！” “呵呵，毕竟练了一两个月了。”男生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对这次成功的演奏也看作是理所应当。 “刚刚你为什么拍吉他的琴弦？还有那个响指，是你自己加上的？”女生眼神里抑制不住地散发崇拜的目光。 “哈哈，击弦是辅助泛音，响指是别人发明的！”男生笑了笑，“这个指弹我练了很久呢。” “你好棒！”苏文忍不住激动起来，“这首曲子，叫什么？” “《未闻花名》” “未……闻……花……名？”女生睁大眼睛，一字一句重复道，“好美的名字。” “以后有机会你可以看看《未闻花名》这部动漫，故事很感人。” “嗯！好。”苏文宛如发现了一个新的世界，“讲的什么故事呢？我有点好奇。” 宋昱忍俊不禁，“这个，我还是不说了哈哈，剧透了就没意思了，等你自己去看吧！” “好吧。”女生意犹未尽道。 “话说，你们真厉害。” “额，有什么厉害的？”男生依旧拨弄着琴弦，一边抬头看向女生神情忧郁的眼。 “学习成绩好，又多才多艺啊。”对此，苏文既羡慕又佩服。 男生轻轻笑了笑，“别总觉得别人好，多看看自己的好。” “我觉得我没什么好的。”女生眨了眨眼睛，脑海滴溜打转了一圈，依旧没有寻找到任何有关于自己的好。 “傻瓜，”男生站起身来，丢给女生一个无奈的眼神，“要学会欣赏自己懂不懂？” “这次月考没考好也不要紧的，后面几次好好考就行了，谁还不会成绩波动啊。” 一语中的，原来他也知道女生的心结在何处。 “是吗？”女生依旧迷惑。 见女生呆在原地，男生用手在女生眼前挥了挥，“走啦！” 清凉的夜风吹来，男生站在草坪下的小道上，微笑的面容在视线里异常清晰。 第三十六章：可爱的小七 第三十六章：可爱的小七 每到周末，学生宿舍里就只剩下少数留校的外地生。诺大的校园，一到周末高一学生宿舍楼就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苏文的宿舍只有她一名外地生，每当周末独自一人待在宿舍，苏文总会早早地紧闭房门。 二班的外地生共有六名，其中四名都是女生，两名女外地生同寝，苏文常常能在宿舍走廊上或食堂看到两人形影不离的身影。落了单的外地生唯独苏文和柳川，按理来说，外地生与外地生之间因为同样独在异乡，孤单的心境大抵相同，更容易彼此吸引和靠近，苏文同柳川理应相处出相依为命的友情来，就如同另外两名同寝的外地生一样。而让苏文不解的是，她同柳川非但没有建立起同为落单外地生之间坚固的革命友谊，两人的宿舍仅相隔两个房间，开门转个身便能走近打招呼的距离却没法拉近两人的同学情谊。 苏文想不通原因出自何处，军训过后的第一个周末，苏文曾经主动同柳川套近乎想与其结伴，奈何柳川竟比同桌孔迟迟对苏文更爱理不理。热脸贴了别人冷屁股，苏文讪讪收回了想主动同柳川做朋友的热情。在交朋友那条路上，苏文吃了几回闷亏，于是愈加迷惑导致那一结果的缘由。 如果说初中时期苏文人气低迷，没有女生愿意同她做朋友，是因为苏文一贯的沉默寡言以及由于被动使女生们对她产生的孤傲印象，高中入学以来，苏文努力改变自身被动的属性，主动与人套近乎，表示出想要与之交友的想法，多次同样失败的结果只告诉女生此路不通的事实。起初苏文把所有原因归咎于自己不擅言辞，时间久了，苏文注意到柳川在班里几乎是独来独往，与初中时代的苏文不相上下，于是苏文得出一个结论，柳川这个小镇姑娘其实比苏文的孤僻程度要严重得多。 人缘绝缘体如苏文，开学不到两月，孤僻归孤僻，苏文起码还有几个能说上话的朋友。而柳川依旧如开学之初性格胆怯而孤僻，形影相吊。为此，苏文亦感无可奈何。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各自的故事，她无法介入，更无从了解。 洗漱完，苏文还未回到座椅旁便看到桌上手机屏幕消息提示闪烁灯一闪一闪亮起。 是宋昱发来的一条qq消息：“明天有空不？” “有啊，怎么了？” “找你帮个忙啊，行不？（oo）” “什么忙？”女生迷惑起来，却不假思索地回应，“好啊。” “哈哈，你明天就知道了！九点我来学校找你。” “哦！”放下手机的那一刻，苏文心里渐渐涌起一股暖意，独在异乡为异客，没有亲人也朋友做伴，孤单是女生经常要面对的一个课题。如今她有朋友了，有朋友可聊天，有朋友可开玩笑，有朋友可一起出去玩，苏文每每想到此都会觉幸福向四处满溢起来。 男生越是神秘兮兮，不肯告诉苏文究竟是何事，倒是越发引起女生无限的好奇心来。不过，第二天男生的出现也着实让女生大大吃惊了一回。 “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女生对着男生怀里那团有着一身金黄色毛发的什物目瞪口呆。 “喏，小狗！”男生边说着，边把怀里的小宝贝抱着转了个身，夹着小狗的胳肢窝面向女生因好奇而睁大的眼睛。 只见那毛茸茸的小狗被男生的动作惊醒，睡眼朦胧地睁开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小狗眼神懵懂纯真，打量着苏文的目光却带着探究的善意。小狗吐 出粉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巴，两只小耳朵软趴趴地耷在脸庞两侧，同苏文大眼瞪小眼对视几秒却丝毫不怕生，反而在空中扫起它毛茸茸的小尾巴来。 “好可爱啊！”女生欣喜若狂，“这是你的狗？” “对啊！”男生笑了笑，“可爱吧？” “嗯！好可爱！”女生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狗，脸上洋溢起孩童般灿烂的笑脸。 “这是什么狗啊？我从没有见过诶！”话一说出口，苏文又在男生面前暴露了自己没见识的这一事实，脸上灿烂的笑意忽而转了个方向，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敏感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了。 即使女生表现出刘姥姥初游大观园的无知与好奇来，男生也丝毫不觉得奇怪，微风吹起男生额前的碎发，用他那双带笑的眼睛看着女生，耐心解释道，“这叫金毛犬，是英国苏格兰本土的一种犬种，性格比较温顺，一般不咬人的。” 先前心里的不适无声无息便被男生抹平，苏文清晰地知道，在他面前，其实她什么也不用装，不懂就是不懂，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有的人骨子里便谦逊，温润如玉，懂得照顾别人的心情与感受，相处起来丝毫没有担心被嘲笑和看不起的压力，宋昱便如此。于是乎，苏文索性无知到底，“哇，那它长大了能长多大啊？我只接触过我们中国的田园犬。” “田园犬是中型犬啦，金毛可是大型犬，长大后比田园犬体型要大很多呢。”男生举高了小狗，抬头仰望小狗睡意朦胧的眼神，“我的小七现在快三个月大了，再过几个月就会慢慢长大，大型犬长得都比较快的！” 苏文捕捉到男生望着小狗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意，胸腔里不禁涌起熟悉的感动来。 “它叫小七啊？名字真可爱！” 男生侧过头来看了眼女生，眼里依旧溢满着温柔的笑意，“我看你那篇文章就是写的狗，想着你也是个爱狗之人，所以把我的小狗带来给你看看！” 女生倍感惊喜，受宠若惊道：“你还记得啊？” 写在信纸上洋洋洒洒写了四页纸的那篇征文，被大大咧咧的邓家明嘲笑“这也算文章”的记录，却被眼前的男生记在了心里。想至此，女生心中涌起一种无言的感动。 “谢谢你。” “呐，给你摸！”男生轻笑着，抱着小狗递给苏文的动作亦十分轻柔。 小狗这种小动物，苏文从小就喜欢得不得了，甚至一见着便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她满怀欣喜地伸过手去，试探性地轻轻抚摸小狗毛茸茸的小脑袋。 “不要怕，它不咬人的！”男生见女生动作轻柔小心翼翼，以为她担心被狗狗咬到。 苏文欣喜地笑道：“我知道，我不是怕啦！” 感受到人类的抚摸，毛茸茸的小狗在男生手掌中欢快地蠕动起来，甚至万分热情地舔了舔苏文的手掌心。 “嘻嘻！好痒！”女生笑了笑，突然想到先前男生所说找她帮忙一事，“诶，你不是说要找我帮忙吗？帮什么忙？” 男生搞怪地转了转眼珠，随即顽皮一笑，“哈，没什么事啊。” “啊？”女生懵了懵神。 男生又露出平日里嘻嘻哈哈的笑容，“我今天要带小七去打疫苗，你陪我去？” 听到这话时，女生一时间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想到有小狗做伴时内心又豁然开朗，“好啊，我正好也想出去走走呢！” “那我们边走吧！” 同男生一起走 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女生忽然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对了，小七为什么叫小七啊？” “顾名思义，因为小七是它狗妈妈的第七个孩子啊。” “哇，一胎生了七只宝宝？好厉害！”女生此时宛如一个好奇宝宝。 “哈哈，狗狗一胎生七只不也很正常么。”男生一边说着，一边把小七放到了女生怀里。 小七这只毛茸茸的小狗并不怕生，在陌生女孩怀里反而满是新奇，这里嗅嗅那里闻闻。 女生抱着怀里的小狗，时不时温柔地抚摸抚摸小七的脑袋，周身仿佛泛起母爱的光辉，“真没想到你也喜欢狗狗！” “没有什么事是想不到的！呵呵。”男生轻轻笑了笑，继而说道：“小七快一个月的时候，差点活不下去了。” 虽说事情已经过去许久，男生再说起时依旧皱了皱眉。 女生担忧道，“那是怎么了？” “小七出生后身体比较弱，比其他几只小狗更难存活。” 回忆起不久以前发生的事情，男生万分感慨，“当时还好是暑假，我有时间照顾它，幸好它活了下来！” 苏文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睡懒觉的小狗抱紧了些，也万分庆幸道：“那真是万幸，以后它肯定会很有福气！” “肯定会的！”男生笑容灿烂，“说起来，我和小七还挺有缘的，小七的曾祖母，还是陪我长大的狗呢。” “曾祖母？”女生一边走着，惊讶地睁大眼睛，“竟然还有这么多故事。” 男生笑了笑，“你不也有你自己的故事吗？” “不过我想听你讲讲你和小七曾祖母的故事。”苏文睁大了一双好奇的眼睛，心想那一定会是个动人的故事。 “说来话长了，”男生眼神飘向了远方，“小七的曾祖母叫lucky，它是我母亲养的狗。我刚出生的时候，lucky已经有五岁了，所以从我出生起，lucky就一直陪着我。” 苏文边想边算着，“你出生的时候，lucky五岁，那现在它……”那么，一条狗怎么活到20岁？ “lucky早就不在了，我10岁那年它就走了。”多年过去，男生说起那条陪伴自己长大的狗时终于能云淡风轻。 “对不起，我不知道……”苏文无比理解男生失去爱犬的心情，生死离别，任何人都无法避免。 “lucky去了天堂啦，在那里它也会好好的。”宋昱笑了笑，把手伸向女生，“换我来抱小七吧，你该累了。” “嗯，小七三个月抱着确实还有点沉。” 苏文望着宋昱怀里乖巧的小狗，不禁也生出无限感慨，“小七也是lucky的血脉，如今你有了小七，也可以延续你对lucky的感情了，这样真好。” 男生连忙否认，“不不，对我来说，它们是完全不一样的狗，lucky是lucky，小七是小七，它们都是无法替代的。” “说得也是，每一份记忆都是无法替代的。”苏文说到此不禁黯然，她童年记忆里的狗早已同她迷失于茫茫人海。 男生心满意足地笑了，“现在小七就像我的孩子一样。” “孩子？哈哈，不过也是。”听到少年口中说出“孩子”二字，苏文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找打是吧？”宋昱抱着小七不方便伸出手，要不然非得敲女生一个响栗不可。 “每只狗狗都是孩子啊。” 第三十七章：低到尘埃里开出的花朵 上个世纪，一代才女张爱玲见了胡兰成，在送给他的照片背后写着“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这样的句子。 那是一个女人在心爱的男人面前展露出的谦卑的姿态，因为爱，抛弃了自己的骄傲和自尊，甘愿低到渺小的尘埃里。但心里却万分欣喜，纵然低到尘埃里，也在尘埃里开出了花来。 初读此句时，对感情之事懵懂无知的苏文只能从作家的情感经历中懵懵懂懂体会句子背后的含义。一知半解，却又因自身从未经历过而无法感同身受。 然而，晚自修开始前被高二三班的宋沅芷学姐叫去博德中学学生活动中心的文学社办事处，学姐给新入文学社的各个学弟学妹们分发了一张文学社最新刊印的社报，苏文在报纸上看见第一版面中心赫然登载着她当初申请加入文学社上交的征文，她仿如被雷劈中，瞬间愣在原地傻了眼。 那一刻，苏文蓦然间体会到了才女作家张爱玲笔下“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是何种感受。 没有低到尘埃里，绝不会懂得尘埃里开出花的尖酸和苦涩，其中又饱含多少乃至于绝望的期许，而那期许终于带来黎明的曙光。 当初为了要不要加入文学社这个问题痛苦纠结辗转反侧了一夜，一面是尖子班里位列倒数让女生焦虑心急的学习成绩，一面是心底怀揣了多年的梦想，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选择哪一方而丢弃另一方，女生都要经历心灵上撕裂般的疼痛。 女生的纠结或许只有她自己才能懂，曾经苏文拿此事与章筱栎诉说过，而纯真懵懂的章筱栎只说：“你想加入文学社，那为什么不直接加入啊？” 苏文犹豫着解释：“我……我学习成绩不好，加入文学社之后肯定有很多事要做，还要花时间写文章，这样学习的时间又少了许多，我担心这样下去我学习成绩更难提升了……” 章筱栎听得懵懵懂懂，“嗯……你说得也是，不过也可以加入呀，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话是如此，可是……” 可是，笨鸟得先飞，才能追赶上天生擅长飞翔的鸟儿们。苏文从小深谙这一道理，而像她那样的笨鸟，她有权利选择飞去美丽的花草丛中游玩一番吗？自身资质本就无法与二班乃至整个博德中学的尖子生相比，如果再不努力，不花更多时间去学习，恐怕苏文面对的只有久居倒数局面的结局。 到头来苏文还是被宋昱的那句“人活一世，16岁也就只有那么一次”击败了自己心中最后一根顾虑重重的防线。 鱼和熊掌二者不可兼得也，但这一次，苏文豁出去了自己最大的决心，决定为自己的理想奋力拼搏一番。未来的艰难她早已预见，而她决心树立一个鱼和熊掌兼得的目标。 一个对他人而言普普通通的事情，对苏文来说，她需要抱着不顾一切的决心去做那么一个于他人而言微不足道的决定。 为了 心底执着的梦想，苏文也可以说自己低到了尘埃里。而看到文学社报纸上第一版面占用面积最大的文章那一刻，苏文愈发坚信自己所做决定的正确性。 低到尘埃里也能开出美丽的花朵，为此，她满心欢喜，甚至于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怎么啦？小美女？”宋沅芷笑着，嘴角梨涡浅浅，煞是美丽，“看见自己的文章登报了开心得傻啦？” “哇，第一篇文章还真是苏文的，就那篇写狗的？”会议室里邓家明拿着手中的报纸，看到那篇他曾经嘲笑过的苏文笔下的文章，如临大敌一般吃惊。 “是的，家明同学，你下次可不能再随便笑话苏文同学啦！”宋沅芷朝邓家明嫣然一笑，话语中却丝毫没有指责的意味，“我可都听宋昱说了哦！” “靠！”邓家明鼓着腮帮子低低抱怨了一声，“宋昱那小子！” 学姐看上去脾气甚好，对待邓家明亦如同待自家弟弟般亲近，“怎么啦？家明同学？” 一看见女神温柔可人的笑容，邓家明乐得傻笑着，“呵呵，沅芷学姐，没什么！没什么！” 宋沅芷冲邓家明甜美一笑，转而看向呆站在一旁的苏文，“苏文？” “沅芷学姐，怎么了？”苏文仍然在心跳直打鼓的喜悦中没回过神来，回应学姐呼唤时小脸上依旧是无法掩藏的欣悦。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继续好好努力！这篇文章写得非常好！”宋沅芷对苏文笑得很温柔，话语间是由衷的赞扬与欣赏。 不等苏文回答，宋沅芷立马补充道：“就连我们文学社指导老师黎麒麟也点名称赞你了呢！” 苏文连番经历了几重喜悦，受宠若惊却又兴奋道：“真的吗？沅芷学姐，老师说了什么啊？” “哈哈，真是傻姑娘，”宋沅芷拍了拍苏文的肩膀，“老师说，你文章情真意切，饱含你对童年时代养的小狗的真实情感，语言清新隽美，淳朴真挚，读来十分感动，是一篇难得的佳作～” 宋沅芷吐了吐舌头，“大概就是这些啦！” 苏文听后羞涩地笑了起来，从不曾想到自己的文章竟然会得到老师的夸奖，“谢谢学姐，也谢谢老师！” “说得那么好？有那么好吗？我去看看！”一旁的邓家明手持报纸，佯装认真的模样研读起苏文的文章来。 被邓家明连番打击了好几次，苏文却也没有记恨起邓家明，反而对邓家明心直口快的毛病习以为常，即使好不容易自己的付出得到了他人的认可，满心欢喜之际被无故泼了冷水，苏文也不恼不怒，言语间却是发自内心的谦逊，“其实也没有多好啦，是学姐和老师过奖了。” “我看好像确实没多好，我就不喜欢看这类型的，跟记流水账似的！”邓家明胡乱扫了几眼苏文的文章，又一次直言道。 宋沅芷一听邓家明大大咧咧的话语，忍不住说道，“家明同学，不是学姐说你啊，你说话方式可真得改改，有时候太直接太伤人啦！” “额，沅芷…… 学姐，我有吗？”邓家明头上飘起一头雾水，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话语有何不妥。 宋沅芷无奈地一抚额头，“哎，家明同学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多照顾照顾女生的想法啊，说话别那么直接。” “照顾谁的想法啊？”邓家明嬉皮笑脸起来，“沅芷学姐，我很照顾你的想法啊。” “得了吧，你跟宋昱在我眼里一样都是弟弟，都是小屁孩！”宋沅芷毫不客气地回应。 邓家明急忙否认，“沅芷学姐，我哪里小屁孩了？我可比宋昱大一岁的，跟学姐你也差不了多少好不好？” “好好！家明同学你不是小屁孩可以了吧？”宋沅芷哄着新进入文学社的学弟，心想着还需要人哄怎么就不是小屁孩了，捂着嘴偷笑道，“宋昱才是小屁孩！” 宋沅芷话音刚落，文学社活动室虚掩的门响起“咚咚”的两下敲门声，宋沅芷口中五官未完全长开甚至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少年推开门伸进了一个头。 男生脸上挂着嘻嘻哈哈的笑容，“不好意思，刚刚去老师那里拿了个文件，我来晚啦！” “宋昱？你怎么来了？”见男生走来，苏文惊讶地问道。 男生笑了笑，“我不能来吗？我也加入了文学社啊！” 苏文刚想问宋昱怎么突然加入了文学社，只见男生已将头转向一旁落落大方的宋沅芷，男生压低了声音冲宋沅芷喊了句“臭园子！”，继而问道，“你刚说我什么呢？！” “臭小子，没大没小！竟然敢直呼姐姐名字？”作为表姐的宋沅芷气势丝毫不输自家弟弟。 宋昱气结，“你刚刚是不是说我小屁孩来着？” “额，有吗？家明同学，”宋沅芷偷笑着转向邓家明，对他眨眨眼使了个眼色，“我刚说了宋昱同学是小屁孩吗？” 邓家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我用我的人格保证，绝对没有！沅芷学姐没有说你任何坏话！” 面对临时倒戈阵营的邓家明，宋昱直接一拳捶向他肩膀，“你的人格算个鸟！邓家明你个叛徒！” 邓家明身手敏捷，成功躲开了宋昱拳头的追捕，大喊着“我可不敢！” “哈哈哈哈～”一旁的宋沅芷丝毫不顾女神形象，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会议室里新加入的文学社成员们也看戏似的欣赏男生们趣味的打闹，还未同文学社高层骨干深入接触，新成员们已经被宋沅芷自带喜感的亲和力征服。原来端庄漂亮的女神并非只可远观不可近玩，女神也有那么接地气的一面，于是乎新成员们个个放松了紧张的心情，不再拘束起来。 苏文坐在会议席座椅上被忽略已久，等到宋昱同邓家明闹够了兴致勃勃坐到女生身旁的座椅上，苏文才将先前没有问出口的疑惑说出：“额，你怎么也加入了文学社？之前我没听你说过啊。” 宋昱笑得眼眸如星光灿烂，凑近女生耳朵用手掌打着掩护，“哈哈，悄悄告诉你，我是迫于我姐的淫威才加入文学社的！！！” 第三十八章：社团活动进行时 苏文被宋昱顽皮的话语逗笑了，忽然想起桌上放着的文学社最新刊印的报纸，拿起报纸便递给身旁的男生。 “宋昱，给你看！”女生眼睛里依旧神采奕奕，把报纸递给男生时仿佛得了奖状询问大人要奖励的小孩。 男生接过报纸，第一眼便看到报纸第一版面第一篇占地面积最大的文章，有些意外，而男生却好像是自己得奖一般欣慰，“我就说了你可以吧！相信你自己！” “嘻嘻，多亏了你当初鼓励我，要不然我可能就不会参加文学社了。” “有所长就要发挥出来，”男生满意地笑了笑，“那你作业写完没？” 女生正襟危坐起来，一本正经答道：“写完了，周末在寝室就写了。” “这不就得了，其实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的，参加社团活动不影响正常学习就行了。” 苏文傻笑地回应，“嗯，谢谢班长！” 男生凑近女生，压低了声线说道：“文学社其实一直不太景气，甚至还有传言说学校打算撤销文学社，合并加入校刊……” “什么？”苏文听至此惊讶得睁大眼睛，“真的？” 宋昱一脸无奈，“嘘！只是听说，你不要把这声张出去。” 女生依旧一脸担忧，头点得跟竹筒倒豆子一般。男生见了女生这副严肃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女生不解。 “哈哈哈，”男生笑完，接着先前的话题说道：“我们社长叶亦枫学长为这事想破了脑袋，操了一地的心。我姐呢……呵呵，为了给学长分忧……啊不！是为了给文学社分忧，把我也拉来了！” “给学长分忧？”苏文敏锐地嗅到一丝暧昧的气息，直接忽略了男生说话的重点，一脸八卦地问道：“沅芷学姐是不是……对社长……？” “呵呵，”男生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开始耍起赖来，“我什么都没说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女生心领神会，抛给男生一个“你不用说了，我什么都懂”的眼神，笑容八卦兮兮：“不知道社长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让学姐倾心？” “你啊，你就别想这了！” “臭小子你又说我什么呐？”宋沅芷忙着和文学社新成员们寒暄，也不忘注意自家弟弟那边的情况。 宋昱讪笑着，“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咚咚！”又是两下轻轻的敲门声，所有新成员齐齐将目光带向门边。 应声进门的三人中为首的是一名瘦瘦高高白白净净的少年，少年身着笔挺的校服西装，鼻梁间架着黑边眼镜，看上去颇有学究的书卷气，进门时面对同学们一双双惊讶的眼，男生表现得极为淡定，嘴角浅浅一笑以回应众人目光。 苏文第一次见着文学社现任社长叶亦枫时，惊讶间只能用翩翩少年郎来形容眼前浑身散发着贵族气质的男生了。 “学弟学妹们，这是我们文学社的社长叶亦枫，来自于高二一班，”宋沅芷介绍叶亦枫学长时，眼睛里熠熠生辉，眼角眉梢多了几许温柔。 “这是我们文学社编辑部部长， 这位是发行部部长。” 久闻不如一见的社长终于出现在文学社新成员面前，女生之间小小地产生了一场哄乱。女生们毕竟处在爱幻想的年纪，一个个脸上都露出花痴的笑容来。 文学社几大骨干人物到齐，会议室里正式开始了文学社初次迎新会议。文学社各大骨干与新成员之间进行了一次简单的互动，相互认识过后，社长进行了迎接新成员的致辞。整个会议以迎新为主，同时在最后宣布给新成员们入社以后的第一个任务第二节晚自修新成员下达各个班级发文学社最新刊印的社报。 会议结束后，回教室的路上，苏文忍不住询问宋昱：“高一新社员就晚上那些？” “嗯，对啊，”男生笑了笑，“不然呢？一个班有几个人加入就已经很不错啦！还有好多班级都没有人加入的。” 女生蹙了蹙眉头，想起会议前宋昱说起的“文学社发展一直不太景气”一事，开始担忧起文学社的未来，“咱们班就我们三个人加入了，我刚刚算了算，就算包括咱们几个，四个尖子班也就七个人加入文学社了吧？” “如你所见，”男生无奈地摊了摊手，“尖子班的学生一个个都是书呆子，没几个人会加入社团的。” “你不也是尖子班的？你还是年级前三呢！”苏文听着男生的话觉得异常怪异，男生说得仿佛自己不是其中一员似的。 “呵呵，不过我可不是书呆子。” 女生莫名气结，“我是书呆子行了吧？” “额，也不全是，”男生想了想，笑着说道，“你是书呆子，那就应该一心只读圣贤书，别想那些社团活动什么的。” 一直以来深谙自己是个书呆子的苏文，此刻反倒被男生否认不是书呆子。女生心里霎时荡漾起喜悦来。 “现在才刚开始，或许以后还会有很多同学加入文学社呢！”苏文难怀喜悦地期冀道。 “目前看来还不一定。文学社不人少，我姐也不会拉我进来，你说是吧？”男生没有故意泼女生冷水，只是如实道来。 “这倒也是，”事实虽如此，女生心态依旧乐观，“那我们以后一起在文学社，好好为文学社的发展努力咯！” 第一节晚自修，苏文想到马上要去各个教室下发文学社社报便兴奋不已，桌上放着的书本半天却也看不进一页，女生想着心底开心的事时不时傻笑起来。 这是苏文16岁的人生中第一次为自己喜欢之事跨出一大步并付诸努力。苏文从没有想到过，沉默寡言的自己竟然有一天走进了她一直以来游离之外的人群，甚至找到了她喜欢的组织，与一群陌生的小伙伴们因共同的爱好走到了一起。一贯逼仄的世界在那一刻瞬间变得开阔，在跨出第一步之初，女生仿佛已能看到未来积极向上而又丰富多彩的高中生活。 年少时突破自我的一个小小的尝试，却也令一直以来故步自封的女生兴奋不已。 又不是买彩票中了几百万大奖，到底有什么好开心好兴奋的？苏文忍不住嘲笑自己欢乐得像个傻子。 然而真正等到第二堂晚自修，同宋昱他们去文学社办公 室领了所要下发的报纸，抱着那沉甸甸的报纸，女生突然紧张得心砰砰跳起来。 他们率先在高一一班发起了报纸，苏文理所应当地同宋昱分到了一组，两人一齐敲门进入一班下发社报。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各位同学两分钟，我们是咱们学校风芸文学社的社员，给大家发一下文学社最新刊印的报纸！” 宋昱站在一班教室门口，流利地冲一班同学介绍来意。自打踏过一班的门槛，苏文像个小丫鬟似的紧低着头跟在宋昱身后，好在宋昱是个社交能手，在一班除了那个万年第一的冰山美少年，相熟的同学亦不在少数。于是乎，在宋昱忙着与一班同学打招呼时，苏文低着头矜矜业业下发着社报。 从小到大除了每个学期末上讲台领班主任下发的三好学生奖状，苏文从未站在人前接受同学们瞩目的目光。兴奋与忐忑夹杂在一起，女生心里竟然发酵起比之羞涩更难为情的情绪。她紧低着头，尽量不去看一班陌生同学向她投来的好奇目光，一张一张下发报纸的手甚至也微微颤抖起来。 女生低着头目不斜视，目光只定格在一张又一张书桌上面，书桌旁坐着的是何人苏文已无暇顾及。 “苏文？”冷不丁地，一声略微熟悉的呼唤在书桌旁响起。 “哈？”有人叫自己？苏文闻声抬起自己微红的脸庞，却不想落入一双带着温柔笑意的眼。 苏文惊喜地喊出，“季鹤鸣？” 女生这才意识过来，季鹤鸣不正是一班的？自上次国庆放假巧遇一同坐大巴回县城，苏文同季鹤鸣再没了交集，如今下发文学社社报却也不期而遇起来。 季鹤鸣惊喜地看向女生，“你，加入文学社了？” “嗯，我入了文学社。”苏文眼神怯怯地看向季鹤鸣，想到国庆放假前夕同男生一起坐大巴回县里那天阴差阳错的身体接触，女生仍旧忍不住脸红。 “真没想到你也会加入社团啊，开学以来你变化真的很大！”以季鹤鸣初三时和苏文同桌半年的经历来看，那个一心只读圣贤书不闻窗外事的学习积极分子竟然有朝一日参加了社团，无异于看见太阳打西边升起了。 女生羞怯一笑，其中缘由一时半会也无法与男生说清。 “快发报纸啦！还闲聊呢！”见女生停在季鹤鸣桌前，宋昱站在另一组过道里同苏文说道。 “好！”女生乖巧地回应。 “你真的很棒哦！”苏文正准备给下一个同学发报纸，同季鹤鸣擦肩而过间，却听见男生轻轻说出那么一句话来。 发报纸的动作霎时停顿了一秒，女生下一刻心里重新乐开了花。 匆匆忙忙给一班同学发完报纸，低着头离开一班教室时，明明已经跨过了门槛，苏文鬼使神差一般回了个头，透过墙壁遮挡的视线，苏文远远地看向季鹤鸣所在的方向，冷不丁地却与男生向门边投来的凝望不期而遇。 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还不走啊？”宋昱先苏文走出了老远，回过头发现女生还在一班教室门口逗留。 女生猝不及防地回应，“啊，来了！” 第三十九章 ：秋意渐浓 十月中旬过后，秋季的气息开始全面来袭。南方的校园原本绿树成荫，十月中旬刚过不久，一棵棵高大的树木仿佛一夜之间穿上了秋天赋予它的外衣。 苏文最喜欢走在前往图书馆的那条路上，满地黄色银杏叶堆积，那是秋天里最美丽的颜色。秋风一吹，银杏叶在树梢上摇摇欲坠，一不小心便离开了枝头飞舞着飘向大地。拾起一片金黄的银杏叶，它贝壳般的形状倒着看却像极了一名正翩翩起舞的舞者飘逸的裙摆。苏文为这个比喻开心不已，每片银杏在她眼中都成了诗意的化身。 银杏已黄，更何况原本就在秋天大放异彩的梧桐？连接体育场一路的梧桐树高大地屹立着，一大片一大片梧桐叶点缀着梧桐树高大稀疏的树干，太阳正烈时，梧桐树正好为人们乘起一片荫凉。 秋天，很多人都说是个凄凉的季节。满地落叶堆积，秋风扫落叶，树木裸露苍劲的枝干，的确无法不说秋天的苍凉之感。而苏文却比较反常地喜欢秋天，秋天的萧瑟，秋天的苍凉，秋天的静寂，在她眼中皆是诗意与唯美的象征。 距离下一次月考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苏文的内心充满了如秋天般沉寂的宁静。倒不是说对于考试一点都不在乎了，自从上次月考成绩大幅跌落，女生心情低落了一段时间，最后发现情绪低落自责亦无济于事，还不如抓紧时间努力，在下次月考中取得进步。 秋季运动会要开始的消息早就已经下发到各个班级，然而高一年级的四个尖子班几乎纹丝不动，即便消息下达，踊跃报名运动会项目的同学总是在少数。高一二班情况即是如此，宋昱一接到秋季运动会的通知，早早便在班级里开了一个小会，动员同学们报名运动会项目，结果情况不容乐观。 “运动会你参加个项目么？”某个课间，宋昱回过头来对着奋笔疾书的女生说道。 “哈？我？”苏文惊讶地抬起头，握着笔的右手颇难为情地指了指自己。 “嗯，对啊，”男生嘻嘻哈哈地笑了笑，“为响应学校的号召，你也参加一个项目嘛！” “我……”从小到大可以说是运动无能的女生睁大了眼睛，“我就是跳远也只能勉强跳个160cm的那种……” “那你可以不跳远啊，跳高？接力赛？”男生看了看女生瘦弱的身姿，心想扔铅球就算了。 “额……”女生难为情地笑了笑，“都不太会啊，接力赛需要跑很快诶，我也就一般。” 这下换作男生头疼了，运动会项目申报表远远还未填满，即使要求每个班委必须参加运动会任一比赛，运动员人数也远远不够。宋昱可谓是绞尽脑汁张扬运动会报名一事，就连一向不太擅长运动的自己也填报了百米接力赛，室友里拉上了邓家明和沈常棣两个运动分子，男生的烦恼还有一大半等待解决。 “师姐，运动会还有半个多月就要开始啦，现在报名的运动员还远远不够呢，你帮我在班 里动员一下？”无计可施之间，宋昱只好求助于比他更为好人缘的萧诗婕。 萧诗婕眨了眨眼，“呵呵，师弟，你这是求师姐我么？” “好吧，好吧，算我求师姐你啦！”男生大大咧咧地朝萧诗婕抱拳行了个礼。 “这好办啊，我去动员一下班里女生参加运动会，你去找男生，不参加运动会的女生我帮你动员一下组成拉拉队，为运动员加油！” “那就拜托师姐啦！” “同学们，打扰大家两分钟说一下秋季运动会的事。我也知道大家都忙着学习，没时间参加运动会项目以及训练，但是运动会关系到我们班级整体的荣誉，我们全班每个人都有责任去维护自己班的荣誉！博德中学高一年级19个班，可能也就几个重点班对运动会的事不积极了，我们二班难道也要被别人嘲笑，让普通班的人说我们班都是书呆子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不仅是我们班级丢脸了，我们每个人走出去都带着loser（失败者）的烙印。我们甚至比loser还不如，至少loser尝试过了努力过了，我们难道连尝试都不敢有，就要直面失败了吗？同学们，我们才高一啊，入学高中的第一年，第一次运动会，班上同学团结起来，一起参加一次运动会，这一定是我们高中生活里最美好的记忆之一…………” 某节自习课之前，萧诗婕落落大方地站在讲台上发表动员同学们参加运动会的演讲，慷慨激昂之势毫不输往日辩论赛上获得第一名的风采。台下宋昱见了，又一次大大刷新了自己对萧诗婕的印象，这口才和这煽动力，果然不愧是演讲比赛上回回得奖的人才。 高一年级大名鼎鼎的级花一上讲台，尖子班里以男生为众的同学们纷纷躁动起来，更有萧诗婕的拥护者主动嚷嚷着要报名参加运动会项目，而女生之间萧诗婕在台下早已动员过，参加比赛的人数自然不需过多担忧。 就连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苏文，听了萧诗婕那番以情动人慷慨激昂的讲话，内心甚至也蠢蠢欲动起来。 想到不久就要到来的月考，苏文想了想还是作罢。失败过一次，她可输不起。四次月考成绩关系到文理分科的分班情况，即便在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理科的尖子班，竞争压力远远输于选择理科要挤进理科重点班的压力，苏文亦丝毫不敢懈怠。 所幸文学社平日里事务不多，一个月刊印一份社报的规律完美贴合了女生的想象，作为社员，每月在月初前两周里上交两篇文章对女生而言亦非难事。苏文同众多书呆子一样以极其简单纯朴的生活模式过活着，多了文学社活动这一慰藉，苏文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多枯燥乏味。 每天与数不尽的课后作业以及背不完的知识点打交道，日子过得很快，第二次大月考很快便来临。考试期间，苏文坐在第八考场的座位上，抬头望着陌生教室里同样贴着的博德中学校训“厚德博学，求真笃行”的红色彩 漆横幅，思绪飘远地发了会呆，继而咬紧牙关全身心投入到了考试当中。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大半个月的努力，苏文的学习成绩总算回归到摸底考试中的水平，甚至比起摸底考试取得的学习成绩更为进步。文科中的每一科目苏文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力发挥到了极致，这次月考，苏文的英语成绩依旧是二班第一名，相较于一班获得英语年级第一的同学仅相差五分，而苏文同样擅长的语文亦获得语文年级排名前十的成绩。 理科作为苏文的短板，化学生物要背的知识点女生背得滚瓜烂熟，理论的知识牢记在心，实践起来做题便容易了许多，因此这两门科目成绩倒处于中等没有拖女生后腿。而在上次月考中几乎成为女生耻辱烙印的物理，考试成绩依旧在不及格边缘，虽说不及格，比起那次的“58”分却实在要好上太多太多。 看到月考成绩榜单的那一刻，苏文悬了大半个月的心终于放下了一次。 一个多月里，苏文经历了大幅度跌落与大幅度提升，一下从云端坠落，一下却又飞上云端。这种大起大落的不平衡感终是使得女生战战兢兢，她告诉自己，一次的进步并不能代表什么，指不定下次月考她又要跌到何种深渊之中。深植于心底的忧患意识逼迫着女生不能太过放松自己，考完试花一个晚自修的时间阅读名著小说作品，学习与排名什么的暂时被女生抛诸脑后，给心灵好好地放一个假，这对于苏文来说已是最好的放松方式。 累，不言而喻，连续一个月以来的辛苦奋战，苏文已在自己脸上看见愈渐加深的黑眼圈，但她为此甘之如饴。笨鸟只有先飞才能赶上天生擅长飞翔的鸟儿们，她不想落后于人。 第二次月考过后，秋季运动会在运动员进行曲中盛大打响，校园里教室里各大喇叭中响着无处不在的运动员进行曲，其间夹着广播员字正圆腔的讲解。运动会开幕式全体学生无一不要参加，苏文在开幕式结束后一个人悄悄回了教室，反正她没有参加任何一项运动会项目，对于年年不变的运动会项目她亦没有任何兴趣可言，还不如窝在教室里独自看书呢！ 苏文把教室里广播的喇叭关掉了，听着教室外依旧雄赳赳气昂昂的运动员进行曲，苏文忍不住嘲笑自己，即使到了高中，她依旧同以前一样没有班级荣誉感，一如她总是习惯于游离群体之外。 “苏文？” 女生太过投入于小说的阅读之中，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愈渐逼近自己的脚步声。 “宋昱？你怎么回来了？” “我就猜到你在教室里，”男生穿着运动装，短短的头发里渗出细微的汗水，“刚刚点名发现你不在，快过去了，我们班男子4x100米接力赛快开始了！” “你不是报了接力赛吗？”苏文惊讶地睁大眼，“那怎么还走来走去？” “走啦！”男生大咧咧把女生的书合上，“还看什么书啊，去给我们加油！” 第四十章：激烈的运动会赛事 运动场上赛事激烈，体育场看台上坐着无数翘首以盼为运动会加油呐喊的学生。 苏文跟着宋昱入了体育场观众席，宋昱离开准备去往接力赛前对女生说道：“你可别再走了，留下来给我们加油！” “嗯。”女生不明就里地回应。 看台上一排排坐着清一色陌生的面孔，苏文照着男生先前的指示，穿越过人群走到高一年级所在观众席。 “小文！你来啦！”一声熟悉的呼唤在女生前方响起。 抬头一看，原来是多日未见的好友许乐秋，自那次不欢而散之后，两人再没有主动联系过谁，各自忙于各自的生活，闷气生着生着也便消失无踪了。只是心底仿佛又埋下一个小疙瘩，压抑着等待积累到不能再累积的那天。 苏文轻轻笑了笑，此时运动场上某处爆发出一阵胜利的欢呼，苏文不由得放大了声音：“待会我们班要比赛了，我就先过去了！” 此时不离开，她们之间还能有什么话题？苏文忽然感谢起运动场上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欢呼声掩盖了自己同闺蜜之间尴尬的局面。同许乐秋自小学二年级相识，作为彼此最亲的闺蜜已经多年，陪伴彼此从孩童长到少女的模样，她们之间却始终粘着一层隔膜一般，想撕都撕不掉。小时候苏文只隐约感觉到那层隔膜的存在，却从未细想阻隔着两人走向更信任的朋友关系的原因是什么。苏文从未想清楚那个问题，即便长大后亦是如此，索性便不去想。 等到苏文终于找到自己班级的队列时，萧诗婕正站在一众女生面前指挥拉拉队喊口号。跑道上发令枪枪声响起，高一年级男子4x100米接力赛正式开始。各个班级拉拉队的呐喊声此起彼伏，苏文扎堆在人群里，受到拉拉队为激烈赛事呐喊助威的影响，苏文也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 4x100米接力赛比的便是冲刺的速度，田径场上男生们健步如飞，电光火石之间，苏文甚至看不清哪个男生是自己班的，而哪个又是拉她来为他们呐喊助威的前桌男生。 “啊啊！宋昱最先冲到第四棒了！”身旁某个女生激动地喊道：“看来第一名是我们班啦！！” “哇！没想到沈常棣跑得那么快呢！” “啊啊！沈常棣最先冲了过去！我们班赢啦！” 二班女生们之间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无疑，他们班最后赢得了高一年级男子4x100米接力赛冠军。 苏文远远看见接力赛结束后各班参赛的男生们个个汗流浃背在塑胶跑道上踱步恢复体力，转身便瞥见独自坐在观众席最高台阶上的孔迟迟，女生戴着平日里那副黑框眼镜，依旧是惯常的不苟言笑的样子。孔迟迟一个人旁若无人地坐着背着手里的英语单词本，安安静静的样子仿佛周遭吵闹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苏文看见孔迟迟本想上去跟她打声招呼，跨上一步台阶想想还是作罢。 “苏文！你才来呀？我们去下面好不好？”章筱栎不知从哪个方向蹦过来的，直直抓着苏文的胳膊，叫喊声活泼又欢快。 趁着田径跑道刚刚结束一场赛事暂时允许人进入场内，苏文和章筱栎迅速穿过跑道进到内部围观比赛。跑道内圈场地宽阔，各个运动会项目都在那里进 行。苏文和章筱栎一下看看别人扔铅球，一下看看跳高运动员在冲刺过后高高跃起。偶尔碰上班上同学参与比赛项目，章筱栎拉着苏文一起热烈地鼓掌呐喊助威，当然，苏文对自己班上同学多数都是不熟悉甚至没半点印象的。 苏文对身边那个脸上一直洋溢着活力满满笑容的女孩惊讶不已，章筱栎时时刻刻精力充沛着，观看各个项目比赛时小手鼓掌鼓得起劲，眼睛里总是满溢着看什么都新鲜的好奇目光。与章筱栎相比，苏文甚至觉自己是一潭风吹不动浪拍不动的死水。 “哇哇！苏文！”章筱栎跑到跑道边上，回头冲苏文哇哇叫个不停，“快过来呀！我们班那个沈常棣参加长跑啦！他不是才跑完4x100米接力赛吗？！” “确实是他诶，”苏文跟着章筱栎挤进在跑道边上围观的人群中不解地问道，“这个长跑多少米啊？” “好像是5000米吧！”章筱栎一边紧盯着长跑的男生们，一边兴奋地说道。 苏文被那个数字惊呆，“哇！5000米？那岂不是得跑12圈半？” 章筱栎吐了吐舌头，“对呀，能跑完全程的都是特别厉害的人呢！我就是让我慢悠悠跑个两圈，我都要累个半死！” 话音刚落，沈常棣跑完第一圈正好经过女生们旁边。跑步中的沈常棣隐去了平日里花花公子哥的不羁模样，直视前方的眼神目光炯炯，跑步的样子看起来颇为沉稳。 这一眼过后，苏文瞬间对沈常棣固有的花花公子哥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观，除去那些讨厌他的因素，客观看来，苏文第一次发现沈常棣的长相倒还挺帅气。不同于死党周彦宏柔柔弱弱宛如小家碧玉的书生气，沈常棣个性狂放不羁，又是个爱运动的男孩子，因而沈常棣肤色偏黑，倒洋溢着健壮男儿的阳刚气。 紧接着，观看长跑赛事的女生蓦然在参次不齐奔跑的男生中看到季鹤鸣的身影，起初苏文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一看，果然是他！ 季鹤鸣在长跑前几圈中一直处于落后的位置，旁人都在前几圈里努力冲刺的时候，季鹤鸣不紧不慢，即使被落在最后也丝毫不急不恼。事实证明，长跑拼的是体力和坚持，当最开始跑在最前面的几个男生一圈圈跑下来坚持不住了的时候，一直以来不急不缓的季鹤鸣气息稳健，开始慢慢超越了体力不支的一些同学并逐渐走上上游。 长跑一开始便耗费了不少体力的沈常棣跑到第八圈时已经气喘吁吁，经过苏文和章筱栎身旁时，章筱栎忽然喊道：“沈常棣，加油！沈常棣，加油！” 男生头也没抬地向前跑了去，跑道另一边同班的女生之中也爆发出“沈常棣加油”的呐喊。 被紧张激烈的赛事影响，季鹤鸣多次跑过女生身边时，苏文好几次忍不住要喊一声“季鹤鸣加油”，然而犹豫之间，与季鹤鸣同班的女生已将口号喊出。 一圈圈看下来，参加5000米长跑的男生们无一不像断气了一般大口喘息着，更有坚持不住的同学崩溃般弯腰撑着膝盖，而有的同学明显体力不支却顽强硬撑着。在苏文认识的运动员中，沈常棣与季鹤鸣便是强撑的人里其中之一。到最后两圈，所有长跑运动员无一幸免于巨大的疲劳，在最后的 千钧一发之际，所有运动员都在等待对手一个个先于自己发出撑不下去了的讯号。此时长跑赛事更像一场无声的拉锯战，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诶，苏文，你觉得哪个人最后会胜出啊？”章筱栎在一旁看得心潮澎湃，激动间却也不忘同苏文闲聊。 “你觉得呢？”苏文笑着反问道，目光却追着跑道上那个瘦高的身影。 “嘻嘻，我觉得沈常棣还是有望拿第一名的！”章筱栎眼里闪着光，“不过好像那个帅帅的男孩子更像最终获胜的！” 章筱栎肉乎乎手指循着另一边跑道上的男生移动，苏文的目光很快与原先锁定的身影重合。 苏文追索着那身影，笑得一脸温柔，“为什么你这么觉得啊？” 章筱栎仿佛得了褒奖，兴致勃勃道：“那个男孩子一开始跑在最后，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样子，其实他是养精蓄锐啊，后来他不就扶摇直上了？把很多一开始跑在前面的人甩在了后面！到现在反而跑在前几名，我觉得他比沈常棣要更有可能获得第一！” 苏文惊喜道，“我跟你想的一样诶！” 围观的人群里纷纷被长跑赛事感染，各自高声为自己班上同学呐喊助威，广播里广播员不厌其烦地念着一篇篇致长跑运动员的广播稿。苏文一直在旁围观，看着运动员们体力不支却坚持长跑的样子，苏文都替他们着急起来。 最后，这场漫长的拉锯战终于得出了结果。不出她们所料，季鹤鸣最终第一个越过了终点线，而沈常棣牟足了劲比第三名快个几秒钟到达终点。 “嘿嘿，我就说是吧！那个男孩子一定是个特别能吃苦能坚持的人！”章筱栎兴奋地赞扬道。虽说不是自己班的同学拿到男子长跑第一名，自己班得了个第二名也甚是让人欣慰。 “他是我初三时同班的同学呢，人的确很有毅力。”还是她初三时同桌了半年时光的同桌，苏文欣慰地想道。 “哇！这么巧？”章筱栎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他叫什么啊？” “季鹤鸣！”苏文骄傲地补充道，“就是‘鹤鸣于九皋’的‘鹤鸣’！” “你这样解释都把我绕晕了！”章筱栎忍不住吐槽道，“那就是鸡鹤合鸣嘛！” “嘻嘻，当初同班时，好一阵子我都以为他叫‘季鸣鹤’，后来还闹了笑话呢！”苏文一边看向长跑终点站长跑运动员们一个个腿抖如筛糠被各自班级组建的拉拉队后援团扶走的身影，一边回忆道。 “哈哈，这确实像是苏文你的风格！”章筱栎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开学两个多月了，你估计连班上同学名字都叫不齐吧？更别说你还有好多人脸都认不清了！” “筱栎你真是……大白天的说什么大实话啊？”苏文佯装出生气的样子追着章筱栎打闹，“筱栎你怎么这么懂我？” “嘻嘻，因为我是你肚子里的小蛔虫啊！”章筱栎往旁边空地上一跳，搞怪地说道。 为此，苏文感到哭笑不得，“筱栎你真是个傻姑娘，哪有人说自己是蛔虫的？” “嘿嘿，我就要说！”章筱栎远远地朝苏文吐了吐舌头，露出一排白牙的笑容异常灿烂，调皮中漫溢着孩童般的纯真。 第四十一章：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季鹤鸣其人，苏文最初认识他时还是一年前的那个秋天，男生突然有一天降临到苏文初三的班级里来。班上女生们听闻有一个外省转校生要转来自己班，纷纷猜测起转校生的模样。 “哎，听说我们班来了个外省转校生诶，男生！” “不知道长得怎么样啊？” “听说是个帅哥哦！” “哇！真的吗！好期待啊！” 初中时苏文秉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信条用功读书，孤单得太久，有时候甚至不知不觉中养成了窃听身边女生们讲话的习惯。对于班上女生们关注的事物，苏文尽管了解得不多，却也有所见及耳闻。 那年的初中校园里流行起阅络小说的风潮，校园里穿越小说、都市言情小说横行霸道，此类少女杂志读本铺天盖地向稚嫩的女孩们袭来，初中女生里十个有九个人几乎每天拿着少女小说津津有味地阅读。于是乎，本就处在情窦初开年纪的少女们异常喜爱幻想，幻想某一天身骑白马的白马王子从天而降，跟自己上演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传奇。 然而现实总是打击异想天开的少女们天真的幻想，别说白马王子了，在他们那个偏远的小县城，长得歪瓜裂枣的男生比比皆是，稍微长得清秀端正、学习成绩优秀的男孩都要被女生们俸为男神来膜拜。更不用去幻想平淡的生活里能出现小说里描写的那般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了。 季鹤鸣的出现却很意外地满足了少女们花痴的想象。 男生第一天到达他们班级时，苏文正伏在班级第一名专属的座位上奋笔疾书，甚至在男生上台做自我介绍时头也未抬一下。沉浸在做题当中的苏文与一道复杂的算术题死磕着，台下女生群里爆发出压低声音的惊叫和讨论在苏文耳中却成了嗡嗡嗡的一团乱响。 苏文只知道班里来了一个外省转校生，而哪个是新来的转校生，苏文既分不清楚，也不感兴趣。只是自转校生来到自己班级后，苏文课间闲下来时总能听到身后女生们花痴的讨论。 “你看见没有？季鹤鸣长得好像一个男明星啊！” “哪个明星啊？” “就是那个陈柏霖啊，跟林依晨搭档演《我可能不会爱你》男主角的那个陈柏霖！” “有吗？”女同学顿了顿说道，“你这么说好像是有点，不过陈柏霖是大叔啊，我觉得季鹤鸣长得比他好看多了！” “就是就是！啊啊，我感觉他就像偶像剧里男主角一样！要是能跟他扯上些关系就好了！” “哈哈，你还想追人家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他原先在d省读书，说不定有女朋友了诶！” “哼，我不管！我感觉我的白马王子出现了！” 然而女生们的幻想终成为泡影，季鹤鸣是个用功学习的好学生，即便转班一开始被分在教室最后一排的空座上，季鹤鸣对于学习依旧表现出坐第一排的聚精会神来。对于女生们私底下的讨论，男生一一看在眼里对此却也不闻不问。他并不主动与女生们拉近关系，对于女生们朝他露出的花痴目光却用礼貌的微笑不知不觉中拉开距离。 苏文同季鹤鸣的第一次正面交 会是在男生转班一周之后，某天苏文提着自己的垃圾袋走到教室后方垃圾桶处扔垃圾，与男生擦肩而过时，苏文对那个异常陌生的面孔仍旧多看了一眼。能被班上花痴女生说“长得比明星还好看”的男生，除了新转来的男生还有谁？就这样，苏文把他和转校生划上了等号。 也正是那一眼，那个冬天期末考试前苏文意外地同季鹤鸣撞车时，苏文认出了受害者原来是自己班上新转来的同学。此后交集又多了些，一瘸一拐在班上碰见男生时，苏文忍不住对自己肇事者的身份尴尬不已，尽管她这个肇事者反而伤得更严重。 让苏文始料不及的却是季鹤鸣这个转校生在那学期的期末考试中一举拿下了年级第一名，从此苏文久居于年级第二的位置，而他们也顺理成章地在初三第二学期里成为了彼此的同桌。苏文对人际交往向来冷淡，与季鹤鸣同桌半年的时光亦保持着初见时的陌生，同桌一学期说过的话甚至不超过十句。而女生内心却隐隐感受到，她和季鹤鸣之间实际上存在着一种你追我赶的竞争关系。多数时候考试结果表明追赶对方的人是苏文，而苏文也隐约察觉男生对自己不如女生的学科咬紧牙关的坚持。 决战中考的最后半年就在紧张的学习生活中结束，苏文与季鹤鸣一举夺得县中考第一第二名的优异成绩，完全不负学校老师们众望。他们是这年文西县的中考传奇，一个普普通通的县城，竟有他们两名学生纷纷考入了省里最好的高中博德中学。中考成绩公布后，不论是不是认识苏文与季鹤鸣的人，对于季鹤鸣和苏文的名字却绝不陌生。 很长一段时间，苏文每每从他人口中听到“季鹤鸣和苏文”的组合，心中总漾起一股莫名的喜悦。 季鹤鸣其人，正如男生名字的出处，“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即便是处在一堆平庸之辈中，也能做到鹤立鸡群。后来的苏文看到男生名字出处的诗句时，心想男生的家人一定是希望他长大后出人头地，鹤立鸡群罢。那是多少普通人家对儿女的期望？苏文的父母亦不例外。 在小县城初中女生眼中男神一般遥远的存在，在苏文看来却是可以平视的学习上的竞争对手。在他们家乡的小县城里，能和季鹤鸣相提并论的人也只有苏文一个女生。为此，苏文曾经悄悄在心底小小地骄傲不已。 季鹤鸣在学习上一直优越于苏文，但苏文并不觉男生具有令人仰望的高度。季鹤鸣确为优异，可这优异与天生便出生于金字塔中的优异者却又极大不同。出身的不同决定了他们各自不同走向的命运，有的人天生处在金字塔顶端，轻而易举便可获得别人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事物。而他们出身于平凡的人，唯有通过自身努力朝目标并进。前者需要仰视的目光，而后者因为处在同一平级中不具备仰视的高度，心灵反而有种无言的默契与相知。 接触愈多，苏文越发认为季鹤鸣同自己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同样出生于小县城清贫的家庭，同样生活在社会底层，同样肩负着改变家庭命运的使命，同样内心坚韧心怀抱负，努力朝着更高的目标咬紧牙关不停奋战……他们之间有太多共同点，苏文想到此，惊觉鼻尖微微发涩，志同道合之感油然而生，她竟然感动得险 些热泪盈眶起来。 运动会上，男生在5000米长跑中的表现让苏文惊讶不已，明明看上去是那样一个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书生，参加5000米长跑却表现出与外在截然不同的惊人毅力来。苏文不得不佩服男生的谋略以及坚持到底的毅力。她知道，他终究有一天能够真正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十一月中旬，一年的秋季慢慢走向尾声，漫漫严冬一点点进军g省这座南方的城市。原本习习吹来的秋风开始夹杂着冬天冷冽的气息，大地变得越发干燥，金黄色银杏叶落了一地，一棵棵银杏树露出了它枯瘦的枝丫。 在冬天即将到来之际，苏文有时间仍旧喜欢走上那条银杏叶铺满的小路。不久以后银杏叶全部落光，直至化作尘泥，苏文只能凭借书本里夹着的银杏叶标本来怀念满地金黄的银杏落叶了。再见时，已是第二年秋。想到分别之后再有一年才能与秋天相见，苏文对当下季节的不舍也愈发强烈起来。 冬天还未真正到来，苏文已开始怀念秋天寂静的美好。 “苏文你也真是厉害了！”晚自修课间，宋昱抱着一大叠文学社新刊印的报纸在教学楼走廊上走着，微微侧过头对身旁的女生微笑，“银杏叶都能被你写成一篇优美的散文，在下对语文考试里作文回回拿第一名的苏文小姐甚是佩服！” 女生羞涩一笑，“也就是随便写写的，没想到能通过社长审核，还能上报……” 教室里的白炽灯通过玻璃窗反射出男生眼眸如星的笑意，“写得好当然要上报啊，这样才能让更多人看到你的文章嘛！” 苏文侧过头看着男生的眼睛，忽然意识到仰头的角度更大了些，“话说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更高了些？” 男生笑得十分得意，“哈哈，看来每天被丁惜年催着去打球起作用了，牛奶也没白喝！” 这是风芸文学社第二次下发由新社员合力完成的社报，苏文早在会议室里便一马当先要求从高一一班开始发起。对于苏文反常的行为，一旁的宋昱笑得一脸晦暗不明，苏文心中有鬼，羞得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上次就是从一班开始发起的嘛，更熟悉一点！”女生用蹩脚的理由掩饰自己的心虚。 为了省去分布人员的麻烦，发行部部长的学姐直接让新社员们按照第一次去各个班级下发社报的规律发报纸，并说明以后发报纸的任务就以此固定。 苏文求之不得，听到发行部部长如此宣布时心中激动得有如一头小鹿欢快起舞。 十一月中旬之后冬天的意味的确更浓了些，教室里一面面玻璃窗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 依旧同宋昱一个组发报纸，第二次发报纸苏文也更胆大了些，给陌生同学递去报纸时手不再轻轻颤抖，她甚至也敢抬起头面对陌生同学打量的目光了。有同学搭讪时，苏文也能做到大大方方同人寒暄。 苏文依旧走到了季鹤鸣桌前为他递去一张文学社社报，三言两语交谈对女生而言却倍加珍惜。 走出一班的教室，依旧是那一回眸，透过水雾迷蒙的玻璃窗，苏文看见已经换到第一组靠近玻璃窗位置的季鹤鸣朝她方向送来的温柔的笑意。 第四十二章：低眸浅笑 苏文早已忘记是从何时开始，同季鹤鸣之间眼神的交汇越来越频繁了起来。 有时候是在操场上，女生在去往宿舍楼的路上碰到怀里抱着篮球的季鹤鸣，他往操场上走去，而她与他擦肩而过走上了另一条相反的道路。相视一笑，谁都不用多说什么寒暄的话语，眼里真诚的笑意已表达一切心迹。 有时候是在教室走廊上，男生路过女生的班级，冬日里呵气成霜，男生和女生脸上都被早晨微冷的霜气吹红，也不知道那红是晨霜冻的，还是心情悸动下的脸红。而男生更不知道，女生为了赶上他吃过早餐后来教室的时间，硬是早早地守候在教室走廊上。借着读英语课文的功夫，适时地同男生发生一次又一次转角回眸便看见的巧遇。 谁也没有说出任何破坏彼此间平衡的话语，平淡的学习生活中，多的是擦肩而过时的会心一笑，多的是无数“巧合”之下的遇见，多的是隔着一面墙壁各自奋斗的大把时光。 苏文暗藏在心底的小心思谁也没有告诉，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许乐秋，亦或是每天形影不离的室友章筱栎。女生的心事就像一触碰就会闭合的含羞草，每每触及，心上的大门蓦地紧闭，就连自己也只能小心翼翼地避开心上的敏感之处，浅淡欢喜，默默遥望。 偶尔透过呵气成霜的水雾，苏文在无尽的遐想中会想到那个秋日里最初心悸的开始。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六，苏文照旧没有回家，独自一人坐在图书馆中看书消耗时间。周末的图书馆人零零稀稀，女生看着看着书便忘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索性利用下午的时间把一本名著小说全部读完了。等到临近傍晚时分，女生走出图书馆时，却发现外面下起了瓢泼的大雨。原来是女生太过沉浸于小说的世界，以至于忽略了外界沙沙的声响是为何物。 苏文看了看身后的图书馆，又望了望染上夕阳光辉的雨幕，没有带伞的她只好把书本裹紧在怀里。正犹豫着是冒着雨跑回寝室，还是继续躲在图书馆避雨，女生一边计算着图书馆与学生公寓绕校园半圈的距离，一边对着雨幕猜想雨停的时刻。不过哗啦啦下着雨的天幕并没有停歇的征兆，而图书馆周末闭馆闭得早，假使继续在图书馆内躲雨，雨如果一直下个不停，到闭馆的时间女生依然躲不过冒雨冲回寝室的结局，更甚的是在雨中摸黑穿行。孰轻孰重，女生一对比便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裹紧了怀中书包里的书，苏文一个箭步便往前冲去，却不想身后某种力量突然间牵引着自己，以至于向后反弹了回去。女生惊叫着睁大眼睛，视线里冷不丁却出现季鹤鸣白净的脸庞。 “季，季鹤鸣？”女生结结巴巴开口。 “刚刚我叫了你，不过你好像没听到。”季鹤鸣的声音和着雨中沙沙的声响轻轻在女生耳旁响起。 苏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吗。” “抱歉，”男生这才松开了急忙之中抓住女生胳膊的手，“刚刚看你马上就要冲出去了，不得已拉了你一把，没有吓坏你吧？” 苏文正 想说“没事”，男生另一只手已变戏法般伸出一把雨伞，女生呆呆地望着视线里赫然出现的伞，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给你！”男生笑了笑，夕阳的余晖照亮了男生晶亮的眼。 苏文几乎是不假思索便问道，“那你呢？” “我，”季鹤鸣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羞涩一笑，“我还有同学在图书馆呢，他带了伞。” 女生懵懂地看着男生，男生继而又说道，“你先走吧，我等我同学下来了就也走了！” “嗯，谢谢你！”苏文感激地朝他看了一眼，“那我走了，伞下次还给你。” “拜拜！”男生站在图书馆大门外朝走下图书馆阶梯的女生挥了挥手。 回寝室的路上，苏文撑矮了伞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少溅到些雨丝，一路上她想了又想，终于快到宿舍时脑中一团乱麻似理清了般。不对啊，周末留在学校的学生本就是少数，季鹤鸣口中的同学是真有其人？如若真有其人，季鹤鸣为何要先到楼下等待同学下来一起走？而季鹤鸣又是如何赶在苏文冲向雨幕之时一把拉住了她？ 苏文心里砰砰直跳，已经不敢再往下想。 屋外依旧下着瓢泼的大雨，一回到宿舍，苏文反而觉室内无比暖和。不知是不是大雨翻涌起泥土产生闷热的气息，一股暖流正从女生胸腔里朝各个血管的神经末梢漫涌。 男生并没有跟着女生一起撑同一把伞冒着雨赶回去，反而说图书馆楼上还有另一名带了雨伞的同学，其中唯一的原因是 其实它是个善意的谎言。 苏文在宿舍走廊上对着玻璃窗外大滴大滴落下的雨幕看得出神，雨滴以流动的姿态打在玻璃窗上，发生啪啪的声响，并倾斜地四处分散往下落去。天幕逐渐黑了下去，学生公寓外连着另一座公寓的小路上亮起了昏黄的路灯。路灯昏黄的光线打在公寓之间种着的梧桐树上，形成了雨幕中一幅唯美的剪影。雨丝不停地斜斜落下，昏黄的灯光照在一串串雨丝上，仿佛是雨夜里跳动的精灵。 不知道季鹤鸣还在不在图书馆躲雨。 不知道如果自己此时奔向跨越半个学校距离的图书馆，还能不能赶上男生奔向雨幕的速度，碰着男生眉眼温柔的笑容。 迅速冲回寝室拿了自己的伞，苏文带上男生的伞锁上宿舍门便往下狂奔了去。 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但她觉得非要赶过去不可。 当然，那件事情的结局如苏文一早所预料，等到女生气喘吁吁吸着空气里带着泥土清香的湿气，图书馆的灯已经熄灭，图书馆管理员阿姨刚好把图书馆大门锁上了。 “小姑娘，你这是干嘛啊？有东西落在图书馆了？”胖胖的管理员阿姨慈眉善目地朝气喘吁吁的女生说道：“有什么东西落了明天早点来拿嘛！” “……”女生艰难地喘息着，“不是，阿姨，图书馆人都走光了吗？” 管理员阿姨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苏文，“门都关了，可不是都走了嘛！” 苏文犹豫 地问道，“那……有人是淋雨回去的吗？” “那当然有啦，雨下得那么突然，好几个男孩子都是冒着雨跑回去的！”阿姨耐心解释。 “好吧，谢谢阿姨。”女生一颗心莫名担忧了起来，却又好像夹着某些莫名的思绪。 管理员阿姨继而说道，“你也赶紧回去吧，一个女孩家家的，一个人在学校晃悠多不安全啊！” “嗯，马上回去了，谢谢阿姨关心！”苏文朝管理员阿姨挥了挥手里的伞，“阿姨再见！” 苏文是在第二天也就是那个周日的晚自修之前再次见到季鹤鸣的，男生被女生叫出了教室，走到女生身前却隔着远远的距离。 “季鹤鸣，你昨天怎么回去的？”苏文看着季鹤鸣苍白的脸，担忧地问道。 男生不自在地笑了笑，“我……不是说了吗，我有个同学带了伞，我跟他一起回的啊！” “真的吗？”女生穷追不舍，注意到男生浓重的鼻音，连忙问道，“你……感冒了？” “嗯，是有一点点感冒，不过都是小问题，不足挂齿。” “对不起啊。”女生眼里的愧意更分明了些，原本想问出“你真的是和同学一起回去的吗？”，转念一想又转了话锋，“记得吃感冒药啊！” “嗯，没事的，这点小感冒我一般都不吃药。”男生发着低烧，眼神因为头晕迷蒙起来，而脸颊上的绯红在女生看来倍显奇怪。 女生默默将一切看在眼里，什么也不说，将折叠齐整的伞朝男生递了去。 “你的伞。” “下次出门记得看天气啦。”季鹤鸣温和的笑意在脸上绽开，“之前有一次看到你淋着雨跑回去的！” “有吗？” 女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什么时候注意到自己淋雨了的？搜索自己的记忆，好像很久以前似乎有过那么一次淋雨的经历。同样在图书馆，同样是下着雨的傍晚。 而那时候，目睹她淋雨的男生又在何处？ 说来也奇怪，苏文那么多次在周末跑去图书馆自习看书，却从没有一次正面碰上过季鹤鸣。以季鹤鸣的用功程度看来，想必季鹤鸣也同她一样，时时蜗居在图书馆罢。 第一次在图书馆遇见，竟是这一次下着雨的傍晚。 有时候，某些巧合正是那般奇怪，说不清楚为什么，它却时不时在身边发生着。 苏文心想，也许那并非巧合呢？ 苏文回忆着不久以前的旧事，嘴角不自觉上扬起一个弧度。 如今的她，似乎比从前大胆了许多，开学之初那个在走廊上穿越陌生同学人群的女生总是胆怯地低垂着头，如今却能放开自己的脚步，假装不经意地路过某个班级，眼神再不经意地往班级里瞟一眼。 陌生的脸庞一张张在女生眼中自动过滤，而女生视线总能很快地定格在某个撑着头望向窗外的身影上。 她喜欢假装不经意地看向男生撑着头发呆的侧脸，远远观望，却足够使女生低眸浅笑。 第四十三章：冬天的脚步 十二月，冬天全面来临，南方的冬天却不似北方，早早地就下起皑皑白雪。南方的初冬却更像寒风萧肃的秋天，除了刺骨的寒风刮得人脸生疼，原本绿叶葱茏的树露出苍劲的枝干，冬天的景象倒与秋天并无太多不同。 第三次月考来临的时候，苏文带着从外面卷起的一身寒气早早地进入了第四考场，好在教室里开起了空调，温和的暖意以它柔软的触角延伸至女生寒气四起的衣角，一点点柔化寒气的凌厉，将它溶解于暖意袭人的空气中。 一冷一热之间，女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身上的寒气渐渐消散，冻得通红的手指却反射弧漫长地纹丝不动。苏文握紧拳头搁在嘴边，冲通红的手指哈着热气。 坐在考场内享受着室内的空调，苏文感到自己无比地幸福。原先在自己小县城里的学校，苏文哪里享受得到空调这样的待遇？冬天裹紧冬衣御寒，搓手和跺脚是多数小县城里学生抵抗寒冷侵袭的最好手段。在小县城的校园里，冬天在教室里吹冷风跺脚，夏天在风扇旋转吹拂的热风下形似蔫了的花朵，这些咬牙坚持的时刻对女生而言早已成为经久不衰的习惯。 室内的温暖与室外的寒风萧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暖暖的空调下二氧化碳浓度愈渐升高，紧闭的玻璃窗上氤氲起迷蒙的水汽。苏文坐在远离教室门最后一组靠窗的座位上，透过笼罩着水雾的玻璃窗正好可以越过教学楼前种着的高大梧桐树看到篮球场上的风景。 高一年级全体学生的教室在教学楼四楼，教学楼背面种了一排梧桐树，好似守卫教学楼的卫士。高大的梧桐树不到教学楼三层高，在高一学生所在的四楼朝下看去，正好能看到梧桐树树顶。秋天时，金黄色的梧桐叶在阳光下透出晶莹剔透的亮光，到了冬天，梧桐树褪去了它的树叶，反倒光秃秃起来。枯树树干苍劲有力，仿佛上了年纪却身强力壮的老人。 大清早校园里笼罩着清晨冬日里刺骨的寒气，透过水雾迷蒙的玻璃窗，苏文隐隐约约却能看到篮球场上男生们打球的身影。苏文猜想那是学校篮球队的体育生，体育生在高考中尽管不需考太多文化成绩分数，平日里练习却无比刻苦。苏文每天早早来到教学楼，总能看到篮球场上体育生们刻苦地训练。女生见到他们挥洒汗水的模样，每每为之振奋。无论学习多苦，咬咬牙坚持也就过去了。 苏文的学习成绩稳定在了年级前100名，排名不尽理想，但苏文扪心自问，对于学习成绩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力。理科的薄弱在女生身上随着课程进度的加快愈渐明显，事实证明，学习这种事情多数时候靠的还是天赋，当努力突破自己极限却仍无法突破时，苏文承认了自己天赋不如他人的事实。 亦或者自己的天赋其实在别处，语文和英语可以说是女生屹立不倒的强项了，每每测试两科成绩常常位列前茅。像苏文这样在博德中学第二大尖子班久居班上倒数十名前列的学习成绩，教数学的班主任从来都无暇顾及，甚至只有物理成绩差到极致时引起物理老师恨铁不成钢的注意力，其他时候苏文在人才济济的班级里从来都是最渺小的存在。只有稍微拔尖的语文和英语成绩让两位科任老师刮目相看。 语文和英语成绩是苏文唯二两门在班级里能彰显些自己存在感的科目，不过苏文却逃不过书呆子这个事实。笔上功夫再厉害，实践能力不如他人也无济于事。苏文那蹩脚的英语发音终是让她在班上丢了大面子。英语成绩在第一次月考中获得班上 第一名以后，苏文成功引起了英语老师的注意力，而这注意力却让苏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某节课上，英语老师眉目慈祥地问：“谁是苏文啊？” 苏文心跳砰砰直跳地站起来，怯怯地望了英语老师一眼。英语老师用她倍加赏识的目光扫了苏文一眼，并赞赏地说道：“苏文同学，你这次考试表现得很好，希望下次继续保持！” 英语老师打打手势让苏文坐下，而苏文却莫名心虚起来，她不敢看英语老师讲解英语试卷时时不时朝她瞥来的关注眼神，坐在座位上却坐如针毡，时时刻刻坐立不安着。 当时苏文便对自己奇怪的思绪疑惑不已，小学时代乃至初中时代，苏文在小县城里名列前茅的学习成绩一直以来得到各科老师的万分关注与嘉赏。初中时代苏文学习成绩稳居年级第一，受到的瞩目更甚，女生在这一情况下反而我行我素，少言寡语便少言寡语，游离于群体之外便游离于群体之外。当时的她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无论是嘉赏或嫉妒的目光，女生一一不动声色地接受。怎么到了大城市里，苏文反而承受不来老师嘉赏和关注的目光了呢？ 或许苏文当时正被自己有史以来破历史新低的“58”分物理成绩打击得自卑到了骨子里，即便考到班上英语第一名的成绩，苏文仍旧觉得那光荣宛如海市蜃楼一般，一眨眼便消逝于云烟。 不过在尖子班里英语第一名的光荣成绩并没有如海市蜃楼转眼消逝，第一次月考过后的某堂英语课上，英语老师依旧用她嘉赏的目光看待班上英语第一名的女生，并猝不及防间叫女生起来朗读一篇课堂上讲解的课文。 苏文睁大了眼睛，迟疑地看向英语老师微笑的眼眸。猝不及防归猝不及防，在经历沉默了数秒钟的尴尬后，苏文颤颤巍巍地开启了自己的双唇。心紧张得砰砰直跳，苏文硬着头皮用自己蹩脚的英语读了下去。英语课文第一个长句读得磕磕巴巴，长句还未读完，当时班级里已经陆陆续续响起哄堂的笑声，其中当属前桌的邓家明笑得最大声，苏文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手里举着的英语课本，夹缝间却也看到前桌男生宋昱忍住笑意的脸，苏文恨不得把脸钻到书里去。 英语老师及时制止了班上同学吵闹的笑声，苏文感谢起英语老师的宽宏大量来，英语老师毕竟见多识广，对于苏文蹩脚的发音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轻蔑。不过苏文依旧在英语老师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失望，只见英语老师温和地说道：“苏文同学，你不必太紧张，可以告诉老师你初中在哪里上学的吗？” “文西县中学。”苏文低垂着头，咬了咬唇轻声说道。 听闻苏文这话，英语老师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的表情，失望的意味更浓了些：“原来是这样啊，看来县城里的英语教学的确不太好，发音什么的老师不会矫正吗？” 苏文羞赫得低了低头，老师见状也便不想再多说什么，“好在英语考试不考口语，不过口语在英语中才是最重要的，光会做题可不行！苏文同学，课下你可要跟着英语磁带好好练习口语，好好努力！坐下吧！” “谢谢老师。”苏文一坐下便将头低得恨不得钻到桌洞里。 “耽误了同学们两分钟了，”英语老师转而对着台下同学笑如春风，“那就请萧诗婕同学读一下这篇课文吧！” 整堂英语课上，苏文全程低着头，第一次月考中她侥幸得了第一名，这第一名带给她的却不是 荣耀，反而揭开她小县城里来的落后者丑陋的真面目。第一次月考，苏文英语成绩侥幸高了全班第二名的萧诗婕三分，也就比她多对了两个完形填空而已。蹩脚的英语一说出口，苏文英语口语的短板一下便暴露在了全班同学面前。 原先哄堂大笑的同学们随即便被萧诗婕朗诵英语课文的动听声线吸引了过去，唯独苏文双颊通红，低垂着头对着英语课文紧咬嘴唇。 第一次考了英语全班第一是侥幸，然而第二次月考，苏文依旧拿下了全班第一，甚至高出了第二名的萧诗婕五分的距离。对于这一结果，不只英语老师咋舌，更咋舌的还有苏文本人以及班上49名见证过苏文蹩脚英语口语的同学。 在初中校园里，苏文并没有过多察觉到自己口语的蹩脚之处，到了博德中学，在同学们异常标准的英语发音面前，苏文不得不折服。 苏文在第一次被英语老师叫起来朗读英语课文出了糗之后，再没有被英语老师叫起来朗读课文过。被忽略了，苏文反倒心安起来，只是私底下暗暗咬牙下定决心要纠正自己的口语发音。朝宋昱借来了教室门的钥匙，苏文每天第一个早早来到教室，捧起英语课本便在教室里大声朗读起英语来。某天早晨，苏文读英语读得太过投入，直到注意到眼角余光里晃动的身影，苏文惊觉有人来到了教室，原本充斥着苏文大声朗读英语声音的教室瞬间便鸦雀无声。 苏文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男生捧腹大笑的模样，感觉到自己脸庞蹭蹭蹭地红了起来。 “哈哈哈，”宋昱不厚道地大笑着，“你继续读啊，不用管我！” “不读了！”女生羞愤地说道。 男生止住笑出泪花的笑意，努力正经起来说道，“别啊，这不是读得挺好的嘛？” 女生以为男生说的是嘲笑她英语发音的反话，羞愤得别过头去冷哼一声。 “这是做什么？”男生讪笑起来，“我不是笑你英语发音啊，我是真觉得蛮好的！原来你问我借教室钥匙是为了早点来读英语啊！” “不然呢？”女生红着脸依旧生着闷气，对着宋昱时反而能轻轻松松把心里的牢骚发出来，“我英语读得那么差！你们就知道笑话我！” “没有，我没笑话你！”男生忽然语塞，“抱歉啊，我刚刚笑个不停，不过我真不是笑你发音！你就相信我吧！” “相信你？要我怎么相信？”苏文气结，“那你笑得那么欢快是为什么？” “为什么？”宋昱挠了挠脑袋，继而龇牙一笑，“嗯……就是觉得你一本正经读英语的样子挺搞笑的！” 见男生又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苏文抡起手里的英语课本便向男生打去，“去你的搞笑！” 被男生这么一搅和，苏文并没有感觉到任何被打击的意味，每天仍旧坚持着第一个到教室里读英语的习惯。 换作平时被人嘲笑了，苏文定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小心翼翼维护自己敏感的自尊心。 说来也奇怪，无论苏文在宋昱面前如何出糗，出糗也出得自然而然，她甚至丝毫感觉不到被嘲笑和看低的意味。在宋昱面前，平日里为他人一个眼神或一句话语敏感到胡思乱想的苏文，反倒没了性格里多年累积的敏感，一切都自然而然，无需掩藏，无需担心被嘲笑，反而最能表现出自己原本的个性。 苏文很喜欢同宋昱相处时自在随心的感觉。 第四十四章：尖子班的“丛林”法则 苏文坐在考场座位上看着玻璃窗外朦胧的世界发呆，女生眼里玻璃窗上朦胧的水雾成了一团模糊的剪影，脑海神游间，女生眼神蓦地聚焦在了玻璃窗笼罩的水雾上。突发奇想般，苏文翘起食指便在玻璃窗上写起了字来。对着玻璃窗上与水雾分离了的娟秀的字体，苏文忍不住微微上扬起嘴角。 再过不久，散发空调暖气的教室里二氧化碳浓度愈渐升高，玻璃窗上水雾扩散，那些由女生悄悄写下的字也该随水雾融化了罢。 “唉唉！苏文，你干嘛了呢？”女生蓦地感觉到身后某种力量拍打着自己肩膀，回头一看，原来是邓家明。 邓家明高中入学成绩原本优越于苏文几分，排名至少也在班级里前四十，可是一学期以来，邓家明在至关重要的高一时期却沉迷上游戏，在教室里只要是老师不在场的情况下想方设法地玩起手机游戏来。作为同桌兼班长的宋昱也常常恨铁不成钢地劝导邓家明，可邓家明不撞南墙不回头，被游戏迷失了心神，照他自己的话来讲，那就是几头牛也拉不回他对游戏极其热爱的一颗心。于是乎，次次月考、次次测验以来，邓家明的学习成绩可谓是直线下降，最后竟远远地落后于位居班级倒数十名之列的苏文，甚至常常与倒数第一的同学角逐倒数第二名。 “你发什么呆呢？”邓家明收回拍打苏文肩膀的草稿纸筒，大咧咧地问道。 邓家明平日里虽毒舌，头脑简单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顾自己说出口的话会不会伤到人，甚至专门爱戳人痛处。苏文自从一个学期以来跟他前后桌，没少被邓家明直白的话语伤害过，不过每每羞赫气结之后，看着邓家明毫无心机而坦率的面孔，苏文便咽下了那口被邓家明直白的话语羞辱自尊的闷气。苏文知道，跟邓家明那种没心没肺的人谈精神层面的东西完全就是对牛弹琴，不说也罢。 长久以来，苏文逐渐习惯了邓家明这样大大咧咧、毒舌而坦率的同学这般的存在。人只要心思不坏，性格上存在某些缺点却也是情理之中可以理解的事情。 “没干嘛啊！”苏文侧过身子往后面的邓家明看去，“怎么了？” “你那么努力干嘛啊？”邓家明再一次开启他出口毒舌的属性，“显得我多不上进啊！” “这还需要我衬托么？你自己本来就不上进好不好！”同邓家明认识久了，苏文亦不自觉受到邓家明心直口快的习惯所影响，同邓家明说话也丝毫不客气。 邓家明本就心虚，听苏文这么一说更加气结，“话不能这样说啊！要不是有我给你垫底，说不定你就是倒数了诶！” “不用你给我垫，我也是在倒数行列，不过我可不像你，我起码不会在班上跑倒数第二去！”苏文不客气地回应。 “那我能怎么办？”邓家明这回认真地问道。 苏文不假思索回复，“不玩游戏呗！把游戏戒了！” “还来得及吗？”邓家明万分苦恼地撑着额头，“我都玩了一个学期了，这都快期末了，我 还有机会么？” “怎么没有机会？”苏文认真想了想，“你入学成绩还可以，底子应该挺不错的，好好学习应该能赶上。” “我也这么想的，嘿嘿，我要努力起来肯定能考进年级前30！” 事实却是即便邓家明从未沉迷游戏荒废学习，他也从没有过年级前三十的记录。 邓家明马上恢复嬉皮笑脸样，“苏文你选文还是选理？” 苏文忍不住朝邓家明翻了个白眼，“那还用问？我肯定是学文的。” “说得也是，你理科那么差，学理简直就是找死！”邓家明话一说出口，苏文又有了想拍死他的冲动。 “拜托，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苏文心下喷出一口老血，哭笑不得又无奈地说道，“托你的福，被你打击了一个学期，我心理承受能力都更强了！” “呵呵，过奖过奖！不谢不谢！”邓家明冲苏文抱了抱拳，涎眉邓眼道。 “你真是厚脸皮！” 同心直口快的人相处有心直口快的好处，最大的好处便是同他们相处起来毫无心理压力，说话从不用拐弯抹角，或是考虑这考虑那的问题，直来直往，既坦率又自由。苏文很早便意识到如邓家明一类心直口快的人相处起来的舒适，于是对于对方直白乃至伤自尊的话语也能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长久以来包容对方无数次无意中的伤害。反而，同梁韵怡一类的女生即便同寝的时光马上要有半年了，苏文依旧做不到同她们能够毫无芥蒂地相处、肆无忌惮地吐槽而不用担心冒犯和得罪对方。 “那你呢？选理？”苏文自然而然地问道。 “嗯，那肯定啊！”邓家明嘿嘿一笑，又开始做起他的春秋大梦，“我想进理科班学好理科来，以后考上一个好大学，学游戏设计专业！以后让别人玩到我开发设计的游戏！” 苏文笑了笑，不置可否道，“志向远大，不错不错！好好加油吧！” 每个人都有做梦的权利，尽管不是每个人都能将梦变成现实。 “不过就我现在的成绩，估计很难挤进理科重点班了。”幻想归幻想，邓家明依旧无奈地摇了摇头。 “嗯，加油吧！”苏文转身前留下一个淡淡的微笑。 考试即将开始，考场内考生陆陆续续到达了各自座位上，邓家明看了看女生瘦弱的背影，嘴角弯起一抹苦笑，起身朝自己最后的座位走去。 三天月考很便结束，晚自修自习的功夫，前两天考试的科目各科老师已经高效率地改好试卷并陆续吩咐课代表们下发答题纸。等到结束考试之后的第二天，课堂上科任老师们讲解月考试卷，所有科目试卷基本改完。讲一门试卷便公布一门考试成绩状况，所有学生依据课堂上讲解的内容便能大概估到自己月考的总分。 果不其然，等到班主任在教室公告栏贴上月考成绩排名，苏文看到自己成绩排名的那一刻，心上的石头便也落了地。两次月考成绩均不进不退，说不上优秀，却也稳定在了 前一百名。至少升入文科重点班的几率很大，甚至可以说基本确定了下来。 “同学们，不知不觉这个学期就要结束了，很荣幸这个学期能带大家，跟大家一同进步！这次考得好的同学也不能掉以轻心，下次期末考试，也就是我们本学期第四次大月考，这几次月考成绩基本就决定了你们文理分科的分班状况了，一定要好好对待！”马上要下课之际，班主任王天驰老师站在讲台上睥睨四野般扫视了遍全班同学，铿锵有力地说道，“在期末考试前，你们将会拿到文理分科表，所有人都要慎重对待啊！周末回家好好跟父母讨论下，根据自身学习成绩状况选择以后学文或者学理！还有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大家平时就好好考虑下文理分科的事吧！” 时间宛若白驹过隙匆匆而逝，苏文却丝毫不觉得这学期的时间流逝太快是件值得惋惜的事，辛苦坚持了近一学期，苏文早已身心俱疲，只想着学期早日结束，进入文科班就能脱离高中理科噩梦一般的苦海了。 月考结束，宋昱等班委开始筹备起元旦文艺晚会上班级出品的节目内容。校方要求每个班上报1～2个节目，二班一众班委商讨之下决定出一个话剧和一个歌唱节目，讨论之下话剧的选择和演员的选拔又是一个棘手的问题。问题的中结却不在于节目，眼下有没有同学愿意参与其中才是班委们头痛的问题。 天气愈渐寒冷，一天冷过一天，每天五点多太阳就下山，教学楼一间间教室白炽灯灯光亮起，苏文能从教学楼反射出白光的玻璃窗上看到一个个镜像的班级，几乎所有人都一丝不苟地埋头学习着，尤其是教学楼二层的高三学子们。苏文想到自己往后也将如埋首学习的高三学子们困于一本本厚重的课本与试题中，麻木不仁地机械地背书做题，仿如一个没有生命没有灵魂的机器，苏文的内心隐隐作痛起来，大好的青春年华便要消耗于课本之中，这是一种多么无奈而又倔强的妥协？ 临近期末考，高一年级的尖子班气氛也日益沉重，无不充斥死气沉沉。在大城市里读了将近半年的书，苏文总算明白一个道理，无论是大城市还是小县城，学生总是困于学习之中的，大城市里有名的中学尖子班更是如此，竞争的激烈让尖子班学生们暗暗较劲，能比过一个是一个，总能靠顽强比拼挤上排名的前端。尖子班其实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于是乎，没有学习刻苦的学生之说，只有学习更刻苦乃至于变态的说法。在尖子班如此强烈的竞争下，苏文比得心累，拼得几乎心力交瘁，比既也比不过，再努力也无法突破极限获得更大的进步，还不如看开让自己心情舒适一点。 丛林有丛林的法则，尖子班有尖子班的生存法则，不进则退，两条路而已。而苏文发展出第三条路，不进也不退，竞争与自己无关，她只负责守住自己的岁月静好。 “哎，跟你商量个事？”某个课间，宋昱回过头来笑呵呵地看着苏文。 “什么事啊？”苏文停下手中的笔，抬头望向男生。 第四十五章：演出话剧？？ 前桌的男生坐在座位上看着后桌的女生，“这不是快元旦了嘛，学校要求每个班都出1～2个节目，我们班几个班委一致商讨下，决定上交一个话剧和一个歌唱节目。” “然后呢？”苏文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迷茫地问道，“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啊？我又不懂。” “那个啥，”男生不自然地挠了挠脑袋，“话剧我们决定演几幕《红楼梦》的经典场景，诸如黛玉进贾府、宝黛窃读《西厢记》、黛玉葬花之类的，致敬经典嘛！我们跟主办元旦文艺晚会的老师商量过了，她说这个节目可行！剧本已经有现成的了，现在就差演员了……” 女生听了愈发地懵神，手指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是不是演员不够啊？你是要我去帮忙演个丫鬟么？” “不不不！你误会了，”男生笑容间竟包含些许羞涩的意味，“你有兴趣演林黛玉么？” 女生听罢，睁大一双懵懂的眼睛，喉间咽下一口紧张的口水，“咳咳，我？” 女生复又指了指自己，“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就是你！”宋昱笑了笑，“我觉得你的气质挺像林黛玉，你挺适合出演黛玉！” “我像林黛玉？”苏文惊了又惊，“我怎么没觉得哪里像了？” “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你自己可能不觉得，在我看来，你的一颦一笑，一皱眉一抬眼，一个婉转或忧郁的眼神，其实都给我神似林黛玉的感觉。” 男生认真地凝视女生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宋昱口中气质神似林黛玉的苏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男生，平生第一次听到如此的赞美，苏文的心忍不住砰砰跳起来，正当青春年少的年纪，哪个花一般的小姑娘不喜欢听到异性的赞美？此时女生说自己一点都不喜悦那一定是假的。 “你说的是真的？”女生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嗯，真的，”男生轻轻扬起嘴角，“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这么觉得……” 第一次相见时，女生同男生在初秋的那场大雨中遇见。 隔着水雾迷蒙的雨幕，蓝格子衬衫的少年从黑色雨伞下微微侧过头看向声音的源头，那一双像狗一样纯净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微微的笑意看向陌生的女孩。 没错，就是像狗一样纯净的眼睛，自从相识并成为朋友以后，苏文后知后觉得出了这个比喻来。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有着狗狗眼睛一样纯净的气息。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衣衫单薄的少女依偎在瘦小的母亲身旁，即将及腰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肩上，被倾盆大雨的疾风卷起，随着斜洒的雨滴欢脱地起舞。女生蒙上水雾似的眼睛在雨幕中异常清晰，千回百转透露着些许忧郁与哀怨的眼神。 原来时间倏忽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么？久到记忆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那……谁演宝玉啊？”苏文抿了抿唇，迟疑地问道。 “呵呵，你看我们班的人整天都沉迷于学习，根本就没 多少人关心班上的节目，班委里边也是女孩子居多，其实班委也不尽是愿意参与其中的。”男生说着，羞涩地笑了笑，“没办法，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只好我自己上了！” “你？”女生惊讶地睁大眼睛。 男生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嗯，不行？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挺好的。”苏文转了转眼珠，思索了一番，“你都说吃力不讨好了，那我干嘛要答应啊？” “额，”男生无语到昏厥般垂丧着脑袋，抬起头时又是一脸诚恳的表情，“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比你还适合的人选了。” 女生接连不断受到意料之外的赞美，受宠若惊之间，只好睁着疑惑的眼睛看着男生，“咱们班不有挺多漂亮女生么，怎么不让她们来演？” “演黛玉得看气质啊！不是谁都能演黛玉好不好？！”男生一本正经道，“原本萧诗婕主动请缨说她来演黛玉，不过我们都觉得她演宝钗比较合适，经过大家一致讨论，萧诗婕来演宝钗。” “这样吗？”女生咬了咬唇，“我从没有演过话剧诶，要是演不好怎么办？” 见女生松了口，男生立马笑着迎上话头，“别这么早就下定论嘛！没演过没关系啊，好好背台词，多排练排练不就好了。” “那其他班委怎么看？他们肯同意我演？”苏文不得不产生这方面的怀疑，“我在班上人微言轻的，我看可能会有人不满吧？” “哈，之前讨论角色的时候我就跟他们提过，其实你考虑的这个问题也不是什么问题啦！他们听我讲后也觉得你蛮合适的！”男生明亮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在闪烁，“而且，咱俩身高上其实也蛮符合87版《红楼梦》贾宝玉和林黛玉的人物设定的。” “嗯，好吧，那我再考虑考虑。”苏文低垂下眼眸，看着桌上的习题眼神却涣散起来，“快期末考试了，我怕兼顾不了演话剧和学习……” “你的顾虑我也可以理解，”宋昱抱以理解的微笑，眉宇间却隐约看得到失落的神色，“那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演不演都告诉我一声！不演也没关系！” “嗯。” 苏文低垂下眼眸，内心里却有某种雀跃欲试的情绪在一点点发酵着。其实当男生提出“你愿不愿意演黛玉”的时候，受宠若惊的女生早已为这个提议心动不已。 长这么大，苏文从小学到初中时代，一直以来，除了学习以外没有任何一件事令女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任何存在感。游离于人群之外，无关紧要的局外人角色她早已经当腻了，其实她多么渴望融入身边的集体，得到同龄人的认同？ 在元旦晚会上当着所有同学的面上台表演话剧？这是16岁的苏文从未想过的事情。也正因为从未想过，从不敢想，以至于女生幻想到未来的场景，紧张到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假如她上台表演了话剧，那么台下的季鹤鸣不正能看到她第一次上台表演的模样？想到此，女生忍不住脸红起来。 晚自修开始前， 苏文一个人在校园里踱步，冬天的校园四下里一片冷寂，凛冽的寒风伴着呼呼的声响刮来，刺得人脸直生疼。苏文在瑟瑟的寒风中独自散步，冷确实是冷，但她却很享受被冷风吹着头脑清醒的感觉，那让她近距离地触碰着冬天。 教学楼一楼的落地窗前，苏文悄悄打量着墨绿色玻璃窗里被风吹得脸红的自己。镜像中的少女穿着笨重的冬季校服，原本瘦小的身材隐藏在厚重的冬衣里，反倒丰腴了一些。玻璃窗里女生扎着高高的长马尾，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小小的巴掌脸上却镶嵌着平淡无奇的五官。五官是最普通的五官，说不上难看，却也说不上多好看。 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她，像林黛玉？苏文一想到宋昱赞美的话语，脸上便忍不住泛起羞涩的浅笑。但是镜子中平淡无奇的自己却让她疑惑不已，她怎么像林黛玉了？难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带着心中的疑惑，女生在晚自修课间迟疑地问男生道：“你真觉得我可以？” “那当然了，我目前还没有找到比你更合适演林黛玉的人选。”宋昱目光坚定地说道。 “那……”苏文羞涩地笑了笑，“或许我可以试一下？” 宋昱听了这话，欣喜若狂起来：“那就这么说定啦？” “嗯。” “给，这是我们的剧本。”男生转身拿了一叠装订好的a4纸放在女生桌上，“你可以先看看，这几天课后背一背台词，等台词过了开始排练，你看行么？” 苏文手捧着台词本，睁大眼睛新奇地翻阅着，同时脑海里浮现87版《红楼梦》中几个经典场景，胸腔里仿佛沸腾着热血，一经点燃便要爆发。 生活需要一些奇遇与创新，才不至于活成井底的青蛙一般，不知外面世界的丰富与辽阔。多少年来囿于书本的桎梏，苏文活成了那井底之蛙，活成了一个实打实的书呆子，只是这书呆子尚没有完全退化成完全不知世界之大的井底之蛙，她这只井底之蛙不断尝试着跳出井底的世界来。 苏文欣喜地接受了元旦文艺晚会表演话剧的邀请，一想到她人生中将第一次登上舞台，甚至扮演中国四大名著中最负盛名的《红楼梦》里最重要角色之一的林黛玉，苏文便心潮澎湃起来。那是多么莫大的一种荣幸？也正因角色的重要性，苏文心底也开始忐忑起来，假如自己表现不好呢？岂不是要在众人面前贻笑大方了？ 怀着一颗虔诚的心翻开了剧本的第一页，苏文用红笔标记好了每一处黛玉出场的地方以及每一句对白。剧本共五幕，分别是“林黛玉初入贾府”、“刘姥姥进大观园”、“宝黛共读《西厢记》”、“宝钗扑蝶”、“黛玉葬花”。 剧本并未展现全书的宏大，却以几幕最经典的片段让人重温红楼经典。通读一遍下来，苏文已跟着短小精悍的剧本重新走进了《红楼梦》，不禁流连忘返。半文半白的对话读来畅通无阻，苏文满怀着憧憬开始背起台词来。 第一次尝试演话剧，苏文感到自己充满了斗志。 第四十六章：反对者众 “，这几幕都是《红楼梦》的经典片段啊，十几分钟演得完吗？”翻阅过剧本，苏文不禁疑惑起来。 “你傻啊，剧本是死的，人是活的啊。”宋昱说话时眼里仿佛闪着星光，只见他神采奕奕地说道，“这个问题之前我也和老师商量过，我们的小话剧不可能真像电视上那么演啊，元旦晚会也才两三个小时吧，我们的话剧一幕就演几分钟，把最精彩最核心的表现出来就可以了。像‘宝黛共读《西厢》’，表演时一首歌的时间就够了。” “这样应该也还行吧，”听了男生的解答，苏文瞬间松了一口气，不过想到表演经典的难度，不免又开始担忧，“我就是担心要是把经典毁了怎么办？” 想至此，苏文紧张得屏息凝视起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准备的时间还多着呢！”男生自信地笑了，“我觉得我们能行！传承经典嘛，尽力演好就行！放心啦，演话剧没你想的那么困难！” “嗯，那我们尽力做好！” 女生重新翻了翻剧本，另一个疑惑开始发酵，“确定演五幕？会不会有点多？” “这个的确有点，”男生想了想说道，“到时候开个会商量下具体演哪几幕吧？不过‘黛玉进贾府’、‘宝黛共读《西厢》’是一定会演的，你可以先准备下。” “嗯！” 刚拿到剧本那几天，苏文背剧本台词背得起劲，晚自修结束回到寝室后，排队等待使用卫生间的功夫，苏文拿着剧本背词背得不亦乐乎。 一众班委与寝室里的女生们很快都知道了苏文要出演话剧女主角的事情，一时之间，支持者有那么几人，发出异议之声的人却也不在少数。 班里最支持苏文扮演林黛玉的除了宋昱，莫过于苏文在班上最要好的朋友章筱栎，章筱栎听闻苏文答应出演林黛玉，欢快得手舞足蹈，仿佛她中了什么百万大奖似的。章筱栎一向爱凑热闹，于是主动向宋昱申请加入话剧演出团，最终得了个史湘云的角色。 “筱栎，你的确挺适合演史湘云！”苏文为能和好友一起出演话剧而兴奋不已。 章筱栎的天真无邪，正好与史湘云的娇憨不谋而合。不得不说，话剧选角与演员的性格密不可分，一个角色演绎成功与否不排除表演技巧的因素，更多的在于演员自身的气质与对角色的理解。 “嘻嘻，跟你一起去凑个热闹啦！”章筱栎笑得一脸纯真，“虽然是去打酱油，到时候应该也能穿古装！好开心！” “是啊，如果话剧时长能长点就好了，‘湘云醉卧’也是很经典的一个片段呢！”苏文想至此，无不惋惜道。 “哈哈，没关系啦！反正我就是去玩玩！”章筱栎笑得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苏文你把你的黛玉演好就行啦！我会在幕后为你加油的！” 苏文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嗯！第一次上台表演，第一次演话剧，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力做好的！” “相信我们苏文是最棒的！”章筱栎抱紧了苏文的胳膊，楚楚可怜的神色像极了一只乞求主人抚慰的小狗，章筱栎亲昵地把头靠在了苏文肩膀上，“你可是我们的女主角啊！我得赶紧抱抱你大腿！” 苏文听了章筱栎无厘头的话感到哭笑不得，“拜托，筱栎，你抱的是我胳膊，不是大腿！” “嘻嘻！我不管！就要抱！”小女生撒着娇耍无赖道。 有支持的声音便不可避免地存在反对的声音，某天晚自修过后，苏文与章筱栎由于还未做完习题，在教室里滞留了几分钟。一回到宿舍，还未踏进寝室门，苏文便听到虚掩的门缝中传来室友陈雅玲满腹牢骚的声音：“凭什么她苏文能演林黛玉啊？她能演我也能演了！” “谁知道呢，她跟班长关系好呗，班长钦定的，我们能怎么办？”梁韵怡撇撇嘴附和道，“我本来找了宋昱商量要不要表演个舞蹈节目，谁知一下就被他否了！” 陈雅玲迷惑不已，“为什么啊？现在舞蹈节目才吃香吧？” “谁知道呢！我给他看了舞蹈视频，他非要说什么我那舞蹈风格比较奔放，高中生不适合跳！”梁韵怡想起之前找宋昱报节目一事便来气，“人家韩国女团跳得多好啊，就他不懂欣赏！他都不知道我这个舞蹈在网上有多火！” “不是吧？班长思想那么传统？还是说我们学校不让在元旦晚会上跳性感一些的舞蹈？”陈雅玲大跌眼镜地说道。 “谁知道呢？可能吧，反正我对元旦晚会的节目是没什么期待了。”梁韵怡气鼓鼓地说道，“学校主办的元旦晚会，指不定又得听多少校领导在台上唱那些听得人想睡觉的官方歌曲！” “这么说来确实可气！”陈雅玲转念说道，“不过韵怡你可以在我们班举办的文艺晚会上跳啊！反正你是我们班文艺委员，我们班自己的元旦晚会可要精彩一点！” “看心情吧！自己班的晚会肯定不会那么官方了！”梁韵怡十分不解气，一双丹凤眼睥睨天花板，“什么传承经典，说不定只是班长他自己想演这节目！” “对啊，还有就是，就苏文那样还能演林妹妹？不照照镜子还真以为自己是白雪公主了！”陈雅玲尖酸刻薄的嗓音中透着不满。 正尴尬间，苏文不知该不该踏进宿舍门，只静静听着寝室里的声响，雕塑一般僵硬地站在宿舍门口。不当场推开门，只是不希望撞破背地里说人是非的女生尖酸刻薄的嘴脸，躲藏着亦能保全一些自己的颜面。 绷不住的是急脾气的章筱栎，章筱栎拉着苏文的手直直把宿舍门推开，与宿舍里头说人是非的女生大眼瞪小眼，“你们怎么这样说啊？苏文是被邀请的才去演林黛玉的！又不是苏文腆着脸说要演！” 章筱栎梗着脖子大有同室友大吵一架的气势，陈雅玲与梁韵怡两个女生被当场撞破说人是非，亦羞得瞪大了眼睛。 陈雅玲自知理亏，声音弱下来佯装无辜道，“我们也没讲苏文怎样啊！讨论一下不行么？” “讨论？有你这么讨论的吗？”章筱栎十分愤慨，“你想演林妹妹，你去找班长还有班委们说啊？看看他们让不让你演？又不是班长一个人的主意，其他人也一致认为苏文适合好吗？” 事实上，女生居多的班委里边不尽是支持苏文演林黛玉的人，在班委首次召集话剧演出团开会时，演出团里的几位女生班委纷纷表露出不满来，名不见经传的苏文是谁啊？假如 是在班上颇有威信的萧诗婕来演话剧女主角，她们对此结果无可厚非，然而被班长推出的女主角人选是苏文，非议声四处泛起。 “她？？？能行么？” “我看不太好吧，颜值不过关，演林妹妹的不都至少得有萧诗婕级花级别的颜值么？” “苏文这样的能演林黛玉，我看我也能演了！” “不公平！凭什么是苏文来演林黛玉啊？” 会议上女生们咬耳朵的嗡嗡嗡的讨论声不断，最终仍是作为班长的宋昱中断了女生们的讨论，“好了好了！先暂停一下，你们觉得苏文不适合演，那谁适合？演林黛玉主要还是看气质的，不是谁都能演林黛玉，我推荐苏文是因为她的气质比较像，没有其他的原因。” “萧诗婕啊，至少萧诗婕长得漂亮吧？” “对啊，对啊！”有女生附和道。 “我？班长大人说我气质不像林黛玉啊，我能有什么办法？”萧诗婕摊了摊手，不以为意地说道，“更何况我要主持元旦文艺晚会，我没那么多时间准备女主角的戏份。演宝钗的话同样很好啊！” “说得也是，萧诗婕事情比较多一些！她还要表演歌唱节目吧？” “对啊，我还有另一个节目要准备。”萧诗婕说罢，目光穿越过女生群体到达一声不响的苏文身上，温柔地笑了笑，“其实我也觉得苏文的气质很像林黛玉，她也是多愁善感型的女生，眉宇间其实还流露着几分古典气质，所以我赞成苏文来演林黛玉这个角色！我看班上是真的没有比苏文更适合演林黛玉的人了！” 经过萧诗婕一调和，班委里边不同意苏文扮演话剧女主角的女生们也勉强同意了这一角色安排。 苏文演话剧的雀跃欲试的激情被首次话剧演出团会议浇灭了一半，会议最后确定下来由苏文出演女主角林黛玉，苏文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于是倍加努力地背台词祈求在表演中获得认可了。 却不想在进自家寝室门的那一刻，听到朝夕相处的室友如此反对而轻蔑的声音。 “就她那样还演林妹妹？不照照镜子还真以为自己是白雪公主了！”陈雅玲尖酸刻薄的话语在苏文脑海里回荡。 寝室里一场简短的争执很快便落下帷幕，章筱栎用手打着掩护安慰苏文说道，“你别听陈雅玲在那胡说八道，就当是有狗在乱叫！别往心里去，她这是嫉妒你能演女主角呢！” “嗯，其实她说得也没错，我自己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演好林黛玉呢。”苏文努力隐藏着心中涌动的自卑情绪，嘴角却弯起一抹苦笑。 章筱栎真诚鼓励道，“你可以的！在我眼里你就适合这个角色，别人都演不好！” “嗯，筱栎你不要担心，既然答应了演话剧，我就会做到的。”至少是努力去做，为了不被人嘲笑。 那个夜晚，苏文特意照了照镜子，仔细凝视着镜子中拥有着平淡无奇五官的自己，苏文很有自知之明，她从不觉得自己是白雪公主，她只是一个灰头土脸的灰姑娘。哦不，灰姑娘有变成公主的那一天，她没有，至少目前没有。 对于这点，苏文从来都认识得清楚。不过她不想放弃，她只想证明自己。 第四十七章：南方初雪 话剧演出团首次会议后，确定下来话剧只演剧本当中的三幕，“黛玉初入贾府”以作故事铺垫，“刘姥姥进大观园”作为话剧的最大笑点，而最后的“宝黛共读《西厢》”则作为升华，话剧也将在最后的经典歌曲《枉凝眉》中收场，古典的韵味带人重回《红楼》。 苏文对于这一安排十分满意，初读剧本时，苏文看着“黛玉葬花”的片段忧愁不已，如今这么安排下来，苏文悬着的一颗心倒也放下，于是便愈发期待起后续的表演来。 台词早已经背熟，而第一次排练也很快到来。这一致敬《红楼梦》经典的短话剧主要以展现林黛玉情感历程为主，从黛玉入贾府到宝黛共读《西厢记》，都是话剧里的重头戏。苏文戏份之重有目共睹，真正开始排练时女生心里不禁打起退堂鼓来。 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表演话剧，虽说只是排练，苏文也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担心他人不喜欢自己的表现，苏文在第一场中入场部分都表现得极不自然。 “苏文你这肢体动作太僵硬啦！黛玉出场时应该是带着大家闺秀忧郁的神色，你这像什么啊？又不是小丫鬟上场！”围观的女生里发出异议的声音。 “看来她是真不适合演话剧诶！当初怎么让她来演了？” “大家先别说这么早啊，我们这只是排练好吧？苏文第一次演话剧，可能有些不适应，大家都理解一下吧？”宋昱及时打了圆场，继而鼓励苏文道：“你别紧张啦！我们这只是排练，放松点，其实演话剧也就跟玩一样！” 苏文内心忐忑地摸索着话剧的表演方式，第一幕里黛玉初入贾府，苏文想象着自己便是林黛玉本人，排练的舞蹈教室就是电视剧里的荣国府，徜徉在想象之中，扮演贾宝玉的宋昱忽然认真凝视起苏文的眼眸来，冷不丁便说出那句：“这个妹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排练逐渐步入正轨，排练第二幕“刘姥姥进大观园”的过程中，被宋昱拉来反串饰演刘姥姥的邓家明佯装无知老奶奶的模样，表情和动作滑稽无比，排练教室里笑料不断。 苏文从头至尾万分认真地对待着表演，直至最后的重头戏“宝黛共读《西厢》”，随着背景音乐《枉凝眉》响起，苏文彻底融入话剧中的情境，一颦一笑间可谓是本色出演。第一次同宋昱作为搭档表演话剧，苏文惊讶地发现两人合作起来默契十足，打打闹闹间毫无芥蒂，仿佛两人真如贾宝玉与林黛玉一样是青梅竹马似的。 随着《枉凝眉》一曲终了，一场话剧的排练就此结束，话剧演出团里的人看得认真，纷纷受到了感染，一个个都主动献上了掌声。 排练进行得十分顺畅，排练完一遍，舞蹈教室里所有演出人员都兴奋不已。 章筱栎咋咋呼呼的声音说得最大声，“苏文好棒啊！演得好好！” “看吧？我的眼光没错吧？我就说苏文最适合演黛玉了！”宋昱看着苏文笑得一脸骄傲。 “现在看来苏文确实挺适合的！”原先反对苏文扮演林黛玉的女生们纷纷倒戈了阵营，说起赞美苏文的话来。 苏文对此只浅浅一笑，心中却满溢起感动与自豪来。原来她，真的可以做到。投入其中，苏文第一次体会到了演话剧的快乐。 “瞧你们俩眉来眼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真的是一对呢？！”邓家明记了宋昱拉他来演刘姥姥的仇，变着法地调侃男生。 苏文听了这话，脸颊不自觉红了起来，反驳的话语却说得害臊不已，“邓家明你可别乱说！宝黛共读《西厢》本来就有对视的情节啊！” 宋昱附和着说道：“是啊，演话剧嘛，本来就要那样演！” “眉来眼去么？邓家明你能不能用‘眉目传情’来形容？文雅一点行不？”宋昱转念一想，追着邓家明便打过去，“邓家明你这小子是不是还记我仇呢？这两天逮着机会就拿我说笑！” “宋大爷，我能记你什么仇啊？演刘姥姥不也蛮好玩的嘛！班上小姑娘都不乐意演的角色都包在我身上了！是个女的我也得歪曲了自己性别来个反串啊！我这么有奉献精神，你该给我颁发一个班级奉献奖！” 邓家明一边跑开，一边回过头阴阳怪气地冲男生喊道。 “邓家明你演刘姥姥真是本色出演了哈哈！” “刘姥姥真的非常适合邓家明来演了，到时候化了妆，再穿个戏服，肯定特别搞笑！” “才发现邓家明这么有演戏天赋诶！他去演小品肯定也很搞笑！” 舞蹈教室里两名男生追跑打闹，一旁看热闹的女生们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闹哄哄的声音在空荡的教室里回响，平添了几分热闹之气。 冬天一坐落g省这座南方的城市，脚步便一天天加快起来，日子一天天生长，天气也一天天冷了起来。穿上了冬天的校服，换上了冬天的棉被，寒冷依旧无处不在地向人们侵袭着。 早晨呵气成霜，路面早已结起了冰，未被水泥灌染的土地也变得**起来。 苏文同宋昱前往学生活动中心领取文学社十二月份的报纸时，刚走出教学楼，女生前脚正准备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后脚便被结着冰的大理石台阶路面滑了一跤。女生伴随着不受控制的“啊”的一声，以极不雅观的姿势朝台阶下摔去，幸而身旁的男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女生的胳膊，这才免于摔在结冰路面的疼痛。 “谢谢啊，还好有你拉了我一把！”女生心有余悸，一颗心吓得扑通扑通跳起来。 “你还真是小脑发育不良！”男生呵呵一笑，白色的雾气缠绕着男生轻轻勾起的嘴角，“你要是摔了，在这种大冬天，没个十天半个月估计也好不了！到时候找谁来演我们的林妹妹啊？” “嗯，那我可能要身残志坚，带伤为班级集体荣誉奋战了！” 苏文抿嘴笑着，抬起头看向男生，冬日的寒风中，男生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脸部的棱角又分明了些，原先的婴儿肥逐渐褪去，显露出男生五官渐渐长开的模样。 “你好像又长高了啊？”苏文目测着自己同男生身高的距离，不禁感叹道。 宋昱扬起得意的嘴角，那一双黑白分明的 大眼睛依旧炯炯有神，“哈哈，那可不是嘛！” 博德中学的作息时间也随着严冬的到来改了时间，晨读的时间延后了半小时，于是博德中学的学生们每天多了半小时睡觉的时间。在这严寒日渐侵袭大地的冬日，每天能多睡半小时，对于过着苦行僧一般艰苦学习生活的高中们无疑是一件好事。 苏文到了严冬时候仍旧坚持着早起的习惯，某天早晨第一个从床上爬下来，外面冬风呼呼作响，苏文一走到阳台上便看到寝室外鹅毛般飘飞的雪花。一夜醒来，雪花已悄然光临这片南方的土地，呼呼作响的冬风卷着鹅毛般飘飞的雪花簌簌飘落。 学生公寓楼与楼之间的小路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雪，光秃秃的灌木丛也纷纷头戴着白茸。天幕泛白，细碎的雪花静静飘落，南方的初雪俨然来临。 宿舍阳台窗栏上覆盖着薄薄的冰尖，肃肃冷风从窗台鱼贯而入，吹得女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迅速洗漱完，苏文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一钻进温暖的寝室，便轻轻叫醒了章筱栎。 “筱栎，筱栎！快醒醒啦，下雪咯！”苏文努力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压低了声音叫喊尚在睡梦中的章筱栎。 章筱栎闻声醒来，打着哈欠揉了揉迷蒙的双眼，“唔，怎么了？” “下雪了？”仿佛意识突然清醒一般，章筱栎战栗了一下，睁大的眼睛目光炯炯地瞟向寝室外。 南方不似北方，北方的雪落得又大又早，北方初雪过后进入天寒地冻时刻，南方却仍旧瑟瑟秋风，甚至时而风和日丽。好些年南方甚至雷打不动，北方的冬风吹不到南方的小城，直至深冬，天似乎也毫无一丝雪意。北方人习以为常的雪，在南方人眼中却成了无比稀罕之物。 博德中学校园里因为这初雪沸腾了起来，为下雪激动不已的多是女生。苏文同章筱栎走在校园的路上，所过之处总能听见女生们咋咋呼呼欢快的叫声。苏文和章筱栎没有打伞，尽情地感受着雪花飘落在发梢的美感。 章筱栎见了雪，整个人在飘雪的校园里活蹦乱跳起来，她一下跳到这里蹭蹭地上的积雪，一下跳到那里踩踩结冰的水洼里的冰尖。 苏文静静地走在飘着细碎雪花的小路上，内心里溢满着喜悦。走在章筱栎身后，苏文看着章筱栎活蹦乱跳的身影欣慰地笑了，却也不免担忧道：“筱栎，你小心点啊，路面结冰了很滑的！” “没事哒！我们去那边玩！”章筱栎灿烂的笑脸掩映在细碎的雪幕中。 苏文无奈地笑了，朝走上另一条道路的章筱栎喊去，“走啦！还玩呢！快上课了，待会就要被雪花打湿啦！” “好吧，那我们回教室！” 章筱栎意犹未尽，瘪了瘪嘴巴随苏文一起走向那沉钝钝的教学楼。冬日的寒风里教学楼越发地像一个密不透风的城堡，待在里头便失去了自由行走的自由。这让章筱栎那种没心没肺的小姑娘都感到万分压抑。 “那等雪下大了再去玩！”想到大雪纷飞的场景，章筱栎将教学楼的压抑抛之脑后，重新喜笑颜开起来。 第四十八章：雪花飘落的声音 窗外呼啸着冬风，雪逐渐下大了起来，暖气袭人的室内丝毫感触不到外界的寒冷。十二月份，苏文他们那一大组已迁徙至远离教室门口靠窗的那组，一转头便可以看见紧闭的玻璃窗外飘飞的大雪，苏文为这看雪的视角开心不已。 窗外的大地笼罩着白色的亮光，光秃秃的树枝枝丫上早已挂上了白色的绒球，冻僵了的土地逐渐覆盖上层层白雪。天与地，在冰雪的连接下变得开阔不已。 时隔多年，苏文仍记得g省上一次下起大雪还是两三年以前，那年雪花泛滥成灾，甚至引起多处地段电线杆被冰雪冻坏。苏文所在的小县城当年也并没有幸免于雪灾的光顾，电线杆被厚重的雪花压倒，那年他们县城连着停了一个多星期的电，老百姓们可谓是叫苦连天。于是乎，苏文对这一过去记忆犹新。 那年的南方难得地下了雪，一下雪甚至成了雪灾，而那之后，雪仿佛下够了，连着几年，雪花再没有光顾过他们南方小城的冬天。 雪花是南方的冬天稀罕的客人，几年未曾下雪的g省再次飘起了雪花，皑皑的白雪寥若晨星，所以也难怪南方的女孩们见着了雪花兴奋得像个孩子了。 教室里漫溢着浓重二氧化碳的热气，窗户玻璃上氤氲着朦胧的水雾，在教室走廊上透过玻璃窗看教室内的景象，一个个同学的脸庞被氤氲的水雾掩映得模糊不清，倒有些似梦境中隐约虚幻的剪影。 室内与室外形成了天壤之别的对比。走到教室外，苏文原先在教室里感觉些许闷热，一接触到外界呼啸的冷风，立马仿佛从闷热的酷暑进入了冰凉的空调之中。等到热气渐渐退散，女生又切肤感受到严冬的寒冷来。南方的冬天即便不下雪，严冬之时，冬风刺骨，湿冷的气息会从各个失去防守的间隙里钻进身体的各个角落，侵袭着每一片未被衣物裹紧的皮肤。 “哇，苏文！你看楼下那个女生，她居然大冬天穿着短裙！”章筱栎手指越过走廊栏杆，指向楼下背着对她们走路的女生。 苏文左手紧抱着右手，对着两个拳头哈了一口热气，暖融的气息呼出来变成了白雾，轻轻扫过冻白了的手指，便消散在冬天的寒风里。“看到了……真是勇气可嘉！” “真羡慕！她们大冬天的都不会冷吗？”章筱栎望着楼下女生远去的背影出神，兴奋的小脸被风吹得泛起红晕，“啊，我也好想穿她们那种冬天的短裙制服啊！” 博德中学众多的校服款式中，当属女孩的校服款式多种多样，女生制服除了夏天白衬衫搭配及膝百褶裙的款式，冬天的制服显得异常青春靓丽。冬季西装校服以宝蓝色为主色，白衬衫的内搭外罩着毛衣背心，外加宝蓝色西装外套和灰色百褶裙，系着宝蓝色领结身着冬季西装制服的女生们，在冬天里俨然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当初订冬季校服时，苏文便对着订单上冬季西装校服昂贵的价格犹豫不已，有买一套冬季西装校服的钱，都够她买两套运 动校服了。苏文为此纠结不已。 班里的女生们绝大多数毫不犹豫便订下了两套冬季西装校服。苏文心底里再三衡量，最终仍是在冬季校服订单上填下了两套冬季运动校服。在一众男生女生们在西装校服和运动校服的选项下同时填上“1”或“2”的对比中，唯独苏文在冬季运动校服下默默填上了“2”。 幸而打印的校服订单上，每个人的名字按照入学序号排列，苏文在倒数十名之列，这样她填什么都不会被他人注意罢？女生在心底悻悻地想着，做贼心虚一般偷窥着订单上同学们的填选，似乎无比期盼着有人同自己一样冬天只订购了运动校服。 终于，苏文在倒数之列看到了和她一模一样的填选。分不清心中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苏文悄悄向隔壁大组坐在座位上埋头写作业的柳川瞥了一眼。 看着女生低垂的头，苏文心中不禁泛起怜悯之心，可是她究竟是怜悯自己呢，还是怜悯那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女生？ 全班女生里只有苏文和柳川没有订冬季西装校服，宋昱在统计表格时曾经回过头来问苏文：“你怎么没订西装校服啊？” 苏文面露尴尬的笑容，“那个……我怕冷，还是算了吧。” 15、6岁的女生们正是爱美的年纪，哪怕是大冬天，又有几个真正爱美的女生愿意穿着笨重的衣服？恐怕多数情况是女生们宁愿挨冻，也要保持身姿的轻盈与靓丽罢。然而，冬天真正到来的时候，窗外寒风呼啸，刺骨的寒风吹得人皮肤直生疼，饶是再爱美的女生也纷纷抵御不住冬日的寒冷，乖乖穿起来厚重的冬衣。章筱栎如是。 在爱美与怕冷之间，多数女生仍是选择了御寒，于是乎，寒冬里身着西装短裙的女生们倍加成就校园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了。 苏文一边对着拳头哈着热气，一边笑脸盈盈对着章筱栎说道，“嘻嘻，你要是不怕冷你也可以穿呀！咱们班不也有很多漂亮女生穿西装校服？像萧诗婕、梁韵怡她们，天天穿丝袜短裙，她们都不怕冷的！” “不行！我怕冷！”章筱栎赌气般鼓起了腮帮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流露出小孩子的稚气，“哼哼，再说我一到冬天又吃胖啦！穿短裙那不是暴露了我的小粗腿嘛！冬天一穿加绒的打底丝袜，我的小粗腿不是显得更粗了嘛！好气！” “哈哈，你哪里胖了啊？”苏文笑着，伸出手捏向章筱栎肉鼓鼓的小脸。 章筱栎气鼓鼓地说道，“哪都胖！一到冬天脸又变圆了！” “肉肉的更可爱啊！”苏文捏了捏章筱栎的小圆脸，忍俊不禁道，“还是运动校服好，又挡风又能御寒！” 章筱栎瘪了瘪嘴，扬了扬自己蓝白运动校服的衣袖，“就是丑了点！” 一个上午的时间，雪落得越来越大，到中午时地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一眼望去，随处可见皑皑白雪。天空被积雪反射得十分白亮，天与地，仿佛没了连接的结点 ，在皑皑积雪的映照下异常通透、洁白。 午饭过后雪势小了下来，苏文被章筱栎拉着在校园里四处瞎逛，美曰其名看雪景，实际上两个女生在雪地里疯狂地玩耍，快乐得像个孩子。像孩子的女生却也不止苏文和章筱栎两个，校园里随处可见女生们在雪地里兴奋得哇哇乱叫的身影。有的女生不顾冻红了的手指，蹲在雪地里欢快地堆雪人。还有的女生同小伙伴一起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 苏文一路欣赏着校园的雪景，整颗心被纯白的雪吸引着，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趁苏文一个不注意，章筱栎小手捧起一小堆积雪，出其不意便朝苏文扬去。 “嘿！接招！”章筱栎孩童般稚嫩的声音在女生不远处响起。 苏文被章筱栎洒了一身细碎的积雪，弯下腰掬起一捧雪便追着章筱栎跑去。 和章筱栎打了回雪仗，手指头直接触碰着冰雪，再加上裸露在寒风中，她们的手指很快便被冻得通红。身体由于跑闹热了起来，手指却不听使唤般冻得僵硬，苏文和章筱栎玩累了，对着冻红的手指不断哈着热气。 不知不觉同章筱栎一起游了大半圈校园，走到博德中学荷塘边上，冬日里的荷塘已经被白雪覆盖，荷塘里早已不见了夏日的荷花，塘水上赫然可见结着冰的冰面，而岿然不动的冰面也覆盖着厚厚积雪。 远看整个荷塘，荷塘倒有种水墨画的深远意境，连接着荷塘中心凉亭的木制桥梁也覆盖了厚厚的积雪，积雪上可以看见一个个延伸至凉亭的脚印，脚印深深浅浅重叠在一起，有的长有的短，苏文猜想大概是曾经有一男一女共同踩着彼此的脚印，踏过厚厚积雪到达过中心凉亭罢。 古风的凉亭檐上也挂着厚厚的白雪，看着这雪中绝美的景象，苏文忍不住在心中吟起“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诗句来。可惜被冰雪覆盖的塘中无鱼，雪景中亦没有一孤舟一蓑笠翁。 “小文！” 一句熟悉的呼唤在身旁响起，苏文循声回头，许乐秋和一名陌生的女孩站在离她们三米开外的积雪上。 “小秋！”苏文笑着问道，“你也来这看雪？” 许乐秋身形依旧高挑，十六岁的年纪出落得亭亭玉立，更何况本就天生丽质。她同所有爱漂亮的女生一样穿着短裙制服，然而，再靓丽的校服穿在她身上也立刻失去了光彩。女生白净的脸庞未施粉黛，冬天里却依旧粉嫩动人。 “是啊，好久没看到下雪了！”许乐秋笑脸盈盈地看向苏文说道。 几年前，苏文也和许乐秋一起在校园里看雪，她们小手拉着小手，即便长大后也从未舍弃过她们儿时拉手的习惯。而如今，景物已非昨日，站在彼此身旁的人也换成了别人。 苏文静静凝视着许乐秋那张熟悉的脸庞，明明从小到大看过无数次，明明那张脸早已经深深地印在脑海里，苏文却越来越觉那张漂亮的脸变得陌生起来。 第四十九章：春天还会远吗？ 冬雪下的博德中学美得如一幅绝美的画卷，无论是覆盖着积雪的校园小道，还是“独钓寒江雪”的古风凉亭，一路走一路欣赏雪景，苏文同章筱栎竟然忘记了时间，在皑皑白雪的校园里流连忘返。 寒冬里几乎所有大树都掉光了叶子，裸露出枯瘦的枝干，唯独雪松四季常青，保持着春天里绿意葱茏的景象。雪松与雪景最为相配，冬天里雪一落下，雪花像归巢的鸟儿般栖息在一片片松针上，高大的雪松与皑皑白雪融为一体，在银装素裹的雪地里俨然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 苏文望着教学楼前那棵披着雪花的雪松，忍不住赞叹了又赞叹。正失神间，苏文忽然瞥见从教学楼上走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宝蓝色西装校服的男生抱着一叠作业本，下楼梯时侧过头看向身旁的女生，两人正谈笑风生。在苏文的角度，恰好能够看见男生勾起温柔笑意嘴角的侧脸，那张苏文曾经有意无意偷看过无数次的侧脸，那张眉目清秀的帅气的脸庞，此时却对着一个陌生而漂亮的女生。 侧过头与男生说笑的女生正好面朝苏文的方向，苏文清晰地看到女生洋娃娃般姣好的面容。即便是下着雪的严冬，女生身着短裙制服，一头微卷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飘逸的百褶裙下是一双令无数女生艳羡的细瘦修长的腿。即便是未施粉黛，那样的女生在众多被臃肿冬衣包裹的女生堆里，依旧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 苏文没来由地羞赫了起来，低下头，却不忍直视穿着厚重冬衣和运动校服的臃肿的自己。没有对比就不会有伤害，苏文在两人即将走向自己的时刻，心没来由地一慌，一晃身打算躲到树后。 “苏文，还不走啊？”章筱栎站在教学楼前台阶上，冲雪松后的苏文大喊了一声。 苏文心上一惊，来不及闪躲，看上去无比般配的男生女生被章筱栎大嗓门一吼，循着章筱栎的喊叫，欲躲到树后的苏文宛若一个被当众抓包的小偷，两只腿沉重地僵在原地，眼睛却不死心，木然地看向同自己擦肩而过的男生女生。 不知是不是苏文的错觉，原先同陌生漂亮女孩谈笑风生的男生，看向自己时眼神却出奇地清冷了下来，仿佛与整个冰天雪地融为一体，只随意地扫过苏文一眼，便形同陌路般与漂亮女生走向教师办公楼的方向。 见苏文呆在原地，章筱栎跳下两级台阶，大大咧咧地冲苏文喊道，“还看呢？都走远啦！” “……没有。”回过神来，苏文讪讪地说道。 章筱栎一脸花痴地笑了起来，“哇，刚刚走过去的那对好般配啊，女孩子好漂亮，男生也很帅气！” “嗯。” “诶，对了！那个帅帅的男孩子好像就是上次运动会上5000米长跑中得第一的男孩子吧？”章筱栎蓦地想起来那日运动会上男生长跑夺冠的场景。 “嗯。” 章筱栎光顾着回想，嘴巴也不忘唠唠叨叨：“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他叫什么季什么来着？” 苏文低 头看着路，台阶上的积雪印着大大小小的脚印，洁白的雪也变得肮脏起来。眼神失去焦点，视线逐渐模糊，印着脚印的积雪在苏文眼中成了一团模糊的剪影。苏文微微启齿，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季鹤鸣。” 章筱栎一拍脑袋，脸上绽放了灿烂的笑意，“，对！就是叫季鹤鸣，我记得你好像说你们初三是同班同学吧？” “嗯。” 不光是同班同学，还是同桌半年的同班同学。苏文在心底悄悄补充了一句。可是同桌半年的同班同学，面对面相逢时怎么就变成了陌生人？ 难道之后发生的事情都是自己的错觉？雨中递来的那一把伞，无数次擦肩而过时男生眼中温柔的笑意，有意无意追着自己而去的眼神……难道都是她自己的幻想？ 见苏文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章筱栎一个人自言自语般演了一场独角戏，也变得意趣阑珊起来。不过章筱栎并不是个能闲住的孩子，眼睛咕噜转了一圈，章筱栎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脑袋里立刻亮起电灯泡，说时迟那时快，一根筋的章筱栎马上咋咋呼呼起来：“诶，那你刚刚为什么一直看着他们啊？” 霎时间听到章筱栎的问话，苏文难为情地低垂下了眼眸，牙齿轻轻咬着嘴唇，上楼梯时一直盯着台阶。这叫她怎么回答？连她自己也看不懂自己了。 苏文的这一系列小动作却被章筱栎看在了眼里，平日里章筱栎虽懵懵懂懂，傻乎乎一根筋贯彻到底，这回几乎是出于女生的直觉，章筱栎察觉出苏文与往日的不同来。 章筱栎的兴奋几乎与心中的直觉一起脱口而出：“难道你喜欢他？” 他？喜欢？第一次直面这样的字眼，苏文惊得睁大了双眼，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被冬风吹冷的脸颊也刷的燥热起来。 “难不成我说的没错啊？”平日里傻乎乎不靠谱，章筱栎这次难得靠了一回谱，“你喜欢那个季什么鸣的男生啊？” 苏文白皙的脸颊又红了些，少女的小心思第一次被他人撞见，苏文忍不住害臊起来，看着章筱栎一脸惊喜和八卦的表情，苏文嗫嚅地说道：“是季鹤鸣，刚刚跟你说了的……” “好吧好吧！是季鹤鸣，”章筱栎呵呵地傻笑着，睁着她一双懵懂的双眼，八卦的眼神无处不在地包围着苏文，章筱栎一凑近便问道：“那你喜欢季鹤鸣？” 如此直白的话语又让苏文霎时羞红了脸，胸腔里心跳声打鼓一般愈演愈烈，苏文羞赫地咬了咬唇，声如蚊蚋道：“我……我不知道……” 虽说苏文没有给一句准话，害羞不敢承认也罢，作为旁观者的章筱栎难得清醒了一回，凭着女生天生八卦份子的直觉，章筱栎认为自己猜了个**不离十。 “嘻嘻，我们苏文的春天要来了！”章筱栎一脸八卦地看着苏文笑嘻嘻，随后眼睛瞟向走廊外，一脸向往地吟诵：“啊，凛冽的冬风啊，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苏文的春天来了，而我的春天又在哪里呢？” 这一唱一和，使得苏 文脸颊愈发燥热了起来，“筱栎你别乱说啊，什么春天啊，我可不敢想……” 章筱栎笑得一脸纯真，话语里尽是诚恳：“嘻嘻，哪有什么不敢想的？你喜欢他，说不定他也喜欢你呢？你们不是早都认识了嘛！” “不可能的……”苏文羞红着脸否认道，想到先前偶遇时尴尬的疏离，苏文愈发悲观了起来，“刚刚你也看到了，他见到我就像陌生人一样，更何况他和身边那个漂亮的女生谈笑风生，说不定他们两个……唉，我觉得……” “别你觉得啦！小女生就知道乱想！”章筱栎大咧咧小手一挥，打断了苏文走向悲观结论的话语，俨然一副少年老成的作派。 苏文被章筱栎口中的“小女生”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得好像你不是小女生似的！你自己还比我小呢，在我面前装什么大人啊？” “哼！反正就是不要那样乱想！你要对自己有点信心呐！”章筱栎气鼓鼓地鼓起了圆圆的腮帮子，孩子气一览无余。 “嗯，”苏文也想对自己有信心，奈何她不是个喜欢盲目幻想的人，“不过我觉得你才是乱想嘞！我很实际的好不好？” “我哪有幻想啊？”章筱栎瘪了瘪嘴，一脸委屈道：“我只是希望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啊！” “嗯，我知道！”苏文听了章筱栎诚恳的话语，感动得喉间泛起一丝丝酸涩，“筱栎，谢谢你！” 章筱栎丝毫不恼，继续想着先前的话题，自信满满地说道：“我觉得啊，说不定他只是看到你害羞了，不好意思跟你打招呼，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再说了，谁不会跟异性同学有个来往啊，你不也经常和我们班长走在一起么？还经常一起去发文学社报纸什么的，甚至话剧里还演情侣组合，难不成现实中你和班长就是情侣了？不过我可没那样想过！” 苏文为章筱栎的比喻汗颜不已，汗颜归汗颜，仔细想来，章筱栎的说法不无道理。 “话虽如此，不过我觉得还是不太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啊？”章筱栎用胳膊碰了碰苏文的胳膊，一脸坏笑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不说他也不知道你……喜欢他啊！” “哎呀，你快别说了，真让人害臊！”章筱栎的直性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此直白的话语依旧让苏文一脸羞红地低下了头。 “就算是那样，也没必要说出来吧？”女生的声音越来越小。 “为什么啊？喜欢不就是要说出来吗？不然你不说他也不知道，假如他也同样喜欢你，你们不就因为彼此的沉默错过了嘛！”章筱栎一脸正经地说道，“我原先看的一部校园小说就是这样的，男女主角彼此喜欢却不说破，后来错过了彼此，多年后各自有了另一半，却无意中得知当年错过的真相，你想想他们心里多难过？那样真的太遗憾啦！” “嗯，不过……我们的生活不是小说呀……”苏文想了想，一颗被章筱栎鼓动的心又开始退缩起来，“也许说了以后就是彻底的陌生人了……” 第五十章：联欢晚会 “你总是怕这怕那，当初加入文学社也是，怕这怕那，还好你后来加入了文学社，生活也因此多了许多欢乐不是嘛！但你成绩也没有因为这下降啊！”章筱栎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照着小说里学来的人生哲理对苏文说道，“那如果当时你没加入文学社，犹犹豫豫放弃了，现在也体会不到追逐梦想的快乐啊！你说是吧？” “嗯，你说得对。”苏文难得同意了章筱栎的说法，“不过，这跟加入文学社又不同……” “我觉得是一样啊，自己喜欢的事，如果不去做，以后就会抱有遗憾。”说到此，章筱栎笑容中流露出些许苦涩，“就像你喜欢一个人，一直不说，以后可能连告诉他的机会都没有了。不管结果是好是坏，你去做了，起码对得起你自己，至少不会抱有遗憾吧？” 苏文听着章筱栎的一字一句，不知不觉一颗退缩的心被撼动，竟然生出些许莫名的冲动来，一股力量仿佛随着章筱栎的话语灌注到了心里。苏文摇摆不定的心终于坚定下来，也是在那一时刻，一个决定伴随着咚咚的心跳声到来。 “那……”苏文咬了咬唇，声如蚊蚋道：“我该怎么做啊？” “嗯，去告诉他，让他知道！”章筱栎看着好友开窍的模样，欣慰地笑了起来。 不过章筱栎那直白的话语又让苏文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这这……不太好吧？我做不来……” 章筱栎眉头一皱，小手冲苏文挥了挥，“你傻啊，又不是让你直接找到他，就告诉他‘我喜欢你’，这样不仅人家会被这么突然的事吓到，你自己都说不出口好不好？” 苏文仿如茅塞顿开，忽然对章筱栎刮目相看起来，没想到平日里孩子气的章筱栎对那事倒有自己的见解。 “这倒也是。” “当然要循序渐进了啊！我们是女孩子，也不能太主动是吧？不然多不矜持啊，我知道苏文你害羞！”章筱栎设身处地为苏文考虑着。 “嗯。”想到章筱栎说的“告诉他”，苏文扑通扑通跳着的心压抑不住地雀跃欲试起来。 “等我想想……”章筱栎转了转眼珠子，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啊，我想到了！” “过几天不就是平安夜了嘛！以前我听说过一个浪漫的传言，平安夜送喜欢的人一个苹果，对方就会一直跟自己在一起！很多小情侣都这么做的！” “你是说……要我平安夜送他一个苹果？”苏文停在楼梯拐弯处的台阶上，睁大了眼睛看着章筱栎手舞足蹈，“这感觉，有点……” 章筱栎信誓旦旦道：“对啊，他应该能明白其中的含义吧？平安夜送苹果，如果在男生女生之间，不是很好的朋友，又不是恋人那层关系，不可能乱送苹果的！” “嗯，那我再看看吧！”苏文心跳如鼓，依旧多番迟疑。 “加油！”章筱栎一脸鼓励地说道，想到平安夜，章筱栎在走廊上蹦蹦跳跳起来，“平安夜不知道学校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活动！往年平安夜，市里都特别热闹的！街上有很多好玩的，到时候可以的话，我带你一起出去玩啊，我还要送 你平安果吃嘿嘿！” “好啊！”章筱栎的热情瞬间驱散了苏文内心泛起的挣扎，受到了章筱栎的感染，苏文原本忧愁的面容也重新绽放出笑容。 g省的雪连续下了三天，后面几天雪势尽管有变小的趋势，大地上仍旧皑皑一片。放眼望去，路面上、树上、屋檐上，尽是覆盖着白色的积雪。天与地融为一体，界限变得模糊不清，被皑皑白雪装点得异常白亮。这样的雪景对南方人来说已经是难得一见的风景了。人们在天寒地冻中欢快地与雪来个最热烈的拥抱，平安夜的到来更加剧了人们的快乐心情。 博德中学的学生群里洋溢着节日热闹的氛围，平安夜那天恰好是周二，为庆祝圣诞节的到来，校方特意允许各个班级平安夜当晚统一不上晚自修，班级的小范围庆祝活动自行安排。这一消息自上周一经班导下达，高一年级所有学生都欢呼了起来，而各个班级也着手准备平安夜的班级狂欢。 与此同时，学生会代表校方开展圣诞节活动晚会，负责校园圣诞节的装点。皑皑白雪中四处悬挂着圣诞物件，节日的氛围在冰天雪地里亦丝毫不减退。学生会圣诞节组织活动最大的亮点在于圣诞树的装扮，届时圣诞节，学生会干事们把教学楼前的几棵雪松装点上彩灯，作为圣诞树供学生们许愿。 班级的联欢会由班委组织，二班班委早在中午便在学校外买好了联欢晚会布置教室所需的材料，周二下午第三节课开始布置教室，几乎每个人都分配到了各自的任务，男生负责搬桌椅，女生负责打扫教室卫生并布置教室场地。一时间，教室里桌椅拖动的声音此起彼伏，打扫教室卫生的同学忙东忙西，而苏文和孔迟迟被分配到吹气球的行列。 布置教室场地的任务主要分配在了女生身上，男生在其中充其量担当体力活贡献者。教室里桌椅围绕教室墙壁成u状堆放，腾出教室中间区域供联欢晚会的节目表演。每个同学都在欢快地忙碌着，吹气球的吹气球，绑气球的接下一棒。气球用打气机吹好，女生们便把气球系在彩条上，届时两大串气球彩条相交绑至天花板，整个教室都洋溢起过节的气氛来。 “苏文，你过来一下！”章筱栎在打开的窗户边伸长脖子，冲教室里的苏文喊道。 苏文在靠近教室门的大组活动，因而身边即使热闹声一片，她仍旧听到了章筱栎的喊叫。 “怎么啦？”苏文手里拿着正在打结的气球，隔着窗户对章筱栎笑了笑，“我还要系气球耶！” “没关系啦！吹气球的女生那么多！你过来啊！我们一起来喷个彩绘！”章筱栎笑得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手里举着彩喷枪，“这个好好玩呀！” “等我把这个气球系好！”苏文一边走出教室门，一边三下五除二系好了气球，“呐，给你！” 章筱栎乐呵呵地接过了苏文递来的红色笑脸气球，一把把气球抱在了怀里：“好可爱！” “你在画什么呢？”苏文对着章筱栎彩喷的玻璃窗百思不得其解。 章筱栎指了指窗角上形似小鸡的喷绘说道：“嘻嘻，你看，这是只小鸟啊 ！我还想喷一朵花来着！” “哈哈，我怎么看着它像只小鸡啊！”苏文忍不住笑了。 “哼！就是小鸟啊！”章筱栎嘟了嘟嘴，一手夹着怀里的气球，一手举着彩喷枪在玻璃窗上划着空气虚描着，“接下来画什么好呢？” “苏文，要不你来画一个？” “嗯……好啊！”苏文盯着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自己，琢磨着画什么好，“要不咱们一起画个圣诞老人？” 章筱栎欣然同意，“好啊！好啊！我本来也想画呢！” 苏文第一次使用彩喷枪，高兴得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歪歪扭扭喷绘好了圣诞老人的头，身子部分由章筱栎喷绘，不多久，两人共同喷绘的作品喜气洋洋地在玻璃窗上，与两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哈哈！咱们俩的杰作！”章筱栎笑得异常开心。 “第一次用彩喷枪画画，有点歪了！”苏文看了看玻璃窗上的圣诞老人头像，幸好没有画得太残。 走廊上几扇玻璃窗都喷上了彩绘，中间最大的玻璃窗上写着“圣诞节快乐”五个灵动的大字，玻璃窗上的涂鸦彰显着节日欢快的氛围。教室里各色的气球看得人目接不暇，就连两个教室门都布置上了气球彩带，最炫目的莫过于教室中央天花板下连接着教室四个角交叉并行的两大串七彩气球了，晶亮的彩条掩映在一个个气球之间，在灯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如星星。 “哇！他们这是在干嘛啊？” 眼前的一个高个子男生踩在桌子上，修长的手伸向天花板上的灯管，桌子旁几个人帮忙扶着桌子，另外专门由一人给高个子男生递白色的纸片。 “嘻嘻，这你都不知道啊？他们用彩纸包住灯管，到时候一开灯，灯管照下来的光就是彩色的啦！”章筱栎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一边对苏文解释道。 苏文县里的中学从没有什么班级晚会活动，连稍微热闹些的元旦晚会也只是一年一次，难怪苏文孤陋寡闻了。来到博德中学，苏文第一次发现，原来中学里过节日活动如此丰富多彩。走出远离人群的自闭边缘，苏文越来越发现生活的多姿多彩来。 苏文由衷地感叹：“好期待晚上的联欢晚会啊！肯定很热闹！” “听说班长和邓家明一起去外面租音响和彩灯了，看来晚上教室得变成ktv啊！”章筱栎嘿嘿一笑，“应该还会有很多好吃的！” 苏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筱栎你就喜欢吃！” 章筱栎拉了拉苏文的胳膊，退到人群后边，笑嘻嘻凑近苏文耳语道：“话说，你苹果准备好了没？” “嗯。”苏文睁着一双怯生生的眼睛咬了咬嘴唇，乖巧地点了点头。 “晚上就看你的了！”章筱栎童稚的脸庞一脸坏笑着眨了眨眼睛，“你还不赶紧回寝室打扮打扮？” 一句话逗得苏文再一次忍不住红了脸。 胸腔里一颗心咚咚地跳着，苏文在走廊上佯装看向对面的楼层，低垂的眼眸却将余光瞥向隔壁教室的门窗。 夜幕即将降临，平安夜的脚步愈渐接近。 第五十一章：自作多情 平安夜伴随着教学楼的灯火通明而到来，校园里积雪未融化，即使天黑下来，路灯不及之处也反射着白光。诺大的教学楼掩映出七彩的灯光，站在教学楼底下向上看，越往上层欢呼声吵闹声愈烈，往往是高一年级的楼层频频投射出七彩的闪光。 相比而言，高三年级学生所在的二楼显得出奇安静，鲜有高三班级关掉了教室灯光，频频投射出ktv一般炫丽的彩灯。高三学生对于学校放的这个小假习以为常，高考在即，多数班级懒得把教室装点得太隆重，省得后期打扫起来又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于是什么平安夜圣诞节的狂欢也罢，一切从简。 晚上六点半开始，全年级进入了平安夜的狂欢中。从一楼一层一层往上走，每到一层楼感受到的吵闹声皆有不同，越往上走喧嚣声愈大。整个高一年级都在放肆的狂欢中享受青春的激扬，不光是苏文所在的二班，走廊上听得到隔着几面墙壁传来的音响声。 苏文坐在教室观众席上，关了灯的教室来来回回闪着七彩的灯光，白色聚光灯打在教室中央才艺表演的“舞台”上，展现着跳舞的女生曼妙的舞姿。苏文躲在被黑暗笼罩的角落里，安安静静欣赏着同学们的才艺表演。眼睛看着教室中央腾出的“舞台”，心却飞向了只有自己一人自言自语的秘密基地。一颗心随着音响的震动莫名悸动着，手心里冒着冷汗，心上仿佛万只蚂蚁齐齐奔涌。 班上同学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中肆意狂欢着，几个助兴的节目表演完，剩下的时间全部交由班上的一些活跃分子。整个班级充斥着ktv 式的喧闹，彩色炫灯打在每个同学脸上，摇曳得像一幅梦境中模糊不清的画卷。 平安夜的班级狂欢接近尾声，到最后一个环节是送平安果，与相好的同学交换圣诞节礼物。苏文与章筱栎互送了对方一个由自己亲手包装的平安果，两人在七彩炫光的照耀下相视一笑，班级里一片闹哄哄的声响，章筱栎抱紧苏文的胳膊，凑近女生耳语：“走！去送平安果呀！” “什么？”现场喧闹声不断，同学们热烈的交谈声、音响的音乐夹杂在一起，充斥着女生的耳膜。 “我说！去！给！他！送！平！安！果！”章筱栎吼着嗓子一字一句说道，话音刚落，章筱栎注意到讲桌边上的声响，立马被热闹的人群吸引过了注意力。 “哇！班长要给我们每个人都送一个平安果耶！”章筱栎听清周围的吵闹声后，满眼惊喜地说道，“我去要平安果！” 说时迟那时快，章筱栎一溜烟蹦离了苏文身旁，留下苏文站在墙角与墙壁面面相觑。 “每个人都有哈！一人一个苹果，没领的都过来拿！”宋昱站在讲台上，用话筒与闹哄的学生群体交流，音箱里传出他清脆的嗓音。 邓家明与沈常棣围在讲台上，两人帮着宋昱分发送给全班同学的平安果，忙得不亦乐乎。 “给！班长大人请客！随便拿！”邓家明大咧咧朝过来领平安果的女生说道。 “谢谢！” “你小子真有钱银啊！还真买了两大箱红富士来送给大家！”邓 家明光说还不行，一手拿着苹果，一手不忘捶宋昱肩膀一拳。 “呵呵，”男生随性一笑，拍了拍邓家明肩膀，“你帮我发着吧，辛苦你了！苹果有剩，到时候归你们俩！” “诶……”邓家明本想说什么，一个音刚发出喉咙，说话的对象转眼间消失在了混乱的人群里，管他三七二十一，邓家明见着站在他身边的人影，忙不迭地把一个个平安果递过去。 苏文把章筱栎送的平安果塞进了桌洞里，手里捧着自己用红色爱心包装纸精心包装的平安果踯躅不前。教室里温度太高，苏文两手手掌心渗出细细麻麻的汗珠，心脏随着教室的吵闹声砰砰直跳。 关了灯的教室除了讲台上的聚光之外一片黑暗，只有彩色炫灯打在人身上时一闪而过光亮，苏文站在墙边，卯足了劲朝围在讲台边上的人群中眺望，期冀能从哄乱的人群中找出章筱栎的身影。 “嗨！苏文？”女生耳旁冷不丁传来男生熟悉的声线。 “嗯？”苏文侧过头去，白色彩灯从男生脸上一闪而过，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亮。 “喏，平安果！”宋昱笑着，朝女生递去了一个平安果。 “谢谢！”苏文惊喜地望向男生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身影，“给全班同学送平安果，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班长了！” 黑暗中，男生微笑的脸庞晦暗不明。 “苏文！走啦走啦！”章筱栎咋咋呼呼的声音不知从哪处响起。 苏文左右环顾了一圈，并没见着章筱栎的身影，手臂上出现拉扯的力道，苏文连忙抱紧了怀里的两个苹果。 “谢谢班长！有事先走啦！”被章筱栎拖着走出教室前，苏文不忘笑着对宋昱说道。 “哎呀！苏文，刚刚不好意思哦，我去拿班长送的平安果了，一时忘掉了你的大事！”教室门外，章筱栎委屈着一张小脸说道。 “没事啦没事啦！” “这不，我刚想起来就马上过来找你了！”章筱栎吐了吐舌头，拉着苏文的胳膊便往一班的教室区域走去。 “我……我……我……”苏文用脚后跟着力向后牵扯，企图挽回章筱栎拉扯的方向，满心的话语到了嘴边却成了语无伦次。 章筱栎停下来，神色严肃道：“我什么啊？现在已经不早啦！” “我……我……还没准备好……”苏文咬了咬唇，心跳得如同打鼓。 “呐，这不是准备嘛？”章筱栎指了指苏文怀里抱着的红色爱心包装纸包就的平安果，眨了眨一双大大的杏眼。 “这个我帮你拿着！”章筱栎直接从苏文手里拿走了另一个平安果，空着的手推了推苏文的后背，“走吧！相信你！” 两手捧着泛满桃心的平安果，苏文的脸在冬日的夜里红成了一个苹果。 章筱栎去往一班门口请同学帮忙喊出季鹤鸣，苏文站在一班走廊上心跳如鼓，对着对面北区教学楼教室窗口闪出的灯光一次次呼气吸气。 “请问你是？”季鹤鸣款款从一班教室中走出来，对着眼前面善 的女生仔细地回想，“找我有事吗？” “有事啊！”章筱栎大胆地往男生白净的脸庞上瞟，笑得一脸邪恶，章筱栎指了指走廊栏杆前苏文的背影，“喏！她！” 季鹤鸣被陌生女孩看得心里发毛，循着女生手指的方向，季鹤鸣发现了栏杆前女生熟悉的背影。那个瘦弱却步履坚定的背影，早在某个红色夕阳染透天际的傍晚深深刻在了他心里。 章筱栎看好戏似的瞅了瞅男生出神的眼睛，连蹦带跳地拍了下苏文僵硬的肩膀，留下一句“我走啦”便一溜烟溜进了自班教室。 “嗨！”沉默许久，季鹤鸣终是主动开了口。 明明苏文是那个前来表达心迹的人，此刻却出奇地沉默，手心里冒着冷汗，腿上仿佛注了铅停在原地。 苏文咬咬牙，机械式地转过身子，捧着平安果的手无处安放。 “苏文？找我有事？”男生睁大的眼睛里闪现着惊喜，随后却以惯常的疏离代替。 “我……平安果……”，女生脸上扑腾起一圈红晕，一双含羞带怯的眼睛瞄了男生一眼，便迅速低垂下眼眸，声如蚊蚋般细小，紧张得一句简单的话也表述不清。女生咬了咬唇，仿佛用尽浑身气力说出那一句“送给你！” 在女生目前16年的人生里，从没有一个人让女生满心惬喜，走廊上装作无意间路过男生的班级，透过玻璃窗却能在一堆陌生的面孔中，捕捉到那一张有着清冷棱角的侧脸。 从没有一个人的微笑让她感觉到世界如此温柔，连冬日里的暖阳都不及他眼角温柔的浅笑半分。 从没有一个人给予的信任如水拂面一般轻柔，我就是相信你，没有为什么。明明相识甚短，相知甚浅，但他就是无条件信任着自己。 从没有一个人从面对面相逢时的点头一笑，到擦肩而过时眼角余光的暗暗追随，让女生第一次体会到心脏没来由加速跳动的悸动。 连女生自己都忘记了，从何时开始，喜欢在人群中偷偷遥望他的背影，喜欢假装不经意路过他的班级瞟一眼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喜欢每一次擦肩而过时彼此望向对方眼睛相视的一笑。 喜欢每一次低眉浅笑时心底里洋溢着的满满的幸福感，哪怕那幸福只是由自己亲手构造而来。 呐，我放下了我所有的自尊与骄傲，含羞带怯来到你面前，第一次同男孩表达朦胧少女情愫，把寄托所有少女心事的平安果送给你。 平安夜的夜里灯火辉煌，教学楼充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吵闹声。时间仿佛定格在女生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上，同样定格的还有男生充满震惊而呆滞的眼神。 女生捧着平安果伸出去的手忐忑地举着，平安果包装纸上红色爱心在走廊白色的灯光下极其亮眼，刺得女生一颗心频频羞赫不已。 一阵冬风吹来，少女红透的脸颊被凛冽的寒风包裹着，阻挡了毛细血管扩张带来的热量。空中飘来细细碎碎的雪花，打在少年晦暗不明的眼睛上。 雪停了没多久，又开始下雪了呢。 空气，仿佛定格一般僵滞。 第五十二章：一梦惊醒 平安夜过后，雪花再一次光临g省这片南方的土地。雪花却不似先前下得凶猛，反而不急不缓，如春天的柳絮飘飞。走在雪色未褪的校园小路上，面对这细小的雪花，不撑伞也不用担心会被雪氲湿。 玻璃窗上画着的圣诞彩喷还未脱落，恰好冬日里空气冷冽，彩喷仿佛被冻住一般粘在透明玻璃窗上。经过前一晚的狂欢，圣诞节到来时学生们的兴致显然萧索了许多。教室地面经过前晚简单的大扫除，依旧残留着些许狂欢混乱的痕迹。前一晚睡得晚，同学们纷纷睁着一双困顿的眼睛，赶忙把自己拉回狂欢的放肆，投入到一如既往的学习之中。 苏文也顶着一双熊猫眼，节日里丝毫没有过节的快乐。 依旧是沉默。 章筱栎对于苏文的沉默万分不解，每每有空了逮着苏文便要问她平安夜那晚的事情。 “诶，苏文，你倒是说句话啊？到底怎么了嘛？”章筱栎追在女生后面依依不饶。 苏文扯了扯嘴角，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面对章筱栎的穷追不舍，“都说了，没什么啦！” “那他是什么反应？”章筱栎脸上露出懊悔的神情，“是不是……被拒绝了？” 苏文不置可否，不敢去触碰那晚僵滞的回忆。举着平安果的双手尴尬地立在空中，既得不到回应，说出去的话做出去的动作也难以收回。每每想到那白炽灯下红得刺眼的爱心包装纸，女生羞赫得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算是那样也不要紧的嘛！”章筱栎极力安慰着，“你先前也说了的，确实有那种情况存在，但是去做了，才会知道真相如何啊！也不会让自己后悔，你说是吧？” 苏文笑了，笑容中带着某种羞耻的苦涩，“嗯，所以啊，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啦！” “真的吗？都怪我，出的什么馊主意啊！现在咱们应该以学习为主，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章筱栎小心翼翼地看着苏文，生怕说了什么伤人的话再给女生雪上加霜。 “没事的，都过去了。”苏文释然般笑了笑，“要不是这样，我可能还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呢，现在也好，认清了现实，也从幻梦中清醒了过来。” 当雪花席卷着夜风向呆站着的两人身上吹来，空气愈渐僵滞的那一刻，女生伸出去无法收回的手也愈渐僵滞。一切尽在不言中，周围升腾起的尴尬氛围告诉女生心中那个不争的事实。说来也奇怪，第一次以如此委婉的方式同男孩表白，苏文关心的不是对方是否同样悦爱自己，而是空气僵滞的那一刻，自己无处安放的敏感的自尊心。 不好意思，你的苹果我不能接受…… 我……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男生清冷的话语随着雪花飘落在女生的耳膜，一字一句铿将有力敲打着女生的耳膜，一字一句打破了两人僵化的局面。 女生脑海里蓦地闪现前些天楼梯拐角处的一幅画面，帅气的男生怀里抱 着一叠作业本，下楼梯时也不忘与身边的女孩相视而笑，男生身旁的女孩有着一幅姣好的面容，洋娃娃一般精致的脸庞笑起来时令人如沐春风。两人走在一起，与雪白的天地相映成趣，甚至美丽的皑皑白雪也成了他们的衬托，连背影看起来都如许登对。 明明心中早已有预感，为什么还要来自讨没趣？女生低头看着鞋尖，早已忘记了自己来送平安果的初衷。风飒飒地吹，凛冽的冬风拍打着女生羞红的脸。 女生紧咬着嘴唇，努力低着头不去看男生清冷的双眸，那一双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如今对着她时已是冷漠的疏离。眼角余光能够瞥见一班教室门口挤着三五个看热闹的陌生面孔，一瞬间，女生突然体会到当众衣不蔽体一般席卷而来的羞耻感。 除了低下头转身离去，她再没有其他能做的事情。呼呼的冬风在耳边吹着，教学楼的喧闹被女生抛在身后。平安夜那晚，苏文没有参与班级联欢晚会最后的狂欢，披着平安夜飘来的雪花，直接一路狂奔回了寝室。没有同任何人打招呼，以至于后来章筱栎到处瞎转悠寻找苏文，甚至错过了闺蜜许乐秋送来的平安果。 那些对平安夜受挫的苏文来说都不重要，当苏文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宿舍里，期冀把那羞耻的记忆抹去似的啃那个未送出去的平安果，羞耻的委屈被女生一一咽下，冰冷的苹果穿过咽喉，苦涩的滋味悄然泛起。 早在回寝的路上，苏文一路被风雪侵袭，刺骨的寒意更让苏文从幻梦中苏醒。清醒过来的女生甚至丝毫不了解自己当时最初的想法，为什么要去做那样一件自以为是的蠢事？明知事实摆在眼前，却依旧飞蛾扑火般自取其辱？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各种词汇纷纷攘攘涌入脑海，自尊心受到的羞耻已让女生看不明白自己，乃至于情窦初开时最初的点点心动也瞬间荡然无存。 喜欢一个人是何种滋味？16岁的苏文并不全然明白，但在那个寒风吹彻的夜晚，风雪萧萧下，一梦终是惊醒。 对于季鹤鸣，她并未真正地喜欢。而真正的喜欢是什么，苏文尚未领悟。人生路漫漫，绯色心事终非生活的主色调，幻梦惊醒过后，生活依旧得向前。 第一次的情窦初开尚未长出枝芽，便夭折在冰冻的土层里，说不上遗憾，更说不上心碎，女生最后反而觉释然。 反倒是章筱栎这个局外人忧心忡忡，忙前忙后，嘘寒问暖。对于苏文的解释，章筱栎依旧半信半疑：“你这样想也好，其实也没什么好伤心的，不就是一个男孩子嘛，你以后肯定能遇见你的真命天子的！” “你呀，我本来也没想怎么样，你总怂恿我去表白，把好感无限放大，其实事实并非如此，时机本来也不对，”苏文说着责怪章筱栎出馊主意的话语，语气里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味。像是说给章筱栎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更何况……我觉得我可能没那么……喜欢他，真的不至于……” “苏文，我 错啦我错啦！”章筱栎抱着苏文的胳膊摇了摇，“都怪我八卦心太重，没考虑那么多，光顾着怂恿你了！” 苏文宽慰地笑了笑，“没事啦！过去就过去了。” “好吧，”章筱栎瘪了瘪嘴，跟着苏文往前走去，“那你现在是去干嘛？” 苏文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喏，平安果啊，我给我闺蜜送去，你不是说昨晚我走后，她来我们教室找我，没找到我，她有些失望吗？” “就是啊，她过来的时候脸上都写着失望两个字呢！”章筱栎回忆着前晚与许乐秋碰面的景象，睁着一双大眼说道。 苏文不禁蹙眉，“也可以理解，平时我们俩就缺乏沟通，好不容易到了平安夜，我都没送她苹果，她还过来送给我了，还找不到我人……我确实没考虑到她的感受，最近忽略了她好多……也不知道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你现在给她送去也不晚嘛！她应该不会生你气的！”章筱栎一向是乐观派，笑得一脸纯真无邪。 “但愿啦！”苏文笑了笑，又不免担忧道：“其实她也挺敏感的……” “好好解释一下就没事啦！”章筱栎看着苏文往数字越大的班级走廊走去，不禁疑惑丛生，“苏文，你怎么往那边走？走这边不是更近吗？我记得你朋友在19班呀？” 章筱栎指了指一班走廊的方向，望着苏文的背影满心疑惑。 苏文闻声停在三班走廊上，微微往章筱栎所在的二班走廊侧了侧身子，她没有回过头去看章筱栎疑惑的眼睛，声音轻轻向章筱栎传来，“我就走这边，先走啦！筱栎你回教室吧！” 话音刚落，苏文转身离去，留下章筱栎对着女生愈渐走远的背影面面相觑。章筱栎后知后觉，望了望苏文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一班的教室门窗，忽然明白了女生绕行走远路的原因。 章筱栎不明白苏文心底所想，却猜出了个大半原因。假如让章筱栎经历一回表白被拒的事件，大咧咧的章筱栎或许依旧没心没肺，管他三七二十一，该怎样过活就怎样过活，她可不管他人的眼光和看法。可是苏文不一样，敏感如她，自尊心强如她，也许苏文嘴上说着释怀了想开了，实际上内心依旧存在那么一道伤口。这么想着，章筱栎心底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苏文绕了教学楼一大圈到达北区的19班，气喘吁吁喊了个19班的陌生同学帮忙叫许乐秋出来，一见到许乐秋，苏文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小秋……我……昨晚我有事先回寝室了……我……我给你准备了平安果的……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忘记送给你的……呼呼……” “小文，你先别说啦，你跑过来的么？这么喘？”许乐秋先前还置着气，打算不给苏文笑脸看，一见着苏文气喘吁吁的样子，心便软了下来，被忽视的委屈也霎时烟消云散。 “好吧，那我接受你迟来的平安果！”许乐秋眨了眨眼，接过苏文递来的平安果说道。 第五十三章：喜欢是两个人的事 “你不生我气就好啦！”女生气息逐渐稳定下来，“昨晚实在是有事走开了，你的苹果我可早就准备好了的！” “什么事啊？”许乐秋笑着问道，眼睛里透露出八卦的气息。 “没什么啦！你别乱想，”苏文不自然地笑了笑，不想在许乐秋面前暴露自己的糗事，连忙转移话题吸引许乐秋注意力，“对了，你昨晚肯定收到了不少平安果吧？” “嘻嘻，还好呀！”许乐秋晶亮的眼睛里透露着少女满满的自信，“小文你呢？你后桌那个喜欢你的男生有没有给你送平安果？” 周彦宏么，苏文似乎很久没有注意过后桌那个男生了。一个学期即将过去，连苏文这种胆小的性子也因为社团的活动，慢慢变得胆大起来。而周彦宏似乎还是原来初见时的样子，白净得阴气十足，性格胆小羞怯，害羞时像个扭扭捏捏的女孩子。 苏文始终不明白，周彦宏女里女气的性格怎么会和大男子主义又痞气十足的沈常棣相交甚好。周彦宏与沈常棣同为两个不同的极端，看似截然不同的两人，平日里却比同任何人都要好，按照宋昱与两人打闹时说的浑话那就是“你们俩不会是一对吧”。两人看似极不搭调，旁人看来却是患难之交般情同手足。 道不清，说不明，苏文只觉奇怪，亦不想深究。对于后桌两位男生两个极端的性格，苏文不敢苟同，既不喜欢接近，也不想搭理他们的搭讪。久而久之，沈常棣拿待他们冷漠如冰山的苏文没辙，后来为学习忙碌起来，他也懒得为周彦宏鞍前马后追求苏文了。 正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周彦宏作为追求者反倒扭扭捏捏，不急不躁，沈常棣反而时常怒其不争，各种主意出尽，周彦宏就是如一座大佛一般岿然不动。 所幸，他们的高中生活里恋爱并非唯一追求，学习的时间占据了3/4的日常，周彦宏与沈常棣学习成绩均在年级前五十之列，抛开性格因素，两人作为学霸对于学习亦没有丝毫怠慢，在这点上学习成绩在班上处于落后边缘的苏文每每自愧不如。 少了沈常棣的骚扰，苏文的学习生活过得平静如流水。时间久了，苏文转身把试卷或习题下发至周彦宏桌上时，偶尔目光对视，苏文淡漠如初，却没了原先被周彦宏喜欢着的难堪与窘迫。男生眼神不再羞怯地闪躲，反而多了几分坦然。这让苏文自然而然地认为，彼此之间只是普通前后桌的关系，不存在喜欢或反感、暧昧或不适。 苏文以为时间的远去终会冲淡周彦宏对自己所谓喜欢的情感，三分钟热度减退，两人就只是普通的前后桌关系。苏文却不想，平安夜那晚，一向羞怯的周彦宏站在了她身旁，结结巴巴地说出那一句：“苏文……这……这……这个平安果……我送给你的……希望你收下……我，我不求你答应我什么……我只是想送给你……希望……你……你不要介意……” 苏文对周彦宏并不反感，当男生颤颤巍巍朝她递来一个包装精良的平安果时，苏文如果说 自己不感动那一定是假的。但是感动归感动，苏文想起自己平日里对待周彦宏的冷漠，再想到章筱栎“男女之间不能随便送平安果”的说法，便无须多考虑。 “谢谢你的心意，我很感动，很开心，但是，我真的不能收你的苹果……”苏文发自内心给予了周彦宏一个真诚的微笑，拒绝他人时干脆利落，却也不失柔软的力度。 “……好吧。”有一丝丝失落的情绪从周彦宏眼里一闪而过，大概对方早已对于苏文的拒绝习以为常，男生并没有表现出过多被拒绝的感伤来。 拒绝了别人，同时也被他人拒绝。生命的轨道是一个圆，兜兜转转，最终回到原点。 今年的平安夜过得真是充实。苏文忍不住自嘲地想道。 “嗯，算是送了吧，”苏文轻轻笑了笑，“不过我没要。” “他对你还真是不死心呢！”许乐秋漂亮的大眼睛两眼放光，反倒赞叹起来，“看来他是个痴情郎！” “痴情挺好的，不过用错了人就不好了。” “话也没错，但你总不能因为你不喜欢人家，就让人家失去喜欢你的机会啊，”许乐秋想了想，“我最近看到一句话来着，好像是‘我喜欢你，与你无关’，感觉差不多是一个意思吧～” “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与他无关呢？”苏文看向另一端的教学楼，视线逐渐涣散起来，“我觉得喜欢是两个人的事，一厢情愿的话，注定有一方要经历失望与伤心，另一方却理所应当逍遥自在，这样还不如不要喜欢的好。” “小文你感想怎么这么多？”许乐秋重新八卦起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没有啦！”女生蓦地窘迫起来，“还不是你先说起来的！我还要问是不是你有什么事呢？” “我能有什么事啊？”许乐秋抬头望了望走廊的天花板，叹了口气，“我最近都在努力学习啊，这不最后一次月考马上要来了吗，我得努力考进文科重点班！” 苏文精神受到了振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这几次考试你的成绩进步了许多！” “嗯，到时候咱们相约文科班！”许乐秋对苏文甜美一笑，“不过话说，那你有没有送苹果给男孩子啊？比如你那个小班长？我看你们处得挺好啊，经常远远看见你们俩一起呢！” “啊，小秋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我没给他送平安果啊，”苏文恍然大悟般想起这事，霎时间胸腔里竟涌来某种愧疚之感，“他给我们班每个人都送了一个平安果呢！” “这么好的嘛？我怎么没碰到这么好的班长啊！”许乐秋不由得激动起来，眼里尽是艳羡的神色。 “对啊，我以前也没见过这么好的班长！”苏文惬喜道：“他人缘好，应该也不缺我这一个吧？” 平安夜的事就此划上了句点，节日狂欢暂时告一段落，圣诞节刚一结束，教室玻璃窗上的圣诞彩喷还顽强地屹立着，更大的节日即将来临。 很显然，学校对元旦的重视远远大过于西方的圣诞节，对于圣诞节的庆祝，校方只允许各个班级在平安夜那晚小范围地庆祝。而对于元旦，校方任命学生会联合指导老师，大张旗鼓举办全校性元旦文艺晚会，从31日中午开始至1日凌晨结束一年一度的通宵游园会，每年都是学生们对元旦这一传统节日的期待。 “那游园会是干嘛的啊？”苏文宛若好奇宝宝附体，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问章筱栎。 章筱栎头上戴了顶毛茸茸的帽子，站在走廊上时不时对着两只拳头哈气，“游园会啊，就是玩呗！” “怎么个玩法啊？” “听说博德中学的元旦游园会蛮好玩的，之前我一个表姐就是从博德毕业的，她说游园会除了学校举办的元旦晚会，最好玩的是每个班级的主题节目，就是每个班级到31日那天都会弄成主题教室，每个班的主题还都不一样，有的是美食party，有的是放电影，有的是cosplay，有的是ktv，有的是舞厅，有的是鬼屋，还有啥来着……”章筱栎转了转眼珠子，撑着个脑袋想了想，“啊！我表姐说居然有的班级主题是学习交流，一群沉迷学习的学霸或苦于提升学习成绩的学渣坐一起交流学习心得！这真是特别奇葩了吧！” “感觉游园会好好玩啊！”苏文在章筱栎绘声绘色的描述下想象着游园会的热闹氛围，“的确有点特别了，像我这种学渣，我可能要去看看学习交流主题教室呢哈！” “你哪里学渣了啊？”章筱栎瘪了瘪嘴，“能保持年级前一百名也很不错的好嘛！虽然在我们这种尖子班是倒数，但是在其他班也能轻轻松松碾压一大波人好吧？尤其是你语文和英语，回回考试都是在年级前五的好吧？” “嘻嘻，说得也是，不过也可以去跟学霸们交流交流啊，学习学习他们的经验。”苏文羞涩地笑了笑，对于章筱栎的鼓励很是受用。 “嘿嘿！我要第一个去做美食party主题的班级！”章筱栎舔了舔嘴唇，一脸向往地说道。 苏文猝不及防被章筱栎逗笑了，“哈哈，你不是说冬天长了肉，要减肥么？” “减个毛线的肥啊！”章筱栎哼哼了两声，继而龇着牙说道：“元旦就算了，过节嘛嘿嘿！可以放纵一下！” “那好吧，可以好好期待一下！不过，要通宵？”想到这，女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你傻啊，怎么可能通宵嘛，也就是到零点，最迟不会过凌晨一点！学生第二天还是得上课的诶！”章筱栎张大了嘴巴，攥着小拳头对着哈气，大有一口吞的姿态。 “你是要把你的拳头吃了么？”苏文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章筱栎戴着粉色毛线帽，一张小脸显得更加肉嘟嘟了，一边哈气一边气鼓鼓地说道：“哼哼！学校在融雪啊，比下雪的时候还要冷！” 临近元旦，积了大半个月的雪开始融化，校园里一派热闹却又萧肃的寒冷之气。 第五十四章：两个活宝 雪不再下个不停。 圣诞节过后，校园里一大片一大片的积雪开始融化，积雪化成的水在水泥地面上四处流淌，雪水汇集流入地势低洼处时，如涓涓细流潺潺落下。原先完好雪白通透的积雪，融化时反倒坑坑洼洼，变得不堪入目起来。 教学楼前的雪松也开始融雪，原本覆盖在雪松之上的积雪犹如被人恶意戳了洞，松针上不断滴落水珠。雪松下起了树雨，反而成为一道美景了。 融雪时，温度的确比下雪时低了十几个度，走在校园的小路上，时时能被刺骨的低温侵袭。 苏文和班上话剧演出团的同学一道走在校园的路上，前往学生活动中心的空教室排练话剧。裹了裹身上单薄的冬季校服，苏文心想等回到寝室或许还要再添一件毛衣。 元旦的脚步越来越接近，文艺晚会的话剧演出排练也愈加频繁了起来。 “同学们辛苦了！这几天排练力度加大，辛苦各位同学了！再坚持坚持就好！”活动室里，作为班长的宋昱站在演出团面前动员道。 “练得也差不多了吧？还有好多作业没写呢，马上都要期末考试啦！”演出团里女生嚷嚷道。 “就是啊，天天排练，像我们这些戏份不多的，来排练不就是浪费时间嘛！” “最后一次月考也关系重大诶！我前一次考试没考好，就指望这次考试多考点分了！这可好，现在天天排练！看书都没时间了！” 一时间，同学们的抗议之声愈演愈烈。 “嗯，排练是差不多了，也不会耽误大家很多时间的，这个可以放心！不过还需要多加练习，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嘛！我们力求在元旦晚会上发挥出我们最好的水平！”男生笑容阳光而温和，对待不耐烦的同学十分有耐心，“同学们表现得都非常好，晚会时只要正常发挥就没问题了！相信我们是最棒的！” 苏文早已把台词烂熟于心，话剧的演绎也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排练逐渐纯熟起来，只是想到元旦晚会那晚，女生将作为班级的一名重要代表，在千人观众的舞台上表演话剧经典片段。每每想到台下千双眼睛的目光，苏文的心忍不住砰砰直跳，手心里直冒冷汗。 “苏文，你刚刚怎么啦？居然还忘词了！”话剧演出团里一名饰演丫鬟的女班委谢莹莹不满地说道，“这都没几天就要上台表演了，你怎么还是演成这样？女主角的戏份可是最重要的啊！哪能像你这样怠慢？排练的时候都不知道认真点！” 苏文眉头轻皱，眼里尽是惭愧之意，道起歉来也是细声细气，“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 谢莹莹最见不得苏文睁着的大眼里流露出惶恐与委屈，那副我见犹怜、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自己被她欺负了似的。谢莹莹心中不快，轻哼了一声，“得了！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演女主角，演得好坏，这可是关系到我们全班人的荣誉啊！跟我可没多大关系！我是为了咱们班级的荣誉，才会对你的表演提出意见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对方心直口快的话语指向“为班级荣誉”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但苏文敏感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女班委的处 处刁难绝非只是单纯的为班级荣誉。借着班级荣誉为由，时不时数落数落苏文一顿，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当初班委商量选角时，自宋昱提出由苏文扮演林黛玉这一主要角色，反对者之中尤谢莹莹为甚。起初苏文只以为是自己人微言轻，后来从其他女生的闲谈中得知，在苏文加入演出团以前，谢莹莹曾经主动请缨，申请由她来扮演林黛玉一角。宋昱最先做出了否决，作为班长，宋昱一直秉承客观公正的态度处理班级各项事务，否决谢莹莹的提议，并非针对谢莹莹本人。不光是宋昱，其他班委也一致认为谢莹莹风风火火的个性不适合扮演弱柳扶风、多愁善感的林黛玉。不过按谢莹莹自己的话来讲，她个子娇小，脸长得也不赖，自我认为外形上符合林黛玉的设定。 谢莹莹当初自信满满地自我举荐，却被身为谢莹莹后桌的邓家明无情打击了一通，“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就你155的个子，确实身材娇小了，可是人林黛玉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懂不懂？真搞不懂你哪来的自信了！” 邓家明笑得前俯后仰，“谢莹莹啊，我看你去演个小丫鬟还差不多！” 邓家明从来心直口快，说话总是一针见血，从不给他人留一点回旋的余地。本以为是同学损友间亲切的调侃，却不想谢莹莹大为恼火，会议还未结束便摔门而去。最后还是宋昱出马，各种好话和道理说尽，谢莹莹才勉强消了气，与邓家明的口水战却并没有消减。 选角风波过后，班委一致提议谢莹莹饰演个性直爽泼辣的大丫鬟晴雯，晴雯在话剧中却是个酱油角色，谢莹莹不免心生不满，表面上却也大大方方接受了众人的提议。 在这件事上，苏文作为一个局外人本与此毫无关联，但在后来的话剧排练中，苏文明显察觉到谢莹莹对自己的不满，那是女生对女生的一种特有的敌意。 一如如今排练现场谢莹莹借着“班级荣誉”为由，逮着机会便数落苏文一通。苏文除了瞪着无辜的双眼，一句强势点的回应也说不出口。 “苏文怎么了？用得着你老是这么数落人嘛？”章筱栎在一旁气呼呼为苏文打抱不平。 “谢大脚你就少说两句吧！”邓家明不耐烦地冲谢莹莹嚷嚷了一句，“谁还不会走个神啊？又不是真正的演出！” 被邓家明唤作谢大脚的正是女班委谢莹莹，开学初填报军训服装尺码时，谢莹莹因为填报的38码军训解放鞋，被邓家明这个好事者看了去，甚至大肆嚷嚷起来。谢莹莹本是个身材娇小的小女子，奈何却要穿38码的鞋，在一众女生35码、36码的衬托下，显得尤为醒目。 155的身高配38码的鞋，邓家明抓住这一笑点，时不时嘲笑谢莹莹“脚大江山稳，手大掌乾坤”，“谢大脚”的外号自然是由邓家明传来。为此，每每听到从他人嘴里说出“谢大脚”三个字，谢莹莹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把邓家明碎尸万段。 “邓家明你说谁大脚呢！”谢莹莹气得要吐血，咬牙切齿便朝邓家明追打而去，“你妈才大脚，你全家都大脚！！” “你真聪明啊，我妈的确脚大，我家里人也个个脚大，不过我 妈脚再大也就穿37码！”邓家明一边躲避女生的追打，一边回头得意洋洋道，“忘了跟你说，我妈个子还是165哦！净身高哦！” 谢莹莹忍不住彪了句脏话，“靠！你妈165，怎么会生出你这个矮婆子来的？你恐怕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吧？嘴这么臭！” “矮婆子？你是说你自己吧？本少爷我再矮也比你高了个近20厘米啊！”一山更比一山高，邓家明怼起来人来丝毫不嘴软，“我嘴臭？难不成你啥时候还偷亲过我？哈哈哈！谢莹莹你是不是暗恋我？不然怎么知道我嘴臭不臭？” 一席话堵得谢莹莹又羞又气，少女的脸庞蹭蹭红了起来，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谢莹莹仿佛给自己挖了个坑，怼邓家明没怼成，反倒挖了个巨坑给自己跳了。谢莹莹无计可施，越发气急败坏地追打邓家明，“鬼才暗恋你！m的暗恋你全家啊！死邓家明！你等着！” 活动室里喧闹一片，男生嬉皮笑脸满教室绕着跑，女生气势汹汹宛若一只原地爆炸的火药桶。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同学们只顾着哄堂大笑，一个个都哭笑不得起来。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闹了！”最后仍旧由宋昱制止两人的打闹，“谁都少说两句！我们继续排练啊，邓家明你小子别老给同学取外号，要懂得尊重同学好吧？” “我尊重同学啊，这不是玩得好才给取外号嘛！我们这是……亲密！”邓家明涎眉邓眼，顽皮地说道。 “谁跟你玩得好？谁跟你亲密了！”谢莹莹瞪着大眼气势汹汹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臭不要脸！” “好了，别吵了！”宋昱温和却不失威严地制止了场面的再度吵闹，“先给大家说个事，我和萧诗婕商量好了，今天不是正好是周五嘛！我们下午放学后先把租好的戏服拿回来，明天我们在萧诗婕家里定妆，弄造型，再穿着戏服排练一遍！再之后就是元旦晚会当天的彩排了，也没几次排练的机会了，所以大家好好珍惜这几次排练的机会！” “哇！终于可以穿古装了！”章筱栎高兴得手舞足蹈，“不知道租的衣服好不好看呐！” “这个放心，我们都是看了好几家演出服装店的，租的质量都很好！”男生笑着说道。 “是啦！大家放心，我们还和店家说了，等我们去拿衣服，衣服都是洗好了的！”萧诗婕落落大方地笑着，眉宇间的确颇有几分宝钗的模样，“明天大家来我家做客，一起化妆定造型！大家只管人过来，化妆品什么的都不用带，我家都有！” “哇！太棒了吧！”演出团里女生欢呼道，“好期待啊！” “哼，我倒是蛮期待邓家明的刘姥姥妆！”谢莹莹借机嘲讽邓家明一把，想到邓家明那张丑脸被化得稀奇古怪，谢莹莹心情忽然大好起来，“肯定丑出新高度！哈哈哈！” “丑你妹！”看着谢莹莹自娱自乐般捧腹大笑，邓家明倒也不恼，依旧嬉皮笑脸，“有本事你来演刘姥姥！你敢演我就喊你妈！” 谢莹莹笑得肚子疼，蹲在地上连忙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别！我可演不了！我是美少女，可不是老奶奶！被你喊妈我估计得折寿！” 第五十五章：冬日暖阳 冬日夜长日短，七点左右天际方呈现出亮白，苏文同章筱栎七点才起床，准备七点半一起乘公交去往萧诗婕家中。 章筱栎周末本是要回家的，恰逢话剧排练，定妆的日子定在周六，章筱栎索性留在学校，正好可以陪着苏文一起。苏文平日周末回不了县城的家，平常又总喜欢窝在寝室或图书馆看书，每每出门逛街都是章筱栎苦口婆心劝导，撒着各种娇拉着她出门。章筱栎真担心苏文会就此闷坏了，但很显然，一个学期即将过去，苏文也丝毫没有闷坏的迹象。 周六的校园显得十分冷清，校园里各处的积雪融化得差不多了，一眼望去看不到完整的白色。灌木丛光秃秃的枝丫上滴着雪水，土壤之间还隐约藏着些未融化的积雪。脚下的土层被一场大雪冰冻过后，变得异常僵硬起来，走在室外，苏文很快感觉到自己脚尖的冰凉。 苏文和章筱栎都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寒冬腊月，融雪的天气越发寒冷。深冬的早晨，天际隐约浮现夜色，呵气成霜，与外界空气接触不到一会，女生们的脸颊便被冷空气冻得如寒冰。 “好冷啊！”苏文搓着手，不断往手上哈着热气，手里热乎了再搓搓冰冷的脸颊。 “对啊！还是呆在被窝里舒服！”章筱栎裹紧了她的羽绒服，脖子埋进了羽绒服深深的衣领里，章筱栎本就头戴着粉色毛线帽，脖子一缩，苏文在她身旁都要低下头去才看得到女生裹紧的脸。 如此紧包还不够，章筱栎用围巾裹住了脖子和半边脸，嘴里瓮声瓮气道，“我都不想去了！冷死人的天气，还要往外面跑！在家里睡懒觉多好啊！” “我都要看不到你啦！”苏文对着手指哈了哈气，“也就今天啦，后天晚上就要上台表演了诶，我们加油，坚持一下！” “嗯！到时候看你的咯，反正我是去打酱油的！”章筱栎抬起头，全副武装的身体只露出围巾上方的两只大眼睛，苏文看得到章筱栎一对月牙中的笑意。 走出校门，苏文一眼便瞧见校门口穿着黑色羽绒服的身影，男生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修长的双腿自然着地，低着头捣鼓着手机。 “叮咚！”苏文兜里的手机响起qq消息提示音。 男生闻声抬起头，两人的视线恰好狭路相逢。冬日的校门口，冷空气肆意游动，男生清亮的眼眸中带着欣喜的笑意，正打量着女生冻红了的脸颊。 “宋昱？”苏文惊喜地问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回家了吗？” 男生一手扒下围着半张脸的灰色围巾，彻底露出微笑的脸庞，“来接我们林妹妹和湘云姑娘啊！” “哎呀妈，真是冷死我了！”宋昱身后突然响起邓家明咋咋呼呼的声音，苏文和章筱栎这才注意到男生背后的人影。 邓家明一把跳下自行车后座，两只手依旧如东北大汉一般交叉放在衣袖里，咧着嘴便笑道，“早上好啊！” “早！”章筱栎笑得很欢脱，“你们来接 我们的？” “可不是嘛！”邓家明在地上跳了跳，“宋昱非得拉上我一起来接你们！冷死了！” 苏文没有理会邓家明，看向宋昱便问道，“你特意来接我们啊？难怪你昨晚qq上问我几点出发呢！’” “没有啦！反正顺路，我和邓家明也没回家，昨晚住的寝室！”男生急忙解释。 苏文一脸欣喜，“那真是谢谢你们啊！” “谢个头啊！客气干嘛！”男生转身推动了自行车，回过头来看向女生，“上来吧？” “嗯！” 苏文和章筱栎分别走向了两位男生的自行车后座。很显然，章筱栎对于专车接送很是兴奋，她一把跳上了邓家明的自行车，震得车子瞬间失去平衡，车把迅速摇摆了几下，吓得邓家明赶忙用力扶住车把头。 “章筱栎你要不要这么猛？”邓家明倒吸了一口冷气，大声嚷嚷着，“你这是多重啊？震得我车都要飞了！” 章筱栎对着男生的后背吐了吐舌头，“嘻嘻，也没多重，不好意思嘛！” 宋昱在自行车上坐定，单腿支撑着地面，女生坐上了后座，一手紧抓着后座冰凉的金属栏杆。 “等等！”男生回过头来，一团阴影迅速遮挡住女生的视线。 苏文不明就里，等抬头时冰凉的脖子上已经被热乎乎的围巾围住，坐在车座上的男生回过头对女生笑着。流动的白雾萦绕在男生白净的脸上，男生明媚的笑容倒让女生想到冬日里的暖阳。 “戴着！” 一股暖流自周围的冷空气中流入女生的心肺，女生抚摸着围巾上带有男生体温的温暖，“那你呢？” “我没事！走了！”男生没有再回头，载着女生便往前骑去。 “哇靠！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懂得怜香惜玉了？”邓家明一边踩着自行车，一边大声吼道，“怎么就不会想着把围巾给本少爷戴戴啊？本少爷也冷！早上七点不到就被你拉起来了！” “你是玉吗？”宋昱头也没回，笑着看前方行驶着车辆的马路，“走吧！待会马路上就要堵车了！早点过去，不冷死你！” 萧诗婕家在g省市中心东方塞纳别墅区，自前一天萧诗婕给演出团人员她的家庭住址时，章筱栎偷偷给苏文普及了东方塞纳别墅区的信息。东方塞纳别墅区，顾名思义，这一区域内住户均拥有各自独立的私家别墅。与普通大众所居住的商品房有着截然的不同。东方塞纳别墅区在g省市内居于别墅区榜首，聚集省内各路富豪，是g省有名的富豪区。因其环境优美，素有“都市香格里拉”之美称。别墅区与外界隔离，却也居于市中心内，无论是交通、医疗、教育以及娱乐场所，四通八达，享受着全市最好的资源。 听完章筱栎事后的介绍，苏文震惊万分。早就知道萧诗婕是城里富庶人家出生的千金小姐，却不知其家境富庶至如此之地。 等到亲眼目睹别墅区面貌时，不光是苏文，章筱栎也宛如刘姥 姥附体。光是别墅区入口的豪华已令两名女生瞠目结舌。 “哇靠，萧诗婕家境这么好的吗？”这回扮演刘姥姥的邓家明果真被刘姥姥附体了，瞪大了眼睛往别墅区里瞧。 “这确定不是炫富？还让我们来她家里玩！” 宋昱在一旁忙着与保安沟通，没顾上理会邓家明，保安语音接线联系到萧诗婕，电话里传来萧诗婕标准的语音：“蒋叔叔，这几位是我的朋友，请让他们进来吧！我马上过来迎接他们！” “你就闭上你的嘴吧！”宋昱一边带领邓家明与苏文三人进入别墅区，一边回过头来笑嘻嘻地朝邓家明说道：“这很正常啊，不要见怪！没什么炫富的说法，只是单纯邀请同学来玩，以前萧诗婕也经常邀请我们去她家玩啊！” 苏文与章筱栎跟在男生们后头，一语不发，眼睛却掩饰不住没见过世面的人吃惊的神态。 果然，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走在如乡野般平静的小路上，仿佛远离了热闹市中心的喧嚣，进入了宁静幽远的人间仙境。一幢幢简约雅致的西式别墅屹立在四方各处，每一幢别墅都带有私家花园，外围树着欧式篱笆。置身其间，苏文已然忘记先前路过了市中心车水马龙的路段。 “不好意思，我来晚啦！”不远处一条小路上出现一名清新雅致的少女，少女远远地冲他们挥了挥手，呼出的气息一遇到冷空气马上变成白雾萦绕在女生周围。 即使是寒冬时节，萧诗婕这样的女生穿着打扮也丝毫看不出寒冬的意味，站在苏文和章筱栎两个裹紧羽绒服的女生面前，两个在冬天，另一个仿佛在秋天。 自踏入别墅区，苏文看到萧诗婕家的别墅时，已经不再惊讶。三层楼的别墅小洋楼颇具欧式风格，每层楼房间落地窗外是一个雅致的阳台。别墅入口围着铁栏杆，苏文一行人还未到门口，萧诗婕家的保姆已经站在门前笑脸迎人。 换了干净的拖鞋进入到别墅内，一楼客厅宽敞明亮，文雅精巧，看上去舒适宜人。门廊、门厅向南北舒展，客厅、卧室等设置低窗和六角形观景凸窗，别墅东面是整面落地窗，透过落地窗，正好可以看到外面花园的景象。 室内暖气融融，苏文在门关处取下了脖子上宋昱的灰色围巾，折叠整齐后递给身旁的男生，“宋昱，你的围巾，谢谢你！” “你们俩不热啊？赶紧把羽绒服脱了吧，家里不冷的！”萧诗婕热情地朝苏文与章筱栎两人说道。 脱下羽绒服时，苏文倍感庆幸地想道，幸好早有心理准备，一早便穿上了自己最漂亮的针织毛线衣，要不然羽绒服一脱，苏文怎么也难以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丑陋的打底衣来。 萧诗婕招呼着苏文一行人吃早餐喝热牛奶，随后接了个电话便出门去接其余演出人员。 八点半，所有人都在萧诗婕的家里集齐。当后来的同学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观赏萧诗婕家的别墅时，苏文和章筱栎已经见惯不怪地坐着了。 第五十六章：暖意袭人 屋外冬风呼啸，室内一派暖意融融。不只是因为开了空调暖意袭人的缘故，更因为同学间热闹的氛围。萧诗婕别墅二楼的客厅里，聚集了此次话剧演出的所有演出人员。在苏文的记忆里，她从没有与集体如此亲近过。 遥想当年，热闹的人群中，总有一个眉眼寡淡的女生，从不主动融入人群，常常游离在集体的边缘。不被人注意，也不被人友好相待。除了中学时遥遥领先的学习成绩，在集体中，她是那样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 即使大扫除里自己矜矜业业干着活，周遭的同学却视她如空气；即使体育课上点名后莫名少了一个人，也没有人会关心独自离去的她去做什么了；即使下课后一个人趴在桌子上，没有去吃午饭，返回教室午休的同学们也没有一人关心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即使初三期末考试前夕，自己连续一个星期，一瘸一拐忍着痛意来教室上课，除了那个在撞车事件中作为受害者的外省转校生，时不时朝她这个肇事者投来担忧的目光，同桌半年的女生甚至没有对她一瘸一拐的腿多看一眼，更何谈一句简单的嘘寒问暖？即使在丢失重要物品后，她鼓起勇气从座位上站起，环顾四周，极尽礼貌询问同学们有没有见着她的物品，同学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主动表示同学间一声普通的问候…… 过去的人际关系，太糟糕了，苏文每当回想起，只能用“糟糕”二字来形容。 那样的记忆于苏文而言太过清晰，以至于如今置身于一片女生叽叽歪歪的吵闹之中时，总有种热泪盈眶的泪意。 女生看起来与过去并没有太大不同，扔在人群中依旧不亮眼，不爱说话的性子总让有心靠近的同学束手无策，于是在新同学中，苏文给人的印象依旧是最初的“害羞、腼腆、内向”。然而在中学时代，一个女生一旦被贴上这样的标签，想要与群体打好交道便是难上加难了，更何况被贴了如此标签的女生本身不愿过多与人打交道。但如今作为一名普通的参与者，投入在集体的范围内，安安静静，不说太多话，也不觉自己格格不入，也没有人诟病她不合群，这对她而言已经足以。 苏文坐在萧诗婕家里二楼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女生们在一堆五花八门的衣服面前兴奋地哇哇乱叫，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转过头，她也看了看正在和邓家明拿着游戏机开黑的宋昱，向男生低垂的眼眸投去了感激的微笑。如果没有他，也许自己还是初中时代的那个苏文呢？ 苏文万分感激着同男生的相遇，与一个众人仰望的优秀者成为朋友，苏文万万没有想到，更何况这个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在她诸多别扭的生活中，时常担任了引路人的角色。若不是宋昱多番鼓励，苏文不会加入文学社，更不会拥有踏上元旦晚会舞台表演话剧的机会。 “你们俩还玩呢！”萧诗婕端来一果盆新鲜的水果，冲宋昱与邓家明两人喊道，“快来把衣服分一下啊！别玩啦！” “好嘞！”男生抬了抬被细碎刘海遮住的额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宛若孩童般纯真，“马上，就两分钟！” “苏文苏文！”章筱栎在看衣服的女生堆里咋咋呼 呼喊道，“快来，这件衣服肯定是你的！” 苏文闻声而去，只见章筱栎小手拎着一件白底红领散花点缀其间的对襟长衫交领襦裙，笑得一脸灿烂。 一颗心莫名躁动了起来，苏文受到女生们的感染，对于各色各样的戏服也雀跃欲试起来。万分宝贝地捧着那件白底红领、红色碎花点缀其间的襦裙，苏文一颗心砰砰地跳着，脑海里浮现87版《红楼梦》中林黛玉的扮演者陈晓旭身着此衣的装束。忧郁的少女手执诗书，轻倚桥廊，不知想到何事眼睛看向了他方…… “这件衣服的确是林妹妹的，”萧诗婕笑着，一手轻抚着白底红领对襟长衫，看向苏文说道，“其实《红楼梦》对每个人物着装都十分有讲究，尤其是林妹妹的，我们这三幕话剧原本应该给林妹妹三套不一样的衣服，每套衣服适合的情景都不同……” “哈哈！只可惜就算我们花钱租三套衣服，你也没时间在幕后换啊！”宋昱自顾自接下了萧诗婕的话，从沙发上起身走向女生们，“所以呢，每个人只有一套衣服，在台上的话，由于时间关系，幕与幕之间的戏比较紧凑，不然也不会让大家排练那么多遍了！” “哪件是刘姥姥的啊？”谢莹莹在衣服之间翻来覆去寻找刘姥姥的戏服，“怎么没瞧见？” “谢大脚你找我衣服干嘛？又不是你演刘姥姥！”邓家明从游戏里抬起头，不忘回怼谢莹莹一句。 一句话怼得谢莹莹宛若狗急跳墙，“你你你！” “喏，就那件灰褐色的！”男生指了指最底下那件露出灰褐色衣袖的戏服。 “这这这！”谢莹莹瞪大眼睛，“这还是刘姥姥穿的嘛！衣服质地这么好，不够丑啊！” 男生轻笑起来，“就是他的，你不用怀疑！” “是啊，我们找的那家演出服装店是最好的，他们家衣服材质都很好！”萧诗婕跟着补充。 “好吧！”谢莹莹手里拎着邓家明的戏服，着实失望道，“我还以为他衣服特丑呢！” “谢大脚你就不指望我好！”邓家明这回头也不抬地哼哼。 谢莹莹朝邓家明低头玩游戏的身影扮了个鬼脸，“切！” “这是宝钗的！” “这是凤辣子的！” “这是王妈妈的！” “这是贾奶奶的！” “这是晴雯的！” “这是鸳鸯的！” “这是袭人的！” “这是湘云的！” “这是紫鹃的！” “这是宝玉的！”宋昱拎起一件戏服便分发下去，最后累得口干舌燥，捏了个果盘里的冬枣便往嘴里扔，“就这些了！刘姥姥在玩游戏，不理他！” “你妹啊！喊我刘姥姥！”邓家明头也不抬，直接一个大嗓门吼过来。 “演出没有结束前，你就是刘姥姥！”男生笑嘻嘻回怼了一句。 “哇！班长你记得这么清楚啊！每个人的衣服都记得！”饰演袭人的陈雅玲惊讶道。 “哈哈，那肯定了！每件都是我亲自挑选的！”男生满面春风，得意 洋洋地说道：“我还问到了服装店每款衣服的演员照片，那里的衣服也就是按照《红楼梦》电视里演员的服装制作的啦！” 男生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拿来一叠明信片，展示在众女生面前，“看，待会弄发型也可以直接模仿上面的！” “为了做这些发型，我和谢莹莹、李潇同学还特意看视频学习了呢！”萧诗婕笑脸盈盈道。 “哇靠，没想到谢大脚还会做发型？”邓家明又开启了嘴炮模式，“到时候别惨不忍睹上不了台！” “邓家明你个烂嘴！就没一句好话！”谢莹莹气鼓鼓回道，一张小脸气得通红。 “我嘴没烂！我是说实话啊！”邓家明两手电光神速般按着游戏机，“爷我可是个实诚人！” “切！” “好了好了！两位男生就先在客厅玩着吧！我们女孩子就先去我房里梳妆打扮了！”萧诗婕笑脸盈盈道，“走，姐妹们，拿上你们的衣服，去我房间！” “哇！诗婕你房间好大啊！”一众女生来到萧诗婕的房间，一个个都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诗婕你过的就是公主的生活啊！” 带有观景阳台的大卧室，卧室里应有尽有，精致的梳妆台，粉色蕾丝系列公主床，墙壁开关式大衣橱，室内洗手间，堆满书籍的书桌…… 陈雅玲万分艳羡道，“你的梳妆台也太大了吧？不可思议，高中生能拥有这样一台梳妆台！啊啊，我的梦想啊！” “嗯，其实大也没什么好的！”萧诗婕习惯了她人对自己艳羡与赞美，丝毫不觉有何特别之处，“我从初中开始就学习化妆啦！当主持人也都是自己化妆！梳妆台大点方便！” “要是我也有就好了！”陈雅玲对着萧诗婕房间里诺大的梳妆台自言自语道。 “这是谁啊？”谢莹莹指着萧诗婕公主床上方墙壁上的海报，“诗婕，这个女孩子长得好像你！” 萧诗婕望了望墙上与自己眉眼相似的一张面孔，思绪飘向了远方，“我妹妹啦，诗仪。” “怎么从没有见过她啊？”谢莹莹兴奋地问道，“也从没听说过你还有个妹妹！” “哈哈，因为她初中就去了英国留学啦！学艺术去了！” “哇，这么好！”这回轮到谢莹莹目瞪口呆了，“好厉害！” “嗯。”萧诗婕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敛去了思绪飘飞的面容，转身便换上了盈盈的笑脸，“我和谢莹莹、李潇三个人给你们化妆、弄发型，黛玉和湘云跟我一起！” “贾母、王夫人来跟我！”饰演王熙凤的李潇环视了女生们一圈。 “小丫鬟们跟着我！”谢莹莹大大咧咧往女生面前一跳，异常搞怪地朝自己竖起了大拇指，“袭人、鸳鸯、紫鹃过来噢！绝对把你们个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待会迷死你们的宝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在盗版网站看此文的宝宝，请移驾网看首发小说哟～(￣￣～)~谢谢支持～么么哒～(^3^)-☆ 第五十七章：惊艳四座 由于晚会时长以及演员人数的限制，宋昱等班委当初为角色安排也是伤透了脑筋，最后确定出场角色人数，整个话剧演出团共十二人，除了宋昱、苏文、萧诗婕与邓家明担任了主要角色以外，其余八人，章筱栎扮演史湘云，扮演贾母的是二班生活委员曾小希，扮演王夫人的是学习委员张，扮演王熙凤的是语文课代表李潇，而剩下的几个纯酱油丫鬟角色有饰演晴雯的谢莹莹、饰演袭人的陈雅玲、饰演鸳鸯的周媛以及饰演紫鹃的叶晴。 元旦话剧故事以剧版《红楼梦》为基础，篇幅以及人物出场大有改动，在原剧中戏份较多的小角色，在元旦舞台上反而被限制得只能打酱油了。不过演出团对此安排也算是十分满意，能够挑战经典，尽自己所能展现经典桥段，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意义非凡。角色无论大小，在一个团体中，每个人的作用都是相辅相成的。 为了能够更好地致敬87版《红楼梦》经典，萧诗婕带领李潇以及谢莹莹等两名化妆技术相对完善的女生，提前学习了《红楼梦》中几个人物的化妆及造型。在周六这天，三个女生领着各自化妆的对象，在萧诗婕房里现学现卖，实际操作起来。 等待化妆弄发型的女生提前穿上了各自的戏服。第一次穿古装，虽是舞台表演的戏服，苏文等女生个个兴奋不已，尤其是本就期待已久的章筱栎，高兴得更是手舞足蹈起来。 白色交领襦裙打底，外罩白底红领、红色散花点缀其间的对襟长衫，穿上这套专属于林妹妹的衣服，苏文愈发融入了自己所要表演的角色。 苏文本无刘海，萧诗婕宛若一名成熟的化妆师及造型师，三两下便给苏文剪出了一个细碎轻薄的刘海。对此，看着萧诗婕熟练的手法，苏文不禁佩服不已。 家境好，学习成绩好，长得漂亮，性格又外向开朗，明明生来公主命，性格却随和温柔，毫无大小姐的骄扬跋扈之气，这样的女生被越来越多人称为女神，苏文打心眼里认可萧诗婕女神的称谓。让苏文尤为佩服的是，明明如此优秀的女生，却从不把自己的优秀当作炫耀的砝码，各种能力应有尽有，当主持人，唱歌跳舞，化妆弄发型……苏文已然折服于萧诗婕作为女生的魅力。 披散着长发，苏文任由萧诗婕给自己弄古装发型，心中倍觉荣幸，能被萧诗婕这样的大美女亲自上妆、做发型，苏文从不曾想到会有这份殊荣。越觉殊荣，苏文愈发庆幸初中年代拼尽自己努力，凭借自身实力考入了省重点博德中学重点班。若非如此，她不会结识远远优异于自己的一群人，中考全省前几名她不仅近距离见识过，还和其中的第二名做成了朋友，还因为这一朋友关系，结识到如萧诗婕这般的女神。 一切你以为永远不会踏入的河流，自靠近的那一刻，你便成为其中之一。于是，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认识谁，结识谁，经历何种故事，在你踏入这一群体的那一刻便自然而然地发生。 端坐在诺大的梳妆镜面前，苏文一点点看着自己熟悉的脸庞发生变化，从没有想象过自己化妆穿古装的样子，一时间只觉惊奇。镜 子中，原先杂乱无章的眉毛被萧诗婕轻轻一刮，眉笔轻轻描摹，马上呈现出两弯柳叶眉的形状。经过几个月的沉淀，苏文在军训中被晒黑的肤色终于恢复过来，被萧诗婕用一些不知名的化妆品在脸上涂抹了一番，苏文明显看到自己白皙了几个度，大家闺秀的气质也逐渐显露。 三名化妆师兼造型师并肩齐驱，捣鼓了一两个小时，才把手底下各自的女生化好妆容、弄好发型。 两名男生在客厅里等待得越发无聊，邓家明乐此不疲地玩着游戏机，而宋昱百无聊赖之际阅读起茶几上摆放的时新杂志。 萧诗婕东南方向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传出女生们叽叽喳喳的谈笑声。男生喜出望外朝房门口望去，最先出来的是曾小希扮演的贾母，一身雍容华贵的扮相放在曾小希这个16岁少女身上，有格格不入之处，但一看造型，总会让人一眼便知其所扮演的角色。曾小希身旁是扮演王夫人的张，一身素衣，却也显露华贵之意。 紧接着，陈雅玲、周媛与叶晴三名女生踩着欢快的脚步从房门鱼贯而出，三人的丫鬟扮相娇俏无比，倒是十分适合她们这个16岁的年纪，妆容浅淡却适宜，衣服与发型均是丫鬟的扮相，却也显露出小家碧玉的俏丽来。 越过房门口一个个女生各色各样的身影，男生的目光迫切地投去被前面女生遮挡的后方，一颗心莫名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终于，最后男生视线里出现一身红衣的章筱栎挽着苏文手臂的身影。明明桃粉色交领襦裙的章筱栎明艳可人，但男生的目光却定格在一身白红相间对襟长衫的女生身上。 果不其然，女生穿上这件由他多番对比之下挑选出来的衣服，在白底红领散花点缀之下，极尽清新脱俗之气。在第一眼看见女生走来的刹那，男生屏住呼吸，仿佛看到林黛玉从书里走了出来，耳边不自觉响起《枉凝眉》歌曲的前奏，愈发觉自己置身古朴幽静的仙境，云雾缭绕之中缓缓走来眉眼如画的仙子。 那张原本就眉目含情的脸，化上浅淡的妆容，倒让他想到苏轼笔下“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美好来。而那双狭长的柳叶眼，配上两弯叶眉，一颦一笑间宛如暗香浮动，极尽楚楚动人之色。 女生注意到男生睁大了眼睛的注视，小巧的红唇羞涩地抿了抿，似水柔情的双眸闪动羞涩的光点。 “果然！小宝玉被林妹妹迷得晕头转向了！”曾小希不顾自己雍容华贵的扮相，笑得花枝乱颤。 男生羞涩地笑了笑，这才移开自己定格在女生身上的视线。 “哇！这真的是苏文吗？”邓家明被女生们的装扮吸引，一个个看得入迷，直到苏文出现在视野里，邓家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简直是天女下凡啊！” “是呀！我们刚刚在房里看着也觉得很惊艳，”周媛一脸兴奋道，“没想到苏文上了妆，简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打扮起来美得像仙女！” “这就是仙女本人了吧！”邓家明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直直地把女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把苏文看得愈发害起臊来 “班长眼光可以啊！”原本陈雅玲也是反对苏文的人里其中一员，如今不得不佩服宋昱的选人眼光，“苏文的确特别适合演林黛玉！之前是我们眼拙了！” “谢谢夸奖！”男生羞涩地摸了摸后脑勺，脸颊上莫名出现红晕，眼角余光时不时飘向那宛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的女生。 听到这些赞美，章筱栎比当事人还要开心，笑得一脸纯真，挽着苏文的胳膊，忍不住把女生看了一遍又一遍。 “我们苏文怎么这么好看呢！”章筱栎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我看着都心动啦哈哈！” “你别乱说啦！”苏文低垂下羞涩的眉眼，感觉两边脸颊开始发起烫来。 没过多久，三名化妆师互相给对方化好妆，施施然从房里走出来。 为首的是扮演王熙凤的李潇，李潇的戏服在众人之中算是最明丽最雍容华贵的，一身明黄色百蝶穿花洋缎窄裉袄，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简易之中极尽雍容华贵之风。 而萧诗婕身着一身葱黄色棉裙，颜色看着半旧不新，淡雅中不觉奢华。原本就天生丽质的面容只化着浅淡的妆容，简单的发饰下却是十足的大家闺秀之气，沉静典雅，浅淡中透着高贵雍容的气息。 “又一仙女下凡啦！”邓家明两眼直放光，盯着萧诗婕绝美的容颜就快要流口水，“今天来真是来对了！大饱眼福啊！” “瞧你那怂样！跟个狗一样！就差流口水了！”谢莹莹白了眼邓家明，不怼不快。 谢莹莹作为晴雯的扮演者，身着素雅碎花交领长裙，外罩淡青色圆领半臂。化上了妆，虽是丫鬟的打扮，却也娇俏可人，飞扬跋扈的模样倒颇具晴雯的率性。 邓家明气不过，却也看了看谢莹莹的扮相，依旧噼里啪啦回道，“又不是看你！又不是对你流口水，你才跟个狗一样！整天就知道汪汪乱叫！” “你才是狗！你连狗都不如！”谢莹莹气鼓鼓的，把脸别向一边。 “谢大脚……”邓家明气势汹汹，一句话没说完，便被萧诗婕打断了。 “好啦好啦！你们别吵啦！真是对冤家！该你们两个男生上妆了！” 谢莹莹依旧气鼓鼓地哼哼，“谁跟他是冤家！哼！” “是是是！不跟你是冤家！”邓家明同样气不打一处来。 “李潇你记得把邓家明往死里化啊，丑死最好！”谢莹莹气鼓鼓地往沙发上一坐，一个劲吃着果盘里应季的水果，头也不回大嗓门地冲李潇喊道。 进门前，李潇留下一句潇洒的回复，“哈哈，我尽量吧！” “谢大脚，你妹的！”屋里传来邓家明气急败坏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在盗版网站看此文的宝宝，请移驾网看首发小说哟～(￣￣～)~ 谢谢支持～么么哒～(^3^)-☆ 第五十八章：元旦游园会 当演出团里唯独的两名男生穿着戏服走到客厅时，坐在沙发上闲聊的女生们一下被吸引去目光。 宋昱的扮相极尽贾宝玉公子哥的气质，衣服以绛红色为主，一身大红箭袖袍格外显眼，领口是绣着文竹的白色绸缎圆领，两个衣袖淡雅中透着华贵之气，大红箭袖上二色金百蝶穿花分外雍容。头上戴着簪缨紫金冠，齐眉处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脚下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一时间，男生俊俏的模样让众女生惊讶得睁大双眼屏气凝神。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哈哈……”空气中骤然响起奇怪的爆笑声，打破了女生们欣赏美男子的安静氛围。 谢莹莹哈哈大笑起来，捧着肚子笑到岔气，喉咙被自己口水呛到依旧笑个不停，这又咳又笑的怪声在女生们原本安静的氛围之间分外突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谢莹莹夸张的笑声吸引去注意力。 “哈哈……咳咳……哈哈……刘姥姥本姥哈哈咳……”谢莹莹趴在沙发靠背上，笑得花枝乱颤，眼角余光还不忘斜看抱着胳膊吊儿郎当地倚靠在墙壁上的“刘姥姥”。越看，谢莹莹愈发笑得停不下来。 “笑你妹！臭大脚！”谢莹莹爆笑声中横冲直撞来邓家明的大嗓门。 邓家明170几的个子，身上穿着灰衣蓝领短褐，腰间绑着土蓝色碎花腰布带，粗布麻衣穿在身，倒有几分古时贫苦农民的意味。作为话剧演出团里唯一饰演老人的反串，邓家明头戴假发，脸上被化妆品抹得黝黑，看不出原来的肤色。额上还戴着土褐色抹额，脚踩一双黑色布鞋。若不是邓家明一脸鄙弃的神态，换作他平日里排练话剧时的农妇丑态，这一扮相十足的刘姥姥意味。 女生们也跟着谢莹莹哈哈大笑起来，邓家明如此牺牲自我的扮相可谓是滑稽雷人。 “笑什么笑！没见过刘姥姥啊！”邓家明抱着胳膊倚靠在墙壁上，斜睨了女生群一眼，气鼓鼓的脸正向众人演绎着“刘姥姥”的愤怒。 谢莹莹笑得眼角泪花点点，“哈哈哈……真的太好笑了嘛！” “你们笑得差不多就得了啊！”宋昱眉眼间掩饰不住笑意，声音努力正经起来，“我们邓家明同学可是为了大家为了整个班级群体，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大家不要笑了啊！” “就是啊，刚刚我们化妆的时候，还想说不要把邓家明化那么丑，邓家明还说放心往丑里化呢！”萧诗婕忍不住捂着嘴笑了笑，继而严肃起来，“邓家明同学班级荣誉感特别强，我们都应该向他学习！” 女生们笑着抿紧了嘴，十分赞同地齐齐点了点头。 “连我们都忍不住爆笑了，到时候上场台下同学肯定也会笑个不停！”李潇连忙补充道。 “是啊！是啊！演出效果肯定比我们排练时的好！” “那咱们接下来开始排练吧！练个一两遍刚好在我家吃中饭！”萧诗婕轻拍了一下手掌，落落大方地说道，“然后下午再排练几遍！” 穿上了演出戏服，到正式排练的时刻，所有人都正经了起来，对角色的演绎也更加有代入感，举手投足之间，柔婉迤 逦，仿佛自己就是个真正的古代人。 诺大的舞蹈房里，十几人井然有序陆续上场，排练起来毫无差错。 到第二幕刘姥姥进大观园，演丫鬟的女生们拿塑料杯假装酒杯，敬“酒”给“刘姥姥”喝，“刘姥姥”弯腰驼背，缩颈歪头，歪着嘴冲众人憨厚一笑，手捧水杯假装喝酒，农妇憨态十足。几名女生强忍着笑场的冲动，却不想谢莹莹再次破功，噗嗤一声大笑起来，引得女生们齐齐笑场。 31日，正值周一，一年一度盛大的节日马上来临，校园里一片热闹之气。十二月的积雪已经彻底融化，冷空气依旧凛冽如初。 “之前在萧诗婕家里排练，真是太好笑了哈哈！”走在校园的路上，章筱栎笑容灿烂地对身旁的苏文说道。 女生自定妆排练的那天被剪了刘海，冬日里冷风袭人，所幸披散着一头长发，还能在外面御寒。 “是啊！其实我还挺佩服邓家明的，虽然平时没少被他毒舌，他这人倒也蛮好！”苏文看着章筱栎的笑脸，跟着一起笑着，“这次他可是真为了咱们班的荣誉贡献了很多啊！” “没错！班长应该给他颁发一个班级贡献奖！” “这次和你们一起演话剧，我真的很开心！”苏文一脸真诚的笑容，想到一学期马上走向尾声，心中不免忧伤起来，“我这是第一次和集体一起为班级做点什么，对我来说，这次演话剧很有意义！我会一直记得的！” “嗯！我也会一直记得的！”话说着，章筱栎冲到女生身上，一把抱住了女生的胳膊。 节日的氛围越来越浓烈，在学生群体之间，一年一度的元旦节日庆祝，最值得期待的不是校方联合学生会举办的元旦文艺晚会，而是全校性的节日庆典元旦游园会。 苏文所在的二班拿下了k歌party的主题任务，上午学生们心不在焉地上了几节课，十一点过后学校统一给出一节课时间，给学生们布置主题教室，直到下午两点开始一年一度的元旦游园会。 宋昱忙着带男生一起租演出所需要的道具，于是无暇顾及班上的主题party，布置任务和主持全部交由文艺委员梁韵怡负责。正好梁韵怡没有参加话剧演出团，在元旦晚会中亦无演出，由她负责班级主题party事宜最合适不过。 苏文从来也没想到过有朝一日在元旦庆祝活动这天，她也会忙忙碌碌起来。中午同章筱栎还没来得及去食堂吃午饭，便被演出团的女生急忙叫去赶往学校演播厅后台。 “晚上节目比较多，宋昱给我们的话剧抽到了6号，我们上场比较提前，化妆也是一个班一个班轮着排的，演播厅只有两个化妆室，一次也只是安排三个班在这化妆，时间比较赶！”集齐演出团众女生后，萧诗婕在众人面前解释道，“咱们抓紧时间先化好妆弄好造型，后面等时间到了开始彩排！大家理解一下！” “诗婕你来得赢么？你还有一个歌唱表演节目啊！感觉好忙啊！”叶晴担忧地问道。 “另一个节目排在了25号，也不忙！” 班级上报节目那 天，所有班长代表本班抽取节目顺序号码牌，二班两个节目，男生正好抽到一个6、一个8，时间间隔太短，7号节目又是个三分多钟的唱歌节目，两场节目中均有出演的萧诗婕根本来不及换场，于是乎就有了男生四处找其他班班长换节目顺序的后续。 其中各种曲折，男生找了好几个节目顺序抽到下半场的班长，均因各种理由被拒绝。以至于萧诗婕差点认了命，“事情怎么样了？师弟？” “我办事你放心啊！”男生笑容灿烂地说道。 “跟哪个班换的啊？换多少号去了？” “我们话剧不是6号嘛，你下半场又有主持，我本想给你换个下半场中间的序号，可惜好几个班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换……” “然后呢？这是换成了没有啊？”萧诗婕对男生说话不说重点有点气恼。 “那肯定啊，换好了的！”宋昱卖关子似的扬了扬手里的抽签卡片，“25号，刚好在下半场，到时候你表演完下去换衣服，有人替你主持几场！” 男生卖关子的调皮模样在萧诗婕脑海中浮现，女生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我记得你还是主持之一吧？”周媛忽然想起问道。 “嗯，主持我是下半场的，这个倒不急，还好我们话剧是上半场的！” “哇！诗婕你是神人么？做这么多事，还要给我们化妆弄发型！”陈雅玲瞪大了眼睛赞叹道。 “也没有啦！咱班的节目我主要就是另一个歌唱节目，不是很辛苦！演话剧的话戏份也不多，没事的！”女生无奈地说道，“至于主持，本来不想主持的，我们主持队非要我参加！所以啊，你们还不赶紧过来化妆弄造型？” 三个化妆师齐齐上阵，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这次化妆和弄发型的时间大大缩短了。 化好妆，苏文在试衣间换好衣服，随后站在萧诗婕边上默默看她动作娴熟地给章筱栎化妆弄发型，心中着实羡慕不已。 “好了，perfect！”萧诗婕打量了几眼章筱栎的妆容，觉得甚是满意。 下午一点半，话剧演出团的女生们一齐约好去食堂餐厅吃饭，名曰“同一话剧团队的人一起走显得比较不那么特立独行”。像她们那复古的装扮，一走出演播厅，宛若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人，一路上路过的同学频频驻足观看。 “哇！她们好像穿越来的啊！衣服和妆扮好漂亮！” “那个是林黛玉吧？好漂亮啊！气质好好！” “另外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女生好可爱诶！” “还有那个绿衣服的！很俏皮的样子！” “那个是王熙凤吧？女生好有气势！” “肯定是晚上晚会演出的人，看来这次元旦晚会有点看头，到时候一起来看！” 演出团里的女生们极尽矜持地往前走着，实际上各个女生注意力全在后头讨论她们的女生们身上。穿着演出的古装，一个个女生兴奋得直想跳起来欢呼两声，奈何穿了古装扮了古人就得有古人的样，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女生也变得矜持婉约起来。 第五十九章：走！去看犬夜叉 吃过午饭已是下午两点，四点开始彩排，接下来的时间女生们各自分散去各个主题教室玩。 苏文和章筱栎紧紧粘在一起，两人心情同样兴奋，期待已久的元旦游园会终于开始！整栋教学楼都洋溢着热闹的气息。 “我们先去哪个教室玩呢？”章筱栎兴奋地小脸通红。 “要不先去我们教室看看？”苏文询问道，身子被冷空气吹得一抖，“披了外套还是觉得有点冷耶！” 章筱栎欣然同意，“那去教室里转转？就不冷了！” 披了件冬季校服外套，内里穿着单薄的演出服，虽然穿着贴身的保暖衣，寒风一吹来，整个人仍旧凉飕飕的。苏文同章筱栎爬到四楼，走廊上熙熙攘攘走着各色的同学。游园会刚开始，全校游动的学生还不算太多，一路上碰到的人大多是本班的同学。 班上已经被装扮得如同ktv一般炫丽堂皇，租来的音响被放置在讲台边上，多媒体讲桌上摆着一大叠歌单，而教室喇叭边上也安装上360度旋转的炫灯。教室里桌椅早已靠墙堆放整齐，只余留下围绕教室一周的观众席桌椅，整个教室中央腾出来一大片自由活动的空地。 “哇！苏文，今天你好漂亮哦！”班上一名布置场地的女同学见到苏文忍不住赞叹道。 “谢谢。”女生羞涩地笑了笑。 “看来班上没啥好玩的！”章筱栎兴趣索然，“唱歌有什么玩的啊？” “那我们去别处看看？不是还有好多别的主题教室嘛！”苏文忽然想到什么，继而说道，“趁着现在人不多，我们还可以到处逛逛，待会人多了起来，挤来挤去，我们的装束可能就被挤坏啦！” “说得也是！”章筱栎兴奋地蹦了起来，“啊！我忽然想起来，我一个同学说他们班主题是《犬夜叉》cosplay现场！我们去看看！你不是也好喜欢《犬夜叉》嘛！！” “哇！真的吗！那我们赶紧去看看！”一走出教室，苏文受到章筱栎的感染，一颗心也变得兴奋不已。 “快走啊！他们应该开始了！在14班！”章筱栎一蹦一跳往前走着，正好停在一班教室走廊上，“我听说他们还有现场演绎《犬夜叉》里的一些情节呢！哇咔咔！想想就好激动！” 苏文心驰神往间，打算快步跟上章筱栎的步伐，正要穿过一班后门，却不想后门突然杀出一个高大的人影，往前冲的惯力撞上那人影，一时间女生身体失去平衡往后倒去，失衡间连连倒退了几步，惊恐万状的同时也看清了来人长相，女生已经被那人眼疾手快拉了回来。 “对不起，你没事吧？”从教室后门半路杀出把女生撞得差点仰头倒地的男生担忧地问道，待看清女生面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苏文？” 女生眼冒金星，对着那张熟悉的脸庞，此刻却倍加想要遁地而逃。躲避着不想碰见的人，却以如此“碰巧”的方式巧遇。打扮成林黛玉的模样，男生还是认出了她，女生在男生把她名字叫出口那一刻，竟然莫名生出一丝丝期待。可是期待什么呢？她有没有变好看，跟他并没有一丝一毫关系。 “没事。”淡淡的话语刚说出口，马上被章筱栎咋咋呼呼的叫喊声盖住。 “苏文，你没事吧？”章筱栎在女生被反弹得连连后退的时刻，马上跑了过来，拉着苏文的手一脸担忧的样子。章筱栎又看了看一班教室门口站着的眉目清秀的男生，冲男生冷哼一声，马上拉了苏文离开，“苏文我们走！” 走上了前往教学楼北楼的天桥，苏文依旧被章筱栎拉着，这才放心说道，“刚刚你那样不太好，不礼貌诶！” “哼！礼貌是个什么鬼东西！对他不用礼貌！”章筱栎气呼呼的，一张小脸气得通红，“不要理他！谁还稀罕他了！” 苏文为此哭笑不得起来，“就是啊，是你反应过激啦！” “我没有揍他一顿算好的了！哼哼！”章筱栎依旧孩子气，为平安夜那晚的事替苏文打抱不平。 “没必要啦！再说啊，你生什么气啊，那本来就没什么好生气的！”苏文捏了捏章筱栎肉呼呼的小手，安慰道，“你这样反倒显得我们太小心眼了！他并没有什么错，你要知道这点。” 章筱栎想了想，好像的确找不出那男生有什么错误来，“我不管，反正不理他就是了！” “对啊，没必要的！” “算了算了！别因为一个外人影响咱们玩耍的心情！”孩子气的女生依旧孩子气地说道。 苏文包容地笑了笑，“嗯！咱们去看犬夜叉！” 教学楼北楼明显要比南楼热闹得多，走廊上、教室里各处都有来看热闹的同学，在清一色冬季运动校服的同学里，苏文和章筱栎的打扮异常抢眼。 走廊上走着，时不时碰到一些吊儿郎当的男生对着她们吹口哨，“仙女，你从哪儿来的啊？” “别理他们！我们走！”章筱栎此刻成了苏文的护花使者，拉着苏文穿越过人群，“人好多啊，我们别走散了！” “嗯，我会跟着你的！”苏文在章筱栎身后说道。 人还未到14班教室门口，《犬夜叉》中那首让听者忍不住热血沸腾的《决战之时》音乐声从教室里传出，掩盖住人群中的喧嚣。战栗的背景音响起，两个女生的心兴奋不已。《犬夜叉》中战斗的场面在脑海里浮现，燃起了儿时记忆里关于动漫的热切之心。 “哇咔咔！好激动啊！”章筱栎一手拉着苏文，踮着脚尖透过窗口一个个黑脑袋，企图看到14班教室里的风景，“妈呀，人好多啊！怎么挤进去啊！” “我们要进去吗？”苏文看了看教室门口挤着的人群，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问道。 “去啊！不好意思，让一让！”管他三七二十一，章筱栎为那音乐声激动不已，一手拨开围在14班教室门口的人，一手拉着苏文往里头挤去。 “哎哟，我去！累死了，这么多人来看《犬夜叉》的嘛！”挤进14班教室，章筱栎终于松开了苏文的手，两眼放光四处张望。 “没办法！谁叫这里这么引人注意呢！” 14班教室里多媒体放映着《犬夜叉》动画片段，音响里不断播放着决战之时的背景音乐 ，所有人仿佛置身《犬夜叉》中战斗的场景，一个个都热血沸腾起来。 “好！” “犬夜叉！杀生丸！犬夜叉！杀生丸！” 围观的同学里爆发出一阵阵掌声，甚至有女生自行组成了拉拉队，喊起了犬夜叉和杀生丸。 “哇！去里面看看！”话说着，章筱栎拉起苏文的手便往人群里凑去，终于挤到一个方便观看的位置，章筱栎兴奋得欢呼起来。 教室中央是两名决战的少年，其中一名白发少年身穿火红色火鼠裘，脖子上戴着一串言灵念珠，一双仿制狗耳朵在白发间异常醒目，白色长发下是一双金黄色目光炯炯的瞳孔。另一名银白色长发的少年身穿贵族战袍，额上一弯紫色月轮，左右脸颊各有两条红色妖纹，白色和服战袍上飘着数朵樱花，金眸灿烂，贵气逼人。 两名少年手持仿制刀剑紧张对峙决战，红衣的少年意气风发，额上一弯紫色月轮的少年高贵冷峻，两人决战之时的激烈氛围在背景音乐的烘托下愈加浓烈。 “哇咔咔！杀生丸好帅啊啊！”章筱栎激动得哇哇乱叫。 “筱栎，你看那边！还有cos戈薇、珊瑚和弥勒法师的！”苏文指了指休息区坐着的几人，一头披肩长发身着白绿水手服的女生cos的正是《犬夜叉》女主角戈薇，女生旁边绑着一束高高的长马尾、身着黑色除妖师战衣抱着胳膊的女生正是珊瑚的扮演者，另一名身着黑紫色袈裟的男生cos的角色就是弥勒法师了。 “哇！他们的衣服都好好看啊！打扮得也很像那些动漫角色！”章筱栎扑闪着一双发着亮光的大眼睛，激动不已道，“我也好想玩cosplay！！” “瞧把你给激动的！”苏文忍不住笑道，“我们以后有机会来玩好了！” 章筱栎四处张望，在挤满了人的教室里寻找腹黑系反派的身影，“我**oss奈落呢？？！怎么没见着奈落？” “可能还没来吧？”苏文也跟着四处张望起来，的确没见着扮演奈落的人影。 “还有我桔梗女神呢？”寻找无望，章筱栎忽然失望了起来。 苏文笑着安慰章筱栎，“咱们晚上结束表演后可以再来看啊，不是说晚上的才是重头戏么？说不定到时候就来了呢！” “好吧！那到时候我们一起过来！”章筱栎快乐得像个孩子。 “不好意思让一让，让一让！”苏文和章筱栎在人群中挤着。 “小文？小文！” 听到熟悉的呼唤，苏文条件反射般回过头来，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源头。 “这里这里！”隔着一片人堆，许乐秋掂起脚尖冲门口的苏文挥手，两人目光相聚，许乐秋指指门外，“去外面说！” “第一次见你化妆，小文你化了妆简直就是变了个人啊，我刚刚在教室里看犬夜叉，认了你半天呢！”教室外，一片吵闹声中，许乐秋一脸惊喜地打量着苏文，“晚上就要上场啦？” “是呀！我也是第一次尝试古装！感觉挺不错的！” “我家小文真棒！我晚上要给你加油！” 第六十章：上台表演 同许乐秋简单寒暄后，苏文与章筱栎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随便瞎逛着，挤着人群下楼。一路上也碰见各色奇装异服的，要么是主题教室的表演人员，要么是晚会表演节目的人。走在其中，苏文和章筱栎两人的古装便不算奇怪了。 走过最后一个教室的拐角，准备下楼梯，卫生间里突然走出一个脸上涂满了白色粉底，唯独眼睛卧蚕处抹着血红，头戴写着“一见生财”白色高帽的人？ “啊！”猝不及防间，苏文被卫生间里走出来的“人”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而那“白无常”反倒被女生突然的叫声吓了一跳，连忙挥了挥手，咧开嘴笑了笑，“二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人！我是人！不要怕！” “哇！你是白无常么？”章筱栎反倒一脸新奇，“黑无常哪去了？” “啊，他在鬼屋呢！”一脸惨白的“白无常”笑得比鬼还难看，“有幸邀请两位姑娘去鬼屋一看么？” 苏文心有余悸，一颗心砰砰直跳，而章筱栎越发好奇，“鬼屋在哪啊？” “喏，”装扮白无常的男生指了指16班教室，“16班呢！晚上来我们鬼屋更加精彩哦！” 章筱栎兴奋地回应，“好哦好哦！我们晚上表演完再来！” “刚刚我真是被吓死了……呼呼……”下着楼梯，苏文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 章筱栎笑得一脸得意，“哈哈，原来苏文你怕鬼！哈哈哈……” “哼！筱栎你就知道笑我！”苏文嗔笑着朝一脸孩子气的女生挥了挥小拳头。 晚上七点，全校性元旦文艺晚会正式开始。第一个节目照旧是又唱又跳吵闹的开场舞，补了妆过后二班演出团坐在候场区上安安静静欣赏晚会。诺大的演播厅里黑压压地坐满了人，在候场区坐着，苏文的心跳忍不住随着音乐的鼓点加速着。 先前彩排也只是大概走了个过场，底下没有观众，一切都照先前排练的来，只是熟悉了一下场地。而晚会真正开始，面对台下上千名观众，女生一想到台上的聚光灯，一颗心砰砰地跳动起来。手心里渗出了汗水，女生频频长呼着气。 “怎么了？”宋昱注意到女生长吁短叹的动静，侧过头来小声询问。 苏文微微蹙了蹙眉，两只手绞在一起，“没怎么……” “你紧张？”男生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嗯。” “放心啦，你不要去看台下的观众，管他们怎么样呢！在台上就像我们平时排练那样就好，你平时都演得非常好的！”男生鼓励地说道，“融入进去就好了，十几分钟很快就会结束的！” “嗯，我尽量吧！”黑暗中，女生扬起嘴角笑了笑。 在幕后等待第五组节目表演完以前，苏文悄悄在心底为自己打了气。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飘逝的是**” “不朽的是灵魂” “尽管曹雪芹离我们远去了，但是红楼梦却永远留在了中华传统文化经典的宝库之中。” “接下来，请欣赏 高一二班宋昱、苏文、萧诗婕等同学为我们带来《红楼梦》三幕剧！掌声欢迎！” 幕布之后，演出团人员迅速井然地把道具搬上舞台，台前男女主持人标准的普通话你一句我一句念着主持稿。随着最后一句落下，帷幕徐徐打开，舞台开启柔光灯，整个舞台明亮堂皇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第一幕林黛玉进贾府，无论是场地还是角色，均是简化版的舞台短话剧，苏文一从右边入场，台下的目光追随着酷似林黛玉的女生，待女生抬起头演绎与贾母的悲情对视，台下一时间惊叹不已。 第一幕平淡出场，第二幕作为全剧搞笑担当，邓家明反串饰演的刘姥姥一上场便引得台下哄堂大笑，光是邓家明故作弯腰驼背的老态，灰布麻衣在身，再加上时不时摇头歪嘴，滑稽的模样憨态十足。“刘姥姥”坐于座位上，姑娘们逗趣似的给“刘姥姥”抹额上插上几朵鲜花，“刘姥姥”黝黑的脸庞羞涩四起，眯起眼一笑，又是逗得台下观众哈哈大笑。 “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邓家明完全融入角色，表演时极尽自己搞笑的擅长，憨丑十足，说完这句话，台下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笑声，演播厅里回荡的笑声久久挥之不去。 苏文在台上已经彻底融入角色，没有去看台下观众一双双眼睛，投入其中，随“刘姥姥”表现出的憨态与众人嬉笑一堂。 如果说第二幕因为搞笑的元素引得全场大笑不已，第三幕随着候场的帷幕一打开，《枉凝眉》的歌曲泉水叮咚一般缓缓流出，清幽，古朴，意蕴深远，却让全场上千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舞台上只有苏文与宋昱两人，再没有一出场便引得全场哄堂大笑的“刘姥姥”，也没有一众俏丽的姑娘们。即便舞台上布景精简得不能再精简，塑料质的假山，一棵观赏性的桃花树，满地洒落的落花，以及供两人共读诗书落座的仿石凳木椅，眉宇间演绎出林黛玉与贾宝玉风采的两人也足够吸引台下观众眼球。 苏文到此时越发彻底融入角色，同男生一颦一笑、一对视一打闹间，仿佛真正从小一起长大暗生情愫的青梅竹马，娇俏中透着16岁少女的天真无邪，眉目含情却透着古人的含蓄。男生则化身为贾宝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掩饰不住炽热的眼神，凝视女生时，女生竟羞涩得一颗心砰砰跳动。分不清现实或虚幻，那一刻她只作为林黛玉欢欣娇羞着。 “一个是阆苑仙葩 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随着古典悲怆的音乐声，观众不由自主走进宝黛凄美的爱情故事中。音乐的凄美，宝黛共读西厢时两人之间的微妙情愫，悲中含着喜，喜中却又透着悲，一如宝黛二人青梅竹马惺惺相惜却又受命运蹉跎的凄美爱情。 “一个枉自嗟呀 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 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 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音乐声戛然而止，直到所有演出人员走到舞台前鞠 躬谢幕，台下的观众沉浸在先前的触动中，一时间回味无穷，反应过来话剧已谢幕，只能用一阵阵热烈的掌声肯定这三幕剧的精巧优良。 走下舞台，苏文为那贯彻整个演播厅的热烈掌声几近于热泪盈眶。做自己从未做过从未想过之事，完成的那一刻，苏文突然发现自己并非自己印象中的无能。只要敢去做，她也能在众人中成为那颗闪闪发光的星星，摆脱过去那个只敢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灰头土脸的丑小鸭的阴影。 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有些东西随着流入心肺的一股暖流汇聚入心脏，成为女生往后对抗风雨侵袭的后盾。 “哇！近距离看演林黛玉的女生好美啊！”走下舞台，苏文听到观众席某处传来女生激动的讨论声，“还有那个演贾宝玉的，是二班那个班长宋昱吧？好帅啊！！” 苏文这才好奇地望了望黑压压的观众席，距离靠近的同学无一不惊喜地望着自己。目光同陌生同学相聚，女生羞涩地低垂下眉眼。 演出团的所有人员回归到本班的观众席队列，所有人都十分满意此次的演出，高兴之余一个个互相击掌庆祝。二班的同学们也激动不已，压低了声音祝贺演出团同学们表演的成功。 “苏文，你刚刚演得好好啊！在舞台上特别美！从没有见过你这么美的一面！简直就是林黛玉本人了啊！” “是啊是啊！我们一开始还不太看好你，现在看来就是我们眼瞎了啊！还是班长眼光好！” “没想到苏文你这么擅长演话剧啊！古装超美诶！” “我看好的人，自然不会有差了！”宋昱笑若春风，一双眼睛晶亮不已，自豪地回应女生们对苏文的赞美。 一直以来美丽出众的女生变得更美丽不会得到他人惊喜的评价，而一开始便平平常常的女生有朝一日，犹如灰姑娘变成美丽的公主，一时间，各种赞美与惊喜的夸赞铺天盖地而来。 “苏文，今天你很棒哦！”就连同桌半年来一直冷言寡语的孔迟迟也微笑着送来肯定。 认识的或认识却不相熟的同学皆送来赞誉，主动拉近同苏文的关系，苏文一时间受宠若惊，羞得双颊腾腾地红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女生们叽叽喳喳的赞美声，只得一个羞涩的笑容回应一句“谢谢”。 元旦晚会依旧在继续，继二班《红楼梦》短话剧之后的是朗诵表演，枯燥乏味，看得人兴趣索然。 “诶！诶！苏文！”身后一只大手重重拍了拍女生后背，女生鸡皮疙瘩掉一地似的躲开那力道，十分讨厌他人突然间的肢体接触。听那狂放的声音，不回头也知道那是讨人厌的沈常棣。 苏文蹙着眉微微侧头，极尽自己的耐心和礼貌对待前后桌半年的同班同学。 “周彦宏约你一起玩啊！待会一起出去！共度通宵游园会啊！”男生直白强势的语气丝毫不像是来询问意见的。 “别乱说啦！回来！”沈常棣强势的话语中夹杂着另一名男生小媳妇似的别扭否认。 “不去！” 再也忍不住厌恶之情，苏文别过头去，往前坐了坐，不想再理后面强势无理的男生。 第六十一章：鬼屋的拥抱 “我不去不去！筱栎你自己进去吧？”还在高一15班教室门口走廊上，苏文被章筱栎拽着要走去16班进入“鬼屋”，女生吓得一个劲往回走，不肯再前进。 “你都来了！陪我去嘛去嘛！苏文！苏文！你就真的忍心让我一个人在鬼屋里么呜呜！”章筱栎两手依旧拽着苏文的胳膊，瘪着嘴巴佯装要哭了的样子。 “我怕啊！大晚上的，待会被吓得睡不着怎么办？”想起下午时分楼梯拐角碰见的那个“白无常”，苏文心中依旧心有余悸。 半个小时以前，苏文遭受着沈常棣为周彦宏约她出去玩的连番骚扰，正想着出去透气时，章筱栎兴奋地拉着她说：“苏文，我们去鬼屋吧！下午说好了要去的！” 女生本想回复“我没说要去鬼屋啊，是你答应人家‘白无常’要去的！”，考虑到身后男生的纠缠，索性同章筱栎披了件校服外套便溜出了演播厅。于是有了两人都快到了16班教室门口，苏文却后悔不已，挣扎着不想进去的拉扯。 “哎呀！有什么好怕的嘛！你就是胆子太小啦！”章筱栎扁着嘴巴撒娇，“就当练胆子嘛！更何况在教室里的鬼屋，想想也不可能恐怖到哪里去啊！你说是不是？” “真的不恐怖？你又没去过，哪知道那里面怎么样啊？”女生依旧倒吸着冷气。 “你想也知道肯定不恐怖的嘛！你想想之前《犬夜叉》cosplay现场，也就那么大的场地，演员也没几个嘛！主题教室的鬼屋肯定不比游乐场的啊！不恐怖的诶！”章筱栎撒着娇一个劲地怂恿。 “可是我怕啊！”苏文从小对鬼怪之事讳莫如深，一个人走夜路都会怕得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可是对于章筱栎可怜兮兮的样子于心不忍。苏文被章筱栎劝得心软，不知不觉间跟着章筱栎来到16班教室门口。 章筱栎明白苏文已经松了口，高兴得一蹦一跳，“不怕啦！有我在呢！” 16班教室门口坐着身穿一身黑衣的“黑无常”，若不是走廊上光线充足，这身黑衣的打扮倒是容易被人忽略。“黑无常”头上戴着写了“天下太平”的高帽，脸上同样涂满了白色粉底，眼角卧蚕处同样点点血红，更夸张的是唇上贴着一条红色长舌头。远远看去人不已，苏文一颗心已然紧张得砰砰直跳起来，而章筱栎则兴奋不已。 “你是黑无常吗？我们下午碰到白无常了！他在哪啊？”章筱栎激动地与“黑无常”交流。 “姑娘晚上好！白无常出去巡逻去了，由我在鬼屋坐镇！姑娘们是想光临鬼屋么？”见来了两位美女，“黑无常”瞬间来了热情，却也一本正经说道，“我们鬼屋只有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那就是鬼屋前门！到时候出来千万不要走错哦！后门是打不开的！现在鬼屋里有三名客人在其中游玩，一次只能进入6人！” 章筱栎激动得哇哇乱叫，“好呀好呀！可以直接进去吗？” “是的，请姑娘们戴上我们鬼屋专属的荧光手镯！戴上了即可入内！”说着，“黑无常”从靠墙角的桌上拿起两个荧光手镯，分发给两名女生。 苏文咬着嘴唇，不情不愿地戴上了手镯，一颗心愈发快速地跳动起来。 章筱栎一脸兴奋地把手镯往手上一套，好奇不已，“戴这个是干嘛的啊？” “鬼 屋内没有光，众鬼们只得凭借荧光手镯上发出的光寻找客人去处，给客人带来欢乐！” “黑无常”文邹邹地对章筱栎解释道。 欢乐？被鬼吓是欢乐？苏文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几句，希望自己不要被吓死。 “哈哈！感觉好好玩啊！”章筱栎兴奋得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黑无常先生，那鬼屋鬼多不多呀？” “应有尽有。”黑无常极尽绅士风度，弯腰伸出手请女生们进入鬼屋，“请敲门入内！” “走咯！去玩咯！”章筱栎一马当先走在前面，不忘拉紧苏文的手，“苏文不怕哦！有我在呢……哇啊……” “啊啊……” 门一开，鬼屋里人的背景音乐扑面而来，一股悠悠的冷气向两人袭来，苏文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透过走廊射进屋里的光线，女生屏息凝气朝黑洞洞的鬼屋内张望。两人还未完全进门，一“只”披头散发的的白衣女鬼闪现在两人面前，吓得章筱栎还未安慰完苏文，便自顾自哇哇乱叫起来。视线里的“女鬼”整张脸虽被黑色长发遮盖，进门前的那一眼已吓得苏文大叫不已。 “砰！”教室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奇怪啊，走在后面的苏文并没有关门，门自己关上了？吓得本就一颗心砰砰直跳的女生不敢再细想，拼命安慰自己那些鬼只是人装扮的。只是再怎么安慰自己，周围冷清荒凉的氛围越发人，更何况阴森恐怖的背景音乐四处飘荡贯穿耳膜。 “筱栎，筱栎，你去哪了？”自从进门时被吓了一跳，章筱栎松开了苏文的手，黑漆漆的鬼屋里，已然不见了女生的身影。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苏文吓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我在这啊！苏文，别怕哦！”某处传来章筱栎的声音，“那些鬼都是假的哈哈！” 循着声音的方向，苏文战战兢兢地摸索前进。黑暗中，教室黑板处张贴着贞子披头散发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海报，以及其他恐怖电影的海报，一张张海报下贴着小光灯，在这黑暗的鬼屋中格外醒目。追着光而去，苏文极不情愿地与海报上的恐怖鬼脸面面相觑。 “啊！”教室另一处爆发出女生的惊叫。 苏文已经吓得腿发软，想大叫也叫不出口了。 “筱栎，你在哪啊？”苏文欲哭无泪，无助地喊着，黑暗中时不时闪动发光的鬼脸，“我好怕！” “同学，不要怕哦，我们鬼屋的鬼都是很友好的……”一张惨白的鬼脸突然出现在女生面前，“鬼”脸上“血”迹斑斑，形似惨死的鬼，可怖的脸上扬起了人的笑容，对女生诉说着看似安慰实则恐怖的话语。 “啊！”女生受到惊吓，惊忙跑开，那“鬼”关了灯马上消失在黑暗中，看不见“鬼”去往何处，女生却直直感觉到“鬼”阴魂不散般跟着自己。 “筱栎……筱栎……”女生一边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摸索，一边虚弱地喊着章筱栎的名字。身后一股冷意袭人，“恶鬼”阴魂不散地追着女生，时不时用那阴森可怖的手指触碰女生瘦弱的肩膀。 被“恶鬼”追赶，恐惧肆意侵袭着女生脆弱的心灵，她只知道往前跑往前跑！伸出去的手却堵在了一具身子外面，苏文颤抖着手试探性地用两根手指头点了点那人，隔着丝滑的布料，女生触碰到来人的胸膛 ，心中一惊，不会是碰到“恶鬼”了罢？ “谁……？” 就在身后“恶鬼”的魔爪要攀上女生的那一刻，那人有力的手掌一把抓住了女生的胳膊，往前一带，女生失去平衡间向那具身体倒去。被抓住手臂的瞬间，女生万分惊恐地幻想到被鬼抓住时的样子，前面是“鬼”，后面也是“鬼”，惊恐的一颗心想要逃跑，腿上却没了逃跑的气力，被前方的力道抓着往前倒去。惊恐的瞬间，女生提前放大了恐惧。却不想最后落入温暖的怀抱，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怀抱。 不是发光的鬼脸，也不是可怖的鬼手，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无端端被抓住手臂，无端端被“鬼”抱住，被“鬼”带着往后退去，这是什么操作？苏文记得鬼屋里应该没有这一招啊。头抵着来人细瘦的肩膀，女生惊恐万状尖叫着挣扎。 “啊……唔……” 教室里其他女生的尖叫声瞬间掩盖住女生微弱的叫声。 大脑一片空白，身子被人抱着带着走，等到女生惊恐地睁着大眼，视线里出现门外的光线时，腰间的力道霎时消失，一恍神，那陌生的人影已然消失在黑暗里。快得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 一颗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女生没有再理会鬼屋里的鬼哭狼嚎，眼睛发直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鬼屋。 门口的“黑无常”百无聊赖地坐着，见苏文两眼发直，便关心地问道，“姑娘，鬼屋好玩吗？” “……”女生一颗心莫名悸动着，没有回答“黑无常”的问题。 “喂喂！”那“黑无常”伸出一双手在女生眼前挥了挥，“难不成被吓坏啦？” 女生这才看向脸色惨白的“黑无常”，只觉滑稽可笑，“没。” “啊！啊！吓死我了！” 随着鬼屋的门泄露出光线，鬼屋里的女生们吓得连忙逃了出来。 逃亡般从门里跑出来两个女生，女生们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俨然一副被吓惨了的样子。 苏文睁大了眼睛往半开的鬼屋里瞧了瞧，企图寻找某个陌生的人影，可是除了被门口光线照亮的地方，鬼屋里一片人的黑洞洞。 “不好玩！不玩了！”章筱栎气呼呼地从鬼屋里走了出来，正好看见呆站在一旁的女生，“苏文，你出来啦？” 女生依旧怔怔地，章筱栎问道，“怎么啦？吓坏了？” 没等女生回答，章筱栎继续咋咋呼呼起来，“苏文，你不知道哦，刚刚我在找鬼嘛，有只‘鬼’在我面前露面了，我去找她玩，结果那‘鬼’自己绷不住了……” “苏文，怎么啦？”见女生怔在原地，章筱栎不禁疑惑起来。 “我……我们走吧？”女生看了看鬼屋的门，怔怔地说道。 “那，去别的教室玩？”章筱栎又来了劲，“还有教室在放映鬼片哦啊啊！好想去看！” “……不玩了。”一个人生闷气似的，女生往前走去。 “怎么了嘛？”章筱栎追上苏文，一把抱住女生胳膊，笑得一脸灿烂，“吓坏了？” 女生咬了咬唇，脸颊滚烫，越发羞赫不已，说句话也不连贯起来，“那个……鬼屋……唔……有色狼！” “啊？色狼？”章筱栎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怎么会啊？” 第六十二章：被非礼了？ 第一次去鬼屋玩，虽说是被章筱栎横拉硬拽过去的，被“鬼”吓到了且不说，还被陌生人拥抱占了便宜。这种从没有想到过的事，她也能碰上？ “怎么会？我也觉得不会碰到色狼啊，谁知道就是有呢？”苏文轻咬着嘴唇，又羞又气地说道，一颗心依旧砰砰跳个不停。 章筱栎睁大了眼睛，屏息凝神地问，“那……那个色狼怎么你了？没事吧？” “我还以为我是被‘鬼’拉住了，我都准备跑了，结果……”回想起鬼屋里黑漆漆的一片，教室里惊悚的背景音乐下时不时出现一张鬼脸，那战栗般的心跳声，后背凉飕飕的冷气，手指碰到那陌生人胸膛的同时，背后另一“恶鬼”愈渐逼近的恐怖，以及被陌生人拥抱住的那一刻心底莫名的安全感，苏文忍不住脸红起来，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结果……我被那个‘鬼’一把抱在了怀里，他还……还……” “还怎么了？”脑洞一向大的章筱栎开始脑补各种小说剧情，粉红色的小桃心在章筱栎眼里闪现，她又好奇又期待地询问苏文，那模样仿佛在说“苏文不是被非礼，而是犯桃花运”似的。 对此，苏文哭笑不得，“……没怎么，反正很奇怪，他还带我找到了出口……我才出来了的……” “那他有没有……”章筱栎一脸期待地睁大了双眼，铜铃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生小巧的嘴唇，“……亲你？” “咳咳……”女生的脸又红了些，“……没有的事！” “好吧，那不会是鬼屋里的鬼装神弄鬼吧？”章筱栎反倒表现出遗憾的样子，一向脑回路清奇的她，说出口的话时常令女生摸不着头脑。 苏文对此很是无语，“他们本来就装‘鬼’啊……不过不至于趁机占便宜吧？” “也说不定呢？”章筱栎眼睛咕噜转了一圈，“之前看新闻也有说游乐园鬼屋工作人员扮鬼，结果趁机调戏女游客的呢！” 一听章筱栎这么一说，苏文又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但女生直觉告诉自己，并不只是色狼非礼女生这么简单的事情。“可能吧……但是又觉得不太像……” “那是不是某个暗恋你的人啊？趁机抱抱你，想亲亲你什么的？”一说起冒着粉色泡泡的事情，章筱栎孩子气的脸庞变得八卦不已。 “不会吧……有谁暗恋我啊？” “那个周彦宏不是开学初就开始喜欢你了么？刚刚约你出去玩还被你拒绝了。说不定……嘻嘻……”章筱栎眼里闪着坏笑的光芒，越说越像小说里玛丽苏情节，“暗夜里，黑马王子化身恶魔，一把抱住了他的公主，一语不发，直接吻上了他的公主。哦，暗夜里绽放了一朵鲜艳的花朵，那是王子和公主爱的化身……” “筱栎你干脆去写玛丽苏小说得了！”苏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为什么不是白马王子，黑马王子是什么？” “笨！因为是黑夜啊，白的马都成黑马了！”章筱栎一本正经地说道，又逗得女生哈哈大笑起来。 “噗嗤……哈哈……筱栎你真逗！” “不过说真的，可能真的是哪个暗恋你的人呢！”章筱栎笑得一脸期待，“说不定你的行踪人家了如指掌呢？” “那就太可怕了吧！”苏文不敢往下想，“不过能确定的是，不可能是周彦宏啦！他那个胆小害羞的性格不可能那样的！可能只是碰巧碰到 个色狼？哎呀……不说了！” “好吧，那以后多注意点就是！”章筱栎兴奋的心情丝毫没有受影响，“我们去演播厅吧？听说后半场也有好多好看的节目呢！” “好啊！我想看萧诗婕唱歌！”说到晚会节目，苏文把之前不愉快的事抛之脑后，重新拾起节日的快乐来。 从教学楼北楼的楼梯下到一楼，一到教学大楼大厅，正巧碰上宋昱从南楼的楼梯下来。男生行色匆忙，看起来像是在着急地赶路，也许是爬楼梯的缘故，男生白净的脸庞微微泛起红晕。 “宋昱？” “班长你也来教学楼啦？” 两个女生一前一后发出声音，男生好像被吓到了一般，一向伶俐的口齿也变得不清晰，“我……嗯，是啊……” “班长你什么时候来的啊？着急办什么事情吗？晚会好看吗？现在第几个节目了啊？”章筱栎犹如一个好奇宝宝，问了男生一连串问题。 男生讪笑地挠了挠头，脸上依旧两道红晕，“我……就刚刚来的！有点事情要办，不过已经好了！晚会已经到下半场了吧，现在赶回去还能看萧诗婕唱歌！” “我们这就是去演播厅呢！看大美女唱歌！”章筱栎活力四射，一张嘴巴说个不停，“班长你不知道喔，刚刚我和苏文去鬼屋玩，苏文居然被鬼屋里某个大色鬼给非礼了！” 大色鬼？苏文一听到章筱栎夸张的用词便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啊？色鬼？”男生显然也被章筱栎的话语吓到，眨着眼半天说不出话来，“被……被非礼？” “对啊……” 章筱栎本还想说什么，突然间被苏文急急忙忙打断，“哎呀，筱栎，你别乱说啦！” 女生继而看向男生解释道，“她说话老是添油加醋的！其实没那么严重的！” “哦哦……没事就好！”男生脸色难看地回应。 莫名其妙，苏文察觉到男生的举动似乎有些奇怪。 “宋昱你怎么了？” 男生刻意回避苏文直视的目光，低头看台阶，故作轻松地回应，“没事啊……” 即是同路，三个人走在一起，男生站在了章筱栎左手边，离了章筱栎几个人的距离。刻意回避似的，离苏文远远地。不知为何，苏文直觉如此。按照熟悉的程度，宋昱同苏文必然要更要好些，每次一起出行，男生也总是站在自己身边。 去演播厅的路上，苏文就被非礼一事想了各种可能。时不时看了看走在另一边同章筱栎闲聊的宋昱，男生依旧是贾宝玉的装扮，大红色箭袖穿在身上，俊朗贵气。绸制的衣料透着雍容华贵之气，在路灯下也闪着柔顺的光芒。 等等，丝绸？苏文突然间想起鬼屋里，自己用食指和中指试探性地碰了碰那人的胸膛，虽看不清那人模样，衣服的触感却也是柔滑的绸制。 女生又看了看男生谈笑风生的模样，坚信自己半年来对男生人品的了解，苏文边走路边摇了摇头，在心里否定了对男生的猜疑，不可能！不可能是他！元旦游园会穿各种奇装异服的人多了去了，一定是巧合！ 回到演播厅观众席上班级的队列，有些同学已经耐不住晚会的无聊，跑去教学楼主题教室里玩了。 “别走啊！待会诗婕就要上台表演啦！”一女同学对另外一名嚷嚷着要去教室玩耍的女生说道。 “馨蕊 ，萧诗婕马上要表演了吗？”章筱栎小脸兴奋地笑着，对说话的女生说道。 “对啊！下一个就是了！”女生回应道。 全场热烈的掌声欢迎过后，贯穿整个演播厅的音响中传来婉转动听的音乐，长笛古朴幽静，葫芦丝意味悠长仿佛带人走进美丽仙境，琴音中又带着水晶般的清脆，给人以纯净自然的震撼。 “我看到满片花儿的开放 隐隐约约有笙歌唱 开出它最灿烂笑的模样 要比那日光还要亮 荡漾着青澄流水的泉啊 多么美丽的小小村庄 我看到淡淡飘动的云儿 印在花衣上 我唱着妈妈唱着的歌谣 牡丹儿绣在金匾上 我哼着爸爸哼过的曲调 绿绿的草原上牧牛羊 环绕着扇动银翅的蝶啊 追回那遥远古老的时光 传诵着自由勇敢的鸟啊 一直不停唱 ……” 台上清新脱俗的少女身着黄绿色长裙，青春洋溢勾勒着少女曼妙的身材，却不乏清纯动人的气息。女生栗色微卷长发柔顺地搭在肩上，头上戴着鲜花围绕的花环，宛若仙境中澄澈灵动的精灵。清脆动听的歌喉开口的一瞬间，台下有观众起哄尖叫起来，美妙的音乐声中突兀地响起某个粗犷的男声大喊“萧诗婕”的声音。整个演播厅化身演唱会现场，女生曼妙的歌喉吐露泉水一般澄澈灵动的音乐，台下观众时不时尖叫着大喊萧诗婕的名字。 歌曲中场的间隙，台下两名男生一跃上台给仙子般的女生献花，女生精致的脸庞绽放了阳光般夺目的笑容，怀抱着花束，另一只手握紧麦克风，继续投入动听的歌曲之中。 章筱栎在台下看得十分入迷，身子随着音乐左右摇摆着，就差举着荧光棒了，俨然一副小歌迷的样子。 苏文的入迷程度丝毫不输化身小歌迷的章筱栎，目光紧随着舞台聚光灯下如蝴蝶绽放一般美妙的女生，苏文第一次深刻明白校园女神是何种含义，近乎全能的完美，这样的女生连同样作为女生的自己也十分喜爱与欣赏。 沉浸在萧诗婕泉水叮咚一般清澈的歌喉中，苏文仿佛来到了人间仙境，那儿有花有草原，有牛有羊，有一望无际的原野，有清幽的瀑布，有叮咚的泉水，花间还有那精灵似的蝴蝶自由自在地飞翔。 虽不同于原唱，萧诗婕的歌喉却也丝毫不逊色，优美的声线唱出了另一种不同于原唱的柔美，反而有一种独属于少女水晶般的滢澈纯净，歌声盘旋在整个演播厅里，清扬的声线穿透了喧嚣贯彻听者的心灵。一曲终了，台上女生落落大方地走至台前，面向观众深鞠一躬。 演播厅里爆发出排山倒海之势的掌声，尖叫的喧闹声突然间沸腾起来。 之后的节目并没有太多看点，压轴的几个节目是校领导以及学校老师的表演，无一不是具有年代感的歌曲，一想象到校领导们一板一眼的表演，台下同学们便兴趣索然。 “要不待会咱们再去逛逛？”百无聊赖间，章筱栎欣赏不下去台上愈发无聊的节目，拉着苏文的手眼睛晶亮不已。 “晚会结束都快十点了吧？”苏文睁大了眼睛，“还玩？不回去睡觉了？” “当然啊！”章筱栎笑得一脸兴奋，“今晚可是要通宵的！” 第六十三章：定格在断片的黑白镜头中 演播厅开着空调，诺大的演播厅本就容纳了不少于上千人，空气里流动着闷热的暖气，可是苏文听到章筱栎兴奋地说要通宵时，依旧控制不住瑟瑟发抖之意，于是懵懵懂懂地便问：“筱栎……你想通宵？” “嗯……”章筱栎古灵精怪地转了转大眼睛，“有好玩的东西通宵也可以呀！哇咔咔！还有好多主题教室没去看呢！听说到晚上还有压轴节目的！！电影都没去看！说不定放映电影的教室有好看的电影呢！” 苏文惊得睁大了眼睛，“大城市的高中生都这么会玩吗？” “哼！哪里会玩啦？像我们这种封闭式学校，周一到周五出个校门还得有假条，整天就是为了成绩学习学习！除了学习就没啥别的了！平时可枯燥了！我们学校也就元旦会让我们玩一玩！”章筱栎瘪着嘴巴怏怏不乐道。 “这话说的也是，好像我们学校也就是元旦的时候开放了一点，活动多一些！” “那可不是嘛！我们学校年年拿下省高考状元，平时的管理很变态的好不好！”章筱栎脸上写满了贪玩的小心思，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所以呀，今天我们就尽情地玩吧！” 想到通宵，女生依旧瑟瑟发抖，“好吧，我尽量吧，不过通宵是不可能滴……” “反正明天放假啊，可以睡一天诶！”贪玩的女生说到玩时眼睛里灿若如星。 “……还是不了吧，我喜欢晚上睡觉！” 两个女生凑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抵御着晚会节目的乏味。 “苏文，筱栎，来开会了！”叶晴拍了拍女生肩膀，喊两人出去参加团队小会。 “什么会啊？表演都结束了！”章筱栎忍不住小声嘀咕。 除了尚在主持节目的萧诗婕，演出团人员集齐在一起，由宋昱作为代表召集大家开个小会。众女生迷惑不已，一听到说晚会结束后将举行小型party，演出团里女生们个个欢呼起来，不过欢呼的女生里不包括苏文。 “好耶！班长威武！”陈雅玲一脸高兴道，“那咱们去哪里聚会啊？” “嗯，去萧诗婕家里！先前我们一起讨论过了，她家设施齐全，想k歌或者烧烤都有的！” “哇！那不会麻烦她吗？”周媛替女生们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倒不用担心，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叔叔阿姨也不在家，平时都是诗婕和保姆阿姨在家……” 周媛惊呼出来，“啊？不是吧？” “嗯……”男生轻轻回应。 谁能想到，生活得像公主一般的女生早已经习惯了没有父母陪伴的生活？女生们没有谁再多问一句。 “那我们晚上住哪啊？去玩的话都好晚了诶！”一直不作声的李潇问道。 “那还用问？晚上当然是在诗婕家住一晚了。”宋昱笑了笑，“所以召集你们出来啊，收拾收拾换洗的衣物，晚会结束后，十点我们在校门口集合，诗婕家里派了几辆车来接！” “哇！这也太好了吧！”谢莹莹惊叹道。 “大小姐就是不一样！”邓家明依旧是刘姥姥的装扮，黑 乎乎的妆容不知何时被男生卸了妆，撕扯着皮肤的假发以及土气的抹额早就被男生一把扯下。 看见邓家明，谢莹莹莫名来了气，一张口便指桑骂槐道，“聚会倒是好，就是多了个嘴臭的！” 邓家明莫名其妙，“谢大脚我又怎么你了？没事找事啊你！” “切！自恋鬼！我可没说是你！”谢莹莹骄横无理，气鼓鼓地说道。 “哈哈！看来今晚有的玩咯！”章筱栎一脸满足地笑道。 苏文叹了口气，“唉，我可是个早睡早起的老人家！今晚那可不劲地折腾嘛？” 章筱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苏文你啥时候会讲冷笑话了？是不是被我带的？” “哪有啊？！” 散了会，苏文同章筱栎一路蹦蹦跳跳跑回寝室，卸了妆，收拾好换洗的衣物，背了个小包便折回灯火通明的教学大楼，应章筱栎的提议再四处逛逛。 晚上九点多，教学楼依旧热闹无比。走在楼下能听到各种主题教室发出的噪音，走廊上形形色色的同学犹如逛菜市场似的熙熙攘攘，苏文同章筱栎换上了冬季校服，人群中稍不注意便找不到对方。 高三学子的楼层明显安静许多，甚至很多教室桌椅摆放整齐，仿佛下一刻教室便能恢复成平时上课的样子。先前章筱栎听闻的学习交流主题教室，想必正是在高三的教室中。此刻苏文却没了去学习交流主题教室一探究竟的心情，或许是受到章筱栎的影响，女生投入愉快的玩耍中，每个教室都要进入凑一凑热闹才好。 章筱栎笑得一脸天真，“苏文，要是待会咱们走散了，就不用找对方了噢！” “我估计很有可能走散……”女生一脸黑线，像章筱栎这种停不下来的主，一下在这蹦哒，一下在那蹦哒，两个人能不走散才怪。“好吧，到时候十点钟咱们打个电话汇合吧！” “好哒！玩去咯！”仿佛得到了特赦，孩子气十足的女生马上融入进熙攘的人群中，一会便不见了人影。 苏文叹了口气，接下来只好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四处瞎逛，走到哪都能碰见穿着同样冬季校服的人山人海的人流，看来晚会节目太无聊，演播厅里很多观众不由自主出来游玩了罢。在放映电影的主题教室里待了一会，苏文趣味索然，继续融入摩肩接踵的人群中。 一个人去看了高一年级专门做cosplay的主题教室，面对装扮成形形色色的动漫角色，打扮稀奇古怪的同学们，女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对比之下，还是14班的《犬夜叉》cosplay秀装扮稍微更成功一些。听筱栎说晚上会有压轴节目，苏文一想到便迫不及待地前往14班教室了。 果不其然，14班教室依旧和下午一样热闹非凡，教室本身要留出中间一大块空地当作cosplay演员表演的舞台，教室里容纳不下太多观众近距离观看节目，就连教室门口以及走廊窗户旁都挤满了围观的人群。《犬夜叉》里熟悉的音乐声从教室传出，很显然，14班主题教室的风头盖过了一路的主题教室。 苏文站在窗口围观教室里的景象，偶 尔透过教室观众留出的缝隙，能够看见教室中央舞台上的风光。白发红衣的少年，身旁站立着秀发披肩穿着白绿水手服的少女，与两人对峙着站立的是背对着苏文的一身红白巫女服装的女生。 桔梗出场了？苏文不禁激动起来，章筱栎在的话必定激动地哇哇大叫吧？迫不及待想看到扮演桔梗的女生正脸，学着章筱栎拨开人群挤进教室的模样，苏文费劲自己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教室观众席挤得一席观看节目的位置。 扮演桔梗的女生有着一副姣好的面容，柔顺的齐刘海下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那副动人的双眸中却透着冷傲坚毅的目光。女生身着白衣红裙，巫女的服装更衬托女生超然脱俗、圣神不可侵犯的高贵气质。一头及腰的长发瀑布一般倾泄而下，用白色的发带系着，左右两边各分出一绺头发搭在胸前，看上去圣洁而飘逸。 围观的人群里激动地喊着“桔梗”的大有人在，而另一名长发披肩，身着白绿水手服的少女美丽程度丝毫不输圣洁的巫女“桔梗”。在苏文看来，“戈薇”活泼明丽，单纯善良，反而更让人想要亲近。一个美得如三月的暖阳，一个美得像天宫的明月。两名女生各有各的美，然而夹在其中的男主角“犬夜叉”，苏文眯着眼看了看，除却一头白色的假发，看得出男孩子本身帅气干净的面容。这一cosplay倒不如先前cosplay的班级造型雷人了。 “啊啊！奈落！奈落！”观众席里爆发出一处女生的尖叫，混合的杂音里似乎夹着几丝苏文熟悉的痕迹。循声望去，另一侧女生堆里握着小拳头蹦跳着呐喊的不是章筱栎又是谁？ “不好意思，让一下！”从教室观众席一侧拨开重重人影，前往对面的人群，苏文一路可谓披荆斩棘。 苏文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中与少年不期而遇时，眼睛仍旧失了片刻的神。光线穿透少年发梢，教室里白炽灯光打在少年白净的脸上时显得异常明亮，少年同样失神的眼仿佛被阴郁笼罩，女生竟读出了悲伤的意味。可是为什么是悲伤的？她不明白，她亦无法明白。 《穿越时空的思念》正好播放至**，吵闹的四周霎时静寂，忧伤的背景音乐成为失神的男生女生隔着人群对望的衬托。一切都像拖长了的慢镜头，男生的凝望也定格在黑白断片的镜头之中。 回过神来，女生继续往前拨开人群，季鹤鸣呆站在人堆里的身影被丢在身后。心，终于再没了半分触动。 “我说，奈落好看吗？”苏文拍了拍兴奋得活蹦乱跳的女生肩膀，万般无奈地笑道，“我在教室后面都听到你的叫声了！” “苏文！你什么时候来的啊？”章筱栎回过头来见到苏文，一脸咋咋呼呼的惊喜，“奈落啊，好看啊！多帅啊！” “来了也有好长时间了，”苏文瞄了眼演员区一身暗紫和服打扮的贵公子，小声嘀咕道，“这……眼影化太浓了吧？还有……头发怎么跟泡面一样？” “这你就不懂欣赏了吧？”章筱栎嘟着嘴解释道，“多暗黑啊，腹黑总裁懂不懂？” 女生一脸“服了你了”的表情，“额……不懂……” 第六十四章：小时候吃多了“自闭药” 在苏文一开始的设想中，她的高中生活定然离不开习惯成自然的学习，同时也离不开单一与平淡。 原以为高中生活将和女生前十六年形单影只、枯燥乏味的生活接轨，也许再幸运一些，她不用再受到身边同学们的排挤，不用再被诬陷为小偷受尽她人蔑视的眼神，不用再恐惧人群游离在人群之外。有这般幸运，女生已然很感激。然而，女生高中的生活仿佛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她不光不再受到她人排挤质疑，她甚至融入到了集体之中。 萧诗婕家的别墅里，苏文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静静欣赏女生们欢乐的合唱。 才在萧诗婕家中坐落不久，女生们欢快地在萧诗婕家客厅里唱起了歌，音响、麦克风以及液晶屏幕应有尽有，再加上身边都是熟识的同学们，女生们自然而然把客厅当作了ktv，肆意地享受跨年前的狂欢。 打开手机，苏文看到通话记录里两条红色未接来电，一点开移动数据，才发现错过了许乐秋发来的好几条qq消息。 7：45 pm “小文！你今晚真的是太美啦！像从画里走出来的林黛玉一样！表演得非常好哦！没想到你表演话剧这么棒诶！” 8：03 pm “小文，你去哪啦？打你电话打不通，还想跟你一起去主题教室玩呢！” 9：30 pm “晚会后半场好无聊，我和同学来主题教室逛了，去看了《犬夜叉》哦！不知道你有没有去看！” 9：55 pm “都不看手机的嘛！明天放假，来我家过元旦么？我姐回来了。” 10：05 pm “不理你了！！！我爸来接我了，我回家了哼哼！！！” 10：25 pm “我到家了，看到消息回一个吧，明天来我家过元旦！” 10：28 pm “你可别告诉我你手机掉坑里摔坏了！！还是说你被人拐了？？” 看完消息，苏文一头黑线，急急忙忙马上给许乐秋回了一个电话，“小秋，我晚上没看手机呢，手机静音了，一直没看到你的消息，真的是抱歉啊！” 不等电话里女生回应，苏文继续说道，“我手机没掉坑里，人也没被拐，好好的呢！” “那你怎么一直不看下手机啊？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打电话也打不通！！”电话里传来许乐秋焦急的声音，“你那里怎么那么吵啊？你在哪？ktv？？” “我没看手机啊！手机还静音了！”苏文走去远离客厅的另一个阳台，手机里杂音终于少了些，“不是在ktv啊，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嘛！我在一个同学家里，就是我们级花萧诗婕！她家好大啊！我们班话剧演出团晚上聚会呢！她们在唱歌，还有同学在院子里烧烤！” 女生站立的阳台恰好对着楼下的带花园式的院子。话说着，苏文朝楼下忙碌的几 个人看了看，宋昱、邓家明以及几名女生正在热热闹闹地做烧烤。 “好吧好吧，小文你现在可是个大忙人了！和同学们一起演话剧，还抛下我跟别人聚会去了！”许乐秋在电话那头酸溜溜地说道。 苏文急了起来，“哎呀，小秋你就别拿我说笑啦！我哪有嘛！刚好同学们一起聚会，也挺难得的，我就来了！总不能扫别人兴啊！” 那一刻，苏文霎时对许乐秋充满了愧意。一直以为许乐秋朋友甚多，苏文常常吊影自怜地认为许乐秋不缺自己这个朋友，为了那点可笑的自尊心，赌气似的不主动找许乐秋。殊不知，一直在忽略好友的那个人却是自己。 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从儿时形影不离的亲密，发展为如今很久很久都不会想起的疏离？整个小学时代，许乐秋同苏文，在他人眼中就是连体婴儿一般的存在，看到其中一个，都会不自觉问另一个去哪了？怎么两个人没一起？ 小秋，苏文嘞？怎么没见你们俩一起？ 苏文，许乐秋去哪啦？怎么你没有和许乐秋一起呀？ 小学升上初中以后，如此看似多此一举的询问随着两人愈渐减少的同行，一年年地减少，直到后来没有人再问起女生“许乐秋去哪啦？你们俩没一起么”。彼此共同的好友随着教室的距离愈渐增大而极速减少，更准确地来说，是许乐秋引荐了苏文认识她的朋友们，于是才有了两人共同的好友。 苏文小时候就跟吃了“自闭药”似的，胆小怯弱，从不主动与人打交道。就算别人主动向苏文示好，苏文怯生生的模样也逼退了许多想要靠近她的人。为此，苏文从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何是吃多了“自闭药”的样子。 内向的女生绝不会得到女生群体的认可，除非她得到女生群里作为首领一般的女生她的认可和青睐。很幸运，小时候吃多了“自闭药”的苏文，从外地回老家转学之初，便与在班级女生群体里呼风唤雨的许乐秋结为了好友。是怎么结为好友的？苏文使劲回想往事，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小学二年级许乐秋漂亮得张扬却又热情洋溢的笑脸。 那一张笑脸，让呆站在新转来的教室后方怯生生打量新同学的苏文敞开了她封闭的心。许乐秋的热情与善良吸引着苏文向她靠近，而许乐秋也说不清道不明地喜欢同苏文做朋友，于是自初相识，两人一天天地亲密起来，以至于成为他人眼中“穿同一条裤子的连体婴儿”。 小学时期同许乐秋的一次绝交在苏文心中依旧历历在目，小学的女生多是家里娇惯的宝贝，喜欢拉帮结派，个性张扬而娇横，幼稚无比的年纪，绝个交还要在放学后召集女生们宣布绝交协议，当着所有人的面递交绝交书，向所有人保证从此以后两人正式绝交。 绝交的两人光她们绝交还不算，所有女生在绝交的两人之间还需做出选择，选择站哪个人的队，从此她们为一派，另一队为另一派，两队人马从此两相绝交，各不相干。当然，能掀起这场以女生群体为标准的绝交 战役，前提是绝交的协议人在女生群体中占据领导者地位，拥有一呼百应的能力。 整个小学时期，许乐秋在他们班级的女生群体里地位稳居不下，即便后来的苏文在学习成绩、受老师们爱戴的程度上远远超过许乐秋，苏文这一小时候吃多了“自闭药”的性格，即使因为许乐秋这层关系与班上女生相交甚好，实际上苏文的人际关系依旧以许乐秋为联系纽带，离开了她，苏文的人际关系网瞬间土崩瓦解。 所以小学时那次大绝交事件中，自许乐秋气势汹汹在女生群里宣布同苏文的绝交协议，女生们选择战队时，一大波人毅然而然站在了许乐秋身后，势不均力不敌，唯独三四个女生站了苏文的队伍，却在战队马上要尘埃落定时，迅速倒戈阵营，投靠了明显势力强大的许乐秋一方。 小时候的许乐秋自信张扬，绝交战队获胜以后，许乐秋洋洋得意地睥睨形单影只的苏文。第一次，苏文受到来自于最亲密好友的伤害，一语不发转身逃离溃败的现场，苏文一路上流尽了名为伤心的泪水。忘记返回教室背书包回家，翌日上课时女生因为没及时完成作业被各科老师批评了一顿。可是被老师批评的委屈，远远比不上被最亲近好友莫名其妙伤害乃至绝交的伤心和委屈。 没有了许乐秋，苏文只是回归到原先吃多了“自闭药”的样子，形单影只，少了可说话的人，但生活依旧在继续。苏文能够感受到许乐秋满心的愧疚以及死要面子的欲言又止。在绝交了一个多月后，许乐秋每天都在欲言又止中犹豫着该怎么向苏文道歉。 年少时期，懵懂无知，不懂爱恨，却也执着于真诚的友情。比起主动绝交后又主动请求和好丢脸的心情，许乐秋更在意的是不能失去苏文这个唯一彼此付出真心的朋友。 绝交事件却也终是给苏文心中留下了一道阴影，尽管后来和好如初，苏文每每想起自己被女生群里一呼百应的许乐秋报复性般绝交，形单影只的无助一齐涌上心头，许乐秋朋友多到不缺自己一个的阴影便从此覆盖在心里，以至于女生常常吊影自怜，自暴自弃地认为许乐秋不需要自己这个朋友，谁也不需要自己。 然而，实际上，许乐秋作为苏文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一直都在她一转身便能看到的身后。 可是为什么？她却看不到呢？ 为什么，两个人长大以后却远离了彼此？ 自从上高中以来，苏文在自己的生活中忙忙碌碌，忽然间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那个曾经同自己连体婴儿般亲密的好友了。 “哼哼，可不是嘛，现在忙得都没时间跟我一起了！”电话里，许乐秋哼哼地说道。 “最近不是在忙学习和排练话剧嘛！每天都抽不开身诶！”苏文心中无不是动容，求饶似的向闺蜜解释，“对不起嘛，小秋，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了！” 许乐秋依旧不满地哼哼，“好吧，看在你今天那么美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一次吧！” 第六十五章：真心话大冒险 冬日的夜空一片深渊似的暗沉，若不是灯光的渲染，黑夜伸手不见五指。暗夜无月，也无星星。但此刻，女生微笑的眼中闪亮着星辰。 “小秋你真好！”握着手机，苏文对着冬夜无尽的夜空微笑了起来。 “我本来想带你回我家跨年的，正好明天一起在我家过元旦！可惜你人一直没影了啊！”电话那头传来许乐秋清脆的声音，隔着屏幕，苏文已能想象出许乐秋惋惜的模样。 “哎，都怪我，怎么都不看下手机呢！”苏文自责道，“我也想和你一起跨年啊！” “哼哼，可是你今晚跟一大帮同学一起跨年，还聚会啊，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许乐秋酸溜溜地说了一通，复又问道，“那你晚上是住同学家么？” “嗯……聚完都很晚了，在同学家住一晚！” “那你明天嘞？”许乐秋激动地问，“明天可以来我家了吧？” “可以呀，那我明天来你家！就是要麻烦叔叔阿姨了！”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啊！咱们俩谁跟谁啊！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跟我客气个啥！” “那当然了！你是我的小秋嘛！”苏文一向一本正经，这回难得撒了个娇。 “苏文这是在跟谁打电话呢？这么开心？”见苏文通完电话从阳台上走来，周媛一脸八卦地调笑女生道，“难不成是男朋友啊？” “苏文有男朋友了？”神经大条的章筱栎一脸激动地笑着，咋咋呼呼的喊叫恨不得所有人都听到。 “什么？”正走上楼的宋昱听到章筱栎大声的喊叫，疑惑不已地问道，“苏文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哪有啊？哪来的…男朋友？”当事人一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时，脸红红地急忙解释。 “看你打电话那么久，还笑得那么开心，我们还以为你是跟你男朋友聊天呢！”周媛毫无恶意，一本正经地问女生。 “没有啦！哪来的男朋友？我跟我闺蜜打电话呢！”苏文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吧……”男生手里端着刚做好的烧烤，烧烤的香味扑鼻而来，一走进客厅便吸引来所有女生的注意，“来吃夜宵了！” “好耶！班长万岁！” “苏文！咱们来合唱吧！唱那首《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章筱栎在点歌台，大声叫唤着苏文。 苏文原本想以“不会唱”为由拒绝，奈何曾经同章筱栎说到过自己会唱这首歌，耐不住章筱栎的热情，于是有了女生害羞别扭地唱歌的情形。 “等这首歌唱完，去下面玩吧？”男生笑了笑问道。 即便已至深夜，男生女生们依旧热闹不已，毫无睡意。别墅外打着大灯，照得整个院子如白昼一般明亮。 “来来来！咱们今晚‘不醉不归’啊！”李潇一边给所有人倒着开封的橙汁，一边庆祝地说道。 “还不醉不归呢！哪有酒啊！干脆来瓶酒得了！”邓家明举着橙汁不痛快地说道。 谢莹莹斜睨了邓家明一眼，“老酒鬼！” “未成年还是不要喝酒的好！”萧诗婕精致的眉眼在灯光的照耀下依旧美丽动人，“咱们今晚就以 果汁代酒了！” “哈哈哈……未成年……邓家明你是未成年吗？哈哈哈……” 邓家明嘴里啃着烤好的鸡腿，来不及吞咽便含含糊糊地说道，“臭小子，你又想揭我老底是不是？” “宋昱，邓家明难道不是未成年？？”男生终是勾起了女生们的好奇心。 男生调皮大笑，眼角弯成了月牙的弧度，“哈哈哈……你们想知道还是自己问他吧！” “宋昱你妹的！”邓家明气急败坏，面对女生们的质疑却也无奈地说道，“m的上户口的时候给我填大了两岁！” “哈哈哈……”女生们一个个不厚道地哈哈大笑起来。 平日里嚷嚷着要减肥的女生们吃起夜宵，大多挑蔬菜烧烤吃，而章筱栎却越发放飞了自我，在女生里是最不怕吃肉的一个，还美名其曰跨年夜可以好好犒劳犒劳自己。看着章筱栎美滋滋地啃着鸡腿，苏文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宵夜过后，演出团所有人集齐在萧诗婕家二楼客厅里，等待时针走向零点共度跨年。谢莹莹率先提议玩游戏等待跨年，得到了大多数人的一致认可。说到玩游戏，章筱栎是最热情的那一个，欢欣鼓舞高兴得像个孩子。 “那咱们玩什么游戏啊？”章筱栎激动地问。 谢莹莹灵机一动，“那就真心话大冒险吧？！玩点刺激的！” “好耶好耶！”话说着，章筱栎还拍了拍手掌。 “正好，我家有扑克牌！”萧诗婕变戏法似的从抽屉里拿出一副崭新的扑克牌。 “咳咳！那由我来宣布一下游戏规则哈！扑克牌有54张，咱们有12个人，抽出10张红桃，再加上两张副牌，大王小王分别作为游戏的胜利者以及失败者，也就是说，打乱纸牌顺序后随意抽取一张，抽到红桃的十个人是安全的，抽到大王的人作为游戏的胜利者，可以对抽到小王的失败者提出真心话或者大冒险的惩罚！”谢莹莹颇具领导范儿地宣布着游戏规则，环视一周，继而说道，“还有呢，咱们每个人分别在真心话和大冒险的小卡片上写上两个题目，到时候惩罚环节随意抽取题目进行惩罚！” “我举双手赞成！”作为班长的宋昱对谢莹莹的安排做出了肯定。 每个人在纸片上出题时，坐在谢莹莹旁边的叶晴瞄了眼谢莹莹的题目，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不是吧？莹莹你这这也太变态了吧？” “哼！那可不是，要玩就得玩刺激点的啊！”谢莹莹一脸坏笑，心里打着小99。 第一轮，所有人各自抽取到扑克牌时，苏文屏息凝神地确认自己抽取到的纸牌，红心a，女生悄悄呼了一口气。顶着困意陪这帮爱玩的孩子玩游戏，苏文可不想命中受罚者的行列。 “靠！怎么我是小王？”邓家明发出一声惊呼。 “哎，巧了，我是大王！”谢莹莹得意洋洋地斜睨对面沙发上的邓家明，一脸坏笑道，“嘿嘿，失败者，你是想要真心话呢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吧！”邓家明白了谢莹莹一眼，一脸鄙弃的样子，“选大冒险指不定你怎么整我呢！” “哎！我怎么整你啦？是你自己抽到小 王的，怪我？再说题目都是大家出的，你要是刚好抽到我的题目，那是你走狗屎运！”谢莹莹白了邓家明一眼，气鼓鼓地把手伸向放着真心话纸片题目的盒子，“那我随便抽一个咯，抽到什么看你自己运气了！” “初吻是在什么时候？”谢莹莹捏着纸条，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大声地念出了上面的题目。 “你妹的！谢大脚你给我抽的是什么题目？！”邓家明一听题，从沙发上蹦跳起来，镇得身旁的宋昱摇晃了一番，“莫激动莫激动！” “你妹的！我随便抽的！”谢莹莹同样气势汹汹地回应。 邓家明要吐血了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你这个猥琐女出的题！” “猥琐你妹！不是我！老娘出的题可不是这风格的！”这回轮到谢莹莹暴跳如雷了。 “咳咳，不好意思，这个是我出的题！”一旁看好戏的章筱栎讪笑着举了举她肉乎乎的小手。 谢莹莹冷哼一声，“少嗦！快回答问题！别浪费时间了！” “对对对！快说说！”女生们开始跟着一起起哄。 “你妹的！母胎单身有个球的初吻？！”邓家明气不打一处来，“要我怎么回答！” “好吧好吧！”女生们个个面带羞涩哄笑一堂，谢莹莹得意洋洋道，“那下一轮！” 第二轮真心话大冒险，周媛抽到大王，而叶晴抽到了小王，叶晴同样选择真心话，抽到的题目却是平平淡淡的“最喜欢哪个城市”。玩得极不痛快，以至于周媛嘀咕了句“谁出的题啊！这么无聊！一点都不好玩！” 在女生们的嘀嘀咕咕中，苏文羞赫得低下了头。 “对呀，刚刚没有规定一下，出题一定要刺激一点的！”谢莹莹大大咧咧地从周媛手里抽走了那张写着“最喜欢哪个城市”的纸条，“那这题就下线啦，不要了！接着玩啊！来点刺激的！” 第三轮游戏，宋昱抽到了小王，而萧诗婕抽到了大王，男生在谢莹莹先前的坏笑下对大冒险多有忌惮，于是同样选择了真心话。 “在你心中，最难忘的人是谁？”萧诗婕展开了纸条，眼含笑意问道。 “额，最难忘的人？”男生重复了一遍题目。 不等萧诗婕做出肯定的回答，谢莹莹起哄地催促，“别嗦！快回答快回答！” “嗯……”男生卖关子似的，视线飘向远方，仿佛在回忆，缓缓说出自己心中的答案，“小时候喜欢的第一个女孩……” 一嗅闻到八卦气息，章筱栎激动不已，“哇咔咔！初恋吗？班长小时候就有初恋了？” “额，如果单恋算得话，那就是吧……”男生一头黑线，对女生们的八卦无奈不已。 邓家明在一旁得意洋洋地看好戏，“你小子出息了啊！小时候就知道想女孩子了！” “去你的！” “没想到师弟还会有单恋的对象啊！”萧诗婕忍着笑意，看男生羞涩地挠了挠后脑勺。 下一轮游戏，12张卡牌里，宋昱好巧不巧地又抽到了小王，看到小王的那一刻，男生惊呼一声“不是吧？又是我？”，一脸生无可恋头仰向沙发便倒去。 第六十六章：最喜欢在座的哪位异性？ “哈哈！我又是大王，真有这么巧的事吗！”萧诗婕拿着大王的卡牌，一脸惊奇地问道，“还是真心话么师弟？” “嗯……”男生依旧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一旁的邓家明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臭小子你也有今天！保佑你抽到谢莹莹变态的题目！” 男生忍不住白了室友一眼，“我去！” “题目是……”萧诗婕看着纸条上的白纸黑字，一双大眼里莫名闪动着少女的羞涩，女生眼波流转的双眼看向第二次中招的男生，“最喜欢在座的哪位异性？” “哈？”男生惊得仿佛掉了下巴，无奈地一拍脑袋，对空气白了一眼，“你们女孩子可是真够八卦的！” “快回答！”这次不等谢莹莹催促，萧诗婕主动催促起男生。 一众女生霎时都被这一泛满粉色气泡的真心话问题吸引，就连一向对游戏不感冒的苏文也激起了八卦的好奇心，携同一众女生等待男生的回答。 邓家明依旧在一旁笑得幸灾乐祸，“哈哈哈！看你怎么说！” “快回答！快回答！”谢莹莹鼓掌起哄，催促男生做出回答。 “好吧，我说我说！” 男生带着羞涩的笑意一一扫过身旁坐在沙发上的女生，白炽灯光线穿过男生细碎的刘海，打在男生干净的眉眼上，平添了几分深邃之意。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星辰闪耀，俊秀的面庞在女生们八卦的注视下泛起丝丝红晕，视线游离片刻，终于在某个女生身上定格。 “苏文。” 简单而平淡的两个字，在男生独特的发音下显得异常动听。 就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男生的答案是“萧诗婕”三个字的时候，男生的回答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字，“苏文”。 自初中时代，萧诗婕与宋昱、丁惜年同为中学里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在全校流传着校花萧诗婕对校草丁惜年表白被拒一事以前，整日成双入对、打打闹闹的萧诗婕与宋昱两人，在众人眼中才是名副其实的一对，有关于两人的绯色新闻亦不绝如缕，在同学间肆意传播。曾经育英中学彼此共同的同学一同升入博德中学以后，这类绯闻在新学校亦此起彼伏。 当初萧诗婕鼓起勇气向丁惜年表白，神色匆忙拨开放学后熙熙攘攘的人群，拦在育英中学公认的校草丁惜年面前，女生羞红着一张几乎令全校男生心动不已的绝美脸庞，在越来越多同学们的注视下，鼓足勇气说出那句“喜欢你”。却不想得到冰系男孩丁惜年一头雾水的回复，“你，不是和宋昱是一对么？” 一手撮合这场告白事件，又在人群中起哄得最厉害的宋昱亦和女生一同傻了眼，于是乎在围观的同学添油加醋的描绘下，萧诗婕与丁惜年、宋昱“三角恋”的关系愈发坐实，被同学们传扬开去，以至于校园里流传着三人各种版本的奇葩“三角恋”故事。但不论是哪个版本的故事，故事中的男生女生都逃不开绯闻关系。千年冰山美少年丁惜年作为事件的主人翁，反倒事不关己理所应当地置身事外，而同学们八卦得最多的莫过于“玉面小蛟龙”宋昱，以及全校男生眼中的梦中情人萧诗婕。 明三人之间并不存在“三角恋”关系，这绯闻却让绯闻故事中备受瞩目的女主角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上了高中，有关于三人的“三角恋”关系亦常常作为绯闻在八卦的同学间流传。总之，萧诗婕与宋昱的关系在绯闻的渲染下，旁人看来极为暧昧。而有关于宋昱喜欢萧诗婕的传言，在同学间早就肆意传扬。 就连萧诗婕本人，在同男生诸多绯闻的感染下，不知从何时起，心中却也默认宋昱喜欢自己的事实。 “最喜欢在座的哪位异性？”女生面带羞涩把问题说出口的刹那，打量着男生愈渐俊秀的面容，心下竟因想到男生把自己名字说出口后女生们八卦的调笑而砰砰直跳。 最终，男生轻轻吐露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字，最喜欢在座的哪位异性么？男生说的不是大众情人的女神萧诗婕，而是人群中一直默默无闻，喜欢低着头，与人对视时会羞涩，打扮起来却美若天仙的平凡女孩，苏文。 一众女生同样表现出惊讶万分的神态，所有人自然而然地认为男生定然会说出“萧诗婕”的名字，结果却让所有人意料不到。 “可以啊兄弟！难怪你们俩演贾宝玉和林黛玉毫无违和感，看你眉目传情的样子，原来是早就对人家苏文起了贼心啊！”邓家明大咧咧锤了宋昱一拳，脸上尽是八卦的笑容，“难怪沈常棣常常挤兑你！原来你是沈常棣好兄弟周彦宏的竞争对手啊！好小子！” “不错哦师弟！”萧诗婕毕竟是个见识过诸多大场面的人，表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笑容是女生一贯的大方得体，“哈哈！看来咱们俩在同学中流传已久的绯闻关系可以换一换女主角了！” 章筱栎碰了碰苏文的胳膊，脸上绽放了大大的名为八卦的笑容，“嘻嘻，我们家苏文魅力真大！” 事件中女主角苏文在听到男生吐露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惊讶得傻了眼。脸上莫名地燥热起来，一颗心莫名砰砰直跳。 “哈哈！游戏嘛！你们非要我说出一个答案来，我能怎么办？接着下一轮！”宋昱露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讪笑，白皙的面颊腾起丝丝红晕，叫嚷着赶紧开始下一轮游戏。 “啾……啾……啾……”远处传来烟火升上夜空的声音，与此同时，萧诗婕家中老旧的壁钟“咚咚”地敲响。 章筱栎兴奋地跳了起来，“到零点啦！跨年咯！” 苏文怎么也想不到，这年的跨年夜是和这样一帮小伙伴一起度过。 生活处处充满了惊喜，升入新学校，认识新朋友，走进一个新的世界。这一切都起源于最初每一个伏案拼命学习的日夜，也起源于最初水雾迷蒙的雨幕下一抬伞的相逢。 苏文怎么也想不到，男生说最喜欢的在座的异性是自己。 刹那间，室内暖意融融的空气仿佛停止流动，周围各种八卦的调笑隔绝在耳膜之外，心海开始翻涌，鼓点似浪潮拍打而来。 这一晚，所有人玩够了，凌晨一点才准备洗澡洗漱。萧诗婕为两位男生安排了一间客房，而10名女生共享了三个房间。 在排队等待卫生间洗澡的间隙，章筱栎依旧兴奋不已，不似苏文早 已困得眼皮止不住打架，哈欠连天。 “苏文！苏文！你觉得咱们班长怎么样？”章筱栎摇着困得眯起双眼的苏文，一脸激动地问。 女生睡意朦胧，被章筱栎粗暴地摇醒，睁开了那双迷蒙的眼睛，“什么啊？问这做什么？” “哎呀，反正无聊嘛，快说说嘛！”章筱栎心急起来。 苏文倍感无奈，强撑着困意回答一脸孩子气的女生，“嗯……觉得他人挺好的，很阳光，很善良，很有责任心……” “还有呢？还有呢？”章筱栎睁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好奇不已。 “还有什么啊？就是挺好的啊！”女生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好困哦……” 章筱栎直接无视女生的困意，激动地继续问道，“哎，你不觉得班长现在比起开学的时候，不一样了吗？” “哪里不一样了？”苏文微闭着眼应和道。 章筱栎激动地凑近苏文，一把抓住女生的胳膊，眼里闪着小星星，“你没发现他越来越好看了吗？” “额，好像是……”苏文顶着困意，稍稍想了想回答道。 苏文随意的态度终于让章筱栎暴跳起来，“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啊！” “关心这干嘛啊？人家长得好看是人家的事，更何况人家本来就有底子在那，很正常啊！”困意十足的女生总算说了个长句。 “哼！我看你是火星上来的吧？”章筱栎气鼓鼓道，“你不知道有好多小女生暗恋咱们班长吗？” “……不知道，了解这干嘛啊？”女生精神一振，“莫非你也暗恋他？” “哪有！”章筱栎明确反驳了女生的反问，继而得意洋洋地笑道，“我是外貌协会的啊！我只看颜的！长得好看的我都喜欢！男生女生都喜欢啊！不过也只是欣赏脸的那种喜欢！” 不等苏文回答，章筱栎马上解释，“我是在为你考虑啊！笨！” 苏文愈发疑惑起来，“为我考虑？为什么要为我考虑这？” “跟你聊天我真的要疯了！”章筱栎一脸抓狂的样子，“就是说你对班长有没有意思嘛？你没听到么，他说在座的异性里边，最喜欢的是你诶！我们都以为是萧诗婕诶！” “能有什么意思啊？就是朋友啊！”苏文想了想，“再说是说在场的，可能只是相对而言，或者无奈之举啊！” “我晕！哪有那么多相对而言？真心话都是真心话的！”章筱栎忍不住白了苏文一眼，复又问道，“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他？人家宋昱也是很优秀的！好多小姑娘惦记着呢！” “我现在不想考虑那些事情……再说了，就算是要……恋爱，也不是这么考虑来的啊！不然成什么了？”一向饱受传统思想统治的女生，谈论起“恋爱”，也像做贼心虚似的，脸不由得红了红。 “那应该怎样？”这回轮到章筱栎一脸懵懂了。 女生脸红着解释，“咳咳，我觉得感情这回事，不能刻意，更不能强求，如果刚好喜欢上了，那才是喜欢……” 章筱栎转了转眼珠子，似在沉思，想了会似懂非懂地回答，“好吧，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第六十七章：不要想太多 “在聊什么呢？你们俩？”萧诗婕给其他六名女生分配好房间，从敞开的门内款款走来，“外面都能听到你们俩激烈的讨论了！” 苏文一脸“不是吧？”的惊讶表情，对于女生之间闲聊的八卦瞬间害臊不已，而章筱栎丝毫不觉得害臊，反而无比自然地坦白道，“在聊八卦啊！” “什么八卦？”萧诗婕眼睛一亮，霎时也燃起了她的八卦分子。 章筱栎一向大大咧咧，“苏文和班长的八卦啊！我问苏文喜不喜欢班长嘛！” “筱栎你别乱说啦！”被八卦的女生在一旁羞红了脸，连忙阻止神经大条的章筱栎四处说胡话。 “呵呵，”萧诗婕漂亮的大眼睛里闪动着八卦的坏笑，看向一旁脸红害臊的女生，“那苏文你怎么看呢？说不定我师弟真的对你有意思哦～” “哦”字特意被女生拖长了尾音，如同女生的微笑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睡意稍微减去了些，苏文一脸害羞地说道，“我……现在不是说那些事的时候吧，好好学习比较重要……” “苏文说得没错，现在学习比较重要！筱栎你啊，不仅贪玩，还老爱幻想，别总是想东想西啦！我看你上次月考成绩都退步了！”萧诗婕转而化身贴心大姐姐，对大喇喇的章筱栎操心了起来。 章筱栎认命似的嘟了嘟嘴，“好嘛！那我也要认真学习了！” “这才是乖孩子嘛！”萧诗婕宠溺地笑了笑，“你喜欢听八卦，那我就给你们分享个我师弟的八卦好了！” “什么什么？快说快说！”一听说要分享八卦，章筱栎整个人重新激动起来，瞬间忘却先前认真学习的决心。 萧诗婕用“服了你了”的表情宠溺地对章筱栎笑了笑，“其实刚刚玩游戏的时候，他也说到了，他心里一直对一个女孩子念念不忘呢。” 章筱栎惊喜地问，“就是班长刚刚说的小时候喜欢的第一个女孩？初恋吗哇咔咔！！” “嗯，是不是初恋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确实是小时候喜欢的第一个女孩，对师弟来讲好像还意义重大。貌似现在，他还在等待有一天可以找到她，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可能对方长相都不记得了吧！”回想起往事，萧诗婕仍旧唏嘘不已。 章筱栎被故事打动，惋惜地说道，“没想到班长这么痴情啊？” “其实宋昱人缘一直挺好的，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讲，在我们初中学校里，虽然那几年丁惜年才是校草，但喜欢宋昱的女孩远比喜欢丁惜年的多！丁惜年太冰山了！”话题中带上了自己喜欢了三年、甚至拒绝了作为校花的自己的丁惜年，萧诗婕忍不住叹了口气，继而说道，“宋昱呢，初中时不论是班上还是其他班，一直有挺多女孩子喜欢他，也有一些热情又胆大的女孩主动追他，但他一个都没答应！” 章筱栎听得入迷，睁大着眼睛大气不敢一出，生怕一走神错过了某些关键的信息。最后消化下来，章筱栎惊叹不已，“真没想到班长是这样的人啊，那班长小时候喜欢的那个女孩，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我就不知 道了！”萧诗婕摊了摊手，同样无可奈何，“你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他啊！” 章筱栎连忙挥了挥小手否认，“这这这还是算了吧！” 苏文同样想到了章筱栎的疑惑，在一旁默默听着萧诗婕同章筱栎的对话，失神地沉思起来。 被章筱栎这么一搅和，苏文睡意消掉大半，洗完澡穿着冬天的睡衣出了房间，准备去客厅找点水喝。萧诗婕的房间靠近观景阳台，走至客厅需拐过一个拐角，女生眯着眼向前走着，经过拐角时朦胧的睡眼中闪现一个瘦长的人影，等女生反应过来时惊呼一声，来不及躲避，直接与来人面对面碰撞在一起。 “没事吧？”男生睁大眼睛看着状似梦游的女生，担忧地问道。 女生披散着长发，如今额上留着细碎的刘海，反倒给那张不施粉黛时清秀的面庞平添了几分少女可爱的气息。那双细长的柳叶眼微眯着，倒像男生家里那只困得发慌打盹的小狗。 “没事没事！”经过这惊险的一撞，站稳了脚跟的女生睡意全无，摸了摸被撞疼的鼻子，泪光点点地看着男生担忧的眼神，想到游戏时男生的话语，不免得脸又红了红。 “这是干嘛去呢？”男生轻笑着，随意地问道。 视线往上瞟了男生一眼，女生迅速低垂下眼眸，耳根子隐隐发起烫来，“嗯，去客厅找点水喝。” “那个……苏文，”男生停在原地，欲言又止，最终仍是在女生欲转身离去的瞬间开了口，只见他羞涩地挠了挠后脑勺，眼神闪躲地道，“刚刚玩游戏的时候说的话，你别介意啊！我要是说萧诗婕的话，那不就坐实了我跟她的绯闻了嘛，到时候传到学校里，又是沸沸扬扬的绯闻事件了！影响不太好，没办法，只能拿你来挡一下了！希望你不要介意啊！” 原来他，喜欢的是萧诗婕。这不就是明摆着的？ “只能拿你来挡一下了！”男生欲言又止的话语一遍遍在耳边回响。 为了不坐实同校园女神由来已久的绯闻，为了不成为绯闻事件中八卦的群众沸沸扬扬讨论和传播的绯闻男主角，那么将绯闻的矛头指向自己？ 是啊，平凡如她，朋友寥寥无几，学习成绩在人才济济的学校亦平淡无奇。平日在大众面前少言寡语，永远是一副清汤寡水的模样，这样不出彩、不被人注意的她，最适合作为档把了……反正平凡得不被人注意，反正平凡得仍在人堆里也不被人多看半眼，反正平凡得永远是那个被群体所遗忘的人，反正平凡得即便被表白他人也当作一时的笑料只笑一笑而已…… 平凡的她，竟然幻想着通过走上万众瞩目的舞台，展现自己截然不同的美的一面，来博取某些可怜兮兮的关注，想想真是可笑至极…… 短暂的美丽过后，长相与性格皆平淡无奇的女生，就好比午夜十二点过后失去魔法效力、一瞬间从公主恢复到原本平平无奇的灰姑娘状态。灰姑娘至少有机会穿上华贵的公主裙，坐上南瓜车变成的马车化身为公主，踩着水晶鞋来到风度翩翩的王子面前。可惜，平凡的她连灰姑娘也不是。她没有水晶鞋，没有南瓜车，更 没有王子。 脸红的羞涩瞬间褪去，苏文僵硬地牵动起嘴角，对男生轻轻笑了笑，“嗯，理解……没事的。” 跨年的这晚，苏文和章筱栎以及谢莹莹与萧诗婕一起躺在萧诗婕的公主床上睡觉，虽说一张床容纳了四个女生，却一点不觉得挤。女孩子们为欢度跨年熬了夜，个个一沾枕头便进入了梦乡。回味着前一天丰富的经历，女生欣喜地发现如今自己生活上的巨大变化。原本困意十足的苏文却成了唯一一个夜里看着天花板发呆的人。 不要想太多，不要期望太多，女生临睡前狠狠地告诫了自己。却仍旧阻止不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思绪不断在心底蔓延，说不出它是何种滋味，女生愈发感觉酸楚。 翌日，众人睡到**点才起床。女生们着急着赶回家吃中饭，在萧诗婕家草草吃过早饭后便收拾东西准备回自己家。十二人里，只有苏文一个来自于外地，苏文自然是没法回自己家过节的。 “苏文那你回学校吗？要不干脆就在我家跟我一起过元旦？反正我家里也没人。”萧诗婕关切地询问苏文，说到自己家里没人时，女生漂亮的脸上流露出自嘲的笑容。 苏文感激地朝萧诗婕笑了笑，“我闺蜜家在市里，我待会就去她家呢，昨晚我们就已经说好了！” “对啊，苏文去她闺蜜家，不然就可以去我家了！”章筱栎在一旁掺和道。 萧诗婕有些遗憾，对同学却也关怀备至，“那好吧，那你知道怎么去你朋友家吗？” “嗯，我有地址。”一向路痴的苏文平日里又喜欢宅在学校，来到市里上学已经半年，实际上摸不清市里的各个方位，去过的地方亦寥寥无几。一想起开学初为了找询农业银行点，走错了路，一个人在陌生城市的街道上无助张扬，最后被路过的宋昱发现，一看见认识的人，女生不争气地哭了鼻子。回想到往事，苏文忍不住倒吸几口凉气。 “给我看看地址？”萧诗婕接过苏文手机，看到便签里存下的地址，“这跟我家距离有点远啊，我记得坐公交去的话要转两趟车呢！” “哎，可惜了，我家司机今天放假了，不然就可以让他们开车送你们回家了。”萧诗婕对女生们愧疚地说道。 “没事啦，我们又不是外地的，对市里熟着呢！” “那，还是我送你过去吧！”宋昱似乎也想到了当初苏文迷路，看见男生时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脆弱不堪地哭了一脸泪水的往事。男生笑了笑，“要是你丢了到时候还得去找你哈哈！” 苏文看懂了宋昱笑容中的含义，尴尬得小脸一红，“咳咳，那就只好麻烦班长大人了！” “臭小子又想趁机当护花使者啊！”邓家明不合时宜地插上一脚。 “邓家明你羡慕人家宋昱可以当护花使者啊，老娘免费给你个当护花使者的机会要不要？”谢莹莹依旧是骄横跋扈的样子。 “白给也不要！你又不是花！”邓家明又开启了怼人模式，两个冤家只要碰在一起便少不了斗嘴。 谢莹莹叉起腰来，“你白给我当护花使者，我还不要呢！” 第六十八章：护花使者 “诗婕拜拜！” “拜拜！回家好好玩！” “走了！” 在萧诗婕家别墅区门口同萧诗婕话别后，演出团所有人各自回各家，顺路的正好还可以陪着一起坐公交。前往许乐秋家里的路却和其他人的不同，步行去距离别墅区外最近的公交站台坐车，穿过市中心，还需在另一站下车转车。 第一趟车人并不多，苏文同宋昱找到了座位坐，靠着车窗，苏文隔着玻璃窗看外面车水马龙的大城市街头。此情此景让女生回想起第一次来省城报道那天，同母亲一起坐着县城前往省城的长途大巴，出发时是晴空万里的天气，到达省城时却已经下起滂沱大雨。苏文第一次见着自己将要生活三年的省城时，就是坐在座位上隔着玻璃车窗看见省城的繁华街道。只不过那时是盛夏的末尾，隔着一片朦胧的水汽，如今却是寒冬时节，城市的街头也显露出寒冬时萧瑟的模样。 “那次说好要带你出去玩，后来也没玩成，真是抱歉啊！” 男生清脆的声音在身旁响起，苏文回过头时脸上已经绽放了灿烂的笑脸，那看似得到很大满足的笑意，男生见了竟晃了晃神。 “没关系啊，你平时都那么忙，后来我们也都忙于学习了，我自己都忘了要出去玩了！一直也没机会出去玩！” “那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玩！”男生笑容灿烂地说道。 说到以后，女生突然忧伤了起来，“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了……” 男生惊讶，“为什么没有？” “这学期都快过去了，不是马上要文理分科了吗？”女生望进身旁男生黑白分明的眼睛，企图在男生怔住的眼里寻找一丝丝什么东西。 半年同班时光，半年前后桌的友谊，文理分科后即是各奔东西，同男孩的友谊该如何巩固？苏文目前并不拥有这方面的经验。甚至，同另外一些人，苏文不知以后还有没有以后。 同桌半年却鲜有交集的孔迟迟，苏文甚至不了解对方为何待人冷若冰霜，偶尔绽放友好的笑意，苏文以为可以靠近时，主动热情地示好，怪脾气的女生马上表现出冷淡的疏离，用行动告诉自己“我不想和你做朋友，请不要靠近我”。同寝半年也是入学后第一个认识的女同学梁韵怡，本以为对方的热情友好是向自己伸出的一双手，相识不到半月，对方却因苏文同她截然不同的脾性迅速远离。 演出团等人，若非凭借作为班长的宋昱他的推荐，苏文出演了女主角，大概同班半年也交集毫无，除了因元旦话剧短暂地接触到一起，没有深交后的友谊定然并不长久。除了相熟的章筱栎、宋昱以及邓家明，是因为朋友的友谊结识在一起，其他人都可谓是萍水相逢。遥远得像天上人的女神萧诗婕，同她的结识也只因宋昱这个提拔自己的人。她们本非同一个世界的人。 苏文万般庆幸，半年来至少交到了宋昱和章筱栎两名好友。章筱栎孩子气的同时，热情开放平易近人的性格十分讨喜，苏文相信她走到哪里都能结识一大帮朋友。即便文理分科后不再同班，交集越来越少，苏文会一直记得章筱栎这个可爱的朋友。但章筱栎是否会记得自己，苏文不敢确 定。 那么宋昱呢？章筱栎说男生相较入学之初模样变得愈发帅气了，苏文凝视着男生愈发白净棱角分明的脸庞，发现事实确如章筱栎所言。拥有着令人赏心悦目的容颜，热情阳光、善良宽厚的性格，偶尔调皮爱闹，看似稚嫩，骨子里却融入了大人的成熟，做任何事情总会兼顾到大局，兼顾他人的想法，这样的男生在同学中不讨喜不受欢迎，只能说天理难容。 就是这样一个在同学中受人欢迎、受人喜爱的佼佼者的存在，同这样一个人做朋友，在他的万千朋友同学之中，渺小的她，又占据一个何等地位？ “喂！看什么呢？还发呆啊？”男生熟悉的声线在周身萦绕，可是女生失神的眼睛始终聚不成声源的焦点，“下车啦！” 从神游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苏文木然地看着男生站在公交车走廊上，对着自己绽放了冬日暖阳般灿烂的笑容。车外光线透过车窗的折射形成色散，男生白皙的脸庞在狭小的视线里异常清晰。相错交织的光线之下，女生微仰着头，怔怔的一双眼似孩童一般懵懂。 “走啦！” 男生暖暖的手指搭在女生左手手腕的静脉处，顺着公交车下车门的方向轻微施力。女生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男生用温柔的力道拉着下了公交车。公交车尾气嘟了一声，重新发车驶向前方。 “笨蛋！老发呆做什么？”在公交站台等待下一趟车时，男生如是说道。 女生还未回过神来，“啊？” “还啊？刚刚师傅都催了！”男生就差举起手来敲女生一个板栗了。 “不好意思啊，走神了！” “就知道你喜欢走神！”男生脸上一副“败给你了”的表情，“刚刚想什么去了啊？文理分科那怎么了？” 文理分科，意味着离别，甚至意味着友情的结束。 “呐，文理分科之后，我们还能是朋友吗？”女生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男生黑白分明的眼在冬日白昼的照耀下异常分明，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那你告诉我，夜晚来临后，白天还会再来吗？” “当然会啊。”女生睁大了眼睛，一脸懵懂地问，“不过这有什么关系？” “就是一样的关系，”男生将视线拉长，认真地凝视进女生的眼睛，“当然会了。” 看似毫无关系却紧密相连的两个关系定义的句子虽然不同，但终将指向同一个结果，当然会了。 女生着急地反驳，仿佛急于去求证一些什么，“我觉得不一样啊，夜晚来临，白天照样会到来。可是文理分科之后，我们不一定还会像现在这样是朋友啊……” “有些事情呢，是你觉得是，那就肯定会是的。如果你自己不相信，那肯定不会是了。” “嗯。”说得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女生懵懂地作出回应。 下一趟车到来后，车厢内挤满了人，宋昱在前面开路，时不时回头望一望女生娇小的身影。人挤着人，好不容易挤到一小块站立的位置，女生手扶着栏杆，时不时忍耐着身后大人们的挤压。一个不留神，手腕处的压力牵引着女生向压力源靠近。 过来！”男生清脆的声音在熙攘的公交车里异常清晰。 最后的局面却是，女生靠着手扶栏杆，而男生圈在女生外围，高大的身影似一片树荫，挡住了女生向外看的视线，同时也隔离了公交车里大叔壮汉的挤压。 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一抬头便能看到男生微微生出胡茬的下巴，女生缩在男生笼罩下来的阴影中，眼睛无处安放，只好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哎，你什么时候开始长高了啊？”每天在教室里相见的人，竟然很难注意到男生一天天的变化。真正近在咫尺地站在一起，恍然间发现彼此的差距越来越拉大。 男生失语般笑了笑，“哈？自然而然就长了啊！” 车厢里空气密闭，嘈杂的交谈声不绝如缕，车子行进过程中时不时摇摇晃晃，男生宽厚的胸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视线。苏文只记得男生笼罩着自己时树荫般的阴影，还有男生衣服上近在咫尺的薄荷清香。 下了公交，提前打通了许乐秋的电话告知她自己已经到来，到达许乐秋家里的小区门口时，许乐秋正好在小区门口等待着。 “小秋！”远远地，苏文朝闺蜜挥了挥手。 “小文你可算来了！”许乐秋一看见女生的身影，快步走来，待看清女生身旁男生的模样，许乐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就谢谢你把我们小文送过来了！” “不客气的！”男生即便对着不熟识的女生，也展现了他平易近人的笑容。 “护花使者的任务已完成，那我先回家了！”男生朝苏文笑着说道，“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女生感激地笑了笑，“路上注意安全哦！” “嗯。拜拜！”男生冲女生挥了挥手，“晚上见！” “拜拜！” “小文你今年变化真大啊！”许乐秋领着苏文进了小区，拉着女生的手一边说道。 苏文哑然，“变化怎么大啦？” “以前从来没见你跟男孩子有什么交集的，现在呢嘿嘿，护花使者都有了！”许乐秋看着闺蜜天然呆的脸，捂着嘴偷笑道。 苏文急着解释，“哪有嘛，那是因为我不熟悉市里的路段，他担心我走丢了嘛！才送我过来的！” “切，解释就是掩饰！”许乐秋一脸坏笑地对着闺蜜说道。 “叮！”单元楼电梯门一打开，许乐秋拉着苏文进入，流畅地按下“21”楼的按键。 苏文习惯性地解释，“没有啦，你别多想！我们班长人很好的，换作别人，他也会当护花使者送人家回去啊！” 许乐秋白皙的脸庞在电梯内灯光的照耀下白得透亮，一双漂亮的眼睛却散发着八卦的气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并不一样哈哈！” “小秋你真是的！”苏文嗔笑着说道。 “你……爸妈，都在家？”即便过去这么多年，苏文仍旧不习惯对许乐秋的生身父母称作“爸妈”。 “都在呢，”许乐秋并没有介意苏文不自然的表情，“今天是法定节假日啊！” 看着许乐秋脸上坚强而乐观的笑容，苏文对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霎时心疼不已。 第六十九章：生于深秋，弃于初冬 许乐秋和苏文同样生在上世纪90年代末，同样赶在计划生育雷厉风行的年代，两个人的命运却截然不同。 苏文一出生便作为苏家的长女，按照当地的政策，第一胎无须罚款，而如若要超生第二胎，当时的罚款对于贫苦百姓而言可谓是天价。于是乎，在那个年代，很多重男轻女的家庭，为规避第二胎的天价罚款，最好第一胎生个男孩以保证家庭的传宗接代，见第一胎是女孩，将之遗弃的事迹亦数不胜数。 上世纪90年代，遗弃婴儿本为违法犯罪，偏远城镇地区却由于疏于监管，此类事迹此起彼伏。更有甚者，某些农村地区为逃避超生罚款，将女婴偷偷弃之山林，任其自取灭亡，残忍到令人发指。 许乐秋从出生不久便遭受到被家人遗弃的命运。然而苏文的家庭，非但没有将她遗弃，而且把女儿当作掌上明珠来珍爱，经济拮据的年代，甚至为了女儿的出生迟迟不生二胎。 许乐秋一出生的命运则远不及苏文的好，生于寒风萧瑟的十一月，还差几天满月，便被生身父母遗弃在小县城冬风萧瑟的陌生人家门口。或许许乐秋该从心底感到庆幸，若是被丢弃到荒野山林，别说被好心人捡来抚养长大了，不被野兽吃掉已是万幸。 生于深秋，弃于初冬。这是许乐秋一出生便面临的命运。 许乐秋是许家的养女。 十五年前，在一个雪花飘飞的初冬早晨，天空笼罩着阴沉沉的黑暗，尚未满月的弃婴被放在简易的竹篮里，身上裹着单薄的冬衣，披了件薄薄的被子。弃婴在天际未亮的早晨吸着初冬浓重的冷霜，雪花飘在弃婴被萧瑟寒风吹红的稚嫩脸颊上。冷，是这名弃婴刚来到这世界上体到的第一个知觉。 视线连同着眼中的世界灰蒙蒙的，那暗沉的天空仿佛一只巨大的阴影，睁着狰狞的面孔，朝那名弃婴席卷而来。巨大的恐惧如四面八方吹来的冷空气包裹着这名弃婴幼小的心灵。她只有哭泣，只有一直不断哭泣，才能抚慰自己幼小的心灵被遗弃的恐惧。 许家夫妇听闻门外婴孩的哭声，晨起一开房门，惊讶地发现门前竹篮里小脸被冻得通红，哭声响彻早晨浓重霜气的弃婴。是个女孩，谁家的父母这么残忍？把一个尚未满月的婴孩丢弃在冬日雪花飘飞的街头？ 许家夫妇爱怜地抱起了哇哇大哭的婴孩，许母轻轻摩挲着婴孩冻得通红的脸颊，回忆起几年前自己亲手丢弃的第一个女儿。几年以来，即便丢弃女儿的第二年生下了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丧女的痛苦与自责已让许母积郁已久。怀抱着怀里脸上被冻得通红的弃婴，许母瞬间哭得成了一个泪人。 谁家的父母如此狠心，把一个尚未满月的婴孩抛弃在初冬寒风萧瑟的街头？可是她有什么资格指责抛弃这名弃婴的父母？许母悲哀地想着，或许当年她抛弃女儿的行为，比弃婴的父母更为残忍。 就在那个雪花飘落的早晨，许家收养了这个被丢弃在他们家门口的弃婴。哪怕为了这个女孩，他们家要负担几近于天价的上户罚款。东拼西凑凑够了罚款，欢欢喜喜地去上户口那天，许家夫妇给女孩的名字里取了一个“乐”字。 于深秋，被生身父母抛弃于初冬雪花飘落的街头，那么爸爸妈妈希望你，以后做个快乐的小孩。 然而，名叫“乐秋”的小孩从小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幸福。在许乐秋的记忆里，她很小的时候便从养父母家中的长辈口中，得知自己是许家养女的事实。四五岁懵懵懂懂的年纪，第一次从老外婆口中听到“捡来的”这几个字，小小的乐秋并不懂，“捡来的”是什么意思？ “小秋啊，你长大以后可要好好孝顺你父母啊！你可是他们捡来的孩子，当年为了给你上户口，四处问亲戚借钱，我的棺材本都借给你爸妈了！你说你以后要不要好好孝顺父母啊？小秋？”头发花白，戴着老花眼镜坐在老旧的瓦房客厅里，对着许乐秋碎碎念的外婆时常如是说道。 四五岁的许乐秋懵懵懂懂，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嘟着嘴问外婆，“外婆，捡来的是什么意思啊？” 外婆眯着眼看小小的许乐秋，“捡来的就是捡来的的意思呗！” “那是什么意思嘛？外婆外婆，你告诉秋秋嘛！秋秋想知道！”小乐秋面对外婆的打哑迷，瞬间化身好奇小宝宝，嘟着小嘴巴，爹声爹气冲外婆撒娇，摇了摇外婆枯瘦的手臂。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外婆叹了口气，依旧碎碎念道，“捡来的就是说，你不用叫我外婆，你又不是我亲生的外孙女！你也不用叫你爸爸妈妈他们爸爸妈妈，他们不是你的爸爸妈妈！” 小乐秋撒起娇来，“为什么啊？我就要叫外婆你外婆，就要叫爸爸妈妈他们爸爸妈妈！哼哼！” “你喜欢叫就叫嘛！你现在不叫他们爸爸妈妈，那你叫谁去？入了我们家门，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了！” 直到六七岁有了对世界的认知，许乐秋从越来越多亲戚或邻居口中听到“捡来的小孩”这几个字眼，逐渐明白自己是父母捡来的这一事实。 第一次接触到自己不是许父许母亲生女儿这一事实时，许乐秋一个人蒙在被子里哭了一天，父母工作回家，许乐秋顶着一双哭肿得核桃般大小的眼睛，抽噎着不断询问爸妈那是不是事实，却最终得到父母肯定的回应。 “秋秋你的确不是我和你爸爸的亲生女儿，不过这你不要太担心啊，从你小时候开始，爸爸妈妈就养着你了，我们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们虽然不是你的生身父母，但我们也是你的再造父母啊！这不影响我们之间感情的亲密的！爸爸妈妈会永远爱你，你也会永远爱爸爸妈妈的吧？”许母怀抱着眼睛哭得红肿的小乐秋，温柔地说出一番表白。 小乐秋听闻母亲的话语，抽噎的哭泣声终于慢慢止住，抱着母亲的小手越发有力，“我永远爱爸爸妈妈，我只有你们一个爸爸妈妈！” 慌乱无措的一颗心得到养父养母的安慰，从此以后，许乐秋虽然明白自己并非许家亲生女儿的事实，却打心眼里把自己当作许家的亲生女儿。然而越长大，许乐秋从旁人口中听到的非议声便越多。 在家乡小县城读幼儿园以及小学，每到放暑假，许乐秋总会被许父许母放回乡下外婆家住一住。同乡下的孩子们疯玩时，许乐秋总会从邻居家坐在家门口嗑瓜子闲谈的大妈口 中听到各种议论。 “许国强三十岁捡了个女娃娃，模样长得还很俊嘞！” “就是那个女娃娃？他不会是想给他家儿子当童养媳吧？哈哈哈！” “童养媳你个头啊，人家户口都上了，听说罚款都罚了六千块钱嘞！在我们农村都可以盖一栋贼漂亮的房子了！” “这年头怪事可真多！自己不生娃，还去捡别人不要的娃来养！” “你不知道啊，许国强原来生了个女娃娃，那几年穷啊，要不起女娃娃，后面还要生男娃娃嘞，第一个女娃娃就被扔了！也不知道被扔到哪了，那些年街头巷尾，深山老林，哪哪没有被丢掉的小孩啊，都是些不带把的，还有些生了病，也没人捡！许国强家里丢掉的那个女娃子，估计早就死了！” “那他捡这女娃是做甚嘞？不是已经生到了儿子嘛？” “国强他媳妇喜欢呗！早上一开门，看见地上篮子里躺着个女娃娃，还是个活的，想起了她自己丢掉的第一个娃，硬是说要把这捡来的女娃娃留下来！就是到处借钱也给女娃娃上了户口！当年她还来找过我借钱嘞！我自己家那几年都穷得揭不开锅了，哪有钱借她啊！” “那这女娃还是命大得很嘞！别的娃娃被丢在那雪里，别说被别人捡起来带回去养，早都没气嘞！” “就是啊，这女娃娃说她命不好吧，命也挺好的！” “就是就是，你看她跟咱们村里的野娃子们玩得多好啊！” 于是乎，听惯了家里亲戚以及多口舌的邻居茶闲饭后的调侃，许乐秋自小便认清了自己是捡来的这个事实。小时候纯真无邪的年纪，不知“恨”为何物，却过早地懂得了恨意。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许乐秋自小一想起便觉得恨。 “许乐秋，捡来的！许乐秋，捡来的！” 乡下的小伙伴早就从自家爸妈那儿听闻许乐秋是捡来的这个事实，童言无忌时期，仗着自己是家里亲生的莫名生出许多优越感，同村里要好的伙伴一起唱歌似的宣扬许乐秋是捡来的这件事情。甚至常常拉着小手组成圆圈把许乐秋圈在圆圈中心，一群小伙伴围着许乐秋转啊转，被太阳晒红晒黑的小脸无不是得意而兴奋的笑容，稚嫩的嗓音鸟叫似的叽叽喳喳喊着“许乐秋，捡来的！许乐秋，捡来的！” “许乐秋，捡来的！许乐秋，捡来的！” 在许乐秋的梦境中，这无限重复循环播放的六个字无数次出现在许乐秋的梦中。 许乐秋从小到大一直重复做着一个噩梦，无论梦中的场景变了又变，梦的核心始终是一个小小的许乐秋泪流满面站在寒风萧瑟的街头，自己的亲生父母把自己抛在原地，转身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她想动，想奔跑着追上自己的父母，想问问他们为什么把自己抛弃，可是她双腿灌了铅一动也动不了，喉咙里除了苦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风在怒吼，雪花簌簌飘落的梦境，可是幼小的许乐秋却身着单薄，定在原地瑟瑟发抖。 好冷，好冷，连梦境中都实实在在感受着寒冷。 每当从噩梦中醒来，许乐秋一摸自己湿润的脸庞，稚嫩的脸上全是湿黏的泪水。 第七十章：两个爸爸，两个妈妈 如果亲生父母就像当初抛弃自己那样决绝地远离许乐秋的生命，也许许乐秋长大以后会因为养父母家庭的和睦，逐渐忘记从小对亲生父母的恨意。可是，命运并没有给许乐秋一个放下过往记忆的机会。 小学六年级，在为学习成绩烦恼的某一天，许乐秋被一对陌生夫妇叫了出去，陌生夫妇身边是一个穿着初中生校服的少女。 “你，你是叫许乐秋吗？”陌生中年男人颤抖着声音，看着13岁的许乐秋老泪纵横道，“我们……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啊……” 男人身旁站着的女人早已哭成了泪人，女人伸出手想靠近小小的许乐秋，许乐秋瞪大了眼睛连连退后。 在走出教室门，看到这对陌生中年夫妇的那一刻，许乐秋第一眼便认出了，那便是她的生身父母。强烈的第六感告诉自己，眼前泪眼婆娑的中年男女，那就是把未满月的自己抛弃在冬日落雪街头的，她的生身父母。 身着初中生校服的陌生少女直直地盯着许乐秋，那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大眼睛里似乎荡漾着晶莹，漂亮女生一开口便是带着哭腔的颤抖，“妹妹……” 小小的乐秋极尽自己多年来积郁的恨意，瞪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睛，那大大的眼睛宛如生出了一把利锐的刀子，瞪着陌生夫妇的每一眼，恨不得在他们颤抖的身上剜上几刀。 他们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可是，你有我痛么？你明白从小在亲戚邻居口中“捡来的”这一提醒下长大，有多么痛么？你知道我日日夜夜反复循环做着被抛弃的噩梦，一醒来脸上尽是模糊了脸庞的泪水，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和恐惧么？不，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许乐秋瞪着她毫不掩饰恨意的眼睛，那双眼睛强忍着没有流下泪水，她咬牙切齿地冲中年夫妇说道，“你们走！我不认识你们！” 转身，许乐秋不顾上午还未上完的课程，用尽自己浑身的气力跑回了家中。家？那是她的家么？她的家在哪里？ 转身的刹那泪水泉涌般夺出眼眶，一路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流个不停。回到家一个人大哭了一场，许母听说自己女儿旷课提早下班跑回了家，准备回家收拾自己不听话的女儿，一看到女儿崩溃大哭的模样，却也傻了眼。 “秋秋，你怎么了？”许母抱着许乐秋幼小的身体，担忧不已。 “呜呜呜……”许乐秋抱着母亲光顾着号啕大哭，母亲抚慰着女儿拍了拍她后背。等到哭累了，哭够了，许乐秋原本漂亮的一双大眼睛红肿得宛如核桃，她声音哽咽，颤抖地说，“妈妈……他们……他们来找我了……呜呜……呜呜……” “他们？”许母早有预感，神情瞬间凝重了起来，盯着许乐秋红肿的泪眼，却也迟疑地等待许乐秋口中确定的答复。 许乐秋哽咽着，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他们说……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 “他们居然还有脸来找你？”许母紧皱着眉头，“那他们还有没有说 什么？” “没有……呜呜……”许乐秋依旧止不住眼眶中的泪水。 “孩子，其实妈妈早都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他们会回来找你，早就在我们预料之中……”许母也流下悲伤的泪水，抱着许乐秋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妈妈知道，就算我们不说，你小时候就知道了你不是我们亲生的这个事实。爸妈没用，没堵住那些好说人是非的人的口舌，让你从小时候就知道了这些不开心的事。爸妈真的特别特别心疼你，爸妈知道你从小就没过好过，没有快乐过。爸妈也知道你经常做噩梦，是爸妈没用，没有照顾好你……” “爸爸和妈妈不会干涉你的想法，如果你想回到你亲生父母身边，我们会让你回去的，就算他们在你小的时候抛弃了你，毕竟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血脉相连……” 未等许母说完，许乐秋激动地吼道，“我不要！我不要回去！我恨他们！他们才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您和爸爸才是！我的爸爸妈妈只有你们两个！” “秋秋，你听妈妈把话说完！”许母抓住许乐秋在空气中胡乱拍打的小手，“假如，你不想回去，那么爸爸妈妈就会一直陪着你，爸爸妈妈从第一次把你抱起来的那一刻，就把你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了……妈妈以前迫不得已，丢掉过一个女儿，要不是你，妈妈可能一直会难过下去愧疚下去。是你给了妈妈一个补偿的机会，是你给了妈妈重新做人的机会……” 许乐秋扑到母亲怀里，再一次号啕大哭，“妈妈……你才是我的妈妈……我永远都不要回去！我永远都不要理他们！我不要他们！我只要你们！你们才是我唯一的父母！你们才是我永远的父母！” 许乐秋的亲生父母自从那一次见过许乐秋之后，愈发坚定了要把许乐秋带回家中抚养的决心。每个星期必定来一次许乐秋就读的小学，探望一次，被冷待一次，而他们依旧乐此不疲。许乐秋从一开始的恨意十足，到后来被惹急之后变得愤怒，她打从心底里不愿靠近自己的生身父母。 小学期末考试前夕，亲生父母尹氏夫妇竟然不再如往常一般按时来访，许乐秋一时之间不习惯，暗地里准备好了许久面对亲生父母死缠烂打时能够说出口的一腔恶毒的话语，可惜无处施展，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丝难过的情绪。 他们终于放弃了求得自己原谅吗？一如十二年前轻而易举将自己抛弃于冬日早晨的落雪中。原来他们对自己所谓的爱，也不过如此啊！真可笑！ 期末考试那段时间，尹氏夫妇消失了一般再未出现在许乐秋眼前。许乐秋暂时放下了恨意，专心于小学的升学考试。 期末考试最后一天，考试结束后，许乐秋与苏文收拾好教室里剩余的课本，背上书包就准备回家。一走出教室门，便看到脸上长着一双同许乐秋极为相似的漂亮大眼睛的初中生少女。少女提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子，一早便等在了许乐秋的教室外，直至许乐秋考试结束，少女焦急地等待在教室门口，四处张望，寻找 许乐秋倔强的身影。 许乐秋拉着苏文的手走出教室，冷漠地瞥了穿着打扮十分靓丽的少女一眼，转身便如陌生人一般离去。 “妹妹……”少女心碎般的喊叫在身后响起。 许乐秋疾步快走，最后却停住了脚步。她是被苏文拉着停下的。 “小秋！”苏文一边拉着许乐秋停下了脚步，一边又看了看身后焦急地流出泪水的少女。 “我们走啊！”许乐秋松开苏文的手，愤怒地大喊了一声，“你不走我走！” 苏文停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晃神间打算冲上前跟上许乐秋疾走的脚步，明丽的少女举着手里的蛋糕盒子，漂亮的大眼睛里泪光点点，万分请求地对苏文说道，“我是小秋的亲姐姐，你应该知道我的。请你把这个蛋糕转交给小秋好吗？今天是我16岁生日，我知道她不会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了。谢谢你！” “嗯。”苏文仍旧不知如何是好，一贯善良的她并没有拒绝少女的请求，只好提上蛋糕便跑着去追许乐秋了。 苏文追上了许乐秋，把乐秋亲姐姐的原话告知了许乐秋，许乐秋冷漠着一张脸接过蛋糕盒，却在下一秒步履坚定地走向就近的垃圾桶，看也没看那精美的蛋糕盒一眼，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离女生们不远的身后，那名同许乐秋眉眼相似的少女含泪看着许乐秋倔强的身影。 后来，许乐秋与苏文一同上了文西县中学，在省城里读高中的亲姐姐给许乐秋寄来了一封长信，四五页信纸述说着一个姐姐对于失散多年的妹妹心中的思念，同时也代父母表达了抛弃子女的愧疚。 信中，姐姐说当年计划生育逼得紧，第一胎生了姐姐之后，没过几年意外怀上第二胎，当时父亲做生意钱财亏空，生下了许乐秋，家中却无积蓄支付昂贵的超生罚款，万般无奈之下寻到许家这个好人家，把许乐秋托付了出去。姐姐说，当年母亲因为丢弃了许乐秋这个亲生女儿，积郁了多年，时常在家中想起女儿便抹泪…… 许乐秋流着眼泪读完了亲姐姐尹韶华的一封长信，心底坚硬的冰雪仿佛一点点融化，坚硬的心墙亦一点点倾倒。尹韶华信中还夹着三张红色钞票，她说那是自己省下来的生活费，希望许乐秋能够接受。 许乐秋犹豫万分，最终仍是接受了姐姐真挚的爱意。那封由尹韶华亲手执笔写下的长信，许乐秋不仅没有丢掉，反而珍藏地放进了书桌里。 许乐秋曾经以为，至少几年之内不将接受亲生父母愧意满满的道歉，无论当年亲生父母是以何种理由抛弃了自己，这样的父母都是罪大恶极的。凭什么被抛弃了十几年，他们一回来便叫她原谅他们？从小到大饱受被抛弃的痛苦折磨，岂是他们说回来说原谅就能一笔勾销的？ 那么多个做着被亲生父母抛弃噩梦的日日夜夜，岂是一句“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就能一笔勾销？ 哪怕再心痛，许乐秋对自己生身父母的恨意仍旧无法停止。 第七十一章：众生皆苦 当年，若非许父许母在初冬大雪飘飞的早晨把她从地上捡起，许乐秋或许早已不在人世，被狗叼走，或者被雪天冻死。不说回归亲生父母的家庭，长大成人为许都是一个最直接无法完成的问题。 然而，她幸运地被许父许母收养，如同任何一个普通的人家，把一个女儿抚养长大。许乐秋长大了，亲生父母却找了回来，当初有勇气抛弃女儿的父母亲，如今却也恬不知耻地请求女儿原谅、甚至归来。 凭什么？ 凭什么当年狠心把自己丢弃在雪地里的所谓的亲生父母，等到自己抛弃的女儿被别的好心人养大，他们一回到自己身边，却想坐享其成，恬不知耻地请求女儿原谅，请求女儿回归亲生父母的家庭？ 凭什么？ 许乐秋咬紧牙关问自己凭什么，同时也替养父母感到不值。在许乐秋眼中，养父母才是自己的再造父母，比生身父母更值得感激。 许乐秋铁了心地不会回归抛弃自己的亲生父母家庭中。 直到初二那年，养父许国强身体不适被送进了医院，查出身患重疾，医生说做手术需要准备至少二十万块钱，否则医生们就算医术高超也无力回天。家里四处借钱给许国强做手术，同样贫乏的亲戚们一听说借钱纷纷避而远之。看着许母整日以泪洗面愁眉不展的样子，许乐秋下定决心要为了养父做点什么。 从未出过远门的许乐秋向初中班主任请了两天假，揣上两百块钱便独自前往县里的长途汽车站，一咬牙独自坐上了去往省城的长途大巴。第一次去省城，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许乐秋拿着尹韶华信中写到的省城家庭住址，单枪匹马主动找到生父尹克群。 将近两年没有再见，除了姐姐尹韶华时不时寄来学校的信笺，许乐秋甚至以为生父生母已经放弃请求自己原谅，甚至已经将自己遗忘。一见到生父，许乐秋并没有理会生父生母的惊讶与激动之情，开门见山便说明来意，态度却不似小学六年级初见时的强硬。 为了给养父筹集钱款动手术治病，为了挽救父亲的生命，许乐秋卸下了一切仇恨，可笑的自尊心也罢，只要能挽留回养父的生命，许乐秋做什么都愿意。 尹克群一听闻把自己小女儿抚养长大的养父许国强重病，急需筹集二十万动手术，当天便带着许乐秋回了县城，马不停歇来到医院探望许父，表达了对许父许母抚养女儿长大的感激之情后，二话不说便拿出来一张银行卡，郑重地交到许母手中，并恭敬地说“小小心意请您收下”。 起初许母坚决不收，许乐秋强势而决绝的一句“难道妈妈想让爸爸不治而亡吗？我们家哪有那么多钱给爸爸治病？” 怔得许母一愣一愣，许母最终眼含热泪接受了尹克群的救助。 “以后这钱一定会还给您！我们全家都会对您一家感恩戴德的！”许母不住地给尹克群鞠躬，一双泪眼婆娑的眼中尽是居人檐下的卑微。 尹克群连忙扶起许母，谦卑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你们辛辛苦苦 把小秋抚养长大，这是应该的，这钱不用你们还，你们要是还了，就是对我尹某人的不信任！这钱你们一定得收下，不然我和小秋妈妈会愧疚死的！这不只是为了国强，也是为了我和小秋妈妈！” 话虽如此，在尹克群面前，许母仿佛立刻矮了一截，自己一手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再没有任何理由呵斥对方当初无情抛弃女儿，再没有立场争夺女儿的抚养权。 小秋妈妈？曾几何时，小秋妈妈唯一指的是抚养许乐秋长大的许母，现如今却一朝沧海桑田，成了许乐秋亲生母亲的专指？ 一张银行卡，二十万块钱，仿佛已经出卖了十五年来对许乐秋的抚养之恩。从此许家退居养父养母行列，在尹家面前始终矮了一大截。 十五岁的许乐秋已然敏感地捕捉到许母眼中的隐忍和痛楚，但她唯有如此，唯有低下自己倔强的头颅，才能换得许家的平安。 许父的手术做得很成功，手术后苏醒过来，许父得知一切，望着许乐秋坚强的面容，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总之，事情发展到最后，许乐秋在许父身体痊愈后回归到生身父母家中。幸而尹家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家，尹克群曾经向许乐秋提议转移户口的事情，但许乐秋面色凝重，反应激烈，尹母劝尹克群不要心急，这事终于暂时搁在一边。与此同时，尹家与许家结为半个亲戚，明面上客客气气，友好往来。 尹家和许家，从此对许乐秋而言，一个是生身父母的家，一个是养父养母的家。回归到尹家之后，许乐秋很快便叫起尹父尹母爸爸妈妈，这对许乐秋而言并非难事，亦如同隐藏心底十几年来对自己生身父母的恨意。欣慰的是，尹父尹母同许父许母友好往来，并且同意按照许乐秋的意愿，让许乐秋适时回到许家居住。 由此，许乐秋两个爸爸、两个妈妈的局面形成。 其中各种滋味，想必只有许乐秋自己才知。 到了21楼，许乐秋第一次领着苏文来到她亲生父母省城的家。进门前，许乐秋用房卡开门，苏文悄悄凝视着许乐秋那张面带微笑弧度的侧脸，以他人极难捕捉的力度叹了一口气。 “小秋回来啦？”房门一开，尹妈妈身着居家围裙站在玄关前方，一脸笑盈盈的热情，“苏文来啦？欢迎欢迎，好久没见面了哦！” “阿姨您好！”苏文对尹妈妈礼貌地打着招呼，“好久不见了！” 许乐秋省城的家，虽不及别墅的豪华，四室两厅一厨房的构造亦宽敞明亮，倍觉温馨。苏文进门时，尹克群正坐在沙发上读报纸，不苟言笑的模样让人觉不好亲近。 “叔叔好！”尹克群抬头看门口动静的瞬间，苏文极尽热情地对尹克群打着招呼。 “小苏文来啦！”许乐秋正招呼着苏文往沙发上落座，忽传来房门一关的声音，循声而去，一名出落得极为水灵、眉宇间与许乐秋神似的美丽女孩走了过来。 三年多未见，尹韶华从三年前穿着靓丽、长相清纯的初中生少女，成为了落落大方的 美丽女孩。褪去了旧日的青涩，眼前的女生一头微卷的长发，举手投足之间有种别样的风情。 “韶华姐姐好！”对于尹韶华，苏文在小学六年级时印象尤为深刻，尹韶华对亲生妹妹的真情早已打动三年前的苏文。 “都长大啦，以前还是个小不点呢！现在跟小秋一样，越来越漂亮啦！”尹韶华微笑十分甜美，说出口的话亦不让人觉客套和敷衍。 苏文羞涩地笑了笑，“韶华姐姐才越来越美了！” “姐，谁来啦？这么热闹？”一名眉清目秀的稚嫩少年向客厅走来。 “正楠，这是你苏文姐姐！是你小秋姐姐从小一起长大的好闺蜜！” “苏文姐姐好！”还在上初中的尹正楠同姐姐尹韶华一样，嘴甜得像抹了蜜。 起初苏文担心着来到尹家浑身不自在，真正置身其间，才发现都是枉然。融洽的氛围让苏文十分舒适，“正楠弟弟你好呀，第一次见面呢！” 中午吃饭前，许乐秋领着苏文参观了自家的房子，最后两个女生躲进许乐秋的闺房里，关上门聊着闺蜜间亲密的话题。 “小秋，你在现在这个家，还习惯吗？”苏文刻意压低了声音问许乐秋道。 “为什么这么问啊？”许乐秋迟疑了两秒，仍旧轻轻笑了笑，“你也看到了，其实挺好的！” 苏文担忧的神情转为放松，“你觉得好我就放心了！我就是怕你受委屈……” 许乐秋听到笑话般笑了笑，笑容中却隐藏着些许心酸，“我能受什么委屈啊？比如说，有时候我爸妈对姐姐和弟弟表现出的偏见，我早都已经习惯了。” “啊？为什么啊？”苏文一脸懵懂。 “我妈，额，就是我亲妈，她从来不会骂我，也不对我大吼大叫，对我从来都一脸礼貌的笑……”许乐秋坐在床上，面色凝重了起来，“其实她脾气没有你看到的这么好的，我弟弟睡懒觉的时候，我妈可暴躁了，几乎是把我弟弟骂着拎起来的！” 苏文安静地听着许乐秋静静地告白，“我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她对我就客客气气的，就像对待客人一样，但想想也觉得理所应当，毕竟近十五年没相处过的人，上初三的时候才回到这个家，在一起生活两年不到，相处得也不算多。最重要的是，我又不是她一手带大的。虽说是自己亲生的，但终归有些不一样啊！刚回来的时候，我亲爸亲妈对我愧疚不已，倒是十分怜惜我，给我买各种好看的衣服，吃好的穿好的，不过除了物质上的补偿，他们也做不了什么，感情的话，还是太过生疏……” 苏文一边静静地聆听着许乐秋的心声，一边回想起初二那年许爸爸查出恶疾，幸而在尹爸爸的帮助下，成功渡过了那次劫难。许爸爸康复之后，许乐秋也就回归了尹家。尹家在县城里有一套房子，尹父尹母为了照顾小女儿的生活，特意从省城搬回了县城的家。甚至在省城读高中的尹韶华从此住了校，而小儿子尹正楠则被尹父尹母带回县城，在县城读了一年小学。 第七十二章：坚强的许乐秋 起初苏文了解到尹家的退让之后，作为旁人不得不佩服尹家为补偿许乐秋做出的付出。然而，许乐秋不为所动，在苏文面前，并未表现出过多回归亲生父母家庭的快乐。初三时回归到亲生父母的家庭，偶尔许乐秋与苏文碰面，苏文从未看见许乐秋露出回归亲生父母家庭的快乐表情。 不过自从回归到亲生父母家中，许乐秋的生活水平得到了大大的提高。穿着打扮愈发青春靓丽，有一段时间甚至令苏文羡慕不已。作为旁人，甚至是一个接触许乐秋家事不太多的旁人，苏文并不特别理解许乐秋的心理。是苦是乐，也许只有当事人才知。 “他们对我客客气气的，从没有表现出父母对子女的亲近。我对他们也是客客气气的，我会叫他们爸爸妈妈，但就像面对客人叫叔叔阿姨一样，也少了很多父母子女间的亲密啊！对他们，我甚至无法像正常的子女对父母一样撒起娇来……” “小秋……”苏文在一旁听得鼻子发酸，连忙一把抱住了身旁的闺蜜。 “怎么了？”许乐秋轻笑道，在苏文看不到的视线里，许乐秋美丽的大眼睛里水波流转。 苏文从未经历过许乐秋的悲哀，但听闻着却有种想哭的冲动，“你真是太坚强了……” “呵呵，其实我一点都不坚强……”在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面前，许乐秋可以放心卸下自己坚强乐观的伪装，微湿的眼眶中流露着苦涩的滋味，“有时候晚上还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呢！” 当初靠着生父用金钱换来的关系，进了博德中学最好的尖子班又如何？学习成绩跟不上尖子班老师们快速的节奏，被班上一众佼佼者们狠狠甩在身后，许乐秋当初在一班自卑到进入教室都抬不起头来。入学前，她是有多自不量力，才会同意走由父亲托关系换来的跳入举众瞩目的尖子班的捷径？ 后来，顶着巨大的压力重新向父亲提出请求，生父再次抛开忙碌的工作，为她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同校领导腆着脸周旋，费尽心思终于将许乐秋转到十九班就读。比起尖子班的大头之一高一（1）班，十九班作为普通班，教学进度与方法明显偏于和缓，更加适应后进生的学习状况。为了跟上进度，许乐秋废寝忘食地学习，除了学习，眼中再看不到其他事物。 只是偶尔，周末待在生父家中，面对生父生母在对待自己与弟弟时，截然不同的态度和做法，心酸到不能自已。 “小秋，对不起……”苏文眼中泪光点点，看着许乐秋坚强的面容愧疚不已，“我觉得这个学期以来忽略你太多了……你过得怎么样我都不知道，你难过的时候我也没在你身边……” 许乐秋笑了，“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啊，你要这么说的话，其实我也忽略了你啊，我们都在各自的生活中忙着，都在努力着。我们只要知道这点就好了！” “嗯，等我们以后同了班，我们就能每天在一起啦！”想着下学期就能再度同班，苏文也高兴了起来。 许乐秋拉了拉苏文的手，“就是啊，为了那一天的到来，我一直也在努力呢！” 许乐秋家，元旦节日的饭桌上摆上了许乐秋生母精心制作的一桌美食。苏文作为这个家的唯一一个客人，横叉在许乐秋一家子中间 ，坐上了饭桌，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 “来来来！苏文吃肉啊！尝尝阿姨的手艺！”尹母笑容灿烂，热情地招呼苏文吃菜。 苏文微笑着回应，“谢谢阿姨！” “小秋，妈妈给你盛一碗今天妈妈炖的排骨汤！味道可好了！”尹母话音未落，便起身用一只空碗给许乐秋盛了一碗汤。 许乐秋本想说自己盛，无奈尹母已经端来了一碗汤，只好笑着接受，“谢谢妈妈！” 尹母就像闲不下来似的，餐桌上一陷入各吃各饭的沉默，尹母便适时响起她热情好客的声音，好像生怕过节的餐桌上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小秋！吃呀吃呀！今天做的红烧肉也好吃！小秋你多吃点！” 话说着，许乐秋本想说“是挺好吃的”，尹母生怕许乐秋拒绝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热情洋溢地夹了一块肉放进许乐秋碗里。许乐秋无可奈何，只好闷头解决碗里堆成小山一般的肉。 在一旁默默吃饭的尹韶华总算看不下去了，“妈，你让小秋自己夹菜嘛！总给小秋夹菜，她碗里都是菜怎么吃啊？还都是肉，女孩子怕长胖的！” 尹母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你这孩子怎么说的呢！小秋这么瘦，得多补补啊！” “那你也让她自己夹啊！小秋又不是不会夹！”尹韶华冲尹母嘀咕道。 “妈，我也要吃红烧肉！”尹正楠适时插进了话，举着筷子伸向对面餐桌上的红烧肉。 尹母直接用筷子敲了一下尹正楠努力伸向红烧肉的筷子，瞬间化身为严母的形象，“你不许吃！你光吃肉不吃蔬菜，必须给你补补维生素！” 尹正楠一脸哭丧脸，“妈！今天可是元旦诶！您做了一桌好吃的菜，您也不让儿子吃个肉嘛？” 看着儿子可怜兮兮的表情，尹母终于松了口，“好吧，那只许吃一块瘦肉啊！多吃点青菜你！” “还有完没完了？吃个饭还不安静点！”尹父在一旁厉声说道。 尹母同尹父置起气来，立刻腾起泼妇骂街的架势，“噢！大过节的，吃饭还不能唠嗑几句了？” “得得！吃饭就吃饭！”尹父一副“我不想跟你吵架”的样子。 一顿饭吃下来，苏文在饭桌上大气不敢一出，终于理解了许乐秋所说尹母面对自己养大的儿子女儿与面对许乐秋时截然不同的态度。亲与疏，留心者一眼便能看出。 苏文看了看闺蜜许乐秋的脸色，许乐秋一脸平静，并无太多异样的表情。苏文愈发心疼起闺蜜了，是经历了多少类似的场景，如今许乐秋练就了一番不为所动的本领？ 午饭过后，尹母又热情招待许乐秋和苏文吃应季的水果，某一瞬间，实实在在作为客人的苏文，心中甚至生出了尹家来了两个客人的错觉。苏文作为客人被尹母客客气气地对待实属正常，那么许乐秋呢？许乐秋可是尹母失散十四年之久的亲骨肉啊！ “小秋，什么时候跟国强商量一下迁移户口的事啊？这都好几年了，赶紧把户口迁回咱家吧！”尹克群拈了一颗冬枣吃，认真地询问坐在沙发对面的许乐秋，“你还有两年半就要高考了，你高考总得把名字改成尹乐秋吧？中考没改就算了，都这么久了！” “是啊，小秋姐，你什么时候改成跟我们一样的姓啊？”尹正楠天真地问道。 许乐秋听到这一话题便十分抵触，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许乐秋紧闭了一秒眼睛又睁开，“爸，能不能不要现在说这事啊？小文还在呢！” “是啊，老尹！别当着人家孩子面说这些！”尹母在一旁呵斥道。 “小孩子多什么嘴！”尹韶华瞪了一眼无知的弟弟尹正楠，继而微笑着对父亲说道，“爸，小秋想姓许叔叔的姓，你就让一下她嘛！” “你小孩子懂个什么！”尹父气得啤酒肚一起一伏，俨然一副大家长的样子，“我们家的孩子，那就得姓尹！” “大过节的，你就别说这些了嘛！哎呀！”尹母使劲一把拽起尹父，“死老头子！跟我去房里说！让孩子们自己玩！你可别在这煞风景了！” 拖着尹父往房里走，尹母回过头来冲许乐秋喊道，“小秋，你照顾人家苏文啊！我跟你爸去屋里！” “好。”许乐秋再也牵动不了嘴角。 “小秋，你别介意爸爸的话啊！不想改姓咱就不改哦！”尹韶华连忙安慰许乐秋的情绪。 “嗯。” 尹正楠无比好奇，“姐，为什么小秋姐不改姓啊，她不是咱们家的孩子嘛！” “小屁孩你就少说两句吧！”尹韶华瞪了弟弟一眼，抓起茶几上果盘里的枣子就往弟弟嘴里塞，厉声呵斥道，“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啊！” “姐，你们先玩吧，我带小文去我房里。”许乐秋拉着苏文的手，起身便往自己房里走去。 尹韶华眼里闪动着心痛的目光，欲言又止，最后却说道，“嗯，那你们好好聊！” “小秋，你爸……他一直让你改姓？”许乐秋房里，苏文一脸担忧地看着闺蜜呆若木鸡的脸庞。 “嗯。”许乐秋大眼无神，视线的焦点不知聚在了何处，“初三刚回去那会，他们就提了这事，不过那时候我态度坚决，他们后来就没说了。” 苏文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那……小秋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我不想改姓！”许乐秋悲哀地看着闺蜜，眼里倔强的泪花令苏文心疼不已，“凭什么要让我改姓啊？跟他们生活在一起，我已经做出了很大退让了！当初要不是我爸爸出了事，我一辈子都不想理他们！” 苏文皱了皱眉头，紧握着闺蜜握得死死的拳头，担忧地问道，“那怎么办？我感觉叔叔态度比较强硬……” “先耗着吧，反正我不改，又不是他们把我养大的，是我爸妈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的，凭什么他们当初说把我丢了就丢了！十几年后，一回来，说把我带回去就带回去？这对我爸妈不公平！我爸妈才是我唯一的父母！他们……呵呵，不过是有点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这一番告白决绝而强硬，道不尽女生心中压抑许久的苦痛。晶莹的泪水终于从女生倔强的眼眸中决堤，心上豁开了一个大口子，痛苦源源不断地流出。 苏文抱紧了许乐秋，在他人的痛苦面前，一切安慰都成了无力的举动。 “小秋……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我一直都在你身旁！你还有我！” 第七十三章：选文还是选理？ 元旦全校性疯狂的庆祝过后，教学楼经过一次集体出动的大扫除，终于恢复了往日肃静的模样。各种彩喷早已清理干净，被装扮成各种样式的主题教室也一一恢复如初。盛大的狂欢过后，是繁华落幕的苍凉。 紧张的期末考眼看着要来临，各个班主任在学生过完元旦节日返校后，马上宣布了学期末结束也便是上交文理分科志愿表这一消息，引得学生之间翻涌着选文还是选理的各种讨论。 班主任王天驰老师站在讲台上，严肃地对二班全体同学说道：“同学们，还有20天，咱们就要放寒假了！先前也跟同学们说过，咱们学校实行的是高一第二学期文理分科的制度，让大家回去好好跟父母商量商量，好好为自己未来做决定！文理分科是我们全体高一年级学生面临的一次重大选择，择文择理很重要！客观地来讲，文科、理科并无高低贵贱之分，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选择！老师不反对也不干预同学们选文或者选理的决定，只希望同学们根据自己的学习兴趣、个人特长、学习潜力以及对未来的设想来选择学文还是学理！” 讲桌上整齐地堆放着一叠白色a4纸，王天驰随手拈起了一张，站在讲台边向同学们展示手里的纸张。 “大家看好了，这是我们的文理分科志愿表，一人只有一张！请大家拿回去后慎重保管，填表不要着急地填！期末考试结束后第二天交表，需要家长签字证明，否则无效！接下来的时间，大家就为期末考试加油努力吧！争取考得好成绩！文理分科都分入重点班！” “老师，请问文科理科重点班分别分了几个？” “文科3个，理科5个！” “啊？不是吧，文科才分3个重点班？” “学校偏心得也太明显了吧？还说文理没有贵贱之分呢！明显就是理科更吃香啊！” “还是学理科比较好！” “那我就选理科了！” 底下同学们讨论不断，嗡嗡嗡的讨论声闹哄得宛如早晨的菜市场。 “孔迟迟，你选文还是选理啊？”苏文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同桌，试探性地问道，心中的答案却**不离十。 “理科。”沉浸在做题当中的孔迟迟头也未抬地回答着苏文，以至于女生怏怏不乐地以为自己扑了个空，果然孔迟迟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 就在苏文讪讪地重回课本温习课文时，右手边传来同桌的女生清冷的声音，“你呢？” “啊？”一时间，苏文大脑短路，“我，文科啊！” “果然是。” 孔迟迟一向话不多，除了同后桌沈常棣互怼时表现了她怼人的功力，孔迟迟的少言寡语甚至一度令苏文以为两人同为一类人。同桌了大半年时间，苏文不得不承认孔迟迟同自己有着巨大的区别。孔迟迟同样少言寡语，却是孔迟迟主动选择的结果，人家想要多话融入集体，对女生而言却并非难事。苏文呢，少言寡语却为性格所致，想融入集体，却常常被自己笨拙的交际阻碍。对于这点，苏文不得不认清自己。 课后，宋昱把文理分科志愿表下发到各个小组前面，一边强调性地重复了一遍班主 任的话：“拿到志愿表不要着急填啊！妥善保管！” 结果发完志愿表，男生一回到座位上，便看见自己那大大咧咧的同桌二话不说便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 “你这就填了？”男生傻了眼，“我刚还提醒了不要着急填呢！” 邓家明咧嘴一笑，“我管他！反正我决定好了！” “理科？”男生问道，“那你后面不改了？” “改个球，老子就决定学理了！”邓家明拍了一把桌面，一副壮士一去兮的样子。 “好吧！”男生脸上赫然写着“服了你了”几个大字，“那你到时候别再去问老师要表！” 邓家明斩钉截铁道，“不问了，就这样！” “邓家明你可以啊！理科差成这个鬼样子还敢选理啊！”谢莹莹回过头来面向邓家明的方向，不忘嘲讽他几句。 “要你管？臭大脚！” “筱栎，你决定好了选理吗？”教室走廊上，两个女生靠着栏杆眺望远方。 章筱栎的声音一贯奶声奶气，“嗯，我还在犹豫呐……” “犹豫什么啊？” “有点不想学理科，太累了！写那些物理题目真是脑壳疼！”话说着，章筱栎抓狂似的抓了抓脑袋，逗得苏文掩嘴一笑。 “啊？不过我也很理解这种困扰，那你要好好决定哦！毕竟这影响也是很大的……”苏文转而担心起章筱栎捉摸不定的性格来。 章筱栎不由得激动起来，“苏文！你是确定学文了是吧？” “嗯，所以到时候我们就不是在同一个班了……”说到文理分科后不能再同班，女生忽然感伤了起来。 想过无数次的一个问题，如今实实在在地摆在自己面前。苏文选择文科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章筱栎一早便表示将选择理科，那么分离无疑也是板上钉钉的结局。 “呜呜……不要！我想跟你同班诶！”章筱栎嘟着嘴巴，一把抱住了女生的胳膊摇晃个不停，转念想到和苏文一同学文，章筱栎又开心地笑起来，“要不我学文好了！学文轻松多了，还不那么费脑子！最重要的是还可以跟你一起玩啊！” 对于章筱栎时不时变幻的情绪，苏文早已习以为常，不过这突然的转变仍旧让女生倒吸一口冷气，“你如果真的决定学文，我是会很开心啦！但是你千万别一时冲动啊，像你这个风风火火的个性，倒是经常容易三分钟热度，我怕你后悔！” “好嘛好嘛！我还要仔细考虑！反正还有很久时间呢！”章筱栎心里打起了她的如意算盘，一边却也应和道。 在章筱栎面前，苏文常常扮演了一个为女儿操心的母亲形象，想到此，苏文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就是啊，你考虑清楚一点！” “嘿嘿！突然想起一个事！我昨天在家里，用电脑上了咱们学校论坛，我看到一个帖子写了你耶！”说到新鲜事，章筱栎激动不已。 话题中的女生懵懵懂懂，“啥？” 章筱栎一脸得意道，“就是元旦晚会我们一起演出《红楼梦》话剧啊，有个人拍了我们演出的照片，还偷拍了你呢！帖子名字就是‘博德中学元旦 晚会惊现最美林黛玉’！好多人评论呢！还问这个女生是哪个班的哈哈！” “还有这事啊！”苏文忍不住羞涩了起来。 章筱栎笑得无比欢快，“那可不是，苏文你成小名人啦！” “不至于吧，毕竟本人跟打扮之后差别也挺大的！” 事实确为如此。 她，一个平凡得扔在人堆里很快便被人群所湮没的人。走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时，擦肩而过无数人，她看着陌生的同学与同样陌生的面孔打招呼，她们之间的交流多么亲切自然。 苏文这样的女生走在路上，自然不需要时时刻刻扬起一张笑脸，遇见认识的人时便打着亲切的招呼。一学期下来，认识的同学仅限自己班上接触比较密切的一些同学，熟识的人有那么一两个，假使文理不分科，再过些日子，少言寡语的女生也能彻底融入这样一个集体吧？ 只可惜，女生已经没有这样一个融入熟悉起来的班集体的机会了，等待着她的，是一个全新的文科班。在那里，也许会有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许乐秋，但更多的是需要从头开始认识的陌生的同学。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需要再穿越过时间的洪流，一个个去结识。文科班，没有纯真无邪的章筱栎，更没有处处关心自己的男生宋昱。 如果不拥有看见熟人便主动打招呼的交际能力，也许不久的将来，不论她走到哪里，也注定是一个人的旅途。 女生再一次在心底嘲笑了自己。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习惯了不被注意，淹没在人群。却在某一天走过陌生的班级门口，背后传来走廊上同学们的讨论。 “你看刚刚那个捧着书走过去的女生，好像就是元旦晚会上演林黛玉的苏文吧？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 “是啊是啊，她跟二班的班长宋昱一起演的宝黛，两个人配合得特别默契诶！” “私底下看她也蛮平凡的嘛！不过仔细看也蛮眉清目秀的，确实很有气质！” “我听说宋昱喜欢她？” “怎么可能嘛！宋昱喜欢的不一直是萧诗婕嘛！两个人传绯闻传了也不是一两年了！我之前就是育英中学的，跟他们同校！” ………… 听到有关于自己的话题，女生脚步逐渐放慢，原来被人关注、私底下被人讨论，是这般滋味。女生忍不住在心底嘲笑了自己。 宋昱喜欢自己？从何时起，校园的某一角竟也流传起这般无厘头的八卦？苏文不由得嘴角上扬。还是说八卦中心的男主角太过举众瞩目，苏文蓦然间也想起章筱栎所说男生受欢迎一事。难怪当初男生特意来向自己道歉，为了不坐实同校园女神由来已久的绯闻，只能拿上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女孩当作档把，让铺天盖地的绯闻事件多出一些异样的声音。苏文么？幸好认识这个名字的人并不多。即便男生的绯闻事件中悄悄更换了女主角，也不会有太多人关注。 冬日里寒风依旧呼啸，凛冽的冬风穿透过教学楼顶楼的天井，冷空气直转而下，鱼龙混杂地涌入走廊在长长的走廊上盘旋。 冬天，一不小心便走完了一小半路程。 吐槽小剧场（纯属娱乐） 午后，长桌上，众人围坐闲谈。 许乐秋：哭唧唧，小白大大不是说我是女二吗？说好的女二呢？！戏份咋这么少嘞？就没看到她出场有多少？！！！连你一开始设定为女n的章筱栎戏份都比我多！肿么肥事啊？哼(ノ=Д=)ノ┻━┻小白大大你不爱我了？！！ 小白大大（要哭了）：比阿内！小秋秋！我错啦！其实我也发现了，正在检讨自己呢！(vv) 章筱栎（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啃着棒棒糖）：这可没我啥事啊，都是老白的错！ 小白大大：我的锅！我的锅！在线求教美扬扬怎么补锅啊？ 作者美人清扬：咳咳咳-_-||小白，这种正式场合，请叫我清扬！（特意向众人强调）不是洗发水哟！（小声对着小白大大）伦家还是要面子的啦！美扬扬私底下喊就得了！ 小白大大：好的清扬，你是大佬你说了算！！（oo）那怎么挽回小秋的女二地位嘞？ 美人清扬：让小秋一直跟着女主，她就是女二啦！ 小白大大：就这么简单？（震惊状） 美人清扬（抚摸了她没有胡须的下巴）：嗯～就这么简单！剩下的交给你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独家秘方喔⊙w⊙ 小白大大：得嘞！我努力努力，把小秋戏份增多，这样就是女二啦！ 章筱栎（舔了舔棒棒糖）：意思是，老白你把我写成女二了？我怎么不知道？我不是女n嘛？什么时候不经过我允许就把我整成女二了？（生气状）哼！女二事多，我可不干！！ 小白大大（无比汗颜）：得嘞得嘞！您老好好歇着吧！给您捶捶腿！(_) 章筱栎（白眼）：哼！玩去了！不理你！～(￣￣～)~ 作者韶华易白首（望了望小白大大）：我的韶华嘞？她是女几？ 小白大大（汗流不止）：你的韶华？你确定是你的？(_)那个韶华啊，纯属就是酱油啦！跟着小秋才有戏份的！然鹅我的小秋面临女二地位不保的局面！ 韶华易白首（激愤地跳起来）：我不管你小秋还是小冬什么的！我的韶华小姐妹你给我弄个酱油？？？不行不行！我最爱看到韶华的戏份了！ 尹韶华：我只爱小秋，小秋才是我唯一的亲妹妹！话说，为啥你也叫韶华？你这个韶华是假的吧？(ノ=Д=)ノ一边玩去（oo） 韶华易白首：我靠！你小白大大没告诉你吗？你的大名还是源于我韶华本华呢！哼！白眼狼啊你小韶华！！亏我这么维护你！（｀Δ）（转身抱来他的小白猫）这才是小白！！（指着小白大大）她才是假的小白！我是真的韶华！！ 小白猫（慵懒地看了眼众人，喵了一声）：一群无聊的人类（内心无力吐槽） 众人对视一眼：到底哪个才是小白啊？ 小白大大（要哭了的样子，举起手）：我也是小白，它（小白猫适时喵了一声）它也是小白！偶们都是叫小白！ 小白猫（王者般的眼神瞄了小白大大一眼）：我才是真正的小白！你是个球啊！（内心戏） 苏文小文文（怯生生举起小手）：小白大大，我有个疑问＼(◎o◎)／！我真的是女主么？ 小白大大（一脸懵逼）：怎么不是了？没看到你出场最多吗？ 小文文：好吧，从没见过我这么 憋屈的女主(vv)小白大大确定要我做女主？不怕因此扑街么？我性格又不讨喜，还别别扭扭的，我自己看着都觉得无聊，我可为小白大大急死啦！ 小白大大（小手一挥）：急什么急啊？我有因为你这个女主扑街么？我本来就扑街了好吧？！！（龇牙一笑） 章筱栎（舔了舔棒棒糖）：就是就是，老白本来就扑街了！扑街了正好有空陪我玩！ 小白大大（一脸震惊）：小可爱你这是挑战作者大大的权威么？小白虽是扑街无疑，你的生死还掌握在我手里啊！ 章筱栎（睁了睁圆圆的大眼睛，无辜状）：呜呜哇，小白大大好可怕！！ 小文文（摸了摸筱栎脑袋）：筱栎你啥时候跟小白大大搞得这么熟了？你不爱我了吗？ 筱栎原型：哈哈，筱栎是爱你的～不过筱栎是我的形象衍生出来的，小白跟我玩得好啊！（爽朗一笑） 小文文（恍然大悟）：难怪筱栎也跟我好！我可是小白大大的血脉啊！ 小白大大：那可不是！所以说嘛，小文文你有点自信啦！（oo） 许乐秋：小文！我要跟着你！不然啥时候又被小白这个不靠谱作者遗忘了！咱们可是从小到大的好姐妹啊！ 我要跟你双宿双飞！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小文文：我可怜的小秋，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哦！小白大大一定会增加你戏份的，别担心！ 章筱栎（依旧舔棒棒糖）：你们俩双宿双飞吧！我自个玩去了！哼！苏文下次别想我带你去玩了！跟你的小秋跑了去吧！！ 小文文（委屈状）：不要啊筱栎～(vv) 韶华易白首（看了看小白）：也增加点韶华的戏份吧？看着韶华蛮漂亮懂事的份上，我还是想看到她的！ 尹韶华：好吧( ￣д￣;)ノ那我谢谢你～ 小白大大（奉承地看向众人）：得嘞得嘞！遵命遵命！ 角落里，一直被忽视的宋昱小可爱一脸黑线：那我嘞？ 众人（除了小白、小文以及舔棒棒糖的筱栎）：侬是哪个噻？ 章筱栎（震惊状，棒棒糖差点从嘴里掉出来）：弄死哪个？不会是我吧？（内心戏） 小宋宋（吃惊，舔了舔嘴唇）：我是……本书男主啊……是吧？小白大大？（热切的目光） 众人（疑惑脸）：这本书还有男主的嘛？我怎么没发现？ 小白大大（一脸黑线）：一直都有男主哇？没搞错的吧你们？ 章筱栎（蹦上桌，挥了挥棒棒糖）：嚯嚯！男主退散！！这是我后妃的天下！ 小白大大（尴尬脸，连忙拉筱栎）：筱栎你给我下来！要玩回家玩去！ 筱栎原型（擦了擦汗）：小白你确定这不是个没吃药的人？身为她的原型，我老脸都不知道往哪搁了！(_) 章筱栎（举着棒棒糖指着原型）：你说谁呢？你敢再说一遍？！你信不信我画个圈圈诅咒你？(д) 筱栎原型（吐了吐舌）：你有本事就画圈圈诅咒我吧！我可没你幼稚！ 小白大大：一家人吵什么吵啊？！别闹了哦！ 小宋宋（无奈状）：天呐！说着我，怎么又扯别的去了？我这个男主莫非真的这么没有存在感？？ohgod！（oo） 文文（害羞状）：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唯一的男主…… 小宋宋（终于露出他阳光明媚的笑容）：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w`) 小白大大：是啊是啊！你们真的不知道我小宋宋是男主？妈呀！我花了很多笔墨描写他的！ 章筱栎（一脸嫌弃）：其实我还是知道的，毕竟我是苏文的狗头军师嘛！啊呸！是聪明的军师！ 小读者：我其实最喜欢宋昱这样阳光又温暖的男孩子了！（看向小白）多写写男女主在一起的戏好不？别老想整些幺蛾子！ 小白大大（求饶状）：是是是！ 许乐秋（可怜兮兮）：小白大大能不卖我惨了么？我悲惨的过去被你展现在大家面前，我心里疼得很！小白大大你怎么补偿我？ （小白大大内心戏）靠！这可是你的亮点啊！傻孩子不知道珍惜！ 小白大大（一脸谄媚的笑容）：是是是！我错了！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好了！ 许乐秋（羞羞脸）：这还差不多…… 乐秋原型（淡定脸）：其实我已经把我的身世淡忘了，更何况我其实没有乐秋惨啦！ 小白大大：是嘞！是嘞！小说都是要有点戏剧化的嘛！ 许乐秋（依旧可怜兮兮）：可是我还没有淡忘我悲惨的身世啊，我还是恨我的亲生父母，怎么办？ 乐秋原型（蒙娜丽莎的微笑）：你放心，一切交给小白大大！她会让你幸福的！ 小白大大（激动地点点头）：就是就是！ 美人清扬（好奇状）：是之前你悄咪咪告诉我的，某个神秘的男生么？ 小白（手指放在唇上）：嘘！美扬扬小声点！（讪笑，对清扬耳语）其实我还没想清楚怎么把小秋和那个男孩子搞到一起去呢！ 美人清扬（一脸鄙视）：实在不行就换一个！ 小白：no！我就要小秋和他一起！ 小宋宋（再次崩溃）：这个男主当得没意思！你们都没注意过我！我不当了！ 小白大大（求饶状）：别啊！我可爱的小宋宋！小白保证会让你大放异彩的！会迷倒万千迷妹的！（眨着眼睛） 章筱栎（认真状）：怎么能少了你呢！没了你，我的苏文归宿在哪啊？！ 筱栎原型（欣慰脸）：你总算有点聪明了！ 章筱栎（别过头去）：哼！ 许乐秋（生气状）：是我的小文！你们才认识多久啊？我和小文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章筱栎（嘟着嘴）：友情的深度不在于认识时间的长短！ 筱栎原型（对筱栎刮目相看）：哇咔咔！没想到你还是蛮聪明的嘛！果真是我的传人！ 章筱栎（气哼哼）：别给你脸上贴金了！宝宝聪明是宝宝的事！雨女无瓜！( _) 小白大大（要疯了）：你们俩别吵了啦！ 小宋宋（不耐烦）：看看看！你们又给我转移话题了！能不能好好讨论一下我这个男主的问题啊？！ 小文文（安慰状）：你别生气啦！你生气的样子真不像你诶！ 小宋宋：我实在是被气得不行了！ 小白大大：我错了嘛！一定会改正以上所有失误的！待会一定写检讨！（双手合十对着众人拜拜） 未完待续～欢迎吐槽～┐(‘～`；)┌ 第七十四章：奇怪的两兄弟 期末考试前夕，最后一节体育课上，做完了热身运动后，男生们组队去操场打篮球，女生们打羽毛球的打羽毛球，踢毽子跳绳的也不在少数，而多数尖子生选择回教室看书。 苏文本想返回教学楼看书复习，无奈被章筱栎拉着要一起打羽毛球。 “我不怎么会打啊！”女生无奈地说道。 章筱栎拎着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一副羽毛球拍，笑得灿烂无比，“我教你啊！” “快期末考试了诶，我想回去看书……” “哎呀，你没听老师说的吗？现在看书也没什么用啦！考试看的是平时的积累！”章筱栎说着直接把羽毛球拍塞进了苏文手里，不容拒绝地说道，“天天看书，都要成书呆子啦你！要劳逸结合懂不懂？” 冬日的操场上四面八方吹来冷空气，篮球打在地面上的咚咚声，女孩子们欢快的嬉闹声……正因为操场上热闹的氛围，即便是寒冬，凛冽的冬风吹在女生穿着厚重冬季校服的身上，似乎并不觉得寒冷。 “好吧，那筱栎你就多教教我咯！” “好的！开始！接球！” 体育课开始自由活动，孔迟迟照旧一个人回了教室。嫌教室里待得烦闷，孔迟迟抱了政史地几本课本，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鸟笼般的教室，找个清静的地，透透气，顺便背一背文科的书。 经过教学楼前往田径场之间的小花园时，孔迟迟恰好听到花园假山后传来的动静。孔迟迟本不打算偷听，甚至在以为是高中生小情侣偷偷相会时瞬间产生急于逃开的念头，但下一秒熟悉的男声响起，女生疑惑地停住了脚步。 “阿彦，你真的决定选文了？”一个霸道而熟悉的声音从假山后传来。 “嗯，我决定了！”回复的是截然不同的低声细语，少年阴柔的嗓音里却充满了坚定。 强势的男声中似怒火四起，“为了她？真的值得吗？” “我想试一下，”柔弱的男声坚定地说道，“我……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子，你可能不懂这种情感，同班一个学期，你也看到了，她始终对我爱理不理，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可是就算不说话，如果跟她同班的话，能看着她出现在我视野里，跟她呼吸同一个班级的空气，我也会很开心的！希望你理解！” “那我也选文好了！”强势的男声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啊？你不是决定好学理了吗？”着急的男声忽而燃起一丝忧伤，“你……真的不用为了我……” “我就要跟你在一起！”男生突然激动起来，“没有我在，你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没事的，你不要担心我，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我不管！反正我就要跟你一起，你不在我身边，我不放心！” 怔在原地的孔迟迟大气不敢一出，原本无意间听到熟悉的声音，愣了个神之间，竟无奈做了偷窥之事。把女生留在原地偷听他人对话的，却是发现新大陆的好奇心。一听到强势的男生说出“我就要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刻，女生受 到巨大的惊吓睁大了眼睛，吞了吞口水，拔腿便往教学楼跑去，以至于男生后面的对话都被吹散在风里。 “我就要和你在一起！”这样的对话怎么那么像自己看过的某某小说呢？孔迟迟一路心惊胆战，脸上莫名地燥热起来，一路为偷听他人苟且之事羞愧不已。无意中撞破平日在班级里便表现十分奇怪的两位男生私密的交谈，似乎正验证了某些同学闲聊八卦时透露的小道消息。 “哎，你们有没有发现啊？那个沈常棣跟周彦宏两个人好亲密诶！沈常棣一个钢铁直男，竟然唯独对周彦宏体贴入微！我去，有时候看到他们两个人亲密无间地走在一起，真的，就差牵着手了！” “我也这么觉得，他们两个人有点不太正常！看起来一个攻一个受，周彦宏肯定是那个小受！瞧他女里女气的样子！” “就是嘛，不过也听说人家周彦宏喜欢苏文，沈常棣特别反常地帮周彦宏追！不过屡屡受挫，你说哪有玩得好的兄弟会为对方做这种事啊？” “就是啊！他们俩之间传出不可描述的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就连和那两名男生同寝的班长宋昱，有时候开两人玩笑都说起过“我看你们俩更像一对吧”………… 一个攻，一个受？孔迟迟想象出某类不可描述的小说中常有的描写，攻主动出击，受欲拒还迎……孔迟迟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为自己大脑中奇葩的想象羞赫不已。 苏文同章筱栎一来一回打着羽毛球，不出二十分钟，额上已渗出丝丝细汗，趁着体育课尚留出十多分钟之际，苏文拉着章筱栎哼哧哼哧爬了四层楼梯回到教室。 教室里本就暖意融融，再加上运动过后浑身燥热不已，苏文坐在座位上拿着十六开笔记本朝脸上扇风，无意中却看见同桌孔迟迟脸上奇怪的绯红。 “孔迟迟？你怎么了？”女生主动送上作为同桌的关心。 脸红的女生瞥了正在扇风的同桌一眼，欲言又止，“没……没怎么……” 苏文担心地说道，“不会是发烧了吧？我看你脸好红！” “没有啦！就是有点热！”孔迟迟欲盖弥彰地摸了一把脸，手上的温度一碰到脸上燥热的余温，连自己都觉得烫来。 “要不……咱们出去散下热？看你也好热的样子……” 难得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孔迟迟主动示好，苏文受宠若惊般高兴回应，“好啊！” 苏文靠着走廊栏杆，接触到外界冬日冷空气时，女生不由得大呼了一口气，“呼……还是教室外面舒服，运动过后浑身毛孔都打开了一样！全都冒着热气！” “哎，苏文……”孔迟迟欲言又止的模样令女生迷惑不已。 “怎么啦？” 孔迟迟一反常态地红了脸，平日里伶俐的口齿也变得不清晰，“咳咳，有个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不说我又觉得憋屈……” 这么一说，苏文更加疑惑起来，“什么事啊？你想说就可以说啊！” “就是那个……”正打算说出心中藏 不住的秘密，孔迟迟左顾右盼，确定走廊上没有多余的同学时，凑近苏文小声地说道，“我撞见了班上同学不可告人的秘密……” “谁啊？”苏文愈发好奇起来。 女生咬了咬唇，羞赫道，“沈常棣和周彦宏的！” “啊？”苏文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他他他……沈常棣是个gay！”孔迟迟犹犹豫豫，终于吐露出症结所在。 “啊？”沈常棣？gay？苏文一脸惊恐，“不是吧？真的吗？” “是真的！”孔迟迟又望了望四周，“刚刚我本来准备去外面背书，经过花园时，恰好碰到沈常棣跟周彦宏在假山后密谈，两个人拉拉扯扯，周彦宏说要学文，沈常棣说要为了他改志愿，甚至说出‘我就要和你在一起’这样的表白！” “啊？怎么会……他们……难怪平常就很奇怪的样子……”孔迟迟一番话信息量太猛，怔得苏文睁大了眼睛一愣一愣。 孔迟迟屏息凝气，一本正经道，“这个你可别告诉别人……沈常棣那混混可不好惹！” “孔迟迟你说谁混混？！” 霎那间，晴天霹雳一般，女生甚至以为出现了幻听，沈常棣霸气十足的声线打破了女生私底下说男生的坏话。直到女生回过头来，正好面对着下体育课抱了篮球回教室的沈常棣。男生个子比自己高上了一个半头，仰视男生时正好直直地看进男生混世魔王般棱角分明的脸，一双被挑衅了的眼睛里分明写着“谁敢惹老子”的气势。 孔迟迟向来不是个胆怯的人，假如换作往常，孔迟迟的气势定丝毫不输气势汹汹的男生。体育课上撞破人家“好事”做了窃听者不说，背后说人坏话还被现场抓包，孔迟迟羞愧不已，一时间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势一下便软了下去，“咳咳……你听错了！” 说罢，拉着苏文便往卫生间走，逃跑似的头也不回，“我们去上厕所！” “莫名其妙！”背后留下男生迷惑不解的话语。 周彦宏学文？沈常棣追随周彦宏放弃学理的志愿？苏文对这一从孔迟迟口中得知的消息疑惑不已。孔迟迟说，周彦宏是为了追随苏文而选择文科。对此，苏文仿佛站在了风口浪尖上，一不小心便将要被动地影响自己毫不相干的两人未来的命运，苏文承受不来这来自追求者厚重的牺牲。 虽说文理并无贵贱之分，学校对理科的高度重视远高于文科，相形见绌之下，任谁都明白二者形势的不同。举众瞩目的重点班里，选择理科的永远占据近90％的份量。 班主任王天驰老师在课堂结束的前十分钟，询问班上同学文理分科的志愿，看到多数人举手表示选择理科，班主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而举手表示选择文科的几人却被班主任齐齐喊到了教室外话谈。 苏文本就是坚定不移举着文科大旗的人，班主任对于苏文的选择习以为常般表示忽视，却对另外几人的选择一头雾水。 “沈常棣，周彦宏？你们俩怎么想学文了？”班主任背着手一脸疑惑地问道。 第七十五章：选文风波 沈常棣依旧保持他桀骜的面孔，靠墙站着一语不发，盯着走廊大理石地板躲避班主任追问的目光。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周彦宏却主动发声，嗫嚅着说道，“想学文……” “你们不知道你们适合学理吗？不知道现在理科抢手吗？学个文科，你以后出去做什么？你不知道学好理科以后好找工作吗？” 王天驰说着激动起来，颤抖着手指了指自己不争气的学生，怒其不争地说道，“你看看她们，像苏文物理那么差劲，她学文是我意料之中的！还有柳川，文理都平平，理科也没比苏文好到哪里去！这两个人不学文，我都替她们着急！那你们呢？你们俩给我解释解释！沈常棣，文科是你短板，你不会不知道吧？还要我把你这几次月考文科各科成绩给你分析分析？周彦宏文理是兼优，那你怎么就想选文科了？不知道你学理很有优势吗？” 站墙边无故被点名的两名女生不约而同地羞愧不已，犯错误被批评似的低下了头，这场“批斗会”本就与她们这两个尖子班的后进生无关，只是被拉上来垫背罢了。 说完了沈常棣与周彦宏二人，王天驰皱着眉又转向低着头的两名女生旁边礼仪小姐般站立的萧诗婕，“还有啊，萧诗婕你出来做什么？你也来添乱，不学理学文？” “是的，老师！”女生面对班主任明显的偏重时依旧无所畏惧，坚定的模样昭显了女生学文的决心。 “你说说你为什么选文？”王天驰平静下来，打算用以理服人的姿态引导学生走出歧途，“萧诗婕啊，老师是很看好你的！咱班的女生里，理科你是最好的，不说咱班，在全年级女生里，你的理科成绩排名也是数一数二的！你学理科，老师凭良心来讲，绝对是前途无量的！” “老师，我不想学理科，就是这个原因。”萧诗婕面容平静地说道，“老师您不是说不干涉我们选文选理的意愿吗？” 低着头的苏文与柳川不约而同地望了彼此一眼，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全班人里，也只有萧诗婕敢这么理直气壮地控诉班主任干涉学生学文学理意愿的行为了，且定然不会惹怒一向大男子主义的班主任。 果不其然，王天驰对自己万分器重的学生极有耐心，“老师是不干涉你们学文学理的意愿，但如果你们的选择对你们不利，老师就有及时把你们拉回正途的责任和义务了啊！” “老师，学文科以后发展同样很好的，我对自己有信心！请老师您放心！” “哎，说不过你！反正你们还是好好考虑吧，多跟父母商量商量，老师是绝对不会害你们的！如果你们不听，那我也没办法了！”班主任无奈地说道。 就在王天驰挥手让同学们回教室时，沉默已久的周彦宏一脸阴霾，走到班主任面前，却坚定地对班主任说道，“老师，我和沈常棣决定学理！谢谢老师！” “你……”沈常棣疑惑地出声，却被周彦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断，“回教室吧！” “决定好就行！对了，你们跟邓家明是同寝吧？回去告诉他一声，老师的建议是他学文比较好，让他再 考虑考虑！”班主任的声音里分明多了几分欣慰，趁着两名学生回心转意之际，王天驰连忙对女生亭亭玉立的背影喊道，“萧诗婕你回去好好考虑啊！” “好的，老师。” 进入教室，迎面而来的是台下同学们看好戏的新奇目光，二班整个尖子班，目前只有他们五人表示选择文科的意愿，原本同学们以为学文的必定是理科差劲的，想不到那五人里竟然三人是理科中强手。班上女生理科成绩排名第一的萧诗婕竟也选择文科？看上去还是意欲坚决的样子，莫不是吃错了药？ 坐在座位上的同学纷纷关注着先前教室外的动静，得知沈常棣与周彦宏回心转意选择理科，一些同学马上感到竞争的压力，遂重新投入题海加强自身能力了。 回归到座位前，苏文疑惑不解地瞄了后桌周彦宏一眼，男生斯文秀气的脸庞遍布着阴霾，却透露着前所未有的决绝。同班半年，苏文从未瞧见周彦宏此番模样。而男生身边的沈常棣亦是一脸疑惑，沈常棣不解地问周彦宏为何突然回心转意，周彦宏沉默着不回答。 如此看来，这两人之间的确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作为朋友亲密过了头，倒真契合了孔迟迟先前对两人作下的结论了。自从孔迟迟那天说起沈常棣同周彦宏惊天地泣鬼神的告白，无论沈常棣与周彦宏在班上有何种互动，苏文怎么看都觉得暗藏猫腻。 可是如果那两人之间真的是那种不可描述的恋爱关系，半年来周彦宏为何表现出对苏文的钟情来？沈常棣为何反常地表现出对周彦宏太过亲近的热爱？而周彦宏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同沈常棣双双选理？ 对于这些问题，苏文一个也想不清楚。 “刚刚班主任说你什么了没？”右手边传来孔迟迟关切的询问。 难道因为一同扯过八卦，两个女生之间距离拉近了？苏文蓦然想到章筱栎从前所说，“女孩子之间想要亲近起来，一起聊八卦就好了！”果真应验了？ “没讲什么，他挺同意我学文的，”苏文自嘲地一笑，“说我理科差啊！我要是选了理科，他倒得着急呢！” “那倒还好，”孔迟迟凑近苏文耳语道，“后面那俩人真的不学文了？” “嗯，是吧。” 孔迟迟一脸不解，“吃错了什么药啊他们！” “不知道啊，我也觉得奇怪……” “那我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跟那人同班，想想就来气！”孔迟迟小声嘀咕道。 女生汗颜，“理科重点班那么多个，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存在可能性的东西，不得不担忧！再说了，我可不想跟他那种人同班！”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谈论他们的话题了，”苏文小心翼翼地朝后方看了看，幸好教室里的吵闹声掩盖了女生们私密的交谈，话题中的两位后桌亦没有关注她们俩的谈话，“你也把那事忘了吧！” 孔迟迟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莫名的笑意，“我尽量吧……” “靠！他凭什么建议我选文啊！”课间，邓家明不满地发起牢骚来，“我就想学 理怎么了？” 宋昱轻笑道，“早就说了不要填那么快，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看吧，还不听我建议！” “我不管，反正我已经填好了！”邓家明挥了挥手中潦草勾勒出“理科”二字的志愿表，盖着志愿表重重拍在了书桌上。 宋昱转了转手里的笔，客观公正地评价道，“老班的建议我倒是觉得没错的，他不会害我们的，要我说，我也建议你学文！” “靠！你也这么说！”一席话惹得邓家明又要鸡飞狗跳。 “我看你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了！不适合学理就不要学！”一旁的谢莹莹看热闹看得起劲，挖苦地说道。 邓家明抱着胳膊斜睨谢莹莹，“臭大脚你就适合学理？我看你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吧？” “死邓家明！要你管！”女生气鼓鼓地拍了一把邓家明的书桌，示威地说道。 萧诗婕从相邻的大组走过来，绕过讲台来到宋昱身边，却看向男生身旁一脸不快的邓家明，“邓家明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学文？” “话说，师姐，你怎么选文去了？我记得你之前坚定不移地学理啊？”宋昱疑惑不已。 邓家明附和地问道，“是啊，大美女！你怎么就学文去了？是打算拿下个文科第一的头衔吗？” “哎，这就说来话长了，”面容姣好的女生露出忧郁的神情，“反正我决定学文了！” “是……因为丁惜年？”男生一脸坏笑，信心十足地问道。 果不其然，萧诗婕一脸被看穿了的惊恐，“你你……你怎么知道？” “啊哈～我怎么不知道？”宋昱故意卖着关子，“你当初要学理，不就是因为丁惜年会学理？现在说学文了，突然间转变，不是因为他还是因为谁？” 女生脸上泛起苦涩的笑意，“好吧，被你猜到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男生一脸耐心地等待女生的解释。 八卦的气息扑面而来，关于校园女神的八卦事件，就连心不在焉做着题的苏文也将眼角余光瞥向前方谈话的男女。 “我去找了他，他一如既往的……冷淡，还说我学文学理跟他无关……总之，我不想再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 在外人看来，萧诗婕风光无限，论学习，年级前五榜上有名；论家世及教养，家庭背景的强大令无数人望尘莫及，从小受到公主般的培育，放在古代来讲，萧诗婕必然是出生官宦之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论受欢迎程度，从初中开始担任校园主持，每届晚会上大放光彩，在女生眼里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在男生眼中是触手不及的梦中女神。无论在同学之间，还是在老师之间，萧诗婕以她优异的能力俘获大批追捧。就是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校园女神，竟和一般女生经历着对男神求而不得的无奈。 简直是天理难容。 “靠！果然不愧是冰山啊，女神的示好居然这样回应，要我的话早都高兴得飞上天了！”邓家明咋咋呼呼地拍案而起。 谢莹莹冷哼一声，“那你咋不上天？” 第七十六章：路灯下的飘雪 “这家伙……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下次我说说他！”宋昱为丁惜年的冰山行为咋舌不已。是有多冰山？面对一个痴心于自己三年多的女生不为所动，更何况那女生还是无数男生无法企及的梦中情人？两边同是自己多年的朋友，宋昱夹在中间，却也不得不为女生打抱不平起来。 “不用了，”萧诗婕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微笑，脸上却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必强求，三年半了，我累了……” 青涩懵懂的年纪里，少年少女们可以为一段并不存在的爱恋付诸心血牵挂不已。但也可以在某一个瞬间，由自己亲手描绘的梦境瞬间崩塌，爱恋溃不成军。一直以来付出热情的那个人，从未得到相应的回应，总有那么一天，对爱情这种东西产生畏惧，并开始退离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结束这一个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 单恋一个人，无论如何放下自己骄傲的身段，依旧换来求而不得的结局。一厢情愿，便得愿赌服输。在单恋这场战役里，原来不论是普通女孩，亦或表面上风光无限的校园女神，谁都没有例外。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执着一棵草！”邓家明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龇牙咧嘴一笑，“大美女，我支持你的决定！” 临近期末考试，雪花再度光临g省这座南方的城市，寒冬时节，气温始终在零下二三度之间徘徊。室内开着空调暖意融融，一到室外，刺骨的冬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裸露在外的肌肤不多久便隔绝了体内的温度，冻得如冰块般冰凉。 校园里枯掉的树木也裹上了它们厚重的“冬衣”，穿上黑色的防风纱衣，远看着像乡村稻田里扎着站岗的稻草人。滑稽无比，树木却也和人一样，需要倚靠厚重的冬衣度过寒冷的冬天。 天下着小雪，雪却不似这年冬天第一次下雪时那般大，气温始终徘徊在零下二三度，地上一层薄薄的积雪，却怎也融化不掉。每天来来往往的学生几千人，积雪被踩踏得无比厚实变成了冰，站在**的冰面上，时常有来往的学生滑了个四脚朝天。 第一节晚自修开始之前，苏文同宋昱一起前往学生活动中心领取文学社本学期最后一期社报，来回经过教师办公楼，走过夏天时宽阔的林荫道，一排排树木光秃秃地站在路边站岗。两棵树之间一盏路灯，照得道路上灯火通明。冬夜里天空一片漆黑，毛毛细雪透过路灯暖黄色的灯光，从夜幕中悄然飘落，像一片片幽然起舞的精灵。 夜里气温似乎比白天又低了，苏文怀里抱着一叠社报，裸露在外的脸和脖子被冬夜里寒风吹得刺骨生疼，抱着报纸的手更冻得几乎僵硬。呼出的气体马上遇冷幻化成水雾，被暖黄色的灯光勾勒出飘渺的影子。 “冷么？”男生注视着女生冻得发红的鼻子，佯装不经意地问道。 一开口，呼出的水雾吹散到冻僵的面庞，缠绕着生出一丝丝暖意，女生吸了吸鼻子，“唔……是有点……” “等等……”男生在后头停下脚步，异常好听的声线穿透过刺骨的夜风到达女生冻僵的耳膜。 “嗯？怎么……”怀抱着报纸，回过头来，话未说完，一团黑影遮盖住女生的视线从头顶穿过落在了冰凉的脖子上，温暖的体温瞬间代替了被刺骨夜风吹得冰凉的温度。 男生背对着路灯光线微笑着，细碎刘海打下的阴影遮盖不住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睛，两个人的身影一高一矮，在暖黄色路灯的照射下紧密交织重叠在一起。 男生不动声色地替女生整理着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女生脖子时，女生心底打了个寒颤，却也一动不动地任由男生一圈圈环绕着围巾，把自己包裹得只剩下脸上一双小兔子般懵懂的眼睛。 “好了！”看着女生脸上只剩下一双露出无辜神情的眼睛，男生满意地笑了笑，重新抱起扔在雪地里的一大叠报纸，“走了！” 男生自顾自地说道，“看来你需要一条围巾！” 女生半天没回过神来，带着男生温暖体温的针织围巾不多久便暖化了女生脖子上的冰冷，连带着心里重新升腾起暖意，嘴巴在围巾的包裹下分外温暖，女生瓮声瓮气地说道：“谢谢啊！” “早就说了你别来领报纸了，像这种搬东西的活我们男生来做就好了！你偏要来，冻得跟个小兔子一样！”男生说着抱怨女生的话，语气里却丝毫没有抱怨的意味，反而充满着围巾上的暖意。 “没事呀，这也是我该做的！” 一双眼睛露出月牙般曲线的微笑，男生想象得出他的围巾下女生嘴角扬起的弧度。 “话说，你对女孩子都这么好么？”两个人并肩走在校园的路上，踩着地上的积雪，发出扑扑的声响。 男生疑惑地转过头来，“哈？我对很多女孩子好么？” “没有吗？”这回轮到女生傻了眼。 “没有。”男生掷地有声的回答一如地上被踩得扑扑作响的积雪，在冬夜里清晰得再无回音。 “呐，以后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和你一起发报纸了……”女生低着头看路灯下地上的被晕染上暖黄色的积雪，男生看不清女生的神情。 男生望着女生低垂的眼眸笑道，“怎么最近你好像很悲观呢？” “没有悲观啊，只是有一点点忧伤，”女生抬起头来，一双微笑的眼睛里带着丝丝难过的神情，“这半年来，能和你们做朋友，我真的很开心！我不是个擅长表达的人，可能我悄悄地希望能和你们一直同班下去，这是个不可能实现的幻想吧……” “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但是和你们一起，你，筱栎，还有邓家明、萧诗婕……我体验到了友谊的快乐！这种感觉我会一直记在心里！哪怕文理分科后不同班，认识了新的朋友，我也会一直记着你们……” “你傻不傻啊？”男生静静倾听着忧郁的女生内心深处的告白，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文理分个科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你可能不懂这种感觉吧，你朋友那么多，你不明白没有朋友的孤独，你也不明白融入不进群体交不到朋友的恐惧……你朋友那么多， 以后不同班了，或许没过多久，你就把我忘了啊，说不定哪天路上碰面还像个陌生人……” 一番壮烈的表白还未全部说完，女生光洁的额头上迎来一爆栗。 男生收回腾出来敲女生头的手，嗤笑地说道，“笨～蛋！” 额头上的爆栗看似气势凶猛，实际上只是蜻蜓点水般温柔的力道，丝毫不觉得疼痛。 “想那么多干嘛？” 暖黄色的路灯下雪依旧飞舞，毛毛细雪飘了一路，男生女生都没有打伞，头发上落下星星点点的小雪花。 女生心中莫名升腾起暖意。 高一学生本学期最后一次大月考也就是期末考试，随着雪花的飘扬浩浩荡荡到来，对于这场几乎决定自己文理分科是否取得好成绩的最后一场考试，饶是平日里再不上进的同学也倍加上心起来。 三天的考试，每考完一门心里的石头便放下一个。离校当天上午上交文理分科志愿表，苏文早已提前拜托许乐秋把申请表带回家，让许乐秋的生父代填苏文父亲的名字，万事俱备，只需在期末考中发挥出平常的成绩了。 紧张的考试一结束，当天晚自修老师们开始讲试卷，到第二天，各科试卷讲了个大概，学生们已经可以估摸出自己的考试分数。 苏文在自己的英语试卷上勾勾画画，最后计算出自己最后大概的得分，悄悄在试卷首页用红笔写下自己估计的分数，女生不由得呼了一口气。 “124？”同桌的孔迟迟无意中瞄了苏文用红笔写下的数字，不解地问道，“你估低了吧？平时不都能考130么？” 女生咬了咬唇，“作文不是很有把握，估了个中档的分……” “天哪！估低了还有124？我要是有你这分数就好了！”邓家明穿过身旁同桌的障碍，直接扭过身子把头伸向了苏文的课桌，不死心地瞄了瞄女生遍布红勾勾的英语试卷。 “我感觉没发挥好……不是很有把握……” 邓家明酸溜得不行，“得了吧，你没发挥好也已经很不错了！” 苏文双手撑着头，气恼地抓了抓头发，“这次物理又一团糟！感觉数学也没考好！” “我物理还不是！”邓家明想起自己空了两个大题的物理试卷，便抓狂地想要跳起来，“这次考试题目也太变态了吧？比上次考试难多了！” 宋昱默不作声地推开邓家明穿过自己背后空隙半趴在苏文桌上的身子，一边补充地说道，“不是题目变态，是考试范围更大了，期末考试考的知识点更多也更全！” 邓家明不满地白了自己同桌一眼，“切！你这个文理全优的人别说话！一边玩去！” 莫名遭受冷待的男生哭笑不得，“早说了平常学的都要好好温习了吧！” “温习个毛线啊，那么多要背的东西，以前的一些知识点学了又容易忘！哪知道这次考试就考到了？”邓家明满腹牢骚地说道，同时一语道破苏文心中所想，令女生感慨万千。 以后再也不用学理了！！！ 第七十七章：寒假来临 期末考试难度之大，就连尖子班一众尖子生也纷纷怨声载道，像宋昱萧诗婕之辈总归是少数，成绩稳定的勉强保持了原有的水平，能力中上或中下的纷纷从原本的平衡点掉落。一次考试成了各自一学期学习成果的验金石，瞬间照见各自学习能力及水平的高低。 这也迫使一些原本坚定不移走理科道路的同学临时改变了主意。 打脸打得最响的当属邓家明，男生经过多番考量之后，无论从这四次大考中文理各科总成绩来衡量，还是从平日自己的学习擅长衡量，得出的结论与当初班主任的无异。于是屁颠屁颠地跑到班主任办公室多要了两张志愿表。多出的那张，是谢莹莹百般胁迫之下要求邓家明帮忙拿回的。 谢莹莹期末考试中理科当属惨败，有人惨败，自然意味着有人进步。长江后浪推前浪，不进则退是学生们之间不变的定理。综合前几次考试理科平平的分数来衡量，假如继续坚持选择理科，定然挤不进竞争激烈的理科重点班，还不如选择文科，妥妥地待在重点班更为妥当。 “给！这是你谢大脚求我的哈！这学期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邓家明拿着志愿表向谢莹莹递去，不改原来嘴抽的本性。 “死邓家明！谁求你了？！这是你自愿为本小姐服务的！”谢莹莹气鼓鼓地歪着脖子，一脸不屑的神情。 邓家明欠扁地说道，“切！那是谁可怜兮兮地哀求我说帮你拿一份志愿表回来啊？” “你妹的！你是迫于我的淫威才帮我的好吧？”谢莹莹嗤之以鼻地回怼过去，傲娇地扬起鼻孔，“谁求你了？还可怜兮兮？！” 邓家明开始求饶，“得得！我没你厉害，你说什么都对好吧！” “哼！”谢莹莹歪过头哼哼，“那就保佑咱们下学期别同班了！” “那是肯定的！佛祖保佑！”话说着，邓家明双眼紧闭，佯装虔诚地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模样滑稽无比。 上交志愿表当天，章筱栎拿着志愿表蹦蹦跳跳来到苏文面前，“酱酱！苏文你看！” 女生看着书，被突然从身后冒出的章筱栎吓了一跳，接过章筱栎递来的文理分科志愿者，女生惊恐地睁大眼睛，手指指向文理志愿栏，“这这这……文科？？” “对啊！我决定啦！”章筱栎笑得无比欢快，“我文科理科也都还行，成绩虽然相当，但是学理科总感觉脑壳疼！所以我决定不学理科啦！” 苏文被章筱栎出其不意的做法吓得懵了神，一时间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有预感，以后咱们肯定还同班！”章筱栎天真无邪的圆脸上是比花儿还灿烂的笑容，“到时候咱们又可以一起玩啦！” 难道是上天听到了苏文内心的请求，特意安排章筱栎改变主意？几秒钟的晃神过后，是奔腾着涌入脑海的喜悦。 “真的吗？！那你家人怎么说？他们同意你学文？” 章筱栎得意洋洋道，“这有什么同不同意的啊，只要我学得好，能考上好大学，我爸妈尊重我的想法！” “那真的太好了！筱栎！” 各科老师讲完了试卷，最后一次考试总成绩已在预算之中，班级里叽叽喳喳一片哄闹声。终于，文理分科表陆陆续续上交至班长宋昱手中。 最后一堂课是班主任的课，在发表完一篇表示祝同学们文理分科后学业有成的演讲之后，王天驰从宋昱手中接过一大叠a4纸，一张张翻阅下去，时不时作思考状，时不时激动地皱眉。对于班里处于中下游的一些同学选择改理学文的行为，王天驰并未再挑出来说事。就连王天驰苦苦相劝学理的萧诗婕，在经过几番无用的劝导后，面对女生坚决的态度，王天驰只好无奈作罢。 “宋昱，你跟我出来一下！”翻完最后一张志愿表，王天驰似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紧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得吓人的神情。 作为班长的宋昱跟着班主任一同去了教室外走廊上谈话。教室里依旧一片哄闹声，同学们处在放寒假回家的巨大喜悦当中，并未对这一小插曲表示过多关心。 男生返回教室时下课铃声已经响起。 课上的时间同学们收拾好书本，只等着下课铃一响便奔回宿舍提行李回家。一下课，急于离开教室的身影熙熙攘攘，跑得快的早已从教室门鱼贯而出。一时间，教室里热闹得像赶集的集市。 被班主任喊出去谈话二十分钟之久的男生一脸云淡风轻的神情，丝毫不着急涌入挤在教室门口排队出门的人群。 苏文望着前座男生云淡风轻的脸，愈发地疑惑不解，“哎，宋昱，班主任叫你出去做什么啊？” “没什么，就闲聊嘛！”男生脸上露出欢快的笑意。 苏文愈发地不解了，原以为男生被喊出去是类似被班主任批评之事，“闲聊？我看他表情好严肃诶！” 男生调皮地笑了起来，眼中吐露着如释重负般轻松的笑意，“哈哈，他不一向那样嘛！” “兄弟，你犯啥事了？”邓家明起身拉开凳子，背起书包，一脸幸灾乐祸地问道。 男生白了同桌一眼，“快滚蛋回家吧你！” “走咯！江湖再见啦各位！” 班上同学大部分已经离开教室，章筱栎背着书包等候苏文，从教室后走来发现女生桌洞里的不明物体，“苏文，你桌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啥？”苏文后知后觉地歪着脑袋看向桌洞，政史地几本大书上赫然放着一个正方形礼盒，“这什么啊？” 一股脑把书本连同礼盒搬出桌洞，苏文手捧着用粉色包装纸包着的礼盒，左右打量了一番。 “哇咔咔！还有情书诶！”章筱栎的喊叫令苏文注意到政治课本上放着的书信，“让我看看谁写的！” “诶……”本能地阻止章筱栎接下来的动作，奈何神经大条的女生已经三下两除二抽出了信封里的信纸。 “苏文，你好！ 给你写这一封信，可能有些冒昧。但如果不写，我可能始终将抱有从未对你表达心意的遗憾。 初次注意你时，是在烈日炎炎的军训上，你肚子疼得大汗淋漓，但你始终咬牙坚持着。我就在你身后，我看着你摇摇欲坠的身体，以为你会倒在我身上。你的确晕倒了，当时我就想，怎么会有像你这么坚强的女孩。后来练习齐步走，我们俩刚好分在一组。那是我第一次挽一个女孩的手臂，软软的，滑滑的……你不知道触碰到你皮肤时，我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苏文听着章筱栎用她软糯的声音念着他人的告白，沉浸入信纸写下的回忆之中 ，猛然间回过神来，目光接触到站在讲台上好奇地打量自己的宋昱，女生越发羞臊起来，“哎呀，筱栎，你别念啦！” 章筱栎读得起劲，丝毫不顾苏文的阻拦，被打断之后笑得愈发八卦，背过女生便又举着信笺读起来：“后来，每次看见你，我总是莫名心悸。很巧的是，排座位时，你正好坐在我前面。每当视野接触到你的面容，我莫名喜悦，莫名心跳个不停。常棣说，我是喜欢上你了……” “筱栎！拿过来嘛！别念啦！哎呀！”苏文一脸羞红地追着章筱栎，章筱栎玩上了劲，满教室疯跑躲避苏文的追赶，“不给不给！我就要看！” “筱栎！你别这样嘛！你快给我！” “哈哈哈……”章筱栎留下了一串孩童般顽皮的笑声，跑上了讲台，打算从正在擦黑板的宋昱背后的间隙里穿过，跑到讲台另一边，却发现手里拈着的情书没了影。 “诶！情书哪去了？”四下张望，终于在黑板前的男生手里看到了那封卡其色的信纸。 “哈哈！偷看别人情书是不对的哦！”宋昱对章筱栎顽皮一笑，转身便将信纸递给了停在自己身边喘气的女生，“给！” 女生抬起头来，同章筱栎满教室的跑闹过后，双颊浮现两片潮红。迎面碰上男生带着丝丝坏笑的目光炯炯的眼，女生喘着气脸红起来，“谢……谢谢……哎哟，累死我了……筱栎你真是太坏了……” “哎呀！苏文，对不起嘛！我错了嘛！”回到座位上，章筱栎小猫似的粘着歇下来喘气的苏文，孩童般软糯的声音说着撒娇的话语，“就让我看一看嘛？人家从没有摸过情书诶！呜呜呜……” “好吧，那你不许读出来了，被人听到多羞啊！”耐不住章筱栎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苏文仍是对顽皮的女生松了口。 “班上哪有什么人嘛！”章筱栎嘟着嘴不满地说道。 放眼望去，教室里的确零零散散几人，“那也别读出来啊，这样对人不尊重诶！还好他不在，不然人家多尴尬啊！教室里人少，不也有好几个人嘛！” “好嘛好嘛！那给我看看嘛，让我看完嘛！” “我真是服了你了……”苏文一脸“败给你了”的无奈神情。 “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没关系。 我有一个不幸的童年，长大后成了一个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我自己也常常嘲笑自己是个书呆子。是你让我体会到，喜欢一个人，哪怕自己不被喜欢，喜欢着你时我却也是幸福的………… 因为某些原因，我不能和你一起学文了，我只希望以后当你想起高一时，能记起我这个喜欢着你的男孩。 周彦宏” 一字一句读完，苏文感受到那个一直被自己所忽略的喜欢着自己的男孩一颗真挚的心。 “哇，看得我好感动啊……”章筱栎吸了吸鼻子，瘪着嘴巴说道，“呜呜，怎么就没有人给我写情书啊？！” 原本为周彦宏手写信感动不已的苏文，一见着章筱栎佯装要哭了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放心放心！以后会有的！” 第七十八章：突然造访 放寒假回了家，苏文在百无聊赖的独居生活中掰着手指头过日子，计算着在外地务工的父母何时回家过年，计划着何时完成学期末班主任布置的寒假作业。 回到家的第一天，苏文花了小半天时间打扫粉尘堆积的家，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冬日的干燥亦使得家中看起来分外一尘不染。 家乡的小县城也飘着漫天飞雪，离开了博德中学所在的市中心，回到家中仍能看到雪白的飘雪，苏文高兴得买菜回家的路上也蹦哒地踩一踩地上薄薄的积雪。 扑扑扑，鞋子与积雪的地面相互作用，发出独属于雪天的声音。女生不由得想起那个暖黄色灯光下雪精灵飞舞的夜晚，细细的雪花静静飘落在并肩同行的男生女生头上，每走过一段积雪的路面，两个人四只脚交错踩踏其间，扑扑扑的声响却如交织在一起的交响乐，组成了不同于一个人时美妙的乐章。 男生浅浅地一句呼唤，转过身视线却被一团罩下来的黑影遮盖，视线再次出现亮光时，眼前已是男生满脸温柔的笑意。被夜风吹冻的脖子环绕在围巾上男生的体温里，寒风吹来，冰冷阻挡在外，异常温暖。 嘴角不知何时扬起微笑的弧度，女生抬手摸了摸自己流动着热气的细颈，那儿仿佛还残留着男生围巾上温热的体温。 他在干嘛呢？女生不由得想起，看了看手机qq里亮起的头像，却又不知从何处提及。 她，有什么立场去问候他这个受欢迎的朋友呢？ 那日雪夜，男生佯装气势汹汹敲来的爆栗却无比温柔，他用他温和的声线说道，想那么多干嘛。 苏文心想，如果真是自己想得多就好了，如果现实可以朝自己悲观预想相反方向发展下去就好了。离别不代表友谊的疏离，更不代表结束的结局，这样就好了。 可是现实往往不如意，偏偏要向悲观的预想中发展。 天陆陆续续下着小雪，离父母回家的日子也越来越接近了，苏文满怀期待地想着，再等待几天，她便可以再见到思念许久的父母了。 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翻看着电视节目，被扔在一旁的手机振动起来，发出的响声，吸引去女生的注意力。抓过来一看，绿色的通话页面不停闪动，滑动接听，电话那头是女生意想不到的声音。 “怎么才接电话？在干嘛呢？” “我……看电视呢？你、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快下来，我在你家楼下！” “哈啊？！” 随便披了件外套，蹬上雪地靴，女生马不停蹄蹭蹭蹭地爬下楼梯。大白天的，莫不是出现了幻觉？在下到一楼时，女生心中仍旧疑惑不已，后悔没有在电话中再确认一番，他怎么就来到自己家楼下了？如果不是出现幻觉，那便是出现幻听了？ 女生喘着气倚着单元楼的铁门，连忙向外看了看，放眼望去，楼下空无一人。 “诶，人呢？”走出去再次确认，女生嘀咕地说道，“难不成真是我的幻觉？” “这呢！”男生的声音再度响起。 循着声音的方向，女生回过头去，戴着灰色围巾身着黑色风衣的男生从小区里裹着防风纱衣的枯树后走来，远远地对女生微笑着。视线里欢脱的一团什物吸引去女生注意，男生腿旁钻出来一只毛茸茸的小狗。 “宋昱？你 怎么来了？”苏文万分惊喜，低头又看了看耸动着身子小跑着走来的狗狗，“啊！小七也来了？！” “小七居然长这么大了！” 蹲下身抚摸那只俨然不同于十月尚抱在怀里的小狗，小七的体格比初见时大上了两三倍之多，原本鹅黄色的毛发如今转为金黄色，在覆盖着薄薄积雪的地上分外抢眼。 小七对苏文依旧热情，一双孩童般澄澈的眼睛闪动着纯真的光芒，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乖巧地歪着，仿佛等待着女生的爱怜任由苏文抚摸，尾巴在空中扫来扫去，十分高兴的样子。 “话说，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啊？”抚摸着小七，苏文笑容灿烂地抬头询问突然现身文西县的男生。 宋昱爽朗一笑，“哈哈！我该先回答哪个呢！你记得开学初我说过我外婆家在文西县么？” “所以你是来看望外婆的？”苏文睁大一双惊喜万分的眼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那你怎么又到我家楼下了？我记得我没告诉过你我家地址啊？” “笨！你忘了我是你班长啦？我可是负责过你们档案填写的！”男生得意一笑，嘴角扬起调皮的坏笑。 女生目瞪口呆，毫不掩饰佩服之意，“哇，原来你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啊？” 这一句“过目不忘”，引得男生讪讪地脸红起来。 哪有什么过目不忘，不过是对你多留了个心。 “走！去逛逛吗？顺便溜一溜小七？” “汪汪！”小七应声汪汪叫了两声。 “好啊！那随便逛逛？”苏文粲然一笑，接过男生递来的牵引绳，“小七！我们走！” 小小的文西县并无太多新奇之处，县城不比市中心繁华，作为现代化都市，小虽小，却也应有尽有。普普通通的一座县城，冬天里落了雪花，倒也生出几许美感来。 牵着小七走出自家小区，漫步在清幽的人行道上，苏文内心豁然开朗般异常舒适，连声音都比往常活泼几分，“你外婆家在哪啊？离我家远么？” 同女生并肩散步的男生笑了笑，白蒙蒙的雾气衬托得男生越发白净，“不远啊，离得不远！” “那就好，省得你回家还要走好久！” “哎，苏文，你家一直是住这里么？我听说你现在住的地方历史并不久啊！” “唔，不是啊，小时候住在西城区，可远了，那房子早都拆迁了，改成了商业区被开发了！现在还蛮热闹的！”女生想了想埋藏在脑海深处久远的记忆，兴奋地回答男生的好奇。 “西城区？”宋昱莫名激动起来，看向女生的眼神都变得炙热，“哪个路段的？” “新民路，唔，好像现在不叫这个路了，”苏文沉思片刻，突然疑惑起来，“你问这个干嘛啊？” 男生低头笑了笑，眼神似陷入了沉思，“没什么！我外婆家以前也在那里……” “这么巧的么！”女生欣喜地笑道，“那你在外婆家过年？” “不呢，这几天在外婆家住几天，过年还是在市里自己家过。” “难怪～这倒也是！” 沿着马路散了散步，边走边聊着闲天，不多久浑身便发起热来。 “小七该喝水了！”宋昱悠悠地说出这么一句。 苏文看了看脚边的半大金毛狗狗， 又环视了圈周围的店铺，“那去找个便利店买瓶水”还未说出口，男生轻笑的话语便怔得女生双眼一滞。 “可以上你家坐坐么？”宋昱看着苏文笑，那笑看似平常，却多了几分女生看不懂的意味。 “啊？”女生惊讶不已，睁大了眼睛本能地反问道，“去我家？” 除了许乐秋，苏文从未带过任何朋友回家，更何况是男生。想想，女生不由得懵了懵神，转念又觉得自己小家子气。大城市里长大的孩子，互相去各家串门聚会，不都是正常么？更何况朋友间普通的走访？ “咳咳，反应这么大干嘛？我又不是去你家打劫的！又不会把你给吃了！”男生尴尬地笑了笑，继而豁达地说道，“不行也没事！我待会直接回……” 男生一句话未说完，女生看着男生一脸真诚的笑意，“你要是不介意我家简陋，那欢迎你来做客啊……” 抖了抖鞋子上沾上的积雪，进入单元楼楼道，楼道光线较之外界暗了几个度，接收到脚步声，感应灯霎时亮起。 楼道内粉刷着白色油漆变得陈旧发黄的墙皮赫然映入眼帘，水泥质的楼梯地板与鞋子间摩擦生出阻力。女生带路走在前面，金黄色的半大小狗进入楼道异常兴奋，一窜一窜地往楼梯上爬。 “你家在几楼啊？” “四楼。” “那还好，夏天不会太热！”走上一层楼梯，男生忽又问道，“你一个人在家住？” 女生回过头来，楼道暗沉的光线下显得女生面容模糊不清，“是啊，我爸妈过几天就回家了！” “哈哈，那你真是信任我啊，好感动！”男生不改俏皮本性，得意洋洋地笑道。 男生得意的话语遭到女生无情的攻击，“得了吧！有什么好感动的啊？” “你不知道……”男生坏笑着，故意卖起了关子，“女孩子一个人在家很危险的吗？你还让男同学跟你回家！！” 女生傻了眼，紧张地睁大了眼睛，“额，这不是你说的，要上我家坐一坐么？” “你可以拒绝啊！如果刚好是品行不端的人呢？你就不怕……”男生严肃起来，危言耸听道。 女生瘪了瘪嘴，硬撑地说道，“唔，品行不端的人也不会成为我的朋友……” “我可以看作这是你对我的夸奖么？哈哈！”男生听闻得意地笑了起来。 “可以～”女生想白男生一眼，却一本正经地开玩笑道，“不过您老还需要夸奖么？在学校您可是大红人啊！” “那不一样！”看着女生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样子，男生笑意更浓了些。 笑够了，男生忽然认真起来，“不过说真的，女孩子一个人住，一定不要随便让人进入你家！尤其是男的你知道么？” 苏文从兜里掏出钥匙开家门防盗锁，回头眯着眼看身后面带笑容的男生，戏谑地说道，“好吧，那我要不要让你进来呢？” 开门的女生背着光，清秀的面容在男生看来却清丽不已，眯着眼审视男生的一双眼睛柳叶弯弯，透露着如四月柳絮飘飞的风情。 男生直直地看进女生的眼里，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就算了，我是个例外！” “小七！过来！” 门外打算再跑上楼梯的金毛小狗闻声，一耸一耸地跑进了门来。 第七十九章：绯色的梦境 梦，是从何开始的，苏文心跳剧烈跳动着醒来时，早已想不清楚这个问题。 午后，窗外飘飞着毛毛细雪，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屋外白雪飘飞的美景。远处落了雪的地平线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天与地仿佛成了一个雪花连接的镜像。冬日里飘着雪的城市分外温柔，女生在那温柔的豢养中感到分外踏实，眼皮缓慢地一开一合，视线越来越模糊，以至于身体沉入梦境时，耳边还轻响着屋外呼呼的风声。 屋外雪花飘飞，似营造了一个唯美的梦境，普通的单元房经过模糊处理幻化成粉色系列的公主房，粉色公主房被安置在类似于玻璃球的构造中，晶莹剔透的房壁仿若水晶，闪耀着梦幻的光影与色彩。水晶的隔膜之外是飘着雪的冬日，皑皑白雪下得如雨点般大，但躺在摇椅中午憩的公主丝毫感觉不到水晶球外的寒冷，室内室外成了两个不同的平行世界。公主脑海中云雾不断翻涌，舒适感一阵一阵袭来。 轻闭的唇上蓦然间感受到一股下压的力量，柔软的，轻柔的，丝滑的，蜻蜓点水地掠过公主美丽的唇角。缓慢睁开眼睛，躺在水晶倚上的公主赫然长着一张与苏文并无二异的脸，但却同水晶球里的梦幻一般美丽无比。 公主受到惊吓般睁大了眼睛，谁？ 不知从何处现身的王子一身白衣的贵气，对着睁大眼微嗔的公主只笑不语。王子的笑动人得摄人心魂，但他白净的脸庞始终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阴影，朦朦胧胧，让女生难以看清。只那微笑着露出整齐白牙的嘴唇在心跳加速的梦幻中熠熠生辉。 王子般面容的少年微笑的面容越来越靠近，俯下身来倾身而去，一张熟悉的白皙脸庞越来越靠近，越靠近，模糊的五官便越发清晰起来，直至面容白净面带温暖笑容的脸庞赫然映入眼帘，闻着少年愈渐逼近的气息，女生双颊绯红，心跳如鼓点落下，心头小鹿乱撞。 睁大着眼睛，慌乱视野中少年俊秀的眉眼放大了又放大，直至近得一片模糊，少年的气息一瞬倾覆而来，对方漆黑的瞳孔中只剩下女生慌乱而无处安放的小兔子般清澈的眼睛。闭上眼，湿润的呼吸夹杂着擂鼓般的心跳在唇齿间流转，温柔地试探着彼此婉转盘旋的羞涩。 一切成了绯色的幻影，水晶球状的梦幻房屋迅速飞离，王子与公主交织缠绕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以至于模糊到成了一个朦胧的小点。整个水晶房如被施了魔法，缩小再缩小，直至成为飘着漫天飞雪的天空下其中一朵小小的雪花。王子与公主从此就被锁在了洁白的雪花里。 猛然间睁大眼睛，苏文傻愣愣地盯着自家客厅的天花板，仿佛神识不清，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心跳擂鼓般咚咚作响，女生胸口剧烈起伏着喘气，近在咫尺般少年的气息仿佛仍在鼻尖涌动，带着湿润呼吸的试探也好像历历在目。太清晰，以至于女生眼神呆滞，分不清楚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 从没有哪次梦境如这般真实，触手可及，以至于每一次试探都清晰得仿佛留下了痕迹。 一颗心依旧砰砰跳个不停，抬手摸了摸温热的嘴唇，女生迅速涨红了一张白皙的小脸。 同样清晰的，还有那一双漆黑得宛如夜幕的眼睛，温柔如水，笑意盈盈。 为什么，是他？ 睡久了，等缓过神来时，苏文望了望窗外飘飞的雪花，站起身来，头疼欲裂。果然，午睡应该定个闹钟，睡得越久头越昏沉。 打开推拉的窗户，屋外刺骨的寒风夹杂着湿气扑面而来，正好可以给女生红透的脸颊降降温。雪似乎下大了些，绒毛似的雪花随着卷起的疾风拍打在女生绯红的脸颊上，女生抬起一双冻冷了的手，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面颊。 视线飘向被白雪覆盖的远方，女生脑海里却浮现一张笑容温暖的脸庞。 宋昱是在三个小时之前离开苏文家的。 接待男生进了自己家门，苏文倒了两杯开水放在桌上，再寻出一个碗盆，倒上开水准备晾凉了给小七喝。 苏文很是喜爱小七这只暖融融的小狗，金黄色的毛发遍布小七全身，小七稚气未脱，肉肉的脸庞依稀可见几个月前奶里奶气的小狗模样。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灵气十足，眼睛无比澄澈，没有一丝复杂的神情在内，澄澈得如同一眼便看得到底的溪水。小狗的可爱之处，也在于它们像孩子般纯真无邪。 小七慵懒地趴在沙发旁垫着的毛毯上，圆溜溜的小脑袋困倦地搭在伸直的前腿上，两只眼睛打架似的一开一合。最令苏文哭笑不得的却是小七趴着的睡姿，苏文只见过中华田园犬侧躺在地上或者蜷缩成一团的睡姿，对于小七前腿往前伸直、两只后腿伸直了趴地上的睡姿却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苏文蹲在沙发旁抚摸着小七金黄色毛茸茸的小脑袋，看着小七圆鼓鼓的小肚子趴在毛毯上肉肉的样子，一条长长的小尾巴在伸直的两条后腿之间，像凭空长出来的第三条腿。苏文喜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狗狗？ “哎！宋昱，你看小七怎么是这个睡姿啊，就像超人一样！好可爱！”苏文看向男生所在的方向，笑得无比灿烂。 宋昱自从一进苏文家门，便对着苏文家打量个不停，以至于女生奇怪地问道：“怎么了？我家很普通啊，没什么好看的吧？” “没什么！”男生笑了笑，“挺好的，很干净！” 苏文忙着同小七逗趣，便没顾上招呼男生，任由男生里里外外把自己家打量了个遍。 女生抚摸着小狗笑得一脸灿烂时，男生正站在电视机前的木桌旁，看什么东西看得失了神。听闻女生的喊叫，宋昱回过神来，看着苏文孩子般灿烂地笑着抚摸自家慵懒的小狗。 “小七啊，它就喜欢这样趴着睡！可能它在做超人的梦吧！小时候就喜欢趴着超人睡，贼可爱了！”男生回过头来笑着回应。 苏文被男生的话逗笑了，“哈哈！小七真可爱！” 眯着眼的小狗俨然已是睡着的模样，苏文注意到男生举止的怪异，走 过去看男生关注的是什么。 “你在看什么啊？这么认真？”凑过去，桌上除了黑屏的电视机，就是几副老旧的相框，哪有什么好看的？ “这……这是你么？”男生指着其中一个相框，惊喜万状地睁大了眼睛，终于缓慢地开口。 相框陈旧发黄的照片里是一名笑容灿烂的小女孩，小女孩头上扎着两根长长的小辫子，眼睛不是很大，却散发着独特的光彩，五官小巧玲珑，明眸皓齿的模样可爱至极。 “对啊！这是我小学拍的照片！”苏文笑了笑，看到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亦多番感慨，“跟现在都不一样了，我觉得我小时候长得还蛮可爱的！” 男生盯着老旧相片发呆，声音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嗯……很可爱……” “怎么啦？”宋昱这番失神的模样实在奇怪，女生不由得疑惑不已。 男生直接忽略了女生的疑问，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激动地问道，“你说你家以前在西城区？新民路的？确定吗？” “是啊，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嘛！”女生愈发不解，“就这张照片，还是在那时候老房子外面拍的呢！” “啊……嗯？” 男生猝不及防地伸出手臂，直直地把女生一把拉进了怀里，隔着冬日厚实的衣物，男生紧紧地拥抱着女生。 终于，找到你了吗？ 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怔得女生两眼发直，搞不懂男生什么情况，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起来。 隔着冬日厚实的衣物，女生感受到男生砰砰直跳的心，男生似乎分外激动。女生脸上莫名燥热起来，却也疑惑不已，这是为什么？ 女生头脑一片空白地被男生抱着，许久，男生沉淀下激动的心情，终于万分不舍地放开了女生。 女生的脸果然红成了一个红苹果，羞涩的眼睛就像小兔子般懵懵懂懂，俨然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女生想起了高一开学初她因痛经昏倒的事，第一次同男孩子相拥，却是在烈日炎炎下昏倒在眼前的少年怀里。 彼时少年胸腔里咚咚的心跳声还在耳畔响起，薄荷沐浴露的清香仿佛也在这一次猝不及防的拥抱中与记忆中的味道重合。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蓦然间，女生脑海里也瞬间闪现鬼屋里那个谜一样的拥抱。有些似曾相识，却又无从说起。 为什么突然间抱她？女生蓦地想起跨年夜那晚，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时，男生再次中招，抽到了“最喜欢在座的哪位异性”这一真心话。男生一阵沉默过后，所有人都认为男生将说出“萧诗婕”这三个字眼，他却用他异常好听的声线，说出了截然不同的两个字，苏文。 不是不惊喜，不是不期待。女生霎那间的羞涩中却带着某种甜蜜的因子，尽管那羞涩和甜蜜，早在男生特意来解释“不要介意”时消失无踪。 心跳如鼓点一般落下，女生在不明的期待中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绯色的猜想。 第八十章：莫名地赌气 在这种暧昧四起的尴尬时刻，男生没比女生好到哪里去，双颊上浮现的绯红让男生局促不已。突如其来紧紧拥抱住一个女孩子，似乎无论什么理由都无法解释这突然的举动，以至于最初单纯的行为蒙上了奇异的色彩。 元旦游园会那晚，小兔子似的女生在鬼屋被拥抱之后，愤愤不平地说“有色狼”，而章筱栎则更夸张地补充为“大色鬼”。 那么这次，他的形象要一瞬间崩塌彻底被破坏了吗？ 尴尬的氛围自二人之间涌动，宋昱忽然有种干了坏事的羞耻感，女生信任自己把自己带入家中，独处时本应比往常更规规矩矩，他却莫名其妙地做了此等冒犯她人之事。任男生平日里再八面玲珑、口齿伶俐，放开女生的那一刻，面对女生吓懵了的双眼，男生羞臊不已，竟然无以言对。 于是乎，空气瞬间凝滞，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双双红了脸。 室内空调温度明明并不高，男生女生却双双红了脸，莫名地燥热起来。尴尬的气氛随着男生女生静默的时刻四处涌动，一分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起来。 “你……怎么了？”苏文倒吸了一口气，红着脸，眼神闪躲着没有去看他，避重就轻地问道。 “……对不起……咳咳……一时没忍住抱了你……”男生白净的脸庞氤氲着两朵红晕，甚至耳根子也燥红起来。 哪怕学生时代再风光无限，早已习惯游走于各类人群之间，在苏文面前，彼时的宋昱头一次如此局促不安。 “为什么？”苏文羞红着一张脸，低垂着眼眸声如蚊蚋地问道。 “我……只是看到你小时候的照片想起了一个故人……对不起……” 男生心里一团乱麻，语无伦次地解释，平日缜密细致的心思头一次乱了心神，以至于越解释越乱，“你们……真的很像……” 为什么不直接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胡乱解释完一通，男生懊恼起来，心里大骂了自己一句。可是为什么不说，潜意识又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多年的苦苦追寻，不该以如此仓促的场面重逢。 “女孩子么？是很重要的人么？”苏文反而提前冷静了下来。 是那个你念念不忘了多年的，小时候喜欢的第一个女孩么？ 苏文突然间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可笑的替代品，原来自己小时候的长相，竟和他念念不忘的女孩相像。 小说里多么狗血的戏码，苏文竟然没想到，有朝一日却被应用在了自己身上。被当作替代品，这滋味宛若吃下了黄连却不得不咽下。 因为像他小时候喜欢的第一个女孩，所以也难怪，半年来在人群中闪耀的男生屡屡注意到她这个角落里丝毫不起眼的女孩子，时不时表示出对她额外的关照以及提拔，甚至时不时表示些能够让旁人误解的好感，以至于同学间小范围地流传着有关于他喜欢她的八卦？ 谣言并不一定符合事实，但谣言的兴起绝不是空穴来风。 “可能因为你跟宋昱印象中小时候喜欢的那个女孩相像吧！”萧诗婕的话语在耳旁再次响起。 曾经 询问过同宋昱相交甚好的萧诗婕，为何有时候他对自己多了几分有特殊含义的温柔，却又常常在她往暧昧的方向上思索之际，迅速保持距离划清朋友的界限，不容许丝毫暧昧的想象。 萧诗婕的回答，同她心中的答案并无二异。 “嗯。”只听见男生轻轻答道，不露痕迹便承认了女生纠结的问题。 “你们，真的很像”，一如在萧诗婕家跨年心头小鹿乱撞的那晚，男生特意向自己解释道“没法说别人，要不然坐实了同她人由来已久的绯闻，只能拿你来挡一下了，希望你别介意”。 场景和对话截然不同，结果却指向同一个方向。 不要想太多。 哪怕被当众间接表白，也只是“拿你来挡一下”； 哪怕被主动拥抱，也只是因为“你们，真的很像”。 她不能有过多疑问，不能想太多，更不能有过多遥不可及的猜想。她需要理解他，原谅他冲动之下做出的举动，甚至不能有丝毫介意，为什么呢？她凭什么不能为自己争口气？ 一句“对不起，请不要介意”，便把他主动招惹女生带来的异样思绪通通抹净？ 两人僵持之间，金毛狗狗小七适时地围在两人身旁，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摇晃个不停。 苏文一见着小七温暖笑容的脸庞，一颗产生了无数负面情绪的心霎时澄净下来，浑身立起的刺也瞬间软化。 “那个，我和小七该回去了……”见局面软和下来，男生浑身不自在地开口说道。 “好吧，”苏文抚摸着乖巧可爱的小七，只好当作先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丝丝不着痕迹的冷哼自鼻孔飘出，“那你回去吧！” “咳咳……”男生捕捉到女生压抑的怒意，脸上乃至耳根持续羞红着，道歉的话语说得极尽诚恳，“刚刚真是对不起啊……” “……” 女生哀怨地瞥了男生一眼，心底的火气无处散发，可是她有什么立场要求男生怎样呢？ “你快回去吧！我要做午饭了，你还不回家，是准备在我家吃午饭么？” “没有没有！”男生挥着手局促地回应着，瞬间感到半年来作为班长给女生树立的光辉形象已然崩塌，面对对方摆出的请客出门的姿态，男生兀自懊恼不已。 男生抿嘴苦涩一笑，“那我回家了！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女生把头偏向一旁，金毛狗狗毛茸茸的脸都要比男生白净俊秀的脸庞好看百倍。 “小七，回家了！” “汪汪！”狗狗兴奋地回应。 转身离开之前，宋昱仍不死心地深深望了桌上老旧发黄的相片一眼。 这一眼，被眼尖的女生发现，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被悄然搅乱。 “下学期再见！”男生恢复了往日温和的笑容，在单元楼下对女生笑得异常温暖。 一句话把莫名的气恼暂时挤出了脑海，曾经困恼女生多时的离别的感伤又一齐涌上心头。 下学期还能再见？或者再见已是陌生的曾经同班的同 学吧？苏文悲哀地想着，竟从未想不到两人的结识将以这般局促的尴尬局面划上隐形的句点。 “再见！”有过不愉快的摩擦，最后一声再见却出自真心实意。 下楼送走了男生和小七，回到家，苏文看到电视桌上自己小时候的相片，依旧气呼呼地把它扔进了抽屉最里面。 她是跟谁赌气，又是赌什么气呢？ 而她，又是以何种立场赌气？ 一个人时，苏文总是容易想得太多。午后躺在沙发上小憩，心中因为男生被搅得一团乱麻，胡思乱想间，苏文不多久便沉睡进入了梦乡。 谁知女生竟然被自己的梦境吓醒。第一次梦见绯色旖旎之事，意识逐渐清醒间，恍然间意识到梦境中绯色的情事，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却着实被自己吓了一跳。 醒来睁大了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身体各项意识苏醒，温热的唇角却仿佛残留着少年湿润的呼吸。梦境太真实，以至于每一次触碰都真实得仿佛亲身经历。 她怎么会做这种梦了？苏文羞红了脸在心底问自己。 不敢去想清晰得宛若真实发生的梦境，不敢去想梦中那少年俊秀的眉眼中漆黑的瞳孔，不敢去想象温热的唇角真实的触觉…… 苏文站在窗前打开了窗户，任由呼啸的冬风夹杂着大朵的雪花拍打在自己滚烫的脸上，让大自然给心怀意乱的她降降温。 临近除夕，苏文照旧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个干干净净，等到在外务工的父母回到家时，一家子其乐融融过大年。都说女儿是妈妈贴心的小棉袄，苏文也不负此誉了。 父母带着弟弟坐车回到县城时正是傍晚时分，天很快便暗沉了下来，乌黑的夜空静静飘落着雪花。小县城里树着的路灯照亮了在外漂泊一年的劳动者回家的路途，苏父苏母手上拎着大包小包，带着年幼的儿子回了家。 苏文在前往县里长途汽车站的路上碰到了返回家中的父母，昏黄路灯下相遇，苏文激动不已，远远地便挥手大喊道：“爸爸妈妈！小锐！” “文文来啦？”苏母见着女儿同样激动，看见女儿形单影只的样子又不免唠叨起来，“不是跟你说了不要来接我们嘛？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出门不安全！” 苏父憨笑着应和道，“是啊！东西也不多，我跟你妈能拿！” “我想早点见着爸爸妈妈和小锐嘛！”苏文开心地笑着，转头看向妈妈身旁的弟弟苏锐，伸过手便去接弟弟手中的小包，“小锐，姐姐帮你提！” 一家四口总算聚在一起了，自从苏文小学升初中以来，父母常年在外省务工，年幼的弟弟被带在父母身边，苏文已然习惯了住校的日子。同阔别已久的家人相聚，心中的幸福是一年里最膨胀的时刻。 苏文一家四口并肩走在县城昏黄路灯照耀下的马路上，冬夜里四个高矮不一的影子通通被路灯拉长了，倒映在铺着细碎雪花的水泥马路上。回家一路上说说笑笑，天伦之乐也莫过于此。 冬夜的寒冷被迅速甩在身后，家庭的温暖连带着愈渐逼近的年味一齐涌来。 第八十一章：重男轻女的奶奶 除夕当天，一望向窗外便能看到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小县城。屋檐上、枯树上、马路上，宽阔的平地上，无不是前一夜落下的厚厚积雪。 气温又低了些，街上行走的人们无不穿起了厚重的羽绒服。大朵大朵的雪花伴着呼啸的冬风吹下大地，人处于其间，裸露在外的皮肤不多久便被风雪冻僵。 小县城里十字路口，环卫工人穿着肥大的橙色环卫装，鼓鼓的马甲里面不知穿了多厚的羽绒服，耳朵上戴着厚实的毛茸茸耳罩，就那样直接立在寒风大雪中铲雪，让人看着便觉得奇冷无比。他们顶着大风雪手持铁锹，铲着马路上堵住车辆通行的积雪。 放眼望去，灰色的肮脏积雪和冰块参半，铲过雪的地面始终是潮湿的。 苏文穿起了她最厚的羽绒服，针织的围巾围在脖子上，却仍旧冻僵得仿佛直接裸露在外。手上戴着毛线手套，脚上穿着厚重棉靴，手脚却依旧冰凉僵硬。 “妈妈，我们真要这几天回老家过年么？家里估计也是好冷的！”女生鼻子红通通的，吸了吸鼻子说道。 乡下的老家尚且没有装上空调，苏文已然想得到老家被窝里的冰冷和潮湿。 “肯定要啊！过年在老家过，爷爷奶奶还在老家呢！过年肯定要回去的！”苏母笑着答道。 “好冷呀！”苏锐捂着手在地上跺了跺脚，地面上的积雪已经被路人踩实变成了冰堆，冻僵的脚触及冰面反而加大了脚的受力。 小男孩耳朵上戴着毛茸茸的灰色耳罩，一双大眼睛在风雪的吹拂下泛起点点泪光，实在是我见犹怜。 苏文看着弟弟心想，怎么她就没有遗传到母亲的大眼睛呢？ 风雪中等待半个多小时，苏文一家总算等到了去往乡下的公交车。雪天路滑，车子行驶比平日里慢了几分，到达乡下原本只需两小时不到的时间，这回却坐了足足三个小时。 驶进乡下的公交车一路行驶，从小县城繁华的地段到县与村镇之间长长的临界点，越往乡下走，越远离县城林立的高楼大厦。不变的却是一路皑皑的白雪，进入村镇后扑面而来的热闹气息。 车子慢悠悠行驶了一路，等到到达村子里，苏文困得两眼皮直打架。 一路上提着大包小包往老家走去，苏文一路寻思着见到爷爷奶奶时应该如何打招呼云云。苏文从小被父母带在身边，同爷爷奶奶相处甚少，爷孙之间感情淡薄，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弟弟苏锐同爷爷奶奶相处的时间比之苏文更少，但弟弟却得到比苏文多上百倍的宠爱。 一如，回到老家时，爷爷奶奶热情地出来迎接久久未归家的儿子一家，奶奶上前便直接忽略了站在苏锐前方的苏文，把苏文当成了隐形人，直直地抱住了她可爱的小孙子。 一声极尽女生胸中热情的“奶奶”卡在嗓子眼里，变成了张开口却缄默了的字眼。 “小锐锐，冷不冷啊？”头发花白的奶奶慈眉善目地凝视着自己许久未见的小孙子。 “好冷哦！奶奶你不知道哦，县城里到处都在铲雪，一出门，人就冻成冰啦！”苏锐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说话间还不忘举起胖乎乎的手来在空气中画一个大圆圈。 “那你是不是 冻成冰啦？”奶奶皱纹沟壑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弯着腰用一双充满老茧的手刮了刮苏锐红通通的鼻子。 苏锐嘟着嘴撒泼道，“是啊！奶奶！苏锐冻成冰了！走不动啦！” “奶奶抱你！”奶奶背微驼着，费劲地去抱她心爱的小孙子，一边热情地说道，“赶紧进屋烤火去！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好耶！”苏锐高兴地跳起来。 “小锐你自己走啊！多大的孩子了，奶奶都一把年纪了，还让奶奶抱，害不害臊啊！”母亲在一旁笑着喊道。 “那奶奶牵你回咱家！”奶奶分外愉快。 期间，苏文一直如空气般被忽视地站在一旁，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直至奶奶牵着苏锐的手路过自己时，苏文努力牵动了嘴角，“奶奶……” “……哎！”奶奶这才注意到苏文，不悦的神情一闪而过，马上又换上热情的笑容，回头招呼儿子儿媳进屋，“都进屋吧！站外面干啥呢？冷不冷啊！” “小文，冷不冷啊？快进屋烤火去！”爷爷笑着看着苏文，拉了拉苏文的胳膊。 “爷爷！”女生抬起头来，被忽视的忧伤得到些许安慰。 苏文自出生，便从没得到过爷爷奶奶多少宠爱。自打有记忆起，在老家生活的时光里，奶奶从未给过苏文好脸色看。父母在身旁时，奶奶尚可当作苏文不存在似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小的苏文不明白为何奶奶表现出对自己的嫌恶，不明白奶奶为何从不待见自己，她更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主动亲近奶奶时却往往得到奶奶或冷淡或谩骂的对待。于是乎，苏文从小被奶奶的冷言冷语打击，变得畏畏缩缩，不敢表达。 再大一些时，苏文终于明白奶奶从苏文小时候一直念念叨叨的话语是何种含义。 “生你这个女娃子有什么用啊？活又不会干，还娇滴滴的跟个大小姐一样！” “当初我就说了要丢了你，你爸妈不肯，这下好了，替别人养闺女去了！长大了嫁了人，还不是不认自己家了！” “你说你有什么用？生你这个女娃子有什么用？” “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我早就应该偷偷把你丢到山上喂野狗去！” 长大之后，苏文越来越了解到当年自己出生时的一个真相。当地人认为怀胎十月的孕妇肚子呈现浑圆的时候，生下来的必定是女儿，肚子尖时生下来的便是儿子。 苏母怀着苏文时，肚子愈渐趋尖，一家人欢欢喜喜，认为苏母第一胎定是男孩。苏文出生的那日，奶奶准备好一沓过年时才放的大鞭炮，打算在孩子出生时哇哇大哭的那一刻，点上鞭炮庆祝。 可谁知，孩子尖锐的哭声响彻整个房子时，奶奶兴奋不已，手里拿着打火机准备点上鞭炮的燃线，农村的产婆急急忙忙走出产房，吆喝着奶奶说道，“是个女娃娃！别放爆竹啦！不然别人家还以为你家产下男娃娃呢！” 奶奶怔在原地，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什么？你确定？女娃娃？！” “那可不是嘛！”产婆见惯不怪地说道，“大妹子快过来帮忙啊！还得清理干净产房呢！” 据说，苏文出生的当天，奶奶阴沉着一张脸，一听说产下的是女孩 ，扭头便跑进了自己房间一个人抹眼泪。别说同村里的产婆一起打扫产房，就连当天晚饭也丢在一旁没做，一家人草草吃了个晚饭，而奶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由家人如何劝阻，也水米不进。 苏文出生的第二天，奶奶第一次踏进了苏母的产房，只瞥了一眼睡在摇篮里的婴孩，粗鲁地抱起婴孩便往房外走，嘴里阴阳怪气地嘀咕：“女孩子，生什么生！一个没用东西！怎么不给我生个男娃娃！这种倒贴钱的货早点丢了省事！” 苏母虚弱地躺在床上吼叫，而奶奶丝毫不顾坐着月子的苏母，去意已决地抱着当时还是婴孩的苏文往门外走去，只留下一串婴孩的哭声愈渐走远。 “李水莲你给我回来！回来！”苏母急火攻心，嗓音沙哑地焦急大喊婆婆的名字，“李水莲你要敢把我宝宝丢了，我不给你好过！啊！” 那个年代偏偏又是计划生育风驰电挚的年代，贫苦农村家庭哪敢担负超生巨额罚款，再加上落后的农村地区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于是第一胎生男孩的思想盛行，假如生下的是女孩，被抛弃山林或街头的大有人在，转送给亲戚抚养的却为少数。毕竟对当时的人来说，生男孩远比生女孩重要得多。 情况严重的时候，走在大街上，随处看见一两个弃婴，或是桥下碰见腐臭的弃婴尸体，亦不足为奇。 嫁进苏家几年来，苏母了解婆婆极端重男轻女的思想以及固执己见的性格，她知道婆婆是能狠心做下抛弃孙女之事的人。 泪水奔涌而出，心系女儿的苏母竟然忘记了生育过后浑身撕裂般的疼痛，着急地不管不顾地赤脚下了床，脚踏上地面时腹部撕裂般疼痛，身子一软便要瘫下去。但作为母亲，彼时的苏母不能脆弱，如果不及时救下自己女儿，女儿被狠心的婆婆扔至何处也许都不知所踪。 苏母咬紧牙关朝客厅艰难地走去，每一步犹如上刀山火海，全身撕心裂肺的疼痛却不敌心底失去女儿的痛楚。 苏母艰难地前行，一边喘着粗气吼道，“苏孟伟……你死哪去了！” “呼啦！”客厅里饭桌上的碗筷被苏母用尽一身力气地推翻在地，瓷质的碗盆哐当摔至地上，四分五裂地发出巨大的裂响。 “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出来了？！”苏父听闻客厅的巨大动静，急急忙忙从屋后的厨房赶来。 “你还不快去追！咱们的宝宝马上要被你妈给扔掉了！呜呜！你妈怎么能这么绝情！” 苏母坐在冰凉地板上一抽一抽地哭泣，浑身痛得宛如被四分五裂。 苏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什么？” “右边……快……快去追！”苏母努力镇定下来，抽噎着控诉，“你妈要是真把宝宝扔了！宝宝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李水莲没完！我们也别过了！离婚吧！大家都别过日子了！” 作者的碎碎念： 错发的章节删不了 ()到底还是得改了，后面章节提前发布……以后再也不定时了(_)省得出问题～～ 第八十二章：剪不断理还乱 苏母坐在地板上哭成了一个泪人，身子痛得一抽一抽，脸色惨白形容枯槁，但苏父来不及安慰和照顾妻子，面色凝重忙不迭地跑出门去。 果然，愤愤然的苏家奶奶一手夹着刚出生的婴孩往村里水库走去。 “妈！你站住！你这是做什么啊！”苏孟伟在李水莲身后吼道。 “你过来干什么？！这赔钱货你们舍不得扔，我替你扔！省得耽误我们苏家传宗接代！”李水莲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一脸决然的神情，“你们不肯做这个恶人，我来帮你们做这一次恶人！” 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孩被粗鲁地对待，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苏孟伟态度强硬把婴孩抱了回来，极力压制心下的愤怒说道，“妈你别闹了行吗？孙子出世了不高高兴兴，还搞这些做什么！” “孙子出生我当然高兴，女孩子就不应该生下来！”李水莲气狠狠地说道。 “妈你也是女的啊！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苏孟伟脸色苍白地告劝母亲，“我和德芬早就做好打算了！如果生的是女孩，我们也养着！男孩女孩都是自己孩子！等过几年风声没那么紧了再生二胎，到时候多赚些钱，罚款不就有了吗？！” “反正女孩子就是赔钱货！”李水莲尖声叫道。 路上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婴孩的哭声愈渐高昂，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夹杂其间。 “回去说！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苏孟伟对着母亲义正言辞地吼道，转而轻柔地怀抱着婴孩连忙抚慰，“宝宝不哭！宝宝不哭！爸爸在啊！爸爸在啊！不怕不怕！” 李水莲气恼地跟在儿子身后，走过围观的村民之间，顺势把火气撒到了人群上，“看什么看？你娘的狗东西！没见过别人吵架是不是？！再看？再看保佑你们家生孩子个个没屁*眼！！” 被无故骂了一番，看热闹的村民作鸟兽散，纷纷摇了摇头离开。那年头村子里出现这档子事，人们见惯不怪，亦不足为奇。 另一边，苏母在先前激动的挣扎之下挣裂了生产缝合的伤口，睡裤上氤出一摊血迹。撕裂般的痛苦自下体向全身蔓延，苏母痛得几近昏厥地倒在地上，心中却担忧着刚出生的女儿的下落。 回到家的公公见状吓了一跳，赶忙把苏母搬到了椅子上，正奇怪家里没人影打算找人帮忙间，儿子抱着刚出生的婴孩从家门外急匆匆走来，妻子李水莲嘴里一路骂骂咧咧。 进了屋李水莲直接忽略了神情痛苦的苏母，只看见满地的碗盆碎片，李水莲恶狠狠地嘴炮连篇：“好啊！王德芬你个败家娘们！我一桌的碗盆全给你掀翻了！生了个崽还这么有力气，干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拼命？还给我生下个赔钱的货来！……” 苏孟伟担心着妻子，一进屋看见妻子脸色愈渐苍白，猩红的血液刺痛了苏孟伟身为丈夫的心。 耳旁却放机关枪似的响着母亲愈发难听的咒骂，苏孟伟心急火燎地吼道，“别吵了！非得闹出人命来，妈你才甘愿？我是我跟我老婆过日子，不是跟妈你过日子！我们想要女儿就要女儿，妈你管不着我们夫 妻这些事！” 李水莲被儿子吼得傻了眼，一愣一愣的，正准备用更尖锐刺耳的话还击，自家老头皱着眉头帮起腔来。 “还看什么看啊？！还不快去找人帮人啊！送儿媳妇去医院！儿媳才生产完，你胡闹个甚啊！非得把儿媳妇孙女整没了你才甘心？你干脆把我也给整没了吧！这个家就剩你一个，你就开心了是吧？！哎哟！我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一片杂乱的吵闹声中，婴孩的哭声愈渐响亮。王德芬虚弱得已经说不出话来，躺在椅子上却用她虚弱的眼神看向自己心爱的女儿。 王德芬下体止不住流血，猩红的血液顺着女人裤脚流下。 眼看着儿媳妇脸色愈渐苍白，儿子心急火燎地给儿媳找了衣服披上，准备背儿媳去医院。李水莲这才看得傻了眼，于是收敛起泼妇骂街的架势来，不情不愿地跑出门去喊人帮忙。 生产时为了省钱，苏母同意婆婆的说法在自家找产婆生产，并没有去医院生孩子多花家里一分钱。孩子生下来的第二天，却因为婆婆极端的举动搞出个大出血。幸而送去医院及时止住了血，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刚出生便被折腾了一番的婴孩也随着母亲一起住了院，王德芬死活要求孩子一同住院，不然她便挣扎着要回家看女儿，生怕自己住院离开的档口，女儿再一次被婆婆抱去扔至荒郊野岭。 身体上的伤口一周的时间便几近愈合，婆婆在王德芬心上划下的伤口却汩汩流着血。 王德芬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人没出事，苏孟伟开心得连连谢天谢地。接妻子回了家，苏孟伟一手操办起妻子的坐月子事项，请教了村里好些个生产过的女人，头一次为了妻子坐月子的事忙得焦头烂额。 儿媳因自己的胡作非为差点命悬一线，李水莲不仅没有愧疚万分，在儿媳住院期间，止不住地抱怨儿媳住院花钱，痛骂儿媳也是个赔钱货，按她的话来说就是，“赔钱货生了个赔钱货”。 “妈，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德芬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要她怎样？你非要看着我妻离子散才甘心？”苏孟伟返回家中拿妻子换洗衣物，再也受不了母亲尖酸刻薄的冷言冷语。 “我，”李水莲尖酸的眼里是被儿子斥责的不甘，“我这是为了你们好！我们当初生你的时候，第二天照样下地干活，出点血不是正常嘛！哪有那么娇弱？住院就是乱花钱！我们家又不是富裕的人家！我不管管你们，你们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医生说德芬是产后大出血！送晚了去医院要出人命的！”苏孟伟克制住愤怒，态度异常强硬地说道，“钱还可以再赚！不该省的就不该省！反正妈你别多管了！为了这个家更好，妈你什么都不要管！” 坐月子期间，幸而有丈夫苏孟伟为自己忙前忙后操劳，自家婆婆别说为儿媳炖一碗汤，就连小孙女的尿布都从未帮忙洗过。 苏孟伟一边照顾王德芬坐月子，一边担负起母亲的责任，抱孩子哄孩子喂奶粉洗尿布，样样不在话下。苏孟伟请了一个月陪产假在家照顾妻子和女儿，一个月的时间却也累得昏天倒 地。 嫁了一个好老公，却摊上了一个恶婆婆，王德芬不知自己是喜是悲。 刚出生的女儿留是留了下来，在苏孟伟一番强硬的劝告下，李水莲暂时没再打丢弃孩子的主意。王德芬却对婆婆丢孩子一事耿耿于怀，心中笼罩着巨大的阴影，时常夜里惊醒，看一看躺在摇篮里的宝贝女儿才放下心来，生怕一不注意，婆婆李水莲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大半夜偷走孩子扔到荒郊野岭。 被王德芬动作惊醒的苏孟伟，也常常安慰妻子：“德芬你放心！我不会让妈再做出那种事的！咱们的女儿咱们养！我会守护好我们的女儿！” 王德芬眼含热泪，死死咬着牙，发誓再也不会允许李水莲抛弃自己女儿，哪怕拼了命，王德芬也要捍卫自己女儿生存的权利。 因王德芬产下女儿一事，王德芬同婆婆李水莲算是结下了仇。 王德芬恨婆婆狠心要抛弃刚出生的女儿，恨她不讲人情，残酷无理。 而婆婆李水莲固执地恨王德芬不争气生下个赔钱货，她李水莲为这个家做出奉献宁愿充当恶人，却因此被自己亲爱的儿子狠狠教导了一番，李水莲总不能跟自己儿子生气，于是所有不满和愤怒全都撒到了儿媳妇王德芬和刚出生的孙女苏文身上。 李水莲从未尽半分作为婆婆的责任和义务，照顾儿媳妇产后坐月子，她门都没有！给自己不待见的小孙女换尿布？想都别想了！她李水莲一眼都不想看到小孙女那张皱巴巴的小脸！眼不见为净，白天小孙女的哭声在房子里荡漾时，李水莲一甩手上的活，扭着屁股走出家门，去跟村里另一些大妈闲聊去了！ 每当村里的大妈说起苏家诞下女婴一事，李水莲哀嚎不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儿媳妇的种种不好，骂儿媳妇是个不要脸的赔钱货、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村妇们看热闹看得起劲，你一句我一句地相互调侃。 王德芬从此也没少挨婆婆唠唠叨叨的冷言冷语，但能把女儿留下来，她做什么都愿意。于是王德芬也下定决心好好攒钱，和丈夫苏孟伟商量好，将来攒够了钱，去县城买套房子，远离处处都是是非的落后的乡下。 月子没有坐好，更何况产后大出血，虽送去医院及时，王德芬却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子。每个月总有几天腰疼得宛如断裂，那几天王德芬只能躺着修养身体。 小小的苏文看着母亲躺在床上难受的样子，心疼得常常眼含热泪。听奶奶和邻居说，母亲的腰痛是在生完苏文后落下的病根，小时候的苏文便对母亲愧疚不已。 在乡下长大的那几年，苏文没少受到奶奶李水莲的冷言冷语。父母在家时，奶奶把自己当作隐形人，视线从不在自己身上多停留半分。父母一出门干活，奶奶立刻换了副嘴脸，对着苏文各种冷言冷语抱怨起来。 作者又来碎碎念： 这回应该不会有问题了吧？(_) 小白瑟瑟发抖中……(_) 第八十三章：在乡下过年 “看见你就不爽！看什么看？别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赔钱货！在我家白吃白喝！你出生的时候我没把你给扔了，还是我太善良了！” “你跟你妈一个德行！就知道装柔弱！柔弱了不起啊？有本事就给我去干活！” “快点给我出去玩泥巴吧！别在我面前晃荡！看见你就心烦！” 李水莲紧皱着眉头，脸色黑沉，常常满腹牢骚，凶巴巴的样子吓得小女孩瑟瑟缩缩起来。 四五岁的年纪，小小的苏文从来想不通为何奶奶对自己的态度要么冷淡要么恶劣，似乎对自己的存在痛心疾首，总有一万个嫌弃自己的理由。 于是乎，苏文在自己的奶奶面前胆怯得如同过街的老鼠，有奶奶在的地方，苏文从不敢轻易有任何动作。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被奶奶万分嫌弃；生怕自己一不注意，奶奶便对自己展露出尖牙利嘴的凶态来。 后来离开了乡下，跟着父母去外省闯荡了几年，在外省上了幼儿园和小学一年级，几年的时间，父母在老家县城老城区买上了简陋的房子，二年级时转校回到县城小学校园就读，也因此遇见了阳光明媚的女孩许乐秋，苏文总算过上了稍微幸福欢乐的童年。 不过，苏文从小就是一副吃多了“自闭药”的样子，从小就不爱开口说话，性格胆小如鼠，只在父母面前表现出儿童活泼可爱的一面。 长大后的苏文总算想明白了，明明出生在幸福和睦的家庭，有一双性格温和善良的父母，生活平淡却从未经历大灾大难，她怎么就生出了自闭的性格呢？ 这必定同苏文自出生以来生活在乡下的那几年，受到奶奶的冷言恶语有着无法断绝的关系。 在苏文从小到大的记忆里，奶奶的形象一直是黑着脸皱眉、牙尖嘴利的凶巴巴的形象。一想到奶奶的脸，苏文每每畏畏缩缩恐惧起来。 除夕夜，老家的白炽灯照得房子整个客厅明亮堂皇，自出生后生活了几年的老家，对于16岁的苏文来说却无比陌生了。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其乐融融。饭桌上一桌美食，苏文看着却丝毫没有胃口。 奶奶相比起苏文小时候记忆里那个凶巴巴的形象，似乎有了极大的变化，奶奶鬓角的头发斑白了，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显得头发花白的奶奶多了几分慈眉善目之相。 似乎奶奶也更少骂人了，自白天回到老家，苏文再没有听到一句奶奶骂人的话。 苏文长大以后，初中以前一直跟在父母身边，除了逢年过节，同爷爷奶奶相见甚少。等到苏文6、7岁的样子，单独同奶奶相处时，奶奶已经不愿多费口舌抱怨她已长大成人的小孙女。更何况儿媳妇终于生下来小孙子，李水莲有了孙子后喜笑眉开，骂人的话也从此骂得少了。 苏文由此舒坦了一口气，被奶奶当作空气冷待，总比被恶语相向的好。 在老家生活了不到五年时间，被奶奶冷言冷语对待了近五年，这对小小的苏文而言已是童年的噩梦和阴影。 弟弟苏锐比苏文小了足足六岁，苏锐出生时，苏文已经是个六岁的孩子。 六岁时，第一次在医院看见脸上红通通皱巴巴的小婴儿，爸爸喜笑颜开地说那是自己的弟弟。小苏文懵懵懂 懂，对于自己刚出生的弟弟好奇不已。 爷爷奶奶连夜坐车赶来看望生产的儿媳，刚到医院，李水莲开口的第一句不是“儿媳怎样了？”，而是“男娃还是女娃？”，在听到儿子回答“男娃”时，李水莲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等待了多年，曾经为了王德芬未生儿子一事，李水莲甚至同儿子苏孟伟吵了起来，嚷嚷着要让儿子儿媳离婚，重新娶个能生养的儿媳。奈何苏孟伟死活不愿离婚，带着王德芬与苏文一举离开了老家去往外省闯荡。在外省的第二年，王德芬怀上孕，在27岁的年纪产下一子。 弟弟的出生让苏文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奶奶，原来奶奶不光会激动地流泪，还会笑容满面一脸慈祥的样子。弟弟刚出生时，是奶奶对苏文最好的时刻。奶奶神清气爽，人逢喜事看什么都爽了起来。 “小文，你当姐姐啦！以后要更懂事，帮妈妈照顾弟弟，知道吗？”奶奶第一次眉眼带笑柔声细语地对苏文说道。 “嗯！”苏文大气不敢一出，睁大了眼睛乖巧地回应。 因为生下了儿子，李水莲这个做婆婆的人第一次担起了婆婆的责任，在医院租下了一张陪护床，没日没夜地照顾生产完的儿媳妇以及刚出生的小孙子。小孙子哭闹不已，李水莲常常大半夜没法睡觉地哄婴儿入睡，却也丝毫没有怨言。 王德芬哭笑不得，却对于婆婆的让步欣慰不已，借着这时机，正好和解了婆媳之间因为当年生下女儿一事引起的多年来的恩恩怨怨。 于是乎，2013年除夕夜的饭桌上，苏文眼前是一幅一家和睦的景象。 奶奶坐在小孙子旁边，一个劲地问苏锐喜欢吃什么，和小孙子仿佛有说不尽的话道不尽的爷孙情。 苏文安静地坐在苏锐对面的圆桌上，低着头细嚼慢咽，时不时听一听爷爷同父母和睦的交谈。 夜里气温又低了几个度，白天时大朵大朵飘下的鹅毛大雪到了夜里已经成为厚厚的积雪，村子里灯火通明，处处洋溢着辞旧迎新的年味。 “啾啾啾！”漆黑的夜空上随着烟火升空的巨大声响绽放出一朵朵炫丽的烟花，在夜空里绽放后一瞬间消逝。 “滴滴滴！”手机里传来消息提示的震动音，是好几条qq消息。 “小文！你在老家吗？我大年初三回县里哦！到时候也会来乡下去给我外婆拜年！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机会见个面啊？”在市里亲生父母家过年的许乐秋发来一串长长的消息。 “苏文苏文！除夕夜快乐哦！哇咔咔！我在放烟花哦！好好玩！”是章筱栎发来的qq消息，活泼轻快的语气已让苏文想象出章筱栎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样子，苏文不由得轻笑起来。 “苏文，祝你除夕快乐！新年快乐！和你同班的一学期，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读了我的信！”周彦宏也发来节日祝贺，上一条消息还是苏文离校前收到男生情书表白后委婉的道谢。 “除夕夜快乐！happy new yesr！”连萧诗婕也发来祝贺。 “哈哈～” “除夕夜了！新年快乐！” “你在干嘛呢？” “我猜你正在窗外看烟火！” 一一回复完qq消息并道了新年祝福，退出聊天框，备注名为宋昱的男生一连弹出4条qq消息，苏文心中莫名一喜，“你怎么猜到了？难不成你也在看烟花么？” “因为我有千里眼啊！～(￣￣～)~”男生调皮的笑容霎时浮现在眼前。 “额你就得了吧！”苏文嘴角轻扬起来，继续发送聊天信息，“回市里了？” 男生一秒发来回复，“嗯呐！早都回了！” “我也不在文西县了！”女生顺势一说。 “去哪了？” “在乡下老家过年……” “哇靠！那肯定很热闹啦！” “是蛮热闹的！到处都在放烟花！” “哈哈！来找你玩啊？” “啊？”女生惊得睁大了双眼。 “hiahiahia～逗你的！” 冬夜里，苏文站在窗前呼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夜色中缭绕，转瞬便消逝在无尽的夜色之中。真正的一年的最后一天，女生心中轻荡着莫名的欢喜。 在乡下过年，四处都是红红火火的热闹气息，厚重的积雪堆积在路边，红的春联以及红的鞭炮在皑皑白雪之中异常显眼。 大年初二开始拜年走访的脚步，三个姑姑携家带口地来了苏文老家拜年，苏文家中霎时间拥挤并热闹了起来。客厅里亲戚们围坐着火炉烤火，嗑瓜子闲聊的交谈声嘈杂地贯穿整个房子。 苏文再无法躲在自己小房间里写作业，带着苏锐同亲戚们一一打过招呼，面对亲戚们展露着一脸乖巧的笑容，笑得太多，以至于女生某一瞬甚至以为自己脸都笑僵了。 可爱的苏锐很得亲戚们欢心，对于苏文并不亲近，却多是吹捧的赞扬。 胖胖的大姑拉着苏锐的手一脸夸张地说道，“小锐啊！你以后可要向你姐姐学习哟！你姐姐去年中考可是考了咱们县第二名诶！还考上了博德中学！这不只是咱们家的骄傲啦！还是整个县的骄傲！小锐你以后也要上博德！” “是啊，我儿子要是也有苏文这么好的学习就好啦！现在也不至于在县里二中读个普通班！明年高考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个二本！真是不争气！” “之前我村里的大妈都听说呀，去年咱文西县中考是咱文文考到了县里第二，纷纷都来我家跟我道喜，问我讨要文文的学习方法给他们小孩学习学习！我跟着在村里都好有面子嘞！” “咱家有福气咯！出了咱们文文这个会读书的料！还是嫂子教导有方！” “我也不会教孩子什么，是孩子自己努力，自己争气才有这些成绩的！”王德芬脸上掩饰不住自豪的笑意，对于培养出自家优秀的女儿满心满眼的骄傲。 “是啊，文文争气啊！”二姑眉眼带笑地看向正忙着和苏锐逗趣的母亲李水莲，“还好妈当初没扔掉咱们文文！这个女娃娃多好啊！” 说起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抛弃孙女把儿媳闹到产后大出血一事，李水莲同孙子逗趣时慈眉善目的脸庞浮现尴尬的神情。 上了年纪的奶奶反倒比年轻时更好面子，不过她李水莲是谁啊？李水莲干脆把赞美归功于自己，得意洋洋地笑道，“那可不是！咱家的孩子能差嘛！” 第八十四章：他？他怎么可能？ 2014年这年，开年初便落了一场飘飘扬扬的雪花，从去年的除夕落到新年的春节，跨年的雪花大朵大朵飘落，一连下了将近一周大雪。g省这片南方的土地，好不容易遇上了宛如在北方才有的一眼望去白雪皑皑一片的景象。 正月十一，博德中学高一年级学生开学的日子。阳历恰至2月10日，二月份的天气，堆积了一个春节的积雪正在肆意融化，刺骨的寒冷随着积雪的融化向人们袭来。 苏文在开学这天早早地搭上了文西县前往省城的长途大巴，同章筱栎约定好一齐去报名。这一次苏文没有再让母亲陪伴着，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便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学校。 提前联系好章筱栎，苏文拖着行李箱来到校门口时，章筱栎站在校门口挡风的墙角，哼哧哼哧地啃着冰糖葫芦。 “筱栎？”苏文冲那圆鼓鼓的人影疑惑地叫道。 章筱栎穿了件白色长款羽绒服，头上戴了顶粉色针织帽，帽子顶端软趴趴地绣着一个白色绒球，双耳的位置分别垂下一个白色绒球。女生浑身穿得圆鼓鼓的，只露出圆圆的一张小脸，两只手上戴着毛茸茸的手套，圆鼓鼓的样子就像哆啦a梦那看不出手指的胖乎乎的小手。 那小手在手套的包裹下握成了拳头，冰糖葫芦的竹签好似凭空从拳头里冒出来的，看不清支点在何处。而啃着糖葫芦的小女生睁着一双懵懂的大圆眼睛，吧唧吧唧啃着糖葫芦，犹如一只正在进食的小兔子。 听闻苏文那声熟悉的呼喊，小兔子似的女生转过笨重的身子来，嘴里还咬着糖葫芦，女生圆圆的细嫩脸庞被糖葫芦塞得鼓起了一个小山丘。 “苏文！你来啦！”章筱栎含着糖葫芦，口齿不清地喊道。 苏文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章筱栎忙着嚼糖葫芦，苏文没等章筱栎回答，继续问道，“筱栎你等了很久么？” “唔……也没多久！”章筱栎举着糖葫芦串扬了扬，长长的竹签上还剩下四个糖葫芦，女生傻笑了起来，“看！也就等了吃这几个糖葫芦的时间！” “小心蛀牙！吃那么甜！”苏文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意，“走！去看看我们分哪个班去了！” 章筱栎咬了一口糖葫芦，口齿不清地说道，“我们肯定是同班啦！放一万个心！” 告别博德校园将近一个月，再次踏入，那陌生的熟悉感仿佛让苏文回到了第一次来博德报道的那天。 教学楼前立着一行长长的公告栏，公告栏处围满了前来看分班情况的高一学生。 靠近校门口方向的公告栏首先贴着高一（1）班学生名单的红榜，苏文本想凑近了看一看高一（1）班的分班情况，心想定能在前两个名字内找到某个熟悉的名字。视线才触及第一名的“丁惜年”，女生的胳膊被身旁的力量一拽，立刻向右边靠近教学楼的公告栏走了去。 “我们的班级在那边啦！这里是理科重点班的！”章筱栎拽着苏文往另一边人多的地方走去，一边咋咋呼呼地说道，“应该从高一（6）班开始看 起啦！” 苏文认命般地回应，“哎呀！我知道啦！” 总不能告诉章筱栎，她寻找的正是应该分布在理科重点班的某个名字吧？ “啊啊！我进了理科重点班啦！老天保佑啊！” “啊！我也进了诶！不过我在你隔壁班！” “天呐！我怎么被分到9班了？！我觉得我成绩能进文科重点班啊！这一墙之隔就是天壤之别啊啊！” “哇！我进1班啦！天大的好消息耶！可以和丁惜年同班了！啊！我做梦都会笑醒！哇咔咔！” 公告栏前学生们嗡嗡嗡地发出交谈的声响，只看得到人头的人群间，时不时传出某些女生咋咋呼呼的惊呼。 那一声声或惊喜或失望的惊呼，超过平日里正常讲话的声音分贝，震得苏文心里一阵一阵难受，心悬到了嗓子眼里。 “让一让！让一让！”章筱栎圆鼓鼓的小身材再度发挥作用，拉着苏文挤着人群便往公告栏挤过去，用丝毫不亚于人群喧闹的声音念叨叨，“看完了就走开嘛！挡着我们后面的人看公告啦！” 经过一番拉扯碰撞，章筱栎终于拉着苏文冲到了人群前方。 “我没看错吧？这是宋昱？班长他怎么分在6班？”章筱栎站在登着高一（6）班学生名单的红榜下，对着赫然出现在第一名位置上的“宋昱”二字目瞪口呆。 “啥？”被人群挤晕了的苏文还未反应过来，迫切地往第一名的位置看去，红纸黑字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宋昱”二字，苏文一瞬间石化一般。 “他、他怎么可能？” 周遭的一切杂乱的声响全部与自己无关了，苏文甚至听不清自己发出的声音，眼里只剩下红榜上第一名的那个名字。 “哇啊啊！苏文！我们同班啦！”章筱栎激动得跳了起来，咋咋呼呼的喊叫在喧闹的人群中也异常响亮，“你看！就在这里，高一（6）班！我第四个！你第六个！啊啊啊！好激动！！” 章筱栎咋咋呼呼的声响终是把呆住的女生拉回现实，心底的喜悦以排山倒海之势一齐涌来。当苏文顺着第一名的“宋昱”二字往下看，视线扫过了萧诗婕，跳过了陌生的名字，隔着第四位的“章筱栎”，终于在陌生人的名字底下看到自己的名字，苏文。 女生仿佛在幻境中一般不可思议，回忆的碎片翩然在大脑中起舞，时隔了大半年，曾经班级排名榜上第一与倒数的巨大距离，如今终于只隔着五个排名？ 耳旁响着各色的声响，而苏文只听见自己胸腔里咚咚的心跳声。 “苏文！你看！”章筱栎拉了拉苏文的手，“这不是许乐秋吗？你那个闺蜜诶！她也跟我们同班啦！” 顺着章筱栎露在手套外的手指的指向，苏文在高一（6）班学生名单的红榜底端赫然瞧见“许乐秋”的字眼。 心中一喜，她居然差点忘了这档子事！ “请同学们按照分班情况自行前往各班教室完成报名！”章筱栎奶声奶气的声音念着公告栏上醒目的标注，随即拉了苏文的手便挤出围观的人群，“走啦！报 名去咯！” “喂？小秋！”拨通许乐秋电话，苏文兴奋地说道，“小秋！我们同班啦！分在了高一（6）班，文科第一个重点班！” “真的吗！啊！啊！好激动！”许乐秋掩饰不住激动的声音从手机音响里传来，“我们终于可以再同班啦！” “是啊！我们终于再同班了！”苏文一时间不禁生出无限感慨，“真好！以后一直同班！” “嘻嘻！你报好名了吧？我明天才能过来！”许乐秋继而说道，“我外婆这几天生病了，想多陪一下老人家！” “嗯！我等你来学校！到时候打我电话！”苏文头一次心情如此愉快，“我们班主任是个美女老师哦，叫做廖云！” 初次见到廖云时，是在不久以前教室里的报名上。廖云坐在高一（6）班靠近教室门的第一排，桌上平铺着一叠叠材料。 见苏文和章筱栎掩饰不住笑意打量新教室，廖云笑容满面地主动打了招呼：“两位是6班的新同学吧？我是你们班主任，同时也是你们语文老师！我叫廖云！” 廖云一脸温和的笑意，半扎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看上去既柔美又有气质。 “廖老师好！”苏文和章筱栎异口同声地喊道。 “老师，我叫苏文。” “我叫章筱栎！” “苏文和章筱栎是吧？”廖云低头在花名册上寻找二人名字，“签一下到吧！” 当苏文拿起笔在花名册上填下自己的名字，视线已然被签到栏第一位笔走龙蛇的两个行楷小字吸引。 真的，一切并非幻境。 “苏文，老师知道你哦！”廖云温和的声线朝苏文说道，“还有章筱栎也是！” 女生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一脸懵懂的样子。 廖云微微挑了挑眉，佯装生气的面庞透露着小女孩的调皮，“看来宋昱这小子没告诉你们啊！当初给你们《红楼梦》五幕剧剧本的人就是我啊！” “原来是廖云老师您啊！”苏文羞怯地笑了笑，“当时只听说是元旦晚会指导老师给的，没想到是您！” “你们表演的时候我在台下看着呢，你演林黛玉很棒呢！还有章筱栎是演的湘云吧？”廖云丝毫不吝啬对学生的夸奖，“没想到你们都学文了，正好分在我班上，冥冥中这也是一种缘分！” “是呢！老师！居然这么巧！”章筱栎兴奋得想要跳起身来。 报好名，缴好报名费用，两名女生正准备离开，廖云适时叫住了苏文，“苏文！咱班英语老师点名想要你当她课代表，你看怎么样？” “啊？英语课代表？”苏文惊得睁大了眼睛，恍然间想起上学期在高一（2）班时，被当时英语老师叫起来朗读英文的场景，尴尬之意爬上脸庞，女生马上左右为难起来。 难不成6班英语老师，只因为苏文在那几次月考之中取得了名列年级前茅的英语成绩，便看好了自己？ 女生失神间，廖云笑着补充道，“老师话还没说完呢，正好呢，语文老师也点名想要你当课代表，你看怎么样？” 第八十五章：有太多共同点 语文课代表？ 章筱栎听闻，在一旁激动不已。而苏文一时间惊得目瞪口呆，廖云老师说的语文老师，不正是廖云自己么？ “廖老师，苏文更喜欢语文！”章筱栎笑得合不拢嘴，忍不住替苏文说道，“她写文章很厉害的！还是学校风芸文学社成员呢！” 廖云喜笑颜开，“这么说来，苏文愿意当我的课代表了？” 苏文不由得羞怯起来，一颗心却也莫名地雀跃欲试，最终只是微笑着发出肯定的声音，“嗯！” “哇咔咔！苏文！以后我要抱你大腿！”去学生公寓的路上，章筱栎激动得小脸通红。 苏文哭笑不得，“抱我大腿干嘛啊？” “你以后就是语文课代表啦！”章筱栎一脸坏笑道，“以后我要是没写语文作业，你可以给我开个小灶嘛？” 苏文倒吸一口冷气，“给你作业……抄？” “那当然不是啦！”章筱栎脸上的笑容愈发狡黠，冲着苏文放电似的眨眨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我才懒得抄呢！我是说，没写作业的时候……别记我名字啊哈哈……” “哈哈～筱栎，你真坏！”苏文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这可不行哦，我会监督你写作业的！” “啊？”章筱栎嘟起小嘴，皱着眉头，佯装要哭了的样子，“苏文你是包公化身吗？这么铁面无私？哼！那我真是太伤心了！” 苏文看着无厘头的章筱栎捂嘴偷笑，“好好学习！别偷懒！” “哼！” 来到逸园，一幢幢西式学生公寓仍旧漂亮得晃眼，只是公寓旁一棵棵枯败的老树林立其间，反倒同公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来。 树枝的枝丫上滴着融化的雪水，光秃秃的灌木丛也簌簌落着水滴。校园的小路上处处湿漉漉的，融雪时天气冷得人直打颤。 苏文班上女生公寓换在了逸园2栋，据说上学期住的1栋高一女生宿舍分配给了五个理科重点班。 “啊！又有新宿舍住啦！”章筱栎伸了个懒腰，高兴地说道。 苏文也同样高兴，喜悦之色无时无刻不染在眉梢。 由于是同一时间报名的缘故，苏文同章筱栎又被安排在了同一个女生宿舍。如果说上学期同寝是机缘巧合，这学期再度同寝，那便是刻意安排下的心照不宣。 只可惜许乐秋没能一起报名，苏文和许乐秋之间，时常总缺了点什么，少了些心照不宣，以至于两人一路上常常在错过。不过这并不妨碍女生高兴得宛如中了百万大奖，飘浮在快乐的空中，太过于沉醉，以至于女生怀疑起事情的真实与否来。 强忍着不去探求拂开表面的遮掩下真实的所在，苏文一颗心隐隐作痒，隐隐约约总觉得有有一种莫名而令自己振奋的因素在内。 “谢莹莹？？”苏文用宿舍钥匙一打开寝室门时，章筱栎一看见寝室内同学一张熟悉的脸，激动得马上跳起来。 “章筱栎！”谢莹莹头上绑着一条小马尾，齐眉的平刘海下是一双露出惊喜的大眼睛，“苏文？你们也分在这个寝室？” “谢莹莹你也分在了6班嘛？”章筱栎直接跳过了谢莹莹的问话，激 动不已道。 谢莹莹爽朗一笑，“那可不是嘛！我早就看到了，你们也都在6班！咱们班选文科的9个人有7个都分在高一（6）班！，还有两个在高一（7）班嘞！” 苏文呆在原地，不可思议地面对着他人口中真实的分班情况。那七个人里，的确包括了他。 章筱栎激动地问出了苏文心中的疑惑：“咱们班选文的人居然这么多啊！最想不到的是班长怎么也选文了？”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也正常啊，各有各的选择嘛！”谢莹莹笑了笑说道，“我估计是最后一次月考没考好，跟我一样希望分到文科重点班！一开始也就几个人学文，到后面有九个人选了文科，这在尖子班也是很稀有的了！” 章筱栎激动得拍了拍手掌，“哇咔咔！以后我们还能再度同班，真好！” “而且我们还同寝呢！”苏文同样喜悦道。 “嘻嘻！欢迎欢迎！都是老同学啦！”谢莹莹一脸灿烂的笑容直至看向她斜对面的床凝滞，“唉，不过咱寝室来了个扫把星！” “谁啊？”章筱栎惊讶不已。 苏文同样疑惑，“扫把星？” “喏！就那个！”谢莹莹眼里掩饰不住厌弃，对着斜对面的床铺努了努嘴，小声对两人说道，“柳～川！讨厌的人居然都分到同一个班了！真是冤家路窄！” “柳川？”章筱栎一个激灵，大喊了出来。 “那咱们寝都是以前班上的人啊！不是挺好的嘛？”苏文茫然地望了望章筱栎，懵懂地说道。 “好个毛线啊！”谢莹莹冷哼一声，“我好讨厌柳川这个人！” “是啊，我之前也听班上女生说了，跟柳川同寝的女生说柳川会偷东西，手脚不干净！而且内心还很阴暗！柳川在我们班都没人喜欢她的！”连一向看谁都是好人的章筱栎也如是说道。 内心忽然一滞，苏文惊讶得睁大了双眼，“不是吧？” “就知道苏文你不知道！”谢莹莹语气略为不快，“我们哪像你啊不食人间烟火！” 苏文咬了咬唇，“我的确不知道那些……” “好啦好啦！我们赶紧收拾床铺吧！”章筱栎重新活泼起来，“苏文，我想睡谢莹莹旁边那个床，可以不？” “啊？”天然呆的女生思维天生慢半拍，这才看了看谢莹莹的床位，与柳川的床位对角而立，距离最远。 章筱栎嘟了嘟嘴巴，“我不太想和柳川靠床！” “那你睡谢莹莹旁边那个床吧！我没事的！”苏文温柔地笑着，“我也不太介意柳川，之前也没怎么注意过……” “好嘛！好嘛！开工咯！”章筱栎欢欣雀跃道。 小偷？再度从她人口中听到这个词时，苏文仍旧不由得心脏一滞。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初三时期那段惨淡的岁月，被同寝室的女生冤枉作小偷的恐惧霎时涌上心头。也正是这恐惧，苏文莫名地对柳川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同情。 不过话说回来，苏文对于柳川的了解并不多，柳川是否真如女生们口中所言，苏文暂时无法确认。 对于柳川，苏文心中只有浅淡的少许印象。 她是和苏文一样凭借初中时代不懈的努力考入博德中学尖子班的小镇姑娘。 她是军训时唯一一个和苏文一样，面对同男生挽臂练习齐步走时，羞涩到万分忸怩的女孩。在遭到教官强烈的呵斥后，被全班同学们49双眼睛注视着，敏感的自尊心迫使那小镇姑娘咬牙迎难而上。苏文能一丝不漏地体会到女生所有的羞涩、焦灼、忸怩以及受伤的思绪。 她是同苏文一样，在小县城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到了博德中学尖子班，只能顽强地在班级倒数之列挣扎徘徊的女孩。 她是同苏文一样，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紧张到不敢望向台下同学们的眼睛，哆嗦得说不出话来的女孩。 她是同苏文一样，在班上少言寡语，走路总喜欢低着头，存在感总是在0之间徘徊，游离在群体之外的孤僻女孩。 她是同苏文一样，冬天到来之际，班上女生里只订了冬季运动校服而未订一套西装校服的“鹤立鸡群”者。 她是同苏文一样，从讲台上拿下低分的试卷，自卑到在尖子班教室里抬不起头来，紧咬着倔强的嘴唇，低头的瞬间却让泪水悄悄打湿了象征着挫败的试卷。 那么些少许的印象，在苏文脑海中串连起柳川这一眉眼寡淡女孩的形象。 苏文不曾同性格同样孤僻的柳川有过多交流，但这个和自己存在太多相同点的女孩，苏文从很久以前便开始关注。 两人只是偶尔在教室碰面的普通同班同学关系，说过的话寥寥无几，苏文却觉得同柳川之间存在着某种不必多说却心领神会的默契。 说不清道不明这其中所有的机缘巧合。 收拾完宿舍床铺，苏文有些犯困地趴在书桌上小憩。 “咚！”门外转动金属钥匙的声音响起，防盗门被来人打开，转而轻轻关闭，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苏文小睡得浅，转过身循声望去，一身黑色羽绒服的柳川嘴角紧紧抿着，空洞的眼神看不出丝毫情绪。 发现宿舍里多了两个人，柳川极为淡定地瞥了一眼，继而用轻得听闻不到脚步声的步伐走向苏文的隔壁。 苏文同柳川对视间，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她们之间似乎没有太多打招呼的理由。 而眉眼浅淡的女生柳川对于新来的两位室友是上学期同班同学的事实，亦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其他情绪来。 苏文惊讶于柳川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场，那是一种“生人勿近”的寒冷。曾经苏文一度认为自己不讨同学喜欢，是因为她少言寡语的孤僻性格，用外人评价自己的话来讲便是“冰山”。 苏文认为自己个性寡淡，已经足够冰山了。而对比起柳川浑身散发出的气息，苏文忽觉得自己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 说到底，苏文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内心对温暖的渴求总不至于令女生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来。 回忆在脑海中发生倒带，苏文恍然间记起高一入学之初柳川不苟言笑的脸，那时的柳川胆小怯弱，少言寡语，却不似如今浑身散发冷若冰霜的气息。 半年间，在这个瘦弱的女孩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八十六章：王子般的男生 “哎！你有没有听说啊，宋昱学文啦！分在了高一（6）班！” “这还用你说！”同行的另一个女生白了自己同学一眼，“红榜上不是张贴着了嘛！宋昱在去年中考，就是咱们省文科状元，不过总分比理科状元的丁惜年少了几分，所以宋昱才是第二名啊！我觉得他学文科没什么好奇怪的！” “好厉害啊！早知道他学文了，我就应该再努力点，挤进文科重点班去！唉，后悔不已啊！” “哈哈！认命吧！文科班女孩子居多，我可听说文科班美女特别多哦！而且萧诗婕也跟宋昱同班了！你的白马王子说不定早就有了公主啦！” “哼！你别说啦！太伤我心了！” 校园的小道上，活泼的少女们追追打打，身后留下一串串欢脱的笑声。 许乐秋看了看与自己并肩行走的苏文，捂着嘴偷偷笑了笑，“那几个女生说的，不就是你的那个小班长么？” “小秋你别乱说啦！什么叫我的小班长啊？”苏文的脸被冬风吹拂之下愈发显露红晕。 “可不是嘛！竟然这么有缘分！本以为学理科的人居然学了文！”许乐秋一副“早已看穿你”的表情，笑容中带着暧昧的坏笑，“不会是为了你吧？” 苏文一听闺蜜这大胆的想象，一瞬间懵了神，不假思索便加以否定，“怎么可能啊？我跟他又没什么的！” 为了某人弃理从文？苏文心下一沉，的确存在某种可能性。 “哟哟哟！这么着急着否定啊？”许乐秋捂着嘴偷笑，“我就觉得你们之间肯定有点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跟哪个男孩子有和你那小班长那么亲近的！” “哎呀！小秋你快别乱说啦！”苏文脸红着，急急忙忙否认，“他性格比较开朗啊，人缘很好的！跟很多人都玩得好！” “好吧好吧！不逗你了！”许乐秋心情大好，“反正以后我们就一直同班啦！你有什么消息我都能第一时间看到！” “是啊！能同班真好！”苏文一把抱住了许乐秋的胳膊，笑容灿烂无比。 新学期新气象，融雪后的博德中学校园依然遍布着冬天的萧瑟，在冬季逐渐走向末尾的季节，春天的生机正一点点勃发。 对于新班级，苏文亦是充满了新鲜感。正式开学前的晚自修，所有学生于教室内集合。 苏文同许乐秋、章筱栎以及谢莹莹四人早早地到学生食堂吃过晚饭，四个女孩子便欢欢喜喜地结伴去往高一（6）班新教室。 “我跟你们说啊！你们是不知道我有多吐血哦！”谢莹莹站在女生中间，大大咧咧的样子颇有话题领导者的风范，“居然邓家明那个臭东西也跟我们同班了！真是不想什么来什么！” “哈哈哈～你们上学期不是还说老死不相往来嘛！真是冤家路窄，这么巧又同班了！”章筱栎欢脱的声线调侃着谢莹莹几近吐血的事实。 “唉！算我倒霉吧！”谢莹莹气鼓鼓的，一副气恼的样子，“我就保佑他老人家大发慈悲，别在新班级叫我外号了！这次分班可是一直到高三结束啊！我可不想再背负着那 个丢死人的外号过日子！” “什么外号啊？”许乐秋站在最外围，同苏文并肩行走，听着谢莹莹逗趣的话语，不由得疑惑起来。 苏文捂着嘴笑了笑，看了眼垂头丧气的谢莹莹，便向许乐秋说道，“这……小秋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哼！邓家明那个死人再敢乱叫我，我不打死他就不姓谢了！！”谢莹莹慷慨激昂道，手上不忘做了一个用力斜挥的动作。 “哈哈哈～”章筱栎不厚道地笑了起来，身后留下一串串银铃般悦耳动听的笑声。 “啊！对了！我差点忘了一个事！”谢莹莹脑中灯泡一亮，整个人立马精神了起来。 “什么事啊？”苏文问道。 谢莹莹左右分别看了眼苏文和章筱栎，眼里闪动着压抑不住激动的奇异光芒，“你们见过了宋昱没？” 章筱栎脱口而出，“没有啊～” 的确，来了学校两天了，她们一次也没碰见过宋昱。 报名当天苏文万分震惊地给男生发去一条qq消息：“你怎么报了文科？？？” 男生当天发来回复：“嗯，是啊！咱们又同班了！” 苏文惊讶到无语：“！！！” 男生回复过来一个捂嘴笑的小黄脸qq表情，两人再无对话。 “哇啊啊！你们不知道哦！我昨天碰见他和邓家明了！我们报名都比较早！他们好像昨天一早报完名就回家了！”谢莹莹激动地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话语里却不着重点。 “然后呢？你倒是说嘛！”章筱栎不耐烦地说道。 谢莹莹呼了一口气缓和激动的心情，“啊！等我缓一缓！” 苏文和许乐秋宛如两个好奇宝宝看着谢莹莹。 谢莹莹稍微平复下激动的心情，清了清嗓子，却依旧模棱两可道：“反正你们见到他就知道我为什么激动了！” “那你等于啥也没说嘛！”章筱栎等了半天竟等来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气恼得皱了皱眉，“哼！葫芦里卖什么药嘛！” “这真得见到了才知道的嘛！因为真的～啊啊太帅啦！”谢莹莹激动得小脸通红，眼里充满了花痴的傻笑。 “有这么夸张么？”章筱栎此时鄙视地瞅了眼激动不已的花痴女谢莹莹。 苏文忍不住轻笑起来，跨年夜在萧诗婕家里度过的那晚，是谁一脸花痴地傻笑，拉着苏文说有没有发现某人越来越好看了。 寒假不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距离上次同宋昱相见已经过去半个多月，男生变化再大能变化到哪去？ 那日男生突然来访时，苏文着实吓了一大跳。那张白净俊秀的脸庞依旧是往日女生熟悉的一张脸，也许也因为太熟悉，女生并没有太过注意到男生的变化。 “师姐，你这学期还干团支书么？”走廊上传来一个很好听的男声。 “嗯，可能吧～你呢？还当班长？”另一个女声悦耳中带着些许柔媚。 刚走上教学楼四楼的楼梯，走过拐角，恰好与走向楼梯口的男生女生迎面相逢。 苏文从未想到再度 重逢时，是在这样的场景中。她与朋友同学站在遮蔽掉光线的一角，他迎着傍晚教室走廊亮起的灯光站在相对立的另一边，身旁是笑魇如花的新任校花萧诗婕。 男生比身旁身形高挑的女生高上了足足一个头，曾经略显稚嫩的脸庞逐渐褪去稚气，五官随着长开愈发立体、棱角分明起来，一双眉眼带笑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使得男生看上去极容易亲近。中长款的黑色风衣穿到了男生膝盖上方，风衣敞开，露出了内里搭配的白色中领针织毛衣，这样的搭配衬托得男生身材愈发修长、皮肤愈发白皙。 苏文向来不谙搭配之道，第一眼看到男生的穿着时却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好看。 从前抬头不见低头见，太过于熟悉，以至于苏文忽略了男生一点点的变化。 初识时，苏文便想象得出男生模样长开俊朗出众的面容，只是这一天提前地到来了。 从邻家弟弟似的小正太长成气质出众的王子，苏文很难想象出自己同眼前王子般的男生过往有过的交集。 明明是遥不可及的人，过去的半年多时光里，却在女生的生活中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置，甚至潜移默化间给闭塞的女生带去希望的曙光，帮助她找到了一个新世界。有些改变连苏文自己也难以察觉，一点一滴的改变却并非一朝一夕而成。 寒假里男生突如其来出现在自家楼下，却又在看到女生儿时旧照时想起小时候喜欢的第一个女孩，冲动之下把女生拥入怀抱。 莫名其妙。一切并不在女生的掌握之中。她不但是被动的，还被动得可有可无。 好看的人身边同样也是好看的人，一如王子身边站着的定然是公主。 上学期被高一年级的一众学生评论为级花的萧诗婕，在元旦晚会上身着一袭黄绿色长裙，用她灵动美妙的歌喉唱了一曲《蝴蝶泉边》，舞台上面容姣好的女生宛如大自然中纯洁美丽的精灵。美得清新脱俗，美得不可方物，从此碾压了上一个在校园论坛中被评为校花的高三年级某学姐。 苏文从不看校园论坛，这些小道消息当然是章筱栎一脸激动地告知她的。 光与影交错其间，两三米的距离却活生生演绎成银河两岸的距离。 什么叫做登对、郎才女貌？再匹配的词语用在与自己仿佛隔着银河距离的男生女生身上再合适不过。 “诗婕！”谢莹莹激动地对眼前有着如玉般白皙透亮肌肤的女生喊道。 “嘿！莹莹！”萧诗婕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看向原来同班的同学打招呼道：“苏文！筱栎！我们又同班啦！” “嘻嘻！好开心哦！班上有这么多认识的人！”章筱栎激动地哇哇乱叫。 苏文扬起嘴角，用微笑来回应，莫名发觉生疏，故意不去看公主般的女生身旁站立的王子般的男生眼中热切的目光。 “苏文！”男生声音依旧清亮，比之初识，却多了几分大男孩的磁性。叫苏文名字时，声线异常动听，比任何人喊女生名字时都要好听。 苏文愣了愣神，抬起头仰望了笑容温暖的男生一眼，“hi……” 第八十七章：打情骂俏 “班长你真是不够义气啊！什么时候偷偷长高的？居然不带上我！”谢莹莹脸上升起两团红晕，大大咧咧地冲男生说道。说话仍旧是以往的女汉子做派，语气里却不知不觉多了几分女生的委婉。 宋昱扬起嘴角一笑，那双深邃的大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双眼呈现出两弯月牙的形状，让人一看便忍不住沾上快乐的情绪。 “哈哈！谁叫你不早说啊！” “那是因为我师弟长大了！不是小屁孩了！”萧诗婕以姐姐的语气调侃着男生曾经没长开的模样，说话间十分自然地抬起手，踮了踮脚尖，胡乱摸了一通男生细碎短发的头，柔顺的头发在女生胡乱打圈的手下瞬间乱成鸡窝。 漂亮女生十分自然地摸男生脑袋的动作，在旁观的苏文看来格外刺眼。心隐隐泛起某种冲动，却被苏文皱着眉压下。 对面人打闹的身影变得模糊，酸涩的滋味一阵一阵隐隐袭来。 高一入学之初，军训期间，苏文由于痛经昏倒被送往医务室。萧诗婕和梁韵怡分别作为班委和室友，来看望在医务室休息的苏文，事后三个女生一起回学生公寓。一路上两个漂亮女生打打闹闹，跟在两人身后的苏文静静看着两人闲聊。 记忆太清晰，以至于一瞬间涌上心头。 聊起八卦，梁韵怡曾经打趣萧诗婕为何不同宋昱在一起，萧诗婕笑着说男生长得太矮，站在一起和她一般高，太没安全感。 梁韵怡说，再过一两年男生就能长开了，说不定你可以考虑考虑他。萧诗婕笑着跑开，再说吧。 不需要一两年，如今两个人站在一起，男生比女生足足高出了一个头。 正是曾经梁韵怡所说，“可以考虑考虑”的时候。 “你才是小屁孩！”宋昱一把闪开，佯装生气地说道，“你可别把我精心准备的发型弄乱了！” 说着，男生抬起手用手指整理被搅成鸡窝头的头发。每一个动作随意而自然，却都美成了一幅漫画。 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大抵如此。 不过美貌与之相当的漂亮女生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同男生的互动亲密无间，丝毫不存在芥蒂。 “哟哟，你们看，他还臭美起来了！”萧诗婕笑起来时嘴角梨涡浅浅，霎是好看，坏笑的模样却丝毫不觉含有他意，反而俏皮不已，“是不是准备去勾搭哪里的漂亮小姑娘？” 男生脸上一红，轻咳地说道，“咳咳，师姐，别闹了！还有新同学在呢！” 言外之意是给他点新同学面前的面子，萧诗婕这才注意到苏文身旁高挑清丽的许乐秋。 “你也是咱班的？你叫什么名字啊？”萧诗婕落落大方地笑了起来，冲许乐秋打招呼道，“你好！我叫萧诗婕！” 许乐秋一脸灿烂的笑容，“你好！你的大名我早有耳闻啦！我叫许乐秋！我是小文的朋友！” 萧诗婕笑容灿烂无比，“真好！这下都聚在一起了！” “萧诗婕你们干嘛去啊？”章筱栎欢脱地问道。 “啊～你不问我差点忘了！”萧诗婕对众人一笑，“廖老师找我和宋昱有点事，那就先不聊了！” “拜拜！” “是不是很帅？”等到两 人下楼梯走后，谢莹莹压抑不住激动，拉着章筱栎哇哇大叫起来。 “是啊！才一个月没见，比以前帅多了诶！我觉得比一班那个丁惜年还帅诶！”章筱栎也跟着犯花痴起来。 “我也觉得！啊啊！” 许乐秋捂着嘴偷笑着，“小文你也觉得吧？刚刚你啊，看人家都看傻眼了！” “哪有啊？”苏文低下头，眼里流出一抹忧伤，“小秋你别乱说啦！” 谢莹莹接着说道，“话说，啊啊！宋昱和萧诗婕两个人好般配啊！站他们俩面前，我都自惭形秽了！” “这有什么的嘛！我还觉得宋昱跟我们苏文般配呢！”章筱栎的争辩充满了孩子气，“他和苏文表演话剧的时候多么默契啊！我觉得他们很般配！” 苏文下意识地看向谢莹莹，却不忍直视谢莹莹张着嘴欲争论却克制地闭上嘴的神情，似乎在说，明明势不均力不敌，还打肿脸充胖子。 隐忍的压制，这比直接地否认女生来得更伤人。 “小文，我错啦！以后不拿你跟那小班长说笑了！”单独和许乐秋一起时，许乐秋如是说道。 “啊？你这又是怎么了？”转变如此之大，苏文一时间迷惑茫然起来。 “刚刚亲眼看见了他们两个，我觉得他们好像在打情骂俏啊……”许乐秋面色纠结地说道，“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看来之前听到的传言很有可能是真的……哎呀，反正就是我以后不乱开你俩玩笑啦！也不随便八卦你了！免得到时候乱点鸳鸯了！” 打情骂俏，属于看起来无比般配的人儿。 乱开玩笑，属于很明显不是同一世界人的他们。 截然不同的两个修饰用语，硬生生将女生最后的一点幻想消磨殆尽，脚下横亘出一段无止境的距离。 “其实我之前一度有他喜欢你的错觉！而你也很反常地跟他这个男生挺要好！我就以为……唉，现在看来，可能他只是和很多女孩子玩得比较好吧！很有女生缘罢了……”许乐秋说罢，神秘兮兮地靠近苏文，郑重地说道，“而且啊！长得帅的男孩子99％都很花心！不靠谱的！” “……”苏文怔了怔，最后仍是点了点头，“嗯，他确实挺有女生缘的……” 一语道破梦中人，对于男生屡屡做出的奇怪之举，苏文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花心？不靠谱？ 莫名其妙紧紧拥抱了一个女孩，却以“你小时候长得很像某个故人”这种蹩脚的理由收场。事情过后，谁也没有再提起，男生甚至置若罔闻，视作从未有任何事发生。 苏文一个女孩子，怎好意思向男生刨根究底追问原因？ 对于男生主动招惹而来的微妙情愫，女生只得自己一个人消化。 想了想，苏文吸了吸鼻子，努力克制住难过的情绪蔓延开来，心底隐约憋着一口气。 晚自修，几位临时班委组织了同学们简单打扫了教室卫生，陌生的面孔在新教室里总归是多数，尘埃未定以前，一切都显得乱糟糟的。 廖云身着轻便得体地来到了讲台之下，与班级新同学简单地认识了一番，于是开始编排学生的座位。 “哪些同学近视眼比较严重一些？请举下 手！老师安排你们坐前面，其他同学没意见吧？”廖云大方地微笑着，声音温柔且不失班主任的威严。 安排好班上近视较为严重的同学就坐，其他同学按男女分为两列，以高矮顺序排列。 “筱栎，你踮点脚尖哦！不然待会被老师提到前面去了！”苏文小声对站在自己前方的章筱栎说道。 “哎呀，我知道啦！好累哦！早知道我应该穿双增高鞋！”章筱栎踮着脚努力维持同苏文差不多高的高度，累得哼哧哼哧。 “小文，”身后的许乐秋拍了拍苏文肩膀。 女生回过头来，看见许乐秋一脸温和的笑意：“你也要加把油哦！不然咱们怎么同桌呀？” 苏文羞涩一笑，仰起头望了望同许乐秋身高的距离，努力踮起脚尖，“我努力努力！唉，咱俩身高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章筱栎！你和你前面的女生到前面来！”廖云终是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章筱栎回过头来，微微皱着眉头，嘟着嘴巴对苏文苦涩一笑：“我还是得去前面了！唉！” 苏文同章筱栎之间，被安插上身高相似的几组女生，看来当前后桌的愿望基本无望了。 “后面那个穿黑衣服的女生……对，就是你！”廖云面带微笑站在苏文面前冲后方的女生叫道，“你来前面！” 一身黑色羽绒服的不苟言笑的女生，是柳川。柳川听从廖云安排，来到队伍前方，却被廖云横插在苏文前一个位置上。 苏文倍感担忧地望了望队伍前方个子偏小的女生们，果不其然，不多久廖云便把身高合适的陌生同学安排到了苏文身后。 同许乐秋是做不成同桌了，身高的差异注定了两人中存在距离。那自己的同桌，是前方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柳川，还是身后陌生的女孩？ “你和苏文，就坐第三大组……一二三四……第四排吧！”廖云站在教室前门，眯着眼看向教室内空着的座位，对女生队伍最前方的两名女生说道。 当队伍缓慢前进时，站在队伍最前方第二位的位置，苏文已然知晓排座位的结局。 新同桌在廖云阴差阳错的安排下，竟是柳川！ 惊讶之下，苏文心底竟泛起丝丝欣喜。同柳川这个女生之间的不解之缘，似乎从被安排为同桌的那一刻开始验证。 “苏文！苏文！”章筱栎坐在第三大组第三排的座位上欢欣雀跃得仿佛要蹦起来。 “筱栎！”苏文惊喜地叫道，“饶了一圈，我们还是坐前后桌了！真好！” “这就是缘分！”和章筱栎同桌的谢莹莹笑着补充道，脸上的笑容却在看到苏文身后面色凝重的女生时霎然止住。 “不是吧？这么衰？”谢莹莹低下头轻声对章筱栎说道。 章筱栎没顾上看柳川，依旧沉浸在苏文被安排在后排的喜悦中，“苏文！你坐我后面！” “好……”苏文一句话还未说完，便看到谢莹莹面色暗沉，满脸写着“我可不想和柳川这个扫把星前后桌呢！”。 “苏文你坐我后面吧！”谢莹莹语气毋庸置疑，气得章筱栎连连跳起，还未等章筱栎反驳，谢莹莹马上便说道：“你要是不坐我后面，那章筱栎你跟我换一下？二选一？” 第八十八章：又是前后桌 正尴尬间，柳川身影单薄地杵在苏文身后，形似一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老树，低着头默不作声。 苏文百般为难地看了看气呼呼的章筱栎，又看了看身后孤单无助的身影，最终决定坐在谢莹莹后桌。 “哼！”章筱栎奶声奶气地哼了一声，转身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动作浑然一成。 因为动作太大，凳子与地面瞬间摩擦力度加大，发出次拉的一声噪响。正好同章筱栎气头上火爆的小脾气相呼应。 “章筱栎你至于这么生气嘛？”谢莹莹同样气鼓鼓地说道，“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 “那你怎么就不体谅我？我跟苏文本来就说好了要坐前后桌的！”章筱栎生起气来十头牛也拉不回，“哼！自私鬼！” “这次算我错了行了吧？”谢莹莹万分头疼，的确是她有错在先。 “哼！”章筱栎不理会谢莹莹自我感十足的道歉，依旧气呼呼地把头甩一边。 苏文看着前桌的两个小女生稚气十足的吵架，颇为头疼地摇了摇头。 右手边的女生全程安安静静得仿佛空气般沉默，即使不被待见，即使完全没有自主选择座位的主动权，冷若冰霜的面部表情下看不出她的内心活动。 “柳川……”苏文微笑起来，柔声细语地主动向新同桌打招呼，“我是苏文，上学期我们也同班的，你还记得我吗？” “嗯。”柳川微微向左边侧过了头，视线却始终停留在被圆珠笔划了一横的桌角上。 苏文笑容灿烂，也不在意自己热脸贴了别人冷屁股，“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啦！” 望着桌角发呆的柳川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苏文笑魇如花的脸，一双空洞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感伤和落寞。 “谢谢你。”柳川文不对题地说道，声音如外表看起来一样清冷。 曾几何时，苏文也是那个眼里没有微笑、只有驱散不开的孤独与感伤的女孩，同柳川并无二异。 改变她的，是什么？苏文脑海里同时浮现两个人影，一个是章筱栎洋溢着天真无邪笑容的婴儿肥的小脸，一个是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两道弯弯月牙、笑容温暖的男生俊秀的眉眼…… 半年多来，苏文从曾经那个患上幽闭症的女孩，成长为现如今逢人便微笑着打招呼的温柔女生。 而柳川，似乎半年的高中时光并未给她带来生活上的阳光，反而加剧了某些阴暗面的生长。 苏文心中一痛，这似曾相识的忧郁牵引着女生同情起一个与自己有太多共同点的柳川来。 说不清，道不明，两个性格相似的女生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同桌，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安排。 “嗨！前桌你好！” 从身后传来的男生悦耳的声线打破了苏文发呆时的想象，肩膀上同时传来手掌轻微力道的一拍。 苏文傻呆呆地回过头来，如梦初醒般瞪大了眼睛望着坐在自己身后的来人。 男生坐在椅子上，朝前桌的苏文露出灿烂的微笑，“怎么了？不满意我坐你后面？” “啊？”苏文后知后觉表达了疑问，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hi，以后又 是前后桌啦！”男生又笑起来，眼睛眯成了很好看的月牙形状，微笑的唇角上是一排整齐的白牙。 苏文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这这这……怎么回事？ “傻啦吧唧的！”依旧是宋昱同桌的邓家明十分不厚道地朝女生扔来一句，“苏文怎么一直都这么傻啊！真不知道你文科总分是怎么排我们班第六名的！” 苏文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邓家明再次毒舌地打击自己，不假思索便回道：“邓家明你说话怎么一直这么难听啊？” “这臭嘴怎么又坐在我身边了？能不能离远点啊！”谢莹莹回过头来冲邓家明怼道。 “哎！我说怎么哪都有你啊？”邓家明一脸鄙视的样子，“谢大脚，当初不是说好的，选了文科，咱俩别再同班了吗？！你怎么也来6班了？” “邓家明你妹的！你还叫我大脚！我跟你没完！”谢莹莹一把跳了起来，大有要同邓家明殊死搏斗的气势，平刘海由于剧烈幅度的晃动露出了饱满的额头，“你娘的才想来6班！你怎么不说你这臭东西怎么跟老娘同班了？” 这一杀气腾腾的吼叫，怔得排好座的同学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安静！安静！”宋昱适时打住了谢莹莹暴跳如雷的回应，“廖老师还在排座位呢！晚自修时间，别吵吵！要吵下课吵去！” 说完谢莹莹，宋昱转而对自己同桌说道，“家明你也真是的！来了新班级就不要叫人女孩子外号了！” “切！”邓家明抱着胳膊不屑地发出一声冷哼。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谢莹莹只得把所有苦水往肚子里咽。 “唉！”谢莹莹受不了了似的长叹了一口气，俨然一副吐血身亡的样子，立马泄了气地趴在书桌上，“苍天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章筱栎看热闹看得起劲，小手欢欣雀跃，仿佛要为谢莹莹击鼓呐喊，先前同谢莹莹之间的不愉快也一扫而光。 章筱栎一脸激动的笑意，回过头把身子歪向苏文的桌子，“苏文！这三排全是我们之前同班的，真好！” 苏文也高兴地笑了笑，“是啊！有种熟悉感！” 只那么一个小插曲，苏文嘴角止不住上扬。说不清楚高兴的情绪源头在何处，女生一颗心砰砰直跳，有种莫名的欣喜向四处蔓延。 又是前后桌！过去她在他身后，现在他在她身后。连接着彼此的一根线，似乎从未有断过。 一节课的时间，廖云只安排好全班学生的座位，选好临时班委以及各科课代表。一个新班级已经到来，纵然班上同学多数长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在不久的以后，这帮学生将是同廖云一起走过两年半的孩子。 许乐秋被安排至全班唯一有七排座位的第二大组第五排，和宋昱平行而坐，同苏文只隔着一个过道。苏文只需向左边转过头，便能看到闺蜜在座位上的样子。 “小秋，以后你就坐这了！”课间，苏文起身走两步便能走到许乐秋座位旁。 “嗯！”许乐秋笑道，“还好离得不远，说话也方便！” “好开心啊！以后就能一直同班啦！” 晚自修课间，宋昱作为班长，领 着班上十几名男生前往教务处领取并搬运新学期课本。至第二节晚自修开始时，搬运课本的男生各负责各科目课本的分发，一时间教室里吵闹不已。 “哎，同学，你看我这本政治书好皱啊！给我换一本嘛！” “好吧！拿去吧！” “哎！我这里少了一本英语书啊！我同桌都有诶！” “马上来了！刚刚发到你那书就没了！我现在拿过来！” 教室里嗡嗡嗡地吵闹着，男生们发书的身影忙忙碌碌，同学们把拿到的书一齐顿在桌上收罗整齐的声音夹杂其间。 “哎，我这本……地理书……”开头的几个字用正常的声音说出口，后面的几个字越来越小声，直至说话者都觉得没有了说的必要。 柳川捧着新下发的地理书怔怔地发呆，一句话还未说完，便没有了再说的必要。 负责发地理书的同学迅速发完本组，马上抱着一叠地理书发第四大组的了。 “怎么了？”苏文闻声望了眼柳川捧着的地理课本，万分同情地说道，“这书背面怎么这么皱啊？感觉像被水泡过又干了一样……” 柳川仍旧捧着书，一语不言。 宋昱给他们这组发来语文课本，看到苏文微皱着眉头便问，“怎么了？” 苏文瞥向柳川的书桌，“柳川的地理书好破啊！能不能换一本？” “没事，凑和着用吧。”柳川冷淡的声线忽然响起。 苏文担忧地望了柳川一眼，明明心里在意得很，委屈得很，难过得很，为什么却装作丝毫不在意？如果不是苏文注意到，也许柳川已经打算独自咽下这委屈，从头至尾不吭一声吧？ 一直被群体忽略久了的人，连在群体中开口的勇气也会逐渐磨灭。 习惯被多愁善感的情绪折磨的女生，逐渐养成了悲观看事的习惯性思维，灰心丧气得多了，再加上没有人可倾诉、无处可疏导，积郁在心，人便也愈渐忧郁了。 苏文懂得柳川忧郁而别扭的心情。 “这没事啊！我待会去拿一本过来！”宋昱笑了笑说道。 柳川脸上倔强的表情有所缓和，感激地抬头望了眼笑容温暖的男生。 “谢谢你。” 宋昱抱着语文课本直接走去第四大组，发地理书的男生正好发完，“江潇！地理书还有没有剩？” “没了啊！我只数了50本过来！刚好发完了！”名叫江潇的男生疑惑地看了眼宋昱，“怎么了？有谁没拿到？” “没有，没事！发完了就去休息吧！辛苦了！”宋昱说罢，捧着语文课本往第四大组发去。 女生们见着了宋昱，纷纷眼里放光，激动了起来。 柳川失落不已地低垂下了眼眸，苏文看着，心底的同情心莫名泛滥起来。 “别担心，宋昱会帮你解决的！”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苏文替男生道出了这安慰人的承诺。 “就这样也没事。”柳川转过头来看向苏文，头一次露出了浅淡的笑容，“谢谢你，苏文。” 四目相对间，苏文更加懂了柳川这个倔强的女孩。 “呐！给你！” 第八十九章：美女如云的文科班 一本崭新的16开地理书从女生右手边伸来，女生停住了握着笔在新课本上写名字的手，抬起头来，却对上男生一双流动着温柔笑意的炯炯有神的眼睛。 男生累得呼呼地喘着气，细碎的刘海微微发了汗，以至于凝结在了一起，饱满的额头在教室白炽灯的照耀下，看得见伏在上方的细细密密的汗珠。 接过新课本，柳川感激地笑了起来，“谢谢！” “在哪找来的啊？”苏文不由得也高兴起来。 “刚刚我去问了隔壁几个文科班，都没剩！跑到对面北楼的文科班，找了几个班才拿到本剩下的！” 宋昱白皙的脸上氤氲着奔波过后的红晕，楼上楼下跑来跑去，男生已经热得仿佛蒸过了热气。 柳川低着头看着桌面上那本崭新的地理课本，嘴角勾起的弧度似乎在微笑。 “是吧？柳川，我就说宋昱会给你解决的吧？！”苏文莫名地高兴着，和新同桌搭着话。 同时苏文也在心底悄无声息推翻了先前一时赌气之下对男生作下的片面评论，自认识以来，男生一直是一个让所有人信赖的好班长不是么？ “嗯！”柳川微笑地回应，冷若冰霜的面孔稍有所缓解。 “大家安静一下！”发完书的教室里仍旧一片闹哄，身形修长的男生走上讲台，马上吸引去台下所有人的目光。 男生扫视了台下同学一圈，继而微笑地说道：“咱们这学期一共有十门课程，除了语数英政史地六门文化课，还有体育、美术、音乐、技术四门素质教育课！新课本一共10本，大家清点一下数目，有少了课本或课本破烂的举下手，我登记一下！届时统一下发！” 对于班长的职务，宋昱早已铭刻在心，处理起班级事务来也得心应手。与班上多数陌生的同学们相聚一堂，男生丝毫不觉不适应，不多久的时间，已经把许多同学的名字与脸对上号来。而宋昱树立起来的亲切随和、认真负责的班长形象俨然也征服了在座的同学。 文科班女生众多，50人的班级里，女生的数量占上了3/5有余，相比曾经男多女少以理兼长的尖子班，文科班女生的数量可谓是蔚为壮观了。而理科班女生的数量，比之文科班男生的数量，更为寥寥。 最后一节晚自修上，教室里白炽灯明亮地打在一个接一个走上讲台作自我介绍的少女身上，一个个青春靓丽的少女宛如群芳争艳，看着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无比赏心悦目。 苏文静静地坐着，各色各异的美女一个接一个从眼前掠过，苏文不禁感叹文科班真是美女如云。 高一（6）班是为高一年级第一大文科重点班，比之另外两个文科重点班，光是宋昱和萧诗婕这样的组合，就能看出学校对于高一（6）班寄予的厚望。 不仅普通班与重点班有区别，重点班与重点班之间同样有区别。 台上自我介绍说名为“汤茜茜”的漂亮女生端庄得体地笑着，苏文第一眼便察觉到此女气度的不凡。班上漂亮的女孩虽多，给人以区别于她人独树一帜美感的女孩却寥寥无几。台上落落大方微笑着进行自我介绍讲演的女生散发着沉稳大气的气质，某个瞬间苏文甚至起了台上站着个女驸马的错觉。 “汤稀稀？？？我靠！这什么 奇怪的名字啊？我还汤浓稠呢！”邓家明一听到台上女生的自我介绍，原本撑着脑袋悠哉悠哉的手放了下来，整个人惊坐起来。 宋昱无奈地笑了笑，耐心给邓家明解释道，“兄弟，你没看分班表嘛？是茜草的‘茜’，不是稀饭的‘稀’！读音都是xi！” 前排的谢莹莹被身后的动静所影响，回过头来用她鄙视的目光扫了一眼斜对角的邓家明，万分赌气地轻哼了一句：“没文化真可怕！” 放眼望去，班上男生不到20人的样子，在一个男生稀少的班级，帅气的美少年更为稀有而珍贵之物。长相平凡甚至歪瓜裂枣的男生大有所在，眉目清秀的男生一站在讲台，台下追随的目光便一瞬间涌上。 “刚刚那个男孩子感觉好娘娘腔啊！”章筱栎歪过头来对苏文小声嘀咕道。 “刚刚那个吗？”苏文笑了笑，回忆了下先前讲台上那个白白净净的俊秀少年，在歪瓜裂枣面前，那少年俨然可称作帅气，只是笑着开口的一瞬间，阴柔的腔调总让人一时间浑身不适应。 “是有点……” “啊啊！现在这个男孩子好帅啊！” 同苏文聊天的间隙，章筱栎差点错过了台上美少年的自我介绍，看过去时皮肤偏黑却散发着阳刚之气的男生已经做了自我介绍的结尾。走下台时，高高的个子，身形修长而健美，引得女生底下的讨论声明显嗡嗡响起来。 作为资深外貌协会会员的章筱栎一脸激动，连连拍了拍苏文的桌子，压抑着嗓音喊叫道：“苏文！苏文！快帮我问问刚刚那个男孩子叫什么啦？” 难道是看惯了宋昱俊秀的脸庞，以至于对帅哥产生了免疫力？说实话，苏文并不觉得刚从台上走下来的男生帅到了让人激动不已的地步。 “快点！”不等苏文回应，章筱栎激动得仿佛要从座位上跳起来。 苏文不情不愿地瘪了瘪嘴，转过身便看向身后长着一张漫画脸的男生，“哎！宋昱？” “哈啊？”男生用他像狗一样纯净的双眼直直地望着女生。 这直勾勾的注视引得苏文浑身不自在起来，连忙不经意地移开四目相对的视线。 苏文羞涩地笑了笑，“刚刚那个……男孩子，嗯，他叫什么名字啊？” 此时苏文羞涩的笑容好似面对喜欢之人表露出的小女儿姿态。 宋昱眼中的疑惑深了起来，看女生的眼神仿佛在说“没想到苏文你是个这样的人啊！”。 “不是我啦！”苏文莫名脸红，挥了挥手，连忙解释道，“是筱栎让我帮忙问的！” “江潇！”男生微笑的眼里闪过一丝邪气，“江水潇潇的潇！” “哦。”苏文脸上带着两团红晕，正回身子，看向前方激动得眼眸如星的小女生，“听到了吧！” “嗯嗯！”章筱栎激动得小脸红扑扑的，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傻笑的样子极其呆萌。 “瞧把你给激动的！后面那个不要帅太多的好吧？” 谢莹莹说话间瞥了眼隔着一个座的宋昱，无情地打击章筱栎道：“有那么帅么？就连一班那个丁惜年，妥妥的校草啊，也没见你这么激动的！” “哼！要你管！我就喜欢那种类型的！”章筱栎孩子气的面容透露着情窦 初开少女的羞涩，白嫩脸颊上的绯红让苏文看着有种事情没那么简单的预感。 若说江潇上台做自我介绍时，女生群里只隐隐涌动着小范围的讨论。等到宋昱上场时，光是人往台上一站，灿若星辰的眸子溢出热情的笑意，男生嘴角以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扬起，女生群里便嗡嗡嗡地爆发出一阵骚动。 苏文在座位上没听清宋昱在讲台上自我介绍讲了些什么，耳中只真切地响起周围女生乱哄哄的声响。 16、7岁的少女毕竟处在容易羞涩的年纪，看见美少年再激动不已想发出尖叫也只低低地发出哇哇的声响，只是这低声哇哇乱叫的声响多了，汇聚在小小的教室里，也便成了足以惊动一整个教室的骚动。 台上眉眼如画的男生眼角弯弯地带着笑意，温暖的气息自男生的笑容向四处蔓延。 谢莹莹再次哇哇大叫了起来，在哄闹的教室里却不算太过显眼。 苏文往自己右手边看了看，果然，就连一向两耳不问窗外事的柳川，白皙的脸庞也带着浅浅的笑意，目不转睛凝望台上耀眼的男生口吐莲花。 你。 你是一个这般耀眼的人。 哪怕是从前，略显稚嫩的五官尚未完全长开，被女神好友私底下嘲笑“他太矮啦！走在一起差不多高，没有安全感！看起来就像弟弟一样！”，你所获得的女生们的爱戴也丝毫不亚于被称为校草的冰山美少年。 明明是几近站在学生顶端的天之骄子，家境殷实，却拥有着温和谦卑的性格，丝毫不被优秀的排名左右，更没有所谓的优秀者高高在上的得意与骄傲的姿态。 有极其讨人喜欢的个性，如果少了你，聚会的场面便会瞬间冷清不少。哪怕面对平淡无奇的女生自我贬低地说道“长得不好看，不会有人喜欢自己”时，你一脸真诚的笑意，你说“其实你，很好看啊，很纯，很可爱”。 点点真诚的鼓励汇聚在心里，光阴荏苒，当初你在我心里种下的勇气原来早已经生根发芽，开始茁壮成长。 我惊讶于自己半年来相比于从前惊人的变化，细数起过往，原来带给我许多改变的人，都是你。 从前那个，孤僻的，不合群的，忧郁的少女。 如今这个，温柔的，内向的，微笑常挂在嘴边的自己。 原来都是同一个人。 任何场合面对任何人，你都懂得照顾人体贴人，坐在身旁，哪怕不说话也使人安心。难怪你向来得到一众同学的拥戴，就连隔着一座天桥对面教学楼的陌生同学里，都流传着你好人缘的事迹。 微笑时不只是嘴角上扬，眼角眉梢都带着像狗一般真诚的笑意，一触及，暖意便顺着血液流向心脏的方向充满了整个胸腔。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的确有着狗狗眼中的纯净与真诚。 世人都爱追逐阳光，一如我靠近着你，却在你阳光照耀得到的身旁被你潜移默化，成为如今爱笑的女孩。 但仍旧，相隔着无法跨越的距离。 你。 你耀眼到遥不可及，伸出手却只能是同学间打招呼的姿势。 纵然距离无法跨越，再度前后桌，机缘巧合之下连接着彼此的线重新清晰了起来。 距离再遥远，一转头，你便在那里。 第九十章：目光的焦点 正式开学的第一天，许久不见的太阳早早地随着晨间的水雾升起。 二月临近中旬，兀长的冬季逐渐走向尾声，春天的气息也随着初升的暖阳拂面而来。气温开始回升，已不似寒冬腊月时节冷冽。 博德中学一大早照旧是例行公事的升旗仪式，诺大的操场上浩浩汤汤地站满了统一服装的学子们。 苏文站在统一身穿白色冬季运动校服的行列，一眼望去的人潮仿佛要把小小的她湮灭。 高高的升旗台上，身着一套冬季西装校服的男生正俯瞰整个操场，进行着铿将有力的学生代表演讲。操场的喇叭里流传出男生字正圆腔的爽朗声线，给开学之初便接受枯燥乏味的升旗仪式洗礼的学生们带去了些许安慰。 面容精致的男孩一站在升旗台上，一瞬间便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台下女生们关注的目光中纷纷闪耀着激动的光点。 国旗下的讲话一结束，散场之后，一个班一个班的学生各自散开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整个操场瞬间涌动着菜市场一般吵闹的声音，各种讨论声聊天声此起彼伏。 升旗仪式上沉闷的氛围，可把这群学生给闷坏了。 “完蛋了！我快被宋昱迷倒了怎么办？！”谢莹莹同苏文一行人作伴返回教室，一颗少女心春心萌动起来，夸张地用手抚了抚左边的胸口，激动不已地说道。 章筱栎毫不留情地打击谢莹莹，“没出息的家伙！要是又来一个帅哥，那你可不是得被迷晕了！” “那不一样啊！”谢莹莹一脸绯红，“以前同班那么久，也没觉得他有那么好看，现在越看越好看！哇啊啊！简直就是白马王子嘛！” “班长穿那身小西装的确蛮帅的！”许乐秋在一旁附和道，对于宋昱，许乐秋还没有熟到直呼其名的地步。 “章筱栎你凭什么说我？！哼！”谢莹莹转而气鼓鼓地怼道，“是谁昨晚为某个小帅哥陶醉不已呢！” “哼！那不一样啊！”章筱栎奶声奶气地回应，白嫩的脸庞竟露出娇羞的神情。 谢莹莹气不过，“哼！怎么不一样了？” 章筱栎和谢莹莹一路上哼唧哼唧，你一言我一语，时不时互怼起来，吵得不可开交。苏文和许乐秋走在两个幼稚的小女生身旁，时不时被逗得捂嘴偷笑。 一路上学生们叽叽喳喳的聊天声也此起彼伏，其他班上一些陌生的女生们甚至丝毫不夸张地讨论起宋昱来，一如当初对一班的冰山美少年丁惜年花痴不已。 说来也很奇怪，大城市里漂亮的女孩一抓一大把，有特色的或没特色的美女数不胜数。然而帅气的男孩却总寥寥无几，于是乎，在一群平平无奇或歪瓜裂枣的男孩面前，面容清秀的男孩都能被吹捧为班草。 在美少年稀缺的校园里，面容精致、气质高冷的丁惜年，高一入学之初，便以惊艳的气质和长相被学生评为校草，成为学校无数小女生的梦中情人。 然而如今，原本就在各大学生群体之中拥有好人缘和口碑的宋昱，褪去原先小正太的稚嫩模样，身高拔节生长，五官也愈发棱角分明而精致不已。 在升旗仪式上作为学生 代表演讲，成为操场上高一年级所有学生目光的焦点，以至于散场回教室的路上，女生们炸了锅似的讨论起那王子般的男生来，更有甚者，激烈地对比着宋昱和之前公认的校草丁惜年，对于“他们中哪一个更帅”这一问题争论不休。 “我觉得宋昱比丁惜年更好看诶！” “反正我觉得丁惜年更帅！冰山多好啊啊！简直就是江直树的翻版嘛！” “跟个冰块一样，整天又没个表情！像宋昱这样阳光的美少年多好啊！宋昱就是我的白马王子啊啊！” 教学楼各楼梯口挤满了升旗仪式过后蜂拥而至的学生人群，每次周一升旗仪式，学生们总要花上十几分钟挤楼梯，才能到达四楼的教室。 排队等待上楼梯的间隙，苏文低头走在挤得水泄不通的楼梯口，身旁除了自己班上的一些同学，多是一幅幅陌生的面孔。嗡嗡吵闹的人群中，时不时传来女生们激烈的讨论。 话题中心的男生，被女生们争论相比校草哪个更帅的男生，原本就受到无数女生欢迎的男生，是自己以前的前桌、现在的后桌。 她人口中的男生，她自己眼中的男生，竟然分别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开始背道而驰。 要越来越受欢迎吗？ 苏文不由得心脏一滞，仿佛已经看到了同宋昱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 不是别人口中的他和苏文眼中的他背道而驰，而是沉默不起眼的她和光彩照人的他背道而驰。 家境好、性格开朗、才华横溢、学习成绩数一数二，再加上英俊帅气的脸庞，这样的男生不成为女生们憧憬的白马王子，实在有违天理。 于是乎，宋昱短时间内迅速碾压校草丁惜年的风采，成为博德中学所有少女情怀的指向并不难理解。 苏文固执地认为两人之间距离越来越遥远，甚至在听到陌生同学表达对男生的憧憬时黯然伤感。 然而她以为遥不可及的王子般的男生，丝毫没有受到学校女生群体对他追捧的赞誉所影响，人前人后依旧是同一个人，并不曾变得傲慢，也不曾变得目中无人。 说话时仍旧是原先温和亲切的样子，笑容一贯阳光而温暖。 并肩走在男生左手边，靠近教室门窗的方向，从一个个教室走廊上走过，风微冷，女生却觉自己的脸愈发燥热起来。 终于走到了走廊尽头，下楼梯，女生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你脸这么红干嘛？”宋昱瞥了瞥女生红通通的脸庞，不禁失笑道。 苏文赌气地别过脸去：“下次不跟你一起走路了！” 经过一个个班级走廊时，总能碰上女生们满眼憧憬地望向宋昱的目光。并肩和男生走在一起，苏文连带着被女生们既羡慕又质疑的目光打量着，哪怕一路低着头不去注意那灼灼的目光，苏文被女生们略带敌视的目光注视着，丝毫不觉荣耀，反而无比害臊起来。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啊？”宋昱不解地望着女生不满的眼神，眨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说道，“难不成跟我走一起，你觉得很丢脸？” “难道被一路上注视着，打量着，我还得觉得很骄傲？”苏文心中气 不打一处来，单独同宋昱在一起时，反而无比自然地撒起泼来。 “好吧，你别去看她们就是了，那么在意别人的想法干嘛啊？” 宋昱走在前面，停住脚步抬起头望向下着楼梯的苏文，女生一脸气呼呼的表情，脸红到了耳根子，反应煞是可爱。 “我又不是你！你习惯了别人的注视，我可没有！”苏文仍旧气呼呼地说道，把先前一路上被陌生女孩注视打量的羞耻感一并化作火气，发到眼前笑脸盈盈的男生身上。 “哈哈～”男生也不恼，反而笑得无比欢畅，“那你也习惯就好了！” “哼！”女生轻哼着不去看他，莫名赌气地从男生身旁走过，煞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因为，你总不能因为不喜欢跟我一起被别人注意，就不跟我一起了吧？” 身后传来男生清亮的声线，女生莫名地心砰砰直跳，背对着男生，逃似的加快下楼的脚步。 学生活动中心的文学社活动室里，社长叶亦枫召集文学社所有成员开本学期第一次会议。 苏文心不在焉地听着会议长桌最前方的叶亦枫学长进行会议讲话，只感觉自己脸颊高烧不退一般绯红。 作为肇事者的宋昱坐在苏文身旁的椅子上，一脸悠闲的笑意，看着他事不关己的样子，苏文心底莫名又来气。 “苏文！”左手边的宋昱用胳膊碰了碰苏文的胳膊，女生马上从神游中被拉回现实，“想什么呢？社长喊你呢！” “啊？”苏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睁大了一双懵懂的眼睛，连忙看向长桌最前方眉目俊秀的叶亦枫，紧张得吞了吞口水，“学长？” 叶亦枫宽厚地对苏文笑了笑，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语：“苏文，你觉得你能胜任编辑部副部长的工作吗？我们几个人一致讨论之下，想任命你为编辑部副部长！” “啊？编辑部副部长？”苏文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又看了看身旁的宋昱，得到对方认可的表情。 “还犹豫什么呢？！小苏文！”坐在叶亦枫右手边位置上的宋沅芷一脸鼓励的笑意，“我们一致看好你哦！” “我，”苏文咬了咬唇，不知从哪里借来了勇气，安静的空气中可以听见女生轻柔而坚定的声音：“我觉得我可以试一试！” “那，目前各部门副部长就这么初步确定了！”叶亦枫对着会议桌上的会议本宣布道：“编辑部副部苏文，跟进编辑部部长宋沅芷；美编部副部熊琴芝，跟进美编部部长张欲晓；发行部副部叶小粼，跟进发行部部长王一川；宣传部副部宋昱，跟进宣传部部长陈述。” “我相信，一学期作为副部的工作经历一定能带给各位一个很好的体验！” 叶亦枫扫了扫底下几十人的会议成员，亲切的笑容中不失作为社长的威严，“其实副部长的工作也不难，无非就是辅助各部长们完成各部门工作，到最后刊印报纸。一个学期下来，工作并不算很多，也可以帮助你们提前了解各部长的职责职能。” 言外之意便是，担任文学社各部门副部长的人员，将是后期升级为部长的不二人选。 第九十一章：动弹不得 会议结束，文学社成员仍旧停留在活动室里交谈着，荣升为副部的同学们一脸喜悦的笑容同各自的部长交流着。 苏文兴奋地走向同社长叶亦枫侧头交谈的宋沅芷。 宋沅芷眼角余光瞥到苏文的到来，还未等苏文主动开口，便热情地伸出了手，笑脸盈盈地说道：“以后多多指教咯！” 苏文受宠若惊，连忙伸出手握了握宋沅芷白皙修长的手，羞涩地笑了笑，“谢谢沅芷学姐！我以后会好好努力的！一定不辜负沅芷学姐你的期望！” “哈哈～我就是喜欢你这股认真的劲儿～”宋沅芷眯起眼一笑，笑容中是和表弟宋昱同样温暖的笑意，站起身亲热地凑近了苏文。宋沅芷俏皮不已，轻声说道：“其实是我跟叶亦枫主动要你的！” 一听这话，苏文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愈发表现出受宠若惊的喜悦来，“真的吗！谢谢沅芷学姐！” “沅芷，我可都听到了哦！”叶亦枫离开了座椅，微微俯视着望向俏皮的女生，佯装威严地说道：“你这可是以权谋私！” 宋沅芷耍起赖皮来，得意洋洋地说道：“哪有！苏文的文章我看是高一年级社员里写得最好的！她做编辑部副部最合适不过了！我的眼光不会有错！” “行了行了！您老演讲比赛年年第一！我说不过你！”叶亦枫斯文秀气的脸庞露出宠溺的笑容。 宠溺？一旁的苏文不禁为这一发现惊讶不已，富有书香世家气质的文学社社长叶亦枫，竟然对宋沅芷表露出宠溺的模样。 女生八卦的小心思迅速捕捉到学长学姐之间涌动的小小暧昧，苏文心中一喜，倒十分期望事实如自己心中所想。 “在聊什么呢？” 男生来无影去无踪地出现在苏文身后，以他比女生高出一个半头的身高优势，调皮的脑袋直接越过女生瘦小的肩膀伸向前方，宽厚的胸膛轻轻倚靠着女生背部，用他好奇宝宝似的目光打量着表姐同社长热闹的谈话。 苏文站立在会议桌靠墙的一角，侧头看向笑魇如花的宋沅芷，会议室的椅子被拉开靠墙放置，只容得下一人自如走动的狭窄距离里，男生的脑袋直接越过女生肩膀，一张俊俏的脸以清风拂面的姿态从女生眼前闪过。 男生的气息一瞬间倾覆而来。 稍一转头便对上男生微微俯身对自己展露的绝美侧颜，细碎的刘海打在男生光洁的额头上，带着笑意的深邃眼睛下是男生高挺的鼻梁。因为身高的差异，女生一眼便注意到男生侧面扬起微笑弧度的薄薄的嘴唇。 距离太近，男生衣领中飘出的薄荷味清香充斥鼻尖，以至于女生霎时晕眩，胸腔里心跳愈发加速起来。背部传来男生宽厚胸膛轻轻的碰触，苏文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弹。 “没你的事！小屁孩！”宋沅芷看到宋昱促狭的笑容，想到先前宋昱八卦自己和叶亦枫的事，羞涩一笑，为掩饰自己的心虚，勾起手指头便佯装要向宋昱光洁的额头上敲去。 宋昱动作敏捷往苏文身后一躲，成功躲过了宋沅芷爆栗的追击。 “挤着人家小苏文干嘛啊！你看人家都动 弹不得了！”宋沅芷瘪着小嘴说道，心里决定早晚有一天要好好收拾收拾自己调皮的表弟。 宋昱瞥了瞥会议桌到墙边的狭窄距离，再扫视了一圈整个文学社活动室，摆放杂物文件的橱柜、靠门放置的杂物桌……一件件物物什的摆放显得活动室拥挤无比。 男生徒手推了推长长的会议桌，会议桌岿然不动。男生轻笑道：“看来这会议桌的位置需要重新好好设计一下啊！” “没你的事！快回去上晚自习！”宋沅芷摆出了姐姐的威严，嘟着嘴不满地斜睨一脸坏笑的宋昱。 宋昱笑容中带着些许邪气，直直的目光看得姐姐宋沅芷心虚不已。 “哦！遵命！苏文我们赶紧走！”男生一副“赶紧跑、别在杵着当宋沅芷电灯泡”的表情，双手十分自然地攀上女生的肩膀，稍微一带，女生便跟着一起走向了宽阔的地方。 宋沅芷本就心虚不已，被宋昱这么一刺激，羞红着脸便跟着跑去。幸而宋沅芷身材高挑，踮着脚胳膊一伸，眼疾手快便勾着宋昱的脖子，微微使力迫使男生弯下腰来。 “臭小子！叫你笑话我！”宋沅芷气鼓鼓地收拾自己弟弟，还不忘压低了声音偷偷瞥向留在会议室整理会议文件的叶亦枫。 叶亦枫一边整理着会议文件，眼角余光关注着在一旁打闹的两姐弟，嘴角扬起宠溺的笑意。 “不敢了！不敢了！我错了！姐！姐！”宋昱笑意很深，忍着爆笑的**向姐姐求饶道。 “哼！敢笑我！”宋沅芷轻哼着放开了宋昱，转而坏笑着伸手往男生细嫩的脸上捏了又捏，故意把男生俊秀的脸庞捏成变形的模样，“臭小子！你现在名声大了啊！连我们高二年级好多女生都讨论你啊！” 苏文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这俩姐弟感情真好！ “你看看我姐！好暴力一女的！苏文你以后跟着她可得小心了！”宋昱转头一本正经地朝苏文说道，不满地揉了揉自己被捏痛的脸，“讨论我做什么？” 宋沅芷白了宋昱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一眼，“小屁孩快回去吧！” 宋昱坏笑着又看了眼叶亦枫，“得嘞！” “你们俩姐弟感情真好啊！”苏文由衷地感叹道。 “哈哈！她的小心思被我看破了！瞧她欲盖弥彰的！”男生出了门依旧笑个不停。 苏文眼神八卦起来，“是说沅芷学姐和叶亦枫学长吗？” “不然嘞？”宋昱看向女生，嘴角的笑容透着意味深长的气息，“他们俩也就隔着一层窗户纸了！” 苏文眼里闪动着欣喜的光，似羡非羡道，“真好！” 除了语文课代表的工作，如今苏文多了一项编辑部副部长的职责。 一个月四个星期里，前两个星期负责协助宋沅芷征稿，后一个星期负责召集编辑部小组成员一起修改稿件，最后一个星期编辑部便没有太多其他事项，而每周照旧上交一篇原创文稿。苏文对于文学社的各项事务，总是乐此不疲而又精益求精地完成。 新学期于是便在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中开始了。 开学第一周，课尚 未上满五天，截至周五，2月14日，恰逢这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开学不满一周，便迎来新学期的第一个节日。连着周末，学生们一共有三天假期。 2月14日西方情人节这天，也即是传统的元宵佳节，博德中学的学生们为节日欣喜雀跃着。一大早便离开学校各回各家，之所以前一晚没有回家，是因为学校要求元宵放假前一天晚自修照常进行。 章筱栎和谢莹莹同往常一样早起，两个人欢欣雀跃地结伴回家去了。 宿舍里只余下苏文和柳川二人。 前一天章筱栎一脸诚恳地邀请苏文去她家过元宵节，苏文想着她一个外人，去别人家过节，横叉入他人家庭，破坏了人家阖家团圆的氛围，便坚决地婉拒了章筱栎的邀请。 许乐秋也曾邀请苏文去尹家小住几天，回忆起一个多月前，第一次去尹家共度元旦的记忆，饭桌上大气不敢一出，尴尬的记忆再度涌上心头，苏文倒吸了一口冷气，说什么也不要在节假日去别人家里过节了。 住习惯了学校，以宿舍为家也并不是不好。 “柳川，一起去食堂吃早餐吗？”苏文看向隔壁床位的柳川问道。 早上睡了个懒觉，七点半校园里传来学生们放假回家的热闹声响，两个在床上睡懒觉的女生再也躺不下去了。 其实早在六点半，章筱栎和谢莹莹两个大大咧咧的女生起床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搞出来乒乒乓乓的动静，苏文和柳川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好不容易放了假，待在温暖的被窝里赖下床也无妨。 柳川冷淡的脸庞一幅漠然的神情，眼睛里却明显闪现了欣喜，只见她小心翼翼道，“嗯……好啊……” 果然，柳川同自己一样，是个外冷内热的女生。外表的冷漠实际上只是孤独的内心外在的表现，她也许不懂得如何主动向他人示好，不懂得笑脸迎人，不懂得嘴上甜言蜜语哄他人开心，内里却藏着一颗真诚的心，只要他人对她一分好，她心里便记下十分的好来。 对于自己的同类，苏文对柳川每一个小心翼翼暗藏欣喜的表情，便能了解到对方心中所想。感同身受，对于有过相似经历的两个女生而言，的确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并肩行走在学生公寓前往食堂的路上，苏文脸上洋溢着笑容，主动照顾着柳川敏感的心性，有一搭没一搭地同话少的女生聊着天。 “今年日子好巧啊！”苏文笑容满面地看向柳川，“2月14日本来是西方情人节，结果碰上了咱们的元宵节！” “嗯。”柳川浅浅地回应着苏文的聊天。 果然，同章筱栎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苏文人也变得活泼起来，曾经少言寡语，如今也变得爱开口说话。哪怕被谈话的对方冷落，苏文也不觉懊恼，反而更努力地寻找聊天的话题，带动两人间的气氛来。 女生脑海里正绞尽脑汁地寻找搭话的话题，柳川悠悠地补上了一句，“食堂今天应该会卖汤圆。” 苏文暗觉惊喜，脸上笑得更灿烂了，“那咱们去吃汤圆！” “嗯，好！”柳川笑着回应，神情已不似先前的拘谨。 第九十二章：敞开心扉 元宵节这天的食堂一早便热热闹闹的，干净整洁的食堂里洋溢着节日热闹的氛围，食堂的大电视屏幕里播放着元宵节特有的广告，喜庆的音乐声混着食堂里各色的声响，显示出节日里独有的味道来。 许多家在省城的学生一早便离开学校赶回家去，同时也有很多学生不急不忙地在食堂吃着早餐。趁着元宵节日的氛围，来食堂吃早餐的学生大多端着碗汤圆。 苏文和柳川也各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精致的陶瓷白碗里，白色的雾气如仙境中雾气缭绕，盘旋在一个个白乎乎圆滚滚的汤圆上方。 一个个汤圆小巧玲珑，做工精致，个头又圆又小，白白嫩嫩的模样看着便十分有食欲。 “我的是黑芝麻馅的！柳川你呢？”苏文或许是被节日热闹氛围影响，笑得尤为开心。 柳川柔柔地笑了起来，“花生馅的！” 在开动之前，苏文手执汤勺，从自己碗里捞起几个芝麻馅汤圆，便亲切地放至柳川碗中，“给你尝尝黑芝麻馅的！” 柳川受宠若惊，一双幽怨的眼睛里源源不断流露出感动来，嘴角却由衷地勾起笑意。 一点点示好便让长期孤独的女生受宠若惊，最缺爱的人往往最容易满足。就好比儿童时代得到一根棒棒糖，便能开心雀跃得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那你也尝尝花生馅的！这样我们就吃到两种馅的汤圆了！”柳川头一回表现出热情来，那是对苏文善意的主动示好表示的回应。 在开动之前，两个女生互相分享了彼此不同馅料的汤圆，拘束的陌生感一点点被温暖的友谊代替，曾经陌生的同学也一点点拉近了距离。 实际上，性格孤僻却渴望温暖的女生最容易被他人主动的示好所感动，他人一点点的付出都能被孤单的女生当作无比的馈赠，进而感恩戴德地回以更多的热情。 最缺爱的人最容易满足，你给她付出一分，她便对你回以十分。如果付出一分的人假心假意，为了得到对方十分的回报虚以委蛇，那么到最后伤心的仍旧是渴望以十分的回报换得友谊的那个人。 外冷内热的女生即是如此，她们常常害怕付了一颗真心，以至于把自己关在幽闭的笼子里，以为冰冷的外壳是自己对抗外界伤害的坚硬铠甲，殊不知，竖起的藩墙只是隔绝了与外界的接触，对某些温暖的渴求将以适得其反的效果加倍翻涌。一旦打开心门，付出全心全意的真心，当失望来临，自以为坚硬的铠甲早已无法给以保护，失意情绪的杀伤力将成倍袭来。 这样的女生，同时也最容易放松对他人的警惕，最容易对人敞开心扉。 人们常常习惯性地认为每天说说笑笑亲密玩闹的人之间，更容易成为无所不谈的朋友，殊不知此类人之间真诚的付出永远比维持表面的欢乐要少得多。 人与人之间的磁场一定程度上决定着人际交往的走向，磁场相同或相似的人以其契合度更容易走到一起。 元宵节这天，苏文和柳川短短接触下来，两人同时真切地感受到彼此间磁场的相似，以至于一时间生出相见恨晚的错觉。 在校园里闲逛着，苏文心情愉悦地问道：“柳川，你家是在哪 个县的啊？” “永新县！”柳川声线轻柔，低下头补充道：“不过我家是在县城的一个农村里面……” 捕捉到女生眼里自卑的怯意，苏文安慰地说道，“我老家也是在农村啊！永新县离我家还不远嘞！” 柳川看向苏文，抿了抿嘴角，眼里露出感激的笑意，“你家是文西县吧？” “你怎么知道？”苏文睁大了眼睛，一瞬间疑惑不已。 柳川笑意更深了些，“上学期你自我介绍时说过，我一直记得……” 苏文感动不已，看向柳川愈发觉相见恨晚，“想想真不容易，咱们从小县城考进了博德！” “虽然一开始在尖子班排倒数！”柳川接着苏文的话自嘲地笑了笑，语气却是活泼而轻快的。 “不过现在文理分科了，以后不用学理科了！会轻松很多的！” “嗯！” 一路上说说笑笑，两个女生并肩一起回了学生公寓。无话题可说时，两人安安静静的，很反常地竟不觉尴尬。 柳川低着头盯着脚下的楼梯，冷不丁地变问道，“苏文？” “嗯？”女生闻声转过头来。 “你，为什么会跟我玩啊？”柳川眼神闪烁，瞳孔中流露出悲伤的神色，“班上女生……就像谢莹莹，她们都不喜欢我的……” 苏文怔了怔，为什么会想要和柳川成为朋友呢？ “这有为什么吗？”心里问出那个问题时，苏文同时不假思索地回答了柳川的问话，“她们可能是因为你不喜欢说话吧……其实我跟你也差不多！” “没有，你人缘比我好多了……你至少不像我这样……”柳川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低下头不愿让苏文看到自己眼里流动的悲伤，“更何况，班里还流传着我的一些不好的事……你主动找我聊天，我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是说……偷东西的事？”苏文不由得小心翼翼起来。 “你听说了？”柳川眼里一滞，连忙看向女生确认地问道。 打开寝室门，苏文面对面望着柳川的眼睛，“嗯，但我并不相信啊！我更想听你解释！” 话匣子一打开，两个相见恨晚的女生坐在一起，敞开心扉地聊起天来。 “我能怎么解释？我百口莫辩啊！”柳川两眼呆滞，说起伤心的往事时心中仍旧翻涌着无尽的委屈和痛苦。 对着苏文，柳川却能把自己一直不愿触碰的事情说出口，“上学期分的宿舍，其他几个人都是城里的，周末她们也都要回家，就我一个人在宿舍……有人丢了东西……还丢了钱……我经常独来独往，而且周末都在寝室……她们就怀疑是我……” 苏文听着柳川断断续续的描述，只感到自己心下撕开了口子一般地疼，被误解被排挤的屈辱，她懂。 “可是，不是你不是吗？” 柳川低垂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她们一口咬定了，我没有办法……” “你的感受，我真的明白……”忆起心酸的往事，苏文眼里也露出同样的悲伤，“我初中的时候也一直被班上女生排挤呢，初三的时候，宿舍同寝的女生，她们也冤枉过我是小偷……” 柳川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望向苏文，“怎么会……” 经历过同样屈辱的两人，其实比任何人都明白，那种被女生群体误解、排挤甚至打压的事，在闭塞的小县城是多么常见……一切排挤的原因，只因为你不合群。可是不合群，就得受到群体的排挤？ “后来她们查出来小偷是谁了……”苏文苦涩地笑了笑。 柳川不假思索便说道，“就是那些女生里的其中一个吧？” “嗯，”女生视线开始模糊起来，陷入了回忆，“那个真正的小偷，她还在那些女生里添油加醋讲我坏话，宿舍里所有女生都认定了我是小偷，每天都用鄙视的眼神看我，在我背后中伤我……可笑的是，真正的小偷竟然没有丝毫愧疚，借着大家都以为我是小偷时，肆无忌惮地偷东西……但也因此，她暴露了！” “那，她们有向你道歉吗？”柳川心中一痛，其实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没有。” 在听到肯定答案的一刹那，柳川眼神闪烁了一下。本以为自己被排挤的经历够悲伤了，没想到苏文经历过的更令人窒息。 苏文反而释怀地笑了笑，“还好都过去了，现在我们都有了新生活！” “嗯！我们要过好新生活！”柳川像是对苏文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哎呀！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其实我跟你说这些事，是想告诉你，那些不开心的经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陷在痛苦的记忆里开始不了新的生活呢！”苏文一扫胸中的不快，重新被乐观的思绪填满。 如今的生活正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上走，她有了几个好朋友，拥有自己的小圈子，苏文已然很满足。 “谢谢你，苏文！”柳川感动万分，一双忧郁的眼睛里闪动着晶莹的泪意。 “柳川，其实我很久以前就注意到你了，只是那时候我们都不太说话，一直也没什么机会找你聊一聊。”苏文无限感慨地说道。 “其实我何尝不是呢。”柳川欣慰地笑了起来，“上学期刚开学那会，看到你上台作自我介绍，你和我一样不敢往台下看，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我就觉得我们俩特别像！” “我一直也觉得我们俩有很多相像的地方！在这样的大城市，其实真的蛮难找到一个和自己相像的人呢！”苏文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望着柳川的眼神充满了真挚，“好多次都想告诉你，我跟你一样，不合群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也可以融入这个集体！” 柳川笑容里开始有了暖意，“你现在不是挺合群的么，也有自己的小团体了！” “那是因为交到了好朋友啊！因为有他们，我改变了很多！” 苏文欣慰地补充道，“所以你也要努力走出人际交往的困境，多交交朋友！这样你也会变得更开朗的！太忧郁了真的不好，我懂你的感受！” “可是……真的可以么？”柳川轻轻咬了咬唇，闪烁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自信，“我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孤僻成性，我自己都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了……” “你要相信！你可以的！”苏文精神振奋地鼓励道。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朋友！” 第九十三章：小团体闹不合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朋友！ 这是柳川十几年来听到的最动人的告白。 遍布阴霾的天空仿佛豁开了一个口子，那里有明亮的光线照了进来，瞬间驱散了一处阴霾，带来黎明前黑暗中的曙光。 “苏文，谢谢你。” 千言万语在心头，柳川好似如鲠在喉，一时间感动无以复加，竟不知如何组织语言来表达这感谢。 苏文看着柳川忧郁的双眼中满含着泪意，胸中激荡着万千话语，却只化作一句简单的“谢谢你”。 看着她，苏文就像看着另一个自己，不禁悲从中来，心疼不已，郑重地握了握柳川不安的双手，期冀给她带去些许鼓励。 三天的假期里，苏文同柳川形影不离。三天接触下来，两人的友谊迅速升温，以至于常常有种老友的错觉。 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看着对方都仿佛看着另一个自己，性格中有太多相同点，过去的经历也大多能够感同身受，聊起天来毫无芥蒂。两个同样坦诚的人结为朋友，视彼此为难得的知己，知心朋友大抵如此。 所以当章筱栎和谢莹莹在家里度完假期，回到宿舍发现苏文同柳川愉快地聊着文学名著时，两个孩子气的女生纷纷睁大眼睛傻了眼。 柳川浑身不自在起来，像小偷被撞破偷盗之事一般，灰溜溜地马上从苏文书桌旁逃似地回到自己座位上，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筱栎！谢莹莹！你们回来啦！在家玩得开心吧？！”苏文不觉不妥，满面热情地冲回到宿舍的章筱栎、谢莹莹两人打招呼。 章筱栎疑惑了一瞬，看到苏文笑容，马上绽放了灿烂的笑脸，一蹦一跳朝苏文跑去，“苏文！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哟！” “什么好吃的啊？”苏文一脸惊喜的笑意。 谢莹莹愣在原地，一会看了看座位上安安静静的柳川，一会看了看同章筱栎说笑的苏文，眨了眨眼睛，迷惑不已。 柳川在场，谢莹莹纵然再疑惑不已，也不能当着她的面问个清楚。陌生的同学间一旦起了某种由来已久的误解，面对面相逢都是件尴尬连连的事。 周日晚上照旧上晚自习，原本结伴同行的几个人准备一起去教室，苏文无比自然地朝柳川喊了声：“柳川，一起去教室吧？” 宿舍里场面一度尴尬，柳川僵在原地大气不敢一出，苏文意识到情况不对咬着唇左右为难。 很显然，苏文太过于天真，远远忽略了女生之间厚重的隔阂。她以为只要柳川愿意主动融入集体，女生们便愿意接受柳川。 章筱栎向来有什么说什么，疑惑不解地便问道：“苏文，你怎么了啊？以前不是不跟柳川说话的么？” “我……” 苏文本想回答“我想和柳川做朋友”，一句话还未说出口，只见谢莹莹脸色难看地扯了扯嘴角，双腿已经往门口走去，“那以后你们一起吧！我先走了！” “谢莹莹你等我啊！”章筱栎着急地跺了跺脚，急急喊道，一边又看了看苏文，“你到底是干嘛啊！怎么才几天，你就变得这么反常！” 苏文微皱着 眉，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苏文你跟她们一起吧，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说罢，柳川失魂落魄地逃出了寝室，只余下苏文和章筱栎面面相觑。 一句客套的感谢，把三天来苏文同柳川之间一见如故的友谊推向了陌生的顶端。苏文心中一痛，不明白为何局面会变成这副破败不堪的样子。 “苏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脸笑脸盈盈的章筱栎也皱起眉头来。 苏文眼底流露出悲伤的神色，“你们，就这么不能接受柳川么？” “我们究竟为什么要接受柳川啊？”章筱栎一脸激动道，“我们几个人一起，不就挺好的么？” 苏文一脸认真地解释，“其实柳川，她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这几天我跟她相处，我觉得她只是性格比较内向不爱表达而已。我问过她以前班上女生说她偷东西的事，她说她没有。” “苏文你真是太天真了，她说没有就真的没有吗？说不定只是博你同情呢？”章筱栎奶声奶气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说道，“她以前被那么多人不喜欢，肯定是她有问题的！” 见惯了章筱栎无厘头的样子，苏文忽然不习惯章筱栎一本正经起来。 “没有的吧！我觉得柳川人挺好的！她总是一个人，得多孤单啊？我跟她真的很像，以前我也是她那样，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也不喜欢说话，整天闷闷不乐的。我也很长一段时间遭受女生们的排挤，我很理解她的感受！我是因为上了高中遇见了你们，我才变得开朗的！” 苏文一句不停说了一通，见章筱栎皱着眉头听着似乎在思考，仍旧努力为柳川争辩： “我们就不能帮一帮柳川吗？你们对她的成见太深了，应该放下成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柳川，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看看她是不是真如那些女生所说的那样不堪！再度同班甚至同寝，也是一种缘分不是么？她其实很孤独的，如果有了朋友，一定就会变得开朗的！” 章筱栎脑袋里嗡嗡嗡一团乱响，不耐烦地用手堵住了耳朵，不愿听苏文唐僧似的“念经”。 “苏文你是巨蟹座吧？母爱这么泛滥！！”章筱栎瘪着嘴已经无力吐槽，耳朵里嗡嗡嗡地回响着苏文洗脑的话语。 “啥？”苏文懵懵懂懂，眼里一片一看便望得到底的真挚，“我不知道我是啥星座啊！” 章筱栎嘟了嘟嘴抱怨道，“我看你就是巨蟹座！” 苏文眨了眨眼睛，一脸懵神的样子。 “苏文你生日是几月几号啊？”说到星座，章筱栎一脸激动的笑意，忽然转移了话题，对苏文的生日好奇起来。 “6月24号啊，怎么了？”苏文仍旧懵懂。 “哇咔咔！果然就是巨蟹！”上着教学楼楼梯，章筱栎激动地跳了跳，在走廊上骄傲地昂起了头，一脸孩子气的得意，“我真聪明啊！这都猜到了！” “巨蟹座是什么星座？”苏文成功被章筱栎带偏，前往教室的走廊上，好奇不已地问章筱栎。 章筱栎孩子气地轻哼一句，“巨蟹座就是你啊！母爱泛滥的家伙！” “母爱泛滥？我有吗？”苏文倒吸了一口凉气，被章筱栎说得愈发糊涂起来。 “哈哈～我缺母爱，给我来点么？” 身旁忽地响起男生爽朗的笑声，把女生神游的思绪带回现实。 瘦高的男生从班级教室里走出来，眨了眨那双晶亮的眼睛，看着对面叽叽喳喳的小女生，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原来苏文你是巨蟹座啊哈哈！” “啊，不知道哦！筱栎说我是！”苏文傻呆呆地回道。 “什么叫我说你是啊！你6月24号的生日，本来就是巨蟹座嘛！”章筱栎不满地嘟了嘟嘴，孩子气地轻哼了句，“还跟我狡辩呢！就是母爱泛滥的星座！” 苏文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宋昱看着苏文傻傻的模样只顾着笑。 章筱栎脑回路清奇，一瞬间想到宋昱的星座，大大咧咧便问：“啊！班长！你是什么星座啊？” 宋昱神秘兮兮地笑了笑，眨了眨眼睛一副要告知的样子，章筱栎睁圆了眼睛期待不已，结果男生说出口的话却截然相反。 “不告诉你！” “哼！你们都欺负我！”章筱栎气哼哼的，鼓着腮帮子赌气。 “哈哈哈～”宋昱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哎，不过话说，柳川跟你们同寝是吧？” 苏文答道，“是啊，我和筱栎、谢莹莹、柳川同寝，怎么了？” “嗯，也没怎么，刚刚看柳川不太对劲，”男生面容平静下来，似在思索些什么，“她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哭得很伤心的样子！额，很诡异的是居然还没有声音！要不是因为看见她肩膀一耸一耸，有微微的啜泣声，我还以为她在睡觉呢！” “啊？”章筱栎睁圆了眼睛，惊得嘴巴里可以放下一颗鸡蛋。 苏文满脸担忧的神色，望了望章筱栎，“怎么会这样？” “所以我问一下你们啊，如果是同学情绪不好，或者是家里有事情，可以多关照一下！” “嗯，我知道了。”苏文点点头，眼里尽是担忧。 男生察觉到不对劲，但也没有多问，“那，我先走了！去1班有点事！” “嗯。”女生心不在焉地回答男生。 “筱栎，我就说嘛！其实柳川她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就是太孤僻了点，她很孤独，内心也很脆弱的！” 倚着教室走廊栏杆，苏文望向对面的楼层，眼神的焦点却不知聚在了何处。 “其实我不是母爱泛滥啦！我只是觉得，看到她就想到了我以前，我以前不也是那样么，孤僻，内向，不爱说话，可是筱栎你，你不也接受了我么？” 章筱栎嘟了嘟嘴，“可是那不一样啊，你跟柳川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了？”苏文疑惑地看了看章筱栎，“我觉得我跟柳川有太多的共同点……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是另一个我自己……”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不一样啊！” 章筱栎抓了抓脑袋，眼里尽是纠结的色彩，她这个无厘头的小女生向来不喜欢思考那些复杂的问题，干脆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第九十四章：雨过天晴 无论如何，苏文段然不会因女生们对柳川的排挤，放弃柳川这个一见如故的朋友。 人生在世，能遇见彼此惺惺相惜的朋友，实属不易。她，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苏文眼神愈发坚定起来，“我挺喜欢和柳川做朋友，我想帮助她走出来！” 本以为章筱栎将气呼呼地说出孩子气的话语，却没想到章筱栎表现出难得的体贴来。 “嗯！你想和柳川做朋友的话，我可以支持你！我也可以跟她做朋友！反正，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嘛！” 想清楚后，章筱栎觉得脑中一团乱麻终于理清，瞬间豁然开朗，“我们好好劝劝谢莹莹就是了，谢莹莹可能误会更深些！” 苏文惊喜万分，感激地看着章筱栎，眼里似乎闪烁着泪光。 章筱栎转了转眼珠子，仔细想了想，“其实这么说来，我也说不出以前我为什么不太喜欢柳川，可能我有点跟风吧！也可能是大家都误会了柳川吧！” 苏文眼眶一热，“筱栎你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哼，那是！我可是贴心的暖宝宝！”章筱栎孩子气地嘟着嘴，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转而拉住了苏文的手臂，往教室走去。 “走吧！好好安慰她！” 苏文吸了吸鼻子，对章筱栎一贯孩子气的性格刮目相看起来。 回到座位上，柳川已经平复下心情，书桌上打开了一本英语课本，低头久久地发着呆。 “柳川……”苏文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柳川闻声向左边座位的苏文微微侧过了头，但因不愿对方看到自己脸庞极力低着头。 苏文咬了咬唇，担忧不已，“你哭了？” 为了否认自己哭了的事实，柳川本能地开口，“没有！” 浓重的鼻音和沙哑的嗓子却暴露了她大哭过一场的事实。 苏文伸出手去握住了柳川细瘦的手，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啊。” 柳川身子僵硬着，留恋着手背上苏文手掌心的温暖，她没有把手抽开。好不容易获得的友谊，她不想轻易放手，更不想口是心非地推开。 只是为何命运弄人，是她做错了什么，老天连朋友都不给她一个？好不容易遇到了真诚相待的朋友，却要被排挤她的女生阻拦，陷朋友于两难的境地。为什么？ 柳川紧咬着牙，红肿的眼眶却十分不争气地湿润起来，任她如何眨眼将泪水逼进眼里，晶莹的泪珠仍旧簌簌掉落。 “哎，柳川，你别哭呀！” 看到柳川再度落泪，苏文和章筱栎都慌了，面面相觑着不知如何是好。 恰逢宋昱回到了座位上，苏文不知所措地望了望男生，一手握着柳川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柳川瘦小的背部，这模样倒真的像母亲安慰孩子的样子。 巨蟹座么？母爱泛滥的星座么？生日在6月24号么？ 呵呵。 男生笑了笑，一进教室却也注意到柳川低着头眼泪却止不住滑落的模样。 似乎每次注意到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女生，她每次都是在哭泣。 女生握着柳川手掌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道，祈求通过手心传递给脆弱的女生勇敢的力 量。 章筱栎急急忙忙回过头去，书包放在腿上，抱着书包一阵乱掏，一颗小脑袋都快埋进了大大的书包里，终于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中找到了她想找的东西。章筱栎露出她孩子气的笑容，两只手分别抓着，转过身便伸向柳川。 “柳川！给你！” 手未到，声音却先到了。以至于章筱栎双手伸向柳川书桌时，恍然间看到了一只拿着一包纸巾的指节修长干净漂亮的手。 比章筱栎早一步伸出手的，却是柳川右手边过道上身形修长的男生。 柳川紧咬着嘴唇，可是决堤般的泪水却奔涌而出，仿佛誓意要把压抑了许久的眼泪全部流光才罢休。 手背上传来苏文手掌心的热量，背上有一只手轻轻拍着自己，那也是苏文吧。可是越安慰，眼泪越想流个不停是怎么回事？ 从前没有人安慰时，柳川死死咬紧牙关，坚持不哭。可是有人安慰了，柳川愈发想要哭个不停。 从没有一个人如苏文那般握着自己的手、轻拍自己的背，安慰哭泣的自己。哪怕是自己最亲的母亲，也从未对柳川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 人生中第一次得到如此殊荣，柳川竟恨不得把所有委屈都化作泪水哭出来，将它从压抑得太久的痛苦心室一概排出。 模糊的视线里先是从右边出现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再是从前方伸来的两只肉呼呼的小手。那青青的一团糊影是什么？那红色的一团糊影是什么？ “呐，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压抑着自己！” 耳旁响起男生异常动听的嗓音，眼角余光瞥见男生立在自己右手边过道上的细长身影。柳川头又低了低，不愿让王子般的男生看见自己眼泪簌簌滑落的窘迫模样。 太糗了，每一次被他注意到，她都是如此落魄的形象。 “别咬嘴唇了，别再把嘴唇给咬破了，哭出声来吧，我们都不会笑话你的！”宋昱站在一旁，右手仍旧举着那包面纸巾。 见咬着嘴唇忙着哭泣的女生一动不动，男生干脆撕开了纸巾包装袋，发出嗒的一声脆响，从里面抽出一张纸便伸向女生的手。 “给，擦一擦眼泪！” 另一只苏文没有握着的手，搁在书桌上的右手，手掌心里静静躺着男生塞来的纸巾。 男生往默默哭泣的女生手里塞纸巾的动作十分轻柔，几个手指头仍旧不小心碰到了女生柔软的手掌心。 痒痒的，那触感如触电一般直直传到女生心脏的位置。 泪水不知不觉竟然停了下来。 “哇靠！这是怎么了？宋昱，你怎么欺负人家小姑娘了？我要跟廖云举报你！” 邓家明一来到教室，便看见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柳川眼泪簌簌流下，而自己的同桌兼班长的宋昱一脸温柔的笑意，给哭泣的女生递纸巾。 “去你的！别胡说！”宋昱尴尬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呢！你别大呼小叫的！” “肯定是被谁欺负了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谢莹莹刚来到教室里，看到柳川一脸伤心的样子，那簌簌而落的大颗大颗泪珠，莫名刺激到了谢莹莹。 哭什么哭？就她柳川会装柔弱装可怜？ 她谢莹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自己人缘不好，还赖上她谢莹莹了？ 谢莹莹越想便愈发来气，坐在座位上却坐立不安。谁曾想，邓家明却一语道破天机。 “谁欺负她了！我可什么都没说！”谢莹莹心里憋着一口气，冲着邓家明撒火道。 “哟哟！我可没说是谁欺负人家柳川哦！谢大脚你自己倒好，还主动承认了！说说，你是怎么欺负人家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的？！” 邓家明反语连篇，一脸欠揍的表情。 谢莹莹白了邓家明一眼，若此刻眼神会杀人，谢莹莹想用自己眼神把邓家明千刀万剐了。 “我可没有！” 柳川一边用男生塞到自己手里的纸巾擦着眼泪，一边用她沙哑的嗓子喊道：“别乱说了，谢莹莹没有欺负我！谁也没有欺负我！谢谢你们的关心！” “听见了没！死邓家明到时候别又冤枉我，到处说我欺负人了！”谢莹莹如释重负，心底却莫名生出了几许愧疚感。 晚自修开始前，教室里同学大部分已经来齐，周围有多少双看热闹的眼睛，谢莹莹数不过来，更不希望自己被他人乱传谣言，徒增口舌之战。 如今担心的不是柳川这个阴阳怪气的女生，而是大嘴巴大喇喇的邓家明。 “谢大脚”的外号自打开学初被邓家明叫了出来，周围的新同学无一不知道“谢大脚”便是谢莹莹。谢莹莹被邓家明气得半死，如今还要担心起邓家明传播她谢莹莹欺负女同学的谣言来。 “柳川！这个给你！”前座的章筱栎一脸真诚的笑意，两只小手分别拿着一个东西，献宝似的递在柳川面前。 一手是一包面纸巾，另一手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一根红色包装纸的阿尔卑斯草莓味棒棒糖。 “谢谢……”柳川怔了怔，对于章筱栎主动的示好惊喜万分，“纸巾……刚刚宋昱给了我，棒棒糖……” 棒棒糖，你自己吃吧。 “那，棒棒糖给你吃！”章筱栎婴儿肥的脸上洋溢着孩子气的笑容，圆圆的大眼睛流露出真诚的笑意，“吃糖糖心里会甜甜的哦！”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草莓口味哦！特别甜！” 苏文被章筱栎幼稚的举动逗笑了，却也无比感动章筱栎做出的让步。 再没有拒绝的理由，柳川红肿的眼睛感激地望着章筱栎笑容满面的脸庞，接过女生递在手边的棒棒糖，勾起了一抹浅淡的微笑，“谢谢你。” “柳川，你好些了没？”苏文凑近来观察柳川哭得红肿的眼睛，愧疚不已地说道，“是我不好，不应该那么仓促……” “跟你无关啦，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自己太脆弱了……”柳川吸了吸鼻子，笑着对苏文说道。 如果不是苏文，也许柳川将一直把痛苦的思绪堆积在心里，便也不会有这一次痛痛快快发泄情绪的机会了。 流过泪后，先前困扰着柳川的种种难题，如今也变得不再是难题。每哭一次，每发泄一次痛苦的情绪，心室堆积的垃圾便清理了一次，宛如雨过天晴，内心一片宽敞明净。 支撑着自己前进的力量也更强大了些，哪怕一切恢复如初，柳川相信，她也会比从前的自己更勇敢。 第九十五章：不同的形态 青春期的少女谁没有一个敏感的内心？有人表现出蛮横，有人表现出纯真，有人表现出沉默，有人表现出幽怨……无论是何种体现，青春期内心敏感的少女们，无一不憧憬着温暖的美好。 长大后养成了孤僻忧郁的性格，苏文没有错，柳川亦没有错。 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枝繁叶茂，或者杂草丛生，各色各异的经历带来独一无二的风景。 明媚的，轻快的，受人欢迎的，光彩照人的少女。 忧郁的，沉重的，躲在角落里的，沉默寡言的少女。 任何一种形态都以原生土壤为根基，她们在那里生长，长成千姿百态的花儿。无论是娇艳或黯淡，任何一种形态都是独一无二的风景。 苏文看着柳川大哭一场后逐渐平静了下来，心中煞是欣慰。 忽地想到一年以前，那一个火红色夕阳染透小县城天空的傍晚。苏文被宿舍女生中伤到无以复加，周五下午放假回家，一个人失魂落魄地骑着单车去往县城的家中。 脑海里反反复复盘旋着宿舍女生中伤自己时恶意满满的话语，拥挤不堪的心室喧闹不已。 痛苦到了极致，以至于对于周围景象了无感观。苏文双眼呆滞形同机械地踩着自行车，马路上来来回回的汽车公交车货车都成了一个个会移动的糊影。 心痛到无以复加，失神的双眼直到迎面撞上对面自行车座上眉目清秀却一脸惊恐的男生时，意识猛然清醒，恐惧却瞬间紧握住心脏。 两车相撞，苏文处在下坡的路段，整个人随着自行车冲下了坡段。幸而双手惊惧间死握着车把手，自行车以不可阻挡的冲击力向马路上摔下时，苏文手掌着地，膝盖被摔得生疼。身体的疼痛让女生久久无法起立，也是那钻心的疼痛，女生暂时忘却了学校里积郁下的种种苦楚。 受害者是班上新转来的外省转校生季鹤鸣，男生也摔倒在地，情况却不如冲下小坡段的苏文严重。等到男生从地上爬起来，扶好自行车，一脸担忧的神情跑向摔倒在坡下久久不能动弹的苏文，苏文死死咬着牙关，忍着右腿膝盖上钻心刺骨的疼痛，顽强地站了起来。 季鹤鸣目瞪口呆地望着一脸倔强的苏文，苏文淡漠的脸庞露出愧疚的神色，留下一声“对不起”，一瘸一拐推着自行车离开，留下男生傻呆呆地站在原地。 回到家中，苏文不顾身体上的疼痛，瘫软在地上，终于放肆地号啕大哭起来。一个人哭得歇斯底里，一整颗心都在痛楚的撕裂中颤抖。哭了很久很久，直到感觉全部的眼泪快要流干，苏文停止了哭泣，找到备用的医药箱替自己清理伤口。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一种生物，你不去经历某种极致，便不知道自己能够承受的极限在哪里。 当然，苏文能够承受的痛苦的极致，并不止于那个傍晚歇斯底里痛哭所发泄的痛苦。 痛哭过后，释放完所有积郁已久的伤心失意，女生反而重获了新生，拥有了打不死的小强一般的力量。 苏文相信，柳川经过这一番痛苦的发泄，也能如曾经游走在崩溃边缘的自己 一样，歇斯底里发泄过后，重获新生。 很显然，柳川发泄完积郁已久的消极情绪，整个人明显也轻松了许多。 晚自习结束后，苏文和章筱栎等待柳川一起回寝室，谢莹莹一早猜到这局面便主动与其他同学结伴同行。 许乐秋在课间听苏文简单说过柳川的事，对于新伙伴的加入并不太在意。 四个人走在一起，苏文为了更好地照顾到柳川，主动同柳川走得更亲近一些。下楼梯时四个人并排太拥挤，于是自动分成两人一队，苏文和柳川走在一起，章筱栎和许乐秋走在一起。 这明显是一个奇异的组合，尚未完全融合在一起的四人小团体，其中三人皆因一人而聚齐，难免有些强扭在一起的不适感。 苏文意识到连接这奇异组合的纽带竟是自己，忙不迭地受宠若惊起来。 许乐秋是苏文相识最久的朋友，苏文自然不必担心冷落了许乐秋。而章筱栎这个欢脱的性格，到哪都不会让自己乏味寂寞，同许乐秋，章筱栎同样聊得欢畅。 柳川仍旧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同苏文走在一起时，全然没有了三天假期里独处时的自在随心。如何让柳川融入人群，这才是最令苏文担忧的事情。 去往学生公寓的校园马路上，四个女生肩并肩走在一起。苏文与章筱栎各站在柳川左右，许乐秋自然同闺蜜苏文站一边。 “柳川，其实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啦！也不要想太多，我们一起玩就好了！”章筱栎晃动着小手，路灯下一脸灿烂的笑容。 “嗯。”柳川浅浅地回应，感激地对章筱栎笑了笑。 “就像我们之前那样就好了！”苏文侧过头看向柳川，“我们这几天不是很愉快吗？放开自己，不要太紧绷着！筱栎和小秋人都很好的！你也可以试着接触下！” “好！”柳川扬起感动的笑容，左右望了望身旁的女生，“谢谢你们！” “柳川你和小文上学期同班是吧？”许乐秋笑容满面道。 “是啊，我们三个上学期都同班！”柳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那时候没怎么说过话！” “你和小文性格是挺像的！都不爱说话！”路灯光的照耀下，许乐秋的笑容温和而带着暖意，“也难怪你和小文比较合得来！两个相像的人也比较容易产生话题！” 柳川抿着嘴笑了，目光中尽是感激地与苏文对视了一眼。 “啊？那我和苏文性格不一样，不也能玩得好嘛！”章筱栎撇了撇嘴，佯装抱怨道。 苏文宠溺地说道，“是是是！你和谁都玩得好！” “完了！苏文是巨蟹座！难怪我喜欢跟她玩！”章筱栎一向神经大条，说出口的话令苏文诧异不已。 “额……怎么觉得怪怪的？”苏文脸上露出复杂的笑意，征求意见般左右看了看柳川和许乐秋。 柳川抿着嘴浅浅地笑了，似乎早已看穿了一切。苏文不解，看向许乐秋，许乐秋亦是捂着嘴偷笑。 “巨蟹座不是母爱泛滥的星座么？”许乐秋暗自解答了苏文的疑惑。 “那怎么？ ”苏文懵了懵神，“我真的有母爱泛滥么？我怎么不觉得啊？” “怎么没有？哼哼！”章筱栎轻哼道。 见苏文仍在懵神，许乐秋再补充道，“小文你不觉得筱栎比较像个孩子吗？” “啊啊！许乐秋你怎么可以酱紫说人家！”章筱栎跳到路边草地与马路隔离带上，气鼓鼓地冲许乐秋说道。 激动之下，奶声奶气的发音把“这样子”几个字说得太快，以至于到了女生们耳中成了“酱紫”，那幼稚的模样和童真的语调，把几个女生都逗笑了。 苏文后知后觉，倒吸了一口冬末夜里的凉气，“不是吧？” 意思是，苏文母爱的气质吸引来了孩子气十足的章筱栎？ “哼！我妈妈也是那么宠我的！” 章筱栎嘟着嘴补充道，转而不露痕迹地横插入苏文和许乐秋之间相隔的距离里，一把抱住了苏文的胳膊，小猫似的靠在苏文肩上，赖皮的模样好似一个粘着母亲的孩子。 “苏妈妈！我就要赖着你！”章筱栎嘟着小嘴奶声奶气地喊道。 “噗嗤……咳咳咳……” 苏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后又被自己口水呛到，边笑边咳个不停。直到眼眶泪花点点，被呛出泪水，苏文努力稳住笑意，“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我可担不起这名号！” “我就要！我就要！苏妈妈～苏妈妈～”章筱栎耍起了赖皮，嘟着小嘴得意地叫个不停。 柳川和许乐秋在一旁看着两人逗趣的互动，纷纷捂着嘴巴笑个不停。 晚自修结束后学生们纷纷攘攘回学生公寓的路上，少女们嬉皮打闹的身影在夜里路灯下异常活泼动人。 苏文用钥匙开了寝室门，三人一回到寝室，只见谢莹莹一个人闷头沉思似的坐在座位上，眉头紧蹙，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谢莹莹一见着三人回到宿舍，正襟危坐起来，却又佯装不经意地瞥了眼她们，微微蹙眉的脸上闪现一丝丝不悦。 柳川低着头怏怏地回到自己座位上，章筱栎则蹦蹦跳跳走向谢莹莹。 “谢莹莹！哼！刚刚居然不等我们！自己一个人跑了！” 谢莹莹轻哼一声，赌气道：“人们人这么多！我怕挤！” “你个子小小的，就跟我差不多！有什么挤不挤的啊！” “谁跟你一样了？！哼！”谢莹莹瞪着大眼一脸鄙视道，“你才矮！你才小！” 章筱栎也不恼，堆着满脸的笑意摇了摇谢莹莹搁在椅子扶手上的胳膊，“哎呀！谢莹莹，你别生气啦！咱们有什么话好好说嘛！” “我能说什么？”谢莹莹蹙着眉头撇了撇嘴，把头歪向一边，气哼哼地说道，“你们要一起玩就一起玩呗！我又没说要阻止你们！我是谁啊？我谢莹莹哪有什么权力去阻止你们？再说，你们怎么样也不干我什么事！我又不是非得跟你们一起！我又不是只能跟你们两个玩！” 局面蓦地紧张起来，宿舍里虽暖意融融，却好似袭来一阵一阵冷风。 苏文和柳川同时感到后背丝丝发凉，神经不由得紧绷起来。 第九十六章：小女生之间 苏文忧心忡忡地看向章筱栎和谢莹莹，而背对着众人的柳川亦是屏息凝气关注着身后的动静。 “幼稚鬼！她们还说我幼稚呢！我看谢莹莹你比我还幼稚！跟个小学生一样！”章筱栎一脸激动，被谢莹莹不屑的态度气得心下火气翻涌。 章筱栎平日里神经大条、孩子气十足的样子，却也和谢莹莹一样，是个一燃就爆的急脾气。两个大大咧咧急脾气的人走在一起，平日里打打闹闹话说多，吵架的时刻丝毫不亚于欢快玩闹的时刻。 原本章筱栎作为苏文和柳川的援军，主动请缨去说服固执的谢莹莹，没想到话未多说几句，刚接触到此行的重点，两个火药桶相互碰撞，眼看着便要引爆来一场激烈的争执。 苏文连忙赶上前去，一把拉住了打算作势回击的章筱栎。 “筱栎！你别激动啊！谢莹莹正在气头上呢，你别火上浇油啦！”苏文用眼神极力暗示气哼哼的章筱栎冷静下来。 筱栎，你可别忘了咱们约定好的事啊！为了柳川，你得冷静下来啊！ 章筱栎心领神会，气哼哼地把头歪向一边。 苏文拉着章筱栎的手，一边看向谢莹莹，一脸真诚而温和的笑意说道：“谢莹莹，你别生气啊！筱栎也没有恶意啦！” “哼！”谢莹莹冷哼一声。 “我们一个寝室的，还都是上学期同过班的人，这样闹不和真的好吗？传出去估计别人都在一旁笑话我们吧？”苏文绞尽脑汁寻找使局面缓和下来的话语，“各自退让一步，大家和和睦睦的好不好？” “你是和事佬，我是挑拨离间的行了吧？！”谢莹莹仍旧气鼓鼓的。 苏文皱了皱眉，眼里露出忧虑的神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要我们几个人好好相处而已……” 章筱栎在一旁忍耐已久，正要发火间，柳川却赶在章筱栎爆发急脾气之前开了口：“你们别吵了！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我伤了原来的和气！” 斜对角僵滞的三人被柳川的话语吸引，纷纷回头看向角落里一直沉默的柳川。 柳川沉静下来，不再畏畏缩缩，也不再怏怏不乐，无比平静地看向对面三个女生，脸上扬起平静的笑意。 “谢谢你，苏文！我会记得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鼓励！我会微笑着面对所有事情的，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悲观了！谢谢你给了我勇气！” 三个女生沉默着齐齐看着柳川，静静听着柳川难得地吐露心声。 “其实是我不好，被别人讨厌，真的不怪别人！我不是个惹人喜欢的人，一直以来，真的蛮多人讨厌我的！”柳川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一直也以为所有人都讨厌我，在人群里小心翼翼，连话都不敢说，可是这也加剧了别人对我的讨厌。谁会喜欢一个畏畏缩缩的人呢？” “但是苏文你，你说想和我做朋友，我很感动，我们都很早地注意到彼此。我们是那么地相似，一样的内向，一样不爱说话，一样敏感，一样多愁善感……不过苏文你比我好了太多太多，你值得拥有朋友们的喜爱……” 柳川原 本平静微笑的眼里氤出了丝丝泪意，脸上的笑容带着某种破碎的失意。 “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我吵架，不希望你们原本亲密的友谊因为我遭到破坏……” 柳川低下了头，两滴泪珠瞬间滑落滴在了运动校服裤子上，悲伤的声线却多了几分坚定，“我也不想当那个破坏别人友谊的人，如果要以破坏别人友谊为前提，那么我退出吧！你们不要吵架了就好！” “柳川……”苏文担忧地看向低着头的女生，一时间思绪混乱，不知从何处理清。 “哎呀！说得这么感伤干嘛啊！女孩子之间，这多大点事嘛！” 章筱栎挥了挥手，奶声奶气的声音打破了宿舍里僵化的局面，“柳川你别说那些丧气话啦！我以前也不好，听多了别人讲你的坏话，也就不辨是非，自以为是地讨厌起你来了！现在想想，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啊！跟你接触虽然不久，我发现你并不是我听别人讲你坏话的我印象中的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柳川抬起头来，眼里泪花点点，“谢谢你，章筱栎。” “是啊，其实柳川真的不是外界说的那样的！柳川只是沉默了点，以前宿舍里传她偷东西的事，我问过了柳川，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其实她挺冤枉的！”苏文词穷起来，心中焦急着，只顾着为柳川解释。 “好了好了！你们别说了！我都明白！”谢莹莹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平时脾气是暴了一点，说话可能比较难听，但我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 谢莹莹看向柳川，眼里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锐气，“在这事上，我也有错，就像章筱栎说的，我也是听多了各种传言，自己倒也没有亲眼见识过，就胡乱讨厌起柳川你来了！” 柳川咬着嘴唇看向谢莹莹，拼命止住想要流泪的冲动。 苏文也跟着热泪盈眶起来，看着谢莹莹一脸感动道，“谢莹莹你真好！” 谢莹莹白了苏文一眼，继续说道：“日久见人心！现在也不能说太早！反正我们该怎么就怎么吧！你跟我们一起，我也不反对！你也别跟我说谢谢，这没有什么谢不谢的！” “嗯！”柳川眼含热泪，微笑地冲谢莹莹点了点头。 “耶！太好了！”章筱栎激动得蹦蹦跳跳起来，突然间断线了似的，跑向自己位置上，“啊啊啊！我带了好吃的过来呢！差点忘了！” “什么好吃的啊？快跟我们分享分享！”谢莹莹如释重负，冲在自己座位上一阵忙活的章筱栎说道。 “当当当当！”章筱栎一脸纯真无邪的笑容，两只小手举着两罐玻璃罐，回过头看向三个女生，“就是这个啦！” 谢莹莹不假思索地问道：“啥啊？” “酸萝卜？”苏文睁大了眼睛，舔了舔嘴唇。 “bingo！”章筱栎笑容灿烂，“这是我老妈独家秘方自制的哟！绝对是人间美味！” 说着，章筱栎陶醉地闭上眼睛，夸张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发出吧唧的声响。 和解之后，宿舍里萦绕着一团和气，章筱栎和苏文、柳川、谢 莹莹分享着自家自制的美食，几个女生笑得一脸欢畅。 虽说先前闹的不愉快随着这一次袒露心扉的聊天化解开来，一时间要接受一个新伙伴的到来，对于谢莹莹来说仍旧不是件易事。 只是改变也微乎其微地到来，至少谢莹莹不再把柳川当作敌对的女生来看待，作为正常的同学兼室友，算不上多亲密，正常的交流倒也自然。 “你们小女生真奇怪啊！”去往教学楼北楼的天桥上，宋昱笑着对身旁的苏文说道，“前两天还闹得不可开交，哭哭啼啼，这几天怎么就变了似的，还有说有笑了？” “我们小女生？”苏文万分奇怪，“班长大人，貌似你比我们小吧？” “哈哈……”男生精致的眉眼带着爽朗的笑意，凑近女生挑了挑眉，一本正经地说道：“其实我100岁了！你信不信？” 女生白了男生一眼，撇了撇嘴道：“那你岂不是天山童姥？” 贯穿南北教学楼的天桥上无比之长，晚自修开始前天桥上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学生亦喜欢在天桥上聊天嬉闹，天桥上热闹得宛如大城市里灯红酒绿的街市。 宋昱自出现在天桥上的那一刻，天桥两旁聊天玩闹的女生们，灼热的视线便没有离开过笑容如春花般灿烂的男孩。 苏文又一次走上了风口浪尖上，身旁的男生对于周围打量的目光丝毫不以为意，苏文却为女生们或惊讶或疑惑或艳羡的目光窘迫不已。 很奇怪，一路跟着被女生们目光注视着，苏文心里瞬间腾起的难为情和自豪感彼此交错着，在心中旋转跳跃持续上扬。 “哈哈～”男生笑意更深了些，那双弯弯如月牙的眼睛闪烁着星辰的光辉，“我是太上老君！” 苏文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走在路上尽量注意自己的姿态，稍微靠近男生低低地说道：“哎！要是你那些小粉丝知道宋昱你是这么幼稚的一个男生，她们得多大跌眼镜啊？！” 男生佯装苦恼的样子，大大的眼睛流露出孩童般的无辜，“那怎么办？你要告诉她们吗？” “哼！你要是敢惹我，我就告诉她们去！”苏文轻哼着，一脸得意的坏笑。 话一说出口，这熟悉的孩子气的语气，怎么像极了章筱栎？果然，平日里待在一起久了，耳濡目染之下，连苏文这一本正经的性格也变得孩子气起来。 一如男生笑着回应：“你越来越坏了啊！” 到达教学楼北楼，走过天桥一拐角，迎面走来一穿着冬季西装校服的窈窕少女。少女眉眼精致，透露着大城市富家千金小姐的气质。 目光相遇间，面容精致的少女一瞬间绽放了娇艳的笑容，不过笑容并不是对着苏文的。 “hello～宋昱！你怎么到这边来啦？”漂亮的女生笑容满面，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星星。 “hi～夏言！”男生笑着对迎面而来的女生笑着打招呼，“来这有点事！” “这位……是……”名叫夏言的漂亮女生终于注意到了男生身旁的苏文，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嘴角怪异地抽了抽，“女朋友？” 第九十七章：桃花朵朵开 霎时间，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 一声不吭的苏文在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瞬间傻了眼，张着嘴正准备否认，身旁的男生却笑着开了口。 “八卦女！”宋昱对着夏言爽朗地笑了笑，不露痕迹地解释道：“我班上同学呢！” “哦哦，想想也是！”夏言吐了吐舌头，一副说错话的样子，莫名呼出了一口气，笑容里带着些许试探的狡黠，“那你们怎么一路上说说笑笑的？我还以为是你女朋友！哼！你来这边干嘛啊？” 男生白了眼一脸八卦笑意的女生，“我们是一个社团的啊，文学社的，来这边各班教室里做宣传！”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早就有女朋友了呢！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品味变了呢！”夏言大大咧咧起来，笑容里多了几分轻松，转而看向苏文说道：“不好意思啊同学！” “没事。” 苏文原本红红的面颊霎时冷却下来，努力扬了扬嘴角，看向漂亮的女生，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在看她。 夏言说完一句抱歉，并未等苏文回复，便转头同宋昱交谈去了。 算了，也没必要扯无谓的嘴角了。反正，没有人看。 “八卦女！不好好学习，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宋昱笑着对夏言说道，语气里莫名多了几分宠溺的味道。 “切！我可没想什么有的没的！”夏言娇哼了一声，“哩嗦！天天就知道叫我好好学习！跟我爸一样！” “你看看你上学期的期末总评！还不用好好学习？”宋昱严肃着脸，一本正经道。 夏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气鼓鼓地转身离开，“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回教室晚自习！” “这丫头！老是不让人省心！”宋昱对着夏言离开的背影叹气道。 晚自修铃声响起，走廊上、天桥上的学生熙熙攘攘地走回教室。 宋昱走去北区教学楼第一个班级，苏文悠悠地看向女生愈走愈远的背影，“她是谁啊？” “夏言啊。”宋昱在苏文身后头也不回地说道。 女生跟上去，穷追不舍地问：“夏言是谁？” “邻居家的女儿。” 青梅竹马么？难怪聊起天来有一种无言的默契。 宋昱在北楼的第一个教室门口停了下来，回过头对身后的女生说道，“苏文，待会如果有人上交稿件，你就去检查检查他们有没有写清楚姓名、班级、手机号这些信息，还有……额，你怎么了？” 见女生一脸呆滞的模样，男生不得不终止了对话。 “没什么……”苏文面无表情，语气生冷道，“我知道，这些不用你交代！” “哦！”男生接收到女生发来的冰冷气场，不禁有些莫名其妙。 作为宋昱的助手，苏文参与了这下到课堂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宣传文学社以及征稿的任务。 实际上作为助手，苏文只需跟在宋昱身后，同男生一起站在教室讲台上，抱着本子端正地站在男生身旁，宣传文学社的讲演由能说会道的男生负责，她只需负责在有同学投递稿件时收稿并登记信息，以及在黑板上写下投稿箱地址以及收稿人姓名班级即可。 苏文和宋昱作为老搭档了，彼此 之间已经十分熟悉，配合起来亦是很有默契。 起初站上讲台，被台下无数陌生的目光打量，苏文一颗心怯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钻。 如今这次，面对台下绝大多数女生**裸的打量的目光，苏文竟然毫无怯意。 文科普通班里，同他们班一样，女生占据了班上的大壁江山。面对宋昱这样的人物，女生们在台下无一不沸腾。苏文站在宋昱身旁，连带着被女生们肆意的目光打量，苏文沉默着一张脸，台下女生们晶亮的目光也成了一个个糊影。 “苏文！” 耳旁传来男生的叫声，苏文懵懂地看向男生，“啊？” “啊什么啊？”宋昱睁大了眼睛，用眼神示意台下，“快去收稿子啊！” “哦哦哦！”发呆的时刻差点坏了正经的任务，苏文在心底臭骂了自己一顿，连忙打起精神来应付举手的女生交来的稿件。 “哎！同学，你有宋昱的qq吧？”文科班某一投稿的女生趁着苏文拿笔在本子上作记录时，一脸激动地向苏文打探道，“你有的话可以给我吗？你要是不记得可以先把你qq给我，我加你，你再把他的发给我啊！” “我也要！我也要！”投稿女生周围的女生纷纷压低了声音，一脸激动地说道。 “没有，我跟他不熟。”苏文毫不犹豫地答道，十分淡定地在本子上记录完，收起笔，盖上笔记本，抬起头对女生们莞尔一笑，“抱歉啊！感谢您的投稿！” “啊？唉！”女生们纷纷发出叹息。 “你们可以自己去问他啊！”苏文眯着眼笑了起来，善意地提醒女生们，“他肯定会给你们的。” “唉，算了吧！我怕被拒绝！男神啊，可望而不可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又是一声声叹息。 吕红。询问她宋昱qq号的投稿女生名字，苏文记住了。 “哎，刚刚在底下跟她们聊些什么呢？那么热闹！”走出教室，宋昱一脸笑意地对苏文说道。 苏文一脸淡漠，故意不去看男生，“没聊什么。” 宋昱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女生，似乎看不透女生平日里柔柔弱弱的气场怎么此时却莫名强势了起来。 心细如针的男生毕竟是不是女孩子，他心思再细腻，仍旧是个与女生敏感思维截然不同的男生，不懂得女生某些微妙的情绪。 然而，苏文，你就懂吗？ 连苏文自己也看不透自己了。 有什么好赌气？为什么赌气？有什么资格赌气？ 苏文心乱如麻，连连在心底问了自己好几个问题，自问自答地找出“没有为什么”的答案，勉强终止了脑海中一场激烈的斗争，女生才隐去了心里撩拨某种莫名情绪的丝线。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大抵便是这种滋味吧。可是苏文吃的又是哪门子的黄连，吞的又是哪门子的苦？ 从前一向不景气的文学社，自从上学期招入了一批高一年级新生，尤其是宋昱的到来，文学社宛如雨后春笋般蓬勃生长，迎来了一大新的生机。 宋昱胆大心细、能说会道，在高一年级学生里又颇具名气，拥有着广为传道的好人缘，有他出面的地方，场面绝不会太冷清。这只是上学期的景 象。 这一学期，男生容貌上发生可谓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小正太的娃娃脸长开，五官愈发深邃精致，男生一米八的身高在市重点男生平均身高一米七八的市场中也鹤立鸡群，更何况美少年稀少的校园，长了一张漫画脸的男生便愈是稀有而珍稀了。 男生的长相摆脱小众的吸引目光，终于面向了大众。于是成为几乎全校女生所有少女情怀的指向，被动地卷入与丁惜年校草之位的争夺之中，态势甚至愈演愈烈，发展到如今这一局面，其实本就不足为奇。 宋昱整个人就好似从漫画书里走出来的白马王子，即便什么都不说，只要人站在那里，拥护者便一涌而上。 宋昱下到各班教室里为文学社作宣传，效果大大高于其他社员做的宣传。就连文学社里被标榜有“演讲鬼才”的宋沅芷，哪怕在各大演讲比赛上荣获第一名，宋沅芷下到班级做宣传演讲，带来的反响亦没有宋昱的热烈，更别说一次宣传收上来的稿件了。 于是乎，宋沅芷常常大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文学社里较为重大的宣传活动，主要便分配在了宋昱身上。这对男生而言，却是小菜一碟。 “小苏文！这次宣传你们俩收缴上来多少件战利品啊？” 周五，午饭过后，文学社活动室里，宋沅芷一脸得意的笑容看着苏文问道。 “唔，我们一共宣传了20个班级，10个高一年级，10个高二年级，高一年级的收上了39篇，高二年级有21篇，一共60篇！”苏文算了算，接着说道：“之前去做宣传时没收上几篇，后来那次就一下收上来好多！我估计是后来写上的！而且大多是从文科班收来的！” “我的乖乖！你们真棒！你们俩出手，顶其他人的总数啊！”宋沅芷一脸惊叹的表情，丝毫不吝啬地赞扬道。 苏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宋昱的功劳啦！我就是帮忙收收稿子，也没做什么！” “你也很棒啦！”宋沅芷笑道，撑着脑袋说，“这次由你来审稿如何？” “啊？”苏文一脸惊讶，惶恐地说道：“沅芷学姐，我怕我审不好啊！” “没问题的！姐相信你！你已经是编辑部副部长了，也得提前熟悉熟悉部长的工作是不是？”宋沅芷冲苏文眨了眨眼睛，转而别过头去拍了拍宋昱的肩膀，“是吧？老弟？” “什么？”男生一脸懵懂地从会议桌上抬起头来。 “看什么看得这么起劲？”宋沅芷一把抽出了男生跟前的书刊，看到封面上印着的字样时，脸色霎时难看了下来，“你喜欢看这？” “嗯，看看不行么？我觉得咱们学校校刊做得很不错啊！”男生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牙，一脸真诚的笑意。 “哼！叛徒！这不是咱们文学社最大的死对头嘛！”宋沅芷哼哼地说道，“咱们文学社就因为这校刊，差点被一举歼灭了！” 宋昱转了转眼珠子，无情地打击道：“老姐，你这用词怎么这么难听啊？哪像是文学社出来的人？看战争片看多了吧你？” “臭小子，敢忤逆你老姐了，胆子肥了哈！”说罢，宋沅芷伸出她一双细长的手，佯装九阴白骨爪，作势要掐向男生细嫩的脸庞。 第九十八章：社报的弊端 一双修长美丽的双手朝自己伸来，男生来不及躲避，以为自己要再次惨遭表姐毒手时，宋沅芷一脸诡计多端的坏笑，一手轻抚着宋昱的肩膀，一手轻轻拍了拍男生精致的脸庞。 “哼哼！掐坏了我们文学社的门面可不好！以后谁来给我们招白白嫩嫩的小鲜肉新社员啊？谁来吸引同学们投稿啊？”宋沅芷狡黠地笑了笑，用充满戏剧化的腔调说道。 宋昱转过头看向苏文，一脸“你看！这女的好可怕”的夸张神情。 少年睁大眼睛，惊讶地看向宋沅芷：“哈？文学社的门面不是叶亦枫么？” “以前是。”宋沅芷望了眼天花板，叹了口气，“现在是你们的天下啦！以后文学社就得靠你们了！” “哈哈～老姐你要不要这么忧郁？不是你的风格啊哈哈～”宋昱嗤笑个不停。 “沅芷学姐，说真的诶，我也觉得校刊挺好看的，我也看了！”一旁默不作声思考良久的苏文说道。 宋沅芷一脸气馁的神情，叹了口气说道：“连小苏文也这么觉得了！唉！” “沅芷学姐你别丧气嘛！这也没事的，有对比才会有进步呀！我们可以取长补短嘛！对比对比社报和校刊两者的优缺点，列出咱们社报的缺点，再对比一下校刊的优点，吸取校刊的优点，融合进咱们社报，社报不就能更好了嘛？” 苏文一脸憧憬，安慰宋沅芷的同时，倒是说出了一些好的提议。 宋昱打了个响指，万分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嗯，苏文你说得有道理！”宋沅芷想了想，“好吧，我回头好好研究研究！” 宋昱补充道：“老姐！校刊上面还有小说版块，这一部分挺有趣的！我班上好多同学喜欢去看那里的小说！” “是啊是啊！有的短篇小说写得还真不错呢！”苏文一脸兴奋，忽然想起上学期章筱栎看到校刊上刊登的短篇小说，咋咋呼呼地跑来找苏文，同苏文分享了那一篇短小精悍的小说。 宋沅芷神情复杂，眉毛都扭在了一起，“是嘛！看来我真是out了！快高三了，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 “老姐！你不是吧？校刊从来不看的？”宋昱揶揄道。 宋沅芷白了自家弟弟一眼，说什么大实话嘛！ 苏文回忆起先前她看过的一期校刊，相形见绌之下，霎时对比出社报的诸多劣势来，“校刊整体上看，风格比较多样，分了好个板块，几乎涵盖了各种类型的文章，小说、诗歌、散文、议论文都有！而且是杂志，页数也多点，放的文章篇数也比社报多多了！校刊适用的群体也比较广泛一点，他们想看什么类型的文章，直接翻到那个版块，就能看到了！像我们的社报，都要全篇浏览！看文章可能没那么方便找到自己喜欢的！” “苏文说得没错！”宋昱鼓手称快，再次补充：“老姐！你看看咱们社报，版块的整体设计倒是没问题，就是各种各样的文章放在一块，显得太凌乱了！如果也分一些版块，文章再多样化，肯定更好看！” “你们说的这些我们以前也考虑过了，但是实施不了 啊！”宋沅芷蹙了蹙眉，撑着脑袋十分苦恼的样子，“而且，我们上次去找文学社指导老师讲版面重新设计的问题，却被老师拒绝了！当时我都怀疑我们文学社快被撤销了！” “啊？怎么会这样啊？”苏文不禁担忧不已。 宋沅芷继续说道，“重新调整版块设计的话，可能整张报纸也得重新设计了！” “那总有解决办法吧？不然报纸越做越差，文学社还是面临被撤销的绝境啊！”宋昱摊了摊手，一脸全然不在意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着反话：“反正校刊那里文章风格多样，想看文章也可以看校刊的哦！社报和校刊，同样是文学性读物，也就是报纸和书刊形式的区别罢了！既然内容本质上一样，我们读者何不如选择阅读体验更好的校刊呢？” “社报不改革，绝对要倒闭！”最后，男生还加上一句吓死人不偿命的话。 宋沅芷被宋昱一刺激，马上精神抖擞，拍案而起：“嗯！为了我们文学社的发展，我会去找叶亦枫商量商量的！传达下你们的建议！到时候再举行一个全体会议，让社员们各抒己见，集思广益收集社报改革的建议！我相信，我们社报会越来越好的！绝对不倒闭！！” “好好干吧！老姐！”宋昱心满意足地眨了眨眼，对表姐鼓励一笑，“之前说什么来着？你拍我的时候！” “臭小子，看校刊还看得入迷了啊！校刊就那么好看？哼！”宋沅芷轻哼了一句，白了自家弟弟一眼，“我问你啊，我说这次让苏文来审稿，你觉得如何？” “还需要我觉得如何吗？”宋昱笑了笑，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说句大实话，老姐你可别打死我！” 宋沅芷警惕起来，虎视眈眈地看着宋昱，“嗯，你说！” “苏文会做得比你好！” 男生灿烂一笑，不假思索作下的结论，却让一旁的苏文红了红脸。 苏文脸上泛起羞涩的红晕，笑容中并不掩饰喜悦之情，为了照顾到沅芷学姐的感受，却也连忙否认道：“哪有啊？！沅芷学姐做得才好！” “我承认苏文是有一定能力，要不然我也不会选她当我的继承人了！不过，” 宋沅芷起初一脸矜持认真的神情，转而气鼓鼓地向男生投去一抹坏笑，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往男生细嫩的脸上掐去。 “臭小子你是不是借机就想着损你老姐我啊？” 宋昱被宋沅芷出其不意的一招制服，“老姐！老姐！我可不敢！我错了！我错了！” 苏文看着俩姐弟打打闹闹，捂着嘴巴在一旁偷笑。 三人的小会议就在欢乐的嬉闹中结束。开学的第二周，稿件收集完毕，征集而来的稿件以及文学社社员上交的稿件，加在一起是个不小的数目。社报整个版面能放置的文章数量有限，筛选稿件便是件极令人头痛而又重要的事情了。 然而，作为文学社副社长又同时担任编辑部部长的宋沅芷，在开学之初，便把社报第一个月的审稿任务交给了苏文。 审稿为文学社发行社报的重中之重的一个环节，任务之重可想而知。 审稿的好坏直接决定一份报纸文章质量的好坏，同时也决定着社报之于读者的受欢迎程度。整个文学社的工作致力于社报的发行，报纸质量的好坏也与全体社员的辛苦付出息息相关。 审稿任务交给了苏文，苏文便担负起了整个文学社全体成员付出的重量以及厚望，同时担负起社报质量的好坏。 不能辜负文学社全体成员的期待，不能对不起文学社全体成员的辛苦付出，不能拖了文学社的后腿！苏文告诫着自己。 捧着一大叠收集而来的稿件，苏文感觉到自己手里沉甸甸的。 结束会议返回教室之时，宋昱曾热情地说“我帮你拿”，却被笑容满面的女生回绝。像抱着宝贝似的，怀抱着沉甸甸的稿件，苏文心中倍感踏实。 “哎！宋昱！你真的觉得我能做好么？”小心地抱着怀里的稿件，苏文转过头来认真地问道。 宋昱侧头看向女生，“我说的是真心话啊！” 一句真心话，引得女生思绪飘飞到跨年夜上真心话大冒险中，男生抽到“最喜欢在座的哪位异性”的真心话题目，男生的回答是两个字，苏文。 真心话尚且在后来附加上“没办法，只能拿你来挡一下”的前提，那么这一真心话，是为真心，还是退让一步的说法？ “我一直都很看好你的！”宋昱一脸真诚的笑意，“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你有很多的潜能，只是你自己未发现罢了！”男生继续说道，“像写文章、表演话剧这些，以后还会有更多，你没有发掘，那我替你发掘好了！” 这回答却让苏文受宠若惊起来，缠绕在心头多时的一根无形的丝线，终于被男生轻轻几句话撩拨开来。疑惑过无数次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一直都很看好你。” 所以，当我决定放弃尝试追逐繁星之时，你告诉我“人活一世，十六岁只有一次”。你告诉我，要敢于去追寻。 所以，当我对自己外貌毫无自信时，你说“其实你很好看啊，很纯，很可爱”。 所以，当我自卑不已，认为自己一无是处时，你告诉我，要学会欣赏自己。 所以，当我无人问津，在角落里习惯仰望他人的光辉时，你把我带上人前，你说，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做你话剧的女主角。第一次，走上千人观众的舞台，散发出自己的光彩。 曾以为你对我一切的好，只因同你怀念的故人长相相似，这个疑惑曾经在她人口中得到验证。真正的答案却是你口中的，“我一直都很看好你”。 我的确没有发现。 “呐，你不是说你会选理科吗？为什么最后却来了文科班？”走上教学楼的第一阶楼梯，苏文低着头看路，声如蚊蚋地问道。 “我一直很好奇……” “哈啊？”宋昱眨了眨眼，一边上楼梯，一边看向身旁的女生，“有为什么吗？” “凡事都有原因啊，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地做一件事吧？” 女生看向男生黑白分明的眼睛，期冀从那里找到一个最接近事实的答案。 第九十九章：为什么选文 楼梯间里，男生扬起好看的唇角，直接把问题抛给了女生，“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啊！就是不知道才来问你啊！”苏文激动起来，继而嗫嚅地说道：“听说……听说你是为了某个人……” 男生佯装出紧张的模样，眨了眨无辜的眼睛问道：“谁啊？” “还能有谁？”苏文认为男生是在故意卖关子，不禁生起气来，“你走得最近的女生呗！大家私底下都在传你是为了她才学文的！” “你啊！”男生脱口而出。 “我？”这回换作苏文傻了眼，女生停在台阶上，目瞪口呆地望向楼梯上回过头来的男生，僵滞了几秒过后，女生听到笑话似的笑了起来，“少忽悠人了！” “没有啊，我不是跟你走得最近么？”男生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那黑白分明的眼睛流露出狗狗般纯真的目光，“你看，这不天天走一起的吗？” 女生顿时失语，闭着眼抚了抚额头，“萧诗婕啊！你可别告诉我，你没听说过那个传言！” “那又怎样？谣言多了去了，我得一个一个去解释？” 男生对同学间肆意传播的事件，冠之以“谣言”的头衔。 一句话堵得女生说不出话来，半晌，女生叹了口气，“那你到底是为什么选了文科？” 为什么选了文科？ 时间回到上学期末放假的那天，最后一节课上，宋昱收齐了全班同学文理分科志愿表，上交给了班主任王天驰。 王天驰在最后一节课上，发表了一系列“祝同学们文理分科后考上理想大学”的讲话，最后一张张翻看着一沓的文理分科志愿表。时而思考，时而皱眉。 宋昱提前看了一遍全场同学的文理分科志愿，全班50名同学，原本只有五人有选择文科的意愿，后来两人被班主任劝服改变了主意。选文科的三人，到上交志愿表的那天，以不可阻挡之势演变成了九人。 上学期期末考试难度系数为几次大月考中最大的，尖子班里也有部分处在下游的同学未发挥好，王天驰对于其他五人更改志愿的事不予干涉。然而翻到最后一张志愿表，王天驰似一只引爆了的火药桶，神情极端严肃。 “宋昱！你给我出来一下！” 对于自己的得意门生，一学期以来，王天驰是第一次怒火相向。 “宋昱！你怎么回事啊你？这都上交了志愿表了，你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了？怎么跟萧诗婕一样糊涂了？啊？你告诉我！你干嘛选文去了？家里逼你的，还是你真的一时糊涂了，吃错药了？” 王天驰怒火中烧，噼里啪啦直接向男生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老师，家里没有人逼我，我也没有吃错药！”宋昱一脸镇定，早已料到这局面。 宋昱特意把自己的志愿表放在最后一张，也许王天驰课上不注意，便直接忽略了过去。但男生明知，哪怕当时搪塞过去了，放假回到家中，王天驰定然要打电话来一阵质问的。 “老师，是我自己想选文科！” “你你你！我说你什么才好啊！”王天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还要我重复 几遍啊？啊？你不知道你学理科是绝对绝对天然的优势吗？你不知道理科多难学吗？你不知道理科学好了以后大有用处吗？啊？你以后不想考名牌大学了吗？啊？” “老师，我知道！”宋昱仍旧不急不躁，“我都知道，都明白！但是请老师您尊重我的意愿，我想学文科，我喜欢文科！文科学得好，照样能上名牌大学！” “喜欢有个屁用啊？！啊？你文科的科目，早都已经复习完了吧？文科自学都能学完的，你干嘛非要去学文？啊？明明是块学理的料子，居然还不去学理？你去学文别人才真的会笑话死你！” 王天驰激动得吐沫子横飞，脏话一时间也止不住地蹦出了口，手指头不断点来点去，恨不得一手指直接戳在宋昱脑门上。 男生闭了闭眼睛，睁开时眼里仍旧是雷打不动的坚定。 “老师，请您别把文科说得一无是处好吗？文科学好了，以后同样可以考取名牌大学！同样可以成为国家栋梁之材！……” 最后一堂课，宋昱头一次被班主任叫出教室外严厉批评了二十分钟之久。 王天驰怒火中烧，恨不得敲开男生脑袋瞧一瞧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是什么迷得他鬼迷心窍地执意选择文科？！ 教室门口走廊上激烈的讨论，被教室里学生们闹哄哄的吵闹声掩盖，学生们期盼着早点下课放假回家，对于走廊上的小插曲丝毫不在意。 下课铃声响起之前，王天驰仍旧在吐血般的劝导中企图把迷途的学生拉回正途。 男生全程意志坚定，奈何班主任软硬兼施，男生死守着选文的决定。班主任要劝要骂，尽管随他去！ 直至最后，教室里学生掐准时间等待铃声一响便冲向教室门口，闹哄哄的课堂上一阵阵的声响。 王天驰说得口干舌燥，连连摇头，“管不了咯管不了咯！随便你！随便你！到时候别后悔了又来怪我！随便你吧！随便你吧！哎哟哟！不就是少了一个理科重点培育对象嘛！是你不争气，是你自己要放弃大好前途的！哎哟哟！我会被你气死！随便你吧！随便你吧！我不管了！不管了！” 班主任卷起文理分科志愿表，痛心疾首地挥挥手离开了教室。 尘埃落定的那一刻，男生逆着下课后涌出教室的人流，视线扫过熙熙攘攘一张张兴奋得模糊了的面孔，内心不自觉腾起同样喧嚣的雀跃，往自己座位走去。 人流涌动的喧闹的教室里，唯有一个女生，扬着一张面容白净的清秀面孔，朝男生逆流而上的身影定格。 女生清澈的目光中露出关切的神色。 “哎，宋昱，班主任叫你出去做什么啊？” 笑容不经意绽放在唇角，眼睛眯起的弧度已看不到周遭晃动的人影。 “没什么，就闲聊！” 女生听到男生蹩脚的理由之后，疑惑地睁着大眼睛，似乎不信的样子。 就连男生自己也不信，但又如何呢？ 结果已经尘埃落定。 “我要是跟你说我喜欢文科，是我自己想学文，我估计你肯定不信！”宋昱轻笑着，“所以啊，我还能说什么呢？” 苏文听得目瞪口呆，眨了眨眼睛，仍旧不相信这眼前的男生口中的解释。 “那你……不是为了萧诗婕才学文的咯？” 晃神间，女生不自觉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话音一落，苏文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几下。 好脾气的男生面对这穷追不舍般的询问，竟然丝毫不恼，看向女生的笑容中甚至多了几分宠溺的味道。 “不是。” 男声清脆，掷地有声。 “哦。”女生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楼道窗户里投射下来的光线打在女生清秀的面容上，不留下一丝阴影。 反倒是站在楼梯上背对着光线的男生，嘴角勾起的笑意在阴影的渲染下晦暗不明了起来。 周末，又是苏文同柳川二人独留宿舍的时光，少了章筱栎和谢莹莹两个小女生的喧腾，宿舍里一派安静祥和之气。 苏文在自己座位上认真地审查宋沅芷交给自己的稿件，柳川在另一旁安安静静看着书，丝毫不制造出噪音影响宿舍的安静氛围。 筛选出一批质量较好的稿件，作为待发表在本月文学社社报上的备选文章，苏文对着一大叠手写在信纸上落选的稿件皱眉。 “苏文？怎么了啊？”柳川端着水杯路过苏文位置，瞥见女生皱眉略微头疼的样子，于是关切地问了起来。 苏文手抚上额头，“哎，就是审稿啊，没想到审稿那么难！” “遇到什么难题了么？”柳川走过来，疑惑地看向苏文手里一大叠的信纸。 “我好纠结，你看这一叠信纸，”苏文冲柳川扬了扬手里的信纸，眼神里尽是纠结的神色，“全都是我筛选下来的……文学社社报上能放的文章数目有限，不可能全都放上去，把它们筛选下来，我觉得好心疼啊，有些文章还是不错的……他们用心写的稿，从文字里就看得到……可是我却把它们给筛选下来了……” “我看看，”柳川捧着一大叠信纸，一张张粗浅地翻看着，一边说道：“报纸能放的文章有限，有些质量没那么好的文章被筛选下来也很正常的。” “所以我纠结啊，怎么界定一篇文章的好坏呢？说不定是我眼光不行，有的文章明明写得好，却被我筛选下来，错失了上报的机会……这样的话，我就失职了啊，沅芷学姐信任我，才把这项至关重要的工作交给我的！”苏文握着小拳头，轻咬着嘴唇，万分为难状。 柳川明显理智得多，“苏文你要相信自己啊，既然学姐把审稿的任务交给了你，就说明你有能力办好这件事，你纠结也不是个事！再说了，如果文章的确好，可以筛选下来，留作备用稿件，下次再上报，这样不也很好吗？” “嗯，话虽如此，可是……” 苏文一句“可是”还未说完，柳川激动的声音便横插进话里。 “诶！苏文！这篇文章写得很不错诶！意境好美啊！” 苏文看向柳川递给自己的文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神闪烁着，支支吾吾便说道：“……嗯……的确是……” 柳川继续认真地浏览后续的稿件，苏文在一旁却低下头红了脸。 第一百章：副部的职责 那篇优美乃至无比华丽的散文，苏文看了一遍又一遍，说不上什么心理作祟，苏文看着那篇署名为“高一（11）班 吕红”的文章，左看右看总不顺眼。 最后吕红那篇瑰丽的散文，被苏文赌着气，冠之以逻辑散乱、堆砌辞藻毫无感情的理由，无情地筛选下来，成了弃稿中其中一篇。如今却被柳川慧眼识珠，从一堆平平无奇的稿件中一举拎了出来。 苏文红着脸，愈发地心虚不已，仿佛自己龌龊的小心思被当众揭举。 正当苏文心下澎湃之时，柳川睁大了眼睛，惊讶地说道：“苏文你怎么把自己的文章筛选下来了？我觉得你写得也很不错啊！” 苏文眼里闪现犹豫的目光，“嗯……我总不能把自己的文章放上去，占了一个位置，把别人文章挤下去吧……总觉得这好像以权谋私……” 柳川哭笑不得，激动地说道：“这是哪门子的以权谋私啊，写得好的文章就应该上报啊，苏文你这样纠结，那是不是看到了熟人投的稿件，又得纠结于该不该让人家上报呢？你太不客观啦！” 苏文脸上的神色愈发纠结了起来，“话虽如此，可是，我毕竟现在是文学社编辑部副部了，我怕别人觉得我滥用私权啊……” “哪有这么多可是啊？”柳川看着女生纠结的眉眼，愈发哭笑不得。 周日晚自修开始前，苏文将筛选好的稿件连同被筛选下来以及留作备用的稿件，分成三叠，一同交给了宋沅芷。 高二年级教室走廊上，宋沅芷一脸灿烂的笑容，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小苏文真棒！我就知道事情交给你肯定没错的！” 苏文霎地脸红了起来，倒不是因为学姐的赞扬，脑海中蓦地闪过那张被她擅自压在落选稿件中的信纸。 “没有啦！我觉得我审稿能力还不是很好，希望沅芷学姐再多看看……” “你做事我放心啦！”宋沅芷眯起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纤细的手掌大咧咧轻轻拍了拍苏文肩膀。 “待会上晚自习，我会再审核一遍的！第三节晚自修开全体成员会议，到时候你早点过来吧！” “好的，沅芷学姐！” 第三节晚自修，文学社进行一次全体会议，宋沅芷说，按照先前苏文与宋昱的建议同叶亦枫商量了一番，社报的改革是势在必行了，于是召集一次全体会议，博采众长，收集社员们对社报改革的建议。 “社长，我建议咱们社报的文章应该分类发表，建立各个版块，而不是原来的按照文章篇幅决定它所在的位置，这样看起来有点乱，也不利于读者寻找自己喜欢的类型文章。” “我认为我们社报也可以适当地发表一些短篇小说，咋们社报文章类型太少了，都是些散文啊诗歌这些，有小说的话会更吸引人！当然了，咱们社报篇幅有限，只能录用一些短小精悍的小说，读起来也比较有趣！” “那这样说来，我觉得社报上可以留出一小块版面，用来征稿什么的，同时也作为与读者沟通的天地，可以征求读者们的意见，看看他们希望中的社报是什么样的，我们收集好读者的建议，再陆续改革社报！” “对的对的！我们这些文学社社员，平时在自己班上，也可以去征询一些爱看社报的同学建议啊，他们肯定更有话说的！” “还有还有！我觉得可以增设一些类似于开心一刻的版块，放一两篇简短的幽默小故事什么的！也会更有趣一些！” ………… 文学社全体会员齐聚一堂，所有成员关于社报改革的意见，却与当日苏文同宋昱所说无异。 会上，苏文与宋昱全程并未发言，苏文面带欣慰的笑意静静听着同学们的发言，而宋昱嘴角扬起胸有成竹的笑意，审视的目光如炬，扫过一个个发言的同学。 最后，文学社社长叶亦枫作了会议的总结：“好的，大家的意见都十分中肯，我这边后续会和指导老师商量，尽量在本学期第一期社报，呈现出一个新的景象来！” 晚自修的会议进行得十分顺利，成员们各抒己见，对于社报改革充满了激情。散会之后最后一节晚自修步入尾声，会议室里仍有不少社员留下，或是同叶亦枫详细讨论社报的改革，或是与社员面红耳赤地争论不休。 “苏文，你过来！”宋沅芷对着面前一大叠稿件，严肃着一张小脸。 苏文讪讪地应声而去，看学姐神情，一定是自己审稿的任务没做好吧。 “苏文，你怎么把自己的文章给筛选下来了啊？你写得很好啊，完全可以上报的！”宋沅芷翻了翻苏文手写的三页信纸，目光里尽是疑惑。 苏文眨了眨犹疑的双眼，小声嗫嚅道：“我，我觉得也不是很好……” 宋沅芷大咧咧地笑了起来，语气里甚是无奈：“你自信点啦！审稿得客观公正，写得好的自然就要上报了！” “沅芷学姐，我有个疑问……”苏文轻轻咬了咬唇，疑惑的目光有如小兔子似的懵懂，“怎么界定文章的好坏呢，我考虑的问题是，可能我觉得好的文章，实际上并不好……” “就四个字，相信自己！”宋沅芷叹了口气，手抚上额头，复又耐心地劝慰道：“你不认可自己审稿的眼光，那怎么审稿呢？换做我审稿也是一样的，我不认可我审稿的目光，我也是审不成稿子的！谁能说谁的审稿眼光就是绝对的好呢？无论何种能力，都是一点点积累成经验的，你经验多了，自然就更能看好了！” 苏文一边反思自己犹疑不定的性格，一边认可宋沅芷的话，时不时点点头。 “所以呀，现在最关键的是，你得相信自己，不要怀疑自己的眼光！我把审稿这事交给你，就是认可你的能力！” 抬起头，女生白净的面容上扬起豁然开朗的笑意，“嗯！谢谢沅芷学姐！我知道了！” “话说，你是不是觉得当了副部，不好意思把自己文章上报？”宋沅芷笑嘻嘻地凑近苏文，“跟我说说！” 苏文一脸震惊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点了点头，“嗯……” 宋沅芷捂着嘴偷乐，“我就猜到了！” “不过这个的确是个问题啊，总觉得好像在以权谋私……”苏文一脸严肃却又纠结地说道。 “以权谋私？老姐你带着苏文打算干什么坏事呢？”宋昱走来，偏偏听 到了“以权谋私”这四个字眼，“别把人苏文给带坏了！” 宋沅芷白了自家弟弟一眼，若不是中间隔着苏文，宋沅芷定要跳上前敲他几个爆栗。 “要你管！女孩子说话你男孩别插嘴！”宋沅芷轻哼一声，转而面向苏文，脸上又是温柔俏皮的笑意，“苏文，关于这个问题，你就别多想啦！咱们秉着一颗热爱文学的心，客观公正地审稿，自己人写得好的就上报，写得不好的，就是自己的文章，也得筛选下来啊！” “嗯！谢谢沅芷学姐！” 最后本期社报待发表的文章一经确定，修改稿件的任务，宋沅芷全权授予了苏文负责。苏文捧着手里仍旧一叠的稿件，满心欢喜雀跃不已。 同行的男生憋着笑意，调皮地打趣道：“哈哈，苏文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冬季的尾声，夜里依旧少许凉意，晚自修过后的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我开心啊！我很喜欢文学社里的任何一项工作！” “我看文学社里头，也就你这么用心热爱了！”宋昱低头凝视女生眼底热切的真诚，忽然发起笑来，“我姐啊她懒得很，其实是挥挥手把活全部甩给你干了哈哈～你倒是很乐意！” 苏文看向男生，神情认真而严肃，“哎，你可别这么说，我觉得沅芷学姐是在锻炼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嗯！”男生嘴角噙着笑意，认可似的点了点头。 说到底，喜欢文学的一颗心，随着时间的远去，只增不减，哪怕沧海桑田，那名为梦想的种子也始终会在心底生根发芽，乃至长成一颗屹立不倒的大树。 文科班的生活平静如流水，而文学社的事务则给那平静的流水带来一丝丝波澜。苏文一边认真学习课业，一边利用课余生活丰富自己的爱好。一颗心被充实的快乐填满，再没有多余的闲暇时间伤春悲秋，兀自感伤。 笑容多起来的，除了苏文，还有柳川。每天结伴而行，柳川逐渐融入她们四个人的小团体，话和笑容纷纷多了起来。 “苏文……”某天课间，柳川侧过头来，一脸雀跃的笑意，“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啊？”苏文正襟危坐起来，洗耳恭听地说道。 “我，就是那个……我也想加入你们文学社……”柳川脸颊上腾起两朵红晕，吞吞吐吐地说着，声音也越来越小，“不知道可不可以……” “可以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你也加入文学社，这真的太好啦！”苏文越发灿烂地笑了起来，激动地双手握紧了柳川的手。 柳川羞涩地笑了起来，“可以跟你一个部门么？” “当然没问题啦！”苏文满腔喜悦，“你上交一篇自己的原创文稿，我跟沅芷学姐说一声就好了！我们都十分欢迎新社员呐！” “哈哈，柳川也要加入文学社么？”后桌的宋昱笑着插进话来。 “嗯。”柳川低垂着眼眸，侧向左边的视线用余光打量着眉眼俊秀的男生，嘴角抿起喜悦的笑意。 “欢迎欢迎！”男生笑意更深了些，“这下我姐又多了个小助手，可不得乐翻了！” 第一百零一章：交织的琴声 “悠远欢乐的钟声伴随黑夜来临 一片亮光宛如白昼点亮了夏夜 透过泛着锈迹点点的门窗 将暗未暗的天幕占据了眼眶 茂盛却又稀疏的树影镶嵌于上 还有那不远处或明或暗的路灯光 幽深寂静的黑夜 夏虫伏于枝下呦鸣 眼睛逃离枯燥乏味的课本 忽的流连于那泛着叶绿的光 仿佛它从不会熄灭 给暗夜缀上永恒不变的温暖 一如心中那绿光，久久不曾湮灭” 一首现代诗《绿光》，出自于柳川的笔下。虽是冬末初春季节，女生却把夏夜写得活灵活现。 苏文沉浸在柳川加入文学社的喜悦里，一如过去得知自己成功加入心心念念的文学社。 “柳川，陪我一起去交稿件么？”苏文一脸喜悦的笑意，扬了扬怀里抱着的一大叠稿件，“全部都已经修改完了！” 柳川应声停下了用笔在书本上圈圈画画的手，看向苏文时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好啊！” “正好带你去见见沅芷学姐，跟她打声招呼！之前把你的诗给学姐看了，她夸你诗写得不错呢！可惜这几天都没开会，不然就可以带你去见见文学社的社员了！” “学姐真是谬赞了！”柳川羞涩一笑，反手盖上课本，“那我们走吧！” “小文，你们上哪去啊？”许乐秋见苏文与柳川每天形影不离，这会又满面笑容往教室后门走去，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啊小秋！我和柳川一起去文学社活动室呢！跟学姐约好了这个时间交稿！”苏文回过头来，笑容灿烂，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 许乐秋望向苏文灿烂的笑脸，不禁晃了晃神，这般的苏文竟无比陌生。 “哦，那你们快去吧！”许乐秋扯了扯嘴角，用尽量欢快的语气说道。 “那我们先走啦！” “小文！”就在苏文转身离去之时，许乐秋鬼使神差地叫住了打算离开的女生，“这周末去我家玩么？” 女生应声回过头来，眼里露出懵懂的神色，继而几分愧意爬上眼眸，“小秋，这周末我和柳川约好了一起去市图书馆诶！” 听闻苏文的回答，许乐秋眼中的失落又加剧了几分，正打算说出“那算了吧”四字，苏文转而笑了起来，“小秋你一起么？正好出去转转啊！” 许乐秋浅浅地笑了，“嗯，好！” “苏文，你和许乐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是吧？”教室走廊上，柳川悠悠地问起。 “对啊，怎么了？”苏文疑惑地看向身旁的柳川。 柳川皱了皱眉，低垂着眼眸，“我觉得，我可能破坏了你们的友谊……” 苏文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哈？哪有啊？” “可能也不能这么说，我的意思就是，你应该多陪陪她，”柳川眼里露出纠结的神色，“可能最近我们走得比较近，你没看到吗？许乐秋有些不开心……” “你这么说好像也是……”苏文仔细想了想，与许乐秋终于在同一个班，交集却仍旧少得可怜。 “可是我们除了在教室、宿舍和食堂三点一线跑 ，也就是社团里有点活动了啊！”苏文疑惑不已，“小秋一直都很用功学习，有时候也不太好打扰她……” 柳川真诚地建议道：“话是这么说，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多陪陪她。” “嗯。”心上莫名浮现复杂的思绪，女生仍旧沉思着点了点头。 苏文同柳川边走边聊着，马上走至楼梯的拐角处，背后一阵疾风吹来，女生披散的长发被身后的风卷起，似浪花拍打在岸上，原本披肩的长发蓦地随风拍打在脸颊上。 苏文腾出手来理了理头发，视线里像风一样疾驰，一闪而过两个娇小身影，马上消失在楼道的视野盲区里，只留下一串久久盘旋不去的余音。 “快快快！赶紧去活动大楼！啊啊！听说宋昱在弹钢琴诶！萧诗婕也在！男神女神啊啊！” 女生懵了懵神，弹钢琴？脑海里闪过前一天萧诗婕跑来宋昱座位上，同男生愉快聊天的场景。从只言片语的捕捉中，漂亮得好像是天上仙女的萧诗婕，的确曾提起艺术节一事。 “待会去看看么？！”柳川兴奋了起来，一脸憧憬的笑意。 苏文木然地看了看身旁满面笑容的女生，“嗯，好。” 周五下午照例只上两节课，第三节课即已进入周末的小假期，校园里仍旧四处分布着学生。操场上远远传来男生们打篮球的声响，校园的小路上学生熙熙攘攘。周末的氛围提前点缀着原本严肃的校园，霎时间欢腾得宛如重大节假日。 学生活动大楼分布着各类学生社团，以及音乐、舞蹈教室，文学社活动室即是其中之一。 周五的学生活动大楼，明显比往常热闹了许多。敲门进入文学社活动室，宋沅芷与叶亦枫正在愉快地交谈。 “嘿！小苏文！这就是你说的柳川吧？”宋沅芷落落大方地微笑着，看向柳川的眼神极尽友好。 “嗯！沅芷学姐，我和柳川一起来上交稿件了！” 柳川怯生生地看了眼叶亦枫与宋沅芷，乖巧地打着招呼：“学长学姐好！” “以后就是一家人啦！”宋沅芷一手接过稿件，笑脸盈盈道：“柳川的诗歌写得很不错哦！继续加油！” 柳川羞涩地笑了笑，“谢谢沅芷学姐！” “诶，对了，正好，咱们去看看宋昱他们吧！”宋沅芷得意地笑了笑，眼里带着某种意味深长的味道，特意看了眼苏文：“我弟弟琴弹得很不错哦！走！带你们去看看！” 学生活动大楼每个活动室大小各一，从文学社活动室所在的一楼往上走，踏上三楼楼层的那一刻，不知从哪个活动室里传来悠扬的琴声。 仔细聆听，琴声里夹杂着两种不同的音色，较为清脆的是钢琴的音乐，另一种是什么？ 苏文心砰砰跳了起来，一踏上走廊，转眼便看见活动室最里端门口聚集了一大波女生，围得教室门水泄不通。应该就是那了，追随着宋沅芷的脚步，苏文同柳川逐渐接近琴声的源头。 堵在活动室门口的女生们脸上纷纷一副既激动又陶醉的神情，围观的同时屏息凝气，一向活泼吵闹的女生群此刻在宛如天籁的琴声面前，一个个自觉地闭上了嘴，丝毫不发出一声噪音，生怕打扰了那天籁之音。 两种音色混合的琴音从悠扬婉转直转 而下，琴音渐渐低沉了下来，截然不同却又无缝粘合在了一起，琴音缓缓落下，最后融合为轻微的尾音。 一曲终了，围观的人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忍耐已久的女生们终于放开了嗓子，“宋昱！宋昱！”地喊了起来。 在一片嘈杂的呐喊声、欢呼声中，苏文看不清活动室里的场景，只觉脑袋里嗡嗡嗡地乱响。 “同学，不好意思让一下、让一下！”宋沅芷拉着苏文的手，礼貌却也不失力道地拨开堵在活动室门口的人群。 穿越过一个个黑乎乎的后脑勺，挤进偌大的音乐活动室里，宽敞的音乐教室映入眼帘。活动室后方是一排五层高的供班级大合唱站立的台阶，器材区隔层上放置着各种乐器。 不过此时的大合唱台阶，已经被各色的女生占据，作为最好的观赏礼台，大合唱台阶上的女生们一个个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活动室正中间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架泛着水晶般透亮光泽的钢琴。身着宝蓝色校服西装的男生背对着门口，端坐在座椅上留给背后的观众修长笔挺的后背。 从门口的视角望去，正好可以瞧见男生坚毅的侧脸，细碎的刘海打在男生光洁的额头上，窗外反射的光线照得男生脸部的线条异常清晰，刘海也仿佛染上了阳光的味道，折射出点点的亮光。 亭亭玉立于钢琴右侧的妙龄少女与男生穿着同款西装校服，白色打底衬衣外罩着浅色毛衣马甲，一袭及膝百褶裙下是一双修长纤细的腿，贴身的着装映照着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材。 女生柔顺的秀发微卷，柔柔地披在肩上。一张白皙细嫩、五官精致得惊为天人的脸庞，无不令所有女生倒吸一口冷气。 二人合奏的画面唯美得宛如童话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只见女生细长的左手托着琴头，曲罢，小提琴轻轻离开了女生肩膀。刚合作弹奏完一曲的男生女生没有理会周遭的吵闹声，彼此默契十足相视一笑。围观的女生们仿佛现场观看浪漫的校园偶像剧，更有甚者激动到尖叫连连。 萧诗婕活动活动了下筋骨，周遭的喧闹声皆与她无关。如花的笑魇轻柔地在女生绝美的脸庞绽放，此刻女生眼中，只有坐在钢琴旁抬起头对着自己笑容温暖的男生。 午后的光线透过大大的窗户打在男生干净的眉眼上，黑色的钢琴泛着水晶般的光泽，人与琴相映成趣，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 “再来一遍？”萧诗婕扬起嘴角，动听的声线在周遭吵闹的声响中异常美妙。 眉眼如画的男生嘴角始终勾着暖阳般的笑意，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星辰闪烁。男生轻轻点了点头，继而缓缓闭上眼睛，修长的手指抚上黑白交错的钢琴琴键。 女生熟练地把小提琴放于肩颈处，右手执起琴弓，闭上眼睛作好准备状态。姿态优美得宛如电视广告里演奏小提琴的女明星，高雅的气质于无声之中悄然乍现，在场同样身为女性的女孩们无不发出艳羡的惊叹目光。 见王子般的男生与公主似的女生做好了准备姿态，嗡嗡乱响的女生群体终于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 什么叫优雅，什么叫高贵，苏文亲眼目睹俊秀美丽的男生女生共同演奏的那一刻，终于明白了那些简单的形容真正的含义。 第一百零二章：卡农 （作者温馨提示：读这一章边听the o'neill brothers版的《卡农》更有感觉哦～小白最爱钢琴与小提琴合奏版本的《卡农》～(*n_n*)） 男生修长的手指抚上黑白交错的琴键，泉水叮咚般的琴音缓慢流出。随着钢琴第一个琴音落下，所有听众跟着音乐走进了一个美妙的世界。 偌大的音乐活动室里，围观的听众明明那么多，四周安静得却宛如按下了暂停键，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所有人屏息凝气，静静聆听着钢琴弹奏出的美妙琴音。 修长白净的手指极其熟练地游走于黑白交错的琴键，俊美得仿佛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生又成了所有女生目光的焦点。 在苏文的视角里，正好看得见男生俊秀的侧脸，柔和舒展的眉，闭着眼陶醉在钢琴琴音中的眼，高挺的鼻梁，轻阖的薄唇，颈部流畅而绝美的线条，游走于黑白琴键上的细长手指……每一个细节优美如斯，那张熟悉的脸此刻却又陌生了起来。 苏文站在围观的人群中，凝神屏息地望着钢琴座上男生安静优雅的身影。音乐教室里如炬的目光也与她无关了，视线里只剩下泛着水晶般透亮光芒的钢琴，以及闭着眼手指却熟练地游走在琴键上的男生。 这是苏文第二次看宋昱弹琴了。 第一次是在秋日的午后，夕阳西下，放学后的校园里操场上篮球落地的声音咚咚作响，仍旧绿葱葱的树木上鸟儿低吟浅唱。彼时的男生未长开的眉眼依旧干净，却多了几许稚嫩的意味，不变的却是男生干干净净的俊秀面容，还有那一双仔细凝望便忍不住坠入的黑白分明的瞳孔。 男生坐在不远处的草坪上，朝小路上的苏文粲然一笑，温柔的声线从草坪上传来。 过来，我弹琴给你听。 男生修长的手指抚上吉他琴弦的那一刻，苏文恍然间才意识到，原来男生有着这样一双俊美的手指。 时光倏忽而至来年冬末的今日，绿油油的草坪变成了宽敞肃静的音乐教室，吉他变成了泛着水晶光泽的钢琴，草坪上怀抱吉他的白衬衫少年成了钢琴前漫画里走出来的唯美少年。曾经单独弹奏给她听的音乐，变成了他与她人钢琴与小提琴完美结合的鸣奏。 那双修长的手指，抚上黑白琴键的那一刻，竟比轻弹吉他时美丽数百倍。 须臾，悠长和煦的小提琴琴音打破了先前钢琴独奏的局面，一丝不露地与清脆的钢琴琴音融合在了一起。小提琴与钢琴的结合，演奏出的音乐美妙绝伦，不仔细听甚至听不出曲子中包含着两种不同的音色。 得是多默契，分别弹奏着钢琴与小提琴的男生女生，才能演绎出听众听来完美无瑕的天籁之音？ 苏文沉浸在钢琴与小提琴盘旋交错在一起的美妙琴音中，一时间分不出哪个音是钢琴，哪个音又是小提琴。 那琴声清脆而又婉转，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忧伤，时而欢快。闭上眼聆听琴音，脑海中仿佛有一个白色的精灵在随风而舞，舞姿优雅高贵。又好像有一朵朵纯白的木芙蓉次第开放，飘逸出绝美音 乐的芳香。 睁开眼，视网膜上，王子与公主的身影定格，那一幅画面美得让人心醉，美得让人屏息凝气，生怕一不小心就打破。 弹琴的人与听琴的人不约而同沉醉在美妙的琴音中，偌大的音乐活动室里安静得只有钢琴与小提琴交织的梦幻鸣奏。 时间一分一秒都变得漫长了起来，跟随着盘旋交织的琴音，沉醉于唯美的梦境，不知过了多久，小提琴悠长的琴音直转而上，钢琴清脆的声响弱得几近于虚无。忽而，小提琴悠扬的琴音直转而下，钢琴琴音逐渐清晰起来，二者盘旋交织，最终融合为低吟浅唱般，消匿于最后一个悠长的尾音之中。 一曲又终了，音乐活动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钢琴前的男生睁开眼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流动着温暖的笑意，抬眼却是与一同合奏的女生相视一笑。 萧诗婕笑脸盈盈走上前去，空着的右手扬起的瞬间，男生默契地扬起手来，与女生同样修长白净的手掌相握而击。 宋昱与萧诗婕这一默契的击掌，看在八卦的女生们眼里，又多了几分暧昧的味道。 “难怪他们俩合奏得这么默契，看来绯闻多半是真的了！这回可亲眼见识到了！” “啊啊！这也太好听了吧？！音乐节正式表演的那天我一定也要去看！！” “钢琴和小提琴，简直是天作之合啊！也就萧诗婕和宋昱能演奏出这样的天籁之音了！” “男神女神啊啊！怎么有这么完美的人啊！” 活动室里喧闹了起来，掌声欢呼声交织在一起，完全不似原先的静谧。 宋昱抬眼望向萧诗婕，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师姐，这次还满意？” 萧诗婕俏丽一笑，佯装思索状，嘴角却扬起更灿烂的笑意，“唔……这次比之前的还好点！” 挤在门口的女生群里，苏文看向一旁的宋沅芷，说话的声音快要被周围吵闹的声响淹没。 “沅芷学姐，这首曲子叫什么啊？” “《卡农》。” 宋沅芷笑着看向苏文，张着嘴正要回复，回答苏文的却是声线异常动听的男声。 惊喜地别过头去，宋昱瘦高的身形映入眼帘，正向着她们走来，王子般俊美的面孔上是亲切随和的笑意，带着某种喜出望外的神情。 “苏文！”男生富有磁性的声线异常爽朗，视线从苏文脸上转移到一旁的宋沅芷，“姐！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早就过来了！”宋沅芷撇了撇嘴，“你们上一次演奏完了我们就在门口看着了！” “啊！你不早点过来打声招呼！”宋昱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微笑的眼里露出羞涩的意味，“那我可就献丑了！” “你小子谦什么虚啊！”宋沅芷白了自家弟弟一眼，又得意地笑了起来，“小屁孩从小弹到大的曲子，如今已经练得十分纯熟了！你还怕弹不好吗？” 苏文惊讶万分地睁大了眼睛，看向男生时眼里更多了几分敬佩之意。从小弹到大？ 宋昱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仍是笑着打哈哈，“姐，这你就别说了吧！” “是啊，沅芷姐，宋昱弹《卡农》愈发纯熟了！比我初中时第一次听他弹好得太多了！”萧诗婕站于宋昱身旁，笑魇如花对着宋沅芷说道，“想当初，我还是因为听宋昱弹了这首曲子，才爱上《卡农》的！” “美好的音乐总是让人沉醉啊！刚刚听你们合奏，我都要醉啦！”宋沅芷笑道：“钢琴与小提琴的组合简直是完美啊！我有预感，这届艺术节你们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萧诗婕梨涡浅浅，羞涩一笑，却是无比自信地说道：“谢谢沅芷姐夸奖！我和师弟会尽力演绎出最好的状态的！” “不是尽力，是一定！”宋昱嘴角扬起自信十足的笑意。 “那就期待艺术节那天你们真正的演出啦！” 苏文与柳川站在宋沅芷身旁，明明一道而来，参与着共同的一个话题，插不进话的两人只得站一旁围观，而面对周围女生们满含羡意的打量时，却双双红了脸。 宋沅芷走上前拍了拍宋昱肩膀，笑容满面的脸庞忽然闪现小心翼翼的犹疑。 “哎，说真的，你要不要叫阿姨来看你们艺术节那天的演出？”宋沅芷目光闪烁着，犹犹豫豫说道：“我听我妈说…阿姨过几天就会回国，在国内待一个月…艺术节不是下个月月底的事嘛，刚好那时候阿姨在国内……” “别说了。”男生沉着脸打断了宋沅芷的自说自话，两道剑眉紧皱在了一起，面色恍然间煞白，原本带着温暖笑意的眼眸霎时间黯淡了起来。 阿姨？听宋沅芷说话的内容，“阿姨”应是指宋昱的母亲，苏文来不及惊讶宋昱的母亲为何在国外一事，纠结起这奇怪的称谓来。宋沅芷作为宋昱叔叔的女儿，不是应该称呼宋昱母亲为婶婶？ 万分疑惑之间，不约而同与柳川对视一眼，柳川眼里的疑惑与苏文并无二异。 再看看男生忽然变调的脸色，苏文暗觉不对劲，却又无从问起，气氛忽地变得怪异起来。 “沅芷姐！”萧诗婕拉了拉宋沅芷衣袖，眼里眨动着暗示的意味，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先别提这事……” 宋沅芷憋屈地看了眼萧诗婕，对于萧诗婕拼命的暗示早已了然于心，微皱着眉头又看了眼神情恍惚的宋昱，终是没再继续当下的话题。 苏文与柳川在一旁尴尬地站立，对于宋昱、宋沅芷与萧诗婕三人之间打的哑谜迷惑不已。是什么事情，宋沅芷知道，甚至萧诗婕也知道，她们却不知道？ 苏文心下一沉，她又有什么立场去了解他的家庭？ “沅芷学姐，刚刚……”回去的路上，苏文低垂着头，犹犹豫豫终是问道：“……怎么回事啊？” 柳川一路沉默不语，静静地走在苏文身旁，听见苏文的询问，不约而同便看向宋沅芷。 “唉，”宋沅芷叹了口气，眼里露出担忧的神色，“这……真的不太好说，你想知道，等他自己告诉你吧！不过最好不要问他妈妈的事情，他会生气的……” 苏文听了大气不敢一出，心中的疑问愈发膨胀了起来，本想继续询问宋沅芷为什么，想了想作罢，最后仍是轻轻点了点头。 “……嗯。” 第一百零三章：市图书馆之行 周六，久违了一个冬季的太阳终于露了面，早早地升上天空，带着冬末初春的暖意向南方的土地倾洒而下。 换上轻薄的春装，一身轻盈，早上七点半从学校出发，苏文与柳川一同坐公交车前往g省市图书馆。原本约定好的二人行，最终演化为苏文、柳川、许乐秋以及章筱栎的四人行。 博德中学位于g省市中心路段，距离市图书馆只有半小时左右的公交车程。搭上校门口最近的公交车，苏文同柳川正好趁着这早班车，一路上观赏g省市中心早晨的模样。 冬天的气息渐渐隐去，人们身上的行头明显轻便了许多，走在马路上也不至于被冬风刮得耳红面皲。马路两旁，红绿灯交织的十字路口，早已不见冰块参半的灰色肮脏积雪。地面干燥而整洁，一派新年过后的新气象。 一路上陆陆续续有人搭上公交车，买菜回家的城市居民、穿着正装挤公交的上班族、年轻稚嫩的青少年……各色各异的人们脸上展露着各色的神情，不多久车厢便开始拥挤了起来。随着二氧化碳浓度的升高，车厢里密闭的空气开始变得些许闷热。 “柳川，你带学生证了吧？”下了公交车，苏文忽然想起来这事。 柳川得意一笑，“当然啦！这怎么会忘！” “那就好！要不然借不了书了！” 下了公交车，苏文环视四周一圈，陌生的高楼大厦映入眼帘，城市道路纵横交错，公交车、私家车、计程车齐齐涌上马路。一时间，苏文看花了眼，纠结起走哪条路前往图书馆。 “走这边啦！”柳川扯了扯苏文胳膊，指了指苏文原先背对的方向，轻笑着说道：“市图书馆在这边！” 果然，从公交站沿路走过一条马路，约莫一百米过后，拐过一个街角，视野马上宽敞了起来。巨大的馆前广场中央林立着花坛，宽敞的平地上方是高高的台阶，走上台阶才能通往市图书馆的大门。 “哇！市图书馆好大啊！”苏文站在台阶下，仰着头望向仿佛通天的图书馆，“我还是第一次来！” “嗯！早就听说g省市图书馆很大了！我也是第一次来呢！”柳川嘴角扬起满足的笑意，看着市图书馆万分憧憬。 早晨近八点，图书馆大门外已经等待着一大波g省的青年大学生，苏文与柳川站在台阶上仰望，一个个怀抱书籍的青年无一不是认真好学的模样。 市图书馆全年开放，每天八点钟准时开启大门，许多热爱阅读或来图书馆学习的学生通常早早等候在门外，只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占据一个良好舒适的座位。 尚有五分钟到达八点，在门外等候的人们纷纷向门口挤来，打算在图书馆大门开启的刹那齐齐涌进。 苏文与柳川站在人群外等候章筱栎与许乐秋的到来，对于图书馆门口挤着的一众大哥哥大姐姐们，表示极大的不理解。 “应该是平时图书馆的位置不太好占吧？”苏文询问似的看了看柳川，一双眼睛里尽是疑惑。 柳川点了点头，“应该是的，我听说有 很多准备考研的大学生每天都来图书馆占座，所以很多人提早来等着，也不奇怪了！” “哎哟哟，可算爬上来了！” 台阶处传来章筱栎特有的奶音，哼哧哼哧地“哎哟”个不停。苏文与柳川闻声而去，果真瞧见章筱栎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累得气喘吁吁的身影。娇小可爱的女生旁边，一脸笑盈盈的不正是许乐秋？ “筱栎！小秋！”苏文边喊边朝两人跑去，“你们可算来了！” 苏文与柳川向台阶处走去，图书馆宽大的自动玻璃门一到八点准时开启，等候在门外的青年蜂拥而入。 “小文！你们等很久了？”许乐秋笑着迎了上去，“刚刚下公交车的时候，正好碰见了章筱栎！” “哎呀呀，图书馆的台阶太变态了！上得我累死了！”章筱栎仍旧哼哧哼哧道。 苏文捂着嘴偷笑道：“筱栎你呀！是该多锻炼了！” 章筱栎嘟着嘴佯装不满，三个女孩们纷纷笑个不停。 四人相会，终于热热闹闹地聚在了一起。除了本地人章筱栎，苏文、许乐秋以及柳川来到偌大的市图书馆，纷纷化作“刘姥姥”，睁着惊讶的双眼四处张望打量。 章筱栎瞬间化身导游，压低了声音挥着小手向女生们介绍：“g省市图书馆建馆有三四十年啦，比较现代化，老图书馆才真是历史悠久嘞！建筑也是古色古香的，下次我们可以去老图书馆逛逛！” 四人尚在一楼走廊上环顾四周景象，一个个敞开的阅览室里立着一排排整齐的书架，书架上书籍数不胜数，琳琅满目，尤为爱书的苏文与柳川惊喜得两眼放起光来。 “一楼到四楼是中文阅览室，有很多文学作品啦、报纸杂志期刊什么的！总之各种类型书籍应有尽有啦！每层楼都有自习室，借了书可以在那里学习！” 章筱栎挥舞着小手，一张小嘴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五到七楼是外文阅览室，想找外国文学可以上去找！八、九楼是图书馆专管文献的阅览室，储存有各种特藏文献，那里一般是大学生、研究生喜欢去的地方，因为他们要写论文嘛！十楼是图书馆管理阶层领导的办公室，还有一个很大的报告厅，图书馆每年都会请一些很有名的教授呀学者什么的，来这里做专题讲座！” 章筱栎一个不停地向女生们介绍着市图书馆，大有主人翁的气势，小手挥舞着宛如指点江山。 “那我们就在一楼自习室找个空位好了，你们借好书再过来！” 苏文瞥了眼章筱栎肉乎乎的小脸蛋，不禁偷笑起来。这筱栎，向来懒得可以啊！ “筱栎，我去楼上借外国文学作品，先办理好借阅手续，再下来？”柳川一脸兴奋的笑意，向章筱栎询问道。 “嗯！没错！”章筱栎得意地笑了笑，举起手朝柳川比了个剪刀手，“凭本市大中小学学生证，每本书可以借阅两个月！” 随后，在图书馆一楼自习室占了座，四个女生各自分散。苏文与许乐秋一连逛了一至四楼中文阅览室，在浩如 烟海的书籍海洋中，女生们目不暇接，如数家珍似的捧着心爱的书籍办好借阅事项。一回到占好座的座位上，只见章筱栎撑着小脑袋一脸津津有味地阅读桌上的书籍。 “筱栎，你看的是什么书啊？”苏文靠近章筱栎，俯身却看见书页上彩色的漫画。 章筱栎抬起头来，圆圆的大眼睛闪着亮光，“嘿嘿！《火影忍者》的漫画书！！” “额，来市图书馆，你就为看这？”苏文睁大了眼睛，一脸不解的神色，“图书馆里居然还有漫画书啊？！” “不行嘛！我乐意！可好看了呢！”章筱栎嘟着嘴哼哼，圆圆的脸庞露出小聪明的庆幸，“那可不，图书馆里啥书都有！我在市图书馆看了一系列《火影忍者》的漫画！嘿嘿看我多聪明！” “好吧，服了你了！”专门跑来市图书馆看漫画，恐怕也只有章筱栎一人了。 市图书馆里学习的氛围十分良好，苏文、柳川、章筱栎、许乐秋为一桌，学习的学习，看书的看书，一上午的时间看似漫长却也充实。不过，看着斜对角章筱栎趴在漫画书上打盹的身影，苏文也着实偷乐了一把。 十一点半图书馆闭馆，直到下午一点半再开门。 出了图书馆，章筱栎正好睡醒了一觉，揉了揉迷蒙的睡眼，章筱栎疑惑地看了看许乐秋身旁多出来的陌生妙龄女郎，转头便向苏文问道：“苏文，那个漂亮姐姐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她？我记得我们是四个人一起去图书馆看书的，怎么多出来一个人了？莫不是，我失忆了？” 苏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章筱栎揉着眼睛，一本正经说着天方奇谭的迷糊状态，怎么看怎么好笑。 尹韶华不禁失声而笑，微笑的唇角梨涡浅浅，“哈哈，小妹妹你没失忆，我是许乐秋的姐姐，我叫尹韶华！” “啊，韶华姐姐你好漂亮呀！”一向以迷糊虫著称的章筱栎并没有注意到二人姓氏的不同，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尹韶华秀美的脸庞，“你长得好像……好像小樱啊！” “哈？哪个小樱？”尹韶华疑惑了起来。 过了个年，尹韶华原先微卷的长发剪去了几公分，披肩的头发两端向内微微卷起，内扣的发型衬得尹韶华一张鹅蛋脸愈发完美，线条流畅而富有美感。原本就清新淡雅的五官即使未施粉黛，也美丽得宛如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子。 “唔，就是《火影忍者》的女主角春野樱啊！”章筱栎激动道，双眼冒出小星星，“小樱很漂亮的！” “哈～我也看过《火影忍者》哦，不过倒是第一次有人说我长得像小樱～”尹韶华眯起了笑眼，亲切随和的性格很快招得初次见面的章筱栎喜爱。 苏文在一旁捂着嘴偷笑个不停，“筱栎刚刚在图书馆看《火影忍者》漫画书，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脑子里还是《火影忍者》！” 章筱栎嘟着小嘴轻哼了一声，“漫画太好看了！忍不住睡着了嘛！” 众人不忍揭穿章筱栎欲盖弥彰的说辞，纷纷一脸知情而不将其拆穿的笑意。 第一百零四章：奇怪的他 气温回升，枯枝发出绿芽，冬天里包裹着树木的黑色防风衣早已不见了踪影，不知何时被校园环卫工摘下，露出苍老的大树经过一个寒冬侵蚀的丑陋模样。 万物复苏之际，博德中学校园里的学生纷纷换上了春季的校服，学生们一个个轻盈而充满活力的身影，使得校园里春天的味道更浓了些。 苏文敏锐地感知着季节的变换，对于身边某些人的变化，亦是细腻地尽收眼底。 自从上周五音乐活动室里，宋沅芷提起宋昱母亲即将回国一事，宋昱突然反常起来，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时不时神情恍惚，时不时走起神来。 苏文坐在男生前座，有时候课间请教宋昱几个难懂的数学题，男生讲着讲着，等到女生恍然大悟询问最后解题方式是否正确时，男生迷蒙着一双失去焦点的眼，俨然陷入了发呆的神游当中。女生连叫几声男生的名字，男生才睁着双懵懂的眼睛看向女生，回过神来反问：“刚刚讲到哪了？” 苏文哭笑不得之余，亦是疑惑男生神情的恍惚。 除过课间请教男生数学题发现他发呆走神，数学课上亦是。要知道，数学老师最喜欢点他得意门生的名，起来解答全班同学里没几个能一次性解答出来的典型性难题。 宋昱一向是数学老师的“救命稻草”，每次一遇上解决不了的难题，这位数学老师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笑容：“宋昱，这道题你有什么想法？” 往往，男生读一遍题目，不出片刻，嘴角便噙着自信满满的笑意，在黑板上写下精简得宛如练习册上标准答案式的解答。所以，数学老师最是看重文科班里理科生思维十足的宋昱。 但这屡试不爽的一招有一天却也失灵了起来，数学老师在连续呼唤宋昱两声之后，男生稳坐如钟，低头盯着课本头也不抬，只留给数学老师以及众人一个漂亮的脑袋。 数学老师头一次被自己得意门生忽略，尴尬到甚至要走下讲台，亲眼看看他的得意门生是不是“堕落了”，和普通班不爱学习的男生一样睡大觉。同桌的邓家明终是赶在数学老师走下讲台之前，一胳膊捅醒了对着课本发呆走神的宋昱。 男生如梦初醒地看了看同桌邓家明，邓家明挤眉弄眼暗示宋昱，讲台上一脸黑线的数学老师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宋昱蓦地站起身来，彻底不知道数学老师讲到哪道题的宋昱，盲目地对着数学课本一阵乱翻，殊不知数学老师课堂上讲的是另外的数学辅导书，男生走神的状况在这一阵盲目乱翻之中尽显无余。 最后仍是邓家明看不过去了，好心地圈起自己辅导书上的题目，把辅导书一并递给了男生。 等待半天的数学老师看着自己得意门生头一次出现此等状况，反而沉下气来，耐心体贴道：“上课注重好好听讲啊！宋昱你上来给大家展示下这题的解法！” 上他的数学课敢发呆走神，忽视他作为老师的威严？是得杀杀这个天之骄子的锐气了！宋昱的桃花绯闻，连他们老师群体之中都有所耳闻，难不成是传闻中的早 恋事件，引得他的得意门生上课走神？ 数学老师嘴角噙着看好戏的笑意，仿佛胸有成竹，宋昱定然解不出来这题似的。 文科班里的女生们纷纷低下了头，庆幸不是自己背上这口黑锅时，也为宋昱倒吸了一口冷气。平日里对各种数学难题游刃而解的宋昱，这次遇上此类可称之为变态的数学题，再加上走神忽略了老师的解题提示，看男生面容恍恍惚惚，恐怕不是那么好过的了。 唉，可怜的宋昱！女生们用饱含同情的目光看向男生懵神的精致面孔，似乎心中已经为他唱起了挽歌。 宋昱来不及拿起自己压在数学课本下的辅导书，捧着邓家明递来的辅导书便急忙走上了讲台。辅导书打开的那一面，空白得仿佛书的主人从未临幸过这书，唯独其中一个题目上赫然出现丑陋的黑色大圆圈。 额，怎么就是前晚那个让他想破了脑袋也解不出正确答案的难题？ 宋昱想起来自己与那题的斗争，写了几页演算纸，最后仍是以男生的失败而告终。宋昱本想白天上数学课之前把题解出，好巧不巧那题忘在了脑后。 面对着黑板，宋昱背对着台下一双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捻着白色粉笔举起的右手迟迟下不了笔。一上讲台便写下的洒脱的“解”字，正嘲笑似的与男生面面相觑。 教室里安静得只有学生们紧张的呼吸声。默默观望宋昱讲台上背影的学生中，其中仍旧不乏一些不甘心的同学，按着数学老师课上的提示，一遍遍在草稿纸上演算着题目。 萧诗婕亦是其中之一，凝视着宋昱僵滞的背影，那只迟迟无法下笔的、指节分明的漂亮手指异常醒目，萧诗婕愈发有动力去挑战那一难题了。 得赶在宋昱答不出题下台之前，把题目解出来，举手主动请缨上台解题，萧诗婕暗暗想道。一想到事后可以在宋昱面前炫耀解题的成功，萧诗婕动力倍增，灵感突飞猛进，挥动的笔杆刷刷刷地在草稿纸上写下龙飞凤舞的解题思路。 完了，男神这回可要头一次出糗了。女生们在心中哀嚎了起来。 数学老师得意洋洋地环视了台下一圈，学生们多是一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解题方法的模样，少数学生挥动着笔杆子认真解题。 再看看讲台上杵着半天不动的他的得意门生，那副白白净净棱角分明的精致侧脸上赫然写着不解，举着的手半天没有动静，数学老师也不打算为难宋昱了，正想教导男生一番“宋昱啊，下去吧！下回上课不要分心好好听讲！”时，男生仿佛打开了暂停键，右手一刻不停地在黑板上写着演算过程。 苏文一遍遍看着辅导书上的习题，试着用自己的方法解题，往往不到一半便卡在了那里，正头痛间，一抬头看讲台上的男生，却惊讶于男生面前原本除“解”字空白如斯的黑板上多出来的演算过程。 就在数学老师吃惊的目光中，宋昱一连在黑板上写下里两列解题过程，最后的答案与辅导书后面简单列出的答案如出一辙。 换了一种思路，男生终于解开了这道难 题。 数学老师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黑板上答案的位置，分明不相信宋昱竟然在短短几分钟里，将他提前几天预习的成果写了出来。 “老师，解题过程有什么问题吗？”宋昱放下粉笔，一脸灿烂地看向数学老师，恭敬的眼里带着求教的谦卑。 “没，没问题！”数学老师仍旧懵神，“这题的正确解答过程就是这样的！” “谢谢老师！” 男生一脸解题过后豁然开朗的自信笑容，台下女生们又是连连惊叹，果然，没有什么题能够难倒宋昱！ “兄弟，你可以啊！”男生回到座位上，邓家明一脸惊喜的笑意。 台下的苏文亦是同其他女生无异，看向宋昱的眼神里闪现无限的敬佩。 就连女生中数学成绩最好的萧诗婕，在那节数学课后，也拿着自己写满一页的演算纸，撇着嘴不甘心地问宋昱道：“师弟，你帮我瞧瞧我哪一步做错了？我看我解题思路大抵上和你的无异，怎么就会算出不一样的结果呢？听老师讲了一遍，还是没找到症结在哪！” “师姐，你确定你的解法跟我的一样？”男生大概浏览了演算过程一眼，指了指答案前的一个步骤，“你看这里，这里完全是多出来的一步！不需要去求这条辅助线，你求这条辅助线的长只会给自己设置障碍，直接求辅助线与实线之间的高就行了！” 一席话说得萧诗婕目瞪口呆，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师姐，你与成功只隔着一条高的距离！”男生勾起自信的唇角，眼里熠熠生辉灿若星辰。 经过那一次数学课上的冒险，宋昱屡教不改，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上数学课时不时被老师点名，也因此男生频频被老师抓到发呆走神的时刻。数学课如此，其他课呢？ 于是苏文愈发不解，他，究竟是怎么了？ 周日晚自修开始前，苏文又一次在走廊上瞥见宋昱独自倚靠着墙的孤单身影，远远望去，那道瘦高的身影总有种说不出的寂寥。 苏文心下莫名泛起了某种心疼的意味。 平日里大大咧咧、总是挂着温暖笑意的一张脸，为何一周时间，忽然变了脸？无论课堂上，或是课后，频频发呆走神，频频出状况？ 总之，一切太过于反常。 苏文做贼似的环视了四周一圈，周日晚自修尚有一个半小时才开始，许多同学并未早早来到教室。一眼望过去，各班走廊上倚靠的学生零零星星，于是苏文放心大胆地朝男生所在方向走去。 平日里人多时，公众的场合走在男生身旁，苏文总要忌惮几分。终归是苏文太过于胆怯，被路上陌生女孩关注的目光打量，苏文每每羞赫得宛如衣不蔽体，被众人耻笑的目光凌迟处死。 身旁的人太过于耀眼，眼睛总会被他万丈的光芒刺伤。 苏文已然明白了这一道理，人少时，同宋昱相处起来，才不如在他人注视下别别扭扭，反而更加自然地展露自己，一如从前同男生相处时自由自在。 第一百零五章：微笑的面具 男生抱着双臂倚靠在教室雪白的瓷砖墙上，面无表情地仰望天井型教学楼上方的天空，原本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此刻也因失神仿佛蒙上了一层白雾。 在苏文的视角中，正好可以看见男生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线条映入眼帘。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发出忧郁的光芒，高挺的鼻梁将双眼衬得格外狭长，不笑时却也带着弧度的唇角轻轻抿着。 远远看着宋昱，整个人恰似校园偶像剧中忧郁的王子，又好像是天国里不染尘埃却又落入凡尘的天使，美得让她区区一介凡人不忍直视。 平日里见惯了男生嬉皮笑脸的模样，苏文对宋昱十分反常的忧郁倒开始不习惯了起来。 “宋昱，你怎么了？”苏文走到男生身旁，关切地问道。 男生应声朝女生看了过去，轻声道：“没什么……”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里，赫然写着与男生温暖气质截然不同的忧伤。 “真的吗？”苏文看向宋昱溢出忧郁的眼睛，担忧道：“我看你最近好像总是神情恍惚……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额，”男生轻轻勾起唇角，用他狗狗般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女生，“有吗？” “没有吗？”女生反问，因激动而睁大的眼里露出肯定的神情。 男生这时候还不忘打哈哈，嘴角却是一抹苦涩的笑意，“可能吧哈哈，被你发现了！” “我是认真的啊！又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苏文见男生笑着打哈哈的模样，心中莫名生气，“就不能正经点说说心里话吗？” 宋昱闻言，目瞪口呆之间，敛去了唇角刻意勾起的笑容，依旧是用那双黑白分明忧伤却也分明的眼，认真凝望着女生为自己担忧的眼眸。 女生微皱着眉头，一脸关心的模样，“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说出来啊！不要憋在心里嘛！” “我？”男生伸出手指了指自己，习惯性地笑了起来，“我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啊？我很开心啊！” 为了证明自己很开心，男生刻意笑得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不要笑！”苏文又是一阵莫名的生气，心下浪潮澎湃，严肃地打断男生虚假的笑容，“明明不想笑，你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笑呢？勉强地笑，你又不是真正地发自内心地开心，笑又有什么意义？” 男生被女生少有的斩钉截铁的气势怔住了，一字一句似血液回流进心室，升腾起一股暖意。 终于，男生敛去了笑容，认真地看向女生倔强的眼睛，“抱歉，笑习惯了，面具已经摘不下来了。” 面具？竟然用“面具”这样的词形容自己的笑容？ 曾经不止一次听过认识或陌生的女同学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对宋昱的爱慕，那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温暖得好似冬日暖阳的笑意，使无数少女迸发倾慕之心的笑意，在当事人眼中，却是面具？ 在他微笑的表面下，究竟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苏文不由得心中一震，“为什么啊？不想笑就不要笑啊，不开心就不开心， 没有谁会说你什么的……” “因为，不开心的时候，多笑一笑，自然就会开心起来了。”宋昱重新望向教学楼天井上方的天空，嘴角的微笑带着某种心碎的意味。 “你，”苏文的心颤抖着，“这不是为难自己吗？欺骗自己很开心？” “那就算是欺骗自己吧。”男生又笑了笑，笑容中满是苦涩。 苏文微微皱眉，口齿竟伶俐了起来，“你还是别笑了，不开心时笑，只会让人觉得更反常。” 男生看向女生严肃的眼眸，不自觉又笑了起来，“呵呵，没有谁会发现的。” “怎么没有？我不就发现了？”苏文凝视着男生脸上不由得展露的笑意，瞬间有种走上前掐男生脸蛋两把的冲动，看看那副好看的气囊之下究竟暗藏着何种面具，竟然让一个笑容温暖的人如此反常起来。 “嗯。”男生轻声道，“为什么？” 苏文咬了咬牙，忍住心底那涌动的冲动情绪，赌着气说道：“因为你现在笑起来很难看！” “额，好吧。”男生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最终自嘲般笑了笑，算是对女生言论的一种认可。 实际上，苏文怎么看，那张愈发精致的脸庞无论展现何种表情，仍旧俊秀无比。好看的嘴角轻轻扬起，也足以让一片少女心十足的小女生们春心萌动不已。可是在苏文看来，男生脸上勉强扬起的笑意，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分明流溢着某种心碎的痕迹，实在是刺痛苏文的眼睛。 男生看向天桥另一端的教学楼，眼睛开始失去了焦点，“一直扮演着逗人开心逗人发笑的小丑，有一天他哭了，他不开心了，围观的人们反而笑得更开心了，没有谁知道，小丑内心是真正地伤心与难过……” 宋昱无厘头的一席话，听得苏文愈发迷惑不解，脑中一团乱麻，苏文眨巴着疑惑的眼睛，只好就着男生话语表面的意思回复道：“你又不是小丑……” “可是有时候，我在人群中就是一个逗人开心的小丑。” 听到男生的回复，苏文又是一怔，开始不知所措起来，本能地坚定否决了他的自我贬低，“你不是小丑！” 说完，苏文再度迷糊起来，绕来绕去话题总不着重点。 女生苦恼地抓了抓自己脑袋，“等等！我都要被你搞糊涂了！我就是，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宋昱望向苏文流露出真挚与担忧的眼睛，最终轻描淡写道：“我没有不开心，刚刚说的一番话你也别在意。” “你不把我当朋友是吗？”苏文心下一沉，低垂的眼眸泛起无尽的失落。 所以，萧诗婕能知道的事，她不知道；萧诗婕能了解到的他，她不了解？ “呐，如果你把我当朋友，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只要你愿意说，我就愿意听！” 心酸的苦楚在心下一闪而过，再次抬起头时，苏文干净的脸庞重新燃起笑意，眼底一览无遗的真诚霎那间令男生心跳一滞。 “很多事情，不太好说。”最后，男生用一句含糊不清的回答试图将此事一笔带过。 又是“不太好说”。 苏文恍然间忆起一周以前，当她鼓足勇气向宋沅芷询问，宋昱为何那等反常表现时，宋沅芷亦是说了一句“不太好说”。 “小苏文，我只能跟你讲，不要轻易去触碰宋昱的底线。”当日，宋沅芷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刚刚的事你也看到了，他妈妈就是那条底线，谁碰他都要生气的。你们别看宋昱整天笑嘻嘻的，其实人可倔了！小屁孩，哎，我管不了他了！” 苏文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心下各种疑惑交织在一起，无门路可解，唯一相熟的知情人也是一番讳莫如深的神情。于是苏文愈发好奇其中的奥秘了，尽管心底早已觉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就像那日柳川所言：“他和他妈妈之间肯定是有着很深的矛盾，要不然，沅芷学姐一提起他妈妈，脸色却刹的变了……” “你妈妈，回国了？”明知枪口不可撞，苏文仍是放手一搏，小心翼翼道出心底的疑惑，屏着气大气不敢一出，目不转睛盯着宋昱的眼眸。 果不其然，一听到“妈妈”二字，男生又如音乐活动室里被宋沅芷询问那日，两道剑眉忽地紧皱起来，眼里露出隐忍的愤恨光芒。 说完，苏文咬了咬嘴唇，为自己冲动的举动后悔不已，恨不得当场甩自己几个脸子。 “嗯，回来了。”须臾，沉默不语的男生终于开口答道，声音里仿佛透着千年化不开的寒冰。 春天到来之际，气温早已回升，苏文却不由得想打一个寒战。 “那……那……你们……见面了吗？”苏文结结巴巴说道，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借来了勇气。 “没有。”男生别过头去，只留给女生一个坚毅的侧脸，声音冰冷得仿佛从冰窖里出来的。 “不见也罢，反正，她已经有七年没回来过了。” 女生瞳孔一滞，睁大的眼睛紧紧凝视着神情落寞的男生，万般思绪在心头，张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男生冷冰冰的一张脸，此刻没有了一丝笑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曾经时时刻刻点缀着温暖的笑意。一与那双狗狗般澄澈的眼睛对视，任谁也忍不住沾染上快乐的情绪。可是此刻，那双眼睛里冰冷的陌生完全就像变了个人。男生所谓的微笑面具，苏文怎也不相信。 宋昱温暖的笑容，怎可能是面具？哪怕是面具，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被男生戴着。男生胸腔里真诚的一颗心，温暖的一颗心，苏文从未对它有过任何怀疑。 但此时此刻，对着苏文摘下了面具的宋昱，冰冷得宛如一个陌生人，让她畏惧，感到无比的陌生。 她触摸到更多有关于他的真相，可是一如宋沅芷所说，她同时也触及到男生不可忍受的底线。 “七年……怎……怎么会……”震惊过后，苏文双眼无神，喃喃自语道。 沉默良久的宋昱一直望着教学楼天井上的天空，内心激烈的情绪渐渐平复过来。男生恢复了往日平和的气质，只是眼里依旧透着化不开的忧郁。 “呵呵，这种话说出来，其实我自己也不信。” 第一百零六章：陌生人 家庭，是每个人一出生便拥有的港湾。父母是人来到人世间最先接触到的人，也是往后的岁月里最重要的人。在苏文看来，家庭的确是称得上“港湾”的称号的，累了可以停靠，倦了可以归巢。 回忆起自己的家庭，苏文胸腔里不由得腾起一股暖意。她的家，不够富裕，农村家庭出身，在家乡小县城拥有一套普通的三室一厅小居民房。房子不大，不宽敞，不奢华，但是干净整洁，一桌椅一物什，全都由相亲相爱的父母亲手购置。这个简单却温馨的家，也是父母依靠自身血汗的拼搏而来。 父母常年在外务工，维持着家里不算宽裕却也富足的生计，小房子里大概已经布满灰尘，爱和温馨却从未离开苏文简单的家。一直以来，苏文认为家庭是温暖的代名词，长大以后才知，拥有一个幸福的家是生命中弥足珍贵的幸运。 家庭，明明该是一个温暖的存在，为何反而给了一些人难以抹去的伤害？ 苏文对家庭的不幸这一认识，最早的记忆来源于一起长大的闺蜜许乐秋。小学时代，苏文早早听闻许乐秋是许家捡来的孩子这一事实，小时候除过“许乐秋不是许爸许妈亲生女儿”这一印象，对于“捡来的”并无过多思考与感受，仿佛“捡来的”，如同“中午吃了饭”一般平常。 真正嗅闻到许乐秋出身的悲哀，是在小学六年级第一次见到许乐秋亲生父母时。两个爸爸，两个妈妈？小小的苏文难以想象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更不敢以己代入那令人痛苦的身世当中。 家庭，本应是温暖的港湾，可为何有时却变成一把尖锐的利剑，刺得人鲜血淋漓、满心疼痛？ 苏文不明白，亦不可置信，家庭的悲哀为何发生在宋昱这个时常以笑容温暖他人的人身上？有着那样温暖笑意的一个人，不应该、更不可能经历家庭的悲哀！可是那双常含笑意的眼睛，流露出的悲伤，却真实地频频出现在眼前。 苏文一天天地看着宋昱眉宇间化不开的阴郁，平生第一次恨自己没有神通广大的本领，不能将所有不幸的局面扭转乾坤。 男生冰冷的声线仿佛透着千年化不开的寒冰 “不见也罢，反正，她已经有七年没回来过了”。 一字一句敲打在苏文柔软的心室，片刻过后，鼻尖涌起的酸涩让苏文突然间意识到，心上竟密密麻麻散开挥之不去的疼痛。 七年未见的那个人，竟是将自己带来这世界的，母亲？ 苏文怎也不敢相信，竟有母亲丢下她年幼的儿子，一去国外就是七年。如今多年过去，这个忍心离开儿子七年的母亲，突然回了国，难以想象宋昱心中怀着何种心情。 母亲回了国，总是要来见儿子的。苏文隐隐感到不安，但没有想到宋昱的母亲出现得那般突然。 语文课上，当学生们认真看着黑板听廖云讲课时，教室门口突然降临一气质不俗的陌生女人，优雅的敲门声吸引学生们向门口看去。 陌生女人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样子，白皙的皮肤富有光泽，面容精致，气质高雅 ，浅淡的妆容下仍旧美得清新脱俗。一袭长裙外罩着杏色风衣，身形高挑而纤瘦，站立的姿态犹如模特，腰身自然挺直，修长的脖颈如天鹅优雅，看上去极为娉婷袅娜，风姿绰约。 远远看去，陌生女人精致的脸庞上那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却是有几分似曾相识的。 苏文万分震惊，一股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回过头去看后桌的宋昱，男生俊秀的脸庞果然煞白。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廖老师您好！打扰您上课了，我是宋昱的母亲秦璐。”陌生女人年轻的声线在教室门口响起，动听的声音极其悦耳。 话一出口，班上同学无不惊叹连连，原来宋昱的母亲竟是这般年轻貌美？！那白皙细嫩的肌肤，看上去丝毫没有皱纹的侵袭，再加上年轻时髦的打扮，高贵不凡的气质，任谁也看不出她真实的年龄。假如她不开口，谁会知道她竟然有一个上高中的儿子？怕说是姐姐也不为过！ 廖云脸上也浮现惊讶的神情，“您好您好！原来您就是宋昱妈妈，昨晚通过电话了！您是来找宋昱的吧！” “嗯，打扰廖老师了！”秦璐优雅地扬起唇角，动人的声线中透着丝丝高不可攀的清冷。 自从踏入教室，秦璐丝毫不关心台下同学一双双好奇目光的打量，看似淡定的眼里实际上满是急切的寻找。全班五十号人，女多男少的局面也令秦璐寻找宋昱更容易许多。小昱，你在哪呢？还认不认得妈妈？ 廖云以及同学们的目光都投向了坐在教室后方的宋昱，原以为母子相见，应是轻松愉快的场景。然而，年轻漂亮的母亲目光投向后排的男生，几乎是一个个扫过一个个地寻找。被寻找的宋昱反而煞白着一张脸，眼里流露出令众人着实不解的冰冷，脸上丝毫没有见到母亲应有的兴奋及喜悦。 气氛不由得僵滞，所有人都察觉出这对母子的怪异来。 “宋昱，你妈妈来了，快过来啊！”廖云发觉出事态的怪异，连连冲教室后方的宋昱喊道。 “宋昱，老师喊你呢！你妈妈来了！你没看到吗？哇！你妈妈好漂亮啊！”不知情的女同学脸上洋溢着惊喜的笑意，自以为好心地提醒道。 最终，秦璐的目光定格在男生僵滞而冰冷的面容上，踩着高跟鞋急切地朝男生走去。一开口，声音里带着哽咽似的颤抖。 “小昱，妈妈回来了……” 宋昱冷眼旁观秦璐朝自己走来的身影，冷漠地别过头去，用他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冰冷语气说道：“老师，我不认识她。请继续上课吧。” 秦璐的脚步蓦地停下，僵硬地站在靠近苏文的过道上，美丽的脸庞露出心碎绝望的神情，瞪着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凝视着冷若冰霜的宋昱。 “小昱，我……我是妈妈啊……妈妈回来了……”秦璐楚楚动人的眼里流转着泪光，颤抖的声线让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对母子，究竟是怎么了？ “哼，”宋昱冷哼一声，抬起头看向面容精致 的陌生女人。看着那张陌生的脸，宋昱恍惚间想起自己模糊了的记忆里，那张年轻美丽的脸庞。 她看上去还是那么年轻，美得惊心动魄，可是却也陌生得可怕。 这女人是谁？呵呵，母亲？ “宋昱，有什么话你和妈妈出去说吧！”眼看着教室里喧腾起来，惊讶不已地看热闹的学生越来越多，廖云不得不出面制止宋昱怪异的举动，言语中颇具班主任的威严。 课堂上怎可容得他们胡闹？无论他们母子之间发生过何事，事情闹大宣扬出去，只会对他们不利，而校方也会责怪廖云课堂纪律不严谨。 毕竟还是班长，有责任维护课堂纪律。宋昱读懂了廖云的言外之意，更何况家丑不可外扬，哪怕再不想理会那陌生女人，他也只得起身离开教室。 苏文望向男生毅然决然离开的背影，一颗心紧绷着。 身材高挑的秦璐跟在宋昱身后，马上矮了一截，那张年轻得不像个母亲的美丽面孔流露出心碎的忧伤。众学生纷纷睁着好奇的眼睛，目光追着状似姐弟的二人而去，在台下嗡嗡嗡地讨论不断。 “宋昱居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第一次看他冷着一张脸，好可怕啊！” “宋昱妈妈居然这么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得跟明星一样诶！” “啊啊！宋昱妈妈好漂亮啊，难怪生出宋昱这么帅的人！宋昱跟他妈妈长得像耶！” “这对母子也太奇怪了吧！妈妈不认得儿子，儿子也说不认识妈妈！” “哎，真是没想到，还以为宋昱家庭很幸福呢，看他天天笑容满面的，肯定是隐藏着一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唉，我的男神不开心了！看他一脸冷漠的样子，我好心痛啊！” “安静安静！我们继续上课！”廖云在台下环视一圈，颇具威严地说道。 奈何廖云还是太过于温柔，炸锅了似的讨论的学生一个个没听见似的，教室里依旧闹哄哄的声响。 “苏文，你知道宋昱他跟他妈妈怎么回事嘛？第一次看他冷冰冰的，完全就是变了个人嘛！”谢莹莹回过头来，一脸诧异地看向呆若木鸡的苏文。 “是呀是呀！班长好奇怪耶！”章筱栎侧过头来附和道，圆眼睛里尽是懵懂的好奇。 “我……我不知道……”苏文双眼无神，木然地摇了摇头，“他说妈妈七年没有回来了……” “啊？七年？？？”谢莹莹瞪大眼睛，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大嗓门地嚷嚷：“这是亲妈么？我靠！比后妈都狠啊！” 苏文被谢莹莹的大嗓门震醒，如梦初醒般睁大眼睛，意识到说漏了嘴，慌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谢大脚你能不能小声点！别唧唧歪歪讨论别人家事！”邓家明抱着胳膊不满地朝谢莹莹撇了撇嘴。 “安静！安静！”廖云一脸严肃地站在讲台上，不得已用戒尺拍了拍讲桌，嗡嗡乱响的教室终于安静了下来。 “继续上课！” 第一百零七章：咫尺天涯 （本章推荐音乐：bandari《childhood memory（童年）》） 宋昱面无表情地走出教室，头也不回地往南北教学楼之间的天桥上走去，一路上背对着身后泪眼婆娑的母亲，冰冷的气场始终带着千万年化不开的寒冰。 小时候渴望过无数次与母亲相见的场景，一次次燃起希望，却也一次次失望，从希望到失望，从失望再度期望，反反复复，宋昱在这死循环中来回往复经历期望与失望，以至于长大后猛然惊醒，执着了多年的事物是否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然而，母亲这个男生几近于将要遗忘的虚幻泡影，有一天突然变成了现实。 离开了七年之后，你再度回来，告诉我，妈妈回来了？ “小昱，妈妈回来了……”秦璐眼含着热泪，伸出手轻轻拉了拉宋昱的胳膊。 瘦高的男生却宛如石化了一般，站在天桥的围栏前，头一直面向对面的教学楼，奈何秦璐几近于乞求地拉着男生的胳膊，男生也丝毫没有转向秦璐的迹象。 “小昱，你还记得妈妈吗？妈妈离开的时候，你还是个小不点，一转眼……你长得竟然比妈妈高了……妈妈差点……没认出你来……” 秦璐已泣不成声，哽咽的声线颤抖着诉说着一个母亲深深的忏悔，拉着宋昱胳膊的手却从未松开。 “是妈妈对不起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年……我不求你……原谅妈妈，妈妈不值得你原谅……妈妈只希望你理一理妈妈……妈妈对不起你……你看一眼妈妈好不好？让妈妈好好看一看你，好不好？你想不想妈妈？妈妈真的很想你……”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回来？”男生冷不丁地开了口，声音里依旧透着寒气。 你说你想我，那你为什么七年不曾回来？ 宋昱直视着那位自己应称为“母亲”的陌生女人，泛红的眼眶中尽是倔强的隐忍。眼前的母亲终究不是儿时牵着他手玩耍的母亲，陌生感充斥着男生受伤的心灵。 秦璐流泪的眼中一闪而过悲怆的意味，神色忽地复杂起来。儿子终于开口与自己说话，可是这话却也让秦璐浑身一怔。七年未见，第一句对母亲说出的话，却是问她为何一直不回来？为什么？对于这，她无话可说，只能让泪水更加汹涌地流。 豆大的泪珠从秦璐美丽的眼睛中滑落，秦璐凝视着宋昱长大后的脸庞，依稀可见宋昱小时候的模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和自己的多么相像？记忆中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已经成长为眼前的翩翩少年。一离开就是七年，错过了儿子成长的七年，她这个母亲，实在不应该！ 秦璐修长的手掌抚上了宋昱的脸庞，七年未见，再见时已生分。那张与秦璐有几分相似的脸，有些陌生的脸，却与她想象中儿子长大后的模样相差无几。对于一个母亲而言，无论离开了自己孩子多少年，儿子依然是儿子，再见时虽无法阻挡多年未见的生分，彼此血脉相连，骨子里亲密的情感联系从未断绝。 就像此时，眼看着秦璐的手掌轻抚 上自己的脸庞，宋昱惊得瞪大了眼睛，那双酷似母亲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明明流露出愤怒与不屑，脑子向身体发出“快走开”的命令，身体却纹丝不动，仿佛享受着母亲久违的爱抚。 “小昱，你想不想妈妈？”秦璐视若珍宝地抚摸着儿子的脸庞，恨不得把与儿子错过的那七年时光一并追回，“妈妈真的很想你……” 秦璐悲喜交加，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簌簌滑落，流着泪的脸庞却依旧美丽，无论何时都保持着她高贵优雅的模样。 宋昱心凉到底，冷着一双眼凝视着母亲流露出一脸悔恨的神情，那副流着眼泪楚楚动人的面孔，他只觉得虚假，他也只看到了虚假。 他盯着秦璐不断流泪的双眼，面无表情，重复地问：“你为什么一直不回来？” 为什么不回来？他只想知道这个反复纠缠了他多年的原因，为什么不回来的原因。 “我……我……”秦璐睁着流泪的眼睛，摇着头却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眼里满是惶恐与不安，“是妈妈对不起你……小昱……妈妈对不起你……” 秦璐流着泪反复说着忏悔的话语，伸出手拥抱住儿子瘦高的身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俨然拒她于千里之外，丝毫没有了儿时伸出肉乎乎的双臂要妈妈抱抱的姿态。 妈妈终于抱着你了，可是为何近在咫尺，两个人之间却仿佛隔着天与地无穷无尽的距离？ 还是没有答案么，呵呵。或者是根本就没有答案，她不敢给他一个答案。 宋昱轻轻抽离开自己的身体，刻意与母亲隔出一段距离，别过头不去看她，对着远方的天际喃喃自语了起来。 “我以为，你只是去国外一年，你要我等你回来，我等了你一年，却仍不见你回来。你一开始还会给我打电话，安慰我欺骗我说，你很快就回来了。我听你的话，我好好吃饭，我好好学习，我好好练琴，我每天都开开心心地等着你回来。可是一年又一年，你始终没有回来……你杳无音讯，就像你从来不存在过一样……” “我甚至也以为你不存在了，母亲之于我，或许只是一个梦中的幻影。我都快要把你忘记了，你却说你回来了。”宋昱侧过头来看向一旁的母亲，通红的眼眶中愤恨与心碎的神情一览无遗，“你说走就走，说回就回，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什么。我就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骗我？” 秦璐蓦地怔住，身体僵在原地，神情呆滞。 “你和爸爸的事，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我一直在等你主动和我坦白的那一天，可是你没有，你一去就是七年！”宋昱愈发激动起来，巨大的失落笼罩着这个被母亲抛弃的可怜人。 如果心碎能被人看见，他真想让母亲看看，她亲手撕碎儿子的心是什么样！ “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对不起你！”秦璐哽咽着只重复着这一句，伸出手想要重新拥抱住神情满是心碎的儿子。 三月的阳光和煦而明媚，教学楼上方照射下温和的阳光，途径着女人左手细长的手指，经过某个节点反射出某一丝晶亮的光线 ，却生生地刺痛了宋昱的眼睛。 “你……结婚了？”宋昱紧盯着秦璐左手无名指上心形的钻戒，那戒指已然不是从前朴素的那一个。 “呵呵……原来我早就被你彻底抛弃了……呵呵……”宋昱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恍然如梦地向后退去。 秦璐焦急地走上前，伸出手想要抓住儿子疏离的手臂：“小昱，你听妈妈解释！妈妈没有抛弃你，妈妈真的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呵呵，你有什么苦衷？”宋昱万般心碎地摇了摇头，被母亲抓住的手臂决然一挣，“你不用说了！没有什么苦衷不苦衷的，你只是爱你自己罢了！” 秦璐泪流满面，哽咽得只摇着头说不出话来，被儿子挣脱开的手重新乞求似的攀了上去。秦璐颤抖着声音说道：“小昱……妈妈……妈妈也爱你……真的……你相信妈妈……好不好……” 宋昱不死心地紧盯着秦璐的左手，终于，认清了现实一般，宋昱带着决然的痛楚别过头去。 “你既然七年都不曾回来过，为什么现在还要回来？你干脆一直待在国外好了！呵呵……我这个儿子，你就当没生过好了！” 看着宋昱脸上浮现的轻蔑笑容，秦璐心痛极了，语无伦次地拼命道歉：“小昱……你是妈妈的儿子！你不能这么说！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真的对不起你……可是妈妈爱你的心是真的……请你相信妈妈……” “相信你？我该怎么相信一个骗了我七年，离开我七年之久的人？母亲？我九岁开始就没有母亲了！”宋昱心碎不已，汩汩地流血的心让他口含利剑：“从你抛弃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个没有母亲的人了！呵呵呵……我早就不知道我母亲长什么样了！你之于我，不过是一个满嘴谎言的陌生人！” 秦璐彻底怔在原地，腿一软差点要倒下，扶着天桥上的栏杆，秦璐楚楚动人的眼眸中刹那掉落一串串心碎的泪珠，泪光点点地看向一脸愤恨地看着自己的宋昱。 是她的错，当初不得已撒谎骗了他。也是她的错，七年的漫长时光里，竟消失了一般，在远离了儿子的国度里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从未有一天尽过一个母亲该有的责任。在儿子需要母亲怀抱的年纪，毅然决然地离开，甚至从未留下一言半语，让儿子在小小年纪饱尝失去母亲的痛苦，以至于独孤地长大。 一切，都是她的错！ 宋昱冷眼旁观着，好似在观看秦璐表演的一场好戏。那副与多年前几乎没太大变化的脸，那副年轻美貌的脸，那副看似伤心欲绝流泪的脸，一时间变戏法似的流露出悔恨、失意、痛苦的神情，实在是我见犹怜。 选择抛弃他的，是她。现在来乞求他原谅的，也是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真像个笑话。 宋昱深深地望了母亲一眼，目光复又回到母亲左手的无名指上，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微笑的面容好似一朵破碎了即将凋零的花朵。 “你的孩子呢？”宋昱脸上绽放了破碎的笑容，通红的眼眶执意不肯落泪。 “是弟弟，还是，妹妹？” 第一百零八章：他，需要你 儿子竟然向母亲问道，你的孩子呢？ 我的孩子，不正是你吗？ 秦璐呆在原地怔了怔，眼光闪烁，掩饰不住迟疑与心虚的神色。见宋昱脸上的笑容又破碎了几分，秦璐踉跄着上前，满心焦急地抓住了宋昱的手，“妈妈知道错了……妈妈真的对不起你……” “是弟弟，还是，妹妹？”宋昱睁大了眼睛，重复地问道，努力对母亲挤出一丝丝笑容。 答案是什么已不再重要了，宋昱已经从母亲闪烁的目光中得知了答案。她有了孩子，她已不再是他一个人的母亲。他早已不再是，她的唯一。 原来，她真的，早就彻底抛弃了他。 为什么还要追问为什么？为什么多年过去执意不肯死心？ “是……弟弟……”秦璐宛如一个被当场撞破糗事的人，目光闪烁不定，小心翼翼地看向宋昱，“已经四岁了……” 宋昱依旧扬着那副微笑的面孔，恭喜似的对母亲说道：“很好！很好！” 秦璐心疼不已，上前拥抱住满面心碎笑容的儿子，轻抚着儿子挺拔的后背，一如儿时轻唱着儿歌安慰哭泣的宝贝：“小昱……妈妈是爱你的……你要相信……” 宋昱没有再推开母亲的怀抱，嘴角扬起几近于绝望的笑意，轻轻把头靠在母亲纤瘦的肩膀上。好久好久没有再抱着母亲了，宋昱百般珍惜这个带着陌生气息的久违的怀抱，恍惚间忆起儿时依偎在母亲怀抱里咯咯笑的场景。 “你走吧，回到你原有的生活中去吧，不用再回来了。我已经长大了，你不用担心。” 纵然心中再不舍，宋昱仍旧轻轻推开了母亲，面容平静却又带着绝望的意味，对母亲诉说着最后的告别。 “不要再离开你的孩子了，不要让他一个人。” 宋昱凝视着母亲的面容，笑容里尽是苦涩的味道：“孩子，需要母亲的陪伴。弟弟……他，需要你。我已经长大了，我不需要母亲了。你好好照顾他吧，过好自己的生活。” 是啊，他已经长大了，他已不再是需要母亲陪伴、需要依偎在母亲怀抱里的小孩子了。 他，不再需要妈妈了。 秦璐万分心碎地摇了摇头，拉住儿子的手便说道：“小昱，你也是妈妈的孩子！你需要妈妈！妈妈也需要你！妈妈不会再离开你了！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你跟妈妈走吧，妈妈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带你走的！跟妈妈去国外生活，以后咋们都不分开了！你爸那边我有办法说服他，至于你叔叔，他也是同意的……” 多么诱人的话语，妈妈需要我，妈妈不会再离开我，妈妈不会再让我一个人…… 时光不可能倒退，发生过的事不可能有再挽回的机会，被背叛过被抛弃过的人，身上也永远带着被背叛被抛弃的烙印…… “不用了！” 宋昱坚决地推开母亲紧抓住自己不放的手，决然地转过身，“你走吧，不要再过来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昱……” 秦璐自知悔恨，作为一个母亲，她羞愧不已。她 没有资格乞求儿子原谅她，更没有资格要求他跟自己离开。 最终，秦璐重重跌坐在地上，隔着朦胧的泪眼，宋昱决然离开的背影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遥远。 身在咫尺，心却在天涯。秦璐悔恨交加，彻底地明白，他们母子之间将永远横亘着无法跨越的距离了。 一堂语文课，苏文上得忐忑不安，从头到尾都未听进去多少，身在教室，心却飞向了教室外。 他，怎么样了呢？ 时间一分一秒都变得漫长了起来，奈何她没有千里眼顺风耳，可以透过教室窗户看到男生同母亲交谈的身影，以及他们谈话的内容。不知为何，男生离开教室前，那煞白的脸庞简直变了一个人，苏文莫名忧心不已。 终于下了课，苏文呆在座位上坐如针毡，时不时回头看看除了书本空空如也的课桌，时不时看向教室门口张望，可是迟迟不见宋昱归来的身影。 语文课后的课间，班上同学就着课堂上出现的年轻貌美的宋昱母亲，继续讨论着被廖云强行终止的话题。 “宋昱的妈妈好年轻好漂亮啊！哎哎，你有没有看到，刚刚上课的时候，宋昱跟他那个年轻的妈妈在天桥上拉拉扯扯，两个人还抱在一起！远远看着就像一对情侣啊！哇靠！太劲爆了！”第一大组后排的某个男同学一脸坏笑，同前桌的女生扯着闲天。 男同学前桌的女生眉毛扭在了一起，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口出狂言的男同学：“我去！你也说了，人家可是母子，抱一抱不是很正常嘛！还‘拉拉扯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猥琐！看什么都戴着有色眼镜？我看你是十八禁小说看多了吧？！” “母子？你说说，他们看着像母子嘛？妈妈也太年轻了点吧？！两个人还那么奇奇怪怪的，宋昱不是还说了，她不是他妈妈！” “应该是母子吧，不然哪个正当年轻的女的，会当众指着一个男孩子，说他是她儿子？不然就真的是有病了！反正要我，肯定是对儿子才会那样的啊！”女生不正经地笑了起来，伸出手摸了摸后桌男生的脑袋，“来来！我的儿～哈哈哈！太搞笑了吧！” “m的！谁是你儿子了！”男生一把挥开女生放在他头上的手，暴跳如雷了起来，“想要儿子自个生去！” “我听说宋昱的妈妈在国外都七年没回来了，估计这是第一次回来，刚好被我们看了好戏！”一旁的女生搭话道。 “难怪他们母子见面的时候那么奇怪了！妈妈一个劲地在男生堆里找儿子，儿子也说不认识妈妈！两个人之间，肯定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哎哎哎！你们聊聊就得了哈！宋昱还是咱班的班长，不许这样调侃班长家事啊！今天课堂上看到的事情，你们回头最好不要乱传出去，千万别添油加醋，免得坏了宋昱的名声！” 汤茜茜听闻同学间胡乱猜忌式的闲聊，实在看不下去，遂起身来到八卦的同学身旁，大方随和却又不失威严地告诫八卦的同学。 “宋昱平日里对咱们可不薄啊，你们这些小迷糊可得好好想想宋昱待你们的好！作为班长，他很尽 职尽责了，咱们对人家的家事就不要妄加揣测了！特别是张小龙！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 汤茜茜面带笑容扫视了一眼众人，继续说道：“你们知道绯闻是怎么来的嘛？就是你们这样八卦闲聊，一传十十传百，结果传到无数人耳朵里，明明没有的事别人也认为有了，还与事实真相完全脱离，这可是很可怕的！所以，你们记住啊，对于咱班长的家事，不要添油加醋，不要随意揣测！更不要当作饭后谈资闲聊闲扯！” “得嘞得嘞！听汤副大班长的！”张小龙眯着眼讪笑道。 苏文隔着一个大组，密切注意着第一组靠近后门的同学堆里发出的动静，听到汤茜茜义正言辞的话语，不由得为宋昱松了口气。也只有汤茜茜这样的能人，既能与同学们轻松闲聊，还能保持她作为副班长的威严，让同学们听得进她的劝诫了。 苏文感激地望了汤茜茜明丽的背影一眼，庆幸有人出头为宋昱说了句公道话。宋昱近日为母亲的事已足够忧伤，假如传出母子间不正当的绯闻，岂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 “诗婕，廖老师叫你出去干嘛啊？”汤茜茜站在第一组过道上，对迎面而来的萧诗婕说道。 “茜茜，廖老师让我去找宋昱，他现在……状态不太好，待会麻烦你跟数学老师说一声，就说我们请假了，其他不用多提。请假的事，廖老师那边已经准许了的！”萧诗婕微皱着眉头，一脸愁云道。 “好，你放心，待会我跟老师说。”汤茜茜也露出担忧的神情，“宋昱，他怎么了？” 萧诗婕摇了摇头，“一时间说不太清楚，跟他母亲矛盾很深，最近情绪一直不太稳定……” “哎，那你待会找到了宋昱，好好陪着他，安慰他一下！” “嗯，还有就是……”萧诗婕说着，转头望向苏文的位置，神色竟有些许复杂，“苏文跟我一起，她的假也一起请了。” 汤茜茜疑惑地睁大眼睛，看了眼萧诗婕面色复杂的脸庞，又望了望看着她们所在方向怔住的苏文，最终点了点头，“好的。” 苏文跟在高挑的萧诗婕身旁，不由得觉得自己矮了一大截。两人走在一起，相对却无语。 “诗婕，你，为什么叫上我一起啊？”苏文为萧诗婕意外的举动诧异不已，同时也庆幸她有了个正当的理由去看望宋昱。 “你不想去是吗？要是嫌麻烦，你现在就可以回教室上课。”萧诗婕一副看透了苏文的样子，明知故问地对苏文抛出一个激将的选择。 “没有！”苏文没来由地心慌了慌，低垂着眉眼，看着脚下的路说道，“我其实也担心他。” “作为朋友。”害怕萧诗婕多想，苏文本能地补充。 萧诗婕扯起嘴角笑了笑，“那不就得了。” 又是一阵相对无语，苏文跟着萧诗婕的脚步，不知萧诗婕将要去何处找寻宋昱，却又自然而然地被萧诗婕带着走。 “没有为什么，就觉得他可能需要你。” 须臾，萧诗婕冷不丁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需要你。 第一百零九章：一个人静一静 时间仿佛静默，萧诗婕轻柔得好像喃喃自语的话穿越过苏文的耳膜，震得脑袋里余音袅袅，盘旋不去的一句话却是，他，需要你。 他，需要我？ 苏文惊得睁大了眼睛，奈何天生反应迟钝，待反射弧传达大脑，惊喜地朝萧诗婕望去想要问个究竟，萧诗婕却仿佛从未开口说过话一般，神情淡漠看着前面的路。苏文张了张嘴，最后仍是未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只是胸腔里不由得燃起一股莫名的喜悦。 从他人口中，尤其是从与男生熟识的萧诗婕口中，听到“他可能需要你”的话，比自己心下希冀着“他也许需要自己的安慰”来得真实百倍。 “诗婕，我们这是去活动室？”跟着萧诗婕离开了教学楼，转道走上了唯一通往学生活动大楼的路，苏文不由得疑惑地问道。 “嗯，”萧诗婕凝视着前方高大的建筑物，眼底浮现担忧的神色，“他在那里。” 不是“他可能在那里”，也不是“他一定在那里”，而是毫无疑义的一句陈述句，“他在那里”。 苏文望着愈走愈近的学生活动大楼，脑海中浮现她与宋昱无数次并肩穿越活动大楼的身影，那么多次并肩的记忆，终是敌不上女生的一句“他在那里”。 “他每次不开心，总是要来弹琴的。”萧诗婕望了眼苏文，深邃的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原来她还不知道，他每次不开心，总是要来弹琴的。自以为同男生相处的时日足够多，自以为熟悉与了解已经到了某一个程度，从她人口中了解到的他的另一面，苏文惊觉陌生。恍然间却也发现，原来她，并不了解他。了解他的人另有人在，与他朝夕共处的人另有人在。 还未踏上活动室三楼，楼梯间里已听闻得到激扬的钢琴声。 他，果然在那里。 琴音不同于那日围观萧诗婕与宋昱合奏《卡农》时悠扬婉转，给人愉悦身心之感。此时的琴声急促激荡，听者听了，不由得心脏紧张得犹如琴弦绷紧，大气不敢一出，浑身紧绷，甚至喘不过气来。 萧诗婕在音乐活动室门口转悠了两圈，最终沉下心来，“我们在外面等等吧，他现在情绪太激动了！” 苏文望了望紧闭的琴房，眉头皱起，担忧不已，“那怎么办呢？他把自己关在琴房里，一味地弹琴就能平复他的心情吗？” “目前我们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只能等他自己平复了。在他妈妈的问题上，宋昱其实倔得很。”萧诗婕似乎陷入了沉思，双眼视线的焦点已经模糊，喃喃自语般说道：“我已经很久没见他情绪如此激动了……” 萧诗婕回想起自打同宋昱相识以来，他第一次情绪上的失控。那是初中一年级的秋日，期中考试过后的家长会上，本属于宋昱家长的位置空空如也，会后初中班主任招待完学生家长，单独把宋昱叫到走廊上谈话。 初中班主任本是清楚宋昱的家庭状况的，却也一知半解地问道：“你爸爸呢？你妈妈呢？怎么没一个人来参加家长会？” 倔强的男生皱着眉头，礼貌却也漫不经心 道：“老师，我不知道。” “你爸妈你怎么就不知道？第一次开家长会，家长起码要现下身吧？就算有事来不了，好歹也要打一通电话过来啊！”班主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疑惑却又不解。 在众多家长的“纠缠”之下，班主任糟心不已，却也尽心尽责地关心着家庭特殊的学生出现的状况。殊不知对面清瘦的男生根本未把家长会的事告知父亲，反而一脸倔强地说道：“爸爸太忙了来不了！” 班主任大惊失色，“你这孩子！我看你平常挺遵纪守法的啊，怎么这会就跟老师杠上了呢？” “老师，我没跟您杠，我爸真的有事来不了，请老师您理解！”男生闷着一张脸，孩子气十足的样子。 “什么事啊？比孩子的学习更重要？爸爸有事来不了，妈妈总有时间吧？你告诉妈妈没有？”班主任仍旧不依不饶地追问。 “没有，”触及到母亲的话题，初中年代的宋昱隐忍着怒气，一鼓作气便说道：“我没有妈妈。” 这大逆不道的话一说出口，班主任愈发心急，“宋昱啊，话不能这么说，老师知道你家里的情况，所以更希望能和你家长好好沟通沟通，但是这怎么一个都不来？” 男生沉着一张脸，“老师，您不需要和他们沟通。” “你还小不懂事，可是你爸妈应该懂的啊，孩子的健康成长才是至关重要的！”班主任苦口婆心道。 “老师，我很健康！您不需要和我父母沟通什么。” 班主任心急不已，“老师知道你健康，但你还是得让爸爸妈妈来参加家长会啊！” 一顿谈话，宋昱家长为何不出席家长会的问题仍未解决，班主任摇头叹气离开后，马上有好生是非的男同学打趣着宋昱说道“原来你是没妈的孩子！好可怜哟！” …… 刚从小学六年级升上初中的学生们难免稚气未脱，分不清玩笑与伤害是为何物，本就被班主任戳痛心事的宋昱尚未回过神来，调皮的男同学又在他伤口上撒了盐。看着周围同学身旁无不是父母陪伴着，宋昱一声不吭，竟然一个人跑去音乐教室里弹琴去了！初中年代，这一新闻在学生群里着实新鲜。 由此，宋昱没有妈妈的事情在自己班上逐渐传开，而萧诗婕也对那一次宋昱的反常记忆深刻。 不开心了自己躲着一个人消化，在这点上，萧诗婕竟和宋昱不谋而合。每次不开心，他总是要去弹琴的。萧诗婕也说不出为什么她对于他的习惯这般了然。 “他妈妈……和他爸爸……离婚了？”苏文盯着琴房绛红色的木门，犹疑地问道。 “……嗯，如你所见，很早就不在一起了。”萧诗婕叹了口气，“阿姨离开宋昱已经好多好多年了，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妈妈……” 一直以来的猜想终于得到正面的证实，苏文仍旧忍不住心房颤动，“真想不到，我以为，他家庭应该是很幸福的……” 萧诗婕嘴角泛起苦涩的微笑，“没有什么事情是想不到的，有些人他天天笑容满面，也不见得是真的 多开心多快乐……” 就像宋昱所说，他的微笑只是自己的面具？ 就在苏文晃神间，琴房里传出的琴音缓和了下来，萧诗婕惊得说道：“诶，琴声弱了！” “宋昱！宋昱！我是萧诗婕！你开开门行吗？”萧诗婕拍打着绛红色木门，大声朝房门里喊道：“你快出来吧！我们都很担心你！” 琴声停顿几秒，紧接着又响了起来。悠长而急促的琴声，似乎正映照着弹琴者此刻愤慨的心情。 “宋昱，你开开门啊！别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子里好吗？我们都很担心你！有什么话出来谈吧！”苏文也跟着拍了拍门，声音里无不是担忧与焦虑。 以平时对他的了解，一个笑容温暖的人定然不会想不开，但了解了宋昱过往的经历之后，苏文再不敢如此断言。笑容温暖的人不代表他一帆风顺、不知生活疾苦，任何一个人经历了被母亲抛弃多年的痛苦，难免产生消极情绪，绕是平日里再乐观向上的宋昱也不例外。 就在苏文以为男生彻底不打算理会她们时，琴房的木门吱呀一声开启，身着校服西装的男生沉着一张脸出现在门前。 苏文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面色憔悴的宋昱，那一双无论何时总是满含笑意的眼睛，此时布满红血丝，冰冷得令人心疼。疲惫与忧伤盛满了那双深邃的眼睛，男生唇角紧抿，坚毅的面部线条显露出陌生的疏离。 “师弟，你可开门了！”萧诗婕露出微笑，上前注视着男生的眼睛，“我们都很担心你。” “不用担心。”须臾，男生终于开口，清冷的声线异常清晰，“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们回去上课吧。”男生转身，只留下一个冷峻的侧脸与疲惫的背影。 男生转过身，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门，苏文本能地用手挡在了门缝之间，焦急地喊出声音：“哎，别把自己一个人关着啊！” “丝丝…”木门撞上手背的一瞬间，苏文疼得发出丝丝的声响，吸了两口冷气却咬紧了嘴唇。 “对不起…”宋昱紧张地回过头来，盯着苏文被门卡了的手背皱起了眉头，“没事吧？” “不要把不开心憋在心里，你可以跟我…们说！”苏文被门卡了的手仍旧放在门上，望着宋昱的眼中满含着真诚的担忧。 “嗯，”男生凝视了女生一眼，声线里的冰冷稍有缓和，似往常般平静，“我真的没事，你们先回去上课，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不用担心。” 宋昱既然如此答复，苏文与萧诗婕亦不好打扰，退于走廊上。小皮鞋蹬地发出的嗒嗒声响吸引了她们目光，远远地便看见一名身着校服的女生向琴房所在的最里端跑来。 少女跑过走廊上被黑暗笼罩的路段，阴影逐渐从少女脸上褪去，一张明丽得张扬的脸庞浮现在苏文与萧诗婕眼前，白皙的面颊因跑步而来呈现出红晕。看到二人，少女呼哧呼哧着睁大了惊讶的眼。 是夏言，在教学楼北楼与苏文有过一面之缘的夏言。 与宋昱邻居的，青梅竹马的夏言。 第一百一十章：夜，深不见底 四目相觑间，只有一墙之隔的琴房里传出悠悠的琴声。 “萧诗婕？你怎么在这？”夏言停在琴房门口，诧异地望了望与她同样高挑的萧诗婕，以及有几分面熟的苏文。 不过夏言并没有太注意苏文的存在，直接越过苏文，朝萧诗婕问道：“宋昱呢？他在里面吧？” “嗯，在里面，”萧诗婕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夏言一边喘着粗气， 嘴角扬起轻蔑的微笑，鼻孔里轻轻发出一声冷哼，“我就不能来吗？” 萧诗婕皱了皱眉，“我是说，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你逃课过来的？” “你不也来了？”夏言瞥了萧诗婕一眼，眼里似是不屑，“我举手说上厕所，偷偷跑过来的！” 说罢，夏言抬起手便要敲门。 “别敲了，刚刚他出来过，都别吵他了，让他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萧诗婕赶在夏言敲门大喊之前，制止住了夏言的动作。 “他没事，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现在谁过去说什么，他只会更烦！所以，别去吵他了！” 夏言漂亮的大眼睛斜睨了萧诗婕一眼，沉默少顷，撇了撇嘴道：“好吧。” 萧诗婕轻叹了口气，很是无奈，“赶紧回去上课吧！待会你老师得怀疑你了！” “你不走？”夏言警惕起来，怀疑地望着萧诗婕的眼睛。 被审视的女生哭笑不得，“我们也走！” 于是三个女生一起离开了学生活动大楼，一路上相对无语，跟在萧诗婕与夏言两个同样高挑的女生身后，苏文感到说不出来的尴尬与不适。 到了教学楼，终于与夏言分道扬镳，苏文莫名吐了一口气，顿时轻松了不少。 “你很紧张？”萧诗婕发觉出苏文的情绪，一脸好笑的表情，“夏言啊，以前也是那副飞扬跋扈的样子，不过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不用怕她！” “嗯…也没有…”苏文摇了摇头，不由得红了脸。 “她…夏言，和宋昱很要好？” 踏上楼梯的台阶，苏文低着头嗫嚅着问道。 萧诗婕不以为意，大大方方地笑了笑，“还好吧，也就是普通的邻居关系。” “哦。” 在萧诗婕面前，宋昱与夏言关系再要好，也只是一般的邻居关系。 回到教室上课，课堂上并没有因为少了宋昱有任何改变，更何况萧诗婕与苏文。 身后不再有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苏文心里空落落的，总不觉习惯。 宋昱自从上午母亲突然降临语文课上，一去便是一天都没了人影。上午上完课，苏文曾独自一人去往学生活动大楼看望宋昱，琴房走廊外，苏文只碰上宋沅芷忧心忡忡的身影。 宋沅芷说，宋昱一直把自己关在琴房里，宋沅芷好说歹说总算把他叫出来一次，聊过几句有关于他母亲的话题之后，男生负面情绪上头，中午饭不吃只把自己关在琴房里，时不时弹出或激烈或忧伤的曲调来。 琴房紧闭，任谁来敲门劝导，回答他们的只有走廊上敲门声的回响，以及绛红色木门内传出的钢琴声。 知晓宋昱不会极端到做傻事，宋沅芷再担忧，也只好任其自然，让宋昱一个人待着好好静一静了。 班长一请假便是一天，高一（6）班的班级里，已经流传出宋昱将随母亲去往国外上学的传言。一时间教室里沸沸扬扬，纷纷为消失的班长唏嘘不已。 时间忽地变得漫长了起来，一天的时间里，苏文在教室里坐立不安，视线时不时飘到身后，瞥一瞥后桌除了课本空空如也的课桌，期冀着一转头，便对上那一双眼角带着弯弯笑意的黑白分明的眼。 可是并没有。 晚自修，一向好学生做派的苏文偷偷从宿舍带了手机来教室。要知道，无论是小县城抑或是大城市，中学校园里学生玩手机总是被明令禁止的，在教室玩手机，尤其是课堂上，一经发现，一概没收，无论有何种理由，无论是玩手机还是其他用途，学校可不管太多，照单没收，同时严厉批评一番。 这样的规矩也使得一些爱玩手机的同学时常偷偷摸摸起来。某次课间，苏文悄无声息地经过宋昱的座位，宋昱同桌邓家明回过头来一副惊恐的神情，明显是吓了一大跳的样子，发现是苏文，邓家明爆着粗口连连惨叫道：“靠！苏文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害得我以为是班主任来了！差点没把我手机给飞了！” 苏文向来安分守己，从不敢将手机带去教室，更何谈在教室里堂而皇之地使用手机了。 而此时，苏文不知从何处借来了勇气，不光偷偷把手机带来了教室，晚自习的课堂上还萌生了使用手机的念头。想法一经大脑，手却颤颤巍巍地伸向了堆满书籍的桌洞。 于是乎，苏文头一次体会到，爱玩的学生惧怕班主任悄无声息出现在教室门口，来个突击检查的恐惧心情。苏文鬼鬼祟祟地打量了四周，尤其是教室前后门以及走廊上的窗户，窗外夜色朦胧，走廊上白炽灯十分明亮，晚自习的时刻走廊上不见一丝人影，而教室里同学们正认认真真地低头做作业，或是做一些其他事情。 苏文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偷偷掏出桌洞里的手机，用身子挡着，调低了手机的光线，开始用手机发短信。 “你吃晚饭了吗？” “还在琴房呢？” “心情好些了没有？” “我不太会安慰人…你的事，我很抱歉我无法感同身受，可是希望你看开一些…看着你伤心的样子，我也很难过…” 一连给宋昱发去了几条问候的短信，苏文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些。一面写着练习题，苏文一面留意着桌洞里手机的动静。 半晌过去，男生终于发来回复的短信： “嗯。我一个人在体育场。”这是第一条。 “要过来吗？”隔了十分钟，男生发来了第二条短信。 “好。”凝视着手机屏幕上男生回复的短信，苏文最终打下一个“好”字，点击发送。 晚自习的上课铃声响起，苏文正穿越过校园里一个个泛着或暖黄或明亮的路灯，三月里，路灯光把苏文瘦小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微凉的夜风拂面，苏文感到莫名的兴奋。几 分钟前的课间，苏文借着四处涌动的人流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教室。晚自修是学生们上自习的时间，尖子班里无不是安静学习的氛围。大概除了身边的几个人，没有人会发现苏文的座位上少了一个她吧。 露天的体育场晚上也亮着灯，远远望去，体育场像一个巨大的鸟巢包围着一望无际的环形跑道，可容纳全校学生的观众席上方是泛着白光的遮阳顶盖。偌大的体育场，只有主席台上一盏足以照亮主观礼台的照明灯亮着，看台上一排排橘红色座椅略显出深沉的颜色，一眼望去，空空如也。 哪里又有她寻找的身影？ 再远一些的地方，连接着主席台的观礼台呈环形围绕着操场，照明灯早已照不到那些阴暗的角落。观礼台下，同样是黑洞洞的深沉，唯有远处的路灯照出了些许塑胶跑道的轮廓。 黑暗处无不露出阴森森的静谧的恐怖来，苏文径直走上了主席台，站在灯光下四处张望，望着黑洞洞的一片观礼台，那一排排泛着冷光的座位，此刻倒像极了校园恐怖片中常出现的场景。 他，定然是躲在某个黑暗的角落。苏文吞了吞口水，心跳如鼓。凭着直觉，苏文穿越过一排排座椅，终于，在观礼台大照明灯灯光触及略少的最前排座椅前，苏文视线触及那修长的身影。 男生独倚着栏杆遥望黑夜，听闻动静转过头来。 微弱的灯光下，隐约可见男生看向自己的脸，模模糊糊闪现男生脸部的轮廓，那双眼睛里星辰般清澈的光亮，却是女生所熟悉的。 终于找到了。黑暗中，嘴角不由得扬起微笑。 观礼台座椅旁水泥过道上，易拉罐三三两两被丢在地上，苏文一惊，脑海里迅速闪过几幅画面，于是一条线的思维让女生不经大脑思考，便脱口而出：“你…你…你喝酒了？” 倚在栏杆上的男生转过身来，背后是沉重黝黑的天幕。女生就着微弱的光线，终是看清了男生脸上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看我像那么放纵自我的人吗？” “消失”近一天，男生终于开口说话，语气却不似先前的冰冷与陌生。 女生闻言，对着黑夜里男生一团黑影的轮廓眨了眨眼，黑影低下身来，冷不丁地，女生手里被塞入冰凉凉的物体。 本能地接住，手指触碰到男生手指的那一刻，温热的指尖轻轻滑过男生手背，冰凉的触感直入骨髓，女生不由得想打一个寒战。 “呐，果汁。”男生清冷的声线就在耳边响起。 手里握着冰凉凉的罐状物，苏文松了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借酒浇愁呢！” “呵呵。”男生轻笑一声，笑声里颇有些自嘲的意味。背对着女生重新倚上了栏杆，遥望着远方那片黑不见底的夜空。 苏文从小就不喜欢黑夜，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夜的无边与深沉，总令她感到无限的恐惧。夜深时，心总是无比寂寥，一如那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黑夜。所以，她喜欢阳光，喜欢阳光照耀下一切平凡而美好的事物。 可是男生此刻却在她不喜欢的黑暗里，背对着她，让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第一百一十一章：给我一点温暖 “干嘛在这么黑的地方待着？”苏文也攀上观礼台上的栏杆，侧过头来看向男生坚毅的侧脸。 男生没有看她，仰头对着夜空，声线如夜风清冷，“习惯了。” 苏文目光一滞，诧异地看向男生。 没有人可以想象那个笑容温暖的王子般的你，所有人都自然而然认为家庭幸福的你，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说着“习惯了黑暗”的话语。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常常不开灯习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苏文最是惧怕的黑暗，宋昱却淡淡地说，“习惯了”。 莫名有些心痛，苏文打算说些笑话调节一下彼此之间的氛围：“逃了一天课，是不是很过瘾？” 奈何木讷的女生天生没有什么幽默细胞，明明努力地搞笑，说出口的话听着却像是质问。 “呵呵，我请了假，不过确实很过瘾，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男生笑了笑，看上去好像对女生的“玩笑话”很买账的样子。 苏文深吸了一口气，犹疑地问道，“你…心情好些了？” “不好不坏，”男生转过头来，面容平静，不再是白天那副隐忍着伤心的样子，看来是一天的放逐让他最终平静了下来。 “没有所谓的好，也没有所谓的坏。就这样吧。” 苏文对着黑暗中男生修长的身影叹了一口气，“唉，我倒是希望你大哭一场，有时候，哭一场反倒能发泄心中的不快，真的，憋在心里才真能把人给憋坏了！” 不等男生回答，苏文继续说道：“我也有过难过得痛不欲生的感受，虽然那跟你的悲伤比起来，可能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是呢，你想真正释放出心底的痛苦，最好的办法就是发泄，哭，可能就是一种很好的发泄的办法…” 宋昱摇了摇头，轻轻笑了，“呵呵，我是男孩子……” 女生欢脱的声线在黑夜里如精灵般起舞，“放心啦，我又不会笑话你！如果你在我面前哭的话…” 如果此时灯光照耀得到他们，那么宋昱定能看清苏文微笑的眼里，露出的真诚与十足的母性光芒。 “我？算了吧。”男生想了想，仍是觉得好笑。要他在她面前哭，那是他做梦也办不到的事吧。 “我就是觉得有点冷。”男生悠悠地说出这么一句。 “好冷……” “冷吗？要不……” 要不回去吧。苏文一句话还未说完，男生清冷的声线突然便插了进来。 “你，可以给我一点温暖吗？” “啊？” 少年俊秀的面容在微弱的灯光下隐隐浮现，眼里似星辰闪耀，流露出点点星光。 下一刻，少年倾身靠近，薄荷味的清香顺着夜里流动的风侵入鼻腔，女生蓦地怔在了原地，夜里的风与平静的呼吸都仿佛静止。 “就这样，这样就好。” 温柔的声线在耳旁响起，时间霎时停住，貌似已经远去的绯色记忆一股脑涌上心头，随着颤抖的心跳声齐齐奔涌而来。 “喂！喂！苏文！你在干嘛啊！又发什么呆？！” 小女生奶声奶气的叫喊声穿过耳膜，苏文从神游中醒过来，睁着一双 迷茫的眼睛，望向章筱栎气鼓鼓的小圆脸。 “哼哼！苏文你一点都不关心人家！天天就关心你的小班长去了！昨晚还一个人跑了！翘晚自习也不叫我一起！”章筱栎噼里啪啦地抱怨一通，圆圆的大眼睛瞪得更大了，肉乎乎的脸蛋也气鼓鼓的。 苏文连忙赔礼道歉，“没有啦！筱栎！你也知道啊，宋昱他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也应该关心关心他啊！” “哼！那你就不关心我！叫了你半天才陪我去看篮球赛！”想起不久以前，章筱栎连拉带拽才说服苏文陪同自己去看篮球赛，章筱栎仍旧气得哼哧哼哧的。 苏文讪笑道：“这不是快月考了嘛，得抓紧时间复习啊！” “我不管，你就要陪我一起！”章筱栎嘟着小嘴，意味深长地瞥了苏文一眼，“你还记得马上要月考啦？昨晚是谁偷偷跑出去翘了晚自习的？” 在章筱栎看来，苏文翘了一节晚自习去找宋昱并非重点，重点是苏文竟没带上她一个人悄悄跑了出去！！ 说起前一晚头一次翘晚自习的事，苏文望了望章筱栎红扑扑的脸庞，不由得红了红脸。 “哎…好吧，”苏文心虚不已，尴尬地笑了笑，“筱栎你刚刚说什么了？” 章筱栎眼睛一亮，立马把“批斗”苏文背着她独自翘晚自修的事丢在了一边，圆圆的大眼睛闪着亮光，“我跟你说江潇啊！你居然发呆去了！” 苏文赔着笑，“抱歉啊，江潇？他怎么了？” 苏文对江潇这个同班的男生印象并不深刻，回想起来，倒是章筱栎时不时满面花痴的笑容与她谈起江潇。 “江潇他们篮球队在比赛啊！”章筱栎扬了扬小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马上咋咋呼呼地叫了出来，“啊啊！得赶紧过去了！比赛已经开始啦！” 小手扯着苏文的手，章筱栎朝赛事激烈的操场飞奔而去。 三月的午后，微阳高照，暖风轻拂。女生小小肉肉的手掌紧紧攥着苏文的手，暖意的温度交相传递。不同于昨夜少年指尖上的冰凉，温暖的触感更让人身心愉悦。 被章筱栎拽着向操场狂奔而去，挤在观看篮球比赛的女生堆里，苏文大口喘息着，终于得了喘气的空档。 奔跑过后，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苏文甚至听得到胸腔里打鼓般咚咚的心跳声。砰砰砰，与前夜黝黑而巨大的天幕下拥抱时心跳加速的感觉竟相差无几。 周围女生们呐喊助威的吵闹以及操场上篮球咚咚落地的声响，一时间通通被女生隔绝，视线失去焦点，眼前穿着蓝色球服左突右进的身影成了左右晃动的小圆点，胸腔里砰砰的声响却异常清晰。 一如前一夜，黝黑得深不见底的巨大天幕下，苏文整个人身体僵硬呆滞在原地，耳旁的夜风仿佛停止流动，呼吸也仿佛停止，能感受到的只剩下鼻腔里源源不断涌来的薄荷味清香，以及男生拥抱着自己时隔着春季校服传递来的冰凉凉的体温，一如先前女生温热的指尖滑过男生手背时触及的冰冷。 好冷…你，可以给我一点温暖吗。 就这样，这样就好。 心脏像炸了的锅砰砰作响，咕噜咕噜向外冒着热气，苏文感到阵阵 晕眩。时间一分一秒都变得漫长了起来，听着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闻着男生衣物上的清香，连呼吸都开始凝滞。 不知过了多久，男生清冷的声线下忧伤的告白从身后传了过来：“我好像，被彻底抛弃了呢。” 冷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心。 “你…妈妈…你们怎么说的？”苏文不由得紧张了起来，退后一步看向男生的眼睛，结结巴巴地不知该问什么才好。 “她，有了新的家庭，也有了孩子。”男生冷笑一声，嘴角扬起苦涩的微笑，眼里闪烁的光点却心碎不已，男生转过身，仰头望向深不见底的黑夜。 “除了告别，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苏文诧异地凝视着宋昱受伤却又决绝的侧脸，心莫名地阵阵疼痛。 手臂被紧抓着剧烈摇晃，神经末梢上传来的痛觉把神游的女生带回了现实。 “啊啊啊！江潇进球啦！欧耶！太棒啦！” 苏文恍然若梦地看着身旁的章筱栎抓着自己手臂，一边蹦一边摇晃个不停，圆圆的娃娃脸上显露出异常红扑扑的状态。 围观的女生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女生们一个个红着脸尖叫：“江潇江潇你最棒！” “丁惜年加油！丁惜年加油！”为江潇呐喊助威的声音里，同时参杂着另一种助威。 “居然丁惜年也在？”苏文大跌眼镜，不由得睁大眼睛，朝篮球场上男生们望去。 “你才发现呀！哎呀！苏文你又发呆神游去啦？”章筱栎撇了撇嘴，举起肉肉的小手指了指篮球场的方向，“喏，就在那里！13号穿红色球衣的那个！” “啊，看到了！” 果然，身着红色球服的丁惜年依旧帅气不已，白皙的面容精致得无可挑剔，整个人犹如漫画中走出来的少年。 高一年级女生里盛传丁惜年冰山的气质与无可挑剔的长相，平日里被奉为校草的冰山美少年，让无数花痴少女背后尖叫不已，奈何男神总是散发生人勿近的冷漠，一众女生也只好远远观望。酷爱打篮球的性格却也让品学兼优的“冰山”有了些“人性”，要知道，男神额头上的汗珠在那张漫画般的脸上，也足以令女生们振奋不已。 身穿13号红色球服的男生在一众高大的男生里也鹤立鸡群，一眼望去，俊秀的面容极其显眼。男生抱着球一会左拐一会右拐，冲过蓝队一方两层防线，来到篮球架下，瘦高的身体一跃而起，姿势帅气得令一众女生尖叫不已。最后，篮球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在筐内。 “丁惜年！丁惜年！”支持者齐齐呐喊，欢快的呐喊声一波高过一波。 “哇啊啊！不得不说，丁惜年好帅啊！投球的动作简直是帅爆啦！”章筱栎握着小拳头感叹道，随即视线追着赛场上另一个身影，双手围成圈放在嘴边，奶声奶气地大喊道：“江潇～加油！” 苏文惊讶地看向章筱栎，懵神似的眨了眨眼睛，“筱栎，你这是…你到底在给谁加油啊？” “嘿嘿，那还用问！当然是江潇啦！” 章筱栎嘿嘿一笑，朝苏文眨了眨圆圆的大眼睛，细嫩的娃娃脸上绽放出纯真无邪的笑容。 第一百一十二章：哪个少女不怀春 操场上欢呼声、呐喊声此起彼伏，拉拉队的一角，两个女生扯着嗓子你一言我一语。 神经大条的章筱栎，自然不明白苏文眼看着章筱栎一脸花痴地感叹“丁惜年好帅啊”之后、转而大声为江潇呐喊助威，苏文是怎个大跌眼镜法。 行动与思维皆迟缓的苏文，自然是跟不上思维跳脱的章筱栎。 不过出于女生的直觉，苏文也自然而然地问道：“筱栎，貌似你对那个江潇…有点上心啊？” 自从正式开学的前一晚，文科班的新同学自我介绍上，章筱栎一眼却被皮肤偏黑笑起来露出小虎牙的江潇吸引，自此亮晶晶的目光便未离开过那个帅气的阳光男孩。一讲到江潇，章筱栎孩子气的小脸时不时红扑扑起来，原本就是话唠的章筱栎更是开启了话匣。 江潇之于章筱栎，大概身边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章筱栎的少女心思。章筱栎向来大大咧咧，喜怒哀乐在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一目了然。 每当章筱栎兴奋不已地讨论起江潇，谢莹莹往往挑一挑眉，万分鄙视地瞅瞅章筱栎那张花痴的脸，每每都要打击她一番：“瞧你那熊样！简直就跟猫见了老鼠！” 章筱栎气鼓鼓地同谢莹莹打闹：“哼！你才是老鼠！他才不是老鼠呢！” “哟哟！我都没说是谁呢？你还不打自招了？”谢莹莹捂着嘴偷笑，每每乐衷于揶揄章筱栎。 喜欢一个人，原来真的无法躲藏。 章筱栎原本欢腾得手舞足蹈，一听苏文的问话，马上闭上了嘴，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怯怯地看向苏文，红扑扑的脸蛋疑似腾起更深的红晕。眼睛滴溜打转了几秒，章筱栎咧着嘴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嘻嘻，我喜欢他！” “丁惜年！加油！丁惜年！加油！”一股呐喊声袭来，瞬间冲没了女生话里的余音。 苏文心脏莫名地咯噔一下，眨了眨眼睛，苏文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什么，“啥？” “哼！”章筱栎羞红了一张小脸，嘟着嘴巴朝明知故问的苏文哼哼一句，继而心满意足地望向操场，追逐着那一抹宛如阳光不断跳跃的蓝色身影。 她说，她喜欢他。 少女的爱恋来得多么热情而真挚，苏文看了看章筱栎握紧小拳头激动得上串下跳的身影，不由得欣慰地笑了起来。 真好。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有一个可以大声说出“喜欢”的人。 苏文忽然羡慕起章筱栎直白简单的性格来。她好像也有一个喜欢的人，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但她不敢想，更不敢说。 操场上赛事依旧激烈，红蓝两队球员各就各位，双方对峙不下，一个个男生脸颊上都流下汗水。紧张的氛围使得围观的女生们一个个握紧了拳头，时不时为支持的一方输了球着急地叹气，时不时又为赢球激动地跳了起来。 苏文不懂得篮球赛的规则，但跟着看了几回比赛，苏文懵懵懂懂地看出了点眉目，江潇实际上是蓝队一方的主力，而丁惜年亦是红队的得力干将。 抱着篮球一跃而起奋力投篮的江潇，定睛一看，还真是蛮帅气的。 篮球队比赛的结果是红队以一分之差输给了蓝队，操场上身穿蓝色球服的男孩子们纷纷扬起胜利的笑脸，远远望去，少年们意气风发，显现出十足的青春活力。 比赛结束，在一旁围观多时的女生们一拥而上，将男生们围得个水泄不通，纷纷把准备好的矿泉水递给满头大汗的少年。不用说，像江潇与丁惜年，爱慕他们的女生一抓一大把。 章筱栎一拍脑袋，苦恼地瘪了瘪嘴，“啊！我忘了买矿泉水了！” 苏文捂着嘴在一旁偷笑，章筱栎望了望被女生们围绕的江潇，高出女生们一大截的江潇摸了摸后脑勺，小麦色的脸庞露出羞涩却骄傲的笑容，正同女生们亲切地聊着天。 章筱栎嘟着小嘴，佯装出丝毫不在意的样子挥了挥手：“算了算了，反正他已经有很多小女生给他送水了！” “哎，别灰心嘛，下次你第一个给他送水去！”苏文偷笑着鼓励道。 回教室的路上，章筱栎一路蹦蹦跳跳，话匣子打开了关不上似的唠叨个不停。苏文时常怀疑，究竟是什么样的基因构成了章筱栎活力四射的性格。 章筱栎挥舞着小手，笑容异常灿烂：“苏文！苏文！你知道吗？江潇居然是那天晚上那个男孩子！！” 苏文不由得懵了神，“哪天晚上的哪个男孩子啊？” “就是元旦游园会那晚呀！鬼屋那个男孩子！”章筱栎睁着圆鼓鼓的大眼睛，眼里似乎闪烁着星辰。 鬼屋那个男孩子？苏文白皙的面颊霎那间腾起热气。想起那个被“恶鬼”追赶着惊恐万分的时刻，有个陌生男孩黑暗中拉了她一把，带着她成功躲开了身后“恶鬼”的侵袭，却也意外中来了个亲密的肢体接触。 当时苏文自以为被两只“恶鬼”前后夹击，恐惧充斥了整颗心，肾上腺素分泌急剧上升，女生在反应过来前已尖叫起来，头抵着来人的肩膀，女生挣扎着要逃脱“恶鬼”的入侵。带她躲避真正“恶鬼”纠缠的陌生少年，只得一把捂住女生的尖叫，半抱半带地将女生送回鬼屋出口。 那一刻，苏文大脑一片空白，鬼屋里女生们鬼哭狼嚎的尖叫声成了耳朵里微弱的回音，腰间有力地带着她的手掌触觉却无比清晰。男生宽厚的掌心印在女生小巧的唇上，无比柔软，却也无比温暖。鼻尖甚至涌来掌心上某种沁人的清香，很好闻，女生至今记忆犹新。 鬼屋太暗，以至于女生从头至尾从未看清对面人的模样。事后想起，苏文不得不承认，也许那人的确是好心帮助她脱离“恶鬼”纠缠，但她却恼羞成怒，一度误认为被“色狼”非礼。 回忆起来，苏文仍旧莫名地脸红。脸红的原因无外乎黑暗中那陌生的熟悉感，竟使她脑海里浮现一张清晰的笑脸。不知是怀疑，还是某种莫名的期待作祟，那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怀抱驱使着她下意识地，默默将那黑暗中的少年与某个熟悉的人画上等号。这总是让她莫名心虚，却也莫 名脸红心跳。 因而谈及鬼屋，苏文脑海里第一个想起来的，只有黑暗中帮助她脱离“恶鬼”纠缠的少年。 “你还记不记得‘白无常’？”见苏文呆呆地陷入了回忆，章筱栎眨巴着眼睛主动提醒道。 苏文恍然大悟，却也惊讶不已：“啊？江潇是‘白无常’？看不出来啊，我记得‘白无常’好像没江潇那么高啊！” 章筱栎真想敲一敲苏文的榆木脑袋，急忙纠正：“不对啦！他不是‘白无常’！我是说，江潇是鬼屋的那个‘黑无常’！” 苏文愈发懵了，“啊？‘黑无常’？你确定是他？！” 记忆里，元旦游园会那晚，苏文被章筱栎连哄带拽地来到了高一（16）班的鬼屋主题教室，鬼屋入口，的确是坐着个高高瘦瘦穿着一身黑衣、脸上惨白的“黑无常”。那“黑无常”见苏文与章筱栎两个古装扮相的女孩过来，马上热情地招呼她们，口若悬河，满口文绉绉的半文半白，幽默风趣之中却又饱含绅士风度。对此，苏文亦是印象深刻。 章筱栎圆溜溜的大眼睛眯着笑了起来，月牙的弧度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就是他！” 苏文惊讶不已，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是他的？” “嘻嘻，这就说来话长了！”章筱栎向苏文抛了个媚眼，盛满了喜悦的单纯模样滑稽无比。 开学后的某一天，章筱栎拿着水杯蹦蹦地去教室后方饮水机处接水，正巧碰上江潇从隔壁组起身走了过来。章筱栎一见着江潇，蹦的身子马上变得婉约，步伐缓慢，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却无知无畏地紧盯着小麦色皮肤的少年。 走下讲台的江潇，一如同开学前晚自习的自我介绍上一样耀眼。 四目相对间，章筱栎惊喜地发现对方正也打量着自己。章筱栎立马挺直了腰杆子，花儿一般绽放了她纯真无邪的笑容。 “你，”江潇眨了眨眼睛，惊喜的笑意在他那张小麦色皮肤的脸上浮现，“你是去年大闹鬼屋的那个女孩？” 哈？大闹鬼屋的女孩？ 章筱栎咕噜咕噜转了转眼珠子，她大闹过鬼屋？她不记得自己是否大闹过鬼屋，不过的确是去过鬼屋的。 “啥？唔，你是说去年的元旦游园会么？我那天晚上是去过鬼屋玩啊！不过我哪里大闹了？”章筱栎眨巴着懵懂无知的大眼睛，肉肉的手指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啊！江潇你居然认识我？” 江潇摸了摸后脑勺，羞涩地笑了笑，“果然是你没错了！呵呵！我对你印象可深刻了！” 章筱栎站在黑板报前方，巨大的喜悦一涌而上，咕噜打转的眼睛却愈发懵神：“啥？我怎么不记得我在哪里见过你？” “你没认出我也很正常！”江潇帅气的面容上笑意更深了些，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始说道：“当日月黑风高，吾化身‘黑无常’，身着一袭黑衣，头戴高帽，脸上白色粉底覆盖，眼角血色斑斑，长舌垂挂，狰狞可怖，不见真容！让姑娘见笑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最好的年纪 男生幽默的语调分外耳熟，瞬间带女生回到了去年元旦前那一晚。章筱栎一脸兴奋的笑意，而黑无常打扮的江潇却似翩翩公子，扮相虽可怖，与元旦游园会那日鬼屋的主题教室相呼应，却不乏绅士风度。 谁知，那日幽默风趣、口若悬河的“黑无常”，竟是一出现便吸引了章筱栎目光的江潇？ 章筱栎睁大了圆圆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紧盯着江潇小麦色肌肤的脸庞，眨巴着大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恍然大悟却又惊喜交加。 “啊！原来你就是那个……那个‘黑无常’？” “正是在下！”江潇笑着，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俏皮的小虎牙异常醒目。 江潇一手握着水杯，朝章筱栎抱了抱拳，“姑娘好久不见！” 章筱栎蹦了起来，恨不得跳上前一爪子抓住江潇的手臂，“啊真没想到，原来你就是‘黑无常’！”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文理分科再度相逢，咱们也可以说很有缘了！”江潇伸出手，微微弯下身子，对着饮水机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姿势，一如同二人“鬼屋”初见时那晚，极尽绅士风度。 “姑娘先请！” “嘿嘿！我叫章筱栎！”一边用水杯接着水，章筱栎一边转过头来对江潇傻笑。 江潇低头凝视着章筱栎灿烂夺目的笑脸，俊秀的面容上喜悦一览无遗，“吾乃江潇！如今已非‘黑无常’！” “呵呵呵～”章筱栎捂着嘴巴咯咯笑着，圆圆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真是太惊喜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就说我大闹鬼屋了？” 装好水，章筱栎拧紧了杯盖，眼睛咕噜打转，面颊上腾起两团红晕，眨巴着眼睛疑惑道：“我记得…我记得我没怎么闹呀？” “人家…也是蛮淑女的好不好？”章筱栎嘟着小嘴忸忸怩怩了起来，话一说出口，章筱栎都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她淑女？啊呸！为什么要给自己挖坑？她章筱栎淑女个毛线啊！说苏文淑女还差不多！完了完了！难不成她章筱栎以后要学着当淑女了？要她当淑女，还不如给她一个天宫，她能学孙猴子大闹天宫！甚至比孙猴子还孙猴子！ 章筱栎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时而懊悔，时而沮丧，时而眼前一亮。 江潇一览无余章筱栎时不时变幻莫测的小眼神，对于这内心戏十足的小女生感到十分好笑。如此有趣的女孩子，江潇自认为还是第一次遇见。 “唔，哈哈哈～自你离开鬼屋后，鬼屋里的‘女鬼’朝我抱怨啊！说有个活力四射的女孩子追着她跑，她无处躲藏，搞得她装鬼装不下去了！” 江潇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 “你是当晚唯一一个没有被吓着跑出鬼屋的女孩子！我还记得你出来时整个人气呼呼的，你竟然说‘不好玩’！呵呵，我们班精心策划的鬼屋，那天晚上不知道吓坏了多少个女孩子，而你是唯一一个没被鬼屋里的‘鬼’吓到、反正把‘鬼’吓跑了的女孩！当时我就觉得，你这个女生还真蛮好玩的！” 章筱栎听到江潇亲口说出的赞美，不由得羞涩了起来，脸颊上腾起两朵红晕，却又无知无畏地仰着头，大胆打量着江潇清秀的眉目，嘴角噙着孩子 气的笑意。 “啊～真的是你们鬼屋的‘鬼’不好玩嘛！简直太小儿科了！” “是您老功夫太深了！”江潇止不住笑意，“所以啊，事后回想起来，我猜我同学说的那个女孩，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无不是真诚的意味。章筱栎却在那一刻，感受到自己心头一只小鹿四处乱撞，撞得她满心欢喜，满眼含笑。 苏文津津有味地听着章筱栎挥舞着小手侃侃而谈，满含笑意的眼里露出了羡慕的色彩，“那这么说来，是江潇先认出了你？” “嗯嗯！那是了！”章筱栎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嘴角扬起得意的笑意，“嘻嘻，他说对我印象深刻哦～” “那是啦！我们筱栎这么可爱！”苏文捂着嘴偷笑，却也不禁疑惑，“哎！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事啊？那时候我在不在？” 章筱栎嘟了嘟小嘴，“哼哼！你当然不在咯！谁叫你和宋昱跑了啊！不过那天，你们应该是去开会了！你当然就没眼福咯！” “那我回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啊？”苏文委屈道。 “就不告诉你！”章筱栎任性地哼哼，“谁叫你一回来，就对着那些可恶的稿件目不转睛的！” “哎呀，我错了嘛筱栎！”苏文笑容满面，眼里闪烁着星星，“哎，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喜欢上江潇的？” 章筱栎蹦着转了转圈圈，“就是那天，他看着我，问我是不是那天大闹鬼屋的女孩的时候！” “唔，其实刚开学的时候，讲台上第一眼看到他，我就觉得很喜欢啦！但当我得知，原来他就是那天晚上很好玩的‘黑无常’，我发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心动的感觉……” “也许，那就是喜欢吧！” 章筱栎一脸憧憬地望向远方，高大的树木已遮挡掉操场的位置。 这么一个欢脱的女孩子，某一天却无比认真地说，“那就是喜欢吧”。 苏文望着章筱栎扬起了幸福笑意的嘴角，真心为好友感到欣悦，“真好！筱栎居然有了喜欢的人！” 章筱栎回过头来，鬼鬼地打量着苏文，看得苏文浑身不自在，莫名心虚不已。章筱栎那张喜怒哀乐一目了然的脸庞，直勾勾的眼神竟有种穿透心灵的力量。 “在最美好的年纪，我要勇敢地去喜欢一个最好的人！”章筱栎握着小拳头，笑容里满是幸福的甜蜜。 “我觉得我遇到了，真的，我喜欢上他了！” 犹如宣言，简单而坚决，掷地却有声。 能够大胆地说出“喜欢”，真好。 文理分科后，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如期而至。这一次，苏文凭着上学期分科成绩，稳稳当当地坐在了文科第一考场内。 按照当初的文科分班成绩，苏文在班上排名第6名，文科总排名第16名。相较于刚入学时总排名年级九十几，在第二大尖子班久居倒数行列，这样的成绩对苏文而言已是万幸。不得不说，选择文科是她上高中以来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苏文会去学文，任何一个认识她的同学都深信不疑。然而，像宋昱这样典型的理科苗子学了文，真真正正是大跌了所有人眼镜。由此，苏文可以理解 ，原来的班主任乃至整个博德中学，失去了一个可作为全省理科状元重点培养对象时，是怎个痛心疾首？ 当然，苏文并不会了解宋昱为选择学文扫除的种种阻碍。 苏文撑着脑袋，佯装慵懒的模样，不经意地把视线投向教室门口。宋昱坐在第一名的座位上，正出神地望着窗外，留给女生一个坚毅的侧脸。 苏文远远地看着宋昱的侧脸发呆，真真正正同在文科第一考场内考试，苏文仍不觉得真实。文理未分科以前，苏文最好的情况是凭着入学成绩分在第三考场，往后的考试中最好也只在第四考场，与宋昱常常隔着两三个考场，甚至更多。 与宋昱同一个考场考试，简直是奢望、可望而不可求的存在。从不敢想象的事情，有一天突然就发生了，任谁也难以相信。 发呆入了神，以至于当靠门第一个座位上的男生回过头来望向自己，苏文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中间隔着一个小组的同学，苏文需要跨过起码两个同学的后脑勺，视线才望得到第一组第一个座位上的宋昱。 殊不知，男生顺着身后灼灼的目光，轻易便发现女生偷窥的秘密。 苏文连忙装作不经意望向教室门口的样子，低下头理了理桌面上的文具，脸上开始发烫，心虚不已。苏文转念一想，也许是自己心虚作祟，实际上男生并非在看自己呢？ 为了得到验证般，苏文不死心地朝男生的方向望去，却意外地坠入他带笑的眼睛。 心咯噔一下。 他在对她笑。 他已经很久没有再露出那样温暖的笑容了。 苏文一度地为宋昱忧虑不已。扪心自问，假如换做苏文遭遇父母离异、母亲抛弃自己多年这样惨痛的经历，苏文也许再没有了微笑的勇气。可是宋昱，一声不响地背负着沉重的过去，自他们相识以来，男生从未抱怨过家庭的悲痛，总是笑脸迎人，给他人送去温暖。若不是消失了七年的母亲再度归来，也许宋昱将永远戴着微笑的面具，永远去逃避面具下真实的忧伤。 一经爆发，便是天崩地裂。绝大多数同学从未见过宋昱如此失态的时刻，一个常常笑容满面、宽厚平和的人，突然有一天，眼底彻底的冰冷像是换了个人。 所有人都说，宋昱变了，不像他了。但苏文却觉得，也许那才是他。 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抑或是可怜。 在宋昱放逐了自己一天之后，回到班级里的宋昱忽然又变回了原来的他，温和宽厚，面带笑容。 哪怕面对同学们好奇的询问“你和你妈妈怎么回事啊？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男生也宽容一笑，平静地回答：“正如你们所见，我和我妈妈好久没见啦！” 苏文担忧不已，人群退散后，往往满怀着关切的眼神向后桌看去，期冀在男生微笑的脸庞上找寻到任何“面具”的蛛丝马迹。 男生放下了微笑的唇角，认真地凝视女生担忧的眼眸：“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他不可怜，所以，不要用看可怜人的目光看着他。 经历坎坷不可怕，重要的是心的强大。 是的，他不可怜，更不需要任何怜悯。 第一百一十四章：最好的你 苏文从宋昱身上学到了另一种关于“乐观”的含义。 好像从小到大，人们对于“乐观”的认识，永远是积极向上，向着阳光且饱含温暖。事实上，乐观的人的确如此。人们对于“乐观”更深的误解是，有的人生性外向，而外向的人天生便乐观。爱笑，也是乐观的代名词。仿佛如此说来，“乐观”是天生赋予的东西。 在这种误解下，苏文一度认为宋昱的乐观亦属于天生外向者生来便有的幸运。殊不知，说到底仍是自己意识的浅薄。从未曾想过，一个笑容如暖阳般温暖的人，背后有着他不为人知的悲伤。而经历过悲伤的人所呈现出的乐观状态，或许比起天生乐观的人，更具备乐观的潜质。这样的乐观，苏文更喜欢把它称之为坚强。 经历过这一遭，苏文猛然发觉，她对他的了解更深了些。 从此往后，他在她心里，不再是一味地阳光的存在，而是有血有肉、有悲有喜的人。会伤心，会失意，却又坚强得令人心疼。 考试开始前，苏文抬起头看向斜对角第一名位置上的宋昱，男生干净的侧脸在视线里异常清晰。 最好的年纪，她心里藏着一个最好的人。 “最好的年纪，最好的你？”考试一结束，章筱栎蹦着跑到苏文座位上，瞥见苏文草稿纸上写着的字，大大咧咧拿起便念了出来。 “哎，筱栎！拿过来啊！”苏文羞赫地伸手去抢自己的草稿纸，“别念啦！” “哼！”章筱栎站在苏文座位前，鬼鬼地瞅了苏文一眼，小圆脸上一副她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走！一起去厕所啊！” 夺回草稿纸，连忙用垫板压上，苏文慌慌张张将视线投向某个方向，在接收到对方忍着笑意的面容时，女生羞赫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一钻。 心虚什么呢？有什么好心虚的？苏文给自己壮着胆，在路过男生座位时，一转头仍旧落入那双带笑的眼眸。 那一双满含笑意的眸子，黑白分明，透着沁人心脾的澄澈，如春日和煦的阳光，如燕在梁间温柔的呢喃。 心，又一次砰砰地跳了起来。 “哎哟哟！还‘最好的年纪，最好的你’！干脆咱俩组团一起表白得了！”章筱栎蹦蹦跳跳着，一脸坏笑地看着苏文，揶揄不止。 “筱栎你说什么啊？小声点啦！”苏文羞得低下了头，连忙解释道：“我就是觉得这句话很美啊！那还是你说的呢！你要表白就去表白吧！我陪你！我的话，我哪有什么表白不表白的？” 章筱栎捂着小嘴止不住偷笑，“呵呵呵～解释就是掩饰！你敢摸着你的良心说你没有么？” “真是的……”女生心虚不已，目光闪烁着，“哪有嘛……” “呵呵呵……”娃娃脸的女生露出灿烂的微笑，早已摆出一副“看透了你”的样子，奶声奶气的笑声像极了纯真无邪的孩童。 两天考试下来，每次考试结束后，章筱栎定然准时跑到苏文座位上，同苏文天南海北胡侃一番。并非章筱栎闲得无聊，非得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方才罢休，唯一的原因，连被章筱栎称之为榆木脑袋的苏文也了然于心。 江潇的考试座位正在苏文同一行列。每每章筱栎借着同苏文闲聊的时刻，拿苏文打掩护，光明正大地往苏文右手边的隔壁座位上瞥。 苏文哭笑不得，只好瞅准了时机，拉着章筱栎小声道：“筱栎啊，不要忘记用功读书，平常还是少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吧。读书，才是我们的首要任务！” 章筱栎嘟着小嘴，似抱怨似娇嗔，“知道啦！苏文你还真像妈妈一样！人家上课的时候也很认真听讲的！” 苏文笑着安慰章筱栎，“是是，筱栎最聪明了！不会耽误学习就好了！” “那肯定啦！既然学了文，那我定个目标，稳定在年级前十就好啦！”章筱栎孩子气的脸庞上露出自信满满的笑意。 苏文点点头，“嗯！咱们都要加油！我也努力拼前十！” 从踏入博德中学的那一刻，苏文便明白，只有学习成绩能够让她在这人才济济的校园里扎根立足，不被滚滚的浪潮掀翻落于人后。任何时候，学习成绩都是学生最好的护身符。哪怕喜欢一个人，学习成绩也应是体现自己价值的基础要素。 因为，只有变得更好，才更有底气站在那个人身边。 你如此优秀，我又怎敢落后？ 第一次的月考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落了幕，少去了物理化学这样要命的学科，心上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总体而言，苏文对文科的考试还算有一定把握。 下午考试一结束，苏文与许乐秋会了面，两人相约一起去学校食堂吃晚饭。 许乐秋看上去并非很轻松的样子。 “小文，你觉得这次考试…难吗？”许乐秋微皱着眉头，目光迟疑却又饱含某种期待。 苏文顿了顿，见许乐秋眉头微皱，认真地说道：“感觉数学和地理有点难度，政治历史选择题有很多迷惑性，英语相对简单一些，语文作文有点变态……” 许乐秋紧张的眸子中终于露出轻松的笑意，仿佛遇上了知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我也觉得诶！数学好几个大题都不知道怎么入手，还有做政治历史的时候，好多个选择题觉得有两个答案，纠结选哪个纠结了好久！唉！” “没事啦，大家都差不多吧，主要是题目难…”苏文用鼓励的目光望向许乐秋，尽量使她学习之外放松下神经，“反正已经考完了，别再想啦！” 许乐秋的小心翼翼，许乐秋的担忧，苏文换个角度来想，亦可说是深有体会。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大人们在小学课本中便提早告知了他们。只是随着长大，要明白这些道理，总是得亲身体会一些残酷的现实。 许乐秋此时的心态，与苏文当初在高一年级第二大尖子班，缕缕排倒数行列时并无二异。想起那些灰暗的时刻，苏文无比明白许乐秋恐惧落后的心情。曾经苏文也因落后的成绩低到了尘埃里，在尖子生众多的班级里甚至抬不起头来。 哪怕身边坐着学习成绩远超自己的人，想去请教他人难题，苏文也得独自纠结许久，题目是不是太小儿科啦？对方会不会瞧不起自己啦？要是对方讲了一遍还是听不懂怎么办啦……也许天生粘液质外加抑郁质 的女生苏文，敏感乃天性使然，心中涌过的思绪更如万马奔腾。 不过那时候，有个弹吉他的少年笑容满面，告诉她不要妄自菲薄。 “嗯，小文，待会你跟我去我寝室，我给你好吃的！”许乐秋笑了起来，“我姐姐给我寄来了好吃的！” “韶华姐姐最近还好吧？”提起尹韶华，苏文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你姐姐真好！” 许乐秋笑道：“嗯，挺好的！偶尔周末会回家，毕竟在外面读大学，她也经常有事要忙！” “大学生活真丰富！”苏文由衷地感慨，“等以后我们也上了大学就好了！” 以后，是个多么美好的词语？对未来的期盼，对所有美好的憧憬，简单的两个字足以容纳。 不过不用等到“以后”，眼前的生活足够令苏文期待不已。 周日晚自习开始前，文学社进行了本学期第二次全体会议，会议的主题概括起来便是致谢与展望未来。 “大家晚上好！首先感谢大家在上次全体会议中踊跃发言，我和沅芷几个人整理好征集而来的社报改革建议，已经请我们黎老师批阅过。很高兴的是，黎老师通过了我们的社报改革建议，并且向校方申请。经过这一个月的努力，咱们开学以来第一期社报已成功刊印！”文学社社长叶亦枫器宇轩昂地坐于会议桌最前方，干净儒雅的面容上掩饰不住喜悦的笑意。 “这一切都离开文学社每一位伙伴的辛勤付出！在此，我向大家真诚地道一声感谢！谢谢大家！文学社因为有你们，今后一定会更好！” 宋沅芷嘴角噙着欣慰的笑意，望着叶亦枫的眼神几近于痴迷，叶亦枫讲完一席话，宋沅芷率先鼓掌，引得文学社活动室掌声雷动。 所有成员无不怀着欣慰的笑容。这掌声，既是为社长，更是为文学社的每个成员！ “再者，我们社报一贯秉持着厚德载物的精神，在新时代更需与时俱进！我们用报纸传承文学、发扬文学，丰富校园文化的同时，我们也丰富了自己的精神家园！但作为一份报纸，我们是无法做到让人人都喜欢的，改革便也是发扬社报的重中之重了！因此，也希望大家善于思考，善于发现，在今后的道路上，踊跃提出社报改革的建议！让社报越来越好！” 社长发表讲话的同时，每个文学社成员的手上都拿到了新一期的社报。 苏文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浏览了一遍，社报上印入眼帘的依旧是“风芸文学社”几个草体大字，据说是博德中学第一任校长亲笔书写，在文学社建立之初，便寄予了文学社极大的厚望。谁知较晚成立的校刊后来居上，发展之迅速，势力之大，乃至于校园里屡屡传出文学社要并入校刊的谣言。 改版后的社报整体版面明显简洁许多，各类文章分类分布，每一种类型文章都编入所属版块，一眼望去，层次分明。连报纸中缝也刊登上搞笑小故事，绝不浪费一丝版面，整体却呈现紧而不密、多而不乱之感。报尾处一小块版面单独刊载文学社征稿信息，简单而不失温馨。 满怀着欣喜翻完了一张报纸，苏文蓦地发现，社报上竟未刊登一篇短篇小说？ 第一百一十五章：三个人的身影 浏览整张社报，诗歌、散文、记叙文、议论文居多，小说却无踪可寻。作为最为令人期待的一环，在第一轮改革过后的社报上却了无踪迹。苏文不由得失望起来，心里空落落的。 对于苏文的疑惑，作为副社长的宋沅芷很快给出了解答。 “上次很多社员都提出咱们社报应该增加小说版块，小说的确是吸引人的，我们对于这个建议也十分认同。上次征稿，稿件里也有几篇出彩的小说，但由于篇幅以及内容的因素，那几篇小说稿件最后并没有通过黎老师的审核！很遗憾，也很抱歉！” 有社员发出疑问：“对呀，怎么回事啊？还以为这次报纸会发表一些小说呢！结果一篇都没有……” 宋沅芷皱了皱眉，眼里流露出歉意：“哎，怎么说呢，关于小说版块，要实现的话，目前还有很多问题待解决，咱们以后还会慢慢改革！我向大家保证，小说版块一定会尽快出现在社报上的！” “大家稍安勿躁，这期社报尚未发表小说，是因为我们报纸还在改革当中，我们一定会尽快解决这一问题！老师那边，只要我们能交出质量较好的小说稿件，发表一定不是问题！” 叶亦枫连忙为宋沅芷解围，社长一开口，底下闹哄哄的社员终于安静了下来。 叶亦枫接着说道：“所以关于小说版块，这也是本次会议需要商定的事。对于小说，黎老师给出了以下三点要求：一是篇幅，即社报篇幅有限，征集的小说字数应在2000字左右，假如有十分优秀的小说作品，字数逾越限制，可酌情处理。假如征集而来的小说质量很好，今后可开辟单独一页版面，作为小说版块的专属版面。” 叶亦枫面带笑容侃侃而谈着，听得底下社员无不心驰神往。 “二是内容，小说内容需符合高中生身份，以高中生的健康成长为出发点，小说内容最好是与促进学生健康成长有关。当然，可以写现实，那也可以写虚幻……” 众社员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学校的规定……哎，不说也罢。假如小说当真困在了套子里，估计看点亦是寥寥无几吧。 “第三是思想，小说所体现的思想一定要积极向上，弘扬主旋律，不可涉黄涉暴，不可违反*社会公德……哦对了，早恋话题也不可写，上次有几篇小说正触及早恋话题，故事再好，也是无法上报的！” 叶亦枫讲完，环视全体社员一圈，果然，社员们无不是一副失望懵神的状态。 宋沅芷叹了口气，撑着脑袋侧过了头，转向叶亦枫所在方向，朝叶亦枫做了个哭丧脸。他们几个文学社骨干成员，早已料到如今错乱的结局。 叶亦枫不慌不忙，对宋沅芷的搞怪哭丧脸包容地笑了笑，转而看向社员们，“大家别灰心，虽然困难重重，咱们一起努力，日后定能解决！” 苏文叹了口气，脑海中已然浮现章筱栎失落的小脸。像章筱栎，她是最喜欢阅读些爱情故事，甚至妖魔鬼怪的故事，章筱栎亦是无比热爱。 “看来社报的改革之路道阻且长啊！”宋昱也不禁发出感慨。 “我反倒觉得，没有小说，社报也很好啊！”柳川将视线从 社报上移开，清秀的面容上是浅淡的微笑。 “怎么说？”宋昱不解，眼眸含笑望向柳川，“据我所知，喜欢看小说的同学占绝大多数。” 隔着中间的苏文，柳川朝宋昱轻轻瞥了一眼，继而羞涩一笑，“可能因为我比较喜欢诗歌散文吧，我个人认为没有小说，社报更合我意。” “像筱栎，先前听说我们社报改革，会增设小说版块，她开心得不得了，现在…可能很多人都会有同样的失望吧！”苏文眼里露出忧虑，悠悠地道出多数人失望的想法。 宋昱云淡风轻地一笑，“嗯，等着慢慢改革吧，不要着急！” 柳川新加入文学社不久，又是第一次参加全体会议，整个人显得兴奋不已，嘴角也时常扬起喜悦的笑意。 “哎，苏文，这篇文章你后来又加上了啊？”柳川指了指桌上的社报，女生手指明显指向了高一（11班） 吕红的位置。 苏文莫名地心慌了慌，尴尬一笑，“是啊！这篇文章的确挺好的，当时我眼拙，还好你发现了！” 宋昱发觉出苏文的不对劲，盯着女生瞧了半天，结果女生愈发露出蹊跷的神情来。眼神闪烁，羞愧？懊悔？难堪？宋昱并不明白。 苏文假装没有看见男生疑惑的眼神，低着头佯装阅读社报，心下万马奔腾，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要使小性子了！ 月考过后的晚自修，照例是学生们的自习时间。负责下发新一期社报的文学社社员却得了赦免，悠哉悠哉地游荡在安静的校园小道上。 暖黄色的路灯下，三个人的身影被拉得老长老长。苏文同宋昱作为老搭档，曾经无数次一同走过暖黄色路灯光照耀的路段，而今多了个柳川，三人行的组合亦毫不违和。 苏文看向柳川，笑着打开了话匣：“以前我们发报纸，都是一人抱一大叠，一张一张发到每个同学手上，两个人发一个教室，来来回回要发好久呢！现在想想那时候挺傻的！” 宋昱笑着补充：“呵呵，那时候的确没什么效率～这学期按照事先登记好的各班人数，数好了各班报纸数量，做个记录，到时候直接发给各班班长，让他们自己发自己班上的，省时省力多了！” 柳川兴奋不已，“是挺方便的，不过你们以前发报纸的方法很好玩啊！还可以接触到其他班的同学！” 苏文笑道：“话说也是，可惜我们现在只把报纸发给他们班长就行了！” 班长？ 当苏文独自一人敲响了高一（2）班的门，声音柔和却不失力度地朝自己曾经的教室问：“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是文学社的社员，请你们班班长过来领一下文学社新出的报纸！” 苏文往旧日的教室环视一圈，曾经的二班与记忆里并无太大差别，陌生的却是抬起头的同学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孔。经过上学期的磨练，苏文胆大了许多，如今站在教室门口朝陌生的同学望去，心中丝毫不觉畏惧。 理科尖子班果然是男生远远多过女生，苏文一眼便瞥见了坐在第二大组的孔迟迟，昔日的同桌见到门口的苏文也睁大了眼睛。苏文不由得绽放了微笑，本打算与孔迟迟用微笑来一个 隔空“喊话”，视线里出现一瘦高男生白净的脸庞，苏文脸上的笑容瞬间便凝固。 苏文看向来人问道：“二班…班长？” “是。”男生走到教室门口，微微俯下身凝视着苏文呆傻的眼，“好久不见，苏文。” “好久不见…”苏文扬起嘴角，低头理了理事先数好的分给二班的报纸，“给！你们班的报纸！” “嗯！”季鹤鸣唇角微微扬起，教室白炽灯光打在男生干净的眉眼上，那一闪而过讶异的眼神清澈而坦然。 双手接过女生递来的报纸，季鹤鸣礼貌而疏离道：“谢谢。” “不用谢，”苏文也扬起礼貌的微笑，客套地说道：“如果报纸少了，过来找我们啊！” 如果报纸少了，可以过来找她。但她却并未说起自己所在的班级，又让对方从何处找寻？很明显，这又是一句客套的说辞。 男生轻笑，点了点头。 他没问，她也没说。两个人礼貌而客套地寒暄着，倒真呼应了他们两人从头至尾陌生的同学关系。 脑海里闪过那一片微弱的记忆，倒真是梦幻、虚无了。 再次回想起来，苏文对那段误以为喜欢的岁月，只觉荒谬，不可思议。 “苏文…” 转身离去，背后却响起男生轻声的喊叫。 女生站在教室门口，回过头来，直直地望向男生欲言又止的眼眸。 “对不起。” 一句低得仿佛从尘埃里浮升起来的话语，一闪而过，如低吟浅唱，女生反应过来时只看见男生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对不起”，又是从何说起？跨越过悠久的岁月长河，苏文几近于将那段“误以为”的时光忘却。 恍惚间想起去年元旦游园会那晚，陌生的主题教室里与男生不期而遇，他们二人之间隔着那么多陌生的面孔，忧伤的音乐成了二人对视时虚渺的背景音。男生欲言又止的眼神，那充满悲伤的眼眸。她不懂，亦不想懂。 当时，她早已认清楚了自己的心，一时错以为的好感，那并不叫喜欢。 所以，苏文坦诚地望向男生的眼睛，像对所有陌生人一般，露出友好的微笑。 他们之间，从来不存在谁亏欠谁的。 “苏文，你刚刚和那男生聊什么啊？”柳川抱着报纸从一班教室走来，笑脸盈盈地看向晃神的女生。 “啊？”苏文清醒过来，笑道：“没什么啊！” “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柳川继续说道。 苏文瞥了见柳川身旁的宋昱，轻声道：“的确认识，初三同班同学。” 男生没有看她，似乎对这一话题并不感兴趣的样子，偏过去的头透露出疏离的模样。 苏文兴奋地问道：“对了，柳川！发报纸感觉如何？” “我也没做什么，跟在宋昱后面体验了一下就是！”柳川眼角带笑，走廊上灯光照耀下，羞涩的面容清晰可见。 苏文笑了，安慰道：“多去几次就好了！” 这晚，苏文莫名分外愉悦，望向他人的眼睛里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第一百一十六章：年少的欢喜 是从何时开始，她，认清了自己的心？ 也许是从错把对季鹤鸣的好感当作喜欢的时候，也许是平安夜前夕章筱栎怂恿着她为男生送去平安果的时候，也许是被名叫季鹤鸣的男生变相拒绝的时候。苏文猛然间惊醒，何来追求，又何来拒绝？ 所有朦胧的好感在青春期荷尔蒙的滤镜下包装修饰，过分放大，莫名悸动，自以为彼此间暗藏着美好的情愫，以至于女生懵懵懂懂便走向误认为喜欢的迷途，惊醒过后一切都显得莫名其妙。所谓的用平安果表白显得莫名其妙，所谓的拒绝亦显得莫名其妙。 曾经，她，表了哪门子的白，又被拒了哪门子的意？ 莫名其妙，真真莫名其妙。 那一天，飘着雪的平安夜，苏文在羞耻心的冲击下，第一次直面了自己许久误认为喜欢的情感。 对于季鹤鸣，她究竟抱有何种情感？ 有些东西，必须撕破之后才能洞见其中最真的一面，苏文对季鹤鸣所有微妙的情愫亦是如此。 追根溯源，苏文与季鹤鸣，初三时期同桌半年，彼此相对无言，却在追逐第一第二名的路上默默凝望着彼此。唯一的交集是两人阴差阳错的撞车事件。 沉默寡言的女生是撞车事件中的肇事者，新转来的外省转校生是事件中的受害者。当初中班级里女生们为着转校而来的男生帅气的面容激动不已时，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气自动隔绝与外界联系的苏文，肇事过后连人带车冲下了坡段，忍着膝盖的巨痛从马路上爬起，第一次看清楚男生俊秀的面容。 那是一个火红色夕阳染透天边的傍晚，新转来的男生目光里无不是担忧，那目光不同于班上女生误解而鄙视的目光，带着某种流水般的清澈，静静流入了女生心中，带去些许安慰，或许也能称作温暖。 临近中考的第二学期，撞车事件中的受害者成了女生左手边的人，外省转校来的男生一跃而上，超越苏文成了他们县中学第一名。同桌半年时光，交集甚少的两个人，却又因一同考上省重点博德中学，牵起了缘分的某根丝线。 原本相交甚少，季鹤鸣却能在铺天盖地的对女生的诋毁中，看到她纯良而无辜的灵魂。哪怕所有人误解她、诋毁她、抨击她，他仍旧相信他所认识的她，并非谣言中的丑陋。为什么呢？他说，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相信你。 苏文一度认为他们二人之间是有缘分的。同样来自小城市，同样来自不太富裕的家庭，同样成熟懂事、勤奋刻苦。经历的相似让他们精神上形成某种契合，至少苏文认为，这一契合足以使两人相见恨晚。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这大概是季鹤鸣名字的出处。季鹤鸣其人，一如鸣于九皋、声闻于野的鹤，温文儒雅，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去年秋季运动会上，谁能想到白净秀气的季鹤鸣最后在5000米长跑中获得第一名？惊人的毅力令苏文佩服不已，也是从那一刻起，一颗名为好感的种子悄悄在心里种下。 年少时的喜欢懵懵懂懂，以为望向对方时低头间那一垂眸浅笑 是为欢喜，以为流连于心头的点点感动与温馨是为欢喜，以为灵魂上一点默契相知是为欣喜。沉浸在想象之中一不小心溺了水，把对他的点点好感悉数放大，当做了爱情的火苗，懵懂的少女就这样误以为，第一次，自己有了喜欢的人。 在神经大条的好友章筱栎的怂恿下，苏文终是别别扭扭地送出了她人生中，给异性的第一个平安果。当雪花席卷着夜风，拍打在僵滞了的两人身上，女生捧着平安果伸出去的双手也开始僵滞，男生的疏离已经昭显落败的结局。寒冷的冬风不断拍打在女生脸上，羞涩的红晕褪去，心底的疑问犹如飞机冲上云霄，久久在脑海中盘旋。 他接受了又如何？不接受又如何？盘旋在苏文心中的一句话却是，我，真的喜欢他吗？ 无论当时或是现在，苏文给自己郑重申明的答案，皆是否定。被放大了的好感，不过是青春期荷尔蒙编织起的一个虚无的梦境，一帧帧画面在滤镜的渲染下，变得唯美动人。清醒过后，终知虚幻。 那一夜，刺骨的冬风从身旁呼啸而过，冰凉的雪花飘落在肩头。寒冷与羞耻的双重刺激下，差点迷失在放大的虚无情感中的女生醒了过来，被滤镜过分渲染的画面也终于打破幻象，变得冰冷而真实。 他们，接触过几次？相处了多久？说过多少句话？答案无一不是否定，那她又为何，把点点好感放大成了喜欢？ 殊不知，任何事物一经脑海放大并加工，可以从无至有，从黑变白。这世间最大的误解莫过于大脑的想象，既可以真实得宛如耳旁刮过的风，亦可以虚幻得堪比海市蜃楼，应有尽有。唯有梦破碎的那一刻，才知一切想象皆是虚无，没有现实的土壤作为根基，不过是指缝中的空气，既不得见，也握不着。 于是，她终是明白，一时错以为的好感，那并不叫喜欢。 再相逢，彼此间隔了更加遥远的距离。季鹤鸣那轻轻的一句“对不起”，许是为平安夜那晚对女生自尊心的打击。时隔多日，这一句迟来的“对不起”，实际上只是多此一举，毫无意义。 他，不需要说对不起。因为，他们之间，从来不存在谁亏欠谁，更不存在谁喜欢谁。 这是一件必须认清的事，哪怕时间过去许久，人事已非。 苏文必须给自己一个认真的解释，那一段有关于季鹤鸣的绯色记忆，不过是青春期荷尔蒙无处盛放，给记忆与想象经过滤镜加工渲染，呈现出来的自以为的幻象罢了。被放大了的好感，被懵懂无知曲解了的情愫，原来不过是一团虚幻的迷雾。迷雾退散，人亦清醒过来。 年少时的欢喜，有些是想象，有些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 循着记忆的丝线，拨开云雾，女生脑海中浮现的是少年眉目如画的笑脸。 相伴着走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朝夕相处，习惯了他的音容笑貌，习惯了他安静如空气存在于她的生活中，太过习惯，以至于某一天被滤镜下的幻象当做了真实，反倒忽略了真正真实的存在。 是从何时开始，她，触碰到了自己 的真心？ 也许是从鬼屋那个似曾相识的怀抱所引发的联想开始，她不知道，为何脑海里下意识地便浮现男生笑意温柔的脸。 也许是从真心话大冒险上，在男生被问到“最喜欢在座哪位异性”时，男生面带羞涩的笑意，一个个扫过在座所有女生，视线最后定格在平平无奇的她身上，用他异常独特的发音念出那个名字，苏文。一颗心莫名怦怦乱跳，脸上开始燥热了起来。元旦的跨年钟声准时敲响，恰好掩盖住女生慌乱的心跳声。 她曾经为另一名少年低眸浅笑、心砰砰直跳，一度把好感误以为喜欢，有过对比，才知，那误以为喜欢的心跳是多么微不足道。 对季鹤鸣有过的所有好感与心动，原来，竟敌不上宋昱一个微笑的眼神、一句动听得使她心脏震颤的“苏文”。 心底里莫名的期待是什么呢？当时的苏文并不知道，也只在男生事后特意解释“只能拿你来挡一下了…希望你别介意…”。脸红的羞涩霎时褪去，失落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才发现，原来她如此期待。 一旦触及，隐藏在心灵深处的某些东西如泉喷涌，源源不断地汩汩冒出水面。无数的记忆恍然如昨日，一个个零碎的片段却拼凑起一张清晰的面孔。 高一上学期的尾声，所有一年级学生面临文理分科的档口，苏文站在文科的十字路口，仿佛看到文理分科后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只好把悲伤藏在心里。她的一颗心，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痛在哪里。 新学期报道那天，熙熙攘攘的文理分班大榜前，苏文关心的不是自己的分班情况，心有所念，所幸身体比心灵更诚实，双腿不自觉停驻在理科分班大榜前。所有的纠结与隐隐作痛的心绪，在看到红榜上那一个真真切切的名字时，化为滚滚而来的喜悦，太过惊喜，以至于如梦似幻。 她曾经问他，文理分科后，再不同班，再不能朝夕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之间，还能保持原来的友谊吗？ 是的，友谊。不敢奢望太多，以朋友的身份站在一起就足以。 他微笑的眼极尽温柔，意有所指地反问她，夜晚来临后，白天还会再来吗？ 黑夜降临，白天照样会穿越过黎明的曙光，来到他们身边。 这便是他的答案。 然而命运再次给了她厚爱，原以为会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渐行渐远的两人，辗转过后，再度相交。 这便是缘分吧。嗯，一定是。 是从何时触摸到自己真心的？她已记不清具体的时间和地点。也许是无意间落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时，也许是沉醉于对方唇角温暖弧度的笑意时，也许是脸红心跳从梦中惊醒脑海里浮现那张清晰的面孔时，也许是不经意的一瞬间猛然发觉自己无数莫名思绪时…… 她的真心，说出来连自己也不敢相信。 所有审视自己内心的结果，只朝着一个方向，随着心底某个微弱的声音一齐到来，清晰得再没有丝毫歧义 呐，喜欢的少年，一直是你。 第一百一十七章：兵荒马乱的年代（1） 三月中旬过后，春天的气息全面席卷了g省这座南方的城市。气温回升，躲了一整个寒冬腊月的太阳已回归多时。枯枝开出绿芽，经过一个寒冬侵袭的枯树重新焕发生机，校园里一派春意融融的景象。 周一早晨的升旗仪式，照旧兀长得像电影镜头漫长的分镜。博德中学全体学生身着统一校服，整整齐齐站立于操场，每个人在黑压压的人群中都成为一个小小的点。 高一年级在学生队伍的最前面，苏文所在的高一（6）班正好分布于升旗台下方。站在学生队伍中，被身着统一白色春季校服的同学四面八方环绕着，只听见学生群里闹哄哄的声响。 广播里传来威严的宣告，博德中学2014年上学期第六周升旗仪式正式开始。黑压压的学生群立马安静下来，站得笔直望向高大的升旗台。早已准备就绪的升旗手们从右侧入场，器宇轩昂而又神情肃穆地踏着正步走上升旗台。 苏文在台下走马观花地注视着升旗手把红旗升起，广播里《义勇军进行曲》震耳欲聋，周围浪潮似的唱着国歌的人声此起彼伏，嘈杂却又统一的歌声瞬间便将人淹没。 每周一升旗，升旗手从高一至高三轮流变换，变来变去却依旧是那些学习成绩在年级里拔尖的学生。多看几次，某些陌生的面孔却也在脑海里留下了印象。不过苏文不太关心那几张陌生面孔的升旗手，漫长的升旗仪式好不容易挨到国旗下的讲话。在宋昱俊秀的面容出现在视野中的那一刻，一切等待似乎并没有落空。 学校自开学初组织起“分享学习心得”的活动，第一周升旗仪式过后，每周一派一名代表在国旗下的讲话这一环节，分享各自的学习心得与经验。所谓的代表，便是从高三至已经文理分班的高一学生中挑出，实际上只有各年级文理科状元才有资格站上升旗台。 宋昱作为高一年级文科第一名，继上周的高二理科状元站上了升旗台。这并不是男生第一次作为优秀学生代表站在全校学生面前了，每每出现，却总是学生们目光焦点的所在。 台上的宋昱身姿挺拔，一身西装校服衬得男生格外醒目，那张干净到令所有女生自愧不如的脸上，精致的五官帅气逼人，整个人犹如漫画中走出来的王子，耀眼得仿佛夜空中美丽的星辰。 人们总是喜欢欣赏好看的人与事物的。兀长乏味的升旗仪式，学生们最是乐意欣赏那些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讲话的少男少女。在博德中学这样顶尖的高中校园里，长得好看的尖子生并非什么稀奇事。 而升旗仪式，同时也为平日里不敢堂而皇之偷看某个人的人提供了便利的平台。 苏文混迹在班级的队列里，神情肃穆，心下却满是欢喜。她，终是有个光明正大注视着宋昱的理由。 经过了短暂的周末，月考试卷终于一科接一科地揭晓。 学生时代，等待考试试卷下发的时刻，总是带着紧张的颤抖，多数人一颗心悬在嗓子眼里，为着试卷上红笔圈划的分数紧张不已，哪怕优秀者众多的尖子班也不例外。 每节课之前，任课老师们无不是提前来到教室，抱着一叠试 卷，神色各异地把试卷交给各自的课代表，让课代表差遣同学们帮忙发试卷。因而课间的教室里，往往闹腾腾得仿佛炸成了一锅粥。 第一堂数学课显然给高一（6）班的学生带来了不小的打击，按照数学老师的话来讲，第一次月考数学试卷“极其简单”，整体成绩竟然差到他不忍直视。 戴着黑框眼镜的数学老师林峰，是个不苟言笑略显呆板的男青年，同（6）班班主任廖云老师上下年纪，都是博德中学不到30岁的优秀青年教师之一。 女多男少的文科班，如果非要拿数学成绩与理科重点班相比，结果可想而知。所以难怪林峰气得全程黑着脸，看着闹哄哄的教室，时不时哼出哀怨的叹息。 “啊啊啊！我及格了！太开心了！” “唉，这道题果然有陷阱，我考试时做完了才发现，结果没时间改了！” “我也是被误导过！还好检查得及时，不然又白白扣掉了十分！” “最后几个选择题也太难了吧？我居然题目都看不懂！唉！” “老师说简单，这试卷哪里简单了嘛！” 陆续拿到试卷的同学神态各异，有露出欣慰笑容的，自然也有紧皱着眉头一脸失落的，更多的却是咋咋呼呼哇哇乱叫的。吐槽着倒苦水的多是成绩中等的女生，真正伤心失意的人往往最沉默。 “试卷都拿到了吧？你看看你们自己的试卷，看看自己错在哪里了？”林峰站在讲台上，望着台下的目光仍旧是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全班50个同学，竟然有十几人考试不及格！90分就那么难考吗？我说过，一张数学试卷，最起码有90分是基础题！那几个90分都没考到的，好好反省反省自己，这么简单的送分题怎么都拿不到？这还像话吗？一个重点班考成了什么样子？拿什么跟别的班比？” “还有宋昱，你最近状态实在是太差了！这次怎么就只考了140？倒数第二大题比最后一题简单得多，你怎么就把题目能给看错了？这么低级的错误你也能犯？这次月考文科数学第一让7班给占了！你可得好好反省反省！下次不能这么马马虎虎的！” 就只考了140？全班女生无不倒吸一口冷气，数学老师的要求得多变态，才会认为140是宋昱状态太差的结果？要知道，纵观全年级，数学成绩能上140的，两只手都足够数清。学霸的世界她们这些数学渣渣完全无法理解，不过宋昱数学成绩的优异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当初文理分班，男生以148的数学成绩夺得文科数学第一的优异成绩。 对于未来他们这届高考文科状元候选人，数学老师林峰尖锐的批评，也是合情合理的吧？女生们不由得低下了头，连连倒吸着冷气。 苏文低着头望着试卷上龙飞凤舞的红色数字，一开始为险过了及格线的成绩暗自庆幸，转而便嘲笑起自己可笑的沾沾自喜。 右手边的柳川同样也是一脸挫败的模样，苏文不经意将视线瞥过女生试卷的一角，发现柳川的数学成绩也没比她的好到哪去。 整堂数学课，林峰黑沉着一张脸给学生们讲试卷， 底下的同学们大气不敢一出。 一下课，斜对角的章筱栎捻着试卷回过头来，纯真的笑脸上是一览无遗的喜悦。 学生时代谁不是个察言观色的能手？考试过后发下来试卷，有的喜有的忧，考试结果不需询问，看一眼脸上的表情便能猜个一二。 “苏文，你数学多少分啊？”章筱栎笑得脸上开了花，大大咧咧地问出这敏感的问题。 苏文心下一紧，莫名羞愧不已。 也只有章筱栎这样纯真无邪的女生，毫无避讳地给人展示自己拿到试卷的喜悦了，更何况被询问成绩的女生已然摆出挫败的表情。换做她人，章筱栎喜悦的笑脸难免落入炫耀的嫌疑。 苏文撇了撇嘴，脸上出现愧意，“不太好。” “93还好啦！毕竟也及格了嘛！”章筱栎伸长了脖子去瞅苏文用手轻轻遮盖的成绩，抬起头天真地笑着说道。 苏文脸上一红，连忙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之间的谈话。所幸课后教室里一阵哄乱，各种吐槽的声音嗡嗡乱响。 哎，这傻孩子，要是换作其他人，章筱栎不知得得罪多少小家子气的女生呢。苏文叹了口气，无奈地瞥向章筱栎灿烂的笑脸。 章筱栎看起来情绪十分高涨，一排小白牙铮铮发亮，光说不够，章筱栎还把试卷推到苏文面前，孩子气地得意洋洋道：“嘿嘿！苏文你看！我考了120！比上次有进步哦！下次你可不能说我不认真学习啦！” 苏文呆望着章筱栎试卷上红色水笔写下的数字，不由得出了神，心想自己也能考这分数该多好？抬起头望向章筱栎兴奋的小脸，苏文也露出喜悦的笑容。 “嗯！筱栎很棒啦！” “考120就够你瑟了啊章筱栎？能不能考虑下我们这些数学渣渣的感受啊？太扎心了吧！”谢莹莹紧皱着眉头，十分不爽地冲章筱栎说道。 “我就不能开心下了嘛？哼哼！”章筱栎嘟着嘴哼哼，一头靠近谢莹莹的桌面，“谢莹莹你考了多少？” “走开！”谢莹莹一把压住桌上的试卷，气冲冲地重重一拍书桌，发出嘭的一声响声，谢莹莹前桌的女生惊讶地回过头来。 “什么嘛！看看又不会死！小气鬼！” 章筱栎气呼呼地又与谢莹莹斗起嘴来，两个幼稚的小女生斗嘴斗得面红耳赤。苏文在她们两人后头看着，不由得弯起了嘴角。 女孩子之间时常难免有些磕磕绊绊，小吵小闹的日子，偶尔被气得发誓再也不理彼此，下一刻却能毫无间隙和好如初。不得不说，女孩子是世界上最难懂的生物之一。 小吵小闹的日子却总好比过暗生嫌隙的猜测，女孩子之间上一秒既能亲密形同姐妹，也能因为那暗自的揣度，下一刻憎恶突生，乃至老死不相往来。这是女生的单纯，亦是女生的狭隘。 苏文偷偷朝左后方瞥去，眼角余光打量到许乐秋低垂着头，对着桌上试卷发呆的身影。 轻叹一声，苏文清晰地认识到，同许乐秋也许永远无法轻松地谈及成绩的问题。她们之间的友谊，永远无法同章筱栎那般毫无间隙。 第一百一十八章：兵荒马乱的年代（2） 周一的早晨犹如兵荒马乱过后的大型灾难现场，处处喧哗吵闹，哀嚎遍野。 每一次月考过后，教室里皆是兵荒马乱的现场。从前准理科生居多的尖子班，月考成绩一科科公布后，讨论题目的声音远远多过吐槽考试难度的声音。如今场景变换为文科班，喧闹的氛围较理科班耳目昭彰。课间吐槽数学考试难度的女生此起彼伏，很明显，文科班的学生更为活泼与喧腾。 如果说数学第一个给了他们下马威，接下来下发的语文和英语试卷，则挽救了不少人失落的心情。 第一次月考，英语当属难度最小的一门学科。当然，这对于苏文这类尤为擅长英语的人是如此。总之，高一（6）班因为英语试卷的下发，一改先前被数学老师打击后死气沉沉的气氛。 第三堂语文课，廖云早早地捧着一叠语文试卷来了教室。苏文作为语文课代表，喊了身旁较为熟识的几个人一起发试卷。 自从新学期当了班主任廖云的语文课代表，苏文学着放开自己，在同学们面前展露更加亲和的一面。奈何生性使然，除却课代表应尽的责任与义务，苏文并未因此改善自己的人际交往。 发试卷的时候，看着试卷上一个个有点眼熟却想不起脸的同学名字，苏文轻咬着唇犯起了难。 茫然四顾，苏文只好默默地走到宋昱跟前，男生帮自己下发的试卷基本发完，回头见着女生犯难呆傻的模样，一抹暖色的笑意爬上男生好看的唇角。 未等苏文说话，宋昱看了眼女生手里捧着的试卷，笑着开了口：“怎么了？又认不得人了？” 苏文如遇知己般重重点了点头，睁大的眼里尽是懵懂的怯意。 男生的笑容更深了些，耐心地为女生指点迷津。 一如同上学期在高一（2）班的时光，上厕所归来的女生一把被陌生同学叫住，一通慌忙的托付过后，陌生同学闪没了人影。随后苏文嘴里呢喃着同班同学的名字，一双眼睛却分外懵懂。拿着陌生同学托付给她的东西，苏文宛如呆傻，巡视了班上一圈，硬是没想起班上究竟谁是那号人。宋昱见状笑了个不停，按他的话来说就是“半年同班，你怎么还跟火星上回来的一样？” 她这个外星人，的确得好好认一认自己同班同学的脸了。看着宋昱为她指点着介绍同学时，苏文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试卷发完，苏文特意把两张试卷留在手里。 “嘿，筱栎！”苏文静悄悄跑到章筱栎身旁，戳一戳她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呐！给你！” 章筱栎一看眼前的试卷，惊得两眼发直，下一刻脸上绽放花朵般的笑意，奶声奶气道：“苏文你真好！” 苏文朝章筱栎眨了眨眼睛，鼓励地笑着，“快去吧！” 另一张试卷，是许乐秋的。 隔着一个过道，苏文走几步便来到许乐秋桌前。许乐秋正盯着上节课的英语试卷，琢磨得出神的样子，身旁的吵闹仿佛与她无关。 苏文把试卷递向许乐秋，“小秋！你的试卷！” 一张 轻薄的试卷飘落在视线里，许乐秋怔了怔，看到分数的刹那眼底分明露出惊喜的笑意。 “小秋，你语文考得不错哦！”苏文向许乐秋投去嘉奖的目光。 许乐秋清秀的眉眼焕发出楚楚可怜的忧伤，微笑的瞬间美丽无比。 苏文知道，许乐秋也许比任何人都在意成绩。为成绩伤心失意，也只有成绩能将她带出失意的迷途。 老师的改卷效率与出总成绩的效率一向颇高，这第一次月考的总成绩，在语文课上便带着神秘的气息愈渐逼近。廖云作为高一（6）班班主任，同时任课教授语文。当她喊了宋昱到讲台边，递给男生一张长长的表格，嘱咐一声“下课后贴在公告墙上吧”，便不紧不慢地看起了讲台上的资料书。 男生带着长长的表格走下讲台，瘦高的身材在排名榜的衬托下，仿佛闪着威严的光芒。那白纸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印记，即将宣告着所有学生最后的命运，追随着那身影，同学底下不由得泛起一股紧张的氛围。 试卷尚未全部发下，他们便要提前接受最后命运的宣告了。 多数人还未从数学成绩的冲击下缓过神来，班主任悄无声息便带来月考班级排名榜，对所有重点班的学生而言，无不是紧张而又激动万分的时刻。 然而文科第一名的男生对排名榜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回到座位上，把排名表随意地扔进了桌洞里，继而旁若无人地做起了数学竞赛题。 众人只好把目光移开，强装起镇定。反正横竖都要面对最后的结果，何必急于一时？ “筱栎！筱栎！”苏文瞥见章筱栎坐在座位上岿然不动，盯着桌上的试卷出神，苏文不由得睁大眼睛，催促着说道：“都快上课了，你怎么还没把人家试卷送过去啊？” 章筱栎笑嘻嘻地回过头，鬼鬼祟祟道：“我能不给他么？我想自己收藏着！嘿嘿嘿，他的字真好看～” 苏文哭笑不得起来，伸手便要去抢章筱栎手里的试卷，“再不还回去，人家该起疑心了！” “哎呀呀，别抢嘛，我给他行了吧？我自己送过去！”章筱栎把江潇的试卷捂在胸口，哼哧哼哧的，一副孩子捍卫自己的糖果不愿被他人侵犯的样子。 苏文目送着章筱栎离开座位，蹦蹦跳跳跑去隔壁组江潇的位置，章筱栎笑着对江潇说了些什么，两人相视一笑，章筱栎便更加喜悦地蹦回来了。苏文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了？”苏文忍着窃笑问道。 章筱栎嘟着小嘴露出羞涩的笑意，“没怎样！” 课间，自从宋昱默默地走近公告墙，开始贴月考排名榜，无数双眼睛追随着男生而去。 男生离开后，公告墙面前，从一个学生、两个学生，到汇聚起一堆黑压压的人头。 “这是做什么？就发了排名榜是吧？”政治老师一到教室门口，便看见公告墙边堵着的一众学生，不由得吼了一嗓子。 挤在一起的女生们闻声作鸟兽散，一个个恭敬地为威严的政治老师让路。人群散开之后，被挤在最里边的男孩红着 脸最后一个离开。 “于飞，你成天跟女孩子挤在一块干嘛啊？”政治老师架起老师的架势，颇带教导的意味说道。 名叫于飞的男孩羞涩地笑了笑，指了指墙上的月考排名榜，“老师，我也是来看成绩的！” 过分温柔的语调一说出口，不由得令人怀疑这面容清秀的男孩子是否是女扮男装。开学那日自我介绍上，一上讲台吸引了众多女生目光，一开口阴柔的语调却让人大跌眼镜的，正是这笑意温柔的于飞。 “回去吧回去吧！”政治老师挥了挥手，直接把试卷递给了于飞，“把试卷发下去！” 又是发试卷引得教室乱哄哄的时刻，苏文被章筱栎拉着一举跑到了公告墙跟前，于是苏文也顺理成章地浏览着排名榜。 说不清是什么心理作祟，学生时代站在排名榜面前，总有过分在意学习成绩注重攀比的嫌疑。为避免这嫌疑，苏文在自己的初中年代从不明目张胆站在排名榜前，以免落人口舌，徒增被她人乱嚼舌根的烦恼，她可不想被人误解为骄傲自负。可是初中年代，无论她如何小心翼翼隐藏她自己，总是有人在背后讲她如何在意成绩、如何骄傲自负的坏话。 学习成绩优秀的同学往往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潇洒得仿佛优异的成绩是生而就有，独独享受落后者倾羡的目光，实际上比谁都在意自己的学习成绩与在集体里的排名。 苏文并不假装潇洒，但着实也隐藏过自己对学习成绩的在意。过去的荣耀的确也让苏文，养成了这好学生虚伪的习惯。 很多时候，苏文倒是佩服学习落后者对于学习成绩的坦坦荡荡来。 当然，这一忧虑自从来了博德，完全便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当周围的人个个比你优秀，当你在人才济济的尖子班久久位列倒数，你紧盯着排名榜反反复复浏览，别人只会觉得你对落后的成绩心有不甘，抑或是他人根本就不认识你这一平平无奇的人物。你的存在对他人而言，没有任何威胁，因此更没有被铭记被追逐的必要。 这是苏文对于上学期久居倒数的感受，一下从曾经的县中学第一二名跌落至倒数，没有人知晓苏文心底的自卑与挣扎。 来到文科班，苏文反倒好像找到了自己更好的位置，既不算太拔尖，不足以像第一名引人注目，也不算落后，最起码自己心安。 映入眼帘的第一名仍旧是宋昱，视线一扫而过，苏文仍惊叹男生学习成绩的拔尖，语文115，数学140，英语120，文综280……数学140在班里排第一、文科第二、年级第七，历史与地理接近于满分，皆是班级与年级第一…… 这就是数学老师说的，状态太差的成绩？不过既然140只排年级第七，也难怪数学老师如此恨铁不成钢了。要知道，宋昱的数学成绩往往与第一名的丁惜年不相上下，只隔两三分之差。 又是她无法企及的距离。这对于数学勉强险过及格线的女生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 苏文只觉心中一钝，沉重得仿佛整个人都在跌落。 第一百一十九章：兵荒马乱的年代（3） 是什么东西拉扯着她？沉钝得仿佛马上要坠落脚下的深渊。苏文明明双腿站立着，整个人却好像在不断地跌落。 心，终于是隐隐泛起苦涩的滋味。 如果是从前，面对遥不可及的第一名，苏文或许一笑而过，只暗自敬佩一声优秀者的强大。可是如今，叫她如何一笑而过？ “苏文？你怎么啦？”章筱栎肉乎乎的小手在女生眼前挥了挥，“你不是进步了嘛！你怎么一副这么失落的样子？” 见女生仍旧保持着失神的状态，章筱栎继续咋咋呼呼：“我们都前进了一名耶！哎，好不容易这次数学考好了，我政治历史又考差了！” 苏文恍然间惊醒，这才开始找到自己第五名的位置，视线扫过一个个表格浏览各科成绩。最后总分旁边的一栏显示文科排名与年级排名，以及较上次考试而言，前进或后退的分数与名次。苏文在最后一栏，看到自己“1”的年级排名。 “哎呀，班长他退步了耶！”章筱栎惊叫起来，手指着宋昱成绩报告单最后一栏上红色的小字，“虽然文科还是排第一，年级退步了五名耶！居然不是第二了！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啊！” 博德中学在对待学生学习成绩的问题上，向来秉持公正公开、细致入微的原则。就连标注进退步情况，退步的名次也是用醒目的红色标明。白纸黑字上，红色的负数异常醒目。 最后一栏从上至下浏览下来，黑色的正数与红色的负数间隔相交。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愁，不进则退，学生时代的成绩大战向来如此。 学生时代，倒不如称之为兵荒马乱的年代。所有人都在一个名为读书的战场上，不断穿梭于厚重的硝烟之中，一个个蒙头而上，拼得个头破血流。拼过了的，笑傲沙场；拼不过的，则战死沙场。 总有人笑傲沙场，也总有人战死沙场。有的人是毫无意外地“战死”，而有的人虽“死”犹荣。 博德中学便是用这般严苛乃至冰冷的方式，让所有学生直面自己的学习状况，美名其曰激励政策。事实证明，博德中学残酷的竞争机制的确卓有成效，这几年来，高考升学率与考入名校的人数皆超过g省市中心另一所重点中学。 哪怕退步，她与他不也隔着她拼尽全力也无法跨越的距离么？成绩总分从第二名的萧诗婕开始拉开距离，虽有距离却也不算太大，从第三名的汤茜茜之后，距离彻底拉开，每一名之间都隔着差距。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很显然不是白纸黑字上，从第一名到第五名的距离。相隔着整整一百多分，这已是宋昱所谓的“发挥失常”与苏文“超常发挥”下，最好和最近的结果。这距离，苏文拼尽全力，哪怕像夸父没日没夜地逐日，恐怕也是渴死累死在路上了。还未到达成功的彼岸，她也许就提早乘鹤归去了。 最悲伤的莫过于她有上进的毅力与决心，却总少了几分成为天才的能力。 不是人人都是天才，这世界多的 是如她一样平凡的普通人。 有的时候，你竭尽全力仰望他人，殊不知你也被他人仰望着。这就好比卞之琳的那一名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一路往下看去，苏文找到了二十名之前的柳川，以及，排名榜底端许乐秋的名字。 苏文不由得担忧了起来，回过头想去看许乐秋的位置，却正好望见许乐秋背对着她返回座位的身影。她，什么时候过来的？竟未同苏文打一声招呼。 默默站在苏文身后的许乐秋，亲眼见到自己成绩排名时，心中又是何种滋味？ 中午，苏文与许乐秋单独两人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苏文刷过饭卡，接过窗口里打饭阿姨递给自己的饭菜，身后传来许乐秋清亮的声音：“和她一样。” 不一会，窗口里递出来同样的饭菜。 苏文拿了两双筷子，端着餐盘四处张望了一遍，终于找到两个空着的位置。待许乐秋走来，笑着用眼神示意斜对角的两个空位。 “去那边吧。” 从小到大，形影不离。曾以为许乐秋朋友多到从来不缺自己这一个，无数次赌气许乐秋有了新朋友而忽略了自己，却不知道，不知不觉中，许乐秋对自己的依赖日渐积累以至于这般程度。 吃一样的饭菜，留一样的长发，上一样的高中，同样选择文科，甚至考进同一个班级……那么多那么多的“和你一样”，苏文竟然在这一刻才恍然惊醒。 她，竟是依赖自己的。 鼻子突然有些发酸，过去初中三年以为渐行渐远的友谊，其实以一种习惯到习惯性忽略的姿态，一直一直存在于自己的生命。只是很多时候，她从不开口，她亦从未询问。 “小秋，”苏文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许乐秋，“吃完饭一起去逛逛吧？” 许乐秋点了点头，笑容十分轻柔，“嗯。” 似乎她们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单独漫步于校园的小道上了。 三月份的天气暖意融融，在太阳的照耀下，甚至发觉出身体腾起的热量来。 “小秋，”苏文转过头来，望向许乐秋的眼里无不是忧虑，“你要是不开心，记得找我聊天哦！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 许乐秋望向苏文，眼底闪过一抹忧愁，“没关系的……” “我知道你不开心……”苏文握紧了许乐秋的手，仿佛传输着某种力量。 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不需多解释，已然知晓对方话里的意思。 许乐秋失落地摇了摇头，亦毫不掩饰低落的心情，“真的没关系，我本来就是…靠走关系进来博德的，入学成绩已经很差了，我现在能进文科重点班，我已经够幸运了，不应该奢望更多……” 许乐秋曾有过安逸的选择。 当初中考完，只需要在县中学上一所普通高中就好了，反正以她原先的成绩，混个县二中的重点班也 不是问题。她只需要在县二中度过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活就好了，三年过后，拿到高中毕业证书，幸运点的话考上个普通二本大学，还可以接着过她普普通通的生活。 然后到大学毕业，听从家里安排找个普普通通的工作，到了结婚的年纪，再找个实力相当的男人嫁了，操持家务，相夫教子。生活虽平淡，却也一帆风顺地安逸着……这样的生活似乎没什么不好，这样的人生似乎平淡而温馨。 许乐秋曾经想，人活着，到最后不都只求一个安逸的生活么？读书也罢，将来的工作也罢，所有的努力都指向一个结果好好地生活。 她的确能选择过上那样一个一成不变的，安逸的生活。可是她偏偏不死心，可是她偏偏羡慕苏文考上了省城里最富盛名的博德中学，可是她偏偏不甘愿自己一个人平庸下去。 假使苏文没考上博德，而是和她一样继续在县城里上着普通高中，许乐秋也许便不会有过多的奢望。 可是并没有，苏文作为他们全县的骄傲考上了博德，苏文成了他们县当年暑假人人称道的对象。 一眼便能望到底的生活，许乐秋越想下去，只越感到绝望。那仿佛是一个无尽黑暗的深渊，正朝着她伸出一双黑暗的手，只要她一点头，那手就会将她拖入黑暗，她便坠入无尽的深渊中，与黑暗共舞了。 她不甘心，她不甘愿永永远远就这样普普通通下去。于是，许乐秋同意了生父尹克群提出的建议通过走关系的方式把她送进博德。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哪怕外界相传铁面无私的博德中学亦是如此。尹克群通过金钱与人脉搭了便车，很快就解决了许乐秋中考分数考不上博德的问题。 一开始许乐秋太自不量力，抑或是心底太渴望和苏文一样，进入最富盛名的博德中学重点班，过上理想中的高中生活。事实的确如自己所愿，然而在博德中学高一第一大重点班里，许乐秋很快就被自己的自不量力扒皮抽筋，打击得体无完肤，以至于每日每夜血汩汩地流。 军训过后的摸底考试，许乐秋本就隐隐不安，考试更是考得一塌糊涂，同桌的女生注意到许乐秋彻底垫底的学习成绩，震惊于许乐秋与倒数第二名之间分数的巨大差距。 同桌女生讶异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许乐秋的眼睛。此后，许乐秋每日怏怏不乐，待在不属于自己的班级里，每时每刻都显得格格不入。甚至，博德中学也是不属于她的，那是她爸爸通过见不得人的手段强取豪夺而来的。 许乐秋终于在深不见底的绝望之下认清了自己，然而她已无任何脸面返回县二中继续就读，心底强烈的不甘驱使着这个倔强的女孩留了下来。忍着巨大的屈辱，许乐秋请求尹克群帮自己转到了普通班。终是得偿所愿，许乐秋在普通班，努力追赶终于适应其温和的教学节奏。 为了拼个“和苏文一样”，假装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结果，天知道许乐秋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和精力。 第一百二十章：最好的朋友 自小学二年级初识，许乐秋与苏文同样是班里学习成绩优异的佼佼者，同样是女生们乐意打交道的对象，同样是受尽任课老师们厚爱的三好学生，同样是班上男生们私底下爱慕的最佳人选……那么多那么多的“一样”，怎么就在升上初中以后，以不可逆转的姿态，朝着反方向一去不复返？ 原本是形影不离到被旁人说为“穿同一条裤子”的好姐妹，原本是一转头便可看到可触摸到的左手边的人，某一天却渐行渐远，成了需要她仰望的人。 为了重新站在一起，她只能不断奔跑，最后站在苏文身旁，转过头轻轻说一句：“hi，小文！” 天知道许乐秋为了这一天，奋力奔跑了多久。 许乐秋虚弱地一笑，喉咙里涌起一股酸涩，却又在瞬间被女生极力地压下。 阳光下，苏文看向许乐秋的眼里充满着温馨的鼓励。 “不要说自己差！我觉得小秋已经很好了！成绩比起以前进步了很多呢！”苏文握紧了许乐秋的手，眼里尽是担忧，“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慢慢来就好了！” 虽然这鼓励连苏文自己也无法相信，但是目前而言，许乐秋底子不够好，学习成绩落后，也唯有通过努力一点点进步，一点点改变了。 许乐秋很是理解苏文的担忧，感激地朝苏文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会加油的！” 中午的阳光倾洒在两个女生身上，温暖一如同彼此掌心的温热，跟着血液一同流入了胸腔。 两个人手拉着手，一同在校园中散步，明明都是快高二的学生了，还有一年便要步入18岁的年华，手牵手的动作在两个女生看来丝毫不觉违和。两手相握时，苏文恍惚间想起她与许乐秋小学时手拉着手的样子。 在一条小道的分岔路口，苏文与许乐秋迎面碰上宋昱与萧诗婕。男生远远地看见她们，嘴角已扬起快乐的笑意。 “hi，你们俩这是闲逛呢？”宋昱忍着笑意，一副想到好笑事情的样子。 苏文也笑了，“是啊！你们呢？” “去练琴呢，艺术节再过不久就到了！”男生笑着回应，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 刹那间，苏文竟觉得男生的笑容比中午的阳光还灿烂。 分道扬镳后，许乐秋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小秋，你笑什么啊？”苏文不解。 许乐秋笑道：“你那小班长在笑我们啊！” “啊？笑我们什么？”苏文忽略了许乐秋给宋昱称呼加上的前缀，望了眼连背影看上去都是金童玉女的少年少女，“没有吧，他平常也很爱笑的！” “呐，”许乐秋扬起了两人牵着的手，春日正午的阳光穿透女生白皙的指尖，“像不像读小学的小女生？” 苏文眨眨眼，“还好吧，谁说了高中生就不能手拉手了？” “呵呵，可能是你和章筱栎一起久了，拉惯了她的手吧！”许乐秋难得展开了笑颜，“我和其他女生一起的时候，可不会手拉手哦～” 明明许乐秋讲的是这么大人了手拉手颇为幼稚的问题，苏文听了，却不由得羞愧起来。 并不是只有爱情是讲究忠贞的，爱一个人便忠于彼此，矢志不渝。女生的友情也如爱情般讲究忠贞，就好比小时候的女生们，最喜欢纠结一个问题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她们总喜欢问，我们是不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不得到肯定的回答，小女生们能为此郁闷上一天；然而自己最喜欢的小伙伴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她们会像拥有了全世界一般感到无限的满足与快乐。 小学三年级时，语文老师最喜欢布置“你最喜欢的书/你最好的朋友”这一类命题作文，当作家庭作业，等到下周回来再次上课，再让每个小伙伴读出自己的作文。有一次，话题作文从“你最喜欢的季节”变为“你最好的朋友”，小学的孩子们对这一话题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在下次上课时完成作业程度也最积极。 语文老师让每位同学站起来念自己的作文，分享各自同各自最好的朋友之间的故事。苏文与许乐秋小学一直是彼此的同桌，不过苏文先轮到了站起来念作文。 犹记得小时候的苏文，婴儿肥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总是露出羞涩的神情，怯生生的模样娇俏美丽。与小时候许乐秋张扬自信的美不同，苏文安静得宛如莲花般秀美出尘。 “我最好的朋友，她有一双很大很漂亮的眼睛，一头乌黑的头发。她长得很可爱，头发总是高高绑起，像一串黑色的葡萄挂在脑袋上。她很爱笑，笑起来时脸上有两个小酒窝，她的笑很美丽。她是个很阳光很开朗的女孩子，我很喜欢跟她一起玩！跟她在一起，我觉得很快乐！……她有很多很多的朋友，我也是其中之一，但对我来说，她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是苏文当着全班同学面怯生生地念出来的作文，得到了老师及全班同学热烈的掌声。而许乐秋这位苏文作文中“最好的朋友”，坐在苏文身旁，和所有人一起鼓着掌，享受着来自班上女生们艳羡的目光。被她人当作最好的朋友，在小学时期，风光程度无亚于被小男生当众表白。 听同学们念各自的作文，宛如听一个个不同的小故事，班上同学一个个聚精会神，期待不已地听着每位同学的分享。 当时几乎是所有小伙伴都高高兴兴分享了自己与“最好朋友”的故事，班上唯一一个女生站起来时说自己没有最好的朋友，那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女生，平日里不喜欢和女生们扎堆，总是一个人默默地画着她稀奇古怪的漫画。苏文对那个奇特的女生没有了太多印象，只记得当时班级里吵闹的喧哗。 她更记得，轮到许乐秋时，许乐秋说“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同桌，她叫苏文……” 苏文当场怔在了原地，喜悦跟着以排山倒海之势涌来。小学时期的许乐秋称得上是女生里的女王，自信张扬，漂亮得令男生们竞相追逐，这样一个人却又是老师们眼里的宠儿。苏文二年级转班到来之际，看到的正是全班女生们拥戴许乐秋的局面。 丝毫不夸张地说，全班同学都是许乐秋的朋友，可是许乐秋却说苏文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二字，前面加上了“最”的点缀，于是有了独一无二属性的珍贵。 哪怕过去许多许多年， 苏文仍旧记得，许乐秋站起来自信飞扬地说“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同桌，她叫苏文…”时，心底涌入的巨大喜悦。两人默契十足地相视一笑，最好的朋友之间，心有灵犀也不过如此。 当然，并非所有小伙伴说出的“最好的朋友”，都会给予自己同样的回应。在苏文到来以前，许乐秋也有个玩得十分要好的朋友，当她站起来略带忧伤地念出自己的作文“我最好的朋友叫许乐秋，但她最好的朋友已经不是我了……”，被意外点名的许乐秋慌了起来。 小时候，天真烂漫的年纪，小女生之间，“你和她玩得好就别跟我好了”这样的问题时常在上演。每个小女生都希望拥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好朋友，拥有一份不被他人破坏的友谊。 那节语文课之后，许乐秋一下课便风风火火跑去找写她的那个女生，小女生一脸幽怨的表情，却在许乐秋开口说“对不起”之前，倔强地歪过头去：“不用说对不起，你有最好的朋友了！你跟她做最好的朋友吧！以后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为此，小学三年级的苏文自以为抢了别人的好朋友，心里莫名愧疚了许久。 不过实际上，你自以为最好的朋友写的却是别人，别人写的也是别人……这个奇怪的循环只应证了一个结果友情里，得不到回应的人同样也多。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两相情愿的感情，如果你恰巧碰上了，那么恭喜你，你很幸运。 在那样一个奇怪的循环中，许乐秋与苏文从小学开始便认定，对方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很多东西因为其独一无二，所以宝贵得令人着迷，友情也是。 许乐秋从小到大，身边玩得要好的小女生从未断绝，苏文作为许乐秋玩得要好的其中一个朋友，担当着许乐秋连体婴儿般好姐妹的角色。 在苏文初中年代最孤单的那三年，早已不同班的许乐秋在自己班上亦是呼风唤雨，已然没了小时候爱和苏文黏在一起的亲密。眼看着许乐秋身旁的女生一批又一批，孤单一人的苏文站在年级第一的顶端上，用孤独换取学业，每天每天感受着“高处不胜寒”。 长此以往，这“其中之一”的份量一天天被削弱，两个昔日好姐妹之间的友谊实在太轻，以至于苏文对她们之间“最好朋友”的友谊，产生过无数次怀疑，内心的不安全感却也加深了孤独的啃噬。 越孤独，便越渴望寻找光与温暖。 此去经年，一朝梦醒，彼此间跨越了长河般的距离，重新汇聚在一起，许多人事已非昨日。 某一刻，苏文突然觉得，她背叛了她与许乐秋之间独一无二的友情。 除许乐秋之外，苏文也有了同样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曾经那一双只拉着许乐秋的手，某一天却牵上了别人的手。 虽然过去许乐秋有过无数好朋友，身旁的人一个又一个，但是 我和其他女生一起的时候，可不会手拉手哦… 多么像儿时的她们拉着小手诉说着对彼此友谊的誓言你永远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你最好最好的朋友，是谁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艺术节（1） 艺术节那天到来的时候，正是三月最后一个星期的周一。校园里张贴着各种卡通的艺术节宣传卡片，艺术节的到来，又使这个半封闭式的重点中学洋溢起节日的氛围。 一年一度的艺术节，作为博德中学为发扬学生特长特意举办的节日盛典，将其称之为每一年上季度最大的亮点亦不为过。 学生们对艺术节的到来总是充满了期待。就连在食堂排队打饭的空隙，身边亦时常传来同学们就艺术节的各种讨论。 “今年艺术节听说有很多重头戏诶！不仅有钢琴和小提琴的合奏，听说还有人跳拉丁舞！” “估计今年艺术节要比去年的好！去年朗诵太多了，无聊得要死！咱们晚上就去看看！” 听身后女生们的聊天，大概是高二或高三学姐的对话。不过后者激情满满地说到晚上前去观看，苏文直觉她们是高二的学姐。 高三的学生们大都被沉重的学业压得喘不过气来，每每碰上高三的学生，无不是一副死气沉沉仇大苦深的模样。 章筱栎曾经咿咿呀呀地吐槽，某次排队打饭时，碰上一个拿着小抄背英语单词的学姐。学姐戴着黑框眼镜，低着头嘴里咪咪妈咪念叨个不停，轮到学姐打饭时人依旧丝毫没有动静，章筱栎出于善意拍了拍学姐肩膀，好心提醒她排队轮到了自己。殊不知学姐沉浸在学习中，突然被打断思路，就像被引爆的火药桶，学姐回过头来狠狠瞪了章筱栎一眼。章筱栎发觉莫名其妙之际，着实被那苦大仇深的眼神吓了一跳。 章筱栎只好安慰自己：“肯定是那学姐考试考差了，正好把火往我身上撒呢！” 越想越气，章筱栎对高三学长学姐们一下坏了印象，哼哧哼哧地吐槽：“上了高三就了不起啊！拽什么拽哼哼！气死我了！以后我们上了高三，绝对不要变成她们那副怨妇的样子！太讨厌了！” 苏文对此哭笑不得，对高三学子自然而然也多了层呆板、沉闷的印象。 尚未升上所谓的“黑色高三”，她们怎知未来的日子？说不定等她们走到那阶段，反而能理解那学姐苦大仇深的状态呢？无论如何，苏文并不希望她们到了高三，变成心中只有学习成绩的学习机器。 身后明显是高二学姐的女生们依旧旁若无人地大声讨论着艺术节，听得苏文心里直痒痒。 苏文拍了拍站在自己前面的柳川的肩膀，“晚上去演播厅看节目么？” “好啊！一直都很期待呢！”柳川笑了起来，“博德中学多才多艺的人真多啊！” “是啊！晚上肯定又是十分热闹的了！” 苏文热情地回应，对于艺术节同样期待不已。 节日那么多，多才多艺的人那么多，苏文最期待的，不过是一个眉目含笑的少年上台的表演。 脑海里浮现男生坐在钢琴前安静而优雅的身影，修长白净的手指抚上黑白交错的钢琴琴键时，仿佛开出了绚烂的花朵。男生指尖流露出的每一个音符，轻灵地跳动在泛着水晶光 泽的黑白琴键上，宛如带着沁鼻的花香，直入肺腑，久久盘旋在心间。 清脆的琴音如同泉水叮咚响，哪怕逐渐与小提琴悠扬的琴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苏文闭着眼，努力寻找着独属于男生指尖的美妙琴音。 王子与公主般的男生女生合奏《卡农》时的情景太过耀眼，以至于再度回想起来，那清晰得宛如校园偶像剧的画面泛着亮到刺眼的光芒。 白天，苏文受到身后轻微力量的吸引，回过头去，落入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睛。 “晚上，你来看艺术节么？”宋昱邀请似的问道。 苏文抿着唇笑了起来，“去呀！给你捧场！” 男生的笑意更多了些得意的意味，“那就不见不散咯！” 白天，宋昱除却上课时间待在教室里，其余时间皆没了人影。 博德中学的艺术节，仍旧是布置于能容纳上千人观看的演播厅。艺术节在晚自修的时间开始，而这一晚，全校学生们相当于放了个小假，可自由选择是在教室上自习，或是来到演播厅观看艺术节现场节目。上自习的多是苦逼的高三党，高一的学生对于任何庆祝活动总是乐此不疲的。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苏文、许乐秋、章筱栎与柳川一行人结伴去演播厅，一路上碰见不少热热闹闹同行的学生们。 正当章筱栎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讲着搞笑八卦时，微笑着望向前方小路的苏文眼尖，发现了宋沅芷的身影，只是沅芷学姐身旁并肩行走的两人，似乎带着某种陌生的气息。 宋沅芷身旁窈窕的身影，苏文一眼看去，便惊得睁大了眼睛。 这是苏文第二次见到宋昱的母亲，气质高贵的女人此时换了副打扮，长发盘成髻，露出饱满的额头，平添了几分成熟优雅的韵味。宋昱母亲这次出现的打扮明显较之前成熟许多，那张化着淡妆的美丽脸庞，却透着化不开的阴郁。 宋昱母亲身旁站着一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男子气质儒雅，云淡风轻的面庞看得出被岁月侵袭的痕迹，却仍看得出男子五官的俊秀，想必年轻时亦是帅气的美男子罢。最有特色的是，男子高挺的鼻梁上一副白色眼镜颇具知识分子气息。那英挺的剑眉，洞悉世事般通透的眼神，似乎似曾相识…… 他，莫不是…… “hey！小苏文！”宋沅芷热情地笑了起来，主动向呆呆的苏文挥挥手打招呼。 “沅芷学姐！你也是去演播厅么？”苏文笑着回应，却也疑惑不已地转向身旁的两人，目光里闪烁着不知如何称呼二人的迟疑。 “嗯，是啊！”宋沅芷看出苏文的疑惑，反倒大大方方地承认，“这两位是宋昱的爸爸妈妈！” 苏文怔了怔，不由得鞠了鞠躬，“叔叔阿姨好！” 秦璐保持着淡漠而疏离的微笑，唯有身旁气质儒雅的男子意味深长地向苏文点了点头。说不清楚，苏文敏感地觉察出些许怪异的意味。 更怪异的是，众人既然同路，干脆一行人走在一起。跟 着走在宋沅芷与宋父宋母身旁，苏文身边的几个女生顿时失了语，在这奇怪的氛围之下，她们个个都成了哑巴。不知从何处引起话题，也不敢轻易开口。 就连一向闹腾精力充沛的章筱栎，似乎也嗅闻到一行人之间沉默得怪异的气氛，咕噜打转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那双眼里写满了欲言又止的小心翼翼，一副想探究却又生生把好奇压下的样子。苏文明白章筱栎压抑着的好奇心，她自己何尝又不是如此？ 艺术节这天，宋父宋母竟齐齐出现，想必定是特意前来观看儿子的演出，两个人应是有过无法跨越的破裂，如今又怎能双双走在一起？宋昱先前摆出对母亲的恨意，白天又怎会因艺术节的到来欣喜不已，难道短短几些时日，宋昱与母亲冰释前嫌？ 带着许多想不通的思绪，苏文来到演播厅，趁早占据了一席观看演出的好位置。 很怪异，苏文隔着身边的宋沅芷，与宋父宋母同了席。 艺术节正式开始前，整个演播厅喧哗得宛如早晨的菜市场，实实在在是一碗炖炸锅了的粥。 观众席第一排是评委席，一排赤褐色长桌上摆放着各位评委老师的名牌，评分制使艺术节颇具大型选秀的意味。虽然艺术节主要为发扬学生优秀特长而成立，作为一场大型校园活动，其份量仅亚于校园元旦晚会的节目。可想而知，在这场以才艺比拼展现自我实力的大型赛场上，赢得名次又是何种荣耀的存在？ 艺术节以类别划分成组进行表演，音乐组为第一组，朗诵组、书画组与舞蹈组依次类推。艺术节以学校舞团的舞蹈开场，一出场便点燃了全场氛围。开头的绚烂落幕过后，领头的几组音乐表演便显得平淡了起来。 当灯光打在巨大的舞台上，身着白色燕尾服的宋昱面带自信的笑容出现在舞台上，身旁站着一袭白色礼服长裙点缀的萧诗婕，黑压压的观众席终是响起热浪般的尖叫与呐喊。引爆全场的原因不言而喻，堪比校花校草般金童玉女的组合，一出现便吸引去众人目光的组合，自然是举众瞩目的耀眼存在。 苏文在黑暗的观众席上，深深地望向舞台上犹如天使降临的少男少女。白色的礼服完美地衬托出男生女生不凡的气质，更何况那一副美得令人窒息的面孔，在舞台聚光灯的照耀下，愈发显出白皙无暇的美来。 “大家好！我是音乐组三号选手萧诗婕，来自于高一（6）班，这位是我的搭档宋昱！” “大家好！我叫宋昱！来自高一（6）班。我和萧诗婕演奏的曲目是钢琴与小提琴的协奏《卡农》！” 男生女生清亮的嗓子从音响中向整个演播厅扩散，演奏尚未真正开始，掌声排山倒海般一波又一波袭来。 钢琴与小提琴，听说它们是最默契最完美的组合。 （作者乱入：祝大家国庆快乐哈！(*n_n*)小白旅行去辽！大家国庆happy呀！啦啦啦～） 第一百二十二章：艺术节（2） 掌声在演播厅上空盘旋了一圈又一圈，继而逐渐褪去。 偌大的演播厅黑压压的一片，唯有舞台上聚光灯亮如白昼。 隔着几排座椅，苏文望向舞台上耀眼的男生女生，端庄高雅的气质从白色礼服上显露无遗，灯光打在男生女生身上，犹如王子与公主邂逅在浪漫的舞台上。 随着男生女生作出优美的合奏姿态，周遭忽地静寂了下来。黑压压的观众席成了隐形的空气，聚光灯打在舞台上美得不真实的两人身上，这世界，此刻只剩下焦点中的他们。 苏文的视线只剩下了唯美得宛如童话世界中走出的男生，泛着水晶般光泽的黑色钢琴在灯光下异常醒目，苏文却紧盯着那一双指节修长的手指，一起一落间，苏文不由得心砰砰地跳了起来。男生白净的手指抚上黑白交错的钢琴琴键，随着第一个清脆如泉水叮咚的音符响起，苏文身心开始陶醉在美妙的琴音中。 不只是苏文，在那般干净的琴音中，黑压压的观众席难得安静地不发出一丝噪音，生怕扰了那宛如从天堂传来的美妙琴音。 美的又何止是琴音？台上的宋昱侧对着观众席，观众恰好看得到男生精致的侧脸，一袭白色燕尾服之下，端坐在钢琴前的身影透露出优雅的王子气息。那一双修长白净的手指，轻灵地游走于黑白的琴键上，弹奏出澄澈绝妙的天籁之声。 而站于钢琴右侧、面对着观众席的萧诗婕，一袭白色礼服长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衬得原本就明眸皓齿的女生愈发高贵优雅。小巧精致的小提琴妥帖安放在女生白皙的颈肩处，修长的手指搭着小提琴琴头，人与琴相融合，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 未几，小提琴悠扬婉转的琴音打破了钢琴独奏的局面，钢琴泉水叮咚的琴音为悠长的琴音伴着奏，几乎一丝不露地与小提琴琴音盘旋交织。 不仔细听，谁也听不出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音色，悠扬婉转却又不乏清脆空灵，如两股清风交织慢舞，盘旋不去。 （本章未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心猿意马 心下某根神经莫名隐隐作痛，时不时浮现，却又看不见摸不着，让人摸不着头脑，暗自生出隐隐的焦虑与不安。最后，苏文终是耐不住它的折磨，一鼓作气打算做出点行动加以对抗。 局外人又如何？反正她这个局外人，照样能在一转头便能看到的身后，大方直视男生暗含忧郁的眼睛，自然得如往常每一个互动的瞬间，开口便道：“宋昱，你昨晚…后来干嘛去了啊？颁奖典礼的时候，还是沅芷学姐急匆匆把你找回来的…” 男生望向女生，漫不经心道：“没干嘛，就是和他们在学校闲逛。” 苏文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她仍旧无法获得解开心中疑问的答案，仍旧被动地站在局外人的位置上。 “你爸爸，他是干什么的啊？看上去很儒雅诶。” “教书的。” 宋昱瞥了眼苏文，见女生十分好奇的样子，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教的历史。” “哦，”苏文眨眨眼，“难怪你历史那么好！” “……” 一阵无话，苏文差点继续不下去这尴尬的话题，转向后桌的身子回去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你妈妈知道你们获得第一名的时候，有没有很高兴？”须臾，苏文不死心地问道。 男生直视着女生透出忧虑的眼睛，轻轻点一点头，“嗯。” 回想起昨晚的艺术节，整个艺术节不乏精彩的表演，苏文一行人在观众席底下观看，不由得对同校同胞们优秀的特长大为赞叹。无论是前期的音乐组、书画组，还是后期的舞蹈组，每一组类别的才艺展示，总有几个出奇惊艳的表演。 说不清楚心中的自信源自何处，在艺术节最后公布名次之前，苏文笃定宋昱与萧诗婕他们的表演，不是第一便是第二。 果不其然，惊艳全场的钢琴与小提琴的协奏，最后当之无愧为这年艺术节的冠军之作。 当听到评委老师公布分数排名时，苏文高兴得仿佛自己得了比赛的第一名，心下第一反应却是，他听到这一消息定然高兴无比。 然而实际上，男生对于最后的比赛结果不以为意，被宋沅芷找来上台领奖时，笑容里满是虚假的应付，眼底毫无半分真切的欣喜之意。 “我…妈，”宋昱片刻后主动搭话，“她希望我跟她去国外，跟她一起生活。” 苏文听了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那你要离开？” “不，”男生摇了摇头，望向女生的眼眸郑重说道：“我不离开。既然她在我的生活里缺失了那么多年，很多东西一时间也回不来，我跟她走，只会影响她现在的家庭，对我，也不是什么好事。” 女生低垂着眼眸，不由自主轻声道：“那就好。” “啊？” “没有没有，我是说你自己决定好就好。”苏文抬起头来，马上改口。 心底里某处崩紧的神经一点点松懈下来，变得柔和，向外散发出温暖。前一刻还胡思乱想的思绪，下一秒钟荡漾起欢乐的情绪。 第一次意识到，你不会离开，真好。 还能在同一个班级里上着同样的课程，还能在同一个校园享受同样的时光，还能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同样的空气。这样的感觉，真好。 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彼此的联系似乎从未断绝。在最开始并往后延长的同班同学的关系里，不知不觉多了层友谊的联系，此后再没有相识最初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陌生。 每天的课程虽紧张乏味，但终是因为某些特别的存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也多了许多不一样的期待。 从早晨踏入教室望见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到课间偶尔回过头去请教一个难题，或是漫无目的地闲聊几句，日复一日，无论天气如何，一个个小小的期待总把生活装点得散发出特别的味道。某一天回顾自己心路历程，竟然惊觉心底的依赖与日俱增，堆积成山，不可转移。 第三节晚自修开始时，夜幕低垂，整座教学楼灯火通明，一个个敞开着门的教室，倒映出里头一排排学生低垂着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的身影。 “柳川，待会你和宋昱一起去收稿件，跟着他就行了！”三个人一起走过教学楼南北楼之间的天桥，苏文看向柳川鼓励道，“不要紧张哦，只需要收稿件并登记一下投稿信息就好！” “嗯！”柳川羞涩一笑，点了点头，“那苏文你自己一个人去别班收稿子？” 宋昱回过头看向柳川，光线一寸寸将那张微笑的面孔每个细节打亮，愉悦的神情脱颖而出，“呵呵，她自己能行的，不用担心！” 是啊，曾经那个胆小怯弱的苏文，如今一点点变得勇敢，从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到能独当一面站在陌生的班级面前。 苏文很是受用男生突如其来的肯定，脸上亦是喜悦的笑意，“嗯，待会我去你们隔壁班收稿子！” “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符合社报标准的小说稿件呢？” 宋昱瞥了苏文一眼，眼睛眉毛拧在一起，脸上作出搞怪的神情，“我估计够呛，文学社要求太多，且不说能不能达到我们的要求吧，写小说的人其实也不太多的。” “就是啊，老师们给的要求太高了！”柳川附和道。 文学社限制如此，苏文心底不免忧虑，表现在外却是乐观的期望，“反正上周已经做过宣传了，先收上来稿件，看看效果吧！” 事实上，一个晚自修下来，走访了五六个教室，苏文收上的稿件远不如这学期第一次同宋昱一起收稿件时多。与宋昱及柳川汇合时，柳川手里的稿件厚度明显大过苏文的，苏文不禁懊恼起来。 难不成，投稿的同学还得看收稿人是谁？才愿意将自己稿件托付出去？在这角度上一想，他们去的文科班女生居多，也难怪差别如此之大了。甚至，白天时常有其他班级的女生，借着投稿的名义找到宋昱，趁机搭一搭话套套近乎什么的。 苏文越想越苦恼，视线从柳川手里厚厚一沓的稿件移开，生着闷气似的瞥了瞥宋昱俊秀的面容。 不禁感叹，唉，这真是个看脸的时代。 要知道，在视觉动物眼里，帅哥总是比美女更受欢迎。 宋昱看着苏文懊恼的神情，俨然看穿了女生心底的小99，在一旁一度偷着笑。 每天固定的时间下到各班教室收稿，几天下来，战绩也颇丰。当苏文把稿件一齐交给宋沅芷，宋沅芷仍旧轻车熟路将审稿的任务全权交给苏文。 文学社的工作事宜交代完，末了，宋沅芷拉着苏文悄声道：“我弟跟他妈妈关系还是…有点僵，阿姨跟我说她下周二下午四点的机票，在仁达机场。” 苏文一惊，“阿姨这就要离开了？” “嗯。就在国内待一个月。”宋沅芷叹了口气，脸上一片愁容，“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母子俩关系也没缓和……” 苏文疑惑不已，“看宋昱最近状态还不错，我还以为矛盾缓和了些呢……” “其实我站在外人的角度，我是不大理解阿姨的行为的，可是他们的家事，我们也不能妄加论断。”宋沅芷摇了摇头，双手攀上苏文的肩膀，正视着苏文说道：“小苏文，我跟你说这，就是想拜托你，帮忙劝劝宋昱，至少，让他去送一送他妈妈。” 女生临危受命，不由得惊得睁大双眼，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沅芷学姐，你…劝了没用？”苏文犹豫不定，终于问道。 宋沅芷叹着气摇了摇头，“他根本不听我的。” 苏文眼里一滞，心下一沉，泛起丝丝酸楚。 表姐的话不听，那她的话就会听？ 宋沅芷望向窗外，继续说道：“如果这次他没赶上，可能以后又是无尽的悔恨了。我弟弟倔得很，明明心里在意得要命，可是嘴又硬，偏偏不肯退让一步……其实也不能怪他冷漠绝情，本就是阿姨有错在先。任谁经历那种抛弃，谁也会变得铁石心肠的……” 苏文点点头表示理解，终是答应了这不知能否做到的请求，“嗯，沅芷学姐，我努力劝一劝。” 宋沅芷一脸动容，“那就拜托你了。” 点头容易，行动却不易。 见宋昱独自倚在走廊栏杆上眺望远方，苏文战战兢兢上前，打个招呼后却不知从何开口。心底万马奔腾似的喧嚣了起来，一个个声音充斥耳膜，争吵着该如何开口，去劝诫这个内心受伤的少年。 宋昱瞥了眼轻咬着唇眉头紧皱的苏文，用他那双目光澄澈的眼睛望向女生，“怎么了？” 苏文摇摇头，“没怎么。” “有心事么？”女生连忙把话题引入正途。 “没有。”男生望向对面的教学楼，“我姐叫你来的吧？” 苏文睁大眼睛，看着男生好看的唇角一张一合，“我知道的。” “嗯。”苏文在这时，唯有点头承认。 “你知道吗？” 宋昱转向苏文，认真地回应女生担忧的目光。室外的光线打在男生脸上，将男生俊秀的眉眼每一细节照得清清楚楚，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沉重的忧郁，在女生的视角里一览无余。 第一百二十四章：问问你的心 你知道吗？ “当一个对你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人，有一天带着一个巨大的谎言离开了你，一去不复返，一年又一年，你在无尽的等待中一点点看清了那个谎言，一点点绝望，乃至不再去期望……” 男生清冷的声线仿佛穿越过亿万光年的距离，一字一句打在耳膜上，清晰得有种不真实的虚幻与飘渺。 “当你已经不期望了，习惯了没有那个人的生活，她却一声招呼不打，回来了。你看见她，只有满腔压抑的怒火，只有无尽的痛苦折磨。你觉得，你还能再面对她吗？” 你知道吗？你一定不知道。 宋昱看向苏文陷入沉思的眼睛，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微笑。 宋昱一席话，听得苏文如鲠在喉，虽没有感同身受可言，她却能理解宋昱“无法再面对”的心情。任谁在遭遇此番变故之后，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满心开怀地去拥抱那个当初伤害自己最深的那个人。 心上累累的伤痕总有一天会结痂，可是再次触碰，刻骨铭心的痛楚再度袭来，也许只有逃避，才能躲过痛苦无尽的侵袭。 鼻间泛起酸涩，苏文恍然想起宋沅芷的话语，突然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因共情催生的感性情绪蓦然惊醒，理智一点点回归。 苏文眨了眨眼睛，来当说客的自己怎么反倒快被对方说服了？ 明知他嘴硬心软，一切在外界看来冰冷绝情的模样，不过是因为“在意”二字，不过是一个儿子对于母亲多年的抛弃表示的抗议，不过是一颗受伤的心隐忍着的痛苦挣扎。假如真因这死扛着的倔强，错过了与母亲冰释前嫌的机会，相隔着大洋彼岸，下一次相见，又是何年何月？ 恐怕，真如宋沅芷所言，宋昱今后面对的，也许只是无尽的悔恨与思念罢了。遗憾堆积如山，思念无尽绵延，等到再次相见，所有不甘与委屈爆发为更深的恨意，局面只会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不，不，她不愿意看到他们母子二人朝更坏的结果上发展。 “如果是我，也许我无法面对。我不是圣人，我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做不到大度宽容，做不到泽厚众生，无法让自己轻易就原谅那个深深伤害了自己的人。我可能也会像你一样，我也是无法面对的。” 少顷，苏文深思过后，认真望进男生眼里，郑重地将一字一句吐出。 “可是，如果是我，我不想逃避，我一定不会逃避。无论过去发生过何种不愉快的事情，我总不能一直拽着过去不放手，这样只会让现在和未来，一同陷入过去的痛苦之中。长此以往，陷在过去的痛苦里脱不开身，也许一辈子也无法正视过去的痛苦了。” 话音刚落，苏文吞了吞口水，紧张得手心里冒出冷汗，握紧了拳头，苏文酝酿着一股脑吐露心中的话语。 她发誓，她过去十六年里，从未流畅地做过一次如此义正言辞的“演讲”。 “泰戈尔曾说：‘如果错过太阳时你流了泪，那么你也将错过群星了。’其实，我们的人生之路布满了荆棘，每个人都无法幸免，每个人随时都有可能被它刺得遍体鳞伤。成长中的苦痛，这都是正常的，需要我们去接受的。你不忘记过去的痛苦，不去正视你过去失去的‘太阳’，你怎么去把握真正属于自己的群星？” 宋昱眼眸低垂，俨然随着女生感染力十足的话语陷入了沉思。 “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真的愿意，一直抱着仇恨过下去吗？”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愚人节的告白 愚人节的到来，显然为学生们平添了欢乐的氛围。高中学习生活太过枯燥，唯有打打闹闹聊以慰藉了。因而高一的学生，对于捉弄人的游戏仍是乐此不疲。 课间，同学们继续着上课时没有玩够的嬉闹，爱玩的同学不再满足于“你xxx了”这一类显而易见的骗局，以于飞为首，教室某一处不断传出热闹的嬉戏声。 苏文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时而被教室里最哄闹的人堆吸引。 汤茜茜兴奋地大叫起来：“于飞你输啦！等着接收惩罚吧！” 隔着一个大组远远望去，汤茜茜一贯端庄得体的脸上洋溢着俏皮的笑意，一帮人玩得热火朝天。 “哎呀！我居然也输了！不合理啊这是！”于飞丢下手里的骰子，一脸不情愿道。 “那也是你输了啊，快说说，你选哪种受罚方式？”汤茜茜抱着胳膊，笑得十分得意。 “快选快选！”同学们开始起哄。 “好好我选！”于飞一甩手，捡起桌上的卡片，一张张浏览，俊俏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这都是些什么题目啊？轮到我就这么变态的嘛！” 汤茜茜大手一挥，颇有些女侠英姿煞爽的味道，“快选，都是随机的！” “和异性表白3分钟？” “找个同班的异性说，我没穿内裤，你能借我么？” “抱着柱子大喊一声‘我昨晚尿床了’？” “站起来大喊‘我是超人，我要回家了’？” “啊！这叫人怎么选嘛！”于飞崩溃似的喊道，滑稽的模样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于飞又是一阵乱翻那几张卡片，“那就……表白吧！” “哟哟哟！”听闻表白，同学们脸上纷纷扬起暧昧的笑容。 “于飞你不会是借着愚人节的名义，对哪个你喜欢的女生表白吧？”人群里张小龙一脸坏笑地起哄。 “呵呵呵～这还真说不定哦～”汤茜茜捂着嘴偷笑，眼睛暧昧地眨了眨，“于飞那你找哪个女生表白去？记得哟！三分钟！” “你们废话少说！都是些变态的题目，叫人家怎么选嘛？！”于飞气鼓鼓地，环视周围一圈，目光却停留在去卫生间归来的萧诗婕身上，“咳咳，那个！” “哟哟～可以啊！”汤茜茜坏笑道。 张小龙推一推于飞肩膀，“兄弟，上吧！” 于是于飞别别扭扭走到萧诗婕面前，眼睛迅速眨动，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于飞，你这干嘛呢？”萧诗婕笑着问道。 “我我我……”男生支吾着，半天也开不了口。 “游戏玩输了？”萧诗婕一歪头，笑容一瞬间绽放，如一朵娇艳的花朵。 于飞局促不安地挠了挠头，继而点点头，愈发羞涩，“嗯！” 萧诗婕笑道：“额，这是接受什么惩罚了？” “快快！别拖泥带水了！”汤茜茜一伙人恨不得举着个大喇叭，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萧诗婕……我……我……我……我喜欢你！” 于飞一张小白脸此刻红成了猪肝色，一双眼睛迅速眨动，紧张得大气不敢一出。 “快快快！还有两分半！”张小龙朝于飞大喊，“不说话不作数了啊！快说！” 萧诗婕起初不明就里，见周围这一番举动，马上知晓这是游戏的惩罚项目。于是忍着笑意，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于飞。 “哎呀！”于飞顶着一张猪肝色的脸，气鼓鼓地一跺脚，转身便跑到伙伴们身边，举起一只手作超人飞翔的状态，朝教室天花板大喊：“我是超人，我要回家了！啾！” 不止玩游戏的那伙人大笑，整个教室充斥着同学们哈哈大笑的声音。 “哈哈哈！他们好好玩啊！”章筱栎回过头来，眼角笑出了泪花，朝苏文说道。 苏文亦是笑个不停，在文科班里，总有许多欢乐的事件不断上演。 “苏文！下课后我要告诉你我的一个计划！”章筱栎伸长了脖子，神秘兮兮地笑着。 “什么计划啊？现在不能说么？”苏文讶然，好奇地问。 章筱栎咯咯笑着，“呵呵！我就不现在说！” 愚人节，整个教室萦绕着热闹的氛围，唯有苏文身后的位置上充斥着冰冷的气场。 从一大早开始，宋昱沉默不语，起初还笑着回应同学们愚人节的玩笑，张小龙笑嘻嘻的一句“宋昱！你妈来了！”，被点名的男生周围的温度降至零点，脸上原本开朗的笑意也在那一刻冰冻。 宋昱忍着怒气，冷着一张脸瞥了张小龙一眼。就那一眼，周围看热闹的同学立刻察觉出昔日笑意温和的班长表现的不同。 看来，母亲之于宋昱是一道不可触碰的话题。谁撞枪口上都免不得激起一场无声的硝烟，更何况一贯吊儿郎当的张小龙拿母亲来开玩笑？ “张小龙你妈才来了！”邓家明见状打着哈哈，语气里不乏打击的威严，“你妈还喊你回家吃饭呢！赶紧给滚回家吧！” “我靠！开个玩笑还开不起了！”张小龙骂骂咧咧道。 自此，宋昱一个人闷头坐在座位上，从不主动参与同学们愚人节的玩闹。见识过宋昱冰冷气场的同学，也不敢再轻易拿宋昱开玩笑。 呵呵，愚人节。 宋昱瞥了眼喧闹的班级，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那个女人竟然告诉自己，她四月一号离开？这，是不是她愚人节给他开的玩笑？实际上，第二天就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妈妈是骗你的，妈妈永远不离开了…… 宋昱笑了，不过他一点都不觉得这个笑话好笑，反而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时间一分一秒都变得漫长了起来。 眼看着钟表时针一点点显示出往下走的趋势，苏文焦急不已，课后频频朝后桌望去，可是宋昱要么一下课就消失人影，要么低着头不理会外界一切吵闹，坚决得仿佛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真的，不能回心转意？ 苏文焦急万分，“宋昱，你以前告诉过我，十六岁只有一次，不要让自己后悔。现在，你想让自己以后后悔吗？” “没有什么好后悔的。”男生低着头看书桌上的练习题，练习题却始终空白着一点未动过，半晌冷漠的声线传来：“不去就不去，我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找罪受？” 与柳 川所言如出一辙，因为痛苦，所以一直逃避不去面对？逃过一时，能逃一世？ 苏文沉下声来，“你不去，你肯定会后悔的。” 宋昱抬起头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尽是倔强的隐忍。 “问一问你自己的心，好好问问自己，其实你很渴望见到你母亲对不对？为什么执意要抗拒自己的心？” “你想说什么，赶紧去找她说清楚！要不然，下次你想等到什么时候？” 苏文心底焦急得如万只蚂蚁齐齐碾过，见宋昱神情恍惚，脸上堆积不化的寒冰开始松动，苏文伸出手一把紧握住宋昱的拳头。 “快三点了，快去吧！你还来得及！” 男生指节分明的手指紧握着，一点点往手心里深陷，手背上青筋突起，整个手冰凉得堪比寒冰。 女生握了握那冰冷的手，期冀用自己温暖的体温传输到男生冰冷的指尖。 宋昱感受着手背上源源不断传来女生手掌心的温度，惊讶地望进女生期盼的眼里，眼神闪烁着，终是轻轻朝女生一点头。 “帮我请假！” 留下一句话，男生迅速站起身，马上飞奔而去。 “好！快去吧！来得及的！” 苏文望着宋昱远去的身影，终是欣慰地笑了。 哪有不爱父母的孩子呢？不过是死撑着，不肯看清自己真心罢了。 “哎呀，苏文，陪人家出来就不要愁眉苦脸的嘛！”去篮球场的路上，章筱栎拉着苏文的手，嘟着小嘴抱怨道。 苏文讪笑了起来，“哪有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担心他啊！时间那么充裕，肯定赶得上啦！”章筱栎大大咧咧挥一挥小手，“你就别再担心啦！” “这倒不担心。” 但自从宋昱离开教室，已有三小时之余。他，为什么还未回来？ 难道，与母亲谈开后，跟随母亲去往国外了？ 不不不，苏文摇摇头，即便事实如此，也绝不会如此草率。那么，如果宋昱当真要随母亲去国外呢？ 苏文已然不敢往下去想了。 “哼！又发呆走神！苏文你还关不关心人家啊？！”章筱栎气哼哼地，“人家可是要去表白诶！人生中第一次表白耶！这么紧张的时刻，你居然不为人家参谋参谋！” “没有啦！”苏文连忙解释，“筱栎我看你也没多紧张啊！” 章筱栎嘟着小嘴直哼哼，一手捂着胸口，“哼哼，你是不知道，人家小心脏跳得多快哦！” “好嘛好嘛，你想好待会说什么就好了！我会在旁边支援你的！”苏文哄小孩似的拉着章筱栎的手，满眼尽是鼓励。 “嗯！反正今天是愚人节！表白就表白！说不定我还成功了呢！”章筱栎歪着脑袋尽情幻想着，咯咯笑出了一口白牙。 “呵呵呵～” “筱栎矜持点啦，你还没表白呢！”见章筱栎得意忘形地笑着，苏文拉着章筱栎正视她，认真说道：“话说，你确定要这么快表白？” 章筱栎亦是一脸认真的神情，“哪里快了？私底下喜欢江潇的小姑娘肯定很多，我当然要先下手为强啦！” 第一百二十六章：愚人节的告白（2） 好一个“先下手为强”，苏文打量着章筱栎哼着歌谣蹦着往前走的模样，不由得满心佩服起章筱栎这个天真的小女生。 敢想敢做，敢爱敢恨，如此坦然自若，究竟需要耗费多大勇气？至少，苏文从不敢想，更不敢做。 篮球场上赛事向来激烈，篮球不断拍打落地，咚咚的声响彼此起伏，形成不规则的动听旋律。每片篮球场上均分布着身着球衣的高个子男孩，一跑一跳，一起一跃间，尽显少年意气风发。 四月的天气，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道路两旁的行道树开出嫩绿的枝芽，枯木逢春，重回勃勃生机。 空旷的篮球场上突兀地立着一颗高大的树，正好处于两个篮球场中间地段，如一把巨伞，高高地撑开它繁多的枝干，夏天时给篮球场上挥斥方遒的少年们带去阴凉。 据说，那棵树名为泡桐，博德中学建校伊始，这泡桐便高高地立着。哪怕泡桐树所在的地段被学校开发建为篮球场，博德中学的校长也从未勒令将之移除。这棵正值壮年的大树，就这样随着博德中学的兴起茁壮生长着，也算是见证了博德中学的兴盛。 苏文抬头远望，心中猜想这树大抵有四层教学楼高罢。 春意渐浓时，篮球场中央的泡桐树正值春天的花季。无数条枝干如撑开的巨伞向空中延伸，一眼可见枝干上绿葱葱的树叶，那树叶却生得宽大，与泡桐树高大的躯体相得益彰。 比手掌般大的叶子更惹眼的是泡桐树上一团团一簇簇的花朵，紫白色的小花形似一个个小喇叭。源头不知从何处寻起，底下伴着片片绿叶，一朵朵小花簇拥在一起，紧密成团，却不觉拥挤。 泡桐树枝叶扶疏，一簇簇紫白色花朵镶嵌在绿叶成荫的枝干上。远远望去，整棵树的枝干上长满了成团成簇的花朵，却是疏密有致，毫无拥挤之感。 苏文第一次见到春天里开花的泡桐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惊叹这一片迷人的紫白色花海。 不用刻意去寻找，章筱栎拖着苏文朝观众最多的一片篮球场走去，她喜欢的少年是多么举众瞩目的存在？人群目光焦点所及之处，章筱栎总能快速地找到那小麦色皮肤的高大男孩。 高一篮球队分别以红队的赵桀与蓝队的江潇为队长，实际上出了名的冰山美少年丁惜年才是红队真正的主力。赵桀球技上略逊丁惜年一筹，奈何丁惜年只爱篮球不爱管理团队，于是赵桀成了红队队长。篮球队有这三大帅哥驻场，也难怪篮球队每每发起比赛，花痴的小女生们总是闻讯赶来，大有一呼百应之势。 走进篮球场，空气中萦绕着泡桐树馥郁的清香。章筱栎一颗心砰砰直跳，闻着空气里四处蔓延的花香，眼睛追着那抱着篮球左突右进的少年，章筱栎忽然觉察出几分醉意。 不知是花香醉人，还是眼前明亮的少年醉人。 “哎，同学，这几比几啦？”章筱栎拉着苏文冲到观众前方，逮着旁边一呐喊助威的女生便问。 “平手平手！这局定胜负！啊啊！”小女 生激动得满脸通红，破不耐烦地白了章筱栎一眼，继续挥舞着小手呐喊。 “江潇加油！江潇加油！” 章筱栎嘟了嘟小嘴，居然随便一扯就找到个自己的同盟，不过她可不稀罕这同盟。 “江潇……加油……”章筱栎两手圈住嘴巴，大吸一口气，童稚的奶音喊出了吃奶的劲儿，终于力挽狂澜，掩盖住其他女生为江潇加油的声音。 “筱栎，你省点力气吧？”苏文一手帮章筱栎拿着矿泉水，一手拍了拍章筱栎肩膀，眼神里无不是操心，“别把嗓子给喊哑了！” 站在女生堆里，苏文头也不敢回，身后的女生担当拉拉队，一个个吼着嗓子喊得起劲，呐喊声充斥着周边，震得人耳膜生疼。 不多久，拉拉队的女生群里兴奋的欢呼声与叹息声各自参半，又是嗡嗡嗡的一阵乱响。 蓝队在最后的关头输给了红队，身着蓝色球服的男生们脸上却不见失落，每个人都酣畅淋漓地大笑着。刚结束赛事的男生们一阵哄闹，片刻后朝女生们所在的大树下走来。 大树底下零零散散地放置着男生们的矿泉水瓶，有这帮女生在，矿泉水也成了摆设。 不知是不是苏文的错觉，苏文总感觉篮球队男生们脸上的笑容带着某种看不透的怪异。走在最前方的江潇小麦色的脸上莫名出现红晕，大概是一场激烈的篮球比赛后余留的热气吧。 苏文混迹在一脸激动的女生群里，眼前闪过一道娇小的人影时，苏文尚未反应过来，章筱栎已然如一阵疾风穿过，瞬间便超越打算上前给男生们送矿泉水的女生们。 先下手为强么？苏文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想，章筱栎的速度可真够快的。 活蹦乱跳的小兔子脚下仿佛上了发条，一鼓作气往前冲去，当眼前小麦色皮肤的少年面孔越来越放大，男生俊秀的脸上闪现惊讶的神色，已经来不及了，章筱栎一时间刹不住车，一头向男生的胸膛撞了上去。 目睹眼前一幕的苏文霎时傻了眼，章筱栎这横冲直撞的架势，哪里是上前表白的？说她是去砍人的亦不为过。 “你你这是干嘛呢？你不痛啊？” 江潇捂着胸口龇牙咧嘴地喊疼，语气里却丝毫不见责怪的意味，摸着胸口的同时也不忘低下头看章筱栎。 章筱栎摸着撞疼了的小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闪着晶莹的泪花，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 “给你！”章筱栎嘟着小嘴，小手把矿泉水伸了过去。 江潇却是一副吃瘪的表情，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盯着章筱栎。 篮球队有男生吹起了口哨，睁着圆溜溜的大眼同江潇对视良久，章筱栎自然看不见男生们暧昧的笑容。 章筱栎忽而脸红起来，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小鹿似的羞怯起来。回过头去望向苏文，苏文鼓励似的点点头。章筱栎眼神忽然坚定起来，冲苏文一点头，转过身便绽放了如花的笑脸。 “江潇！” “那个……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异口同声的瞬间，男生的“你”作为尾音突兀地跟在女生后面。说话的两人皆睁着一双惊讶的大眼睛，四目相对间，时间仿佛静止。 高大的泡桐树下，一阵阵清香扑鼻而来，章筱栎16岁的人生中第一次说出了告白的话语。低下头俯视自己的少年，那个让她心动不已的少年，竟然也说出“我喜欢你”的告白？ 章筱栎圆圆的杏眼波光流溢，眼角弧度弯起，不真实的喜悦正排山倒海般涌入胸腔。 四目相对间，章筱栎一颗心砰砰直跳，小手贴着大腿用力掐了掐，她急需清晰的痛感告诉自己，这一刻不是梦！ 如果是梦，她宁愿永远沉醉在这花香四溢的醉人梦境里。 章筱栎满目惊喜的笑意，仰着头注视眼前小麦色皮肤的俊俏少年。一阵风吹来，泡桐的清香扑鼻而来，一朵紫白色小花掉落在章筱栎仰着的头上。章筱栎望着江潇痴痴地傻笑了起来，丝毫不顾掉落头发上的花朵。 江潇望着章筱栎痴笑的脸庞，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轻轻捻起女生头发上的花儿。 身旁传来围观的人群的声响，男生的口哨声、女生惊讶的讨论夹杂其间，却都没有接下来篮球队男生发出的哄笑刺耳。 “对不起，刚刚……”江潇难为情地笑了笑，手里捻着泡桐花不知所措起来。 “哎，同学！刚刚我们篮球队比赛，打赌输了的一方队长接受惩罚，惩罚就是向第一个来送水的女生表白！”红队的赵桀一把勾过江潇的脖子，帅气的面容直直俯视章筱栎，嘴角牵起玩味的笑意，“同学，愚人节嘛，开心开心！别介意啊！” 赵桀此话一出，身后围观的女生里发出“难怪啊～吓死我了”之类的庆幸。 章筱栎仰着头怔怔地望着江潇，迷蒙的大眼闪过一丝丝受伤的神情，却仍旧孩童似的懵懵懂懂，企图在男生脸上看出些许否认的破绽。 苏文拉住章筱栎的胳膊，“筱栎！” 章筱栎侧过头看向苏文讶异而担忧的眼，笑着露出了一口小白牙，“没事啦苏文！” “哼，不早说是游戏，害我白开心了一场！”章筱栎冲江潇轻哼了一句，带笑的眼睛里丝毫不见责怪或是气恼，反而笑得十分满足，“不过，不管是不是愚人节，听你说‘我喜欢你’，我还是很开心！” 如果那是一个美妙的梦境，那么，我也愿意假装不明真相地一直沉醉下去。 在江潇呆傻的凝望下，章筱栎搞怪地朝男生皱了皱鼻子，继而笑容灿烂道，“呐，不过我可不是开玩笑的哦！” “江潇，你听好了！” 章筱栎仰着头注视着男生晦暗不明的眼睛，圆圆的娃娃脸上笑容纯真。 “我喜欢你！” 四目相对间，天与地成了虚幻的剪影，周围的一切响声蓦地远去，泡桐花清香弥散，少年清秀的眉眼与少女幸福的笑意在这一刻形成定格。 第一百二十七章：名为思念的情感 愚人节，多少人打着愚人的幌子，向心仪的那个人说出平日里不敢道出的告白，如果对方同样喜欢自己，成功牵手；反之，以一句“愚人节快乐”冲淡告白的氛围，结束尴尬局面。 愚人节的告白，最假，却也最真。 章筱栎这个孩子般纯真的姑娘却在愚人节选择告白，机缘巧合下被告白对象以愚人的方式告白。原以为是情投意合下的心有灵犀，美好的假象随即揭开，章筱栎仍旧笑容满面，强调“这可不是愚人节的玩笑哦”。 苏文不明白章筱栎究竟是从何处借来了这么多的勇气，亦或者说，章筱栎的勇气本就不是苏文所能想象的。无论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告白，还是被喜欢的人告白变相愚弄，得承受多大来自外界的压力？ 事后，苏文盯着章筱栎笑嘻嘻的脸庞，左瞧瞧右看看，认真而执着，唯恐发现章筱栎任何一个失意的破绽。 章筱栎反而一脸幸福的笑意，那从眼底溢出来的满足，让苏文相信她的笑是发自内心，而非勉为其难。 “就算被骗，我也很高兴啦！”章筱栎如是说，天真烂漫的语气令苏文吃惊不已。 章筱栎眼睛弯成了两片月牙儿，带着俏皮的得意，“他又没有恶意！我反而很庆幸，幸好我冲得快啊，不然他不得对别的女生说‘我喜欢你’了嘛？” 苏文由衷佩服起章筱栎的乐观大度，“筱栎，我真佩服你！” “有什么好佩服的！”章筱栎挥了挥小手，大义凛然的模样，“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觉得是我赚了哈哈～” “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说实在的，苏文对章筱栎敢想敢做的勇气敬佩不已，她打心眼里羡慕得不得了。同样的事情换做是苏文，苏文不用想也知道，她定然是无法承受外界一双双眼睛的打量的，更何况被喜欢的人以愚人的方式戏弄？她无法想象，亦无法承受。 章筱栎向江潇表白的事情很快在班上传开，文科班里为数不多的男生最是大大咧咧，肆意调侃江潇接受惩罚之际反倒误打误撞，碰上个实打实上前表白的女生。这类桃色新闻，足以在正是情窦初开年纪的少男少女中引起茶余饭后的闲谈。 当事人江潇被调侃时只羞涩地笑了笑，另一当事人章筱栎则又羞又恼地待在座位上，一边偷瞥着隔壁组上男生轻笑的面容。 苏文用一脸同情的表情看向章筱栎，章筱栎接收到女生眼里的安慰时，撇撇嘴道：“没事啦！人家就是觉得有点儿害羞～” 这话引得谢莹莹哈哈大笑起来，“章筱栎你脸皮这么厚，你还会害羞？昨个是谁背着我去跟男孩子表白去了？当众表白怎么不见你害羞？” 苏文眨巴着眼睛，越来越发觉谢莹莹的心直口快，简直与以毒舌著称的邓家明不相上下，两人说话的语气如出一辙。 “哼！要你管！”章筱栎气哼哼地瞪了谢莹莹一眼，颇有恼羞成怒的意味。 “还不叫上我！”谢莹莹微仰起头，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可惜了我错过这场好戏了！” “略略略…”章筱栎冲谢莹莹吐了吐舌头。 “大家安静一下，学校给外地生的补助名额已经确定，请以下这些同学到我这来领取申请表……” 讲台上的男生笑容仿佛阳光倾泻而下，洪亮而动听的声线穿越过课间闹哄哄的声响。 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档口，苏文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上台领取申请表时，苏文深深望了宋昱一眼，得到的却是男生笑容更加灿烂的回应。 以前那个乐观开朗的阳光少年，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她身边？ 领了助学申请表回到座位上，苏文嘴角忍不住上扬，却为自己心里蹦出来的大胆想法诧异不已，怎么就是回到她身边了？呵呵，无论如何，从前那个笑容温暖的宋昱，总算回来了不是么？ “昨天，还顺利吧？”疑问的句子，却是陈述的语气。 宋昱自前一天下午中途走开，一去便没了人影，就连晚自习也未现身。 回到座位上，宋昱眼底喜悦的笑意一览无余，望向苏文期待的眼神，宋昱点了点头，“见到了。” 人生中从没有一刻焦虑到整颗心都在打鼓，戳开包裹着心的那一层隔膜之后，隐藏在心底里的情感不断喷涌而出，所有迫切的思绪奔腾着涌向一个方向，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去找她。 去找妈妈。 不是以后，而是现在，去找她！ 哪怕过去的七年里，他陷在母亲一去不复返的谎言中，一次又一次忍受着心灵的煎熬，时间久了，他以为他已然习惯了没有母亲的日子，连自己也无法理解想起母亲时，心底泛起的酸楚是叫思念还是叫恨意了。 哪怕他曾扬言自己已经不需要母亲了，撕开所有用倔强与冷漠掩饰的真实面容上受伤的面具，他突然间明晰了自己胸腔里强烈涌动的情感。拼命以冷漠装饰的恨意，那从来都不叫做恨。 过去的苦痛也罢，无尽的恨意也罢，都敌不过一想到要再次失去母亲时心底四处蔓延的恐惧。 今后一别，下次再见又是何年何月？ 不，不，他还有好多话想对她说，还有好多问题想当面问一问她，她怎么可以就此离去？ 他唯有拼了命地往前奔跑，才能消除一点点心底四处蔓延的恐惧。 周围的景物迅速地被甩在身后，以极速前进的速度一一从眼前闪过。午后的阳光打在男生脸上，眼里只剩下奔跑时从眼前快速掠过的流光。 整条路上焕发蓬勃生机的绿树都在为他让路，无论什么东西，对此刻的他而言都不再重要了。 过往的抛弃也罢，无尽的思念折磨也罢，最深沉的痛苦也罢，通通被丢在了身后。 男生在校门口拦上一辆红色的的士便迅速跳入。出租车行进的过程中，男生紧盯着挡风玻璃外前方的车流，心急火燎，一遍又一遍催促着：“师傅请你再快一点！” 手机短信里孤独地躺着一条信息：“小昱，妈妈下周二下午四点的航班，你来送送妈妈 好吗？妈妈会一直等你……” 男生紧盯着手机上没有改备注名的电话号码，沉思良久，终是摁动了拨号键，第一次给那拒接无数次的号码打去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男生望着手机上通话提示，指甲不由得掐进了掌心里。 “小昱？你终于给妈妈打电话了…” 手机里传来秦璐柔柔的声音，那声线里夹杂着不可置信的惊喜，急急地穿过手机的鼓膜，“小昱你来了吗？” “说话啊？小昱！” “嗯。”良久，宋昱目视着前方的车流，“我在路上。” 在看见宋昱的身影出现在候机楼公共大厅内的那一刻，秦璐顾不得手边的行李箱，泪水夺眶而出，双腿在大脑下达命令前便往男生的方向跑去。 放下冷漠的面具，时隔七年后，宋昱第一次在母亲面前表露出一个儿子正常的情绪。同那双既陌生又熟悉的眼眸相聚，还未开口，一股酸涩涌起，势不可挡地堵住了男生的咽喉。 他来了，无须再多言，一切就足以说明。 秦璐抱着儿子旁若无人地痛哭起来，大厅里人来人往，而此时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 终于赶在母亲离开之前见上一面，宋昱哽咽着接受了母亲的拥抱，紧紧地，仿佛生怕下一刻母亲就会消失在眼前，就像七年前那个普通的日子，母亲安慰自己说马上会回来，一去便是消失了一般了无音讯。 母亲曾一度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而今归来，又要马上匆匆离去。 大厅广播里优美的女声一遍遍播报着：“请秦璐女士尽快登机，您乘坐的航班正在候机状态……”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与声响皆与他们无关了，除了他们二人，谁也不会理解这个拥抱包含着多少苦涩与幸福…… “那你妈妈…没离开吗？”苏文笑着问道，眼里却不由得一沉。 心底的猜想沿着让女生恐惧的轨道驶去，苏文握紧了拳头，呆望着男生微笑的脸庞，失落地想，若事情真如自己所想，宋昱与母亲冰释前嫌，决定同母亲去往国外……那么，她是该为他感到高兴呢？还是为自己伤心？ “走了。”宋昱温和的笑容中带着某种释怀，“误了航班，不过还是要走的。” 离别早已成定局，不过这一次，宋昱相信母亲所言，她很快还会再回来。 苏文紧张的眸子霎时放松下来，心底莫名荡漾着喜悦，“我相信你妈妈还会再回来看你的！” “嗯，肯定的。” 男生望向女生微笑的面容，那双独特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烁着光亮，一如同从前夺目，不过拂去眼底的阴郁，更多了几分豁达的意味。 苏文也开怀地笑了起来，笼罩在心底的阴云终于散开。 （作者飘过：比阿内～这几天偷懒了，也在忙别的事情，好几天没更新了！灰常抱歉～不过我都会回来的！么么哒～） 第一百二十八章：回南天，乍暖还寒 四月伊始，回南天仍旧在南方的城市里驻足。 冬去春来，乍暖还寒，每年的三四月，南方总要经历一段回南天的气候。早在三月初春时节，气温回暖湿度上升，每天早晨醒来，宿舍门窗上无不是湿漉漉的水汽。 关于回南天这一典型的南方气候，早在三月初的某节地理课上，宋昱应地理老师的提问，站起来的回答很好地解释了这一现象。 “每年3月至4月时，从中国南海吹来的暖湿气流，与从北方南下的冷空气相遇，在我国五岭以南地区形成准静止峰，使华南地区的天气阴晴不定，气候变得非常潮湿，期间有小雨或大雾，回南天现象由此产生。冷空气遇到暖湿气流后，就开始在物体表面凝结、起水珠。这也是为什么早上有很大水雾，我们教室玻璃、地板以及走廊瓷砖上总是湿漉漉的原因。” 一席话虽是听得苏文云里雾里，对于自己所在地区的气候也终是有了个更清晰的认知。回南天，除去地面的潮湿令人厌恶，朦胧的水汽却是颇具美感。 接受博德中学半封闭式管理的学生们，每日晨起，六点五十分准时到达教室进行晨读。更有甚者，比规定的时间早上半小时甚至一小时，来到教室里捧着课本苦读。 灰蒙蒙的天，天际笼罩着黑夜的颜色，校园里路灯早已亮起。总有人贪恋被窝里的温暖，也总有人早早丢开温暖的眷念，抵着天际未白的夜色，穿梭于早晨湿漉漉的水雾中。 苏文正是比正常早起还早上半小时的人其中之一，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在室友们酣睡之际静悄悄完成洗漱等任务，六点二十准时抵达教室，捧起英语单词本便昏天地暗地背着。语文和英语之所以能成为苏文的强项，背后无不是由每天早起摸黑之下的努力构成。 起初苏文习惯了每天一个人背着包穿梭于朦胧的夜色，走在路灯光照耀的水雾下，早晨六点多朦胧胧的水雾甚至有种令女生流连的美感。 后来苏文发现宋昱每天六点半之前，必然悄无声息走到女生身后落座，有时候苏文背单词之际注意到男生的到来，回过头去，男生投以灿烂的笑容。 在苏文看来，每天日出后的第一缕阳光，总是迟于身后男生笑容上阳光般的温暖。日出后的阳光么，苏文只记得男生俊秀的眉眼上温柔的笑意。 苏文一直十分好奇像宋昱这等天生的优等生是如何学习的，优异到在全省名列前茅的学习成绩，背后定然离不开个人的努力。不过苏文知晓，他们这些真正称得上天之骄子的好学生们，学习方式定然与苏文这类“蜗牛式”学习方式不同。 苏文在文科班里也称得上是好学生，当然，只称得上努力往上爬的好学生，与天才之类的好学生从不沾边。文理未分科以前，在高一（2）班，苏文曾因为屡次获得全班第一的英语成绩，被同学们暗地里称道过“英语天才”。天才之类的称赞却让苏文无地自容起来，她 知道，一旦自己放松下来，马上会有实力相当的人赶上她。 她算哪门子天才？ 真正的天才却坐在自己身后，每天像模像样地早起，充当班里一部分的早起大军。 不需早起的人早早到来，苏文却从未看见宋昱提早到来教室是为背书或做题。往往教室里读书声响起时，女生身后是悄无一人的安静。 苏文每每好奇地回过头去，宋昱要么是捧着本《史记》，要么是捧着本《警世良言》之类的书籍，一个人读得不亦乐乎。抑或是趴在桌子上旁若无人地睡大觉，只留给女生一个绝美俊秀的侧颜。 男生睡觉时，女生总忍不住多打量几眼。伏在桌上睡觉的男生眉目如画，英挺的剑眉静静躲藏在细碎的刘海下，鼻梁高挺，绝美的下颌线泛着迷人的光泽。平日里乌黑深邃的眼眸在那一刻轻闭着，女生不由得感叹男生浓密卷翘的眼睫毛竟比女孩子的还漂亮。 苏文从来猜不到宋昱早早来到教室里的原因。 像宋昱这类的天才选手，从来不需要和她们这些奋勇拼搏者一样，比规定时间早起数倍来到教室。反正，萧诗婕与汤茜茜一类人，她们是从未参与过摸黑而来的早起大军的。 摸着黑早早来到教室里晨读的学生，无不是努力型种子选手，成绩稍好的也只如苏文一般，争分夺秒奋发向上；抑或是学习成绩落后的学生，如许乐秋，得知苏文每天早起来到教室背书，许乐秋立即跟上了苏文的步伐。 柳川也是早起大军中其中一名，发现苏文起得更早后，便与苏文达成共识，两个女生相约早起去教室晨读。许乐秋与苏文不同寝，隔着几个宿舍，每天却也准时与二人相会。自此，苏文穿梭于晨间湿冷的水雾时，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章筱栎听闻苏文她们三人的早起读书计划，曾经兴致勃勃地跟着苏文坚持了两天，之后早起的事情丢在一边，仍旧选择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反正还有谢莹莹作伴。两个人懒到了一起，章筱栎和谢莹莹从来是踩着六点五十的时间到达教室的那一批人。 按章筱栎的想法来说，能多睡半小时就多睡半小时，半小时能背什么书呀？还不如美美地睡个觉呢！ 苏文为此总是哭笑不得，章筱栎每每咋咋呼呼踩着早读时间线从教室外跑来，苏文每每调笑章筱栎：“看你，又睡过头了？” “呼呼！我不算迟到了吧？”章筱栎气喘吁吁间，圆溜溜的大眼睛止不住地往当天值日的班委座位上瞧，“啊啊！迟到三分钟，不知道xxx会不会记我名字啊！” 值日班委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每次迟到从后门悄悄溜进早读的教室里，迟到者自以为聪明地躲过了班委目光的追击，毕竟班委也是要学习的嘛，总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教室前后门、专逮迟到者登记名字吧！奈何第二天迟到者的名字便出现在登记薄上，悄无声息得令人感到可怕。 当然，这是章 筱栎一贯迟到得来的经验。 可恶的班规规定，凡六点五十未到达教室进行晨读者，值日的班干必须把迟到或缺席者名字登记在值班薄上，被记名者不光要接受打扫教室卫生的惩罚，等到班主任廖云每周例行检查时，记名多的同学还得接受班主任的单独谈话。 就因晨读迟到，章筱栎与谢莹莹两个粗枝大叶的人被班委记名无数次，于是黑板上值日生那一块，频频出现章筱栎与谢莹莹的大名。她们这些违纪的学生，可给卫生委员安排值日生的事省去了不少麻烦。 教室卫生值日，正常情况下以班级轮流制安排同学打扫卫生，自从违纪登记薄上名字日渐增多，违纪人员打扫起卫生便没完没了，一天安排两名学生值日，频频出现在违纪登记薄上的名字便成了打扫教室卫生的主力军。因而，正常轮流打扫卫生的同学倒乐得清闲。 “啊！下次我坚决不要迟到啦！我都快成清洁工了啊啊！”某一次下午打扫卫生，章筱栎嘟着小嘴囔囔道，那是她连续三天值日打扫卫生爆发出的愤慨，章筱栎恨不得学大力士一把将扫把折断。 “定闹钟定闹钟！我决定每天早上定三个闹钟！这样就不会起不来了！”谢莹莹杵着扫把，一脸大义凛然的神情，继而蔑视地看向章筱栎，“靠你就没谱过！” 章筱栎气鼓鼓的，“你说谁没谱了？昨天早上是谁在我后面才起床的？” 如果是宋昱值班的那一天，章筱栎可以放心大胆地迟到五分钟。最初被值班的宋昱抓到迟到的时候，章筱栎眨巴着无辜的小眼神，双手合十朝隔着苏文一桌斜对角的宋昱拜拜，宋昱往往不忍心，于是章筱栎成功逃脱了被登记名字的厄运。 后来，打扫卫生的同学频频在诸如章筱栎与谢莹莹一类被频繁记名的同学里转换，宋昱很人道地与各班委进行商讨，最后班委统一战线，在规定晨读时间五分钟内到教室者，一律不记名，五分钟后迟到者一律记名。这就相当于，爱迟到的学生们有了五分钟赶去教室的时间。 章筱栎为此高兴地欢呼：“班长万岁！” 回南天的三四月，早晨与夜晚的空气总是很潮湿。白天直至太阳高高升起，弥漫在校园早晨里的水雾才渐渐散去。 早饭过后，苏文站在窗前，窗外的世界在覆着水汽的玻璃窗下陷入了茫茫雾海，隐约可见窗外篮球场上男生们打球的身影。 玻璃的内侧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比起回南天气候最严重时玻璃上的水珠，四月时节，潮湿的现象已经和缓许多。 女生专注地看着玻璃窗上的水汽，在窗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苏文。 苏轼的苏，文字的文。 侧后方伸来的手指也在玻璃窗上写起字来，女生惊讶于对方修长的指节，愣神的当下，那漂亮的手指已经写下让女生回过神来心砰砰直跳的字迹宋昱。 宋朝的宋，昱日的昱。 第一百二十九章：昱是日，你是光 早读过后的教室里，仍旧涌动着一股暖气。教室大门敞开着通风，暖湿的二氧化碳气流在外界空气的掺和下转为清新。男生女生站立的窗前却丝毫触及不到外界晨间的寒冷，反倒升腾起一股暖意。 呼吸浅浅，心跳忽然在打鼓。 苏文，宋昱。两个名字并排写在水雾氤氲的玻璃窗上，像极了此时两人并肩立于窗前的身影。 教室玻璃窗朦胧地映照出窗外宁静安详的世界，一双两个字的名字看在女生眼里，莫名生出般配的喜悦来。 欣喜地望向身旁的男生，女生竟有些脸红。玻璃窗上不同字迹的两个名字，明晃晃得有些亮眼，仿佛不经意间戳破了女生的心事，以至于女生望向男生时，心下蓦地忐忑了起来。 男生笑起来，露出很白的牙齿。 女生被男生灿烂的笑容击中，心莫名慌乱起来，连忙侧过头去看玻璃窗，实际上窗外的视界一片朦胧，只有手指拂过玻璃窗留下的字迹之处，清晰可见窗外景象。 “你爸妈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啊？”苏文适时给自己找了个聊天的话题，“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那个‘宋玉’呢！” “哈，好多人一开始都这么觉得。” 再次望向男生，苏文心底已不再慌乱，也不再担心触及男生的敏感话题。自从前不久宋昱与母亲机场一别，男生回来后好像一时间顿悟，对于母亲的话题，不再如先前不可触碰，至少不再抵触。 宋昱笑了笑，“我爸是研究历史的，词人里他最喜欢南唐后主……” “李煜？”苏文眼中闪现惊喜的目光，不自觉接过了男生的话语，“所以，你爸妈给你取名为宋昱？” 宋昱笑着点了点头，“一开始打算取李煜的‘煜’，不过我妈坚持不要火字旁的。‘日以昱乎昼，月以昱乎夜’，昱是日光，是光明，我妈喜欢这个含义。” “我也喜欢！”话一说出口，苏文不自在地笑了笑，“寓意挺好的，难怪你性格这么阳光！” 男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望向窗外的视线变得虚渺，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你爸妈以前感情也很好的吧？为什么……”这类敏感的话题说出口，苏文越问越没了底气。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宋昱吟了李煜的半阕词，望着玻璃窗上的水汽渐渐化成水，“苏文”与“宋昱”的字迹开始支离破碎，沿着玻璃窗蜿蜒而下，再过不久那里马上就要面目全非，再看不清原来的字迹，以及写字人手指滑过水雾时是何种心情。 “该破裂的关系终究是破裂，往事也只是往事了。” 宋昱平静地说道，对于父母之间的感情，当事人已不再在意，他这个儿子也早该释怀。 说不上彻底解开了心结，但宋昱开始试着释怀过去的往事。 命运这东西有点玄乎，你说它不存在，可是人自从一出生，许多事情在你有意识以前便已经注定，比如父母，比如出生的家庭。因为无法改变无法抗拒，所以可称作命中注定。有的人含着金钥匙来到世间，一出生 便是大富大贵；而有的人一出生便面临着贫穷，一生与贫穷纠缠斗争…… 有时候，你不得不相信，人生在世，的确有命运一说。 周末，宿舍里照旧只留下苏文与柳川两个外地生。 苏文待在座位上假装认真做着练习题，实际上耳朵里充斥着阳台上柳川接打电话发出的声响，老式诺基亚手机不隔音，不断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 激动之处，平日里柔柔弱弱的柳川竟厉声嘶吼起来。 听着柳川与电话里的人方言的交谈，苏文大抵猜得出对话内容是什么，莫名觉出可怕。 与其说柳川是与母亲打电话，不如说二人是在吵架。争吵一番，小女生的委屈最终败给尖着嗓子的中年妇女。 直到电话结束，柳川失魂落魄地走进宿舍，正好对上苏文侧过头看向她的惊讶的眼。 那是一部旧得掉漆的老式诺基亚手机，银色边缘银漆掉落，露出丑陋的灰色机身。 苏文对诺基亚手机的记忆还停留在小学五六年级时，爸爸使用的诺基亚手机上。初中年代住校，父母外出务工，于是苏文有了自己人生中第一部手机小巧的粉色翻盖手机。在当时翻盖手机、滑盖手机十分流行的年代，拥有一部翻盖手机，也能获得同学们艳羡目光的打量。有同学说自己的手机十分炫，苏文起初不大明白“炫”为何意，揣摩许久方才得出“漂亮、好看”的结论，为此苏文小小的虚荣心暗自欣喜了许久。 社会日新月异，初中二年级时智能手机好像突然间窜了出来，以至于初三时看着同学们一个个使用着智能手机，苏文默默无闻地投去艳羡的目光。中考过后，苏文成功考入全省闻名的博德中学，苏父苏母奖励给苏文一部崭新的智能手机。苏文第一次跟上了同学们的潮流，也用上了智能机。 2014年，智能手机普及多年。无论是大城市，抑或乡下的小县城，拥有一部智能手机，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自打上了高中，苏文第一次看见自己儿时记忆里曾火爆一时的诺基亚手机。 目光相聚间，苏文看到柳川仿佛当场被撞破偷窃的小偷，脸上露出羞愧难堪的神情，几乎是同一刻，柳川握紧了手里丑陋的诺基亚手机。 柳川眼底有泪意浮现，紧咬着唇，却把脸移向一边。 “柳川……”苏文担忧不已，“和妈妈……吵架了？” 苏文满是心疼地望向柳川隐忍不发的脸庞，其实她都知道，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川，你缺生活费的话，我可以先借给你，你别着急！我还有生活费的！” 柳川闻言抬起头来，两行泪珠从那双隐忍着痛楚的眼里滑落，一开口便是断断续续的抽噎，“我明明已经很省吃俭用了……可是爸爸妈妈……他们还责怪我……说我乱花钱……读书花钱……吃饭花钱……买校服花钱……什么都花钱……呜呜……他们根本就不想我来读书……” “柳川…你别这样想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苏文轻抚着柳川的后背，着急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柳川低垂着头，只留给苏文抽泣时耸动的肩 膀，不愿让苏文看到自己脸上遏制不住奔涌的泪水，胸口不住随着抽噎起起伏伏。 “我妈她总说等助学金……家里现在很紧张……她哪知道等我拿到贫困补助……我可能早就饿死了……她根本就不关心我……呜呜……” “不会的，柳川，你还有我啊！先不要着急！” 苏文先前只知道柳川家境并不是很好，但直到这一天，她才知道柳川家里情况是何种不好。 同样来自小县城，柳川家世代农民出身，父母目不识丁。柳川父亲捕鱼维生，早年间凭借出色的捕鱼产量赚足了一桶金，在小县城开起了一间杂食铺。父亲捕鱼卖鱼，母亲悠哉悠哉当着杂食铺老板娘，柳川家早些年也算衣食无忧。 直至后来柳川家赖以为生的河流一带纳入县政府管辖范围，柳父这些渔民打渔成了非法事业。失去捕鱼的工作，柳父成了无业游民，成天与牌友喝喝酒打打牌，愈发游手好闲了起来。 柳家上下只凭着杂货店微薄的收入勉强维生，上有老人需要赡养，下有一双儿女正在读书，家里经济状况每况愈下。 “去年初中毕业之前，我妈就说我读完初中就不要读书了，她想让我出去打工赚钱，弟弟也快上高中了，我去打工好补贴家用……”柳川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诉说着心底一腔烦心事时，仍旧委屈得忍着不让眼泪掉落。 “我不甘心，所以我拼命读书。你别看我高中成绩这么差，其实…我初中，我也是县中学第一名…虽然这也没什么好说的，最起码，我考上了博德！我成了全家人全村人的骄傲！” 柳川握紧了拳头，眼底流露出狠狠的坚定，“所有人都夸我学习好，我爸我妈听着那些天花乱坠的夸赞，他们都开心得要飞上天了。如果不是因为考上了博德，不是因为我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荣耀，他们绝不会改变让我去打工的主意，更不会让我继续上学……” 苏文静静聆听着柳川吐露心声，无限感慨她们二人经历的相似。同样来自小地方，同样不屈不饶勤奋好学，同样是曾经学校里的第一名，同样考进了博德，成了尖子班里垫底的“差生”……与柳川最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原来并不是错觉。 不同的却是，苏文家庭幸福，不算富裕却也衣食无忧。正因为这，苏文对柳川心疼不已。 “可是也因为上了博德，昂贵的学费，每项支出都让我成了家里的负担，我爸妈还是后悔了……”柳川说着，低着头落下了泪，“苏文，你说我该怎么办？” 豆大的泪珠打在女生紧握着的苍白的指节上，颤抖的声线委屈而又无助地发声。 你说我，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刚交完论文二稿，马上论文进入收尾工作，定稿后就欧拉～最近还要面试啥啥的，之后可能两天一更或一天一更了～望见谅(*n_n*)更得慢，但是小白会认真写下去的～888） 第一百三十章：指缝里的阳光 事情不发生在你自己身上，你永远想象不到多少残酷的事情正在不断上演。 当你还在为早自习迟到的事苦恼不已，有人早出晚归刻苦学习，明明这般努力，拼了命地守护上学的资格，却处处受制于贫困的现实，小心翼翼怀揣着读书的恩惠，生怕某一天被无情剥夺上学读书的权利。 当你还在为父母没给你买某名牌撒着娇表示抗议，正有人体恤父母养家糊口的劳苦，紧着腰包省吃俭用，食不饱穿不暖。 当你还在为情窦初开时的所谓爱情伤春悲秋，正有人摒弃求学路上的一切诱惑，低着头只知赶路，成为他人眼中的书呆子也无妨。 有时候命中注定也罢，拥有幸福的一方却更应明白一切的拥有皆来之不易，而非肆意妄为挥霍无度。 日上三竿，四月的暖阳升上天空，直直地照射下温暖的光线。脸上带泪的女生背对着阳光，手足无措地站在宛如快要破碎的单薄冰面的地上。步履维艰，说不定一个转身便要掉进无底的寒冷冰窟窿里。 那么，该怎么办呢？ 苏文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直觉告诉她，柳川不能屈服。她才高一啊，好不容易考上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高中校园，她怎能就此屈服于父母颠倒黑白的压迫？ 于是苏文握紧了柳川的手，铿锵有力地说道：“不论如何，书我们一定要读下去。你爸妈，可能是因为家里一时有难处，过段时间就好了。” “没那么容易好……”柳川摇摇头，豆大的泪珠掉落在苏文手背上，“你不知道，他们不是第一次说出让我不要读书的话了……” 苏文瞳孔一滞，心下泛起酸楚，“那我们也不能放弃……一定会有办法的！” 只要愿意寻找，办法总是有的。天无绝人之路这种说法更适合不断突破困境的人。 周日苏文陪同柳川去了校勤工助学处，午后的阳光穿透女生相握交织在一起的指缝，明晃晃地反射在柳川的眼里。迷雾似的阴影瞬间笼罩着女生的双眼，一切景象变得迷蒙起来，有什么温暖的东西缓缓涌进空荡荡的心室。 就像那一抹阳光，悄悄住进了灰暗的心底。 平生第一次，柳川真真切切地触摸到友谊的温暖，一如同指尖交织的清晰触觉。 新的一周柳川开始了新的生活，每天照旧早起，伴着夹杂天际将明未明光亮的路灯光，早早赶赴教室争分夺秒地背书。晨读结束前十分钟，柳川提早前往学校食堂，晨读过后的整整四十分钟早饭时间，柳川都要在早点铺打工度过。 穿上早点铺围裙，戴上卫生手套，柳川便不再只是平日里怯怯弱弱的柳川，她告诉自己，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仔，和食堂里工作的阿姨并没有太大区别。少女薄薄的面子与读书人特有的清高，通通让步于残破的现实。肩上担负起为自己赚取生活费的重任，哪怕脸皮再薄，柳川也得咬牙坚持。 勤工俭学的第一天，柳川抛下了所谓的面子，硬着头皮开始了早点铺售卖早餐的工作。 尽管前 一天提前捧着价格表，背诵各种包子、豆浆以及牛奶的价格，甚至晨读时专门在纸上默写了一遍，自认为各种早餐价目已经熟记于心，真正上了“战场”，柳川仍旧手忙脚乱起来。 晨读一结束，学生们总是一窝蜂涌入食堂，原本空荡荡的食堂一瞬间人满为患。 在食堂这种公众场所打工，柳川免不得碰上几个认识的同学。期间曾被认识的同班同学认出，不过同学只瞥了柳川一眼，并未表现出过多惊讶的神情，柳川倒也放松下心情来了。 她又不是什么耀眼的人物，在班里存在感低得几近于虚无，她有什么好怕的呢？ 如此一想，敏感的自尊心带来的惴惴不安得到些许安慰。 “一个糖包、一个茶叶蛋、一瓶牛奶！” “什么牛奶？” “就那个红枣牛奶！” “好的，一共65元。” 如果是碰上只买一份早餐的同学，柳川的工作倒是简单易上手，早餐高峰期哪怕买早餐的同学络绎不绝，每个早点铺窗口排上长队，柳川倒也得心应手，忙碌的同时却是可以应付的状态。 不过多数时候，柳川的打工生活并不是一帆风顺。早餐高峰期，透过窗口向外望去，一溜的长队似乎没有尽头。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各自要买的早餐，一时间售卖的窗口人声鼎沸，嗡嗡嗡的成了一团乱响。脑袋转不过弯来时，柳川免不得频频出错。 “我要三份早餐，分开装！一个是两个菜包和一个肉包，一个是一个馒头和两个素三鲜，还有一个是肉包菜包香菇包分别来一个，再来三瓶早餐奶！就这些！” 柳川闻言，心下只剩下买早餐的同学说话的回音，各种包子犹如琳琅满目的商品在眼前天旋地转。心里打着鼓，柳川双手微微颤抖地打包着前两份早餐，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女生大脑突然死机一般，还有，还有什么来着？ 不得不厚着脸皮地问道：“还有…还有什么？” “肉包菜包香菇包各一个！”拎着两份早餐的男生弯下腰来不耐烦道。 “哦哦好的，不好意思！” 柳川已经顾不得自己脸上羞赫的红晕，视线扫过一笼笼包子，始终找不着香菇包在何处，只好厚着脸皮询问身旁负责监督她工作的阿姨，“阿姨，香菇包在哪啊？” “就这，包子尖有酱油色的就是！”阿姨手脚麻利地打包着早餐，迅速指了指蒸笼第三格，说话语速宛如机关枪，“你这速度太慢了，手脚麻利点！” “谢谢阿姨！”柳川忙着心算，道谢的话也说得有口无心，“同学，一共5元。” 男生把饭卡放在打卡器上，柳川心里打着鼓，手微颤地点下打卡的数字。担忧算错了数之余，心底重新计算着，心算现场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你怎么算的啊？两个菜包和一个肉包5块，一个馒头和两个素三鲜也是5块，还有肉包菜包香菇包加起来也是5块，包子一共15，三瓶早餐奶105，不就是255？怎么就算漏了 两块？？”旁边的阿姨忙完一波停下来，妙语连珠地轰炸着柳川的耳膜。 柳川来不及感叹食堂阿姨记忆力之好、反应能力之快，阿姨尖锐而快速的语句已震得柳川提心吊胆起来。 “同学不好意思，还要刷两块！”柳川急急叫住刷完卡转身离开的高个子男生，声音尖锐得自己都觉刺耳。 男生极不耐烦地把饭卡贴上打卡器，后面排队的同学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已经表现出不耐烦。 柳川羞红着脸，低头继续工作，早上没睡醒的困意一扫而光，神经极度紧绷起来，不敢再出任何差错。 负责监督柳川工作的阿姨却像点燃了似的火药味十足，一边手脚麻利地工作，一边数落柳川，“你还高中生呢！算数能力还不敌我这个初中没毕业的！长点心吧，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我看你还是回教室好好读书，别来勤工俭学了！” “阿姨，我能做好的！”眼底漾出泪意，柳川轻咬着唇，倔强地向阿姨保证道。 勤工助学的第一天，早点铺简单至极的工作，柳川仍旧频频出错。食堂阿姨的数落一字一句敲打在柳川心上，巨大的挫败感俨然要将女生给淹没。 她这个人，究竟是多笨，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呢？要么记不清同学报下的早餐内容，要么反应迟钝算数缓慢，甚至算错价格总数。再要么就是，认不清各种包子的种类，给别人拿错了包子……笨手笨脚，频频出错，惹得身旁监督柳川工作的阿姨痛心疾首，屡屡着急得纠正柳川的错误，因而耽误了阿姨自己的工作…… 柳川羞愧地低下头，早餐高峰期一过，闲下来时，吃着食堂为员工提供的免费早餐也食之无味。 “饿死了饿死了！下次得早点过来吃早餐！” 人未到，柳川已听见章筱栎奶声奶气的嘟囔声。低下头透过窗口往食堂大厅看去，苏文、章筱栎、许乐秋一行人姗姗来迟。 章筱栎蹦跳着跑向柳川工作的窗口，“嘿！柳川！” “柳川，还习惯么？” 远远地便看见苏文脸上扬起的笑意，那微笑的弧度一下将失意的女生感染。 柳川欣慰地笑了起来，“挺好的！” 先前将柳川淹没的委屈与懊恼，在看见同伴们关切的笑容时，一点点散开，缠绕在心上的忧伤藤蔓也松开了吞噬的力道。 “你们要什么？”柳川一边戴上卫生手套，一边低下头朝窗口外的女生们问道。 章筱栎最是咋咋呼呼，趴在窗口高高兴兴地点自己的早餐。 “柳川你真厉害！我真是越来越崇拜你啦！” “没有啦，这有什么好崇拜的，”柳川被章筱栎夸张的赞扬羞红了脸庞，“不过是生活所迫罢了。” 的确是生活所迫，16、7岁的年纪，别人尚在父母的庇佑下无忧无虑地生活，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学习。而她，小小的年纪便肩负起家庭的责任。 她不能有半句怨言。 芸芸众生，谁又能解释自己的命运？ 第一百三十一章：像鱼一样弱小 柳川的家乡傍山临水，早在柳川最初的记忆里，柳川最大的快乐是父亲捕了鱼回来，母亲给她和弟弟做香喷喷的红烧鱼吃。 父亲常年捕鱼维生，因此柳川家里从来不缺鱼这一荤食。柳川从书上得知，贫穷人家大都是逢年过节才舍得买鱼吃肉，为此柳川暗暗得意许久，要知道，她的家天天都是有鱼吃的。 母亲脾气暴躁，柳川从小没少挨母亲的骂，可是母亲却烧得一手好菜，尤其是鱼，一条普普通通的鱼，母亲能变着法地烧出各种美味来。 父亲打渔，母亲负责卖鱼。小时候，柳川十分热衷于跟着母亲上街赶集，儿时的记忆很多都与集市有关，县城小镇上热热闹闹的赶集，村民热情的黝黑面容，各类小贩洪亮的吆喝声……一幅幅画面过去许多年，仍旧历历在目。 母亲忙着卖鱼，对柳川常常都是无暇顾及的。热闹的人群总让柳川不觉得太孤单。 小时候的柳川望着母亲手脚麻利地扬起刀背，一起一落间，一刀切中要害结束鱼儿的生命，鲜红的血从鱼的嘴里流出来，柳川心疼不已，疑惑地问道：“妈妈你为什么要杀鱼啊？它会不会很痛啊？” “不杀鱼不卖鱼，咱家怎么过日子？”母亲专注着清理鱼的内脏，手上沾上鱼血和鱼鳞，“这人也跟这鱼一样，你越穷就越弱小，在社会上总要被别人欺负的！怎么被别人吃了都不知道！” “我们家的鱼就是我们家的财神爷啊，不过它可不能好好供着，在我们家也只有被宰杀的份了！” 早年间，母亲脾气还算温和的时候，还会循循善诱地给柳川讲一些当时她听不懂的大道理。 “我们家也跟这鱼一样，还不是生活在别人的掌控之下，都是身不由己罢了！小川你以后一定要比爸妈强，别在社会上被人‘宰杀’了！” 柳川懵懵懂懂地点点头，“会的妈妈，我一定会变得超级厉害，不会被别人吃了的！” 小时候柳川不明白母亲的话语，听母亲一席话下来，得出的结论是鱼对柳川他们家的重要性。于是鱼在柳川心里的形象愈发神圣了起来，鱼无异于守护神，守护着柳川一家的平安。 再大一些时，依旧在集市，柳川帮着母亲卖鱼，通常晒大半天太阳，身上挥之不去一股浓浓的鱼腥味。上初中以后，柳川因为身上的鱼腥味，屡屡遭到同学们嘲笑，自从进入青春期，柳川开始忤逆母亲的意愿，死活不愿跟着母亲在集市上卖鱼了。 身上的鱼腥味可以一天天淡去，被晒黑的皮肤可以渐渐变白，可是年少时敏感的自尊心受到的创伤，终归在柳川心底留下了无法抹去的印记。 凭着早年间卖鱼所得的收入，柳川家开展了副业，租下一个小小的店铺售卖零食百货。父亲依旧打渔维生，母亲赶集时上集市卖鱼，柳川则看顾店铺。 后来柳川家赖以维生的湖泊纳入政府管辖范围，柳川父亲丢了捕鱼的工作，愈发游手好闲起来。靠一间小小的杂货铺，能养活家里几个人？ 总之，柳川家的光景愈发一日不如一日了。 弟弟即将中考，县里的高中必然要就读。她这个姐姐，这个被父母催促着去打工赚钱补贴家用的姐姐，届时又何去何从？ 望着黑板上数学老师写下的公式，柳川的心被针刺了一般隐隐作痛，手心里不断渗出了冷汗。 再这样下去，柳川已能预见家里未来的走向，甚至能看见自己往后惨淡的余生。 她这个人，也就像鱼一样弱小，被命运扼住了咽喉不得动弹，随时便可能跌进万丈深渊。 第一堂课结束后，柳川趴在桌子上欲哭无泪地细数自己的未来。 “柳川，”肩上传来轻柔的一拍，苏文温柔的细语中满含着关切，“是不是不舒服啊？看你脸色不太好。” “没有。”柳川抬起头来，眼神里丝毫不掩饰低落的神色。 苏文投来打量的关切目光，“是兼职太累了么？” “累倒不累，就是觉得自己太笨了，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回忆起早餐时间打工的经历，柳川又开始垂头丧气起来。 苏文连忙安慰，“别这样说啦！可能你刚做不太适应吧！” “我觉得我好笨，明明各种价钱事先记得清清楚楚，可是一站在那里，别人七嘴八舌地报着要买的东西，我脑袋就混乱了，甚至对不上号……”柳川低下头来，羞赫得仍旧想找个地缝钻，“我真是太笨了，还总是会算错数，笨得脑袋反应不过来！” 苏文笑道：“不是你笨，才刚开始做，肯定会不熟练啦！过几天就好了！食堂阿姨能那么熟练迅速，也是因为熟能生巧啊！” “对呀对呀！要我去做，我肯定也不记得，反应不过来的！”章筱栎回过头来，笑得一脸灿烂，小手夸张地在空气里画圆圈，“那么多包子，哪能记住它们所有的长相和价钱啊！” “就是啊，柳川你别太气馁！相信自己！” “哈，柳川，你在哪个窗口？明天去光顾一下！”后桌的宋昱听闻女生们的聊天，扬起一副灿烂的笑脸朝柳川问。 柳川抬头看了男生一眼，迅速低下，嘴角噙着羞涩的笑意，声线莫名柔和下来，“食堂二楼早点铺第三个窗口。” “明天来明天来！” 心莫名多了几分期待。以后，一定会更好的吧？ 翌日照旧早起，重新穿上早点铺工作服时，柳川信心满满，终于不再忐忑。早餐高峰期，窗口外无一不是排到门口的长队。换了一副心情，柳川沉着应对着早餐高峰期络绎不绝的人流，偶尔出错，却不再慌乱得只顾着一味受挫。 苏文、章筱栎以及许乐秋一行人早早来到食堂，参与进排队的行列。 买早餐时，同伴们的一颦一笑，无疑是给了柳川莫大的鼓励。 “一瓶早餐奶，两个素三鲜，一个茶叶蛋！” 异常动听的声线在队列前响起，周围嗡嗡嗡的一片聒噪中，男生清亮的声线透过窗口传到女生耳膜。 口玻璃窗映照出对面男生俊秀的面容，那熟悉的眉眼上绽放着温柔的笑意，一不小心落入女生眼里，心底仿佛被无尽的温柔包裹着，漫溢出无限温暖的甜蜜。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将早餐递出窗口时，柳川注视着那只指节分明的修长的手，心莫名砰砰地跳着，喜悦却又分明冲上了脑海。 是的，哪怕她像鱼一样弱小，她也可以尽情在属于她的水域里游荡，自由自在，不去羡慕翱翔的雄鹰，只当一条快乐的小鱼儿。 期中考的脚步越来越逼近，紧张的学习生活中，体育课成了学生们为数不多的慰藉。 苏文看着操场上四处分布的同班同学，开学两个多月，仍旧觉得震撼。如此“壮观”的场面，从前文理未分科以前，苏文在尖子班里是从未见识过的。一天到晚捧着习题与题海苦战的学霸们总是占多数，体育课一到自由活动时间，连体育老师也阻止不了那群尖子生返回教室做练习的脚步。 因此，文科班的同学们对待体育课的热情，着实令苏文每每吃惊一回。 体育课到了自由活动时间，男生们照例抱着篮球去篮球场打球，而女生们打羽毛球的居多，操场上男生女生们蓝白色校服的身影肆意张扬着青春，倒与春天蓬勃的气息相得益彰，无处不洋溢轻快活泼的氛围。 “小文，待会去打羽毛球么？我去领一副羽毛球拍！”队伍散去，许乐秋走到苏文跟前，瞥了瞥班上女生们组团去领羽毛球拍的身影。 “啊，筱栎拉我去看男生们打篮球！”苏文倍感歉意，瞥见柳川的身影，讪笑道，“小秋你先和柳川打羽毛球吧？她会打羽毛球！” “是啊，许乐秋你先跟柳川打羽毛球哦！苏文先陪我去看球赛！”章筱栎扯着苏文的手，笑得一脸灿烂。 “好啊，正好我也想打羽毛球呢！”柳川近日心情十分愉悦，望向许乐秋的眼神也充满热情，“小秋我们去领羽毛球拍吧？不然待会没了！” 柳川无法像章筱栎那般热情地直呼许乐秋其名，而不让人觉得太过疏离。喊“许乐秋”过于生涩，柳川唯有觉得随苏文喊“小秋”较为适宜。不远不近，既不生疏，也不过分刻意。 对于苏文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许乐秋，柳川本能地想要靠近，虽然那漂亮的女生尽管微笑着，也散发着与自己同样来自心底的冷漠。 什么时候开始，苏文的朋友，柳川自然而然地当作自己的朋友了呢。 柳川随苏文喊许乐秋“小秋”，自然随和的语气倒是令许乐秋微微一怔，继而笑起来，“那现在去吧！” “小文，我们待会来找你们！”同柳川并肩走向扎堆分体育器材的女生堆，许乐秋回过头去看苏文与章筱栎亲密挽着手的身影。 “好！” 苏文被章筱栎带着往篮球场走去，扭着脖子朝许乐秋回道，眼底灿烂的笑意仿佛闪过流光溢彩。 那笑容，和阳光一样有些刺眼。蓦地，刺伤了许乐秋的眼睛。 第一百三十二章：泡桐花树下 “筱栎你干嘛这么急嘛！”苏文抽开自己被章筱栎扯痛的小手，忍不住嗤笑着抱怨：“你早上要迟到了也没见你这么急的！” “篮球赛要开始了嘛！”章筱栎嘟着小嘴囔囔，“宋昱也在打篮球哦，你就不想去看嘛？” “……”莫名心虚起来，苏文眨眨眼睛，“他也去打球了啊，这倒真没见过。” “是啊是啊！跟二班男生一起比赛呢！”章筱栎握紧了小拳头，俨然一副小球迷的样子。 话说回来，苏文才想起周三的确有节体育课与二班同上，某次体育课自由活动上，苏文迎面碰上抱着篮球走来的季鹤鸣，当时便发现了6班和2班同上体育课的事。不过苏文对此并不关心，没什么好尴尬，更没什么好挂念。 “筱栎你啥时候这么喜欢看球赛了？”苏文坏笑着揶揄道。 章筱栎圆鼓鼓的小脸露出羞涩的笑意，气哼哼地撇过头，“那还用问啊！” “哈哈哈～”苏文突然发现，捉弄人还是蛮好玩的。 再过些天便是四月中旬了，篮球场上的泡桐树已至春季花期的尾声，树底下朵朵紫白色的落花，有的被人踩踏残破不已，有的零落成泥等待碾作尘土。 不等走进篮球场，泡桐花的芬芳便扑鼻而来。花树下，高一（6）班与高一（2）班的女生们自觉站在篮球场场外，为自己班上的男生们加油呐喊。 苏文低着头注视着两片篮球场中央石子路上泡桐树的落花，凋零的花朵一个个安静地躺在地上，虽离开了枝叶，却也附庸着树根，拥抱着根系的泥土。 苏文弯下腰捡起一朵刚落下的泡桐花，一不留神，章筱栎便跑没了影。 绕到女生堆里，挤在最前方观望球赛握着拳头激动不已的女生，不是章筱栎又是谁？ 愚人节的表白风波早已停歇，偶尔章筱栎会因愚人节对江潇表白一事被人提及，章筱栎羞涩却坦然一笑，被八卦也无所谓了。 苏文挤到章筱栎身旁，睁大了眼睛望向篮球场上对峙比拼的高一（6）班和高一（2）班男生。 一众高个子男生堆里，宋昱仍旧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在小麦色皮肤居多的男生之间，宋昱白皙的肤色有些抢眼。细碎的刘海在运动中被风吹起，露出男生饱满的额头，一双黑白分明的深邃眼眸正认真地追逐着篮球。 不笑时，原来宋昱认真运动的样子竟比平日多了几分特别的帅气。 女生的视线追逐着运球前进的宋昱，男生修长的身姿跃起，下颌处敛出一道冷冽的弧线，有跳跃的阳光落入男生黑色的瞳孔，淹没进去，温暖的光泽扩散成苍茫茫的雾气，浅浅薄薄地罩在黑白分明的眼眸上。细碎的刘海随着跳跃的瞬间覆过来，在饱满的额头上添加了一层阴影。 远远望去，午后的阳光洒在男生身上，整幅画面唯美得宛如少女系漫画。 “宋昱加油！”一旁同班的女生呐喊着。 “班长加油 ！”章筱栎孩子气的声线也在耳旁响起。 苏文一颗心雀跃着，却始终无法跟随呐喊的女生群，喊出一句“加油”来。 万众瞩目的时刻，由宋昱投出的篮球撞上篮球框，滴溜打转了两圈便迅速从框外掉落。篮球落地的瞬间，女生堆里频频发出遗憾的叹息。 “哎呀，就差一点宋昱就进球了！” “太遗憾了，看来宋昱球技还有待提升啊！” “不过宋昱投篮的样子太帅啦！像流川枫啊啊！” 苏文并不知道流川枫是何人，从女生们花痴的语气中却能想象出其人之帅气。苏文忍不住想，流川枫会比宋昱好看吗？ “哎，筱栎，宋昱球技是不是不太好啊？我看不出来啊！”苏文轻轻扯了扯章筱栎的手，压低了声线问。 “那当然啦，江潇是我们班打球最厉害的！”紧盯着球场上某个小麦色皮肤的少年，小女生答非所问道。 苏文无语，“额，你只想着江潇…” “哼，跟你一样，你只想着某人！”章筱栎看向苏文，灿烂的眼眸毫不掩饰地揶揄着。 苏文一下红了脸，“哪有啊，别乱说，我就是好奇嘛！” 章筱栎脸上分明写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揶揄笑意，捂着嘴偷笑，“宋昱打球本来就不是很好嘛！我估计他运动细胞也就一般般！哪像江潇啊……” “得了得了，他厉害我知道！筱栎你还是好好看江潇吧！”苏文趁机打住章筱栎炫耀“自己人”似的长篇大论，好在午后的阳光足够浓烈，苏文得以隐藏自己怪异的脸红。 运动细胞一般般么？苏文望着篮球场上的男生，不自觉扬起欣喜的笑意。男生俊秀的面容运动中浮现红晕，额头上出现细细密密的小汗珠，额发微湿，敛出一道柔软的弧线，好看的唇角微张，一边挥斥方遒，一边呼哧喘着气。 完美得与平凡的女生好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原来也是存在缺点的。那一双能在琴键上舞蹈弹奏出美妙音符的修长手指，打起篮球来，却是略显笨拙的。 这样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小缺点，在苏文看来，却多了几分可爱的意味。 放眼高一（6）班与高一（2）班对峙的这片篮球场，男生们左突右进的身影中，除了自己班上较熟知的宋昱和江潇，另外几副熟悉的面孔却让苏文睁大了双眼。 “那个，不是沈常棣和周彦宏么？” “是哇，他们两个也在二班呀，我好几次都看到他们打篮球了！” 季鹤鸣代表的高一（2）班的队伍里，身形挺拔的沈常棣异常醒目，而跟在沈常棣后头，明显在球队里充当酱油角色的男生，不正是苏文上学期的后桌周彦宏？ 苏文忽地想起不久前本学期第一次下发社报，去到曾经的高一（2）班时，苏文一眼便望见第二大组的前同桌孔迟迟。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孔迟迟当初撞破沈常棣与周彦宏二人“好事”，曾信誓旦旦发 表宣言“我可不想跟沈常棣那种人同班！”，如今兜兜转转，结果仍旧同班了？ 想起上学期孔迟迟与沈常棣二人炮火连篇的争吵，苏文哭笑不得，也许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还有许多故事不断上演罢。 身旁传来章筱栎雀跃的声音：“好耶！江潇进球啦！” 篮球场上6班的男生们激动地相互击掌，随即开启下一回合的比拼。 可以看出，2班男生在上一回合的落败中受了刺激，这一回合比赛愈发卖力，尤其是沈常棣，个子最高的沈常棣俨然是2班队伍的主将，季鹤鸣其次。沈常棣桀骜的面容上却是挑衅似的张扬笑意，仿佛对比赛结果信心满满。 苏文看着比赛现场正入迷，直至篮球重重打在球框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以极速飞驰的速度势不可挡地弹向自己的方向。苏文睁大了眼睛，惊吓之余脚上像灌满了铅。女生们惊吓地跳到一旁，只有苏文一人被地心引力紧紧吸附在原地。 “啊苏文快走啊！”章筱栎慌张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女生眼里只剩下迅速逼近不断放大的篮球，周围吵闹的声响与男生们奔来的身影都成了虚无。女生紧闭上眼，等待着无法再躲避结局的降临。 刹那间，一个宽厚温软的手掌紧紧握住女生冰凉的手，一股强劲的力道牵引着女生往右边跌去，肩上手掌支撑的力道使惯性驱逐下倾倒的女生不至于跌落，却仍旧免不了额头撞上来人胸膛的命运。 没有被球砸晕，却撞上来人坚硬的胸膛，吃痛地抬起头，意识到被救了的女生心下惊惧未定，砰砰地打着鼓。视线只瞥见男生精致的下颌线，肩上的手掌忽然往侧方一带，女生只见男生正对着自己，挺拔的身体在冲击力下往前一倾，一声不吭地接受了砸到树上的篮球反弹的攻击。 与此同时，高大的泡桐树受到飞来的篮球冲击，枝叶一阵轻微抖动，无数即将离开枝叶的泡桐花纷纷掉下，落在男生女生头上，仿如下了一场紫白色的花雨。 鼻尖除却男生胸膛前汗水与薄荷味的清香，一阵风吹来，源源不断地涌入泡桐花醉人的芳香。望向男生熟悉的眉眼，树下掉落的一朵朵泡桐花，苏文仿佛身处幻境，梦幻得宛如一场美妙的梦。那场景太美，以至于深深印在了苏文脑海里。 “没…没事吧？”终于看清楚来人的面容，苏文紧张得舌头打结，睁大了眼睛结巴道。 男生两道剑眉皱在一起，俊秀的脸庞露出痛苦的表情，咬紧牙关不在女生面前表露出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须臾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男生不由得呼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赶上了！” “你怎么傻呆呆的？球飞来了都不知道躲一躲！” 语气里丝毫没有半点责备的意味，宋昱低下头凝视女生呆滞的眼神，包容和宠溺容纳进所有暖的热的声线，如抽丝剥茧一般一点点绕上了女生砰砰直跳的心脏，最后化作春日里温暖的夕阳般的笑意。 第一百三十三章：因为他喜欢你 抬起头，少年微笑着的英气的脸在记忆中形成了永恒的定格。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罩上来，男生极其好看的眉眼上四处都是流光。 这一幅画面，在女生眼中定格，不着痕迹地镶嵌入女生记忆里。 “你抓得我好紧啊…”四目相对间，最后宋昱忍不住笑了出来。 苏文这才意识到自己死死握住的手掌不是自己的，连忙脸红着松开。 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却不再是因为惊吓。 “苏文，你还好吧？”在一旁光顾着看好戏的章筱栎一脸八卦的笑意，小女生眼底的暧昧呼之欲出，惹得苏文又红了红脸。 “没事。”苏文脸红着瓮声瓮气道。 宋昱笑了笑，眼底有流光溢过，捡起地上的球便走向男生们。 “沈常棣你这球打得有点猛啊！” 匆忙赶来的沈常棣却黑着一张脸看着宋昱，苏文凭着女生一贯的敏感，怎么看出来雄性间敌视的意味？ 季鹤鸣也站在一旁，发呆似的若有所思着，清冷的眉眼又一次流露出忧伤。 而沈常棣身后的周彦宏眼底掩饰不住失意的神色，却又悔恨似的懊恼起来。 苏文面对眼前认识的几名男生千奇百怪状，不由得懵神傻了眼。 “抱歉！”沈常棣阴着脸，这句简单的“抱歉”却是对苏文说的。 苏文眨巴着眼，心下尽是疑惑。 “我怎么感觉沈常棣一股火药味啊？” 难不成身为受害者的她，就因为吓得怔在原地，反倒惹毛了沈常棣？她还没责怪沈常棣打球太猛，把球直接飞向她呢！ 苏文望向章筱栎，却对上章筱栎身旁女生艳羡的眼神。女生间的八卦向来是相通的，苏文明白那眼神的含义后，想着先前同万众瞩目的男生浪漫的接触，脸上又是一红。 “不知道喔，可能是失手了对自己不满吧！”章筱栎看向篮球场，重新看回苏文时，笑得一脸兴奋，眸子亮晶晶的，“哎，苏文你不知道哦！刚刚宋昱救你的时候帅呆啦哇咔咔！不知道要是我傻站在那里等着被球砸，江潇会不会来救我呢？想想就美滋滋的！” 章筱栎自顾自地傻笑着，仿佛眼前已经看见江潇不顾一切冲过来英雄救美的画面。 “什么？我们这是错过什么好戏了？”姗姗来迟的许乐秋绕过女生们向苏文和章筱栎走来，白皙的脸庞上洋溢着运动过后的红晕。 一旁的柳川闻言也十分好奇，“刚刚怎么了？班长救了苏文？” “可不是嘛！”章筱栎挥了挥小手，故意卖关子道：“刚刚一个球飞过来，我吓得赶紧跳到一旁，结果只有苏文傻呆呆地站着，差点就要被球砸啦！吓死我了！” “然后呢？”许乐秋和柳川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然后……嘿嘿嘿……”章筱栎盯着苏文羞红的脸，眼神暧昧不清，“然后我们伟大的班长大人飞奔而来英雄救美，一手拉过苏文，一手扶着她的肩膀，抱着苏文神速地躲过了篮球的进攻！最帅的是，篮球震得树哗啦啦 地下花雨，咱班长还护着苏文，自己承受了篮球的反弹！哇咔咔！简直帅呆啦！” 苏文听着章筱栎夸张的描述，愈发羞红着脸，低下头不好意思直视女生们打量的目光。 许乐秋在一旁捂着嘴偷笑，眼睛里亦是暧昧的笑意，“英雄救美，好浪漫哦！” “那还好，苏文没被球砸，要是被球砸了脑袋，可疼了呢！”柳川听着章筱栎浪漫的描述，眼里露出艳羡，想象着她们错过的那副场景，一定很美吧？ 柳川对初中时被篮球砸头的记忆可谓是历历在目。小县城的初中校园里，成天戴着副黑框眼镜的柳川是个只知读书的书呆子。再加上原先常年同母亲一起在集市里卖鱼，成年累月晒着大太阳，柳川皮肤偏黑，一上初中便被同学们编了个“黑妞”的外号。 青春期的小女生自尊心却又极其敏感，柳川听闻同学们喊自己外号，每每羞红了脸。而同学们丝毫不理会柳川自卑的心情，反而纷纷嘲笑：“看！黑妞居然还会脸红！” 初中一年级的柳川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随母亲去集市上卖鱼了！ 对待嘲笑自己的初中同学，柳川咬紧牙关，一早便立下了考上博德中学远离家乡小县城的目标。柳川一鼓作气，成天没日没夜地苦读，学习成绩在落后的小县城里倒算拔尖。教室里苦读，教室外也不忘苦读。 于是柳川养成了走在路上也抓紧时间背单词的习惯，某次去食堂买早餐的路上，柳川专心于一边赶路一边背单词，直到头被飞来的篮球猝不及防砸中，脑袋里闪过嗡嗡嗡的一阵乱响，柳川才从背单词的专注中回归到现实里来，好一会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捧着头痛欲裂的脑袋便蹲在了地上。 小说里英雄救美的情节是不存在的，哪怕存在也不可能发生在她这样的丑小鸭身上。 柳川泪眼朦胧地抬起头，视线里抱着篮球一脸歉意的男生模糊至极，脑袋里嗡嗡嗡的声响让柳川听不清男同学道歉的话语。 逃离，那一刻柳川只想着逃离。 柳川愣神间陷入了回忆，而章筱栎却被柳川的话吸引去注意，睁圆了眼睛，“哇，柳川难道你被球砸过啊？” “是啊，初中的时候被球砸过头！”柳川点头如捣蒜，咧开嘴笑道，“痛得我怀疑是不是脑震荡了！” “想想就觉得痛！”章筱栎丝丝地吸着凉气，惊恐地睁大眼睛，继而咿咿呀呀叫道，“要是谁敢拿球砸我，我一定要砸回去！” 苏文捂着嘴偷笑，终于逮着了调笑章筱栎的借口，“那如果是江潇不小心砸了你呢？” 章筱栎想都没想，正要脱口而出“他是例外啦”，许乐秋惊讶的声线传来，突然打断了这一话题。 “哎，班长球打得不错嘛！连续进了三个球啦！” 许乐秋这么一说，苏文才注意到篮球场上继续的比赛，球打得好？ “啊啊！进球啦！宋昱帅呆了！”女生堆里传出惊叫的呐喊。 “奇怪，宋昱球打得那么烂，刚刚我们看了几回比赛了，一个球没 进，这会怎么就进球了？”章筱栎圆圆的娃娃脸看向苏文，暧昧的眼神在苏文看来异常清晰。 莫名心虚着，又莫名高兴着，苏文说道：“可能是之前没进入状态吧！” “哟哟，怎么可能没进入状态？”章筱栎坏笑着打趣。 言下之意，他是因为你在场啊，才超常发挥的！可是苏文转念一想，终是怯怯地打消了这个令自己期待不已的念头。怎么可能嘛！ “筱栎你不看你的江潇啦！”苏文只好拿江潇作为挡箭牌了，“你看，你的江潇进球了哦！” 一口一个“你的”，惹得章筱栎一颗心雀跃不已。 果然，章筱栎一触及江潇的话题，马上忘记了前一分钟暧昧打趣苏文的揶揄，重新看回了球赛。 后半场球赛却看得人愈发迷惑，无论是宋昱超常发挥的球技，还是沈常棣火药味十足的攻击，都显得莫名异常。 最终，获胜的自然是由江潇带队的高一（6）班男生球队。 课间，苏文去洗手间归来，路过在走廊上看风景的宋昱，忍不住走上前，“宋昱，刚刚沈常棣为什么好奇怪的样子啊？” 苏文回忆着体育课上沈常棣同他们打比赛时表现的异状，补充道：“感觉不像是平常的打球，每次跟你对决时，总是火药味十足的，跟我道歉的时候也是！” 宋昱趴在栏杆上，只顾着笑，“你也看出来了！” “嗯，为什么啊？你们上学期不还是室友么？有过什么过节？”苏文努力搜刮了上学期的记忆，确认他们二人之间明面上并无过节。 男生一本正经，“额，没有过节，不过他对我一直很有敌意。” “为什么啊？”那就更奇怪了。 “你好奇？”男生眼里仿佛掉入了夕阳的光彩，一闪一闪跳动着温柔的笑意。 女生认真地点点头，“嗯！” “因为，”语调故意拖长，出现转折，“他喜欢你。” 苏文惊得睁大了眼睛，眨巴着宛如接收到晴天霹雳，“哈？不可能吧？你肯定是开玩笑！” 男生奸计得逞似的笑了起来，“哈哈，我说的是周彦宏。” 苏文松了口气，却仍旧疑惑，“这不是过去了么？文理分班都两个多月了……没有的吧……就算他以前对我…有那么点好感，现在肯定没有了啊！” “谁知道呢，呵呵。”宋昱笑着，笑容里分明写着明明白白的了解，但却是绕着弯子不愿明说。 于是苏文愈发迷惑，“那为什么针对你啊？” “你傻啊！”男生哭笑不得。 “以前咱俩也走得近，”男生瞥过来的目光闪烁着丝丝羞涩的光芒，“也就是说，他把我当作周彦宏的情敌，私下还警告过我不要靠近你。” 一席话听得苏文一愣一愣，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什么，情敌？ 砰砰直跳的心脏却莫名漾出来隐隐绰绰的喜悦，明明宋昱说的是另一名男生对他产生偏见的缘由，苏文却偏偏抓住了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 第一百三十四章：百分之零点零一 “这什么跟什么嘛！我们…我们又没什么，”苏文羞红了脸庞，心底里却不可遏制地升起喜悦的思绪，脸颊上重新发起烫来，“再说，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因为周彦宏啊，他喜欢你。”宋昱眼角噙着笑意，语气里却又是云淡风轻。 “那他们两个，也太奇怪了！”苏文脸红着，眨着小鹿一般的眼神，“周彦宏跟他有什么关系？我们怎样又跟沈常棣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嘛！” 男生大笑起来，笑声异常爽朗，“哈哈，非同一般的关系……” 好个“非同一般的关系”，苏文蓦地想起上学期末决定文理分科时，孔迟迟曾说亲眼目睹沈常棣与周彦宏二人怪异的举动，并断言沈常棣是个gay。如此想来，这奇怪的两个人，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苏文甩了甩头，决定不去思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临近期中考试，班主任廖云却在课堂上宣布，本市著名史学家宋斯年将莅临博德中学指导讲座的消息，高一年级全体文科生必须到场观看讲座。 据说，这位史学家为人低调，常年醉心研究史学，除却高校讲座与市级历史研究所研讨会，几乎不在公众场所大展威名。低调至此，声名却远扬。博德中学校长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宋斯年请来，给高一年级的文科生做一次“如何学好高中历史”的专题讲座。 管它是不是著名史学家难得的一次讲座，光一听说“如何学好历史”这般冠冕堂皇的标题，一如同中小学班主任发表官方而兀长的讲话，毫无乐趣与营养可言。于是乎，文科班许多学生们马上怏怏不快，纷纷怨声载道起来。 “听什么讲座啊？下周都要期中考试了！” “就是，听个讲座难不成我们就能学好历史了？还浪费一下午的时间，还不如让我们自习呢！” “真不知道学校怎么搞的，尽给我们整些体制内文化灌输！” 课间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廖云大肆赞赏的讲座，俨然不满意学校占用学生自习课时间开讲座的安排。 苏文倒是期待不已，从前小县城里的中学，哪有机会见到著名的史学家教授啊？更何谈专家学者来校的讲座了。苏文只觉得这帮大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多少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意味，享受惯了高水准生活水平，接触的拥有的资源皆为最好，又怎么看得上他们认为了不起的事物？ “嘿，后天下午的讲座，你期待不？”回过头去，一脸笑意地看向后桌的宋昱。 男生停下在草稿纸上演算的笔，眼神澄澈得宛如不存在丝毫杂质，轻轻笑了笑，语气云淡风轻，“还好。” 苏文愣了，疑惑起来，“你不是很喜欢历史吗？我以为你会特别期待呢……” “这和喜欢历史没多大关系吧。” “没关系？”苏文不解地反问，差点把“这可是全市著名的史学家特地被请来做的讲座诶！”脱口而出，张了张嘴，女生决定咽下自己没见识的大惊小怪。 “说实话，听别人做讲座，还不如靠自己理解。”男生轻笑着转了转笔头，“讲 座听完就没什么了，好坏与我们无关，自己理解的知识却可以保存很久。” 苏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果然，学霸的世界她不懂。 等到周五无声到来，苏文抱着本笔记本与许乐秋一行人来到演讲厅，好奇地将打量的目光投去演讲厅前讲台上，中年男子儒雅的面容映入眼帘，苏文惊讶地停下脚步，愣神间，终于明白宋昱先前毫不关心的态度。 那张气质儒雅文质彬彬的面容，虽只有过一面之缘，苏文却是印象极为深刻。从小到大，见过的中年男子里器宇不凡的，苏文笃定地认为只有一个。艺术节那晚匆匆一瞥，宋昱父亲知识分子特有的书香气质，早已深入她这个没见过太多世面的小女生的心。 台上身形挺拔的男子一身正式的西装，眼镜之下是一双目光平和的深邃的眼睛，虽及至中年，却仍可见五官的俊秀，英气之中带着知识分子长年累月的浓浓书卷气，举手投足之间不由得让人想起古时候风度翩翩的江南才子。 “小文，怎么啦？”见苏文杵在原地，许乐秋回过头来，“看什么呢？” “那那那…是宋昱的爸爸？”苏文尚未回过神来。 许乐秋这才顺着苏文呆望的方向看去，不由得也是一愣，“你这么说好像是有点像！” “真的耶！”章筱栎也顺着一道看去，惊讶得睁圆了眼睛。 “沅芷学姐？” 蜂拥而入演讲厅的学生中，身着西装百褶裙校服的宋沅芷异常显眼，在一群蓝白色运动校服的学生中倍显青春靓丽。宋沅芷特地化了淡妆，头发扎成丸子头，手里拿着一柄话筒。同苏文打招呼时，笑容灿烂，宛如一朵娇艳的花朵。 “hi，苏文！” “沅芷学姐你怎么来啦？还有，”苏文仍旧不可置信地吞了吞口水，“台上那位……不是宋昱的爸爸么？” 宋昱？宋斯年？ “对啊，我叔叔被邀请来做讲座了，我正好来当助理！”宋沅芷扬了扬手里的话筒，“先不说了，你们快点找到座位就坐吧，讲座快开始了。” 心底的疑惑终是被彻底证实，宋昱的父亲，廖云口中本市著名的历史学家宋斯年，所有不明的身份与讯息终是对上等号。 苏文恍然间想起先前同宋昱的聊天，男生不经意间说出“我爸是教历史的”，云淡风轻的语气令苏文当场便笃定，宋昱父亲是普通历史教师的结论。却不知，普通历史教师，又如何培养出宋昱这般几近于完美的男生？想也不用想，那根本不可能。 中学教历史的是历史老师，高校任课历史、研究历史的专家学者，也可被男生不以为意地称作“教历史的”。 很多时候，不得不承认社会的一个定理，社会看似一个简单的集体，却是由错综复杂的关系体构成。这是一个阶层分明的时代，每个人在各自的阶层中过着那个阶层的生活，在相似的轨道上殊途同归。你不得不承认，同一阶层的人才可以相互平视，隔着距离的，也许哪怕001%相识的几率都不曾拥有。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老祖宗告诉 我们的道理总不会有错。 早该看出来其中这一层关系，苏文懊恼地想着，距离感突然间横亘而生。 同时也暗自庆幸起来，那微小到001%的相识的概率，毕竟也是她努力挣来的。 讲座开始前，演讲厅里闹哄哄的一片，博德中学高一年级全体文科生都在演讲厅现场，所有历史老师煞有其事地在前排就坐。每个班级安排的固定座位前，班长们忙着点名记人数。 恍惚间，听到宋昱叫自己名字，苏文举起手来示意，心不在焉喊了个“到”。 苏文坐在座椅上，远远地打量宋昱忙前忙后点名的身影，男生忙碌的样子与其他人并无何种不同。 纵然有个声名远播的史学家父亲，宋昱从未在班级里同任何人讲起，更无任何炫耀家世的行为。然而，宋昱在学校里完全称得上“名人”的存在，所有的荣耀却皆是凭借个人的优秀而得。 优异的学习成绩、讨人喜欢的外表和个性、卓尔不群的才能与社交能力……任何一个普通人只要拥有其中一样，都可以笑傲于小小的高中校园。可是他并没有，不骄傲不孤僻，低调的作风堪比他史学家的父亲。 宋沅芷作为学生主持人站在讲台前，流畅地向所有在场观众介绍了宋斯年其人。 从同学们肃然起敬的面容上，苏文看到了**裸的“崇拜”二字，了解到他们其实跟自己一样，一样被困在一只名叫高考的笼子里，一样孤陋寡闻。 “大家下午好！其实接到这次讲座的邀请，我心中是十分有愧的，我没法给在座的文科生们讲什么所谓的学习历史的技巧，高中历史的学习其实并没有技巧可言，如果非要说有，我只能凭着良心告诉大家，那就是理解……” 宋斯年沉稳而富有磁性的声线从演讲厅喇叭里传来，一个非正式非官方的开场白，马上与学校惯常保有的官方作风划清界限，反常地打翻了一开始“如何学好高中历史”的古板设定，倒与学生们拉近了距离。 班里原先囔囔着讲座占用了学习时间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受到宋斯年讲话的吸引，全神贯注地听着台上宋斯年侃侃而谈，沉闷的古代历史知识，在宋斯年幽默风趣的讲解下生动活泼起来。 宋斯年的讲座并非官方套话式地分享专家所谓的学习方法，而是通过有趣的讲解，带领学生们走进古代历史知识的海洋，层层递进，引人入胜。 一场三小时的讲座听下来，竟不觉得厌烦，反而意犹未尽。 讲座结束后，宋斯年的讲台前围满了慕名前来请教的学生。 演讲厅两处大门挤满了学生，乌泱泱的人堆里，早就不见宋昱人影。 讲座结束，便迎来周末两天的双休。 “没想到今天讲座教授就是你爸爸啊！” “你爸爸好厉害！讲座很有趣，受益匪浅啦！(*n_n*)” 宿舍里，苏文莫名激动着，在qq上给宋昱发去消息。 很久之后才得到回复：“嗯，我爸！^_^” 突然间，两个人好像是不同世界里的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家长会（1） 上周五放学前，宋斯年的讲座获得了学生群里一致好评，听完讲座的文科生多是豁然开朗的模样，一个个脸上都是激动热血的神情，仿佛听完一场引人入胜的讲座，都纷纷狂热地爱上了历史。 血气上涌，少年少女们在当下热血的情境中都不免产生了些共通的错觉。过了个愉快的周末，听完讲座后激动的心情却消失无踪。 新的一周里，班里的同学继续按部就班地学习，苏文在同学们木然的脸上，已然看不见周五听完讲座时热血上涌的神情。期中考已至，没有谁有多余的闲情去关注些所谓高深莫测的历史文化知识。 认真听完讲座，不免被洗脑似的血气上涌，事后浑然不觉，这大概是“讲座后遗症”吧？倒真如宋昱所言，讲座听完就听完了，再精彩也留不下什么，靠自己理解的知识却会永久保留。 当然，从同学们一如往常的反应中，苏文也得知班上并没有多少同学知晓宋斯年正是宋昱父亲的事实。 也因此，期中考过后很快到来的家长会上，宋斯年的降临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把高一（6）班的教室炸开了锅。 周五最后一堂课是林峰的数学课，四点的自习课开始便是家长会。 距离下课的时间尚有十分钟，门外人声鼎沸，教室走廊上已聚集形形色色的家长，正透过玻璃窗向教室内张望。 外界的声响不可阻挡地涌进耳膜，饶是苏文再怎么集中注意力，视线也不由得飘向教室外。走廊上的家长们高矮胖瘦不一，那一张张朝着玻璃窗向教室内张望的面孔，无一不写着殷勤的期盼。 座位靠近门窗的同学已经在走廊上寻找到自己家长的身影，一个个伸出手向窗外的他们招呼着。满面笑容迎接父母的同学，多半是期中考发挥良好的人。考试成绩落后的同学早就已经缩成了鸵鸟，恨不得生养自己的父母在一堆穿着同样制服的学生底下找不着自己。 “干什么干什么！”林峰在讲台上用教尺敲着讲台，严肃的声线透露出一个老师的威严，“看看你们这次考试考成什么样了？吵什吵？都给我安静！还有十分钟下课！” 数学老师严厉的斥责一语惊醒梦中人，靠近走廊的同学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教室里闹哄哄的声响也马上停息。 收回视线，苏文继续盯着自己分数大起大落的数学试卷。再怎么看，外面那群乌泱泱的家长堆里，也不会有自己父母的身影。考试好坏，她的父母也不会再出现在她的家长会上。 爸爸妈妈自从苏文上了初中，便再没有出现在她的家长会上了。 一般情况下家长会上，同学们见着苏文家长的位置空空如也，自然而然地认为要么就是苏文的家长对自家孩子不大关心，要么就是苏文是个“留守儿童”。早先在同学们探寻的目光中，苏文曾怯怯地说出自己留守的事实。 父母怎会不关心她？若不是生活的重担在身，她的父母又怎舍得远离家乡、远离他们唯一的女儿，远赴外省务工？ 苏文早已经不记得小学时爸爸或妈妈来 开家长会的情景了。 下课铃一响，林峰朝涌进教室向他打招呼的学生家长点头问好，一时间，家长们涌入教室里，教室马上乱成了一锅粥。 苏文低着头只顾着收拾课本和作业，周五这天，哪怕没有家长会的来临，他们同样得离开教室迎接周末的休息时光。 身旁的柳川低头整理课本的动作同苏文如出一辙，两个女生同病相怜，家长会同样没有家长到场。如果说苏文的家长是因为在外地务工回不来，那么柳川久居老家的父母，怎么就不愿意坐三个多小时的长途大巴，来市里探望她这个女儿呢？ “就你那成绩，在班上给我排三十名，我去给你开家长会就是去找罪受的！”学校通知开家长会的前几天，柳川电话里，妈妈尖着嗓子叫囔。 “那……妈妈…你跟爸爸一个都不来？”柳川颤抖着声线问，“上学期家长会也没来！” “来干什么啊？一来一回坐车五六个小时！你家长会开到晚上，我住哪啊？是跟你挤宿舍，还是花钱住宾馆？我走了，家里店铺谁照看？你那酒鬼的爹别把店给掀了！”妈妈语速快得跟连珠炮似的，丝毫不给柳川说话的余地，“行了行了！我待会给你班主任打个电话就得了，去不了！” 柳川张了张嘴，手里的诺基亚已经传出嘟嘟的声响。 为什么要有这些莫名的期待呢？考试考得好还有底气要求爸妈来市里参加家长会，就她那起伏不定的成绩，她哪有脸要求妈妈？柳川紧握着诺基亚，咬紧了牙关，不让泪水掉落下来。 同样是父母，同样不能参加女儿的家长会，为什么苏文的父母电话里却温声软语，为在外地务工回不来参加家长会一事连连抱歉？ 这世界本就不公平。 总之，家长会与苏文和柳川这两个家长缺席的人，彻彻底底无关了。班主任给家长们开家长会，他们那些学生通通得离开，恰逢周五，本地的学生们正好提前放假回家。周末两天苏文和柳川通常不回家，收拾好东西，她们只得回宿舍。 静默地低着头，周围同学与爸爸妈妈“认亲”的热闹，皆与她们无关。 “妈妈！我在这里！” 章筱栎奶声奶气的嗓音响起，苏文抬起头时，只见章筱栎抱着从讲台边走来的母亲胳膊，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成了一朵花。 在上学期的家长会上，苏文第一次见到章筱栎的母亲，着实受到了“惊吓”。筱栎的妈妈明明已经是马上快四十岁的女人了，那副同章筱栎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面孔，却只是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比起同龄的妇女，已然年轻十足。真正“吓人”的却是，近四十岁的女人脸上露出十六岁小女孩的天真笑容。 你见过三四十岁的妇女脸上露出小女孩的灿烂笑容吗？你见过三四十岁的妇女挽着女儿的手形同姐妹吗？如果你见过，你必然理解苏文的吃惊。 最初章筱栎把苏文介绍给妈妈认识时，苏文被筱栎妈妈小女孩的笑容击中，顿时磕磕巴巴起来：“阿姨好！” 那一句“阿姨好” ，引得筱栎妈妈更天真更活泼的笑意，以至于因惊讶而呆滞的苏文恍惚间认为，她才是奔四的阿姨。 如今又一次同筱栎妈妈相见，不等筱栎同妈妈挽着手走近座位，苏文惊喜地站起身，亲切地喊道，“阿姨来啦？” “嗨，小文文～”筱栎妈妈满面灿烂的笑容，“平时多亏了你照顾我家筱栎啦！她这熊娃肯定没少给你惹祸吧！” “哪有啊麻麻！人家很乖的好不好！”章筱栎嘟着小嘴摇了摇母亲胳膊。 苏文慢了半拍，赶在章筱栎话的尾巴上，“没有啦，阿姨，筱栎不惹祸的！” 话一说出口，苏文的心莫名心虚地抖了抖，她这是在人家母亲面前公然护短么？要知道，天底下没有比母亲更了解自己孩子的人。 筱栎妈妈小巧白净的手捂着嘴偷笑，仿佛识破了苏文和章筱栎两个小姑娘拙劣的机俩。 好吧，如果说频繁迟到算是惹祸的话。章筱栎嘟了嘟小嘴撇过头。 事实证明，章筱栎深得母亲性格真传，筱栎妈妈也是个神经大条显得极不“靠谱”的人。 “筱栎，快跟妈妈说，”筱栎妈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杏眼睁圆，眼底发出亮光，行为鬼祟地瞥了瞥周围，“那小男孩在哪？妈妈要看！帅不帅？帅不帅？” “哼！就知道老妈你这么积极主动来参加家长会不怀好心！本来这次老爸来的！”章筱栎佯装生气地哼哼，脸上却露出羞涩的笑容，忸怩着用短短胖胖的手指指向隔壁组江潇的位置。 江潇正带着父亲在座位上坐定，哪知道此时闹哄哄的教室里，有两双贼亮的眼睛正盯着他呢。 筱栎妈妈闻言气鼓鼓道，“哪里嘛！我家宝贝女儿第一次有了喜欢的男孩子，值得庆贺庆贺嘛！更何况，我的小宝贝都快被别人拐跑了，当妈的还不能来看看是哪个坏蛋嘛？” “哎呀，就是他啦！”章筱栎羞涩地摇了摇身子，一只脚恨不得在地上钻个孔。 “不错嘛！”筱栎妈妈双眼铮亮，抬起手便在章筱栎肩上拍了拍，一本正经道，“有眼光，我女儿果然深得我真传！” “比你爸帅，哀家准了！放心大胆追吧！” 得了母亲的“懿旨”，章筱栎愈加欢腾起来，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苏文叠好作业本，差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筱栎妈妈大概是苏文这辈子见过的最不像妈妈、最不“靠谱”的妈妈了吧。 曾经从章筱栎口中得知，筱栎妈妈当初高中早*恋，在从前那个改革开放之风袭卷中华大地的年代，筱栎妈妈作为新时代的青年，在恋爱方面追求“与时俱进”，新时代嘛，筱栎妈妈毅然扛起“女追男”的大旗，独树一格地开辟了早*恋时代。 据说，筱栎妈妈当初追筱栎爸爸只花了一个月时间，两人吵吵闹闹，相伴着走过高中和大学时光。大学一毕业结婚，婚后第二年章筱栎出生。 章筱栎一家人的幸福，可谓是羡煞旁人。 苏文看着章筱栎母女俩轻笑，那也许是就是幸福的模样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家长会（2） 先前低落的情绪受到章筱栎和筱栎妈妈的感染，苏文在一旁抿着嘴偷笑。 斜对角的章筱栎同妈妈有说有笑，被妈妈调侃过后，章筱栎羞得连连娇嗔，同母亲说话宛如对小姐妹互诉小女生心事。母女俩情同姐妹，孩子性格的筱栎妈妈散发出亲切活泼的气场。 筱栎那边满满的温馨，而与筱栎同桌的谢莹莹一边沉默得可怕。谢莹莹的妈妈早在下课铃一响便进入教室，全程阴着脸，偶尔瞪着一双操劳的眼睛数落谢莹莹学习成绩的退步。 平日在班里素有“母老虎”之称的谢莹莹顿时泄了气，在黑着脸的母亲大人面前丝毫不敢造作。 邓家明把父亲领到自己座位上，拎起书包带子便甩在肩上，松松垮垮地晃荡着。路过谢莹莹与章筱栎一桌，邓家明挑衅似的看向谢莹莹，眼里写满了“幸灾乐祸”四个字。 谢莹莹气得牙痒痒，奈何母亲黑着脸在一旁，谢莹莹自然不敢亮出平日里那一套母老虎作风。三下两除二把作业塞进书包里，谢莹莹佯装赶回家做作业的样子，急急道：“妈，我先回家了！” 说完，拎着书包一溜烟便跑出了教室。在苏文望向教室门口的视角里，家长陆陆续续走进教室，正好透过人流的缝隙，能瞧见谢莹莹抡起书包往走出教室的邓家明背上砸的身影。 谢莹莹被释放后露出张牙舞爪的表情，随着邓家明闪躲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视野的盲区中。 “柳川，咱们走吧？”装好书，苏文站起身朝一旁的柳川说道。 “好……”柳川正应了个“好”字，后桌男生清亮的声线便适时插进来。 “苏文，你待会跟我一起去办公室数报纸。” 苏文应声回过头去，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是到了本学期第二期社报发行的时候，以往每回发报纸，都是苏文同宋昱一组。 “噢，柳川也一起么？” 宋昱抬起头笑了笑，“不用了，两个人就够了。” “好！”苏文清亮的眸子瞥了眼后桌男生带笑的面容，没注意到身旁女生僵滞的身影，“那柳川你待会先回去？” 柳川低着头，盯着桌面上的划痕，轻声回应，“嗯。” “哎，宋昱你爸爸怎么还不来？” 无意中问起，苏文恍惚间想到，上学期的家长会上，宋昱的座位上家长同样是缺席的。 教室里闹哄哄的声响，多数家长已经就位，大多数同学留在座位旁与父母聊天，少部分同学早已经背着书包提前回家了。 男生笑容停顿两秒，“太忙了，来不了呢。” 就在宋昱话音刚落的瞬间，教室前方爆发出吵闹的声响。 “哇，宋教授您怎么来啦？” “宋教授您是来参加家长会的？” “您小孩在我们班上读书？” 宋教授？莫不是…… 教室门口被同学们围着的气质儒雅的男子，不正是宋斯年？ 距离上周五历史讲座刚好过去一周，宋斯年的到来马上吸引去教室里同学们目光的焦点。 宋斯年步履沉稳地向教室后方走来，在同学们好奇而又震惊的注视下，宋昱睁大了眼睛，“爸，你怎么来了？” 一句“爸，你怎么来了”，掀起了同学间哇哇的惊叫。 抓住了最关键的信息，有不少同学听闻惊呼了起来，“原来宋教授就是宋昱的爸爸啊？” “我居然早没想到，以前从没有听说宋昱有个历史学家的爸爸啊！” “这真是太低调了吧？” “果然是书香门第，我要有这样的爸爸，我也能考年级第一！” 对任何人而言，有个声名显赫的父亲本该是莫大的荣誉，然而，就在班里同学震惊而艳羡的目光集体轰炸下，宋昱俊秀的面容上浮现尴尬和不悦的神色，平日里穿梭于各种大场合也面不改色的他，耳根子竟迅速地红了起来。 “怎么了，爸爸来参加儿子家长会不是天经地义？”宋斯年站在宋昱身旁，眉眼露出平和的笑意，一手抚上儿子肩膀。身旁无数探寻的目光，也仿佛与这个云淡风轻的男子无关。 宋昱摇了摇头，站起身把座位让出来，“爸，你坐！” 男生脸上的情绪像刀雕刻出来似的，喜怒哀乐一眼明晰，连苏文都看得出，宋昱并不为父亲的到来感到欣喜。 “苏文，咱们走吧。”宋昱拎起包，悠悠地朝苏文扔来一句。 “噢噢。”终于回过神来，苏文发觉这么旁观不是个事，朝宋斯年向自己瞥来的目光恭敬地点点头，“叔叔好！” “爸，我先走了！文学社还有事。”留下一句话，宋昱抵着周围同学探寻的目光走出教室。 “柳川，我先走啦。” “小秋，你待会回家么？”走到隔壁组许乐秋座位旁，苏文朝许乐秋说道，“文学社还有点事，我就先走咯。” 许乐秋点点头，“嗯，我等等我爸，他说他马上就来了。” 家长会即将开始，班主任廖云已经在讲台上等待，先前乱成一锅粥的学生陆陆续续离开教室。 “走吧。”顺着同学们离开教室的人流，苏文踮起脚尖拍了拍走廊上站着的宋昱，心底莫名喜悦着。 走廊上徘徊着不少学生，被阻隔在教室外，却不死心地往教室玻璃内张望，期冀获得家长会上班主任讲话的任何一点内容。 “宋昱，你怎么不太开心的样子？好像不喜欢你爸爸来开家长会？” 文学社活动室里，苏文和宋昱按照事先登记的全校各班级人数表，对着一沓累得高高的报纸清点数目。 听闻女生的问话，宋昱愣了愣，老老实实说道，“我压根没通知他开家长会。” “哈？”苏文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望向会议长桌另一头的男生，惊讶的语气溢于言表，“为什么啊？” 男生接下来的话更令女生大跌眼镜，“就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苏文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对面男生脸上露出羞赫的神情，眨巴着眼睛表示不解，“你觉得不好意思？你考文科第一，年级前三，这样的成绩还不好意思叫家长？” 一般说来，害怕家 长来参加家长会，千方百计隐瞒家长会消息的，通常是急着回家穿好棉裤准备挨打的差生吧？ “不是，”宋昱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不想被人知道我有个名声显赫的爸。如果他没来我们学校做讲座，来参加家长会倒是没什么。” 苏文继续大跌眼镜，听闻男生紧接着的话语：“可是他偏偏答应来学校做了讲座。” “额，一般人不都觉得有个出名的爸爸很骄傲么？”女生仍旧不解，“有个这样的爸爸，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正确说来，有个名声显赫的父亲，不应该是长脸么？学生时代，谁没有个小小的虚荣心？优异的成绩、优渥的家庭背景、出众的长相或如鱼得水的社交能力、甚至受异性喜欢的欢迎度……拥有其中任何一项，都足够青春期的孩子们虚荣心的满足。 看来，她正是如此的一般人，若换做苏文有个声名赫赫的父亲，或许走在学校的路上腰板也能挺直了，接收到他人尊敬的目光时，脸上也会露出得意的笑容。 苏文一度认为自己与博德中学这个省重点校园格格不入，当初被分在第二大尖子班，整个学期位列班级倒数行列，来自小县城的自卑感常常压得苏文喘不过气来。走在这个陌生城市的校园里，日子一天天过去，彻底融入环境的归属感却始终未曾停留在女生心上。 直到参与了校方举办的元旦晚会节目，同宋昱一行人站上万众瞩目的舞台上，联合团队表演《红楼梦》短幕剧。事后走在校园里，偶尔被陌生的同学认出，听着她们在自己背后的议论，苏文头一次觉得自己融入了这高等却陌生的校园。 得出的结论却是，她这样的人，的确需要一些虚荣心的满足，的确需要他人的认可，以此来证明自己人群中卑微到存在感。 苏文看向男生精致的眉眼，心往下沉了沉。外界的认可么，她需要。然而优秀如他，他却不需要。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问题上纠结疑惑？他们原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只是她灰沉沉的十几年的人生中，头一次被幸运砸中，偶然间搭上了改变彼此原本运行轨迹的顺风车。 “可是，”男生顿了顿，“我不想活在爸爸赋予的光环之下。” 遥远的记忆回到八岁那年，刚上小学二年级的宋昱切切实实是个班里学习成绩垫底的差生。整天上课不听讲，还总爱与老师们作对，上课时频频搅得教室一团乱。 小小的宋昱也不知有股子什么叛逆的劲儿，妈妈要求自己练琴，宋昱偏偏要和妈妈作对，弹起钢琴往往一阵乱弹，除了从小学会的一些诸如《小星星》的曲子早已烂熟于心，对于妈妈教过千百遍的《卡农》，小宋昱莫名抵制着。 直到长大以后，宋昱才理解自己小学时所有叛逆的行为插科打诨，上课捣乱，在家违背母亲意愿抵制练琴，不过是为了吸引父母的注意而已。 那时候，小小的宋昱眼看着父母愈渐疏离即将破碎的关系，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让父母重归于好。 破罐子破摔，这是宋昱对小时候叛逆至极岁月的称谓。 第一百三十七章：篮球联赛 小学一二年级的叛逆，带来的结果却是小宋昱在班里垫底的学习成绩。为此，爸爸妈妈没少轮番被班主任叫来学校训话。 小学语文老师曾单独找宋昱谈话：“宋昱啊，你知道你爸爸宋斯年是做什么的吗？” 小宋昱点点头，“老师。” “那你知道你爸爸前不久才获得全国‘史学杯’一等奖吗？” 小宋昱一脸懵懂地摇了摇头，慈祥的语文老师继续说道：“老师啊，不止教你们小学语文，还在学校初中部教历史。老师正好参加了上次史学研究成果全国大赛，不过老师还没有研究成果，是作为学校代表参加学习的。你肯定不知道，你爸爸可厉害了！全国那么多参赛的专家学者，也就你爸获得了一等奖，你爸还那么年轻！” 小宋昱愈发懵懂，只听见语文老师虔诚得仿佛诉说着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事情：“你爸爸是个很优秀的年轻历史学家，你也不希望给爸爸丢脸是吧？你看你爸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为了你频频被班主任叫来训话，你忍心爸爸丢脸么？所以呀，你应该以爸爸为榜样，认真学习，将来成为爸爸妈妈的骄傲是不是？” 语文老师讲起宋昱父亲时严肃而崇拜的神情，宋昱至今记忆犹新。也正是语文老师一番循循善诱的说教，令小小的宋昱当场羞愧得红了脸。 至此，不能给爸爸丢脸的这一信念深深刻在了宋昱心上，鞭策着他一步步走向优秀者的道路，哪怕一刻也不能停歇。 被父亲的光芒照耀着，是什么感觉呢？ 宋昱从不觉得骄傲，小时候的叛逆期延长并且加剧，越长大，便越想逃离父亲赋予的光环。 接下来，整个四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篮球场上泡桐花全然凋谢，只剩下整颗树上郁郁葱葱的绿叶。风一吹来，再没有泡桐花馥郁的芳香。 二三月潮湿的回南天天气，也不知在四月的哪一天突然间便消失无踪，彻底没了影。教室门窗敞开通风的时间越来越长，却不再只是为了加速窗户玻璃上朦胧水汽的退散。相反，教室门窗玻璃一天比一天明净，清晰得无论从哪个角度，总能透过玻璃望见外面的视界。 期中考给了班里绝大多数同学打击，文科班虽不用再学习物理化学，数学这一门学科始终是硬伤。从前文理未分科以前，校园里普遍流传着“数学不好学文科”、文科数学相较理科数学容易太多之类云云。虽然事实摆在那里，任何一个打算学文的人都不会对外承认自己数学不好，学文科嘛，当然是兴趣所向。 数学老师林峰对高一（6）班期中考的数学成绩可谓是痛心疾首，哪怕期中考已经过去一周，仍然时不时在课上唠叨：“你们说说，这次期中考真的有那么难？至于一大片不及格的？文科数学已经很简单了，你看看你们，一个重点班有几个人考了140以上的？” 林峰口中的“很简单”，引得一大片同学羞愧地低下了头。 简单你大爷！文科数学有这么个简单法？140那么容易考岂不是能上天了？不少 同学在心底暗骂。 苏文也是期中考试“壮烈牺牲”的同学里其中之一，虽说文科分班成绩与第一次月考成绩名列前茅，期中考这一次综合的考试马上把她打回了原形。学习成绩忽上忽下，不过是基础不牢固的问题。 刚从立体几何的抽象概念中走出来，马上平面解析几何又浩浩荡荡地袭卷而来。气温愈渐升高，换上薄薄的春衫，讲台上老师们一如既往的慷慨激昂不觉聒噪。 五月初，博德中学高一年级篮球联赛轰轰烈烈地开始了。江潇作为高一（6）班体育委员，五月份的生活变得分外忙碌。 体育老师从平时篮球课上表现良好的男生中挑出来5个主力，以及7名替补人员。 “文科班到底是文科班，男孩子都像女孩子一样文文弱弱，打个篮球还打不好？” 大咧咧的体育老师摇着头挑选出篮球队成员，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的哀怨。 被选作篮球队员的男生们面面相觑，平日里打篮球玩倒马马虎虎，他们这水平却终是入不了体育老师的法眼。不过，再不入眼也没办法了，高一（6）班为数不多的18位男生，2/3充当了篮球队的一员。是骡子是马，总归得拉出来溜溜。 江潇作为高一（6）班的体育委员，同时兼任班级篮球队长，负责所有队员平时的训练。篮球队5名主力基础相对扎实，上场比赛倒是没有问题，另外7名球员多数纯属半路出家，训练时却也加大了难度。 高一年级篮球联赛第一轮以班级与班级的比拼形式对决，文科班对战文科班，理科班对战理科班，最后文科班里胜出的一方，与理科班胜出的一方参与最后的总决赛。乍一看，倒真像是文科与理科的对决。 对于这次篮球赛的考量，高一（6）班的男生表现出极高的兴致，这其中离不开副班长汤茜茜义正言辞的动员：“同学们，咱们期中考输给了7班，这一次篮球联赛，咱们要齐心协力，把咱班的荣誉赢回来！” 班里同学纷纷握拳宣誓，“赢回来！” “女孩子们，到了咱们为班级贡献力量的时候了！”汤茜茜亲切中透露着信服力的话语，煽动了全班同学的情绪，“咱班的壮丁都去为荣誉而战了，我们娘子军也不能松懈！我们决定成立一支拉拉队，自愿报名！想参与进来的都来我这里报个到！” 成立一支拉拉队，在女生居多的文科班里自然并非难事。就冲着篮球队主力里宋昱与江潇的存在，拉拉队员很快满额。 很自然地，章筱栎拉着苏文加入了拉拉队。 于是苏文多了个正大光明观看篮球队比赛、并为男生们加油的理由，绕了一个大圈，连苏文自己都不明白掩饰心底最真实想法的缘由。 或许只是为了其中的某一个人。 萧诗婕对这次篮球联赛的活动也表现出异常的热情，或许在场只有苏文理解，漂亮得宛如人间仙子的萧诗婕脸上洋溢的笑容，也许和苏文一样，都来自于宋昱。 自从上一次与萧诗婕正 面接触，苏文已经很久没有同萧诗婕产生任何交流。 那一句“没有为什么，就觉得他可能需要你”，成了苏文与萧诗婕之间无形的隔阂。 敏感如苏文，小女生之间那点不言而喻的心事，或许因为喜欢上同一个人，某个瞬间便产生了思想的碰撞，火花四射。 为什么宋昱与失去联系七年之久的母亲重逢，失魂落魄逃离人群时，接受班主任嘱托的萧诗婕，特意带上苏文去找宋昱，一声不响便拜托汤茜茜帮苏文的假也一起请了？ 苏文不敢正视心底蹦出的想法，问起为什么时，萧诗婕眼神晦暗不明，看透了苏文似的反问你不想去是吗？那就马上回去上课啊。 那副对战局一清二楚的神情，带着某些隐忍的怒意，苏文莫名嗅闻到对方争对的意味，即便苏文画蛇添足地解释，也掩盖不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 女生的直觉向来很准。 萧诗婕是何时发现苏文心底的小心思的？苏文不知道，一如同她同样不知晓萧诗婕心意的改变。 也许突然某一天，一个眼神无意碰撞的早晨，或是一个默契地相视一笑的午后，耀眼的女生恍然间正视了身旁同样耀眼的男生，才发觉此前几年间对另一位少年虚幻而执着的追逐，不过是自己蒙上了眼，从未真正看清自己真心。 苏文苦涩地笑了笑，视线从少女明媚的侧脸上移开。明明不算熟悉的朋友，她有什么理由去揣度别人的心事？ 篮球联赛正式开始的这天，篮球场上人声鼎沸，围观的人群络绎不绝。 初赛上高一（6）班一举进阶，男生们不由得士气大涨，而女生们组成的拉拉队呼喊声不断。 苏文看着场上男生们互相击掌打气，一颗心不由得振奋起来，班级荣誉感油然而生。自从愈发融入了集体，苏文从没有发现自己的班级荣誉感如此之强。 为了给班上男生们加油，6班女生拉拉队每个人准备了秘密的小武器空矿泉水瓶里装半数石子，篮球场上6班女生拉拉队齐齐甩动装着石子的矿泉水瓶，发出的声响一波又一波地盖过了对战班级拉拉队的加油声，引得对面女生们个个哑然失色。 这么个看似无厘头的办法却是章筱栎提出的，矿泉水瓶装石子，摇动发出的声响，哪怕对面班级拉拉队不惜损耗班费买来啦啦棒，充气棒敲打出的声响远不及无数石子相互作用下的效力。 “oh yeah！完胜！”江潇他们赢了一回合比赛，章筱栎比任何人都兴奋，两只小手分别握着矿泉水瓶，摇得瓶内小石子咚咚作响。 从比赛的成果可见，江潇在篮球联赛开始的前些日子，对球员们下了苦功夫训练。 场上的每一个球员都认真地对待着这一场“荣誉之战”，大太阳底下汗水一滴滴滑落，掉落的瞬间便没了影。 苏文和班上女生站在两个篮球场之间的石子道上，前后皆分布着对战的班级，两面夹击，篮球咚咚落地的声响不由得让苏文紧张起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你好，夏天 这阵仗，除了周围拉拉队震耳欲聋的加油声，篮球咚咚落地的声响夹杂其间，此起彼伏。恐怕此时一个篮球飞来，也无人能躲避。 高一（6）班男生不负众望，到了最后冲刺的赛场，文科班对决的班级里只剩下6班与隔壁高一（7）班。7班作为6班最强劲的竞争对手，看来不光在学习成绩上同6班杠上了，就连篮球赛也要一决高下。文科班篮球赛对决最后产生的赢手，才最有资格代表文科全体学生与理科班赢手决一胜负。 这一次篮球联赛最终场，**裸地挑起了文理科之战。听说上一届高一年级篮球联赛以另一种形式开始，到了这届便换了新花样，明显，学生会体育部欲以“文理科之战”为噱头，激起同学们联赛的热情。 苏文挤在班里拉拉队中间，身前皆是高度不一的同班女生，女孩子们扬着手里装着石子的矿泉水瓶，石子碰撞发出的声响随着女生们激动地跳起来的身影在眼前摇晃。 苏文踮着脚观望篮球场上高一（6）班球队与高一（7）班最后的对决，透过前面一个个黑黑的人头，苏文总算在人头的缝隙里看到传球的宋昱。 橙红的夕阳下，宋昱的脸庞泛着点点霞光。连续半个多月的加紧训练，男生原本白皙的面容似乎黑了一些。 章筱栎已然没了人影，比赛开始前便一溜烟挤在了拉拉队最前面。 球赛以三局两胜对决，第二场时高一（6）班和高一（7）班1：1打成平手，最后一局比赛正是决定胜负的时刻，在场的所有拉拉队员都捏了一把汗。 一颗心悬起来，苏文跟着同班的女生一起甩动矿泉水瓶，无数石子敲击在一起，在赛场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加油！6班最棒！” “7班，必胜！7班，必胜！”对面拉拉队丝毫不服输，整齐划一地喊出必胜的口号。啦啦棒比不过6班的小石头，还有嗓门可以比。 赛场上四处蔓延着紧张的氛围，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充斥着整个耳膜，苏文踮着脚尖紧盯着赛场状况，奈何前面女生们一个比一个激动，纷纷挡住了苏文的视线。 “啊！” 女生堆里传来混乱的惊呼声，苏文尚未回过神来，便被前面猝不及防后退的女生们撞倒，一屁股跌坐在一块块鹅软石上。 “啊！流血了！”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先前后退的女生们又惊呼着上前。 摔了个屁股墩，苏文吃疼地撑地站起来。 拨开围观的人群，篮球向蓝色塑胶场上滚去，苏文惊呼起来。 “筱栎！” 五月晃晃悠悠地过去，六月份很快就到了。天气愈渐炎热，太阳一天天早早升起，不知不觉穿上了运动校服短袖t恤，夏天的脚步已然响起。 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苏文还是文西县中学初三毕业班的一名学生，中考逼近，所有人的情绪都如外界滚烫的热浪一般浮躁，隐隐绰绰显露出不安。班级里大多数同学硬着头皮抵抗着热意做模拟题试卷，不过教室末排不乏放弃为中考努力的同学，插科打诨混过一个个热得人狂躁的日子。 文西县中学教室里并没有空调，夏天再炎热，天花板上永远只有四个大风扇呼啦啦地转动，教室外热浪一阵阵袭来，风扇快速转动着，只搅得热风在教室里一阵阵回旋。 有时候中午趴在桌子上午 睡，醒来背上一片汗意。一天里气温最高的时候，做着做着试卷，汗水就滴在试卷上，手指随意一抹，试卷上划出一道浅浅的水迹，没过几分钟干掉，试卷上徒留一片小小不平的褶皱。 这样的天气，就连一向能够隐忍的苏文也变得浮躁，用垫板扇着风，苏文抬起头望向黑板上明晃晃写着的中考倒计时，咬咬牙继续投入试卷的海洋。 何以消暑？唯有做题！ 中考前天气有多热，苏文咬牙坚持的决心就有多强。决心虽强，苏文却仍旧忍受不了手心里黏糊糊的汗意。每当下课后，苏文总要去趟卫生间洗手。 中考前的一学期，苏文已经被上学期末转校而来的季鹤鸣拉下年级第一的神坛，稳居年级第二的宝座。以学习成绩分布的座位，便换成了第二大组第二排第二个。三人一排的座位，苏文被卡在中间。 说不清楚为什么，作为年级与全班第二名，被第一名与第三名夹击着同桌的一个学期里，每次苏文碰上两个同桌坐着不动做题时，苏文宁愿频频打断季鹤鸣做题的步伐，让他起身给自己让座，也不愿麻烦同桌的另一名女生。 去年的六月二十日是g省全省中考的日子，太阳炙烤着大地，平地上的树叶子被烤蔫了，路旁的荒草几乎要燃烧起来，空气中弥漫的热浪似乎要把人烤焦才甘心。 炎热的夏天，太阳高照，但是没有一丝丝风，就算风吹来，也只是袭来一层热浪。 苏文记得，初三的地理老师曾讲到过，六月二十二日是近日点，北半球夏季白天最长。地球渐渐向太阳靠近，朝着最顶点的那个日子移动，于是天气也愈渐炎热起来。 中考就是在那样一个地球最靠近太阳的日子里进行，闷热的夏天，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们第一次面对人生的关卡，胸中的狂躁随着天气拼命压制下去。 又是一个六月，一年又这么快地过去了。 夏天，你好。 距离五月份的篮球联赛结束已经半月有余。早在一个星期以前，章筱栎鼻子上的绷带已经解除。 半个多月前篮球联赛上，章筱栎被飞来的篮球砸了鼻子，连着一个星期鼻子上贴着白色的绷带，这傻丫头硬是傻愣愣地高兴了许久。 高一（6）班最后仍是输给了高一（7）班，高一（7）班作为高一年级文科生全体代表进军决赛，与最终理科班里脱颖而出的高一（1）班进行最后的对决。 最后的最后，高一（1）班赢了。 文科与理科的篮球赛对决，理科赢了。 据说，终场的总决赛精彩至极，7班那几个高大个对决1班，仍是没斗过1班以丁惜年和赵桀为主力的球队。原本三局两胜的情况下7班与1班打成了平手，增加了一局，1班才惊险万分地赢得了比赛。 当然，章筱栎并没有亲眼目睹文理科对战的盛况，一切只是从他人口中听闻得知。 当6班与7班对决之时，篮球飞速向她们所在的拉拉队飞来，电光火石间，章筱栎仿佛听到了命运之神的召唤。眨了眨眼睛，章筱栎死死地定住脚步，闭上眼接受了这颗命运之球来之不易的馈赠。 被球砸中鼻子的那一刻，章筱栎疼得差点要哭出来，但或许是她娇小的身板过于强壮，章筱栎定定地站着，眼看着篮球反弹掉落在地，鼻梁上传来痛意，一股温热的液体哗地从鼻孔 中流出。 周围的女生发出慌乱的惊叫，章筱栎很淡定地忍着痛意，心满意足地看到江潇正火速冲来。 那一刻的自己，一定是鼻子挂着两条血柱，滑稽得好笑吧。瞥见江潇的身影越来越近，那张小麦色皮肤的俊脸上闪现着焦急，章筱栎心底乐呵呵，一翻白眼腿一软仰头便晕了过去。 管它姿势丑不丑呢，先晕再说。 额不对，姿势不对，撞到头了！！ 周围的惊叫声愈演愈烈，空气上方传来苏文的喊叫：“筱栎！筱栎！” 苏文蹲下身摇了摇章筱栎，章筱栎极力隐忍着，恨不得此刻有一个无声传话筒，通过脑电波向苏文传去回应：苏文你别摇啦！老娘快装不下去啦！！ “得赶紧送医务室去！”耳旁终于响起熟悉的男声，江潇一手托起章筱栎的脖子，一边喘着气说道：“我送她去。” 男生温热的手掌触碰到女生脖颈时，章筱栎紧闭着眼睛，却仍是控制不住微微战栗了一下。 应该没发现吧？没发现吧？哈哈哈哈哈…… 章筱栎忍着笑意，当自己身子悬空而起时，心底的喜悦爆炸了似的，一瞬间便冲散了鼻梁上的痛意。 啊啊啊！公主抱啊公主抱！幸好今天穿的是运动裤啊运动裤！被球砸也值了值了！！ 章筱栎顺势埋在江潇胸膛前，闻着男生球服上带着汗水的味道，闭着眼窃笑不已，自以为自己拙劣的演技天衣无缝。 从篮球场去学校医务室的路上，章筱栎听着男生胸膛里极速跳动的心跳声和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夕阳的余温洒在身上，有清脆的鸟鸣弹奏着欢乐的曲目。 章筱栎16岁的人生中再没有一刻，比被江潇抱着穿越学校时快乐。 闭着眼，嘴角的笑意忘了压下，章筱栎以为美梦永远不会醒。 被江潇温柔地放下时，男生喘着的热气喷在女生脸上，女生心跳忽然打鼓似的，耳朵瞬间腾起热意。 章筱栎躺在病床上，正纠结着该以何种方式自然地“醒过来”，医生粗暴地掰开章筱栎的眼皮，用医用电筒射了射章筱栎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章筱栎强忍着想动的**，差点要跳起来。 “她没事。”医生淡淡地丢下一句话，便收起笔灯转身去取护理用具了。 “哈哈哈……章筱栎你别装了……我早就看出来了……”医生走后，江潇顿时爆笑起来。 什么？章筱栎瞪大眼睛，一个鲤鱼打挺从病床上起身，坐在床边椅子上的江潇笑得前仰后合。 章筱栎红扑扑的小脸霎时更红了，两只脚互相搓着打圈圈。 江潇笑起来时，双颊上各有一个小酒窝，小麦色的脸庞煞是好看。 就在章筱栎忸怩作态时，江潇变魔术似的不知从哪里拿过来一面镜子，章筱栎马上从男生递来的镜子中看见自己的蠢样。 鼻梁上破了皮，上面一块青肿，鼻子周边的细嫩的皮肤上还沾着篮球的印记。最可笑的是，鼻血已经不流了，两串鼻血柱正凝固了挂在鼻孔上。 额，彻底没形象了。 “哈哈哈哈哈哈……”医务室里四处回荡着江潇爽朗的笑声。 章筱栎也跟着笑，自从上次愚人节向江潇表白，两个人在教室一碰面就尴尬。他们，好久没这般亲近、好久没这般痛快地一起笑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沙漠里的清泉 时令进入夏季，南方地区的气温持续上升着。 早在五月下旬，博德中学早早换上了夏季作息时间表。晨读的时间提前到早晨六点四十，午休时间延长半小时，下午放学时间也因此晚了半小时，原本晚上九点下晚自修，到了夏季便延长至九点半。 实际上，学生们除却需要早起几十分钟，夏季作息与春季并无太大不同。 不同的却是这天一天比一天炎热了。 教室里的空调不知从何时起开了起来。每当烈日临空，外界的热浪透过门窗涌进来，冷空气悄无声息氤氲开，夹着滚滚热浪，两股作用力此消彼长。不消多长时间，冷空气逐渐吞噬热量因子，教室里的清凉与教室外的炎热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一扇窗一道门，便将夏天的烈日炎炎隔绝在外。 每次苏文去洗手间归来，顶着教室外热得人头晕的热浪推开教室门，教室里冷空气的清凉扑面而来，心下被高温炙烤熊熊燃烧的燥热一瞬间得到治愈，整个人从清凉的冷气中清醒过来，宛如困在沙漠里马上要热死渴死的人，终于找到绝处逢生的出口。 那一瞬间，苏文在冷空气的抚慰中想起从前语文试卷上屡试不爽的仿写句子爱心是沙漠中的一泓清泉，使濒临绝境的人重新看到生活的希望。从前苏文只懂得按照语文老师教授的“经验”，仿写一个个大同小异，连自己都不明白其中含义，只知道那样写句式方才正确的句子。 现如今，从外界的热浪走进清凉的冷空气里，苏文在那一瞬间才明白，“沙漠里的清泉”原来是多么甘冽！ 教室里空调的清凉使人惬意，也使人头脑清醒。苏文自从上了博德中学，享受到无数过去在县中学从未体验的待遇，这待遇有多舒适，就代表背后需要付出的价值有多昂贵。 苏文可以坐在教室里享受着当下舒适的校园生活，却无法心安理得地欺骗自己一切来之容易。正因不易，埋首沉迷于试题才不至于太过难以忍受。 夏天，教室里换上了白色的纱质窗帘，中午阳光正烈时，阳光透过纱窗打在靠窗而坐的每个同学身上，每个人的脸都像摄像机里被打上光影的慢镜头，一个个青春年少的脸庞聚精会神听着台上老师讲课，阳光打在他们统一的白色t恤衫上，倒唯美得好像电影里的场景。 沐浴着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苏文有时候忍不住发呆走神。 六月初的周日，苏文他们那组已经换到了靠窗的位置。柳川近视眼度数加大，坐在靠近窗台的位置，每每看不清楚黑板，于是苏文同柳川对换了位置，坐在了明晃晃的窗户旁。 白色的纱质窗帘安静地伏于窗前，门窗大开时，偶尔外面风吹来，窗帘被风吹起，轻轻拂过苏文的脸颊，落下的时候温柔地将坐在窗边的苏文笼罩在其中。苏文往往不急于把窗帘打下，被单独圈在窗帘中时，苏文仿佛与全班同学隔绝开来，短暂地享受着没有学习纷扰，只有明媚阳光的小时光。 片刻的惬意过后，打掉窗帘的“纠缠”，女生继续投入枯燥的学习之中。 逃不开的，学习是学生无法逃离的命运。 午休的时间，也就成了苏文逃离学习的最佳空档。早早吃过午饭，苏文往往来 到教室，捧起一本心爱的书籍，就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文学里的世界是一个个既截然不同又有着相似性的世界，每每踏入其中，苏文被文学世界里丰富多彩的故事吸引，往往如痴如醉，爱不释手。 阅读文学名著的时刻，是苏文一天紧张的学习生活中唯一觉得为自己活着的时候。 苏文对文学的热爱，在高一这年达到了自己十七年生命中的高峰。 六月份，高一下学期走进尾声，眼看着日子一天天飞速而过，年后开学初的记忆却仍旧历历在目，明明冬季好像就在昨日，怎么时间一下就蹦到了炎炎夏日？ 时间快得总令人恍恍惚惚，不过一路回首，记忆里无数零碎的片段总提醒着岁月的流逝。 走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苏文一手举着文学社报纸挡太阳，眯着眼睛凝视被阳光打上一个个光圈的灌木丛，一手徒劳地拨撩着热浪往脸上扇风。 高一即将结束，高二很快就会到来。临近学期末，风芸文学社开始了新一届社员变动，各部门担任副部长的高一社员成为新一届部长的不二人选。 从宋沅芷那儿领了申请表，苏文一颗心砰砰直跳，虽说成为编辑部部长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只需要走一遍申请流程，苏文仍旧为文学社的事务雀跃不已。 文学社里除却身兼要职的几位成员，普通社员多半在流动中变化无常，一张新面孔尚未熟悉起来，马上又换了另一张陌生的面孔。久而久之，加入文学社近一年时光，苏文倒成了雷打不动的“老社员”。 作为上学期第一批加入文学社的社员，苏文也见证着文学社的辉煌与萧条。文学社经历过上学期人丁的萧条，这学期迎来了“百花齐放”一般的春天。新社员络绎不绝，女生居多的新社员绝大多数冲着宋昱而来，一时头脑发热申请入社的结果却是不多久厌倦，三分钟热度过后回归正途。 这学期头两月文学社社员人数虽暴增，却不乏泛泛之辈，真正因热爱文学而进入文学社的总归是少数。一如上学期盲目跟风的邓家明早在学期末退了社，这学期中途退社的社员亦是层出不穷。 一年来，新社员来来往往，真正留下的却也成为文学社得力的骨干，苏文便是其中之一。 “呐，柳川，”回到教室，苏文一边呼着热气，一边递给柳川一张a4纸，“帮你拿了一份申请表！” 柳川停下手中的笔，一脸惊喜的笑意，“苏文，你说我能通过申请么？” “应该可以的，申请职位的人不多。”苏文兴奋起来，斗志满满：“再说，这半年来你在文学社勤勤恳恳，你的工作能力沅芷学姐也看得见！我觉得你希望很大！” 柳川俏皮地笑了笑，“成功了的话，以后就跟着你咯，部长大人！” 柳川六月份已经拿到了食堂兼职的两个月工资，人生中第一次靠自己独立赚钱，不到两千元的报酬却让柳川欣悦不已。人逢喜事精神爽，柳川近日心情格外明朗。 “嘿嘿，咱们一起努力！”苏文看着柳川满满写着喜悦的笑容，欣慰地点了点头，都说人生难得一知己，此时苏文坚定地认为柳川正是自己的知己。 临近期末考，文科班里 收敛了往日的闹腾，一个个投入到紧张的复习当中。 自从上一次月考，苏文的成绩稳定在班里第5～10名之间，虽是在那区间里来回往复，苏文却从未掉落班级前十。最好的成绩是班里第五名，紧随萧诗婕、汤茜茜和章筱栎之后，苏文自认为很难再超越前面的人了，努力缩小与前者分数差距的同时，苏文被后方脚步紧逼，比起想着超越前面的人，苏文的首要任务是不被后面的人超越。要知道，不论是前面的人还是后面的人，他们无一不在努力奔跑。 夏天的到来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热气汹涌而来，没有一人幸免于炎炎的烈日，而这年梅雨时节的第一场大雨来得及时，适时给了这片被烈日炙烤的土地雨水的润泽。 一个响雷紧随着烈日的天光到来，持续上升的高温炙烤过后，天空仿佛突然豁开了一个大口子，硕大的雨珠哗啦啦从天而降，拍打得干燥的尘土四处飞扬起来，不多久泥土被打湿，空气里氤氲出大量泥土混合雨水的清香。 原先被烈日炙烤晒蔫的草木得到雨水的浇灌，在雨幕的冲刷下很快焕发出生机。被雨洗刷过的树木，叶子的绿和树干的颜色愈发醒目，隔着教室玻璃窗也看得见它们舒展的身姿。 一场大雨从上午哗啦啦下个不停，吃过中饭一如既往来到教室，鞋子和裤脚都很不幸地被雨水打湿，原本燥热的空气被倾盆的大雨一扫而光，空气中却是弥散着雨水的清凉。 透过玻璃窗，苏文撑着脑袋看窗外被雨水灌满的视界。外面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高大的香樟在风雨中飘摇，硕大的雨珠极速降落形成一片片白色的雨幕。 在苏文的角度上，恰好看得见篮球场与教学楼之间的路，远远望去，那条路上间歇可见撑伞冒着大雨往学生公寓赶的学生。哗啦啦的雨声混合着穿着校服t恤衫的身影咿咿呀呀的喊叫，作为局外人的苏文倒乐于欣赏这模糊的雨幕下人声雨声混作一团的交响乐。 这场大雨，雨势之大堪比一年前苏文第一次来到博德中学那天的暴雨，大颗大颗的雨珠仿佛是直接是天上倾泻下来的，声势浩大不可阻挡，同母亲来学校报道，才进校门却几近于淋了个落汤鸡。 那一天，闷热的夏季在盛夏的末尾落入尾声，却是以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雨作为收尾。一望无际的灰色天空下爆破出瀑布般的雨滴，也是在那一天，水雾弥散的雨幕中苏文相逢了那个眉目如画的少年。 黑色的伞遮住了对面男生的脸，苏文在雨伞的遮挡下也只看见男生被倾泻的雨滴打湿的蓝白格子衬衫。察觉到雨中寻求帮助的急促呼唤，蓝白格子衬衫的清瘦少年微微侧头，同样被雨幕弥漫的，还有那一双清澈见底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视线里的一切在瓢泼的大雨中变得朦胧，仿佛一场老电影缓慢地拉开长长的帷幕，电影中的男女主角相隔着迷蒙的水雾，彼此遥望站成了定格的水平线。 窗外大雨依旧下个不停，苏文望着校园里被雨水浇灌的画面，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个相似的场景。 （作者暴风哭泣中xx： 解释再多都是掩饰，好吧~_~不解释了，小白好好反思自己去了！呜呜xx） 第一百四十章：怪事不止一两件 周五放假赶上暴雨天气，放学时雨好不容易停歇，学校低矮的路段洪涝似的涨起了水。放学回家的学生只得淌着水花离校，脚一踩进小河似的水流中，鞋子马上被雨水浸湿，抬起脚时少年少女们的运动鞋分明装满了雨水，变得沉甸甸起来。急着回家的学生们无不怨声载道，一双双鞋很自然地“壮烈牺牲”了。 苏文她们倒是不着急回家，守在教学楼下，眼看着雨渐渐停歇，低洼的空地上却涨起了水，混合着黄色的泥土，污浊的泥水哗哗滚向地势低矮的路段，水管里继续下着“暴雨”，轰隆隆响个不停。 照着泥水流动的趋势，水涨容易退水难，沾水湿鞋谁都无法避免。 教学楼下拥挤地等待着无数学生，蓝白色校服的高一学生愈渐稀少，混迹在楼梯口等待的多是黄白色校服的高二生。 博德中学高一学生运动校服以蓝白为主色，高二以黄白为主色，而高三则以红白为主色。人群拥堵，熙熙攘攘的人堆里每个人无不是清一色的青涩面孔，只要看一眼校服颜色，各个年级的学生一目了然。 也因此，苏文站在楼下台阶上等待时，远远望去，可以看见一片蓝白色的海洋。高一生三三两两散播在校园里，无知无畏地冲向水洼不惜湿了裤腿。每周五放学，校园里总要热闹一番，更何况糟糕的天气下“洪水”的侵袭了。 等待无果，路面的积水依旧汹涌，堆积在教学楼台阶上的学生们纷纷扬扬各自离去。 章筱栎大剌剌地脱了鞋子，背上的书包晃荡着哆啦a梦的挂饰，一手提一只鞋，转身便跳进一旁的水洼里，灿烂的笑容很快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快下来啊！来打水仗！”章筱栎回过头，笑得像个孩子，拎着鞋子朝苏文等人喊道。 最后的结果却是，这一天，谁都没有幸免于淌水花。 周末过后，校园里先前暴雨留下的痕迹多半消减，没过脚踝的积水也被疏通干净，湿润的土地上昭显着雨季的潮湿。 一场雨，从第一天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暴雨，经过一天风号怒吼的发泄，从第二天开始转为淅淅沥沥。 梅雨季节的到来短暂冲刷掉夏天的闷热，大雨过后，泥土的清香裹挟着湿润的水汽，整个校园仿佛弥漫着雨水扑灭大火后的余温，热量破土而出，混着雨后的清凉氤氲在空气里。 淅淅沥沥的梅雨却连着下了五天，时而停歇，时而随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卷土重来。夏天的闷热一扫而光，清凉的小风吹来，倒让人无比惬意了。 因着连绵不断的梅雨，教室走廊的地板上总是蒙着一层水渍。课间苏文和章筱栎一起去洗手间，返回教室的路上，走在外沿的章筱栎差点被地板上的水渍滑倒。 “哎呀呀，这雨老是下个不停，烦死人了！”章筱栎嘴里哼哧哼哧，顺着苏文伸来的手，走到走廊上靠墙的一边。 苏文朝章筱栎温柔一笑，“夏天雨水多，没办法啊！筱栎你走路小心点儿！别滑倒了！” “呼呼！刚刚真是吓我一跳 ！”章筱栎皱起了小眉头，哼哼道：“什么时候不下雨啊，天天下雨好烦人！” “天气预报不是说马上就没雨了么，早上在食堂看到的！这雨过后，小升初还有中考那些天又开始热起来了！就跟咱们去年中考时天气一样！” 章筱栎嘟嘟囔囔，“变态啊这天气，热起来吧又不好受了！” “所以呀，最近小雨下个不停也是有好处的，起码不热……诶？”苏文拉着章筱栎，循循善诱地安慰这为雨水天气烦恼的小丫头，从走廊尽头走向6班教室，远远便看见教室外一个熟悉的身影，马上瞠目结舌起来，“那不是……小秋？” 循着苏文的目光望过去，章筱栎睁圆了眼睛，“对耶，是许乐秋，旁边那个男生好像是丁惜年诶？” “她……他……”苏文惊讶万分，脸上写着明晃晃的问号，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站在一起？交谈的模样甚至看起来不像陌生同学？ 回教室的路上，苏文和章筱栎两个人表情不一地望着许乐秋与丁惜年的身影，苏文是惊讶地巡视，而章筱栎炯炯的目光俨然是八卦。 许乐秋站在走廊栏杆前，正对着丁惜年，高挑的身姿在身形修长的男生面前亦丝毫不输气势。恰好背对苏文她们的方向，许乐秋身子微微侧向教室，这个角度下苏文和章筱栎正好看得见她一小半侧脸。 从许乐秋严肃的侧脸上，苏文看见许乐秋同丁惜年谈话时漠然的神情，虽然很奇怪两个人为何突然有了交集，以苏文对许乐秋相识多年的了解，苏文一眼便捕捉到许乐秋怪异的情绪。而一旁的丁惜年，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竟然松动，露出类似于卑微祈求的神色。 男生手里提着个牛皮纸袋，两个人僵持着，似乎在争论什么。 直到走近，苏文才看清楚男生手里露出包装精美礼品的纸袋，疑惑地瞥了丁惜年一眼，恰好同素有冰山美少年称谓的男生对视，面面相觑间，苏文因偷窥被撞见红了红脸，满心疑惑却只想着溜走。 却不曾想，冰山美少年长腿的步伐比她更快地溜走了，只留给她们一个仓皇逃走的背影。这是为什么？真不像他平日里冰山作派的风格，苏文不禁疑惑。 “哎丁惜年你怎么这样！”许乐秋对着丁惜年疾风似的远去的背影喊道，手中被男生硬塞提着礼品袋，愤愤的喊叫却丝毫没有回音。 “哇！近距离看丁惜年，真的好帅啊！”章筱栎追随着男生走廊上远去的身影，忍不住发出感慨。 “小秋！”苏文看向手里被塞了牛皮纸袋呆站着的许乐秋，“这……你和丁惜年？怎么回事啊？你们认识？我怎么不知道你和丁惜年认识起来了？” “我……他……”许乐秋看了看苏文，又望了望丁惜年没入一班教室的背影，一时间失去了解释的能力，只干瞪着一双大眼睛，手不自觉握紧，以至于手里的纸袋发出啪啪的响声。 “他送给你的？”盯着许乐秋手里的礼品盒，苏文愈发疑惑，“丁惜年怎么会送你礼物？” 章筱栎一脸八 卦的笑意，“哇！不是吧？真的是丁惜年送的？男神诶！” 许乐秋连忙否认：“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 苏文只觉更加疑惑了，许乐秋看了看苏文又看了看章筱栎，一时找不着合适的说辞。 四目相对却无言，苏文疑惑的一颗心沉了沉。 原来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也会有自己所不熟知的另一面，自以为了解却终究是自以为。 最近，苏文碰上的怪事一桩桩袭来。 先是碰巧撞见前同桌孔迟迟与沈常棣拉拉扯扯的场面，再是无意中回头却看见宋昱凝视着自己的目光。前者让苏文惊讶，上学期水火不容的两个人怎么就拉扯作一团？后者却让苏文脸红了红，几度装作无意中回头，却也几度捕捉到宋昱盯着自己的目光，以至于苏文怀疑，难道是自己脑壳上有什么脏东西？ 直到这一天发现闺蜜同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男生的交集，更何况这男生还是学校大名鼎鼎的校草人选，她才恍然间意识到被蒙在鼓里的困惑，带着一丝丝无处安放的委屈。 每天形影不离的闺蜜，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为何突然间陌生了起来。 许乐秋对此一时间难以解释，只好寻了个合适的时间解答苏文的疑惑。 “他是拜托我把礼物送给我姐姐的，姐姐后天生日，她会回家。”许乐秋皱了皱眉，其中的复杂与狗血她实在难以解释。 “你姐姐？韶华姐姐？”苏文惊讶地睁大眼睛，宛如发现了新大陆，“丁惜年怎么会让你送礼物给韶华姐姐？” 许乐秋叹了口气，“丁惜年和我姐从小就认识的，我以前也不知道，还是这学期姐姐无意中提到丁惜年，我才知道的。” “啊？” 许乐秋把目光投向苏文诧异的脸庞，“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丁惜年……我觉得，他，可能喜欢我姐姐。” “啊？”听着许乐秋诉说丁惜年不为人知的故事，苏文只觉震惊，这是什么小说里的情节？ 许乐秋仿佛陷入了回忆，“这其中的故事不太好说，所以我一直也没找到机会跟你讲。大概就是，丁惜年的父母跟我亲生父母是世交，年轻时的生意合伙人，后来就各做各的了。” 苏文眨了眨眼睛，似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然后就是，丁惜年从小认识韶华姐姐，并且喜欢她？” 许乐秋点点头，“嗯，大概就是这样。” 苏文毫不掩饰心下的震惊，“真不可思议，世界竟然这么小！” 许乐秋很是赞同，“我也不可思议呢，姐姐带丁惜年来家里玩的时候，我也大吃一惊。” 回想到某个周末，许乐秋从房间里走出来，一到客厅，便看见沙发上俨然坐着个俊美得宛如从画里走出来的少年，那张曾经在升旗仪式上看到的脸，耀眼得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女生暗暗为之尖叫的人，不是丁惜年又是谁？ 许乐秋怔在客厅，同不苟言笑的冰山美少年面面相觑，有一瞬间，许乐秋突然怀疑自己走错了家门。 第一百四十一章：谁都不可怜 周围霎时安静了下来，那一刻空气仿佛凝滞，许乐秋睁大了双眼，呆呆地站在原地，脑中的思路猛地打起了结，任凭她如何捣弄，也无法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丁惜年，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中？ 许乐秋眼里满是问号，而坐在沙发上望向许乐秋的男生同样发着怔，那张漫画似的英俊的脸庞一贯保持着面瘫的从容。 尹韶华的出现恰好打破了二人面面相觑的尴尬局面，“小秋你出来啦？正好，给你介绍一个人。” “这位是丁惜年，”尹韶华一脸灿烂的笑意，拉着妹妹的手说道：“你们同校，还同年级，以前还同过班，小秋你应该知道他吧？” 何止是知道？许乐秋同女生们相处时，不下一千次听到过女生们对丁惜年花痴的追捧。这样一个话题人物，想不认识都难。 尹韶华转向丁惜年，“小年，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许乐秋，你叫她小秋就好了。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哦！” 丁惜年瞥了眼许乐秋，冷淡的语调吐出冰凉的字眼：“你好。” 听了许乐秋的述说，苏文依旧疑惑：“那他怎么会喜欢韶华姐姐啊？” “这就说来话长了。小时候，姐姐带过他，姐姐比他大三岁，两个人经常一起玩，也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还有……”说着说着，许乐秋沉思了起来，“你可能不了解，丁惜年他……他妈妈难产过世了，他一出生就没有了妈妈。” 看着苏文睁大的瞳孔，许乐秋继续说道：“那时候，我正好被我亲生父母遗弃了，据说我亲妈那会挺伤心，看到丁惜年这个一出生就没了妈妈的孩子，同情心爆发，正好把感情寄托在丁惜年身上。再加上当时两家人关系亲近，住都是住隔壁对门，丁妈妈走了，我妈就顺理成章地经常帮忙带丁惜年，他从小跟着韶华姐姐，可能比较依赖吧。” “真想象不到……” 听罢，苏文叹了口气，眼前浮现那男生寒冰似的眉眼，记忆中好像从未见过丁惜年脸上有过任何笑容。真想不到，竟原来如此…… 在外人看来戏剧性的生活，却是他人切实经历过的人生。没有亲身体会，大概很难理解其中的苦痛。 许乐秋看着苏文脸上因同情表现出难过的面容，苦涩地笑了笑，“世界上难以想象的事情多了去了，我也想不到我亲生父母当初是怎么狠心把我丢在冰天雪地里的。” 苏文心下一颤，紧紧握住许乐秋泛起凉意的手，“小秋，这些都过去了，不要想着不开心的事了……” 安慰再多，都只是旁观者隔靴搔痒，徒劳罢了。你没有经历过他人经历的苦痛，怎能要求别人轻易原谅？ 许乐秋已经习惯，17岁的她早已经学着接受自己的命运。 “嗯。” 对这一爆炸性的消息，苏文久久未从中缓过神来。看着身边人经历的各种各样的故事，苏文只觉自己单薄。 某个课间，趁着教室里人少了，苏文回过头去看着宋昱。 “哎，宋昱，问你个事儿？” “嗯？怎么了？”男生一脸茫然。 “你，那 个，你知不知道尹韶华？”苏文吞吞吐吐地开口，不知道自己究竟好奇个什么劲儿。 “知道啊，”男生愣了愣，继而狡黠地笑了起来，“怎么？你对丁惜年的事情感兴趣？” 苏文连忙摇摇头，“没有没有，最近才听小秋说起丁惜年的事情……” “我也刚知道不久尹韶华就是许乐秋亲姐姐的事。”宋昱笑了笑，又仿佛在感慨，“人生总是充满了奇遇。” 苏文轻轻咬了咬嘴唇，“那，丁惜年，他真的喜欢韶华姐姐？” 宋昱盯着苏文好奇的目光，忍不住调侃：“小朋友，八卦太多可不好哦。” “谁是小朋友啦？”苏文正襟危坐，脸色严肃起来，“我就是觉得，他挺可怜的。” “苏文，收起你泛滥的母性吧，谁都不可怜。”宋昱敛去揶揄的笑意，看向苏文的眼神无比郑重。 “别轻易说别人可怜。” 苏文一愣，只见宋昱眼神仿佛陷入沉思。 “其实被说可怜的那个人，被人说可怜挺不好受的。” 谁也无法拒绝命运之手的玩弄，但被捉弄的那个人，谁也不想承认自己可怜。 谁都不可怜。 所以，不要轻易说别人可怜。 连续近一周的阴雨天气过后，天终于放晴，被雨水浸洗过的天空弥漫着纯净的天蓝色，阳光温和地照耀下来，温度正好适宜。 毕竟是夏天的季节，一场梅雨过后，炎热的空气再次席卷而来。中考的那几天，天气又恢复成原本的闷热。明晃晃的太阳高高悬挂，花草树木再一次被晒蔫，空气里肆意起伏的热浪，仿佛宣泄着夏季的不满。 期末考试马上要到来，中考那几天，苏文全身心投入备考，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怀念一年前的中考了。 天气闷热，期末考的到来却仿佛给所有学生打了一针镇定剂，夏季的炎热也阻挡不了学生们认真对待考试的决心。自从文理分科以后，月考一次比一次难，而期末考试综合了一学期所有知识点，难度不言而喻。 像苏文这类学习成绩不算太稳定的学生，考前唯有拼命地复习，才可以减轻期末考试带来的紧迫感。 期末考试考两天，最后一门考试是文综，考试结束铃声响起的那一刻，苏文吐了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 习惯性瞥向宋昱的座位，刚看到男生收完答题卡交给讲台上的监考老师，视线马上被一团活泼的身影挡住。 “苏文，待会打算怎么庆祝啊？”章筱栎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苏文的视线里，欢脱的声线马上将苏文的思绪带回。 “啊？庆祝什么啊？”苏文有点懵，“考完期末考要庆祝么？” 章筱栎挥舞着小手，“你傻啊！今天不是你生日嘛！考个试都给考糊涂了！” 生日？苏文眨了眨眼睛，自己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苏文对考试一向认真到一丝不苟的地步，考试期间，一切烦恼或忧思全部被丢到一边。同样被丢在一边的，原来还有自己被遗忘的生日。 “今天……”苏文恍然大悟起来，“是诶！今天是24号！我都没注意！” 章筱栎很是无奈地看着苏文一副榆木脑袋终于开窍的样子，撇了撇嘴，“就是嘛！你生日啊！正好考完试可以庆祝一下！” 苏文一边收拾桌上的文具，一边抬起头说道：“别啦！有什么好庆祝的！我从没有庆祝过生日。” 虽是在拒绝庆祝的邀请，但是苏文脸上仍是笑出来一朵花。 章筱栎摇了摇苏文的胳膊，奶音像蜜糖一般柔软，“要嘛要嘛！就是因为没有庆祝过，更应该庆祝下嘛！” 苏文愣了愣神，“哎，那我可不知道要怎么庆祝了。” 高一（6）班的教室是文科班第一考场，苏文和章筱栎在本班考试，收拾完文具便直奔自己的座位。玩闹间，许乐秋与柳川从教室外走来，脸上均是带着喜悦的笑容。 “小文！” “苏文！” “生日快乐啊！”许乐秋和柳川异口同声道。 苏文坐在自己座位上，抬头望着围着自己的三位好友，顿时红了眼眶。 许乐秋把手放在苏文肩膀上，“小文，我早就给你准备了礼物，这几天考试，也就没顾上给你，待会回宿舍我就拿给你！” 苏文正感动不已，刚要开口表达感谢，章筱栎咋咋呼呼的声音阻止了苏文的发声。 “我也是我也是！”章筱栎迫不及待举起小手，“我也准备了礼物！” 一旁的柳川羞涩地笑了笑，声如蚊蚋道：“我也准备了。” 教室里嗡嗡乱响，同学们忙着把桌子搬回原位，讨论期末考试的声音里夹杂着搬桌子的刺耳声响，谁也没有注意到苏文她们那一处角落的热闹。 苏文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有你们真好！” 话说着，宋昱从讲台上绕到第四大组走过来，一路与同学说说笑笑，路过苏文座位时，却也别有深意地打量了一眼。 这一眼的对视，却让苏文莫名脸红起来。 哪怕没有礼物，在自己忘了自己生日的时候，却被他人记得，一句“生日快乐”足以让苏文感激涕零。 期末考试过后，全班同学都洋溢在考完试的喜悦中，暑假即将来临，莫名的喜悦充斥于教室上方的空气里。 苏文也异常喜悦，生日碰巧赶上了期末考试的时间，但朋友们的热情填满了考试过后空缺的喜悦。 考完试之后仍然要上晚自习，关于生日的庆祝，自然无法大张旗鼓庆祝。当然，若真得庆祝生日，苏文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四个女生欢聚在食堂，一起吃个晚饭，也算是庆祝过生日了。 17岁的生日是在学校里度过，没有妈妈煮的长寿面，但多了几位好友的祝福，生日的末尾收到朋友们的几个小礼物，苏文仍旧高兴不已。 礼物不在于价格的昂贵，有心注入其中，再平凡的礼物都有了深刻而厚重的意义。 回教室时，苏文捧着许乐秋、章筱栎和柳川赠予的生日礼物，一册席慕蓉的诗集、一本带有格桑花绣纹的蓝色笔记本、一支周身青花瓷图案的碳素笔，满足的喜悦充斥了苏文整颗心脏。 礼轻情意重，苏文人生中头一回深刻地体会到了其中的含义。 第一百四十二章：被搁浅的记忆 从前过生日，母亲在身边时总要给自己煮一碗长寿面。到了初中，同许乐秋渐行渐远，生日也变成极其平凡的一天。反正没有人为自己庆祝生日，苏文索性忘掉了自己的生日，却没想到高中时光收获了新的友谊，过去渐行渐远的友谊也重新回归。 苏文从不奢求太多，眼前拥有的友谊足以让幸福漫溢。 回到教室，宋昱早已在座位上等待。 苏文郑重地把青花瓷图案的笔收进笔袋里，席慕蓉诗集和蓝色格桑花笔记本也小心翼翼放进了书桌。 或许是女生动作太过于郑重，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且庄重的事情，后桌的宋昱不由得笑出了声音。 “诶，苏文，这就是你朋友们给你的生日礼物？”宋昱笑得比阳光灿烂，眼角现出月牙儿的弧度。 苏文欣喜地回头，脸上不由得泛起得意的笑容，望着男生带笑的眉眼轻轻点了点头。 宋昱瞥了瞥苏文桌洞里的书和笔记本，撑着脑袋笑道：“果然女生最懂女生，她们还真了解你的喜好！书、笔记本和笔，虽然都是些不贵重的东西，却都是你的最爱。” 或许是喜悦太过浓厚，苏文脸上顿时写满“你怎么这么了解我了？”的疑惑，夸张的神情肆意张扬着快乐的情绪。 “是啊，我很喜欢！” 男生的笑意更浓了，苏文才想起什么似的，“话说，你叫我早点来教室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不用这么紧张。”宋昱眨了眨眼睛，变戏法似的从桌洞里拿出一个深蓝色礼盒。 “是这样的，我有个闲置了很久的mp3，不知道怎么处理了……”宋昱看向苏文惊喜的双眼，挠挠后脑勺，脸上浮现羞涩的笑意，“今天不是你生日嘛，我想着这mp3闲置也是闲置了，还不如给你。你要是不嫌弃，你就拿去吧！” “mp3？”苏文盯着男生桌上的盒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下一刻莫名的喜悦又冲上脑海，“给我？” 在她生日的这天，把自己闲置的mp3送给她？无论闲置与否，从任何一个角度上看，这不是生日礼物还是什么？ 苏文轻咬着唇，喜悦的光芒却从眼睛里源源不断流出。 宋昱佯装随意地笑了笑，似乎有些不自在，“嗯……在我这反正闲置也是闲置，还不如给需要它的人。” 说完，宋昱打开了深蓝色礼盒，盒子中静悄悄躺着的mp3赫然出现在女生眼前。 “这……跟我以前丢失的mp3好像啊！”苏文从宋昱手里接过mp3仔细打量，继而惊喜地说道：“青苹果，跟我以前的mp3同一个品牌，看起来一模一样诶！” 苏文惊喜的眼神太过灼热，以至于男生脸色莫名一片绯红。 “是吗？这么巧！我也是偶然间发现，我以前什么时候竟然也买了一个这样的mp3！不过一直闲置着，可惜了！” 一抬头，正好对上男生闪躲的眼神，盯着男生脸上莫名的绯红，苏文愈发疑惑起来，“你确定这mp3是闲置的？看起来还好新啊！简直就像新买的一样！” 宋昱点点头，随意地笑了笑，“嗯，新的。我想你应该有用，我现在都是用mp4了，更何况还有手机，mp3对我来说没什么作用。” “那为什么给我啊？”把玩着手里机身通体宝石蓝的mp3，苏文疑惑地抬起头。 宋昱笑了，一脸坦诚的模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无不是真诚的目光，“刚刚不是说了，闲置着也 是浪费，干脆给你好了。” “那……那……我就收下啦！” 窗外的夕阳映照在女生脸上，衬得女生白皙的面颊分外绯红，流动的光圈在女生眼里跳跃，垂首一笑间，宛如含苞待放的花朵一朵朵盛开，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那一瞬，宋昱眼前浮现徐志摩笔下的诗句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诗人笔下的美与自己眼前看到的美不禁融为一体，宋昱已分不清到底是人美还是水莲花更美了。 “谢谢你！” 宋昱点点头，“嗯，你可以打开看看，我下载了一些歌，你应该会喜欢。” 许久没再触摸过mp3，熟悉的触感不禁让苏文感动不已，苏文轻车熟路地打开mp3的按键，音乐目录表里200首歌曲静静地躺在小小的正方形屏幕上，蓝白的底色镶嵌着黑色的楷体小字，按动时屏幕向外投射着低调的白光。 一路下滑，苏文惊讶地睁大了双眼，目录表里大概有1/2的轻音乐，音乐作者无不是苏文所钟爱的richard clayderman 、bandary 以及kwilliams等人。曾经无意中提起的喜欢的音乐，目录歌单里应有尽有。 苏文一颗心砰砰狂跳起来，抬起头看向男生温柔笑意的脸，女生声音里掩饰不住兴奋的喜悦：“《风吹过的街道》、《穿越时空的思念》这些我喜欢的轻音乐都有诶！还有《卡农》《未闻花名》！” 宋昱满足地看进女生迸射出惊喜笑意的眼睛，“《卡农》和《未闻花名》都是我自己录的，没有作者署名的那个就是。” 听宋昱这么一说，苏文惊喜得恍若身处梦中，眼里闪烁的光芒已经替她表达了太多东西。 “你特意为我录的？” 话一说出口，苏文恨不得时光倒退回到口无遮拦的上一秒。 男生脸上闪过羞涩的笑意，“在家闲着无聊时录的。” “过去半年多了，你可以帮我鉴定一下我的吉他指弹有没有长进了。”男生狡黠一笑，自信中带着些许得意。 苏文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笑容里掩饰不住崇拜：“肯定更好了！” 回过头同宋昱愉快地交谈着，苏文竟未留意到教室里人渐渐多了起来。期末考试一考完，文科班里恢复了往日的吵闹，晚自习马上开始，多数同学们才姗姗来迟。 晚自习开始时，宋昱率领班上几位男生去搬暑假作业。教室里窃窃私语一片闹哄哄，而苏文一个人静静待在座位上，回味着由mp3勾起的一段被搁浅的记忆。 那段记忆发生在很久以前某个周日的下午，苏文为了看一本小说早早来到教室，碰巧宋昱已经在座位上，撑着脑袋耳朵里塞着耳机，悠哉悠哉地翻看着一本《聊斋志异》。 见苏文到来，宋昱抬起头冲女生笑了笑。 苏文好奇道：“听着歌看书呢？” “嗯。”男生抬起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庞，猝不及防地笑了笑，同时摘下一只耳麦，“要一起听？” 苏文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嗯！” 轻轻靠在男生桌上，苏文侧过脑袋，戴上了男生递来的耳麦。耳机里传来清脆的钢琴曲，是苏文熟悉的曲调。 琴音如小溪里的流水缓缓流淌而过，像春天里和煦的阳光在春风里舞蹈，又像冬天坐在暖炉边静静看窗外雪花飘落。 沉浸其中，苏文已然如痴如醉， 心底的喜悦却如热血上涌，猛然冲上脑海。 “雪之梦？你也喜欢听班得瑞？”苏文抬起头看向宋昱，恍然间却发现两个人靠在一张书桌上，彼此的气息近在咫尺。 视线停留在书页上的男生抬起头，额前细碎的刘海下眼睛如星辰闪烁，“是啊，你也喜欢？” “嗯！初中的时候经常听，还有理查德克莱德曼，他们的钢琴曲我都很喜欢！”苏文活泼起来时，也如一只兔子似的欢脱。 距离如此靠近，以至于男生白皙的脸上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见，一双浓黑的剑眉下是瞳孔黑白分明的一双桃花眼，苏文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面容寡淡的自己。 近距离地凝视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苏文迅速红了脸颊。 恰逢冬季时节，周日的下午，明明教室里没有开空调，脚底冰冷，苏文怎么就觉得自己脸颊发起烫来？ 男生勾起好看的唇角，“看来咱俩共同的兴趣爱好还挺多！” 女生移开视线，再盯着男生唇角的笑意，她恐怕无法正常地把天聊下去。 “你是用mp3听歌还是mp4？”终于找了个话题转移自己注意力。 “mp4啊！还是老早以前买的。”男生从兜里拿出银色机身的mp4，笑着冲女生扬了扬。 “我以前就用mp3听歌，初中用了快三年呢！”苏文眼睛里视线不再聚焦，仿佛陷入某个回忆。 宋昱被女生的话吸引，抬起头专注地听女生诉说。 “以前不开心的时候，我就听mp3，很多个难熬的夜晚，都是靠听mp3里的轻音乐入睡的。” 女生重新看向男生认真倾听的脸庞，释怀地笑了笑，“很可惜，用了三年的mp3后来被人偷了，一下就消失了，我也就没用过mp3了。” “盗窃可耻啊，不得不说！”男生调皮地笑了笑，“什么牌的mp3？贵不贵重？” “好像叫青苹果吧，一百多买的，宝石蓝的颜色，还是我攒了两个月零花钱买的呢！”回忆起来，苏文仍旧唏嘘不已，语气不由得愤慨起来：“我本来也没什么宝贝的东西，结果就被偷了。” 男生听闻，无不遗憾地看着女生，“我理解你，谁也不想失去自己珍视的东西。” 的确，陪伴自己三年的mp3无故丢失，放在初中三年级的苏文身上的确是件够呛的事情。被同学排挤、孤立的岁月，那个普普通通的mp3就是苏文知心的好友，在她伤心失意、委屈失望时，每每给予她向前走的勇气。 但是放在马上快高二的苏文同学身上，mp3遗失也就只是件可以用来调侃的旧事了。 时间在走，人也在变。苏文不得不承认，生活里多了阳光的浸润，人也会多了原谅黑暗的底气。 晚自修上，苏文握紧了手里宝石蓝颜色的青苹果牌mp3，嘴角止不住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嘿，时隔一年多，外形几乎一模一样的mp3重新回到了她手里，像不像失而复得呢？ 苏文凝望着讲台上指挥下发暑假作业的宋昱，一颗心满是幸福的甜蜜。 夜里宿舍熄了灯，苏文戴着耳机躺在床上，打开mp3音乐目录，找到轻音乐排序最底下没有音乐人署名的两首曲子《卡农》和《未闻花名》，翻来覆去单曲循环。 安静的夜里，mp3小小屏幕上投射出的光亮，直直地照亮了女生上扬的唇角。 17岁这年的生日，苏文永远会记得。 第一百四十三章：新学期新面孔 2014年火辣辣的夏天刚过去的时候，正好是新学期的开始。 苏文和柳川穿上了高二学生的校服t恤，白色为主色的t恤衫，领子和袖子上是明晃晃的黄边。 早在高一时，章筱栎私底下嘲笑过高二的学长学姐丑陋的校服：“蓝白、黄白、红白，就数高二的黄白最丑了！” 章筱栎的吐槽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认同：“就是啊，黄白色看着真难看！” “我们高一学生的校服最好看啦！蓝白色多青春多朝气呀！”章筱栎挥舞着小手，信誓旦旦的模样决意要与高二学生划清界限。 柳川一向是现实主义派：“不过再嫌弃，我们到了高二，也得穿黄白的校服啊！” “就是啊，到时候自己穿着可能就不觉得丑了哈！”许乐秋在一旁打趣。 “你们有没有发现，”苏文的话语成功吸引到女生们的目光，“高一到高三，年级越高，校服颜色越明亮，咱们高一的反而穿最朴素的蓝白色，高三直接红白色了！” “这正说明我们高一的有朝气啊！”许乐秋领会了苏文的意思，兴致勃勃解释道：“到了黑色高三，死气沉沉，天天就是学习学习、考试考试！高考的压力压着，自然需要点亮色来点缀了！” “嗯，这解释挺中肯！”章筱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哼！到了高三，我们决不能失去朝气！” 柳川很是认同：“对！要一直保持青春！” 去往教学楼的路上，四个女生并排走着，章筱栎蹦跳起来，不顾路人眼光高声喊道：“青春万岁！” 奈何时光匆匆，她们早已经不是高一的新生，终于还是穿上了博德中学最丑的黄白色校服。 苏文和柳川两个人并肩穿过教学楼的时候，经过楼梯拐角，猝不及防就被楼上风一般冲下来的人撞到。 苏文首当其冲，一番惊魂未定之下，一旁的柳川扶稳了摇摇欲坠的苏文。 穿着蓝白色校服t恤衫的男孩连连鞠躬：“啊学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苏文这个老学姐定了定神，冲新生温柔地笑了笑，“没关系，下楼梯注意看路啊！” “嗯嗯，谢谢学姐！”高个子男生脸上堆满笑意，毕恭毕敬地哈了哈腰。 “哎，这一句句学姐叫的，我都觉得自己老了！”男生走后，苏文叹了口气，对柳川哀叹着。 柳川笑了笑，“可不是嘛！两个月前，咱们也是高一的呢！” “时间过得真快！”苏文不由得感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惊一乍，“我们赶紧去文学社办公室吧！会议快开始了！” “嗯！听部长大人的！”柳川点点头，调皮地笑了笑。 苏文连连摆手，“别这么叫我啦，怪害羞的！” “害什么羞啊苏文，你本来就是部长了啊！”柳川鼓励道：“待会上台发言可得好好表现哦！我会看着你的！” “嗯！”一个大大的笑容随之绽放。 比起高一那年，上了高二的苏文变得自信了很多，举手投足之间不再是畏畏缩缩的胆怯。当然，这是宋昱对苏文会议上作为编辑部部长发 表讲话作出的总结，苏文本人是感觉不到自己气场上的变化的。 在苏文看来，她仍旧是容易害羞，上台讲话时会紧张、心跳直打鼓的小女生。不过不同的是，该表现自己的场合，她不再畏缩着不敢上前了。她也许只是多了迎难而上的勇气吧。 新学期就这样开始了，教室通通往下移了一楼，现如今他们高二的学生通通在三楼的教室里上课。 又一年的新生军训也浩浩荡荡地开始了，一张张青涩的面孔在军训迷彩服的衬托下，愈发显得稚嫩。作为高二的学姐，苏文每天路过体育场，看着高一新生军训，突然想起了一年前畏畏缩缩、灰不溜秋的自己。 同样随着回忆浮现的面孔，还有那张眉眼清秀、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的脸。原来时光早已把他的模样雕刻进她的记忆里，怀揣着这个关于喜欢的秘密，苏文兀自庆幸，有些话不能说，但幸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每天顺理成章相见，聊天和相处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走在路上，新生军训的体育场传来教官们铿锵有力的声音，不由得感叹时光飞逝。 在博德中学待了一年，苏文终于可以底气十足地说：“我是博德中学的一名学生”了。 终于还是坐在了高二的教室里，走廊上俯瞰教学楼底下的风景时，感觉视野更缩小了些。时不时还可以听见楼上高一新生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课间，四楼至三楼的楼梯口，常常有相互追逐的活泼身影风一般席卷而过。 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见分晓。上了高二，他们这群曾经疯狂过的高二学生明显收敛了许多，是长大了，也是成熟了。 新生军训结束后，文学社开始了新一轮的社团招新活动，由各个部长领导，分别下达高一年级各个教室宣传文学社。 文学社的死对头校刊也在同一时间开始了招新活动，一如宋沅芷所说：“咱得拼过他们！”，临危受命的部长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站在高一新生面前使出了全部的口才。 作为编辑部部长，苏文带着自己的副部，也就是柳川，分别下达高一（5）班至高一（8）班进行招新宣传。 原本宋沅芷认命苏文前往高一年级1~4班宣传，苏文战战兢兢一口回绝：“沅芷学姐，那可是几大重点班啊，不太好宣传，让宋昱上吧！他口才比我好！” 于是乎，博德中学高一几大尖子班的宣传任务马上为宋昱肩负。 新学期作为文学社代表站上讲台，面对高一新生一双双好奇的双眼，苏文起初心下打着鼓，在说出第一句“各位学弟学妹大家好，我是文学社编辑部部长苏文，很高兴在博德与大家相遇”，紧张与忐忑的心情化为嘴角大方扬起的微笑，准备好的演讲行云流水般倾泻而出。 在高一（8）班宣传时，高一新生的热情极大勾出了苏文澎湃的思绪。 底下有个瘦小的女生举起手来：“学姐，请问加入文学社，对各部门的选拔要求是什么？” “同学你好，比如我们编辑部的话，对成员的写稿能力是有一定要求的，如果你申请加入我们编辑部，届时还需要参加考核，考核通过，再经过综合测评，方可加 入。” 苏文在讲台上落落大方地为小学妹解答了问题，说完选拔的标准，看着小学妹若有所思的模样，苏文心下又觉不妥，马上补充道：“学妹你不用太担心，我们的考核不会太严格，比起选拔文笔精炼者，我们文学社更欢迎真心热爱文学的人加入。只要你热爱文学，愿意写，愿意学，文学社会训练社员写作能力的！” 苏文的话马上激起了瘦小的学妹热情，“那学姐，我想申请加入编辑部，可以给我一张申请表吗？” “太好了，当然可以的！风芸文学社欢迎你的到来！” 作为助手的柳川携带申请表走向台下瘦小的小学妹，指导她填写申请表。 很快，又有一名学生举手，是个男生。 “苏文学姐，我想问下你们编辑部招不招男生？我也想加入！” 苏文看向高个子男生张扬着调皮笑意的脸，不禁觉得有几分面善，“可以的，编辑部不分男女，你向柳川学姐要一张申请表好了！” “那学姐考核的时候可要手下留情哦！” 男生嬉皮笑脸的一番话引得周围同学一阵哄笑，有调皮的男孩打趣道：“王子跃你小子不会是看上人家学姐了吧？” 台下一阵哄闹，苏文在学弟们的揶揄里却红了脸。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开放的嘛！”宣传任务完成之后，返回教室的路上，苏文羞红着脸说道。 宋昱闻言戏谑道：“哈，那些小孩怎么你了？” 柳川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就是有个男孩子说要申请加入编辑部，他旁边的男生起哄说他是看上苏文了！” “哈哈，男孩子嘛，理解！” 新学期文学社招新活动浩浩汤汤地进行，一轮招新活动结束，申请入社的成果也异常显著，宋沅芷拎着一沓的申请表，文学社不愁后继无人。 “以后文学社就靠你们咯！”宋沅芷坐在文学社活动室办公椅上，认真审核着申请入社的高一新生上交的考核试卷，冷不丁就叹了口气。 “老姐，你怎么突然这么悲观了？”宋昱忍不住调侃。 “不是老姐我悲观啊，这学期结束，我们这些高三的老油条就得退社了，不是靠你们靠谁？”宋沅芷抬起头，神情认真地说道。 苏文信誓旦旦地鼓励：“沅芷学姐，你放心好了，文学社在我们这一届不会跨的！” “跨倒不至于，”宋沅芷继续翻了翻审核试卷，“你们看看，这届新生加入文学社的倒是挺多的，可是说实话，态度异常诚恳，能力又优秀的，我看不多。” “这是因为老姐你要求太高啦！我们刚进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业务能力啊！苏文你说是吧？” 苏文点点头，很是同意宋昱的说法：“对啊，可以慢慢训练的！” 最终经过一致审核，文学社涌入了二三十名新成员，新鲜血液的涌入让文学社焕发了朝气蓬勃的生机。 开学一个月后，讲堂里文学社开始了第一次全体大会，新社员老社员汇聚一堂，新加入的成员眼睛里无不是新奇的目光。文学社人数较苏文他们高一时倍增，场面也是蔚为壮观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蓝玉溪 文学社招新圆满结束，苏文手下管理的编辑部多出来十余名新成员。 那天去高一（8）班作招新宣传，举手提问的几个学弟学妹都进了编辑部。 瘦瘦小小的女孩名叫夏彩虹，夏彩虹身高不高，160不到的样子，皮肤偏黑，人瘦瘦小小，讲起话来却颇有气势。第一次全体大会上，苏文作为部长拿着新成员名单点了名，对这瘦小却雷厉风行的姑娘倒是刮目相看。 别看她人长得瘦瘦小小，在班里却是班干部里的一把手，管理起部下来有条有理，那副干练的劲儿谁都能看出，这小姑娘不像看起来简单。 苏文记得宋沅芷曾特意提名夏彩虹，“苏文呐，我看那个夏彩虹还不错，小姑娘瘦瘦小小，却是十分干练，文笔也还好，可以作为文学社管理人员来培养！” 面试审核期间，宋沅芷曾提问夏彩虹可否愿意加入宣传部，按照宋沅芷的意见，这小姑娘雷厉风行的性子倒是适合干宣传工作。 所有人都没想到，夏彩虹斩钉截铁地说了不：“谢谢学姐抬爱，我还是想加入编辑部！” 宋沅芷也不恼，一脸笑意地问道：“宣传部部长宋昱可是位大帅哥哦！确定不考虑一下？” 管他帅哥不帅哥，夏彩虹意志坚定地摇摇头：“不，我就想进编辑部，不是编辑部我就不入文学社了！” “哈哈，小妹妹意志够坚定！”宋沅芷对夏彩虹赞赏有加：“那你问问你们部长收不收你了？” 夏彩虹耿着脖子，看上去决心大得跟准备英勇就义的刘胡兰似的，转向苏文便问道：“苏文学姐，我想来编辑部，你愿意收我吗？” “当然当然！”苏文哭笑不得，“编辑部欢迎你的加入！” 和夏彩虹同班并成功进入编辑部的男生叫王子跃，说起王子跃，苏文在王子跃笑嘻嘻的提示中想起，他可不就是刚开学那会风风火火从楼梯上冲下来，把苏文撞了个趔趄的小男生嘛！ 王子跃笑嘻嘻的，“苏文学姐，那以后请多多指教咯！” 文学社男生本就不多，更何况女生占据半壁江山的编辑部？对于王子跃的加入，苏文自然是欢迎的。 新加入编辑部的十五名高一成员中，苏文最赏识的当属高一（5）班的一名文静的女生。女生名叫蓝玉溪，苏文一看到申请表里蓝玉溪的名字，瞬间便认定了这名 新成员，不得不说，名字也是一种魅力。 编辑部的入社审核，除却需要上交一篇原创稿件以示写作能力，还需要参与文学社社长、副社长以及编辑部部长的面试审核。面试为提问申请入社者，从他们的回答中窥见其入社意愿以及决心。 总的来说，编辑部的入社审核最为严格，早在招新计划会议上，叶亦枫便明白地提出：“文学社虽然有编辑部、美编部、发行部和宣传部，但编辑部才是文学社的核心，命脉所在，没有文何以为社？对编辑部新社员的审核一定得谨慎！不可粗制滥用！泥沙俱下！是泥是沙，是金子是璞玉，一定得分清！” 宋沅芷连连点头：“是的，编辑部成员的质量将决定整个文学社今后的核心发展，我和苏文一定会好好把关的！与此同时，美编部、发行部和宣传部也不能掉以轻心，不要觉得自己部门就不重要了，其实每一个同样重要！编辑部负责出稿件，你们负责后期排版加工和宣发，文学社出一份优秀的社报，离不开所有部门的齐心协力！每个部门都是紧紧相依、命运相连的！” 听叶亦枫和宋沅芷一番话，苏文后背挺直，顿时觉得自己身负重任。既然当了编辑部部长，她就得把编辑部带得风生水起。 关于选拔编辑部社员，苏文在这件事上也用足了心思。每一个成员经由她把关，绝不马马虎虎。选出的十五名编辑部新成员，要么是文笔绝佳的，要么是对文学表现出十二分的热爱来的。 而蓝玉溪这个小姑娘，气质与文笔都如她独特的名字一般，蓝玉溪安安静静得像一朵不争不抢的莲花，眼底有一抹雾似的忧伤，举手投足之间文静秀气，不爱说话，笔下的文字却能生根发芽，长出茂密的人生之树。 苏文很欣赏这样的文笔，更欣赏蓝玉溪这般仿佛天生为文学而生的人。 苏文看到蓝玉溪，总能想起从前不爱说话的自己。 新学期第一期社报，为迎接文学社所有新成员的到来，大篇幅地发表新成员申请入社时上交的优秀稿件。 高二乃至高三的老成员对于文章上报之类的事早就习以为常，也只有高一新加入文学社的成员，在看到发行的报纸上登载了自己的文章，会高兴得像个孩子了。 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文章被印成铅字，其中的喜悦外行人并不会懂。 为了让新社员们更好地迎接 那一天的到来，苏文这个部长奉献出一个周末的休闲时间，从一大叠稿件中选拔出即将发表的稿件。 新的一周，除过上课与做作业时间，苏文的空余时间全部放在指导编辑部新成员改稿的事上。 看着苏文忙前忙后的身影，宋昱不由得感慨：“以前我姐当编辑部部长的时候，也没见她像你这样忙啊！” “做一件事，就要把它做到最好！”苏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精益求精嘛！” 苏文秉持着精益求精的原则，对待稿件从不马马虎虎，一丝不苟的态度也让她在新成员里得到了一致的好评。 终于，赶在十月中旬到来以前，文学社发行了新学期的第一期社报。新社员拿到报纸的那一刻，看到报纸上登载的有自己署名的文章，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喜悦的笑容。 苏文在那一双双稚嫩的眼睛里看到了光，鼻子一酸，竟感动得想要落泪。 身旁的宋昱拍了拍苏文肩膀，“你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苏文抬起头冲男生满足地一笑，当然值得！ 下发社报前，蓝玉溪捧着一张报纸，怯怯地走到苏文身旁，白净的脸庞扬起羞涩的笑意，声音柔得宛如阳光下的春风：“苏文学姐，谢谢你！” “不用谢我，你应该谢你自己！”苏文异常兴奋：“你的文章写得很好，继续加油哦！” 蓝玉溪得到苏文的嘉赏，笑容愈发地羞涩了。 加入文学社的第二年，苏文不知不觉成了文学社的骨干成员之一。春去秋来，他们升入高二，高一新生的到来一如同一年前的他们。 苏文的生活除了文学社偶尔热闹鲜艳的色彩点缀以外，一眼望去尽是一成不变的学习生活，底色依旧是铺天盖地的雪白纸卷和黑色水笔的痕迹。一张张白底黑字的试卷，填满了黑色字迹，又辅助以红色的修改。 白色、黑色、红色，反反复复渲染其中，很多时候，苏文都觉得自己的生活只剩下这三种颜色了。 蓝玉溪主动找上苏文是在十月末的某一天，怯怯的女生胸前抱了本厚厚的书籍，小心翼翼张望着高二学长学姐的教室。 “蓝玉溪？你找我么？”苏文见到教室门口等待的蓝玉溪，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蓝玉溪眉眼中挥之不去忧伤的气息，“苏文学姐，我是来请教你几个问题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平凡的世界 “我高一刚读完《平凡的世界》时，其实我也对结局耿耿于怀了很久，我也想不清楚，为什么美好的事物最终要走向悲剧。”苏文顿了顿，继续说道：“但后来我似乎明白了一些，我们既不能在读者的角度上揣摩作家的意志，也不能把自己的美好愿望强加在某个作品身上。” “小说来源于生活，每个人的生活其实也是一部小说，但生活本身远远比小说还丰富，有的小说是服务于理想的信念的，把美好的事物展现在读者面前，给人心灵一种安慰。但也有的小说是为还原最真实最广大的现实生活的，《平凡的世界》就是后者，它写的本就是这平凡世界里普通人的故事，它很平凡，但是真实到令人泪目。” 苏文说着话，神情无比认真。 “我年纪大了些才明白，理想的事物看着都很美好，但很多现实并不一定的，比如我想考高分，然而我再怎么努力，我的学习成绩也会到达我能力的一个极限，结果不一定与自己的预期相符合。这部小说的结局也是如此，假如它按照美好的走向发展下去了，最后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我反而觉得它不真实了。” 蓝玉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能吧，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可能我还太年少轻狂，未经世事，不懂得真正的生活吧。” “你能这么想，就已经是一种成熟了。”苏文看着蓝玉溪欣慰地笑了，“成长就是一步步的铺垫堆砌的，慢慢感受，很多事情自然就懂了。” “嗯！谢谢苏文学姐！”蓝玉溪笑起来，嘴角梨涡浅浅，“和学姐这么一聊，我心里畅快多了！我会记住学姐的教导的！” 上课铃声响起来，蓝玉溪在走廊上告别了苏文，两个人脸上均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动神情。 头一 回同学妹交流文学，苏文不禁莞尔。时光荏苒，她也是可以给别人指导的学姐了。 诗人北岛在《波兰来客》中写道： “那时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 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少年正青春年华，正做着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旅行的梦。他们不会在深夜饮酒，更不会听到梦破碎的声音。 年轻真好，不过有时候苏文也会莫名地忧虑，假如有一天成了不动声色的大人，她，还会不会做着穿越世界旅行的梦？ 未经世事的少年谈起人生，多半会被大人嘲笑无病呻吟，为赋新词强说愁。殊不知少年成长的路上，懵懂地触碰到命运伸来的触角，带着好奇而又忐忑的目光打量这熟悉又陌生的世界罢了。 苏文也尝试着探索过外面的大世界。 暑假两个月，苏文和柳川两个人留在了学校，摸索地办理暑期留校住校舍的手续，缴了住宿费用，学校一放暑假，便住进了学校暑期校舍里。 校舍位于学校老篮球场对面，是博德中学最早的教工宿舍，后来才改为暑期校舍，专供高三生或者其他留校住宿的学生住宿，校舍除了旧点，设施不如学生公寓齐全，费用倒是亲民。 起初从宋沅芷那得知这校舍时，苏文和柳川二人无不目瞪口呆，博德中学竟专为高三留校学习的学生提供便宜的校舍？她们都是第一次听闻。 于是暑假一开始，苏文和柳川便开始了和一大帮留校学习的高三生一同早出晚归的生活。 和苏文、柳川同寝的是两名高三学姐，学姐们每天学习归来， 在宿舍还要学习到深夜，台灯的光亮直至夜深人静依旧亮着。 去开水房打水洗澡时，苏文和柳川总能看见高三的学姐一边在水池洗着洗澡，一边念念有词背着英语单词。两个刚高一结束的女生面面相觑，恨不得道一声“高三真可怕”。 实际上，留在学校学习、住暑期校舍的学长学姐，多半是外地考入博德的学生。 和她们一样，是外地生，来自小县城，家境贫寒，却又刻苦学习，只为在博德中学竞争激烈的环境中不落于人后。 苏文和柳川从宋沅芷那儿了解到这一暑期校舍，放假前便做好了入住的打算。不过苏文和柳川留校，并非像高三生一样留校苦读，亦非报了补课班补习功课，而是为了勤工俭学。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说的就是苏文和柳川这类人。柳川在学校食堂兼职赚的钱，远不够支撑她日常生活，迫于家里的压力，刚结束高一的生活，柳川马上投入找暑假工的步伐。柳川计划着一边打工一边复习，苏文想着回家也是面对家里的四面墙，倒不如同柳川一起在市区里闯一闯。于是两个女孩暑期打工的生活便开始了。 苏文原本是不需要打暑假工补贴生活费的，听着柳川壮志凌云的计划，苏文也不禁蠢蠢欲动。 对外面的世界，苏文好奇得很。来g省市中心求学的一年，一天天的日子过得跟流水账似的，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地跑，出去玩耍的次数屈指可数，自己生活了一年了的城市，竟然从未好好欣赏过、体验过。 自动打出分割线 （明天补上后半段，今天终于把毕业论文弄完了，导师拖死我们了，在线哭泣xx） 第一百四十六章：平凡的我们 按照宋昱的方法，苏文和柳川很快找到了暑假的工作咖啡店服务员。相对于餐厅服务员之类的兼职，苏文对这份暑期工作十分满足。工作的咖啡厅位于市中心，生意兴隆，白天来咖啡厅闲坐或是办公议事的顾客很多，尤其在周六日，苏文和柳川忙得更是停不下脚。 最重要的是，距离博德中学也只是半小时的公交车距离，晚上不上班，苏文和柳川早早回去学校，还能趁机温习功课做做作业。 暑假两个月，一边兼职一边学习，每天的生活都在忙碌中变得充实起来。苏文始终记得她在日记里写下的一句话：“我们生活在这平凡的世界里，但仍旧向往不凡。” 她充其量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但她对这诺大的世界也保持着向往，一点点的探索都能让原本单薄的世界充盈起来。 暑假两个月的打工生活，苏文从中收获了新生活的体验，更赚足了新学期生活费的一大部分。 高二开始，第一次的月考之后，苏文忽然发现上学期排名在自己后面的同学纷纷赶了上来，要么远超自己，要么紧紧随后。一种强大的危机感笼罩在苏文心上，学习成绩虽保持了原样，排名却急急退后，不是因为自己退步了，而是后面的人赶超上来了。 “我们班好多人暑假都上补习班的！我去上英语补习班都碰上好多同班同学啦！”章筱栎曾经兴致勃勃地向苏文提起过暑假的辅导班，小圆脸上出现两抹红晕，“苏文你不知道哦，江潇居然跟我同班了！第一天上英语课的时候，我睡懒觉迟到了，一进门就瞅见江潇坐前三排看着我。课间的时候，我还故意走到他身边，跟他打招呼聊天呢！……” 章筱栎回忆着暑假上辅导班时的情景，自顾自地傻笑着，而一旁的苏文满面愁容。 章筱栎察觉苏文脸色的变化，马上关心道：“苏文，要不你也去报个补习班吧？上补习班真的挺管用的，我感觉我英语稍微有点提高了，还有数学，卷子后面的两个大题也能试着推导了！” “上补习班？”苏文抬起头，眼底却是忧虑，“会不会……会不会很贵啊？” “几百块一个月啦！也不太贵的！”章筱栎大咧咧笑着，“现在还是学习重要嘛！我知道苏文你为家里着想，可是你暑假不是自己赚了钱嘛！可以自己出补课费啦！” 是啊，她自己赚了钱，可以独自承担补习费用了……靠勤奋拼终是到达自身的某个极限，换种方法，说不定更好了呢？ 除过文学社的事务，苏文一心扑在了学习上。人一旦认真起来，就容易忽视时间的流逝。每天一睁眼，又是过一遍原来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上完一天的课，闭上眼就带着疲惫进入梦乡。 十一月的秋季运动会开始时，校园里的梧桐树已经变得金黄，听着熟悉的运动员进行曲，苏文在秋日的暖阳下恍惚间想起了一年前。一年前，同样在秋季运动会上，她追逐着一名长跑的身影，远远地投去敬佩与倾慕的目光。一年后，她几近于心如止水，沉沦 于试题的海洋。 越活怎么就越觉得自己越没精神？苏文望了望高一学生的坐席，忍不住想道。 运动场观众席上坐满了穿着蓝白运动校服的高一学生，九月入学的新生，十一月俨然已经熟悉了校园，稚嫩的脸上洋溢着青春动人的笑容。 要说活泼，高二的学生已经落后于高一新生了。坐在观众席上的高二学生多半捧着作业本写作业，或是旁若无人地背书，运动场上激烈的赛事显然与她们无关了。 苏文也捧着本地理练习册，微风下望着体育场上比赛的身影却失了神。 “嘿苏文！走吧？”熟悉的男声带着微微的喘息突然在耳旁响起。 “啊？”苏文从失神中抽回游离的思绪，眼前突然跑来的男生逆着光脸上投下一层阴影，“去哪？” “去看男子4x100米比赛啊！马上快开始了！”宋昱喘着气，不由分说便拽起女生胳膊。 “我……”我还得做练习呢，话没说完便已经被男生半拉着往楼梯口走去。 “走吧，天天做练习不腻烦啊？你得适当放松下自己！我看你快抑郁了都！”宋昱回过头来，笑容中有着苏文艳羡的洒脱，自信而又飞扬，“去给我加油！” 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苏文还不忘将练习本扔回座位上。 每年的运动会项目来回都是同样几个，如果不是有自己熟悉的人参与了比赛，恐怕没有了丝毫看点。 苏文站在体育场内侧草皮上，与警戒线外围观的同学一起近距离观看比赛。 宋昱在男子4x100米第三棒，接棒时男生风一般地向第四棒的江潇跑去，江潇果然不负众望，为高一（6）班男子4x100米赢了第一名。 晃荡在体育场上，苏文总也提不起兴趣，真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抑郁了。脑子里都是学习学习，大脑神经持续紧绷，也难怪自己一刻也放松不下来。 苏文四处张望，寻找有趣的比赛观看，就在百无聊赖之际，围观的人群忽然惊呼起来。 “啊！有人摔倒了！” “那个女生摔在跑道上起不来了！快去看看！” 女子2500米长跑的终点线前方迅速围满了人，待苏文走近，人群里已经让出一条道，穿运动服的高大男生抱着额头上满是大汗的女生挤出了围观的人群。 “让开！” 苏文听见前面男生凶巴巴喝道，威严的声音里焦急的语气横冲直撞。 苏文看清来人的脸，瞬间石化般停在原地，睁大的眼睛紧盯着男生怀里的女生，女生痛苦地紧闭双眼，眉头死死皱在了一起，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女生嘴唇失去血色，脸色也奇怪地泛白。 苏文仍是一眼认出来眉头紧皱的女生，那不是自己高一的同桌孔迟迟还是谁？而抱着孔迟迟焦急地走向体育场出口的男生，不正是沈常棣？ 当年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如今……这是什么情况？ 苏文楞在了原地，沈常棣抱 着孔迟迟风一般路过苏文时，一眼也未曾扫到苏文身上。苏文张了张嘴，原本打算说出口的问候终是狐疑地吞进了肚子里。 沈常棣抱着孔迟迟疾走寻医，围观的人群四处散开，运动会突然出了这一段小插曲，很快恢复原来的节奏。 苏文在四散的人群里找到了章筱栎。 “好险啊，刚刚孔迟迟那一跤，我看着都觉得痛！”章筱栎回忆起刚才孔迟迟摔在跑道上的一跤，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苏文还未从先前的困惑中回过神来，问道：“孔迟迟怎么会摔跤啊？她刚刚是在参加2500米女子长跑吧？” “对呀！最后一圈了，孔迟迟都快到终点线啦！我看孔迟迟早就有点撑不住了，原本孔迟迟应该能得第三名，突然就被后面的一个女生赶超了！”章筱栎睁大了她铜铃似的眼睛，“你不知道哦，那个女生貌似冲刺的时候不小心撞了孔迟迟一下，等我们看到那个女生冲到终点线的时候，孔迟迟已经摔在跑道上起不来了！” “不知道摔得严不严重，看孔迟迟好像很难受的样子。”苏文担忧道。 “奇怪诶！刚刚是沈常棣抱着孔迟迟去医务室的！”想起这事，苏文疑惑地眨眨眼睛，“他们俩以前不是水火不容么？” “不过孔迟迟摔倒的时候，沈常棣是第一个冲上去看孔迟迟的！看上去特别着急！”章筱栎兴致勃勃地补充：“可能是两个人再度同班后，关系变好了吧！” 整个兀长而枯燥的运动会就这样过去了，唯一让苏文记得的便是孔迟迟长跑摔跤的插曲。事后苏文在qq上向孔迟迟发去问候，孔迟迟一句“没事了，谢谢关心”，便把苏文的担忧挡在了门外。 同孔迟迟交情本就不深，更何况分班后大半年时间，彼此都成为对方记忆中一个浅浅的印象。 苏文笑了笑。有空担心别人，还不如管好自己。 继续投入学习的汹涌浪潮中，期中考试过后，苏文的学习成绩勉强排在班里第7名，尖子班里竞争太过于激烈，保持一个文科20名的成绩，苏文已经觉得很吃力。 这种吃力感压迫着苏文，以至于苏文唯有紧绷起学习的神经，才不至于一放松便让学习成绩一泻千里。 同样吃力的还有柳川，苏文和柳川基本属于后天勤奋型选手，学习根底与大城市里成绩优异的同学没法比，更何况学习好的同样在努力，想追赶上前面的同学，简直比登天还难。维持当下的成绩与排名，苏文和柳川已经很勉强。 章筱栎人虽天真傻气，偶尔上演些让人笑掉大牙的无厘头事件，学习成绩却是稳如泰山，名列前茅。 有些人天生很聪明，从小生长在良好的环境里，她们没得比。 章筱栎如是，汤茜茜如是，萧诗婕如是，宋昱亦如是。 也许平凡如她们，在成长的路上，学会的第一个词便是奔跑。 学生时代兵荒马乱的追赶中，唯有奋力向前奔跑，向着某个看不到终点的终点奔跑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又是一年冬 自从上了高二，课业难度加大，学习愈渐吃力。苏文越发认识到自己与真正优秀的同学的距离。 然而，比起竞争激烈的排名与成绩，真正让苏文傻眼的却是许乐秋一学期循序渐进的进步。原本以许乐秋落后的中考成绩，靠关系塞入博德中学，学习已经是异常吃力的事。许乐秋倒也勤奋刻苦，不甘落后，上学期在班里仍排倒数的成绩，高二这学期一次一次提升，已经从班里49名提升到期中考试的21名。 尖子班里你争我赶的局面不由分说，考试成绩一分之差，都能甩别人几个排名。许乐秋在这种情况下，反而一步步赶上同学的进度，甚至超越班里中下游水平的同学。不得不说，许乐秋还有极大的提升空间。 苏文也会惊讶于好友学习上的进步，倒不是见不得好朋友学习变好，而是一个常年落后于自己一大截的人，某一天突然缩小了一大半距离，猛然间她却发现，那个人距离自己竟越来越近了。 被苏文问起是如何做到成绩飞速进步的时候，许乐秋总是眼神闪躲，支支吾吾：“我学习太差了，只好多补习功课，周六日也都上补习班。” 苏文眼睛亮起来，“小秋，那你上哪里的补习班啊？我也想找个补习班，最近学习好吃力！” “小文你也觉得学习吃力么？我还以为你学习轻轻松松呢，看你都从不上补习班。”许乐秋半带揶揄地打趣道，“我的是我妈帮我报的，就在家附近。” “吃力啊，怎么不吃力？我学习一直很吃力的好不好？ ”苏文两条柳叶眉拧在了一起，“竞争太激烈啦，一不小心就被后面的人赶超了，哎，读书怎么这么难！” 若不是对着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苏文恐怕很难无顾虑地讲出自己心底最脆弱的想法。 “大家都一样难！谁不是想拼个好成绩出来？”许乐秋继续道：“你不上补习班可能很难想象，咱班起码有一大半的同学都在上补习班，我妈分别给我报了好几个辅导机构的补习班，我一个周末得跑两三个地方，每回都能碰上班上同学。每个人都在默默努力。” “我知道。”苏文点点头，“就连宋昱萧诗婕他们，学习成绩已经那么好了，他们都还上补习班的。” 许乐语气故作轻松：“就是啊，学习好的都上补习班了，还让不让我们活啦！” “所以我决定也去上个补习班了。”苏文叹了口气，“柳川也一起，我们两个应该早点去补习，学习太吃力了。” “这是个好办法。”许乐秋却笑了，明亮的大眼睛里自信的神采飞扬着，“不过小文你得小心哦，说不定我哪天也成了你的竞争对手啦！” 苏文当下便愣神了，恍惚间想起两个人很久很久以前也是竞争对手的年代。虽然她从未把许乐秋当过竞争对手，亦或是因为一开始原本就遥遥领先。 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许乐秋或许也会成为自己的对手，也从没有考虑过许乐秋久居下风是何种感受。 学习上任何一个人都是竞争对手，更何况原本就姐妹相称的闺蜜？ 许乐秋顿了顿，又说道：“小文你可以问问班里同学，看看有没有离学校近点的辅导班。” 辅导班的事很快就办成了，苏文打算报数学和地理两门辅导班，一个月辅导费是400元。一堂课两小时，每小时25块，每周末两门课补习四小时，周末两天补习就得花费100块。 报名的时候，苏文看到这价目，仍是抖了抖神。 她从没有报过补习班，一直以来只上学校的课程，凭借自己努力取得成绩，这曾是她的骄傲。 可是现在吃力的学习状况不得不让她向现实低头，心底有点不甘心，可是谁也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笨。大概自身的学习能力已经到达了一个极限，想要提高成绩，只得依靠外界的辅助了吧。 柳川盯着价目表也露出犹疑的神色，家里正处于困难时期，如果柳川把报辅导班的事告诉母亲，一个月得多花五百块上补习班，柳川补习班定是上不成了，还得接受母亲的破口大骂，什么“败家的货”、“脑子不好使”、“干脆别读书了去打工赚钱”、“在学校不认真读书上补习班就有用了？”之类的句子，柳川想想脑海中就能浮现母亲骂骂咧咧的样子。 见柳川也在犹豫，苏文小心翼翼道：“柳川，你报吗？” “苏文你呢？”这时候还是需要听一听别人的意见。 “还是报吧，听说讲课的老师是博德中学特级教师讲的，效果挺好的。” （今天有事耽误了，明天补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又是一年冬 上午十点钟结束了早上补习的课程，一下课，同学们纷纷起身，教室里凳子哐当作响，声音此起彼伏。 教室门外挤着一堆人，他们正准备等教室里的同学一离开，便飞速冲进教室里占座。 十点十分，教室里下一堂课马上开始。 苏文低着头收拾笔记本和笔，教室太热太闷，脸上不禁滚烫起来。 排着队等待身边座椅上的同学有序离席，大组与大组过道的台阶上站满了人，人群拥挤，离开教室时，苏文才发现教室里的同学远比坐着时看着多。 “苏文！”教室里闹嗡嗡的声响中似乎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叫唤。 苏文踩在台阶上，抬起头四处张望，却不经意对上站在第一大组第一排座椅前面的宋昱的眼睛。 男生在微微仰起头冲着苏文的方向笑，干净的眉眼俊美如初，嘴角扬起的笑意让人看一眼便心花怒放。 苏文顿了顿，被后面的同桌挤着，才继续顺着拥挤的人流走下台阶。 再看过去，眉目如画的男生仍旧站在第一排座椅前，仰着头望着她的方向。 是在等她吗？苏文心脏咯噔了一下。 “小文我先走啦！”许乐秋留下一句便匆匆挤进了堵在教室门口的人群中。 “拜拜！” “苏文，原来你坐在后面啊？”宋昱见苏文走过来，脸上笑容灿烂地说道。 这不是废话么？苏文想翻一个白眼，第一排和第四排距离多远呢，两个小时课程结束后他才发现？ 苏文莫名赌着气，声音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嗯。” 男生没注意到女生莫名的思绪，笑意愈渐浓厚，“那下次你帮我占座好了！” 苏文没好气道：“好啊！” 鬼才给你占座呢！哼！让你的萧诗婕给你占座去吧！ “萧诗婕呢？”苏文问。 “她啊，先走了！” 那你怎么还没走？苏文瞥了男生的侧脸一眼，旋即想到他还等了自己一会，莫名赌气的情绪也化为喜悦。 “你今天还有课么？”苏文盯着自己鞋尖，等待前面堵在教室门口拉丁鱼罐头似的人离开。 宋昱回过头笑了笑，“没了，回家去了！” “哦，我下午还上一门地理课。” 事实上，苏文就是那个“鬼”，到头来还是兴致勃勃帮宋昱他们占座。 下周六上课时，苏文照旧早早来到补课的教室，帮许乐秋和章筱栎占座时，特意多占了两个座。为什么是多占两个座，苏文有点想不通，但直觉宋昱会和萧诗婕一起。 坐在哪里便成了一个让人苦恼的问题，一排座位虽然有十个座，苏文、柳川、章筱栎以及许乐秋四个女生定然要坐一起的。那苏文坐宋昱旁边？想想会有点不自在，就在苏文犹豫要不要往第二排占座时，抢手的座位已经被人占据。 上课前的十分钟里宋昱才姗姗来迟。男生站在座位前四处张望，直到苏文扬了扬手，宋昱才笑着往第三排走来。当然，宋昱身旁果然跟着个萧诗婕。 怕自己坐宋 昱身旁集中不了注意力，苏文特地拿柳川当了挡箭牌。 中间夹着一个人，相当于眼不见为净了。 十一月补了两周末的课，补课的效果虽还未在试卷上知晓，平心而论，苏文听课真觉得补课能学到很多课堂上没有的东西。尤其是地理，上课时想不通的问题，补课老师一解释，马上豁然开朗。数学课上补课老师讲究教学生融汇变通的解题方法，一道题目博德中学课堂上是这样讲，而补课老师偏偏那样讲。熟悉各种解题方式，做起数学题来也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 博德中学课堂上讲课讲究高速度快节奏，上课时常稍不注意便跟不上老师节奏了，对知识点的消化也得快准狠。而补课的老师虽然也把握节奏，知识点讲起来却更为详细精道。 果然特级教师就是特级教师，他们既熟悉博德中学惯常的讲课方法和内容，也把握得准学生的接受情况，善于查缺补漏。一周补习四小时，每分钟都能讲到精准的要点。 一咬牙，苏文把十二月份的补课费也一齐交了。 这年冬天就在枯燥的补课中到来，十二月开始的时候，班主任廖云突然带来了一个让苏文雀跃欲试的消息本市开展高中生作文大赛，全市各个年级高中生均可参赛。 廖云讲完作文大赛的消息后，全班一阵哑然。大多数人抬头望望班主任后继续低下头去写作业，只有少部分人脸上表现出激动的向往来。比如苏文。 “这是个很不错的作文大赛，很适合我们文科班的同学参赛，感兴趣的同学可以踊跃参加！决赛中获奖的同学还有丰厚礼品奖金哦！有没有同学想进一步了解了解？”廖云在讲台上向台下巡视，抬头看她的同学无一不被她的目光打量。 最后廖云的目光落在了苏文身上，苏文轻轻咬了咬唇，把手举起来，“老师！” “苏文你想参赛？” 苏文点点头，心下雀跃不已。 “好的，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廖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继续巡视了一圈台下。 萧诗婕第二个举起了手，“老师，还有我！” 廖云点点头，“还有吗？” 陆续几名学生举起了手，最后柳川也举手报名。 课后正好是课间眼保健操时间，苏文和柳川跟着萧诗婕一行人去往廖云的办公室。 “柳川，没想到你也报名了！”一边走着，苏文兴奋地对柳川说道。 柳川眨眨眼睛，“我也想去试试，体验一下也不错！我还没有参加过比赛呢！” “嗯！咱们一起加油！” 据廖云介绍说，本市高中生作文大赛分初赛、复赛两个阶段，初赛沿用文学刊物一般征稿形式，稿件随报名表附上，遵循不命题、不设定题材体裁的原则，自由发挥，展示高中生个人文采与精神世界。唯一的要求就是尊重原创，不可抄袭或已经发表。为公平起见，每份报名只可附录一篇稿件，字数5000字以下。复赛则设立大赛考场，由本市作家协会成立大赛评选委员会，从初赛晋级的选手中选拔获奖人选。 “不论大赛结果如何， 老师都为你们感到骄傲！”廖云把报名表发到萧诗婕手里，一一扫过同学们热切的目光：“文学是一种洗涤心灵的信仰，希望你们新一代年轻人都可以尽情去探索文学！把文学的力量传递下去！” 每位参赛的同学都领回了一张报名表，回教室的路上，已经有同学窃窃私语表示想要放弃：“哎，我感觉作文大赛好难啊！能不能过初赛都不知道，过了还得参加复赛，要不不参加了吧？月考和期末考试比较要紧啊！” “才拿了报名表，这就要放弃啊？”另一名女生道：“我想去玩一下！反正也就是交一篇自己写的文章嘛，试试也好！” “又得上课，又得复习，还要做作业，周末还得上补习班！”说要放弃的女生苦恼地抱怨着：“那我还是看看自己能不能写出来吧！” “就当去玩嘛！说不定咱们中谁就能获奖呢哈哈！” 苏文和柳川走在女生们后头，彼此相视一笑，不需要多言，信念已经透过无言的鼓励向彼此传递。 “诗婕，没想到你对文学比赛也感兴趣啊！”苏文主动向萧诗婕表示友好。 萧诗婕脸上露出端庄得体的笑容：“是啊，我也很喜欢文学的！” “我记得你上学期给我们文学社投过一篇文章还上报了，写得真不错，文采很好！”苏文钦佩地望了眼萧诗婕，对于文采斐然的文章记忆犹新：“你的文章还是我作为编辑审核的呢！” “哈，也不算好啦，就随便写写！”两个人聊开了，倒是颇为投缘，“倒是你，你的文采可在我之上，我只是喜欢堆砌文字，你的文字里却透露出对文学真诚的热爱，还有对生活朴实无华的见解。就冲这点，我都还需要向你学习！” “诗婕你有看我的文章？”苏文十分惊喜：“不过我写的文章也只能说朴实了。” “看啊，你们做的社报，我每一期都有看！”萧诗婕吐了吐舌头，冬天的寒风吹来，女生精致的眉眼多了几分楚楚动人之感。 自从拿到了报名表，苏文上课学习之余，想的都是该投什么稿件参加比赛好。 私下里和柳川交流过作文大赛的事，柳川坚决地说：“我就投诗歌，先写个十几二十篇，再从中选一篇最好的当做参赛作品！” 苏文很是认可，有了大方向再好不过，对于自己的参赛作品，却是因为慎重考虑而犹疑不决。 “写你最擅长的最喜欢的就好了，这还只是初赛啊！”就连宋昱也看不下去，忍不住插进前排女生们的讨论中。 “的确如此，那我写散文好了！”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诶，你怎么不参加比赛啊？”连萧诗婕都参加比赛了，怎么宋昱倒不参加？ “我啊？”男生神秘地笑了笑，俊俏的脸上同时浮现调皮与得意的笑容，“我就不和你们争了！少我一个，你们也就少了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是不是？” “少臭美了！”苏文撇撇嘴，不客气地说道：“有本事去拿个第一名啊！” 宋昱修长的食指连连摇摆说着“no”：“激将法对我没有用！” 第一百四十九章：我相信你 时值冬月，g省各地区气温已经降到10c以下，最好的天气也只是十几度，偶尔天空放晴出个大太阳，搬被子出来晒的学生层出不穷。学生公寓楼下公共晾衣处晒满了花花绿绿的冬被，晒衣杆很快被满为患，没处晒被子，行道树之间的两棵树绑上晾衣绳，就又能晒成一床棉被。 于是乎，出个大太阳就是集体晒被子的好时期，尤其是女生，争着抢着抱被子下楼占好地方晒被子。住一二楼的女生便占据了地势的有利地位，四五楼的人别说抱被子下来，阳台上一张望，晒衣处已经见不着空着的栏杆。就连路上光秃秃的树，也被绑上了晾衣绳。 这简直是一次晒被子大作战，毕竟场地有限，先到先得。 不过每回学生们之间出动晒被子大战，下午放学后回宿舍收被子，总有女生大喊大叫：“我的被子呢？？到底是谁收错了啊？？” 运气好的被子还能找回来，运气不好的，只得守到最后，捡了最后没人收的那床被子回来。 同样的收错被子乌龙事件多了，晒被子时也得多留个心眼，在自家被子上做个特殊的记号之类的。 为此，大咧咧的章筱栎早在去年冬天就吃过了亏，这年冬天，和苏文好不容易捷足先登占据了晒被子要地，章筱栎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宝器。 “当当当当！”章筱栎小手一拍，纸条上的双面胶服服帖帖地粘在了棉被上。 “这是什么啊？”苏文惊讶地望过去，看清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不禁笑喷：“章筱栎之被？谁收错我的被子谁就是小狗？” 章筱栎在被子前叉着腰，“就是，这样别人就不会弄错啦！去年不知道哪个笨蛋把我被子收走了，自己被子都认不得啊！” 苏文哭笑不得：“没办法，被子撞色很正常啊！” “反正收错被子的就是笨蛋！”章筱栎仍旧气呼呼的。 “好了好了！吃早餐去啦！”苏文掰过章筱栎的肩膀，推着她往大路上走，“昨天看天气预报说也就这几天有太阳了，得趁机把被子晒一晒！明天又降温，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着太阳，大雪过后局部地区会降雪！不知道咱们这下不下雪呢？” 章筱栎激动得握紧了拳头，“哇！我喜欢下雪！” 上月小雪过后，冬天的脚步悄悄降临，气温持续下降，十二月初已经冬风萧瑟，哪怕出太阳的日子，风一吹来，仍旧吹得人瑟瑟发抖。 校园里树木植被纷纷掉落了叶子，除过一些四季常青的南方树种，无不是光秃秃的一片，冬天的萧瑟肃杀之感伴着湿冷的疾风向人们袭来。 大雪这天正好是周日，气温降到4c，白天呵气成霜，夜里手脚冰凉，开了空调的教室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这周末晚自修开始下发文学社本学期第三次社报，苏文又一次带领编辑部的小伙伴一起下发报纸，每个人捧着一叠分好数量的社报，一起走在路灯四起的校园小道上，冷得人手脚冻僵。 “大家都辛苦了！这么冷的天还得出来搬报纸！”苏文冻得鼻尖发红，仍旧不忘 安慰直跺脚的部下。回头瞥见身后的王子跃只穿着件黑色皮衣，里面只穿了件高领毛衣，灯光昏暗处仍看得见男生瑟瑟发抖的肩膀。 “这么冷的天，王子跃你穿这么点不冷嘛？” “不冷不冷！”王子跃挺直了肩膀，强打起精神，“苏文学姐，真的不冷的！” 夏彩虹鄙视地瞟了王子跃一眼，“苏文学姐，你就别管王子跃了！他是铁人，让他不穿衣服，他都不冷的！” 王子跃咬牙切齿道：“对对！一点都不冷！” “怎么可能不冷啊！回头别冻感冒了！”苏文吸了吸红彤彤的鼻子，“你们这些小孩子啊，总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我才不跟王子跃一样呢！就冻死他去得了！” 苏文没想到，夏彩虹这瘦瘦小小的姑娘，倒是蛮牙尖嘴利的，泼辣的劲儿和谢莹莹有的一拼。 文学社自从开学初招收了一批新社员，涌进一股新鲜血液，整个文学社也焕发了生机。同时，这学期文学社成功改版，增设小说版块，每种文体的文章都均匀分布在社报上。苏文发现，新加入文学社的高一社员个个都是写小说版块的能手，哪怕在全年级征小说稿件困难，也不怕没有优良小说稿件上报了。苏文看的稿件多了，从中也学习到很多写文章的技巧，高二也开始创作了一些短篇小说。 这学期，稿件彻底由苏文经手审核修改以及定稿，文学社副社长兼前任编辑部部长的宋沅芷成了甩手掌柜，彻底不理会文学社各项事务了。社长、副社长和几名高三核心社员，只在开学初重大会议上露面，平时文学社的各大事务均由各个部长协商实施。实际上，苏文作为部长带领的编辑部，成了文学社的主心骨，其他三大部门均是围绕编辑部的工作进行。 苏文意识到自己现如今在文学社的作用是在和宋沅芷的对话上，当宋沅芷提出“苏文你有意愿当下一届文学社社长吗？”的问题时，苏文受到惊吓似的久久回不过神来。 “我和叶亦枫他们还有一个学期就毕业了，我们早该退出文学社啦！”宋沅芷笑了笑，“马上快开始换届了，苏文如果你愿意接任下一届社长，好好考虑一下吧？” “社长？”苏文不可置信地眨眨眼，“我从没有想过要当社长……” “你现在当部长不是做得很好么？”宋沅芷鼓励道：“说实话，比我当部长那会强多了！你看你当部长之后，挑出来的编辑部社员多好啊？各个都是写稿子的能手，特别是那个女生…哦，叫蓝玉溪那个，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你当年的影子！你接手了部长的职位，你没发现么？文学社比我和叶亦枫负责那会，好上百倍！” 苏文受宠若惊，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对自己文学社工作的评价，一时间难以置信。 “沅芷学姐你觉得我行么？” “要我说啊，”宋沅芷抚上苏文的肩膀，笑道：“你们这届社员里边，你当社长再适合不过了！” “可是…我没觉得自己能力好诶，像美编部部长熊琴芝、发行部部长叶小粼，还有宋昱，他们都是外向活泼 的人，我觉得他们的能力都在我之上啊！” “小苏文你太低估自己啦！”宋沅芷伸出手指佯装要敲苏文的脑袋，“熊琴芝她搞美编的，画画的确比你强，至于写稿和改稿能力，这我就不用多说了。叶小粼玩心重，他担不起社长的职责，宋昱么，心又完全不在文学社上面。” “心不在文学社上？他在文学社不是挺尽心尽力嘛？”苏文睁大眼睛，“我觉得宋昱综合能力挺好，挺适合当社长。” “他？他就算了吧！”说起自家弟弟，宋沅芷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脱口而出道：“他在文学社，还不是因为你！” 宋沅芷盯着苏文掩饰不住惊喜的神情，转口便道：“因为你还有我在文学社啊！他主要还是顾班上还有学生会的工作，而且，他在准备竞选学生会会长了！” “对哦！”苏文这才想起来，宋昱早就在学生会担任了文艺部部长一职，听说学生会的确在开展换届工作了。 宋沅芷冲苏文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所以啊，相信你自己！” 相信自己么？苏文的心莫名砰砰直跳，这一时刻苏文终于觉得自己过去灰暗的人生变得丰富多彩了起来。 “宋昱，听沅芷学姐说你在准备竞选学生会会长了？”课间，苏文回过头去，望着宋昱问道。 宋昱停下做题演算的笔，抬起头来，眼睛一时间浮现清晰的笑意。他点点头，“嗯，在准备竞选了。” “那祝你竞选成功咯！” 苏文这一刻开始笃定，她一定要当上文学社社长，以宋昱的实力和人际网，学生会会长势在必得。届时他当了学生会会长，她又是文学社社长，一个会长，一个社长，两个人站在一起时，是不是更般配了？ 苏文偷偷想着，嘴角不禁流露出甜蜜的笑意。 “一定的！”男生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文的眼睛，“到时候文学社和学生会可以多多学习交流哦！” 苏文愣了愣，惊喜地说道：“你，你知道我要竞选社长了？” “你觉得我适合当文学社社长么？我觉得我还是有点胆小，可能暂时做不到像叶亦枫学长那样叱咤风云，我的话，你觉得我能做好么？”苏文不等宋昱回话，激动得口齿不清，一股脑把心底的疑问说出口了。 宋昱点点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露出真诚的笑意：“我相信你！” 宋昱继续说道：“在我看来，没有谁比你更适合社长一职，无论是你出色的写稿能力，还是你对待改稿工作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的态度，你对待自己部下，也是按照严格的标准来提升他们，目前文学社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你。最重要的是，你对文学有一颗十分热爱的心，这是很多人都没有的，难能可贵。” 晚自修课间闹嗡嗡的，清亮的词句却一字一句流入了苏文心里。宋昱嘴角一张一合，白炽灯照亮了男生俊美的眉眼，那张熟悉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眼睛望着她时温柔得可以溢出水来。 “我以前就说过的，我一直很看好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第一百五十章：以免夜长梦多 时光流转，笑眼温柔的少年只变得越来越耀眼。 苏文都不记得从何时开始，宋昱的大名不光在高二年级里赫赫有名，上至高三年级，下至高一年级，没有一个人不知晓高二（6）班的宋昱。 帅气的外形，出色的音乐才能，永远保持文科第一的优异成绩，这样一个人，偏偏还阳光热血，活跃于班级与社团组织之间，即便学生中不传播宋昱的事迹，宋昱的名气让他不论走到哪里都是目光焦点的存在。 博德中学的女生平日里素爱八卦好看的男生，高三的叶亦枫，高二的宋昱、丁惜年以及赵桀四名男生，被女生们私下里称作“博德四大美男”。叶亦枫的儒雅，宋昱的阳光，丁惜年的冷酷，赵桀的邪魅，风格各异的四大美少年，简直满足了全校女生对于帅哥的所有幻想。 关于“博德四大美男”，女生圈里一直流传着他们四人的种种传说。有些苏文亲眼目睹的事情，无意间听见陌生女生八卦，苏文哭笑不得，完全把四个优秀的男生神化了好吗？ 比如宋昱，的确弹得一手好钢琴，吉他也弹得很不错，艺术节上同校花萧诗婕一展风采，一首钢琴与小提琴的合奏《卡农》为金童玉女的二人圈了无数粉丝。但在花痴的女生眼里就成了神迹，甚至不知从哪里传出了宋昱在美国学的钢琴的谣言。 和宋昱有关的花边新闻亦从未断过，绯闻对象均是宋昱有过接触的美女，某班的班花女班长、体育部美女部长，甚至高一年级新晋的级花……不过，传绯闻传得最厉害的自然是萧诗婕。 萧诗婕是全校公认的校花，宋昱又是“博德四大美男”里最受欢迎的一个，是名副其实的校草，赞成宋昱和萧诗婕在一起的呼声最多。更何况两个人平日里走得近，从高一开始，宋昱和萧诗婕交往的绯闻就从未断过。 每每无意中听到女生们八卦宋昱时，苏文都在心底咆哮，你们知道个锤子！纯粹是谣言好吗？ 他们没交往没交往没交往，坐宋昱前桌和他朝夕相处的苏文最有解释的话语权！ 你看过交往中的两个人好得跟哥们一样么？萧诗婕的心思自然不必多说，单看宋昱对萧诗婕一视同仁的态度，苏文便笃定，这两人不可能在交往。 还有丁惜年，虽然接触不多，从宋昱和许乐秋口中，苏文却了解到这个冰山美少年一些蛛丝马迹。花痴的女生看来丁惜年就是“中国版入江直树”，一个高冷帅酷的回眸都能引得女生们哇哇直叫，可在宋昱看来，“呆”就是他对好兄弟丁惜年的评价。 许乐秋因为姐姐尹韶华的缘故，同丁惜年有过接触，而许乐秋则直接不屑地说道：“丁惜年纯粹就是天然呆好吗？面瘫一个！” 至于叶亦枫，苏文在文学社第一次见到他时，也惊为天人，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风度翩翩的男子，儒雅的气质中带着绅士的风度，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书香世家不凡的教养。平心而论，称叶亦枫为王子也不为过。 苏文对一班的赵桀印象却不深厚，除过升旗台上远远的遥望，对这男生留下“长 得挺帅”这一印象外，苏文只记得赵桀笑起来时桀骜不驯的笑容，坏笑时嘴角邪魅的诱惑。 总之，“博德四大美男”各有各的看点。 苏文也追过校园偶像剧，深切明白16、7岁青春期的少女心底对白马王子的憧憬。 不过苏文的目光只追随着一个人，她的白马王子也只有一人。 优秀如他，曾经站在他身旁，走在路上，苏文总是惴惴不安，身旁的男生越耀眼，她越觉得自己渺小。走在男生身旁，却好像被他耀眼的光芒笼罩，她害怕，四处向她投来的打量目光会将她灼伤。 却不知从何时起，她变得自信坦荡，并肩走在他身边也丝毫不怯场，哪怕打量的目光能将她戳出个大窟窿，她也只顾着和男生正常说笑，不去在意她人目光。 他在她们眼中是帅气的校草，是耀眼的星星，是遥不可及的偶像。而在她眼中，他只是眉眼干净的、阳光的、触手可及的男孩。 一直以来耀眼的、受人欢迎的男生。 一步步蜕变，自卑的，却变得越来越好的女生。 为了你，想变得更好一点点。 十二月中旬时，苏文和柳川、萧诗婕一行人一同上交了作文大赛的参赛作品和报名表，由班主任送至作文大赛校方负责处统一上交，十二月底出初赛成绩，并宣布复赛入围名单。 还有半个多月等待的时间，苏文索性放下一切担忧，比赛结果顺其自然。眼下更要紧的是第三次月考，还有再过不久的期末考试。 这学期第三次月考，苏文的总成绩有了提高，最大的短板数学和地理分别有一定提升，苏文把这归结为补课的功劳。看来钱没有白花，学习有进步，苏文愈发地刻苦。 天却越来越冷了，早晨湿漉漉的晨霜拂过面庞，像一把锋利的刀割在脸上，吹得人皮肤直刺痛。 尤其是苏文一到冬天，手脚总是冰凉，在外面待的时间长了，甚至冻得僵硬。寒冷总是伴随懒惰而来，天气愈发地冷，苏文一贯坚持的早起也在温暖的被窝里摇摆不定。夜越长，白天的时间越短，能利用的学习时间原本就不太多。饶是苏文这般刻苦的人，大冬天里心底也有天使与恶魔在不断抗争。 冬天，真是个令人倦怠的季节。起床对每个人而言都成了一件困难的事，章筱栎则直接被懒惰的恶魔打败，深冬时节，又开始了晨读频繁迟到的生活。 也因为迟到，章筱栎竟然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什么秘密啊？”苏文睁大了好奇的眼睛问道。 “嘿嘿！”章筱栎神秘一笑，凑近苏文耳朵说道：“我早上趁机翻了宋昱搁在桌上的登记薄，你猜我发现什么了？” 苏文离章筱栎远了些，“发现什么了？是不是你又被登了好几个名字了？” “不是啦！”章筱栎急得团团转，“上周五不是江潇值日吗！那天早上我迟到了的，结果……” “结果怎么了？没记你名字？” “嗯！”章筱栎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圆圆的大眼 睛里闪烁着光芒，“他，他那天看了我一眼，跟我一起迟到的女生倒是被记了名字，我的没有！” “是嘛？”苏文不可置信，“是不是他忘了？” “怎么可能！那会他看了我的，我还以为他已经记我名字了！”章筱栎乐呵呵的，“结果没有，嘿嘿，要不然我今天就得打扫教室卫生啦！” “还真有这种事？”苏文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你们俩……嘿嘿，暑假不是还一起上了英语补习班？有没有什么进展？” 章筱栎被苏文直勾勾的眼神看得竟有些害羞，挥挥小手便道：“哎呀，哪有什么进展，不过就是碰见了会聊聊天就是！” “也不错啦！现在要什么进展啊？咱们还是好好读书，毕业了你再表白也不迟啊！”苏文又开启了唠唠叨叨的老妈妈模式。 “说真的，苏文你啥时候表白啊？”章筱栎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用胳膊肘推了推苏文，“你就不怕他被别人拐跑了？人家那么受欢迎诶！你没听说嘛？前两天他被哪个班的班花表白了！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 苏文愣了愣神，被别人拐跑？她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假如他真的……那该怎么办？是装作没事人似的，继续从前朋友间不远不近的交往？还是破罐子破摔，出演一场“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的苦情戏码，最后两人尴尬得连朋友也没得做？ 苏文或许会选择前者，她还没有把“喜欢”说出口的勇气。 “我不知道。” “哎呀，吓你的啦！”章筱栎一脸奸计得逞的坏笑，掰过苏文的肩膀，盯着她弥漫着忧伤的小脸，“你知道他怎么拒绝那个班花的不？” 苏文终于打起点精神，抬起头问道：“怎么拒绝的？” “人家说啊，有喜欢的人了！”章筱栎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文的眼睛，“所以啊，某人还是很有希望的！” 苏文眼神又暗淡了下去，“有什么希望？说不定说的就是萧诗婕呢？” 章筱栎沉思了许久，最后说道：“也不一定，只是有那个可能性罢了！” “他对谁都很好，我看不出他对我有什么特别的。”说到这，苏文忽然悲哀地发现，自己或许实实在在地单恋了一个耀眼的人。 “有啊，怎么没有？”章筱栎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去年平安夜他送你的苹果就不一样！我们都是普通的红富士苹果，你的是精心包装好的蛇果诶！” “是嘛？”苏文惊讶不已。 “你不信，看看今年平安夜他送你什么！” 苏文一颗心又砰砰直跳起来，十二月苏文忙于准备考试和作文比赛，平时得处理文学社的事务，周末还得上补习班，现在的苏文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很满。班里即将在平安夜那晚举行的联欢晚会，还有校方举办的元旦晚会和游园会，她一一没有参加任何节目的表演。 今年的平安夜，她能收到惊喜吗？ 章筱栎饶有兴致地拍了拍苏文肩膀，“要我说啊！苏文你得先下手为强！免得夜长梦多！” 第一百五十一章：飘雪的平安夜 又是一年深冬，校园里光秃秃的树又一次穿上了黑色的防风衣。 冬至这天，天气出奇的冷，夜里温度已经降到零下两三度。 晚自修开始前的一个小时，文学社开始了换届的竞选。竞选职位无非是竞选人员上台发表演讲，象征性地回答评审团的问题，最后评审团打分，文学社社员投票，二者票数相加，同一个职位，票数越高者胜出。 实际上，文学社各个职位的人选，以社长为核心的骨干成员早已商讨出合适的人选。 按照原来的惯例，新一届文学社社长必然在各个部长里选出，文学社分别有编辑部、美编部、发行部和宣传部四个部门。宣传部部长宋昱自动弃权，竞选社长的人就只剩下编辑部部长的苏文、美编部部长熊琴芝、发行部部长叶小粼。 苏文和熊琴芝、叶小粼二人一齐站在了讲台上，面对着以叶亦枫和宋沅芷为主的五名评审团。 苏文是第一个发言的，苏文说话时，宋沅芷全程赞赏有加地看着苏文，苏文受到鼓励，一番演讲从自己高一最开始加入文学的热忱，讲到相继当上编辑部副部和部长的感受和体验，每一次写稿时心中涌动的热情，每一次看到努力工作得出的成果，她感到这便是她的归属，文字给予她心灵的启迪和精神的力量。 一番讲话赢得了一大片掌声，在被叶亦枫问道“如果你当了社长，你会如何管理文学社”的问题，苏文回答道：“如果我是社长，我首先会团结各部门的社员，以文学社报纸的发行为中心，有序安排各部门工作，让他们各司其职，在各自岗位上大放异彩……我一定会让我的社员在文学社里，学习到多种多样的技能，体验到文学的乐趣，并让文学成为他们的一种思想启迪，这是我目标里的一个很重要的点！” 第二个发言的是熊琴芝，熊琴芝较苏文而言大方得体，性格也更加活泼外向，作为美编部部长的熊琴芝，她倒是有当社长的意向。 提问环节，宋沅芷的一个问题就难倒了熊琴芝：“对社长来说，不光得有团队核心领导能力，对文字的鉴赏和独特的感知也尤为重要。假如你遇到文章方面的难题，你无法给你的部下正确的引导，你打算怎么解决？” 熊琴芝在台上愣了愣神，怀疑宋沅芷专门拿她的业务能力说事，于是熊琴芝回道：“如果我是社长，我自然要完善自己各方面能力，并且给我的部下一个合理的指引。” 熊琴芝避重就轻，泛泛而谈，实际上在苏文的对比下相形见绌。 事实上，只有编辑部部长才最适合文学社社长人选。虽说每个部门都有各自不可替代的作用，但总有主次之分，编辑部为主，其他各部门为辅，并直接围绕编辑部的工作展开。 编辑部既是文学社人数最多的部门，更是文学社的主心骨，编辑部出不来稿件，其他部门的工作就无法开展。孰轻孰重，一眼便可见分晓。 轮到叶小粼，叶小粼直接大剌剌地表示“突然觉得自己不那么适合当社长”了。 投票结果很快就公布 了，文学社成员每票只能投一人，苏文获得了评审团4票、社员团24票，共28票。熊琴芝获得评审团1票、社员团10票，共11票。叶小粼相当于弃权，却也获得6票。 苏文成功晋级成为下一届文学社社长，熊琴芝接任副社长，各部门新一届部长从副部中晋级产生。 文学社人数最多的编辑部全体欢呼：“恭喜苏文学姐！” 苏文作为编辑部部长的这半年来，对文学社的贡献所有人有目共睹，苏文手底下挑选出来的编辑部成员撑起了文学社的半边天，也是因为苏文对稿件方面的把关，社报上发表的文章愈渐精良，甚至得到校方的点名夸奖。 有苏文在，文学社蒸蒸日上，反倒成了校刊的一大劲敌。 就像宋昱说的，“苏文晋级社长当之无愧！” 换届大会结束，苏文主动向熊琴芝示好：“以后请多多指教！” “不敢当不敢当！”熊琴芝笑道：“还请社长大人多多指教，我还需要多学习呢！” 12月24号这天，天空中陆续飘落下小雪花。天气预报这回没有出错，这年冬天的初雪果然来了。 课间，教学楼里洋溢着闹嗡嗡的声响，女生们大喊大叫：“下雪啦！下雪啦！” 听说下雪了，同学们纷纷挤到走廊上，抬头仰望教学楼天井上落下的雪花，雪花越下越大，从起初的小雪纷飞到鹅毛大雪，落下的雪花像有人在天空上撕扯棉絮一样，大片大片的雪花迅速坠向地面。不一会儿，地面上被融化的雪花打湿，许久之后才积累上薄薄的一层雪。 苏文他们那组又换到了靠窗的位置，课间教室里嗡嗡乱响，苏文撑着脑袋看窗外雪花飘飞的美景。 2014年的平安夜，注定因为这场雪变得更耐人寻味。 下午六点，苏文踩着积雪从宿舍返回教室，经过光秃秃的假山花园时，突然听见了一男一女争执的声音。 “沈常棣我讨厌你！” 沈常棣？貌似是一个熟悉的女声，冷若冰霜的声线里透露着不屑。 “你能不能别烦我了？” 沈常棣声音里出奇的愤怒：“你就这么讨厌我？” 苏文经过时偷偷瞥了一眼，正好瞥见孔迟迟看向她的目光，头一低，缩到衣领里，便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地跑了。 苏文抱紧了手里的几个苹果，心里反复碎碎念：他们俩一定有猫腻！ 教室里张灯结彩，已经开始在布置联欢晚会的场地，桌面上的书本提前清空，桌椅靠墙摆放，把教室围成了一个大圈，教室中央腾出来一块空旷的表演场地。晚上联欢晚会，就是同学们自由表演的时间了。 萧诗婕是高二（6）班文艺委员，带领女生们布置装点教室，一时间，彩带、气球、亮片粉墨登场，把教室里装扮得异常喜庆和热闹。男生们负责搬运晚会上的零食，还有音响、彩灯等物品。 全校在平安夜这晚张灯结彩，倒是热闹得很。 联欢晚会七点就开始了，萧诗婕作为女 主持人袅袅婷婷地站在教室中央，和宋昱一起，举着话筒介绍联欢晚会开幕词。两个人一唱一和，倒是十足的金童玉女模样。 与此同时，班委们给同学们分发零食，闹哄哄地忙活一阵后，每个人面前桌上都摆满了各色各样的零食，花生、瓜子、蜜橘、棒棒糖、咪咪、辣条、蜜饯、巧克力星球杯……好吃的零食应有尽有，班委们还给所有人倒上果汁，嗑瓜子的声音瞬间此起彼伏。 负责控制多媒体电脑的同学播放了热场的音乐，彩灯360°旋转，七彩的光芒来回打在同学们身上。 “嘻嘻嘻！”章筱栎在一旁傻笑，身子七歪八倒。 苏文觉得莫名其妙，“筱栎你傻笑什么啊？” 章筱栎拔出嘴里的棒棒糖舔了一口，靠近苏文笑嘻嘻道：“嘿嘿！刚刚江潇多给了我一根棒棒糖！” “是嘛？”苏文连忙去看桌上的棒棒糖，“不是每个人两个么？” “嘻嘻嘻，我三个！”章筱栎炫宝似的从兜里掏出来两根棒棒糖，“一个巧克力味，一个草莓味，一个橙子味！” 苏文眨了眨眼睛，“不会是人家顺手多拿了吧？” “哼，那他怎么没给你、没给她们多拿啊！”章筱栎举着棒棒糖嘟了嘟嘴，又自顾自傻笑起来。 联欢晚会的节目无非就是歌唱节目、小品、二人转以及舞蹈，班里有才艺的同学全都上场表演了，连主持人之一的宋昱也不例外，在现场弹奏吉他曲目，倒是惹得女生们尖叫连连。 九点班上安排的节目表演完，就到了同学们自由发挥的时候，想表演节目的可以临场报名。 不知是不是教室里温度高的缘故，章筱栎的小圆脸红扑扑的，当章筱栎蹦哒地跑上讲台，跟宋昱报节目时，目光追随着章筱栎的苏文霎时傻了眼。 只见宋昱在多媒体电脑前指挥了什么，章筱栎从萧诗婕手里接过了话筒，两只小手举着话筒便走到了教室中央。 关了灯的教室里一片昏暗，除了多媒体电脑前一片光亮，唯有教室中央聚光灯打着，成了一个追光的小舞台。 章筱栎身着毛绒绒的粉色水貂绒毛衣，灯光打在她圆圆的娃娃脸上，粉扑扑的煞是可爱。 清脆的音乐从音响里传来，苏文瞪大了眼睛盯着台上的章筱栎。 “这首歌，送给我喜欢的男孩。” 章筱栎软糯的奶音从话筒里传出，说话的时候羞涩一笑，红扑扑的脸蛋如瓷玉般透亮，长长的眼睫毛随着眨眼的瞬间颤动，灯光下仿佛萦绕上一层光圈。 观众席发出“哦？”的阴阳怪气的喊叫，尾音拖得老长，充满了戏谑的意味。 “江潇嘛！”有人起哄地喊出江潇的名字。 苏文和身旁的柳川、许乐秋面面相觑，纷纷搞不懂章筱栎这突然上台是什么操作。 江潇在哪？苏文在黑暗中循着光线四处打量，江潇坐在正对讲台的教室后排，从男生们拿出的手机光线的照耀下，苏文远远地看见江潇被众人调侃后羞涩的笑容。 第一百五十二章：捧着水晶的女孩 “看你的眼睛 写着诗句 有时候狂野 有时候神秘 随你的心情 左右而行 脚步虽乱了 但是心甘如一” 是《水晶》。 苏文曾听章筱栎哼哼过，章筱栎还说这首《水晶》是她爸妈最喜欢听的情歌，她们家每次去ktv唱歌，爸爸和妈妈总要唱这首歌，俩老夫妻情歌对唱时，眼里的浓情蜜意都能把一旁的章筱栎给淹死。 被聚光灯打着，在教室中央唱歌的章筱栎异常安静甜美，软糯的声音唱着甜蜜的情歌，竟甜得溢出了蜜来。 “爱一个人常常要很小心 仿佛手中捧着水晶 oh 爱一个人 有缤纷心情 看世界仿佛都透过水晶” 章筱栎认真地唱着，眼睛直盯着正前方同样望着自己的少年，周围的观众突然成了摆设，她在舞台中央，被聚光灯追着，他是她唯一的观众。因为她的歌，是唱给他一个人听的。 章筱栎稚嫩软糯的奶音唱出了少女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时甜蜜而酸涩的心情，不，没有酸涩，她是幸福的，甘之如饴的，哪怕所有豁出去的热情一直被安静的空气回应。 此刻，章筱栎捧着她的“水晶”，对着她喜欢的男孩笑靥如花。 真好，16岁最美好的年华，她喜欢了一个最好的男孩。当众给自己喜欢的男孩唱深情的情歌，甚至表白，这是苏文永远羡慕不来的事情。 实际上，少年时代，被禁锢在课本上的少年，带着名为高考的枷锁，有几个人有勇气大声讨论爱情、大声说出“喜欢”？ “我和你的爱情 好像水晶 没有负担秘密 干净又透明 我给你的爱 是美丽水晶 独特光芒交辉你我眼底” 歌曲到中场部分，沉浸在章筱栎干净歌声里的同学纷纷鼓起了掌，有调皮的男生大声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苏文看见江潇始终微笑着凝望章筱栎的方向，而章筱栎唱着歌，声音纯净而甜美，对着他的男孩诉说无悔的一片痴心。 一曲终了，章筱栎鞠了躬感谢同学们的聆听，把话筒交还给萧诗婕后，章筱栎转身便蛮牛似的拖着宋昱的胳膊走出了教室，似乎急冲冲的样子。 这又是一波什么操作？ 联欢晚会玩得尽兴了，零食吃得也差不多了，正好开展最后一个游戏环节每个人抽取一张号码牌，拿到相同号码牌的人相互赠送事先准备好的圣诞节礼物。 “苏文！我去给你们取号码牌哦！等着！”章筱栎瞥了苏文、柳川和许乐秋一眼，不等她们回复，一溜烟便跑到讲台上去了。 等章筱栎回来时，班里已经有取了号码牌的同学喊着号码，寻找另一个同号码的人。 “给！柳川你和许乐秋选一个吧！”章筱栎张开右手，柳川和许乐秋分别选了一个号码牌。 “我的嘞？”章筱栎看起来不知葫芦里卖了什么药，苏文不禁疑惑。 “等等噢！”章筱栎低头瞅着左手手心里的号码牌，苏文伸手过来拿时，章筱栎一把握住了手心，不给苏文拿。 待章筱栎左瞧瞧右瞧瞧之后，章筱栎 才心满意足地将挑剩的那个塞到苏文手里，“苏文你的！” “11号？”苏文伸头去看章筱栎的号码，“你的几号啊？9号？有什么不同么？刚刚看你挑挑选选的！” “哎呀，你待会就知道啦！”章筱栎一脸得意的神秘笑容。 50张号码牌，25对数字，苏文可没希冀过能抽到想要的那张。 “9号在哪啊？我是9号！”讲台边传来爽朗的男声。 “9号9号！我在这里！”章筱栎高兴得蹦起来，挥舞着小手笑得花枝乱颤。 江潇拨开围在前面的人，走到章筱栎书桌旁，惊讶地问道：“你是9号？” “对啊！”章筱栎奸计得逞似的得意地笑，小手冲男生扬了扬手里的号码牌，“呐！9号！” 江潇羞涩地笑了笑，“这么巧吗？” “这就是缘分！”章筱栎圆圆的脸上堆满笑容，伸出手朝江潇问道：“礼物呢？” 江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我以为会抽到男生的，准备的是男孩子的礼物，你要嘛？” 章筱栎嘟了嘟嘴，手依然没有收回，“要啊！怎么不要？” 直到江潇从兜里掏出一个圆圆的透明盒子，章筱栎才傻了眼，的确是男孩子的礼物啊！不过章筱栎仍是不客气地接了过来。 “早知道应该买个女生的礼物。”江潇又害羞地笑了，“送个手表不合适吧？要不你拿回来？我重新买个礼物给你？” “不要！就要这个！”章筱栎扬了扬透明玻璃盒里的男士手表，笑得一脸欢畅，转身从自己书桌里拿出自己的礼物，笑脸盈盈地捧着交给江潇。 “这……”粉色的盒子，貌似是巧克力？ “给你的！”章筱栎吐了吐舌头，“不许给别人吃哦！” 真的……有这么巧？好像原本就是为他准备的一样！ 江潇接过手里的粉色盒子，笑容十分腼腆。 原来章筱栎打的是这主意，也难怪刚刚她拽着宋昱去教室外了，这“作弊”作的有点过于明显啊。 苏文看好戏似的瞅了那俩人一会，教室里闹哄哄，每个人都在寻找和自己同号码的另一个人。苏文也投入找人的潮流中，11号，会是谁呢？ “苏文，你几号啊？” 冷不丁就和宋昱找到了一起，苏文举了举手里的号码牌，笑道：“11。你呢？” 眼前穿着西装校服的宋昱愣了两秒，下一刻灿烂的笑容浮上了脸庞，“这么巧？” “我也是11号！” 那一刻，女生心脏咯噔了下。拼命眨了眨眼睛，竟身处梦境似的不真实。 这是命运的眷顾吗？ 事后，章筱栎哈哈大笑：“这是我章筱栎的眷顾！本小姐的幸运传递给了你！” 苏文一边写着作业，一边翻了个白眼，“我可不信！” “切！”章筱栎哼哧哼哧，“你还是得感谢我！” “好，感谢我的筱栎，把幸运感染给我了！”苏文抬起头，笑容里掩饰不住欢喜。 “怎样？小班长送的礼物好用吗？”章筱栎直接伏在苏文桌子上，左手上已经带上了江潇送的手表，此刻正一脸 坏笑。 苏文羞涩地点点头，“好用。我很喜欢。” 平安夜那晚，和宋昱交换礼物时，苏文看到自己手中的礼物时，惊得连说话也磕磕巴巴了起来：“这…这…太贵重了吧？” 她送给他的，只是事先准备好的一本书，而他…… 男生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笑意：“不贵重，cd机你收下吧！听英语磁带很方便！你也可以拿来听听专辑，跟mp3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怎么可能不贵重？初中时攒了几个月零花钱，苏文才舍得买下一个价格便宜的复读机，她始终记得自己在商品橱窗前徘徊了多久，另一款白色机身带点粉红色边边的，足足比普通款贵了七八十元。 最后苏文还是一咬牙，买下了那款银灰色机身的普通款复读机，这个丑陋的复读机陪伴了苏文初中三年，哪怕上了博德，苏文仍旧把它带着。银灰色机身油漆掉落了许多，丑是丑了些，平时用来听英语录音倒也实用。 而宋昱送给自己的那个cd机，看起来比当年苏文在橱窗徘徊的那个复读机，不知好看了多少倍。机身通体月牙白，灯光下泛着翡翠般的光泽，小巧玲珑，功能却多种多样。 惊喜过后，苏文甚至有些失落。 是不是她无意中抢走了他送给别人的礼物？那般漂亮看起来上档次的cd机，明明更适合萧诗婕这样的美女。配她苏文的，她那个掉漆的丑陋复读机还绰绰有余。 她就像没有水晶鞋的灰姑娘，硬生生从公主手里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水晶鞋”。 哪怕拥有了水晶鞋的灰姑娘，依旧是低配版的丑小鸭，既变不成白天鹅，更假装不了高贵的公主。 苏文真正心安理得地接受宋昱的cd机是在圣诞节这天，宋昱送给她几张自己刻的光盘。 光盘上用细细的记号笔写着“madesongyu”几个花体英文，连苏文自己也不知道，嘴角从何时起就已经勾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2014年这年的平安夜，苏文终于送出了自己的苹果。 班级联欢晚会结束时，正好是互送平安果的好时机。 苏文趁着刚和宋昱交换完圣诞礼物，教室里一片混乱，把事先准备好的平安果一并送给了男生。 苏文有些不好意思，用彩纸包好的平安果乍一看很是漂亮，女生们最喜爱用花花绿绿的彩纸包平安果。拿出时，苏文忽然觉得和男生的一身笔挺的西装校服格外不搭。 宋昱拿到苏文送的平安果，却笑得异常开心，“谢谢你的平安果！正好，我也给你准备了！” 宋昱送给她的平安果，又是和上次一样，外头是一个印有圣诞树图案的精美包装盒，里面又是红彤彤的蛇果。 相形见绌，苏文总在对比之下察觉出自己的平凡来。 但是礼物又怎能拿来对比，其中的心意足够深厚，再普通的礼物也是无价之宝。 对了，2014年的平安夜，宋昱又给全班所有人都送了平安果。 这大概是个热心的男孩，一个慷慨的班长。 不过这年平安夜不同的是，苏文终于看到了他给她的平安果，原来真的跟别人的不同。 第一百五十三章：虽说萍水相逢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廖云带来了一个让苏文和柳川都雀跃不已的好消息，她们两人连同萧诗婕和另外两名同学，入围了省高中生作文大赛复赛。 复赛入围通知竟是以通知书的形式下发，苏文和柳川从廖云那儿领了通知书，纷纷都惊讶得傻了眼。 “跟入学通知书一样！”苏文惊喜道。 摸着通知书红色烫金的封皮，一打开，里面像奖状似的印着的几行大字映入眼帘。 “博德中学高二（6）班苏文同学 您好！ 您的作品《故乡的柔波》成功入围第二十一届g省高中生作文大赛复赛，请于2015年1月9日携通知书于g省人民师范大学文学院参加复赛。 g省作家协会联合委员会” 这几行大字下附着参赛守则与具体注意事项，第一次参加作文大赛，苏文连参赛守则也看得津津有味。 捧着复赛入围通知书，苏文突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她眼前仿佛看到一颗种子破土而出，孕育种子的肥沃土壤一片蓬勃绿意，而种子发出了绿芽。再过不久，或许就要长成参天大树了呢。 临近学期末，苏文的生活愈发忙碌起来，总有上不完的课、写不完的作业，忙活课业的同时，文学社本学期最后一期社报的稿件每一个都像嗷嗷待哺的小孩，等着苏文精挑细选修改加工。 指导编辑部成员修改完初稿后，苏文利用三天元旦假期给初稿进行二次修改，最终审核定稿，快马加鞭将成稿交与美编部和发行部接任后续工作。 从圣诞节过后到元旦假期结束，连续十天，苏文像一只陀螺忙得晕头转向，但幸好这是只井然有序的陀螺，起码关键时刻，苏文丝毫没有掉链子。 遗憾的却是，忙碌的同时，学校里一年一度的元旦游园会，再热闹有趣的节日，苏文走马观花，自然没从中得出什么乐趣。 苏文还错过了元旦当天的雪景，等苏文忙完想起要去赏雪，校园里只剩下融化的残雪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马上要参加她人生中的第一次作文大赛了！ 第一次去g省人民师范大学，苏文只感慨这大学不是一般的大。 省人民师范大学是g省数一数二的重点大学，说它是g省最好的师范大学亦不为过。苏文听说，这所大学里常出名师，就连博德中学许多特聘讲师，都是重金从师范大学研究生里重金请过来的。 苏文一行人差点迷了路，幸而碰上了作文大赛接待员，东拐西拐才找着了文学院所在地。 文学院汇集了来自全省各个中学前来参赛的高中生，许多学生从邻市而来，舟车劳顿之下显出疲惫的劳相。本市参赛的学生却多为神采奕奕，对比之下些微差别倒是一眼便能看出。 苏文他们作为博德中学的学生，却是因着地理位置取得了最大的便利，想至此，苏文突然为自己学校自豪起来。 大厅里人满为患，排着长队等待大赛工作人员现场审核身份并安排考场。 “没想到进入复赛的人这么多啊。”柳川看着前面的队伍，不禁感叹道。 苏文兴高采烈 地解释：“活动范围广啊，g省这么大，高中生千千万，参赛的人肯定也多了！” 萧诗婕却笑道：“据我所知，往年作文大赛参赛稿件有两三千之多，最后入围复赛的只有一两百人，咱们这次比赛确切有多少人参加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入围复赛的毕竟还是其中少数。” 排队的间隙，女生们聊天的声音传来。 “我听说奖项设置的也多，一二三等奖加起来有几十人呢！” “那获奖的概率不也是蛮高的嘛？” “高个毛线，几百个人里几十个人获奖，概率估计顶多1/10不到吧！” “那也总比古时候科举考试从全国考生里选出一个状元强啊！” 苏文和柳川面面相觑，能从几千人里突破入围复赛，哪怕只是过来体验一番，也不虚此行啊。 不过在作文大赛复赛审核现场讨论获奖的概率，苏文听着身后女生们的聊天，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参加作文比赛，难道真正让人开心的只有获奖么？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用笔墨书写人情、描绘山河，难道比不得获取名利让人快乐？ 苏文扫视了四周一圈，入围复赛的高中生男男女女都有，大多是安安静静排队等待审核，有人窃窃私语，自然也有人恬静安然，捧着书籍阅读的人亦不在少数。比如站在苏文前面的女生，苏文个子比那女生高，无意中便瞥见那女生阅读的书籍是路遥的《人生》。 苏文后悔出来得匆忙，没有带本书来看，百般无聊之际，借着个子和视力的优势，苏文随着前面女生阅读的速度，窃读着他人的书籍。 《人生》这本书苏文早在高一就读过两遍，再次回味，尤其是在排队的间隙，借着身高和视力的优势窃读，透过前面女生肩膀的缝隙看过去，倒是颇有一番意趣。 中学语文课本里，有作家写自己儿时书店窃读的经历，排队的间隙以这般方法窃读他人的书籍的，倒是可以说绝无仅有了。 苏文喜滋滋地窃读着，周围偶尔传来的吵闹也如耳旁风了。 所以当前面的小个子女生回过头来时，苏文被抓了个正着，瞪大了眼睛瞧着陌生女孩厚厚的黑框眼镜下不漂亮却生动的眼睛，苏文感觉到自己的脸悠悠发着热。 “要一起看吗？”女生微微仰头看着苏文，嘴角勾起一抹友好的笑意，捧着书籍的手冲苏文扬了扬。 苏文连忙摇头，笑得跟个狗腿子似的，“啊不用不用！” 苏文说不用，那女生也不继续客套的友好。 女生转过身，苏文低头咬了咬唇，窃读被当场抓个正着，这也太尴尬了吧？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的？”正当苏文以为前面的女生继续看书时，那女生侧过身子冷不丁问道。 “我叫苏文，博德中学的。”苏文依旧有点懵，却也不忘问道：“你呢？” “我叫梁雪迎，十八中的。”梁雪迎笑了笑，“博德中学很有名，我知道。” 苏文腼腆地笑了，她不知道十八中，没法就学校的话题继续同一个陌生的女孩聊天。 “你在看路遥的《人生》？” 苏文明知故问道，想起自己刚刚窃读的不光彩行为，脸上便羞赫起来，“刚刚不小心瞄到了。” 苏文这解释就和画蛇添足是一个道理，梁雪迎只洞悉真相似的一笑，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打破，只引得苏文为自己不自觉的遮掩行为愈发羞赫了。 “嗯。”梁雪迎点了点头，“你看过了？” 苏文点点头，聊起书整个人兴奋起来，目光也不似先前羞赫与闪躲，反倒神采奕奕。 “路遥是我很喜欢很敬佩的一位作家，他的书我都看过了！”苏文说话时，脸上浮现骄傲的笑意，“路遥的小说，其中我最喜欢的是《平凡的世界》和《人生》！” 没想到梁雪迎露出遇上知己般感动的神情，苏文只见她连连点头，眼睛里流露出同样的兴奋，“我也是！《平凡的世界》和《人生》我都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每次看都有不同的体会，每次看都觉得十分触动！” 苏文听她这么说也颇为感动，两个女生虽是陌生人第一次相识，聊起喜欢的书和作家却产生了巨大的共鸣。 “路遥是个很有人文情怀的作家，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中国农村，在他的笔下有了既平凡又不凡的记录，我们这些后人能有幸阅读到路遥的时代记录，这也是时代给予我们的馈赠！” “是的，每个时代都值得一个又一个作家用文字记录下历史变幻的轨迹，我们虽然不生在那个年代，但现在我们拥有的一切，都是经历过从前艰难困苦的年代而来的，更应该满怀一颗感恩之心！”梁雪迎动情地说道，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惜时代的确变了，我们现在这个时代，热爱文学的人也有很多，但真心热爱，用生命热爱的，又有几人呢？写作到底是服务于心，还是服务于所谓的名利虚荣呢？” 苏文直觉这位名叫梁雪迎的女生平日里定然不喜多言，但是对苏文这个陌生人，梁雪迎却一股脑地吐出许多心声。 苏文认真地想了想，同样热情地回应对方的热情：“嗯！我也觉得写作是服务于自己的心灵的，一个作家如果不遵从自己内心意愿去写作，而去为了所谓名与利，这样即便写出了作品，也只是充满铜臭味的下品，断然无法与用心创作的作家写出的作品相比。就像路遥，明知自己身染重病，却拖着病体不惜日夜颠倒写作，只为了把自己心中的作品写出来，不留遗憾。就像曹雪芹写《红楼》写了十年，穷其一生，穷困潦倒，却还是为后世留下了《红楼梦》这部千古名著！真正的写作不应该是为名利这些虚华的东西，而是为自己的本心！” 梁雪迎感动极了，听完苏文的一番话甚至眼底浮现了泪光，正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大赛工作人员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同学，既然心中有这么多远大抱负，何不如快快过来审核，阿姨给你们安排赛场，你们有什么话到赛场上挥斥方遒吧？” 梁雪迎连忙回过头去，身前早已空出一段距离，负责给参加复赛学生审核安排考场的阿姨笑脸盈盈地，正调侃似的看着苏文和梁雪迎。 旁边的队列里有人发出哄笑，苏文脸上一红，急忙上前跟上梁雪迎的脚步。 第一百五十四章：知己不常有 有些话不能说出口，因为说出口也未必有人听有人懂。但因为偶然间遇到了一个心有灵犀的人，哪怕是萍水相逢，藏在心底的话便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了。 苏文很少同他人大谈文学与理想，理想太过于缥缈，说出口反而失却了神秘的美感，反而容易被现实打破，露出它尖锐的模样。 古话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换在当今的社会，朋友易得，而知己难得。 于是苏文愈发地遗憾，和梁雪迎没有再多聊会天，梁雪迎一审核完便早早离开了。 复赛审核通过之后，工作人员给每位参赛人员安排了比赛的考场，每个人取了号，每个号相对应一个考场。 作文大赛复赛是在下午两点开始，时间尚且充裕，苏文和柳川还有萧诗婕结伴，顺带在师范大学里随便逛了逛。 复赛开始前，苏文在大赛考场内遇到了梁雪迎。两个女生见到彼此时均是愣了秒，随即绽放了友好的微笑。 “你为什么会来参加作文大赛呢？”苏文明知故问地问了这个问题。 梁雪迎不急着回答，反而凝视着苏文的眼睛，淡淡一笑：“或许跟你的想法一样。” 苏文很是惊喜，“这么说，文学也是你的理想？” 梁雪迎点点头，“某一天我突然发现，我的生活里已经不能没有文学了，它就像光亮，把我的生活都给照亮了。” 聊到共同喜欢的文学，苏文和梁雪迎很有话题聊。同时苏文也知道，梁雪迎和苏文一样来自小县城，家境一般，来市中心读书，全靠父母在市里做个点生意，住是住普通的廉租房，上的高中也是市里普普通通的中学，但是梁雪迎很知足，很上进，学习上努力做到最好，兴趣爱好理想抱负同样也不落下。 聊到复赛即将要开始，苏文对梁雪迎说出了自己心底的感受：“你知道吗？我现在相信，人和人之间都是有某种磁场的存在，磁场相近的人，无论相隔多远，总会以各种方式相遇。在追梦的这条路上，我们都不孤单。” 是的，她们都不孤单。 苏文对作文大赛不抱有过多获奖的期待，参加作文大赛，乐也只是乐一个参与的过程，享受生活中为数不多的追逐理想的快乐。所以赛场上，苏文一看到复赛的作文命题，现场作文只一个随心所欲了得。 回到班里时同学们认真上着下午的自习课，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低垂的脑袋。苏文她们借着作文大赛的缘由，倒是逃离了这试炼场大半天时间。 期末考试很快就要来临，不知不觉高二的时光过去一半，高考，再也不是一个对高一学生而言遥远的词语。 眼下，应付好每一次考试最为要紧。 作文大赛复赛的结果半个月后才会揭晓，届时他们期末考试也结束了，正好是放假的时期。 一月里，苏文报了两周补习班。给他们补习数学的老师改了补习时间，换在周六晚上补习数学，于是寒冬腊月，苏文不得不顶着夜里的寒风大周六晚上去上补习班。 抖擞了一身的冷风，苏文推开补习班的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在外界被冷风吹得冰凉的身体瞬间置身于人间天堂。 补课的人明显少了许多，许乐秋已经换了家离家近的补习班补习数学，柳川没再上补习班，而章筱栎也借着冷的理由甩开了补习班的折磨。四个女生继续在博德中学隔壁政法大学的补习班里上课的，也只一个苏文。 苏文一进门就看到了第三排冲着她笑脸盈盈的宋昱，现在换了宋昱给苏文占座。身旁没了相熟的几个女生，苏文坐在宋昱身旁的座位上，倒是兀自庆幸这难得的独处时间。 最后一次补习，从补课班里出来，忽然发现外面下雪了，不过雪下得不大，至少走回学校的那二十分钟路程里，即使没有伞也不会被雪花打湿。 苏文是和宋昱一起走回学校的，连续几次周六晚上和宋昱披着夜色一起回学校，这段日子美好得时时让苏文难以相信那是真的。 “居然下雪了！” 苏文伸出手去接雪花，暖黄色的路灯下雪花静静飘落，抬头仰望乌黑的天空，看不到黑暗的尽头，雪花却在视野所及的黑暗中洒落。 宋昱侧头看向苏文，一双大眼睛闪烁着清澈的光芒，嘴角的笑意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愈发温柔，苏文不自觉凝望着，几乎傻了眼。 那一刹那，苏文蓦地忘记了呼吸，马路上车流涌动的声音、行人的谈话声通通被隔绝开来，她只听见自己心底咚咚打鼓的声响。 宋昱笑容更深了，“怎么不走了？” 苏文回过神来，连忙跟上男生的脚步，一边掩耳盗铃般说道：“看风景！” 苏文走在宋昱右手边，偷偷打量着男生俊美的侧脸，笑着感慨：“今晚的夜色真美。” 男生笑了笑，“不觉得夜风冷么？赶紧回去吧，别冻感冒了！” “啊！好像是有点！”这么说来，苏文的确发现外界空气里刺骨的寒冷了，忍不住瑟瑟发抖了一下，摸了摸鼻子，竟然冻得没了知觉。 和宋昱并肩走着，地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远远看着，路灯光折射在夹着霰粒的雪花上，发出盈盈的微光。 地上落了许多霰粒子，大概是下雪前夕天空中倾落而下的，踩在霰粒子和薄薄雪花铺就的路面上，咯吱咯吱的声响随着脚步有节奏地响起。 苏文低着头瞧地上的霰粒子，一脚一脚踩着，顿时爱上了那咯吱咯吱的声响。 冷不丁便被身旁突然上前的人影挡住视线，苏文疑惑地抬起头，视线只出现一团自上而下盖下来的黑影，几秒过后宋昱俊美的脸庞出现的眼前。脖子突然被一席温暖围住，意识到宋昱把自己的围巾围在苏文脖子上时，喜悦就像炸裂了的烟火，向四面八方发射着幸福的火花。 苏文埋在男生的围巾里，只露出一双弯成了月牙儿的眼睛。 宋昱一边帮苏文理着围巾，一边嗔笑地唠唠叨叨：“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 苏文忽然间想到了一年前，同样的寒冬时节， 男生也这样突如其来地转身，把自己围巾围在了女生脖子上。 那时候，她问他是不是对女孩都那样好？他回答说没有。 那时候，她以为新学期文理分班，就再也无法与他同班，得之不易的友谊将走向消逝，独自感伤许久。 那时候，她以为他之于她只是一个交心的朋友，却不曾想所谓的友谊早就在某一天发生变质，早到她甚至无法寻找到改变的最初确切的痕迹。 一切却只是她以为，以为他对所有女生一样好，却不知自己于他而言也有例外。以为文理分科后再不同班，却不知命运再次给予了她意外的馈赠。以为他只会是朋友位置上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却不知…… 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期末考试刚刚结束，作文大赛复赛最终结果也随之而来。 考完试第二天，廖云将班里参加复赛的五名女生齐齐叫去了办公室。 苏文不自觉忐忑了起来，既紧张又期待，看廖云满面笑容的神情，她们几人中定然有好消息。 “恭喜苏文和萧诗婕两位同学！你们在复赛中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 廖云话一说出，苏文惊喜交加，心底早已欣喜若狂，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文指着自己问道：“我？” “没错！”廖云满面自豪的笑容，嘉赏地看着苏文点了点头，“苏文获得一等奖，萧诗婕是二等奖！” 同行的两位女生愣了愣，随即附和地鼓了鼓掌，空气里却难掩饰低落的气氛。 廖云仍旧处在为学生自豪的喜悦中，却也不忘安慰其他三名落选的学生：“没有获奖的同学也不要气馁，能进入复赛已经是一种肯定了！今年高中生作文大赛全省有几百所高中学校参赛，总参赛人数到达三千人，最后、进入复赛的也只两百余人。在老师眼里，你们每个人都很棒！” 被安慰的三个女生向廖云点了点头，柳川也在其中。 考完试第二天，廖云将班里参加复赛的五名女生齐齐叫去了办公室。 苏文不自觉忐忑了起来，既紧张又期待，看廖云满面笑容的神情，她们几人中定然有好消息。 “恭喜苏文和萧诗婕两位同学！你们在复赛中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 廖云话一说出，苏文惊喜交加，心底早已欣喜若狂，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文指着自己问道：“我？” “没错！”廖云满面自豪的笑容，嘉赏地看着苏文点了点头，“苏文获得一等奖，萧诗婕是二等奖！” 同行的两位女生愣了愣，随即附和地鼓了鼓掌，空气里却难掩饰低落的气氛。 廖云仍旧处在为学生自豪的喜悦中，却也不忘安慰其他三名落选的学生：“没有获奖的同学也不要气馁，能进入复赛已经是一种肯定了！今年高中生作文大赛全省有几百所高中学校参赛，总参赛人数到达三千人，最后、进入复赛的也只两百余人。在老师眼里，你们每个人都很棒！” 被安慰的三个女生向廖云点了点头，柳川也在其中。 第一百五十五章：意外 （今天有事耽误了码字，明天修改补上） 有些话不能说出口，因为说出口也未必有人听有人懂。但因为偶然间遇到了一个心有灵犀的人，哪怕是萍水相逢，藏在心底的话便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了。 苏文很少同他人大谈文学与理想，理想太过于缥缈，说出口反而失却了神秘的美感，反而容易被现实打破，露出它尖锐的模样。 古话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换在当今的社会，朋友易得，而知己难得。 于是苏文愈发地遗憾，和梁雪迎没有再多聊会天，梁雪迎一审核完便早早离开了。 复赛审核通过之后，工作人员给每位参赛人员安排了比赛的考场，每个人取了号，每个号相对应一个考场。 作文大赛复赛是在下午两点开始，时间尚且充裕，苏文和柳川还有萧诗婕结伴，顺带在师范大学里随便逛了逛。 复赛开始前，苏文在大赛考场内遇到了梁雪迎。两个女生见到彼此时均是愣了秒，随即绽放了友好的微笑。 “你为什么会来参加作文大赛呢？”苏文明知故问地问了这个问题。 梁雪迎不急着回答，反而凝视着苏文的眼睛，淡淡一笑：“或许跟你的想法一样。” 苏文很是惊喜，“这么说，文学也是你的理想？” 梁雪迎点点头，“某一天我突然发现，我的生活里已经不能没有文学了，它就像光亮，把我的生活都给照亮了。” 聊到共同喜欢的文学，苏文和梁雪迎很有话题聊。同时苏文也知道，梁雪迎和苏文一样来自小县城，家境一般，来市中心读书，全靠父母在市里做个点生意，住是住普通的廉租房，上的高中也是市里普普通通的中学，但是梁雪迎很知足，很上进，学习上努力做到最好，兴趣爱好理想抱负同样也不落下。 聊到复赛即将要开始，苏文对梁雪迎说出了自己心底的感受：“你知道吗？我现在相信，人和人之间都是有某种磁场的存在，磁场相近的人，无论相隔多远，总会以各种方式相遇。在追梦的这条路上，我们都不孤单。” 是的，她们都不孤单。 苏文对作文大赛不抱有过多获奖的期待，参加作文大赛，乐也只是乐一个参与的过程，享受生活中为数不多的追逐理想的快乐。所以赛场上，苏文一看到复赛的作文命题，现场作文只一个随心所欲了得。 回到班里时同学们认真上着下午的自习课，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低垂的脑袋。苏文她们借着作文大赛的缘由，倒是逃离了这试炼场大半天时间。 期末考试很快就要来临，不知不觉高二的时光过去一半，高考，再也不是一个对高一学生而言遥远的词语。 眼下，应付好每一次考试最为要紧。 作文大赛复赛的结果半个月后才会揭晓，届时他们期末考试也结束了，正好是放假的时期。 一月里，苏文报了两周补习班。给他们补习数学的老师改了补习时间，换在周六晚上补习数学，于是寒冬腊月 ，苏文不得不顶着夜里的寒风大周六晚上去上补习班。 抖擞了一身的冷风，苏文推开补习班的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在外界被冷风吹得冰凉的身体瞬间置身于人间天堂。 补课的人明显少了许多，许乐秋已经换了家离家近的补习班补习数学，柳川没再上补习班，而章筱栎也借着冷的理由甩开了补习班的折磨。四个女生继续在博德中学隔壁政法大学的补习班里上课的，也只一个苏文。 苏文一进门就看到了第三排冲着她笑脸盈盈的宋昱，现在换了宋昱给苏文占座。身旁没了相熟的几个女生，苏文坐在宋昱身旁的座位上，倒是兀自庆幸这难得的独处时间。 最后一次补习，从补课班里出来，忽然发现外面下雪了，不过雪下得不大，至少走回学校的那二十分钟路程里，即使没有伞也不会被雪花打湿。 苏文是和宋昱一起走回学校的，连续几次周六晚上和宋昱披着夜色一起回学校，这段日子美好得时时让苏文难以相信那是真的。 “居然下雪了！” 苏文伸出手去接雪花，暖黄色的路灯下雪花静静飘落，抬头仰望乌黑的天空，看不到黑暗的尽头，雪花却在视野所及的黑暗中洒落。 宋昱侧头看向苏文，一双大眼睛闪烁着清澈的光芒，嘴角的笑意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愈发温柔，苏文不自觉凝望着，几乎傻了眼。 那一刹那，苏文蓦地忘记了呼吸，马路上车流涌动的声音、行人的谈话声通通被隔绝开来，她只听见自己心底咚咚打鼓的声响。 宋昱笑容更深了，“怎么不走了？” 苏文回过神来，连忙跟上男生的脚步，一边掩耳盗铃般说道：“看风景！” 苏文走在宋昱右手边，偷偷打量着男生俊美的侧脸，笑着感慨：“今晚的夜色真美。” 男生笑了笑，“不觉得夜风冷么？赶紧回去吧，别冻感冒了！” “啊！好像是有点！”这么说来，苏文的确发现外界空气里刺骨的寒冷了，忍不住瑟瑟发抖了一下，摸了摸鼻子，竟然冻得没了知觉。 和宋昱并肩走着，地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远远看着，路灯光折射在夹着霰粒的雪花上，发出盈盈的微光。 地上落了许多霰粒子，大概是下雪前夕天空中倾落而下的，踩在霰粒子和薄薄雪花铺就的路面上，咯吱咯吱的声响随着脚步有节奏地响起。 苏文低着头瞧地上的霰粒子，一脚一脚踩着，顿时爱上了那咯吱咯吱的声响。 冷不丁便被身旁突然上前的人影挡住视线，苏文疑惑地抬起头，视线只出现一团自上而下盖下来的黑影，几秒过后宋昱俊美的脸庞出现的眼前。脖子突然被一席温暖围住，意识到宋昱把自己的围巾围在苏文脖子上时，喜悦就像炸裂了的烟火，向四面八方发射着幸福的火花。 苏文埋在男生的围巾里，只露出一双弯成了月牙儿的眼睛。 宋昱一边帮苏文理着围巾，一边嗔笑地唠唠叨叨：“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 ！” 苏文忽然间想到了一年前，同样的寒冬时节，男生也这样突如其来地转身，把自己围巾围在了女生脖子上。 那时候，她问他是不是对女孩都那样好？他回答说没有。 那时候，她以为新学期文理分班，就再也无法与他同班，得之不易的友谊将走向消逝，独自感伤许久。 那时候，她以为他之于她只是一个交心的朋友，却不曾想所谓的友谊早就在某一天发生变质，早到她甚至无法寻找到改变的最初确切的痕迹。 一切却只是她以为，以为他对所有女生一样好，却不知自己于他而言也有例外。以为文理分科后再不同班，却不知命运再次给予了她意外的馈赠。以为他只会是朋友位置上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却不知…… 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期末考试刚刚结束，作文大赛复赛最终结果也随之而来。 考完试第二天，廖云将班里参加复赛的五名女生齐齐叫去了办公室。 苏文不自觉忐忑了起来，既紧张又期待，看廖云满面笑容的神情，她们几人中定然有好消息。 “恭喜苏文和萧诗婕两位同学！你们在复赛中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 廖云话一说出，苏文惊喜交加，心底早已欣喜若狂，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文指着自己问道：“我？” “没错！”廖云满面自豪的笑容，嘉赏地看着苏文点了点头，“苏文获得一等奖，萧诗婕是二等奖！复赛一等奖有三人，二等奖五人，三等奖十人！苏文和萧诗婕同学在大赛中表现十分优秀！” 同行的两位女生愣了愣，随即附和地鼓了鼓掌，空气里却难掩饰低落的气氛。 柳川木然地跟着另外两名女生一起鼓掌，虽然早已做好了落选的心理准备，亲耳听见事实时心还是咯噔了一下，她才发现自己对结果原来也有期待，可惜胜利的喜悦不属于她。 廖云仍旧处在为学生自豪的喜悦中，却也不忘安慰其他三名落选的学生：“没有获奖的同学也不要气馁，能进入复赛已经是一种肯定了！今年高中生作文大赛全省有几百所高中学校参赛，总参赛人数到达三千人，最后，进入复赛的也只两百余人。在老师眼里，你们每个人都很棒！” 被安慰的三个女生向廖云点了点头，廖云继续说道：“同样的，大赛组委会决定给其余入围复赛的同学颁发入围奖，也就是说，柳川你们三个虽然没有得奖，三天后上午十点，也可以和苏文、萧诗婕一起去参加颁奖典礼！” “记住时间，三天后上午十点，还是在你们复赛的考试地点！” 很显然，五个学生入围复赛，哪怕只有两人获奖，也足够廖云这个年轻班主任自豪。 走出廖云的办公室，苏文依然没有从获奖的冲击中回过神来。这是真的吗？她获得一等奖了？获奖已经够让她震惊，更何况是名额只三个的一等奖？ 踩在噗噗作响的雪地上，苏文看了看天空中飘落下来的雪花，如游走于云端，一切都太不真实。 第一百五十六章：你知不知道 章筱栎他们一到来，病房里马上热闹了许多。 王德芬洗了盘水果招呼宋昱一行人，“谢谢你们来看文文！文文不会有事的！你们也别耽误上课了啊。” “阿姨没事的！我们已经考完试啦！过两天就放假了！”章筱栎笑嘻嘻的。 苏文想着作文大赛颁奖典礼，不由得担心道：“那，我不是没法参加颁奖典礼了吗？” 第一次参加作文大赛，第一次获得大赛一等奖，这是苏文人生中多么重大的时刻？结果颁奖典礼要这么戏剧性地错过了？或者，她杵着拐杖过去？ “你都这样了，还参加什么颁奖典礼？”宋昱自进门以来沉默不语，这会儿却怒气冲冲，苏文只觉十分不对劲。 宋昱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冲劲，呼了口气缓了下来，继而柔声道：“其他事情别想了，你就在医院好好养病吧。” 柳川看向苏文，“苏文你放心，后天我去帮你领奖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苏文只能点点头，眼下她的腿打着石膏，行动不便，还能怎么办呢。 想起萧诗婕，苏文担忧地问道：“宋昱，萧诗婕怎样了？你去看了她吗？” 宋昱点点头，“她撞到了头，还要留院观察，手和腿都有点骨折。” 苏文听了愈发担忧，“是不是好严重？” “别担心诗婕了，你顾好你自己就行！她有医生和家人照看，不会有事的。”宋昱说着，神情凝重了起来，“倒是你，你怎么傻到跟着一起摔了下去？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知道楼梯上抓住一个失重摔下楼梯的人有多危险？或者，知道你有多担心？ 苏文盯着宋昱恍惚的眼神，心底突然有了某种期待，眼巴巴地望着宋昱，他却没有了下文。 那句没说完的话，苏文终是猜不到了。 “好好休息！”最后，宋昱只说了这一句话便离开了病房。 是去看望萧诗婕了么？苏文忽然有点失落。 章筱栎、许乐秋和柳川时不时来医院陪着苏文，住院的日子也变得不那么无聊了。 每回章筱栎来，她总要叽叽喳喳，把病房里闹得像过节般热闹。 章筱栎说，那天苏文和萧诗婕发生了意外，二楼楼梯口的高三学长学姐都来围观了，搞出来一个不小的动静，苏文和萧诗婕刚被送去医院，校长马上开通了广播，严厉通知学生们雪天注意安全。 原本就临近期末放假时期，校方安排了专门清除道路残雪的环卫工，凡学生有可能经过的楼梯上、路上，雪均被铲得干干净净。 苏文听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有这么夸张么？” “当然啦！你不知道你们摔下楼梯来多可怕！”章筱栎心有戚戚地讲着，“最可怕的是，地上还有血，我们都以为出人命了！我以为苏文你要…呸呸呸！总之吓死我了！” “血？”苏文紧张了起来，“萧诗婕还好吧？严不严重？” “后来发现，血是萧诗婕流的。”章筱栎严肃下来，“其实挺严重的，比你严重很多，但是还好不会危及生命，也没有伤到脑部要害。” 苏文一直说要去看望萧诗婕，母亲希望苏文好好休养不肯搀她过去，听章筱栎这么一说，苏文执意要去探望萧诗婕了。 于是苏文被章筱栎、许乐秋和柳川三个女生扶着，踉踉跄跄还是走到了萧诗婕病床前。 一名打扮甚是时髦的女人马上迎了上来，“你就是苏文吧？谢谢你拉了我们诗婕一把，就是苦了你了，害得你也受伤。” “阿姨好阿姨好！”苏文羞赫起来，莫名有种惭愧，“诗婕还好吧？” 病床上的萧诗婕一动不动，脑袋上蒙着白色纱布，脖子上戴着颈托，只睁着一双疲惫的大眼睛，望向苏文的方向，发出虚弱的声音：“苏文，谢谢你。” 苏文被搀着走过去，眼底甚是心疼，“谢什么啊，我最后也没帮到你！” “幸好你没事，要不然我得愧疚一辈子了！”萧诗婕微微笑着，漂亮的大眼中浮现泪光。 萧诗婕病床前摆满了花束，白色的病房倒是多了几分温馨的味道。 萧诗婕的母亲握着苏文的手亲切起来：“这几天担心诗婕，竟然忘了去看望你，回头阿姨给你买点补品，好好补补身子！可不要落下什么病根了！” 苏文受宠若惊，“不用的不用的阿姨！我也没什么事儿，您好好照顾诗婕就好了！” 第二天，萧诗婕的母亲果然送来各种名贵补品，奈何苏文和王德芬百般推托，她们也盛情难却了。 苏文出院的时候，学校早已经放假，雪水融化，四处都是水淋淋的。苏文被妈妈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衣服穿得十分厚实，头上戴着新买的毛绒帽，苏文睁着眼睛四处打量自己的学校。 头上的大包消了肿，腿上却依旧打着石膏，这副模样实在是有点搞笑。苏文不想以这副模样出现在宋昱面前，但是宋昱还是看到了苏文裹成粽子的样子。 出院这天，也是苏文和母亲回家的日子。 章筱栎搀着苏文在教学楼下闲逛，柳川在宿舍帮王德芬收拾苏文的物品，许乐秋则去教室收拾苏文要带回家的书本。 “小文！”许乐秋拎着苏文的书包，大老远向苏文招手。 “你看看有什么漏什么？”许乐秋一边喘着气，一边打开苏文的书包，“你说的那些东西我都帮你带上了！” “够了够了，谢谢你小秋！”苏文感动得不行，“有你们真好！” “嗨，谢什么谢啊？咱们什么关系？”许乐秋自然地搀起苏文的另一只胳膊，“咱们找个座位等着阿姨她们过来吧？” “嗯！”苏文笑道：“这次多亏有你们！不然回个家好不方便啊！” 许乐秋点点苏文的鼻子，“你呀，回家之后好好休养！把腿养好了，明年又是活蹦乱跳的！” “对呀对呀！腿不方便玩都不好玩了！”章筱栎在一旁咿咿呀呀。 “话说，班长对你很热心啊！”许乐秋仍旧忍不住打趣苏文，“你看看，你出院大老远跑去帮忙，你回家，他还跟去帮阿姨提行李！” 苏文羞涩地笑了笑，“因为我们都是朋友嘛！” “嘻嘻嘻！”章筱栎忽然想到什么捂着嘴偷笑了起来，“差点忘记跟你说，苏文你不知道哦，你和萧 诗婕那天摔下楼梯，柳川哆哆嗦嗦跑回来报信，话都没说清楚，宋昱领会她的意思后马上奔过去了，还有于飞，他俩跑得比谁都快！我也跟着他们跑过去看你，我是亲眼看到宋昱第一个跑向你的！他那天急得不行，大吼了一声围观的人，简直帅爆啦！然后一把就把你抱起来了，于飞抱起了萧诗婕，也跟着宋昱急匆匆跑下楼了！是他把你送医院去的！” “真的是他？”苏文隐约记起意识抽离之际，仿佛碰触到一个熟悉的怀抱。 章筱栎点头点得跟筛糠子似的，“我敢肯定，他一定是很在乎你的！把你送去医院后，后来他也回学校了，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 许乐秋听着，似乎发现了一个大八卦，“原来小文你…” “没有啦！”苏文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打断了许乐秋接下来的话，脸颊红彤彤的，“没有的事！” “本来就有！你喜欢他，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章筱栎向来大大咧咧，却不知这般直白让苏文羞得心砰砰直跳，“再说了，我们是你的好朋友，我们会帮你哒！” 苏文的脸庞已经变成熟透的红苹果，眨巴着眼睛，却是百口莫辩。 许乐秋后知后觉，八卦地笑道：“是啊！我们都会帮你的！” 苏文娇羞起来，脸埋进围脖里：“哎呀！真讨厌！” “小文你才讨厌！哼！什么时候的事啊？都不告诉我！”许乐秋佯装生气的样子，实际上闺蜜的心事她不是没有目睹，习惯性忽略，再明显的痕迹也就无法察觉了。 章筱栎眉开眼笑，语气无比骄傲：“这还用说嘛！苏文喜欢宋昱，这么明显，我早都看出来了！” 苏文羞得脸颊直发烫，章筱栎幸灾乐祸的样子欠揍得很！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成了一件旁人有目共睹的事？ 久远到连自己也无法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来。 冬天，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灰压压的天空笼罩着压抑的天色，阳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洒下大地了，这年的雪倒是下了一波又一波，寒冬时节，屋外都成了冻雪的世界。 寒冬腊月，伤口果然不易愈合，更何况伤筋动骨，没个几十天大概没法彻底好起来。 在家养病的日子，有母亲陪伴着，苏文也不至于太无聊。 妈妈为了自己提前回了家，劳心劳力照顾着苏文的生活，苏文每每在沙发上躺着，看母亲忙活时，心底不由得羞赫起来，同时却又庆幸不已，平凡的幸福正是这般吧。 爸爸和弟弟尚在省外，距离过年的日子又近了些，一家团聚指日可待。 “你猜我在哪？” 苏文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电视节目，手机qq突然叮咚一声，是宋昱发来的消息。 这语气，莫非……苏文控制住兴奋的情绪，不咸不淡地问：“你在哪？” 男生接连发来两条信息，苏文惊得直从沙发上蹦起。 “笨！”“你家楼下，你信不？” “真的！？” “腿好些了没？能走了？” “好多了。”“你怎么来了？” “来外婆家过年。下来走走？” 第一百五十七章：记忆的齿轮 苏文趁母亲不注意悄悄溜出了门，杵着拐杖一步一艰难地下着楼梯，一层楼梯还未走完，苏文抬眼便看见拐角楼梯上的宋昱。 “站那别动！” 男生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来，不由分说便搀起苏文的胳膊。 好几天没有下楼了，整日宅在家中，苏文都快闷死了。被宋昱搀着，起初苏文浑身不自在，走在楼下小区里，呼吸着外界新鲜湿润的空气，苏文整个人顿时放松了下来。 “你今年在外婆家过年？”苏文扬起头看向宋昱，“你妈妈回来吗？” 宋昱点了点头，“她大概大年初三回来。” “现在，你和妈妈关系还好么？”谈起宋昱的妈妈，苏文不由得小心翼翼起来，“你暑假去了美国，回来后都没怎么听你说起。” 宋昱淡淡地笑着，“她有自己的家庭，我去那边，其实更像一个外人。” 空气突然沉默，过了半晌，宋昱悠悠地说道：“我…弟弟，还蛮好玩的！” 苏文咬了咬唇，后悔不应该提及宋昱的妈妈这个伤心的话题，虽然比之春天里，在宋昱面前提起他母亲，现在态势已经缓和太多。但悲剧终是悲剧，谁都无法改变。 “不说这些了，随便逛逛吧？”宋昱主动岔开话题，扶着苏文走去社区的马路上。 “我这些天在家里待得无聊死啦！”苏文笑了笑，“有点想念在学校的日子了，筱栎在身边，总是笑料不断啊！” 宋昱打趣道：“别人都是想待在家里，你却想回学校，你果然很奇怪。” “我怎么奇怪了？”苏文懵了神。 宋昱一边搀扶着苏文，一边揶揄地上下打量苏文：“你现在这样不奇怪么？身残志坚的苏文同学？” 苏文顺着宋昱的眼神瞧了瞧自己，冬天里穿着最厚的羽绒服，左腿打着石膏只能腾空翘起，拐杖杵在一边，一手还被男生搀着，可不是“身残志坚”么？ 苏文羞赫地笑了笑，单脚跳开，顺便把拐杖丢在一边，抬起头骄傲地说：“看！我自己也能行！” 大幅度动作的后果却是左右摇摆的不平衡，苏文甩了甩手，企图单脚在雪地里“金鸡独立”。 “别逞强了！”男生温柔的声线在耳旁响起，比声音更快的却是马上扶住女生胳膊的动作，因为情急，男生不小心攥住了女生的手掌。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男生手心里的温暖时，苏文的心止不住颤动了下。 “那天……听说是你送我去医院的？”苏文望向男生白净的脸庞，温暖向整个心室蔓延，“谢谢你。” 宋昱凝视着苏文恬静的笑脸，脑海中突然浮现发生意外的那天，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那张苍白的脸。 那天的记忆太过于胆战心惊，以至于宋昱常常不敢回忆。 当柳川哆哆嗦嗦跑回教室，语无伦次地说“快！快去！找医生！苏文摔下楼梯了！好多血！还有萧诗婕！快点！快去救她们！” 不只是柳川，宋昱当场石化，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一双腿却飞奔了起来。 耳旁的风呼呼作响，人声逐渐消退，宋昱只听到自己打鼓般的心跳声，心 从没有一刻跳得那般快，好像要跳出胸腔似的。 二楼发生事故的楼梯口围满了人，尖叫声、呐喊声从人群中传出，宋昱跑下楼一眼就从人群留出的缝隙中望见一双僵直的鞋底。 儿时在医院里无意中看见的场景蹦出脑海，120救护车里僵直地躺着一名中年男人，男人从头到脚盖着块惨白的布，一动不动，那双鞋也正是那般僵直的姿势。 那是宋昱第一次看见死人。小时候太过好奇，那男人躺在车里干什么呢？车里好玩吗？可是看着一点都不好玩的样子，男人旁边的女人趴在盖着男人的白布上，哭得肝肠寸断，整个医院都能听见女人震耳欲聋的哭声。 “别看了！”母亲急忙拉着宋昱离开。 小小的宋昱仍旧好奇不已，手指向救护车的方向，“妈妈，他们在干嘛啊？” 妈妈执意拽着宋昱离开，“小孩子别管那么多，你不该知道那些事！” 可是宋昱后来还是知道了，那双僵直的鞋泛着死亡的阴影笼罩在那一块记忆里。 躺在地上的人，僵直的身体，点点滴滴的血迹…… 他从没有那么怕过，一点点的恐惧无限放大，以至于大喝一声拨开人群时，终于看见倒在血泊里的人苍白的脸庞，心突然被什么东西攥紧，压得他仿佛快要窒息。 “苏文！” 手心里疯狂地渗出冷汗，宋昱察觉到自己身体的温度霎时冻成冰。 在急救室外等待，每分每秒都变得无比漫长，护士催促着宋昱为苏文办理住院手续，经过玻璃门时，宋昱从玻璃的倒影中看见脸色煞白的自己。 不敢去想任何有可能存在的情况，宋昱人生中头一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直到医生宣布苏文只是一条腿骨折，摔到头暂时昏倒了，没有大碍的时候，宋昱才逐渐恢复神智。 反倒是萧诗婕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摔下楼梯直接磕上后脑勺，流了一地血，除了骨折的伤势，还得留院继续观察脑部，排除脑出血的危险。 一同将苏文和萧诗婕送去医院的汤茜茜始终在一旁安慰，事后汤茜茜说起，直说宋昱和于飞两个大男生没出息，竟吓得脸色惨白。 然而只有宋昱自己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恐惧什么。 原来，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凝视着苏文笑意满满的眼睛，宋昱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吓坏了，第一次，那般恐惧……” 苏文很是触动，心底某一处被温柔侵袭，以至于眼睛突然湿润了起来，“为什么？” 她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呢？ 宋昱搀扶苏文在公园的长凳上坐下，望向苏文的眼睛里流露着无数欲言又止。 “我，好怕再一次失去，你。” 简单的一句话，苏文怔在原地，冬风吹来，苏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眉眼干净的男生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凝视着自己，好看的唇角一张一合，温柔的声线诉说着从未说出口的心事。 “好不容易找到你了，我可不希望你出什么意外。” 苏文呆呆地望着男生，这些话她着实听不明白，“什么？” 只见宋昱笑了笑，“虽然你早就把我忘记了。” “你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苏文着急地问道。 宋昱却悠哉悠哉地靠向座椅，抬起头望着灰色的天空，俊美的侧脸敛出一道柔和的弧度。 “你记不记得，九年前的冬天，你遇见过一个迷路的小男孩？” 苏文紧盯着宋昱的脸庞，思来想去记忆里都没有宋昱所说的小男孩。 “你不记得他，他却一直记得你。” 宋昱凝视着苏文的眼睛，继续说道：“那年小男孩才7岁，爸爸和妈妈闹得不可开交，小男孩不知道爸妈在吵什么，有一天被妈妈带回了外婆家。在外婆家，妈妈和外婆吵架，总说要离婚离婚，外婆和外公多番劝阻，但是这一家子还是因为爸爸妈妈破裂的婚姻坠入了冰冷的地窖里。” “有一天，小男孩离家出走了，实际上他只是在小区里晃荡，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天越来越黑，小男孩蹲在地上，终于呜呜地哭了起来，那是他第一次因为家里的事哭泣，就在他歇斯底里的时候，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女生，小女生扎着两条长长的辫子，她的眼睛很好看，看着人时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她像个小大人似的牵起小男孩的手，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迷路了？小男孩和她聊了许多，他问她如果爸爸妈妈要分开了怎么办？爸妈不要自己了怎么办？小女孩笑着说‘那就成为自己的太阳吧！要像阳光一样温暖！’他们相约着第二天再见，可是后来小男孩再也没有见到女孩了……” “说不清楚为什么，明明他们俩也只是萍水相逢，小男孩的记忆里始终有那个女孩存在，她的笑容不知怎么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直到去年的秋天，他再一次遇见了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就是你。” 宋昱说完，定定地看着苏文，苏文懵了懵神，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可是……你是不是认错了？” 宋昱摇了摇头，“你记不记得去年冬天，我在你家里看到你小时候的照片，不会有错的！” 苏文恍然间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宋昱表示想去她家里坐坐，却盯着苏文小时候的照片怔怔出神。之后男生的所有怪异举动，原来皆是事出有因。 可是，苏文仔细想了想，记忆中并没有什么小男孩的存在。 “以前我外婆家在文西县西城区新民路。” 苏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家以前也是。” 男生笑了笑，“你不记得我，可我一直记得你呢。” 女生愣了愣神，思绪飘飞到久远的童年时代，企图捕捉到任何有关于那个小男孩的记忆碎片。 “想不起来没关系。”宋昱凝视着苏文，笑容点亮了晦涩的冬日，“我们早就已经重新认识了。” 记忆的齿轮霎时松动，苏文脑海中灵光闪现般出现一个画面，梳着两条长辫子的她牵起了一个流鼻涕的小男孩的手，为了哄他，她把自己的棒棒糖给了小男孩。 苏文不记得她说过些什么话，只隐约记得小男孩暗自神伤的样子，像极了路边被主人丢弃的流浪狗，又可爱又可怜。 “原来是你！” 第一百五十八章：春天开始躁动 春天再次到来的时候，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春回大地，又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开学前，苏文腿上的石膏拆了下来，被石膏禁锢了一个月，整个寒假苏文在家里不是躺着就是坐着，什么活妈妈也没让干，苏文只需要舒舒服服地待着养病，再写写寒假作业。 生活惬意得仿佛提前向往后的日子借来悠闲，就像妈妈所说：“等你高三了，你想懒都没时间懒了！” 心安理得地在家里赖了一个寒假，终于到开学的日子，苏文感觉自己脑袋上长出的发霉的蘑菇终于可以晒一晒了。 新学期章筱栎换了个新发型，从前披肩的头发剪成了与下巴齐平的学生头，刘海依旧是遮住眉毛的齐刘海，这样的造型下章筱栎圆溜溜的大眼睛显得愈发动人。 苏文问及章筱栎换发型的原因，章筱栎的回答果然很章筱栎：“每天还得梳头发绑头发，烦死了！我干脆把它给剪咯！以后就不用扎头发啦！” 苏文哭笑不得：“那它还会再长啊！” “那就再剪！我现在发现短头发真舒服！”章筱栎得意地甩了甩自己的学生头，大咧咧地抓起苏文的头发，“苏文，要不你也去剪一个？试试短发？我都没看过你短发的样子！” “别别！我可不剪短发！我喜欢长发！”苏文后怕地挣脱开章筱栎的爪子，好像生怕章筱栎从包里掏出一把剪刀，咔嚓一声把苏文的长发剪了似的。 “嚯，这都长发及腰啦！”章筱栎眨巴着一双杏眼，八卦的笑意呼之欲出，“你已长发及腰，哪位公子娶你可好？” “筱栎你胡说些什么啊！”苏文羞涩地笑了笑，理了理自己的长发，“寒假在家言情小说看多了？” 章筱栎小手叉着腰，一副“我早已看透你”的样子，圆圆的大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芒。 还别说，章筱栎剪了个学生头，倒蛮适合她鬼马精灵的气质。 短发么？苏文有过尝试的想法，可是也仅仅只是一闪而过的想法。 她喜欢长发，一头乌黑闪亮的秀发自然地披落下来，像黑色的锦缎一样光滑柔软。好不容易拥有了一头美丽的长发，她怎舍得剪？ 更何况，曾经有人告诉她：“你留长头发很好看”。 苏文倒是不知道自己长发的样子好不好看，说到底还是心底的不自信作祟，以至于无意中听到学妹讨论自己时，苏文大吃一惊，走在高一学生所在的四楼，忽然间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 “哎，她就是我们学校文学社社长耶！好厉害！上学期末参加我们省xx杯高中生作文大赛，获得了一等奖诶！可为我们学校争光了！”有个学妹激动讨论的声音传来。 苏文顿了顿脚步，抱着一叠稿件继续往前走，但身后女生们讨论的声音却吸引着苏文。 “是叫苏文吧？开学典礼上校长还点名表扬了！” “长得也很好看诶！长发飘飘，眉清目秀的！才女都长这样吗？气质好好啊！” “那可不是嘛！而且，我还听说啊，她和宋昱学长有点猫腻，估计两个人都在一起啦！” “啊？宋昱学长不是和萧诗婕一对嘛？” “你知道个毛线？你没听说啊，宋昱学长一直喜欢苏文学姐！” “啊！男神居然早就有了喜欢的人？ 背后的讨论渐渐远去，苏文低下头羞涩地笑了笑。虽然已经是快升入高三的老学姐了，在文学社里作为社长带了一众学弟学妹，把文学社管理得井井有条，各大会议上讲话游刃有余，苏文仍是容易害羞。 新学期开学初，苏文早就在学校公告栏上看见了自己作文大赛获得一等奖的喜报。 “高二（6）班 苏文同学”几个黑色的大字在红色的榜单上异常显眼，一时间，知道苏文的人越来越多，文科班里，无论是高一的还是高二的，苏文的大名想必都被各班语文老师拿来激励过自己班上的学生。 突然间获得了许多关注的目光，苏文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习惯过来。 现如今，走在宋昱的身旁，一路上打量他们的目光依旧很多，但是她再不是当初那个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而是有了带上种种标签的姓名。 文学社社长和学生会长的组合，注定在学生中间引起关注的目光。 苏文现如今已经不惧怕他人关注的目光，相识的同学打来招呼，大大方方地微笑回应。 偶尔被同学打趣“你们俩该不是打算珠联璧合吧？”，苏文笑着打趣“别闹了”。 可是只有当事人最清楚，的确有什么东西开始变了。 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开门见山地表达想问的亦或是想说的，他们在望向彼此的眼神里默认着彼此的心意。 相识久了，苏文才发现，宋昱在感情方面着实是个木讷的人，别看他平日里游走于各个同学之间，人缘好到走在路上不断有人主动打着招呼，对待感情，宋昱是隐忍的，不善表达的。 她从他温柔的眼神里看到了羞涩的自己，一句“好怕再一次失去你”，已经是他最露骨的表白。 高二下学期的春天，高二（6）班发生了一件全班同学大为吃惊的事情。 章筱栎和江潇竟然在一起了！ 事情发生在一个放学的下午。 章筱栎因亲眼目睹自习课前一名漂亮女生同江潇说说笑笑，两个人还亲昵地打打闹闹，醋坛子当场打翻。 章筱栎气得快要冒烟，女生走后，章筱栎杀气腾腾地走到走廊上，红着眼眶瞪了江潇一眼，一张口便是委屈的哭腔：“江潇我讨厌你！” 虽然一直是她章筱栎腆着脸追他，可是章筱栎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突然讨厌江潇了！ 江潇莫名其妙，“章筱栎你怎么了？干嘛讨厌我了？” 追着自己跑了一年的女孩，突然说出“讨厌你”的话，这是为何？ “你就不知道我的心意嘛？”章筱栎已经委屈得流出了眼泪，“原来你一直有喜欢的人？那为什么还给我暗示，给我希望？” 她从不是爱哭的人啊，可是为什么眼泪簌簌掉落？追求了江潇一年多，愚人节当众表白，为了他的关心甚至心甘情愿被球砸，过去的一年以来，她章筱栎因为追求江潇在班里惹出多少笑话？ 从没有得到正面的回应也就罢了，章筱栎的目光始终定格在这个小麦色皮肤的男孩身上，当着全班人的面在联欢晚会上给他唱情歌，没脸没皮的示好甚至到了恬不知耻的地步，她也从没有失望过失落过，怎么这次，所有的委屈就像洪水似的把她席卷了？ 所有的失望皆来自期待，江潇每每 给予章筱栎意味深长的笑容，偶尔自然而然地伸过手来摸摸她毛绒绒的脑袋。 就在她以为江潇对自己有了好感的时候，她却看到他同别的女生打打闹闹。那她算什么？她的感情就可以随意玩弄？ “什么？”江潇愈发疑惑。 章筱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呜呜说道：“刚刚那个女孩子，是你喜欢的人？” “章筱栎你胡说什么啊？她是我亲妹妹啊！”江潇看见章筱栎哭了，突然手忙脚乱起来。 “妹妹？真的就是妹妹？亲妹妹？真的不是你喜欢的人？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你还有个妹妹？”章筱栎语无伦次地问，委屈巴巴地揉了揉眼睛。 “对啊我妹妹！章筱栎你脑袋里整天瞎想些什么呢！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江潇毫不客气地戳了戳章筱栎的脑门，最后一句话因为气愤放大了音量脱口而出时，连江潇都楞在了原地。 走廊上看热闹的同学“哦哦”地乱叫，“表白啦表白啦！” “真的么？”章筱栎喜出望外，眨巴着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江潇。 江潇怔了怔，低头凝视着章筱栎小鹿似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一颗心砰砰直跳，“没错，章筱栎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江潇，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章筱栎仰起头破涕为笑，大大的笑脸上还挂着两串泪珠。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江潇摸了摸章筱栎的小脑袋，小麦色的脸庞露出大男孩羞涩的笑意。 章筱栎和江潇两个人大阵仗的表白被全班人围观，他们俩在一起的消息更成了公开的秘密。 虽说班里私底下恋爱的同学不在少数，可是像章筱栎那般明目张胆的却没几个了。 “筱栎啊，你是不是太高调了点？”苏文忍不住为章筱栎捏了把冷汗，“你看你早上，和江潇在班里腻腻歪歪的，你就差坐他腿上了，咳咳…影响多不好啊？” 章筱栎气呼呼的，“哼！知道就知道呗！难不成恋爱还得偷偷摸摸的躲起来啊？” “可是……”苏文犹豫起来，“早恋还是不太好的，要是被班主任知道了……哎，总之，筱栎你在班里还是低调点吧！” 章筱栎撇了撇嘴，“反正我是不可能畏手畏脚的，谈恋爱是我们的自由，我妈都不干涉我，老师凭什么干涉？” “你妈妈知道了？”苏文惊得睁大了眼睛。 章筱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爸也知道了呢！” 苏文被章筱栎堵得哑口无言，章筱栎又说道：“我爸妈说，他们不反对我谈恋爱，只要我学习不会退步，和江潇不过界就行了！” “过界？” 章筱栎羞涩起来，手捂着朝苏文耳语道：“就是那啥啦！” 苏文霎时明白过来，脸蓦地红了。 章筱栎露出小女儿忸怩的模样，羞涩道：“嘻嘻，我和江潇都没亲亲过呢！” 苏文眨巴着眼看着章筱栎，忽地想起章筱栎和江潇在一起的那天，自习课一结束，江潇倚在走廊栏杆上等待章筱栎，章筱栎低着头一副小媳妇模样，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事后章筱栎羞红着脸告诉苏文，那天江潇送章筱栎回家，他第一次牵了章筱栎的手。 春天啊，它真是个躁动的季节。 第一百五十九章：酸涩的青梅 高二进入第二学期，所有人明显察觉到了高三的紧迫感。 原本每天下午的第三节课为自习课，现在成了各科老师竞相争夺的对象。也许再过不久，晚自修的时间也将被用来上课，到时候学习真的紧紧将他们束缚住了。 早在去年冬天，苏文听宋沅芷提起他们恐怖的高三：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白天考试，晚上老师讲试卷，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时间。 苏文抬起头看着数学老师写满解题公式的黑板，顿时心中一紧。 距离进入高三的日子越来越缩短，学习愈发紧张，文学社成了苏文为数不多的慰藉。 征稿的任务落在了文学社高一成员身上，事实上高二学生即将进入高三，投稿的人也便愈发稀少，更何况恨不得把24小时变成48小时来用的高三生了。 每每遇上身穿蓝白校服的高一学生，苏文总被他们脸上青春洋溢的笑容吸引，看得分外失神。 章筱栎愤慨地说“我们到了高三一定不要变成他们那样没有活力”，仿佛那还是昨天的事，可是时光倏忽而过，他们还没进入高三呢，多数人已经没了高一时对世事好奇的活力。 编辑部部长的担子落在了柳川身上，苏文作为文学社社长，做的是各个部门之间相互联系的统筹工作，凡举行全体大会主持全场，当上了社长，苏文文学社方面的工作轻松了许多。 可是苏文仍旧不免为文学社忧心。 柳川对文学社的工作似乎力不从心的样子，愈渐高压的学习让柳川两边没法兼顾。开学后第一个月，稿件的修改任务分配到编辑部高一成员身上，直到稿件收回，柳川的桌角堆积起一沓厚厚的稿件，柳川忙着写试卷，稿件一连放好几天没时间审核。 苏文在一旁干着急，不得不提醒：“柳川，收回一稿后你得赶紧审核，进行二次修改啊，不然稿件没有确定，美编部和发行部的工作没法展开啊！” 柳川点点头，编辑部的工作只好抽空挤出时间来做，情况紧急时，苏文主动请缨帮柳川分担一些工作。 于情，苏文帮柳川合情合理。于理，编辑部部长的工作却让社长分担，实在说不过去。 编辑部的工作未按时完工，必将带来其他各部门工作的拖延，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新学期文学社的第一次工作，倒因编辑部出了点岔子，其他各部门发出异议之声，甚至有人质疑柳川的工作能力：“当初她是走了后门吧？不然怎么就当上了部长？” 夏彩虹彼时当上了编辑部副部，这个雷厉风行的小姑娘忍不住向苏文抱怨：“苏文学姐，不是我想打小报告，我们编辑部的人早早把稿件交上去了，柳川学姐怎么还会延误了时间啊，搞得我们整个编辑部都成了罪魁祸首！” 苏文很是难为情，只能安慰道：“我们快高三了，现在学习紧张得很，多体谅体谅，柳川那边的工作我会亲自督促的！” 夏彩虹撇了撇嘴：“好多人跟我讲啊，换了部长，在编辑部待得都没意思了，还是苏文学姐你带我们好！” “我这也没离开你们啊，只是不直接接手你们的工作了！”苏文又是感动又是为难，情感的天平却让她偏向柳川，“你们也相信柳川学姐，她工作能力还是可以信任的！” 在这个问题上，苏文和事佬的态度表现出明显的偏移。 这时候，退休为文学社老干部的宋昱提点道：“既然坐上了领导者的位置，以后就不能感情用事了，不论是社长还是会长，咱们对底下的人都得一视同仁，不能因为某个人是自己朋友，你就去偏袒她。否则既无法服众，一个组织也无法管理好。” 苏文点点头，在文学社社长的位置上，苏文也在学习的路上独善其身。 经过第一个月的尴尬后，柳川咬紧牙关，势必要好好证明自己。于是乎第二期社报的工作中，柳川表现得异常积极。 文学社上下对自己的评论柳川不是没有耳闻，越受挫越激起柳川奋斗的潜能：“苏文，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柳川眼神坚定且坚毅，苏文比任何人都明白她的想法。 春天氛围愈加浓厚，不知不觉换上了薄薄的春季校服，某一刻忽然发现，原来身体可以如此轻盈。 除却文学社的工作，苏文一颗心扑在了学习上，自动开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以至于王子跃带上一封情书突然来找苏文时，苏文整个人目瞪口呆了起来。 “苏文学姐，这是给你的！”王子跃站在苏文身边，足足比苏文高上了一个头还不止，虽然男生喊着学姐，可是语气里丝毫没有学弟的卑怯。 “这是？”苏文接过信封，满心犹疑。 王子跃却是大大方方地承认：“情书！苏文学姐，做我女朋友好吗？” “啊？这…这…愚人节早就过了啊！”苏文瞠目结舌，眨巴着眼睛许久未回过神来，“王子跃你胡闹什么啊？” “我没有胡闹！我是说真的！”王子跃收敛住笑容，认真地说道：“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你了！” 王子跃对自己的心意，她怎么就没看见？亦或是看见了却从未放心上。 从王子跃加入文学社，成为苏文手下一名编辑部成员开始，苏文视王子跃，只当是一个有点调皮却又才华横溢的小学弟。 偶尔王子跃开一开要追求苏文的玩笑话，苏文只当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什么？一个学弟给你表白了？”课间，章筱栎听闻王子跃向苏文表白一事，激动得快要跳起来。 “闹着玩的吧？”苏文讪讪地笑了，想起那封粉色的情书，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我看不是闹着玩的。”柳川悠悠地笑着，一副知情人的样子，马上吸引去章筱栎的目光。 “王子跃对苏文一直很殷勤啊，上学期加入编辑部，一直跟着苏文做事，时不时总要以各种理由找苏文！我早就看出有点猫腻了！” “那苏文你怎么看？”章筱栎转而看向苏文，笑得一脸八卦，“怎么回复他的？” 苏文白了章筱栎一 眼，“当然是拒绝咯，我又不喜欢他！” 章筱栎幸灾乐祸地笑，“你们同一个社团，我看你以后有得尴尬了！” 被告白一事，苏文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太过突然，也太过无厘头。 王子跃追求苏文的八卦消息却在文学社里不胫而走，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苏文每每遇上文学社里的人，总免不了尴尬。 夏彩虹却在这时候找上了苏文，盛气凌人的小姑娘突然变得怏怏不乐：“苏文学姐，你不会答应王子跃做他女朋友吧？” 苏文被吓了一跳，连忙澄清立场：“当然不会啦！怎么可能嘛？” “没想到那头猪居然还真的来跟你表白了！”夏彩虹气呼呼的，握紧了小拳头恨不得捶上王子跃几顿。 苏文嗅闻到一丝丝不对劲的气息，连忙抽丝剥茧地攀上话题：“王子跃是跟我闹着玩呢？” 此刻苏文满脸黑线，夏彩虹看了苏文一眼，瘪了瘪嘴，“那倒没有，我虽然很生气，这还是不能给他抹黑的！” 不等苏文回复，夏彩虹愤愤然说道：“我一直都知道，王子跃喜欢上苏文学姐你了！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积极地想来编辑部！” “我怎么不知道？”当事人的苏文十分懵懂。 夏彩虹撇着嘴说道：“他说苏文学姐你是他的理想型啊，长发飘飘，又文静又温柔，长得又很好看，总之就是他喜欢的类型啦！他跟我说过，上学期第一次见到你，他就被你吸引了！反正我是从没见他这么夸过一个人！他说我呢，只会损我身材瘦小，还说我男人婆，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真是气死人了！” 苏文愣了愣，从夏彩虹愤慨的语气中嗅闻到酸涩无比的味道，“那…你喜欢他？” 夏彩虹气势汹汹的小脸上霎时露出羞赫的神情，看向苏文的目光里写满了欲言又止，这个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小女生，竟然忸忸怩怩起来。 “是！”过了半晌，夏彩虹在苏文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我跟王子跃幼儿园就认识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会喜欢这个赖皮泼猴了！初二的时候，看着他跟一个女生谈恋爱，可把我气哭了！那时候我突然发现，我好像有点儿喜欢他！” 苏文大吃一惊，倒是没看出来这俩人还是青梅竹马，“那他知道吗？” “管他知不知道！”夏彩虹依旧气呼呼，“最好不要让他知道，不然他又多了个笑话我的理由！” 苏文哭笑不得，这帮孩子啊，闹的又是哪样？ 夏彩虹警惕起来，穷追不舍地问：“不过苏文学姐，你拒绝王子跃了嘛？” 苏文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啦！他在我眼里只是学弟。” 夏彩虹眨巴着眼睛，拉近苏文耳语：“那苏文学姐你得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哦！” 苏文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比起追究王子跃的表白是否为真，苏文更在意坐在自己身后的男生的看法。 然而，宋昱对这事始终一语不发，云淡风轻，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第一百六十章：紫藤花影 是真不在意？还是装作不在意？ 苏文不得不揣摩后桌男生云淡风轻的脸庞下真实的想法。 就连章筱栎故意在苏文身旁，大声囔囔道：“那小学弟长得还蛮帅的，苏文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人家？” 苏文一边以“别胡说了”草草回应，一边偷偷瞥向后桌的宋昱，却发现男生始终沉默不语，对苏文被学弟追求的话题不为所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看来是真的不在意。苏文心底失落起来，难道是她会错了意？晚自修的第一堂自习课，苏文来回纠结着这个问题，手里的一套文综模拟试卷才勉强完成选择题部分，心烦意乱间，苏文甩了甩头，决定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第二节晚自习全身心投入做试题，看着试卷上空白的部分一一被填满，苏文满足地笑了。 课间起身去教室后方饮水机处装水，回到座位时，苏文猛然发现试卷上放着一张纸条。 打开，纸条上一行刚劲有力的行楷小字映入眼帘：“晚自习后，花园紫藤花树下，不见不散。” 苏文捏紧了纸条，一颗心砰砰直跳，侧过身体将视线投向身后，余光中瞥见男生轻轻扬起的嘴角。 一颗心不由得期待不已。晚自习结束后，苏文事先和柳川打过招呼，宋昱前脚刚走，苏文后脚便跟了上去。中间两人还被放学后熙熙攘攘的人流冲散，等苏文赶到学校花园时，宋昱已经在紫藤花树下等待。 五月份，正是紫藤花开得旺盛的季节。花园里最美的风景莫过于凉廊下簇簇垂挂的紫藤花。 凉廊原本是花园里供行人歇脚的地方，倚着凉廊生长的紫藤花藤蔓日复一日，竟然索性与凉廊檐顶缠绕在一起。廊柱被藤蔓覆盖，春夏交接时藤蔓夹着绿叶远看绿绿油油的一片，倒是给原本光秃秃的凉廊打造了一个天然的屏障。 四月中旬时，紫藤花始开放，缠绕在廊柱和廊顶上的紫藤花蔓直直地垂下一串串紫藤花。粉紫色的紫藤花蜂拥在一条藤蔓上，小花叠着小花，竟如随风起舞的柳絮，一簇簇竞相开放。 远远看去，被紫藤花藤蔓缠绕的凉廊俨然成了紫藤花的天地，美得如梦似幻，让人仿佛身临梦中。一走近，紫藤花馥郁的芳香扑鼻而来。 身形修长的男生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廊下，苏文借着路灯光，看清男生棱角分明的侧脸。 “宋昱！” 男生回过头来，朝花园外小路上的苏文笑了笑。 “这儿真美啊！” 苏文坐在凉廊长椅上，用力吸了吸紫藤花香四处弥漫的空气，一抬头，廊架上一簇簇紫藤花触手可及。 宋昱始终盯着苏文一语不发，半晌才笑道：“听说，王子跃在追求你？” 苏文收回望向紫藤花的视线，不禁坐直了身子，看着宋昱的目光像极了一头懵懂的小鹿。 苏文点点头，心底雀跃起来。 “那…你怎么回应的？”面对苏文，宋昱平日里的口才全然派不上用场。 “你不是不在意吗？”苏文想起先前宋昱漠不关心的 态度，忍不住赌气，“你觉得我该怎么回应？” 宋昱急忙说道：“我哪里不在意了？” 苏文撇撇嘴，“没觉得你在意。” 过了半晌，少年俊郎的脸庞浮现戏谑而又张扬的笑意，“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拒绝他啊！” “你喜欢的人又不是他！”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的人不是他？这么确定？” “那当然！”男生故意拖长了尾音，“因为……你喜欢的人是我啊！” 四目相对，刹那间，无数记忆的碎片从脑海中浮现。 升旗仪式过后，平凡的我混迹于摩肩接踵的学生队伍，和所有女生一样穿着白色衬衫及膝百褶裙的校服，明明如渺小的尘埃一般不起眼，却不曾想站在升旗台上同样耀眼的你为何能悄然无息降落到自己身边。 无数次失落失望忍住泪水模糊眼眶的时刻，你总能捕捉到我极力掩饰压抑的失落，三两句话便不遗余力将我从失落的深渊带回美丽的人间。 你懂我所有的喜悦所有的失落所有的纠结，而你从不张扬，反而轻轻把所有我的另一面盛放。 我明明是平凡渺小得扔进人堆也找不到的那一类人，而你却总说我很特别，即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能第一眼锁定我的方向。 我从没有想过这么多想不通的事是为什么，也曾大胆地幻想过，无数次接近于事实的真相，却无数次被我心底倔强生长的自卑小孩坚决否定，在童话即将拉开帷幕的那一刻，脱离了接近你我真心的轨道。 喜欢你读过的书籍，喜欢你喜欢的音乐，喜欢你抚摸过的琴键，喜欢你弹钢琴时优雅的身姿，喜欢你抱着吉他自信飞扬的神情，喜欢你谈起历史滔滔不绝的模样，甚至喜欢你曾经站立的窗脚……喜欢你的事有那么多，我却不知道，原来“喜欢你”这件事已成无法改变的命题。 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把你固定在“朋友”的位置，理所应当地倾慕，理所应当地打闹，理所应当地享受你对我所有与对他人不同的对待，却始终忽略了你之于我的所有特殊意义。也曾误以为心动的对象是除你之外有过浪漫交集的别人， 我从来不敢相信，耀眼如你，你的目光却越过无数漂亮优秀的女孩，唯独注意着平淡无奇的我。 你说我特别，其实事实真相并不是我本身有多特别，而是恰好就是在你眼中的我是特别的。 原来，“你喜欢我”并不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旁人口中的玩笑话而已。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两个原本无法组合在一起的句子，忽然有一天却愈发地明晰，以至于清晰得没有丝毫的歧义。 （有事耽误，明天补上） 身形修长的男生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廊下，苏文借着路灯光，看清男生棱角分明的侧脸。 “宋昱！” 男生回过头来，朝花园外小路上的苏文笑了笑。 “这儿真美啊！” 苏文坐在凉廊长椅上，用力吸了吸紫藤花香四处弥漫的空气，一抬头，廊架上一簇簇紫藤花触手可及。 宋昱始终盯着苏文一语不发，半晌才笑道：“听说，王子跃在追求你？” 苏文收回望向紫藤花的视线，不禁坐直了身子，看着宋昱的目光像极了一头懵懂的小鹿。 苏文点点头，心底雀跃起来。 “那…你怎么回应的？”面对苏文，宋昱平日里的口才全然派不上用场。 “你不是不在意吗？”苏文想起先前宋昱漠不关心的态度，忍不住赌气，“你觉得我该怎么回应？” 宋昱急忙说道：“我哪里不在意了？” 苏文撇撇嘴，“没觉得你在意。” 过了半晌，少年俊郎的脸庞浮现戏谑而又张扬的笑意，“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拒绝他啊！” “你喜欢的人又不是他！”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的人不是他？这么确定？” “那当然！”男生故意拖长了尾音，“因为……你喜欢的人是我啊！” 四目相对，刹那间，无数记忆的碎片从脑海中浮现。 升旗仪式过后，平凡的我混迹于摩肩接踵的学生队伍，和所有女生一样穿着白色衬衫及膝百褶裙的校服，明明如渺小的尘埃一般不起眼，却不曾想站在升旗台上同样耀眼的你为何能悄然无息降落到自己身边。 无数次失落失望忍住泪水模糊眼眶的时刻，你总能捕捉到我极力掩饰压抑的失落，三两句话便不遗余力将我从失落的深渊带回美丽的人间。 你懂我所有的喜悦所有的失落所有的纠结，而你从不张扬，反而轻轻把所有我的另一面盛放。 我明明是平凡渺小得扔进人堆也找不到的那一类人，而你却总说我很特别，即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能第一眼锁定我的方向。 我从没有想过这么多想不通的事是为什么，也曾大胆地幻想过，无数次接近于事实的真相，却无数次被我心底倔强生长的自卑小孩坚决否定，在童话即将拉开帷幕的那一刻，脱离了接近你我真心的轨道。 喜欢你读过的书籍，喜欢你喜欢的音乐，喜欢你抚摸过的琴键，喜欢你弹钢琴时优雅的身姿，喜欢你抱着吉他自信飞扬的神情，喜欢你谈起历史滔滔不绝的模样，甚至喜欢你曾经站立的窗脚……喜欢你的事有那么多，我却不知道，原来“喜欢你”这件事已成无法改变的命题。 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把你固定在“朋友”的位置，理所应当地倾慕，理所应当地打闹，理所应当地享受你对我所有与对他人不同的对待，却始终忽略了你之于我的所有特殊意义。也曾误以为心动的对象是除你之外有过浪漫交集的别人， 我从来不敢相信，耀眼如你，你的目光却越过无数漂亮优秀的女孩，唯独注意着平淡无奇的我。 你说我特别，其实事实真相并不是我本身有多特别，而是恰好就是在你眼中的我是特别的。 原来，“你喜欢我”并不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旁人口中的玩笑话而已。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两个原本无法组合在一起的句子，忽然有一天却愈发地明晰，以至于清晰得没有丝毫的歧义。 第一百六十一章：时光匆匆 夏天刚到来不久，博德中学里就要迎来一场盛大的告别。 高三生拍毕业照这天，苏文和章筱栎、柳川以及许乐秋跑上了高一学生所在的四楼。 她们几个身着黄白t恤衫的学姐混迹在一片蓝白之中，校服颜色的不同马上使她们与周围的人区分开来。 和高一那帮青春活泼的学弟学妹们挤在一起，观看教学楼底下各种奇装异服的高三生，简直是一场无穷无尽的视觉盛宴。 章筱栎说，登高望远啊，站得高看到的视野也广大。 这可不，在四楼，她们可以俯瞰教学楼底下全景，穿着各自班服的高三生来来往往，这天又是全体出动，底下的人流摩肩接踵，一个个像蚂蚁似的。 很显然，一年级的学生比她们还要兴奋，一个个围在走廊上朝底下观望，就连苏文她们四个高二学姐在身边，也丝毫不觉得稀奇。 “这一届高三生拍毕业照热闹好多啊！” 苏文忍不住感叹道，想起去年夏天，上一届高三生拍毕业照那天，基本上毫无看点，气氛沉闷，毕业班好多班级只穿着t恤，一切从简，乏味至极。 他们那会还在上高一，刚开始有些新奇，好奇地看了几圈，发现并无何种新奇之处，那天过得寻常无比。哪像这一届五花八门？ “就是啊！”章筱栎倚着栏杆激动地跳起来，小手指了指花园小道上的几个学姐，“看！那个学姐好漂亮啊！” 循着章筱栎手指的指向看过去，花园小道上几个身着白色婚纱的学姐正在用手机自拍，欢乐的笑声就连四楼也能耳闻。 被簇拥着的学姐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貌美如花，一袭白色婚纱衬托下美得极为耀眼。 却见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生跑向穿婚纱的学姐，笑容灿烂，目光直盯着那最美丽的女生，并主动要求为女生们拍全身照。 男生背对着苏文她们的方向，只留给她们一个笔挺高瘦的背影。 “哇！竟然可以穿婚纱？”柳川在一旁感叹，“这也太美了吧？” 许乐秋也十分激动，“不知道到时候我们班穿什么衣服拍毕业照呢！” 章筱栎哇哇乱叫，“啊！我也想穿婚纱！太美啦！” 高一高二的学生几乎都围在走廊上，三楼四楼的走廊栏杆被学生们挤满，高三生拍毕业照无疑是学生们枯燥学习生活里的一个调味剂。 整个教学楼连同着拍毕业照的高三生，一起沸腾起来。 苏文看了看章筱栎兴奋得红扑扑的小脸，也是饱含期待地说道：“这得看我们班全体学生的意愿啊！” “那还不简单！”章筱栎用手臂怼了怼苏文，大大的杏眼里八卦的笑意四处流转，“你跟班长讲讲，他肯定支持！” 苏文领会了章筱栎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红了红脸，佯装生气道：“看你的去吧！咱们还有一年呢！” 章筱栎嘟了嘟嘴，圆溜溜的眼睛呼噜打转，“哇！那边的学姐也好好看！都没看见帅哥！” 苏文打趣道：“你不是有江潇了嘛？还想看帅哥？” 章筱栎头也不回，目光像装上了自动扫描仪，寻找着 人群里曼妙的身影。 “就要就要！不过美女比帅哥好看多了！” “看！那个是不是高三（4）班？我好像看到他们班穿的是汉服耶！”苏文激动起来，倚着栏杆眯着眼睛遥望对面二楼的教室。 章筱栎顺着苏文的手指看过去，眼睛瞬间一亮，“对诶！还真的是汉服！” “高三（4）班是第一大文科重点班吧！难怪会穿汉服拍毕业照！” 许乐秋也望向高三（4）班所在位置，古风的汉服煞是吸引人眼球。 高三（4）班教室里有女生走了出来，白色的上衣点缀着浅色的印花，领口镶着红边，左边的衣领向右边交叠，续衽围绕腰部，腰带上用红色绸缎系着蝴蝶结。女生缓缓徐行，两手交叠置于腹间，琵琶袖柔美贴在衣裙上，红色的裙摆古典柔美，衬得女生姿态韵味十足。 女生走向走廊上站立的男生，男生同样身着汉服，两个人倒像是从古代穿越而来的人。 那女生梳着简单的披肩发，穿着汉服一颦一笑间流露着古人的气质与神韵。 苏文远远望着，不禁看呆了。 “那个也好看！” “啊！搞得我都想赶紧毕业拍毕业照了！” 走廊上围观的人群亦是哇哇乱叫，兴奋得好像他们马上能穿上新奇的衣裳。 高三生拍毕业照是在下午两点开始，整个下午相当于给即将高考的高三学生放了半天假，任由他们穿着各自班服在学校合影留念。 毕业生再过不久即将踏上高考考场，高考倒计时的同时，高中生涯也在倒计时。 整个下午，博德中学里充斥着欢乐的嬉闹声。 有的班级以简单的t恤衫为班服，有的以西装短裙为班服，有的以民国学生装为班服，有的以汉服为班服，有的以婚纱为班服，更有甚者，全班动漫人物穿着动漫服装…… 高一高二的学生，在这天享受了一场五花八门的视觉盛宴。高三每个班级，服装都不带重样，这也让许多围观的高一高二学生哇哇乱叫。 苏文原以为毕业是件感伤的事，但这天，各个身着奇装异服的学长学姐脸上，苏文并未看见属于高三生离别的感伤。 或许他们难得获得了些自由，光顾着玩闹，走过校园的边边角角，和熟悉的同学朋友拍照留念，喜悦冲淡了离别，于是一派热闹的场景罢。 离别前有多喧嚣，离别后便有多萧条。等到这一届高三生高考完，离开学校，他们马上就跨入高三，成为高三了。 热闹过后，苏文不禁隐隐伤感起来。 两年时间匆匆而逝，他们终于要一步步走向高三的终点。 高三学生正在以十位数进个位数的速度倒数高考时间，他们马上升高三的高二学子，也容不得半点马虎。 从高二第二学期开始，他们提前进入高三的试炼场，原先的月考变成周考，走在即将升入高三的节点上，每个人都无法避免高三这场战争。 学习的压力比从前大了许多，每每学得苦闷乏味时，苏文总庆幸身旁有个章筱栎，课堂以外的时间，章筱栎总是小鸟似的叽叽喳喳，时常带来 许多欢乐与笑点，倒能冲淡许多学习生活的苦闷。 她们四个女生的小团体中，平心而论，苏文和章筱栎总是更亲近的两个。 说不清楚为什么，明明章筱栎与苏文两个人性格相差十万八千里，一个动一个静，反而分外投缘，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哪怕章筱栎有了江潇，苏文也从未感到自己被忽略。 也因为各自有了喜欢的人，两个女生多了个分享秘密的闺蜜。 章筱栎闲时老爱拿苏文与宋昱打趣，私下里常常八卦：“你跟班长到底发展到哪了？” 尤其在章筱栎送出初吻之后，便愈发着急苏文的恋爱，宛如一个嫁不出女儿的老母亲。 苏文羞赫不已，每每搪塞章筱栎：“筱栎你管好自己的恋爱就好啦！” “看你们两个人别扭的，到底在没在一起啊？可急死我啦！” 章筱栎也毫不客气，最关心苏文情事的，莫过于章筱栎这个小红娘。 苏文忸怩起来，眨巴着眼睛也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说道：“算吧？好像又不算……” “那你们那天晚上到底说了什么嘛？你回来那么晚，一脸娇羞，还说有事忙，肯定没那么简单！你可骗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那天……” 记忆的齿轮忽然转到一个月前，那个弥漫着紫藤花香的夜晚，月光和路灯光的照耀下，处在昏暗处的男生女生，清晰地看见彼此泛起羞涩笑意的脸。 男生倾身靠近，少年的气息瞬间倾覆上来，女生砰砰直跳的一颗心仿佛要跳出胸腔，紧张得闭紧了眼睛，以为那将会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一如同很久以前记忆中绯色的梦境，柔软的，轻柔的，丝滑的，王子的唇角轻轻印上公主小巧的唇。苏文从那个梦里惊醒，久久无法从心脏砰砰直跳的悸动中回过神来。 梦，太过真实。 那张有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的脸，又太过清晰。 关于吻，苏文不是没有期待过。 当章筱栎一脸娇羞地拉过苏文，向她诉说和江潇的初吻。那副娇羞的模样，连苏文见了也心动不已。 “亲亲…是什么感觉啊？”苏文羞红了脸，向章筱栎问道。 章筱栎很是羞涩，圆圆的娃娃脸红扑扑的，“其实也没啥感觉，就是两片嘴唇对着两片嘴唇咯！” 两片嘴唇对着两片嘴唇…… 苏文脑海里自动浮现宋昱的薄唇，光是想想已经羞涩得不行。 “但是，那一刻真是美妙啊，心一直怦怦跳，和喜欢的人亲吻着，感觉天地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天也在旋转，地也在旋转，美妙得好像飞上了天堂……” 章筱栎的脸红成了苹果，眼里熠熠生辉，满满都是幸福的滋味。 那又是什么感觉呢？苏文无法想象。 以至于男生俊秀的面容越来越靠近，少年的气息一瞬间倾覆上来，苏文分不清自己直打鼓的心，是忐忑，还是期待了。 闭上眼，她的世界开始旋转。 可是下一刻，男生爽朗的笑声马上将女生旋转的世界摆正。 “哈哈哈哈……” 第一百六十二章：只争朝夕 晚自习后幽静的花园里，男生爽朗的笑声格外清晰。 宋昱笑得前俯后仰，黑夜里那双眼睛摇曳着星光。 苏文在一旁羞红了脸庞，见男生笑个不停，又羞又气地咬了咬自己嘴唇。 宋昱停下来，眼角笑出了点点泪花，扬了扬手里的紫藤花花瓣，眼神里浮现苏文从未见识过的邪魅。 “是花。”男生玩味地靠近，“你想什么呢？莫不是……” “咳咳，没什么！” 苏文赶在男生打趣地说出“莫不是你以为我要亲你”之前，连忙打断了男生的揶揄，羞赫的模样却是暴露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帮她拈一片掉落在头上的花瓣，有必要……有必要靠那么近么？害得她以为……哎，都怪自己不争气。 “出来好久了，我回宿舍去了！” 女生心里一头小鹿乱撞，又实在气不过，转身便朝小路上走去。 疾走的幅度太大，以至于被男生拉住胳膊时，急急地往后倒去。这一次，结结实实地落入男生宽厚的怀抱里了。 彼时尚是春末时节，夜里他们只穿着运动校服，丝毫不觉凉意。男生的怀抱甚至暖意融融，温暖得女生不舍挣脱。 心仍旧不争气地跳个不停，脸颊腾起热意，苏文想都不用想，自己的脸肯定已经红成了苹果。 胸腔里咚咚的心跳声在耳畔响起，苏文分不清那心跳是自己的，还是怀抱着她的人的。 一簇簇紫藤花摇曳着散发迷人的芳香，但她彼时只嗅闻到男生怀里的清香。 埋在男生胸前，女生肆意汲取着男生怀抱里独特的味道。 从男生怀里抬起头，女生望着男生俊美如初的脸庞，那双眼睛源源不断流露出温柔的光。 “我得……” 同一时刻，男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迅速倾身靠近，俊秀的面容放大了再放大，直至近得一片模糊。猝不及防，少年的气息然倾覆上来。 我得回去了。一句话还未说完，唇角羞涩的微笑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被他咬住。 苏文脑子里一片空白，睁大了眼睛，只听见自己仿佛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 原来这就是吻。 没有丝毫准备，天与地开始旋转。 没有电影里踮起的脚尖和夜幕下绽放的烟花，只有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湿润的呼吸。大脑仿佛一瞬间停滞，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声，唇边柔软的触碰，还有男生长长的眼睫拂过眼角的悸动与温柔。 女生闭上眼，用心去感受少年温柔的试探，以及那天旋地转般的眩晕感。 时间啊，请在这一刻停住吧。 听了苏文简单的述说，章筱栎一脸鬼鬼的笑意“那就是说，在一起了？” “算吧，但也不算。”苏文红着脸摇了摇头，拉着章筱栎小声道“他说，等我们毕业就正式在一起。” “哈？为什么还得等毕业？离毕业还得一年多呢！”章筱栎惊诧不已，继而握紧了拳头愤愤然“没想到班长是个那么胆小的人！” “没有啦！”苏文连忙为宋昱辩解，“现在…恋爱本来就不太好，马上快高三了，应该身心放在学习上才是。” 苏文理解宋昱的做法，处在即将步入高三的关键时期， 哪怕确认了双方的心意，真去谈恋爱吗？ 即便父母远在外省务工，低调行事，恋爱的事也不会传到父母那边去，可是她首先过不了自己那关。 父母辛苦供自己读书，自己好不容易考上博德中学，她怎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恋爱的甜蜜？ 再者，苏文无法保证恋爱的情况下丝毫不分心，她不是天才，随便勾勾手指就能得到优异的成绩。宋昱在博德中学可以称为天才，哪怕是天才，也需要做题稳固学习，更何况她？ 耽误了学业怎么办？考不上好大学怎么办？追不上他的脚步怎么办？ 种种顾虑注定苏文无法像章筱栎一样，一边放心享受恋爱的甜蜜，一边又认认真真学习。 轰轰烈烈地相爱不如平平淡淡地相守，能在同一间教室里上课，每天一转身便能看见彼此，暂且用朋友的身份朝夕共处，怎能说不是两其美？ 正因如此，宋昱懂她，才会许下一年后的承诺。 “更何况，他是班长啊，还是学生会会长，要是传出去，影响很不好的！” 苏文也试图给章筱栎讲道理“筱栎你也是啊，在教室里低调点，别忘了学习，好好学习才是最要紧的事！” “哎呀！知道啦！”章筱栎嘟了嘟嘴，若有所思道“一年后太久，我可只争朝夕！” “嗯！只争朝夕！” 苏文摸了摸章筱栎的脑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但愿每一个选择都发自内心，最后能有所回报。 高考前一天，博德中学作为高考考点，需要提前清出场地，所有教室里书籍和物品一律清空，只留桌椅。 高三学生所在楼层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高一高二的学生教室需要清理。 一时间，教学楼里人声鼎沸，搬桌子的声音、凳子在地板上摩擦而过的声音，毫无规章而又尖锐地响起。 早在中午，苏文已经把一部分课本装进书包带回了宿舍，教室里却仍余留了许多试卷和各种辅导书、练习册。 平日里不觉得垒在书桌上的书有多多，收拾起来，竟高高地堆成一座小山，更何况书桌里零零散散的学习用品还有很多。 书包里能放的书有限，苏文把零散的东西放进书包，宋昱平安夜送给她的象牙白机妥善包好，苏文把它放在书包的最上方。 余下的书本、练习册只好用布袋装起，等终于把书桌清空了，一个布袋拎起来还挺沉。 “包你自己背着，这个我帮你拿。” 正当苏文苦恼地拎起自己沉重的布袋时，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反应过来时，宋昱已经拎起了苏文的布袋。 苏文脸一瞬间红了起来，看向男生的目光里是心照不宣的甜蜜。 是的，心照不宣，只因他们之间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你的包重不重？”苏文瞥了眼宋昱背上的大包，看上去也挺沉。 教室里同学都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谁也没空理会他们这一角缓缓流动的暧昧。 “还好！”男生温柔地笑了笑，故意举了举手里苏文的布袋，“你的也不沉，我给你拿宿舍去。” 章筱栎见状，连忙意味深长地调侃“那班长，苏文就交给你照顾啦！” 宋昱点点头，脸上 写着坦然的笃定。 江潇正帮着章筱栎把书塞进包里，见章筱栎笑得一脸八卦，江潇满脸宠溺的笑容，揉了揉章筱栎毛茸茸的小脑袋，引得章筱栎娇羞地往江潇背后躲去了。 被为数不多的知情人八卦了，苏文红扑扑的脸蛋浮现一抹羞涩，毕竟教室里人多眼杂，她和宋昱还是低调点为好。 从前各大考试前搬东西回宿舍，宋昱不是没有过顺手帮忙提东西的时候，怎么这次，苏文反倒愈发心虚起来？ “邓家明！你给我死过来！”谢莹莹叉着腰冲邓家明喊道。 “男人婆，懂不懂做人的礼貌啊？”邓家明一边骂骂咧咧，脚步却走向谢莹莹。 “大脚你叫本大爷有什么事？” 多亏了邓家明，“谢大脚”这外号，谢莹莹高中时期恐怕是甩不掉了！ 不过此时谢莹莹丝毫不畏惧，外号早已经传遍了班，她在意也无用。 谢莹莹斜睨了邓家明一眼，神气十足地拍了拍桌上的书包，“给我拿寝室去！” 邓家明挑起眉毛，阴阳怪气道“嘿，大脚你胆子肥了啊！敢命令本大爷？” “邓家明我就命令你了，你能拿我怎么滴？” 谢莹莹气势毫不输给邓家明，反而理直气壮道“上次你欠我人情，你自己说答应我做三件事的！” 邓家明仗着身高的优势，人高马大地俯视双手叉腰的谢莹莹，“喂喂，大脚你讲不讲道理，不就是帮了我一个忙嘛？”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谢莹莹毫不客气地把包提起推向邓家明怀里，声音霸道而不容拒绝，“拿上！” “嘿，大脚你行啊！”邓家明咬牙切齿的，手里却接过谢莹莹沉重的大包。 “我们走吧！” 苏文满心欢喜地和宋昱一起走出门去，却在经过第一大组时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苏文脚步顿了顿，不自觉循着目光望去。 是萧诗婕。 萧诗婕杵在座位旁，一脸不可置信地紧盯着苏文的方向，苏文清楚地看到女生精致的脸庞失望不解乃至失落的神情。 萧诗婕是博德中学里公认的校花，身边有无数人追捧，追求者排着长队，就连别的高中也有许多萧诗婕的追求者，可是那么多形形色色的男生，温柔的，痞气的，冷酷的，孤傲的，学习好的，爱打架的，有才的没才的……那么多追求者，硬是一个也入不了萧诗婕的法眼。 正如此刻，眉清目秀到被班里私下冠上“小白脸”称号的于飞，一脸殷勤地守在萧诗婕座位上，生怕被别人抢了给萧诗婕搬书的好差事。 于飞喜欢萧诗婕，从过去的暗恋到现如今的明恋，高二（6）班班同学没有一个不知晓。 上学期末萧诗婕坠下楼梯，苏文搭手相救结果连同着一起摔下。两个女生跌落在走廊上，班里一得知消息，疯了似的跑去救人的两个男生，宋昱尚且可以说班长的责任在那里，但是于飞呢？ 紧张到脸色煞白，第一个冲上去救萧诗婕，这一行径已经暴露暗恋的事实。 新学期伊始，于飞这个羞涩的男孩，索性把暗恋搬到了明面上，开始和萧诗婕众多追求者一起，展开了漫长的竞争追逐之旅。 然而萧诗婕的目光却紧盯着苏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心有所属 那道目光一直紧随着苏文和宋昱的身影，从他们俩在座位上有说有笑地互动，到一个跟在另一个身后走去教室门口，那道目光不曾远离，灼热得仿佛能将人穿透。 萧诗婕眼里浓厚的失落，也顺带把苏文灼痛了。 苏文懂她痛苦的心情，因为是苏文，把她喜欢的男孩抢走了。 为什么用“抢”这个字眼？苏文愣了愣神，她和宋昱两个人清清白白，哪怕在一起也是因为两情相悦，碍不着任何人的眼，她苏文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犯不着为任何人感到愧疚。 她没有抢走谁喜欢的谁，怪只怪爱情常常不由自主。遇见一个喜欢的人很难，两情相悦更难。哪怕你是万众瞩目的校花，谁的感情也没必要为你让路。 意识到苏文没跟上来，已经走到走廊上的宋昱回头喊道“苏文，走啊！” “哦哦！”苏文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萧诗婕失落的眼神却久久在脑海里回荡。 “怎么了？忽然就不开心了？”宋昱见苏文一路上若有所思的样子，笑着问道。 苏文摇摇头，看向宋昱笑意温柔的眼睛，“你，为什么不喜欢萧诗婕？” 见男生愣了神，苏文继续说道“我一直很好奇。” 宋昱笑了笑，反问道“这有什么好奇的？” “因为，这两年不一直有你们俩在一起的传言嘛？我……想知道。” 苏文低头看着地面，心里泛起丝丝酸楚。 过去两年里，宋昱和萧诗婕常常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打打闹闹是常事，在外人看来暧昧不明，乃至打情骂俏的行径，亦是有目共睹。 外形上极为登对，关系又亲近，于是乎，关于宋昱和萧诗婕交往的传言从未断过。 他们俩多般配啊，萧诗婕是校公认的校花，而宋昱也被称作校草，金童玉女的组合无论走在哪里，都能引来他人关注的目光。 艺术节上，宋昱和萧诗婕合奏《卡农》，一个弹钢琴，一个拉小提琴，默契的演奏带来一场视觉与听觉的盛宴。可音乐再美妙动人，也远远敌不过王子与公主般的男生女生站在一起时，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 那副场景，苏文在亲眼见识到宋昱和萧诗婕的组合以前，只在校园偶像剧里见识过。 得多登对呢？般配到就连系里的老师，无一不看好宋昱和萧诗婕这对。 同学间提起高二的风云人物，必然首先想到宋昱和萧诗婕。 耀眼到一直以来遥不可及的男生，怎么就成了苏文触手可及的人？ 苏文每每想起，总会怀疑自己身处幻梦中。那个紫藤花香四处漫溢的夜晚，月光下眉目俊郎的男孩眼底星辰闪烁的笑意，伏在她左耳吐露的那句喜欢你，温暖的怀抱和第一次温柔的试探…… 一切都美好得太不真实，仿佛一个美妙的梦境，终究会走向破碎的瞬间。 “哈，你信那些绯闻？” 宋昱拎着苏文沉重的布袋，下午的阳光照射下来，男生的笑脸比太阳更耀眼。 “不信。”苏文摇摇头，“可是，传言听多了，总觉得好像是真的。” 男生无奈地笑了，“那你这是信了？” 苏文抬眼望着男生黑白分明的眼睛，忽然无比期待从男生口中得到最正面的解释。 我和诗婕一直就只是朋友啊！” “你没有喜欢过她？” “没有。”男生摇摇头，回答得无比坚定而迅速。 男生的果断给了女生欣慰，酸涩的一颗心开始恢复过来。 苏文继续说道“她长得那么漂亮，歌唱得也好听，家境好，学习成绩拔尖，人又有才华，那么受欢迎，你就真的没喜欢过她？” “我为什么要喜欢萧诗婕？傻瓜。” 宋昱直接反问，望向苏文的目光里充满了坦诚。 “初中她一直喜欢丁惜年来着，我跟她也就是好朋友好哥们。” 一句“傻瓜”在男生独特的发音下无比温柔，温暖向四处蔓延，苏文心底开始得意了起来，整个人莫名有了底气。 “那你知道，她喜欢你吗？” 萧诗婕喜欢宋昱，苏文对此很久很久以前便已经笃定。早到什么时候呢？或许比萧诗婕发现自己心意还要早。 女生的第六感向来是很准的，尤其在喜欢了同一个男孩的女生之间，敏感的程度堪比私家侦探。 那是一种来自神秘磁场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不需解释便了然于心。苏文解释不清楚，只把这些怪异的默契归结为女生的第六感。 当然，对苏文来说，她是从没有过竞争的想法的。 宋昱听了这话愣了几秒，在女生认真的注视下，继而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也忘了从哪天开始，我和诗婕相处起来好像怪怪的，和以前不一样了。诗婕看我时……眼神里多了爱慕，多了喜欢一个人时才有的喜悦、期待，甚至，还会莫名其妙生气、吃醋……” 说到萧诗婕对宋昱眼神里多了爱慕时，宋昱脸上浮现羞涩的笑意，但笑容里又有几分苏文不明白的东西。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宋昱笑得坦然，“明白她的心意后，我有意疏远了她，和她保持距离，她应该能感受到的。” “为什么得等到发现她喜欢你之后，才保持距离？以前怎么就不保持距离？” 苏文妙语连珠，紧盯着宋昱的眼睛，像一匹守护自己猎物的小狼。 苏文头一次发现，原来小绵羊似的自己也有强势的一面。 宋昱斩钉截铁道“我冤枉啊，以前也有距离的好吗？” 苏文气结，盯着男生目光诚恳的眼睛，忽地生出满心的委屈来。 苏文告诉自己不可斤斤计较、吹毛求疵，可是脑海中霎时浮现萧诗婕和宋昱打闹的场景，漂亮女孩摸男孩脑袋的动作自然得浑然天成，两人练习完曲子后默契地击掌交握的手…… 那么多亲密的时刻，又怎能说保持了距离？ 女生眼底浮现泪意，倔强地撇过头去，轻轻冷哼了一声。 “有距离？那怎么会让绯闻愈演愈烈？你不知道，旁人都以为你们俩是一对吗？” 阴阳怪气的腔调一说出口，连苏文自己都惊讶了起来。 男生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腾出手抓住女生的手，兀自将女生带去花园的亭子里，“去亭子里歇会吧！” 为了多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苏文和宋昱特意绕了远路，避开了去往学生公寓人多的那条路，此时高一高二的学生都忙着清理教室里的东西，花园这边倒是僻静。 “绯闻也只是绯闻，旁人随意揣测，我们当事人也无法左右啊。” 男生坐下来，把包放在一边，认真凝视着女生倔强的眼眸。 女生仍穷追不舍“绯闻那也不是凭空就能捏造出来的，总是有一些猫腻的存在，别人才能捕风捉影吧？” “那你怎么不说我和你的绯闻？我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可不比和萧诗婕的少。”男生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辩解，忽而一脸纯良地笑起来，语气里充满了揶揄的意味“你不会自动忽略了吧？光顾着吃醋，只记着别人传我和萧诗婕？” 被男生一语道破心事，苏文煞地脸红起来，支支吾吾道“我默默无闻啊，哪有萧诗婕受人欢迎，又被人关注？讲我们俩的少之又少好吧？” 女生越是掩盖着浓浓的醋意，话语间越是泛满了酸楚。 宋昱却自顾自地笑起来，头一回见苏文醋意满满，一副十足的小媳妇模样。不知怎的，男生心里溢满了温柔。 紧握住苏文不安分的小手，宋昱语意坚决道“只要你想，我可以向所有人宣布，我…” “不用说啦，我懂！”苏文提前把话茬接了过去，羞涩地笑了笑，她当然是明白他的想法的。 如果宋昱不是为考虑苏文的想法，又何必承诺一年后正式在一起？ 可是苏文仍旧忍不住任性一回，谁叫他从前肆意同她人亲近，害她独自吃瘪呢？ “不过，你不觉得可惜吗？被一个那么受欢迎的大美女喜欢，别人都梦寐以求和她交往呢，你倒好，主动推开人家！” 果不其然，宋昱被苏文的话呛到，急急地问“喂喂，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想我和萧诗婕一起？” 苏文想也没想，直哼哼“当然不想！” 宋昱直接往女生额上敲了敲，说话的语气却分外温柔“不许再胡思乱想了！” 苏文定定地凝视着眼前的男生俊美的容颜，那双第一次对视时使心跳漏了一拍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时此刻只倒映出她一人。 “说真的，你和丁惜年很奇怪诶，萧诗婕这么完美的一个女生喜欢你们，你们俩居然毫不动心？” 说出来，连苏文自己也难以置信，宋昱怎会忽略萧诗婕的喜欢，反而喜欢她这个平平无奇的女生？ 却见宋昱表情异常诚恳，“丁惜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心有所属，再好的人，再漂亮的女生，我也无法欺骗自己，心是无法欺骗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千言万语哽在心头，苏文心下打着鼓，阵阵眩晕。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是这样的心情？上一秒陷入自我怀疑的境地，胡思乱想，瞎吃飞醋，下一秒却因对方一句简单的“心有所属”，感动得酸了鼻子？ “唉，我都心疼萧诗婕了。那么完美的女生，在感情方面却诸多不顺，初中三年喜欢丁惜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好不容易放下了，喜欢上你了，你们俩也十分般配，关系也很好，可是……” 宋昱忍不住伸手去揉苏文的头发，声音里无限的温柔“傻瓜，两情相悦本就不容易，这世上多的是爱而不得的人。” 所以，哪怕是众星捧月般的女神，也会面临爱而不得的烦恼？ 但是，他们拥有了不是么？ 苏文眼底浮现泪花，却笑得分外甜蜜。 第一百六十四章：盛夏的告别 苏文坐在椅子上，眼前是一扇精巧的玻璃窗，小区楼下花园的风景残留着未尽的春色，一场大雨洗刷着外面广阔的世界，伴随着沙拉拉的雨声蛰伏在她眼前。 这年高考碰巧赶上了雨天，待在房间里，苏文也能想象到大街上赶去考场的考生匆匆忙忙的样子。 高考那三天，高一高二放假，学校为维持考场环境，规定与高考不相关人员一律不得留校。宿舍不能住，苏文只好跟着许乐秋回家，在许乐秋家里小住几天。 起初苏文仍旧为尹父尹母的客套拘束万分，许乐秋在身旁，倒是减少了许多尴尬的时刻。 “小文，想什么呢？” 许乐秋推开门，端着个果盘放到书桌上，拉过另一把椅子便坐在苏文身旁。 “想我们一年以后，那就是我们走上高考考场了，时间过得真快，两年一晃就过去了。” “对啊，到时候小文你想去哪个城市读大学？” “这…”苏文笑了笑，眼底闪过迷茫的神色，“还没想好，等上了高三，成绩稳定以后，看自己分数适合哪些学校吧。” 心底却浮现另一个声音，宋昱，他会去哪呢？ “没想到小文你也有这样的迷茫啊，小文你成绩不是一向很稳定么？” 苏文惊讶地抬起头，在外人看来，排名才是衡量学习成绩的标准，可是只有自己才知，维持那班级前十的成绩，需要逼退多少竞争对手。 “小秋你也是啊，现在学习成绩提高了不少呢。”苏文蓦地想起了什么，激动地问道，“小秋，你之前有说到韶华姐姐让丁惜年给你补课，是他的功劳？” 许乐秋神色间闪过一丝慌乱，虽然很不想承认，却还是点点头:“是有。” “真的？”苏文惊喜万分，“丁惜年给你补课啊？真不可思议！” 许乐秋脸上浮现几丝羞赫的笑意，“偶尔，都是我姐姐让他帮忙的。” “真不可思议！”苏文絮絮叨叨，又重复了一遍。随即又问道:“你觉得丁惜年怎么样啊？男神诶！” “男神？”许乐秋挑了挑眉，“除了成绩好、长得帅点，没觉得他有多稀奇。” “啊？”苏文惊得睁大了眼睛，脸上写着“你竟然这样低看男神”几个大字。 “面瘫一个，还毒舌，有什么好的？” 许乐秋微微皱着眉，嘟嘟囔囔的。尹韶华曾经带许乐秋去过她的大学同学聚会上，帅哥多了去了，其中一个尹韶华的高中同学兼大学校友，还追求了许乐秋一年，对方是位风流倜傥的大帅哥。 对比之下，他丁惜年算什么？ 自从一年前与丁惜年开始有过接触，丁惜年被尹韶华要求着来给许乐秋补习功课，起初的不适应到后来，已经演变为硬气冲天的许乐 秋同面瘫毒舌少年的大战了。 比如某次，丁惜年应了尹韶华的请求，来尹家帮许乐秋和尹正楠补习功课。三个人占据了家里的沙发茶几，一个做题行云流水，剩余俩姐弟抓耳挠腮，弟弟尹正楠上了初三，学习上也是一半吊子。而许乐秋在学习上学得吃力，很多数学题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眼看着身旁被姐姐尹韶华派来博德中学的天之骄子，一班理科万年第一的丁惜年诶，一个行走的补课班，不问白不问。 许乐秋定了定心神，硬着头皮打算问丁惜年问题。 “哎，这题怎么做？我算了好几遍还是有问题！” 许乐秋指了指练习册上圈起来的数学题，不自觉靠近冰山系少年几分。 丁惜年平日里虽冷淡，像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来到尹家，既然接下了为尹正楠和许乐秋补课的重任，被问问题时，倒也能开一开他的金口。 男生指了指许乐秋放在茶几上的草稿纸，“解题过程。” 许乐秋会意，马上把草稿纸上写着的解答展示给丁惜年。 丁惜年只浏览了一遍，立马发现症结所在，指着其中一环解题步骤，如一位严厉的师长，“这里错了，当y的系数小于0时，使直线在y轴上截距最大的可行解，是目标函数取得最小值的最优解。” 许乐秋目瞪口呆，“能不能说人话，这到底错哪了？” “就是说你可行域范围弄错了。”丁惜年冷冰冰地，面色不改嗤笑道:“韶华怎么有你这么笨的妹妹？” “你！”许乐秋气结，一把扯过自己的草稿纸，冷哼道:“自以为是！” 许乐秋赌着气，拿回草稿纸一看，顺着男生的思路审视自己的解题过程，竟然也一眼看出症结所在。 虽说这面瘫少年大多数时候毒舌了点，但不得不说，一年多以来许乐秋学习上的进步离不开丁惜年的辅导。 苏文瞧着许乐秋脸上不服气与鄙视各自参半的神情，拈起果盘里的一粒葡萄便往许乐秋嘴边送，半带揶揄道:“小秋眼界高，连丁惜年都看不入眼了。” 许乐秋接过苏文送来的葡萄，连连摇头:“不敢不敢，你相处过就会知道这人多变态了，根本就不像外面看来的美好。” 苏文继续打趣:“那也是你相处了才知道的啊，反正在我们不了解的人看来，人家就跟偶像剧男主角似的！” “小文你还打趣我！”许乐秋佯装生气的样子，马上话锋一转，“你跟班长有情况了是不是？看你们俩眉来眼去的，他还帮你搬东西！” 在许乐秋八卦的探寻下，苏文无处躲藏，终是害羞地点了点头。 许乐秋看着苏文促狭地笑了，苏文羞涩不已，赶在许乐秋开口询问之前，连忙转 移了话题:“你呢小秋？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 “昨晚和谁聊那么欢呢？” 苏文这么一提，许乐秋神情间忽然多了几分小女儿的娇羞，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倒让苏文肯定其中存在猫腻了。 “说说嘛，谁啊？”苏文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忽地也发现，虽然两人同班，每天朝夕相处，平日里同许乐秋的交流却少之又少。 “哎呀，”许乐秋往床上一坐，两只手绞在了一起，“是我姐姐的一个高中同学，也是姐姐现在的大学同学。”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啊？”苏文吃惊地问。 许乐秋眼睛里的神色暗淡了几分，看向苏文的目光里隐约可见怨色，仿佛在说“你不知道的就多了去了”。 “初中毕业的时候，姐姐给我办升学派对，介绍我认识了她很多朋友，也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苏文心里愧疚起来，怎么她对此一无所知？起身和许乐秋坐在一起，握起许乐秋的手便说道:“他人怎样？” 说到那男生，许乐秋暗淡的眼神又亮了起来，“人很好，很温柔，也很幽默风趣，他还经常跟我讲大学里的趣事呢！邀请我去他们学校里玩！虽然我还没去过。好多次我考试没考好，伤心难过的时候，他还总是不厌其烦地安慰我……” 苏文静静听着，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屋子里只有苏文和许乐秋二人，好不容易得了闺蜜两人独处的空闲，苏文很珍惜同许乐秋洽谈心事的时刻。 苏文和许乐秋从小一起长大，曾经两个人像连体婴儿一般亲密，无话不谈，视彼此为最好的朋友，长大后忽然却走向了陌生的方向。 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亲如姐妹的人变得陌生了呢？ 高考过后，教学楼里又下起了一场盛大的纸片雨。高考完的毕业生一个个成了脱缰的野马，课本、练习本、试卷等等一切可以撕的纸，在高考结束后的第一天化作纸屑，纷纷扬扬从教学楼各大楼层里飘洒而下。 期间夹杂着欢呼声、呐喊声，一声声的叫喊回荡在教学楼里，久久不曾消退。 正在上课的高一高二年级受到影响，循声向外望去，时不时便可瞧见漫天飞舞的纸片。 这一场狂欢太过歇斯底里，以至于苏文也受到感染，内心欢欣鼓舞起来。 撕书撒欢的时候有多欢快，高三年级毕业典礼时便有多萧条。 这种典礼的仪式总是漫长而繁杂，一如同往常每周一的升旗仪式，学生升旗手升旗、领导讲话，再加上毕业生代表发言，整个仪式充满陈旧的乏味感。 苏文被章筱栎拉着跑上行政楼天台上观看毕业典礼，章筱栎说，行政楼天台上观看毕业典礼是最好的。看了许久，最让人期待的莫过 于升旗仪式。 升旗手是一男一女，男的是叶亦枫，女的是一位容貌秀丽的学姐。 高考叶亦枫考了理科第一名，广播里介绍理科状元叶亦枫时，苏文心里腾起一股骄傲。 “叶亦枫学长好棒！理科状元诶！” “哇！还是个大帅哥呢！”章筱栎趴在天台栏杆上，眯紧了眼睛盯着升旗台上挺拔的少年。 “我们社长真厉害！” 另一个女生，天台上俯视，依稀可见女生俏丽的容貌，竟有几分熟悉。 “诶，筱栎，你看高考文科第一那个学姐，像不像他们拍毕业照那天，我们看到的那个穿婚纱的特别漂亮的学姐？” 章筱栎眼前一亮，“这么说好像是耶，学姐穿西装校服也很漂亮呐！” 看上去真是一对璧人，博德中学里，优秀到好像是天上的人不计其数，如今看来倒也丝毫不觉稀奇。 仪式设置在高考出成绩后，得到自己高考成绩的高三毕业生，有的欢喜有的愁，他们正处于报考志愿的关键时期，任谁也没太多心情注意这毕业典礼。 于是乎，整个毕业典礼死气沉沉，也就两位升旗手放飞旗帜时看起来鲜活有力了。 广播里响着校领导祝贺高三全体学生顺利毕业的讲话，兀长得像高一开学典礼上让人昏昏欲睡的致辞，在这天却是实实在在的为离别做的最后的告别。 盛夏到来时，第一场盛大的告别仪式，就这样潦草地结束。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陌生的熟悉 （有事耽误，明天补上） 苏文坐在椅子上，眼前是一扇精巧的玻璃窗，小区楼下花园的风景残留着未尽的春色，一场大雨洗刷着外面广阔的世界，伴随着沙拉拉的雨声蛰伏在她眼前。 这年高考碰巧赶上了雨天，待在房间里，苏文也能想象到大街上赶去考场的考生匆匆忙忙的样子。 高考那三天，高一高二放假，学校为维持考场环境，规定与高考不相关人员一律不得留校。宿舍不能住，苏文只好跟着许乐秋回家，在许乐秋家里小住几天。 起初苏文仍旧为尹父尹母的客套拘束万分，许乐秋在身旁，倒是减少了许多尴尬的时刻。 “小文，想什么呢？” 许乐秋推开门，端着个果盘放到书桌上，拉过另一把椅子便坐在苏文身旁。 “想我们一年以后，那就是我们走上高考考场了，时间过得真快，两年一晃就过去了。” “对啊，到时候小文你想去哪个城市读大学？” “这…”苏文笑了笑，眼底闪过迷茫的神色，“还没想好，等上了高三，成绩稳定以后，看自己分数适合哪些学校吧。” 心底却浮现另一个声音，宋昱，他会去哪呢？ “没想到小文你也有这样的迷茫啊，小文你成绩不是一向很稳定么？” 苏文惊讶地抬起头，在外人看来，排名才是衡量学习成绩的标准，可是只有自己才知，维持那班级前十的成绩，需要逼退多少竞争对手。 “小秋你也是啊，现在学习成绩提高了不少呢。”苏文蓦地想起了什么，激动地问道，“小秋，你之前有说到韶华姐姐让丁惜年给你补课，是他的功劳？” 许乐秋神色间闪过一丝慌乱，虽然很不想承认，却还是点点头“是有。” “真的？”苏文惊喜万分，“丁惜年给你补课啊？真不可思议！” 许乐秋脸上浮现几丝羞赫的笑意，“偶尔，都是我姐姐让他帮忙的。” “真不可思议！”苏文絮絮叨叨，又重复了一遍。随即又问道“你觉得丁惜年怎么样啊？男神诶！” “男神？”许乐秋挑了挑眉，“除了成绩好、长得帅点，没觉得他有多稀奇。” “啊？”苏文惊得睁大了眼睛，脸上写着“你竟然这样低看男神”几个大字。 “面瘫一个，还毒舌，有什么好的？” 许乐秋微微皱着眉，嘟嘟囔囔的。尹韶华曾经带许乐秋去过她的大学同学聚会上，帅哥多了去了，其中一个尹韶华的高中同学兼大学校友，还追求了许乐秋一年，对方是位风流倜傥的大帅哥。 对比之下，他丁惜年算什么？ 自从一年前与丁惜年开始有过接触，丁惜年被尹韶华要求着来给许乐秋补习功课，起初的不适应到后来，已经演变为硬气冲天的许乐秋同面瘫毒舌少年的大战了。 比如某次，丁惜年应了尹韶华的请求，来尹家帮许乐秋和尹正楠补习功课。三个人占据了家里的沙发茶几，一个做题行云流水，剩余俩姐弟抓耳挠腮，弟弟尹正楠上了初三，学习上也 是一半吊子。而许乐秋在学习上学得吃力，很多数学题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眼看着身旁被姐姐尹韶华派来博德中学的天之骄子，一班理科万年第一的丁惜年诶，一个行走的补课班，不问白不问。 许乐秋定了定心神，硬着头皮打算问丁惜年问题。 “哎，这题怎么做？我算了好几遍还是有问题！” 许乐秋指了指练习册上圈起来的数学题，不自觉靠近冰山系少年几分。 丁惜年平日里虽冷淡，像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来到尹家，既然接下了为尹正楠和许乐秋补课的重任，被问问题时，倒也能开一开他的金口。 男生指了指许乐秋放在茶几上的草稿纸，“解题过程。” 许乐秋会意，马上把草稿纸上写着的解答展示给丁惜年。 丁惜年只浏览了一遍，立马发现症结所在，指着其中一环解题步骤，如一位严厉的师长，“这里错了，当y的系数小于0时，使直线在y轴上截距最大的可行解，是目标函数取得最小值的最优解。” 许乐秋目瞪口呆，“能不能说人话，这到底错哪了？” “就是说你可行域范围弄错了。”丁惜年冷冰冰地，面色不改嗤笑道“韶华怎么有你这么笨的妹妹？” “你！”许乐秋气结，一把扯过自己的草稿纸，冷哼道“自以为是！” 许乐秋赌着气，拿回草稿纸一看，顺着男生的思路审视自己的解题过程，竟然也一眼看出症结所在。 虽说这面瘫少年大多数时候毒舌了点，但不得不说，一年多以来许乐秋学习上的进步离不开丁惜年的辅导。 苏文瞧着许乐秋脸上不服气与鄙视各自参半的神情，拈起果盘里的一粒葡萄便往许乐秋嘴边送，半带揶揄道“小秋眼界高，连丁惜年都看不入眼了。” 许乐秋接过苏文送来的葡萄，连连摇头“不敢不敢，你相处过就会知道这人多变态了，根本就不像外面看来的美好。” 苏文继续打趣“那也是你相处了才知道的啊，反正在我们不了解的人看来，人家就跟偶像剧男主角似的！” “小文你还打趣我！”许乐秋佯装生气的样子，马上话锋一转，“你跟班长有情况了是不是？看你们俩眉来眼去的，他还帮你搬东西！” 在许乐秋八卦的探寻下，苏文无处躲藏，终是害羞地点了点头。 许乐秋看着苏文促狭地笑了，苏文羞涩不已，赶在许乐秋开口询问之前，连忙转移了话题“你呢小秋？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 “昨晚和谁聊那么欢呢？” 苏文这么一提，许乐秋神情间忽然多了几分小女儿的娇羞，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倒让苏文肯定其中存在猫腻了。 “说说嘛，谁啊？”苏文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忽地也发现，虽然两人同班，每天朝夕相处，平日里同许乐秋的交流却少之又少。 “哎呀，”许乐秋往床上一坐，两只手绞在了一起，“是我姐姐的一个高中同学，也是姐姐现在的大学同学。” “我怎 么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啊？”苏文吃惊地问。 许乐秋眼睛里的神色暗淡了几分，看向苏文的目光里隐约可见怨色，仿佛在说“你不知道的就多了去了”。 “初中毕业的时候，姐姐给我办升学派对，介绍我认识了她很多朋友，也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苏文心里愧疚起来，怎么她对此一无所知？起身和许乐秋坐在一起，握起许乐秋的手便说道“他人怎样？” 说到那男生，许乐秋暗淡的眼神又亮了起来，“人很好，很温柔，也很幽默风趣，他还经常跟我讲大学里的趣事呢！邀请我去他们学校里玩！虽然我还没去过。好多次我考试没考好，伤心难过的时候，他还总是不厌其烦地安慰我……” 苏文静静听着，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屋子里只有苏文和许乐秋二人，好不容易得了闺蜜两人独处的空闲，苏文很珍惜同许乐秋洽谈心事的时刻。 苏文和许乐秋从小一起长大，曾经两个人像连体婴儿一般亲密，无话不谈，视彼此为最好的朋友，长大后忽然却走向了陌生的方向。 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亲如姐妹的人变得陌生了呢？ 高考过后，教学楼里又下起了一场盛大的纸片雨。高考完的毕业生一个个成了脱缰的野马，课本、练习本、试卷等等一切可以撕的纸，在高考结束后的第一天化作纸屑，纷纷扬扬从教学楼各大楼层里飘洒而下。 期间夹杂着欢呼声、呐喊声，一声声的叫喊回荡在教学楼里，久久不曾消退。 正在上课的高一高二年级受到影响，循声向外望去，时不时便可瞧见漫天飞舞的纸片。 这一场狂欢太过歇斯底里，以至于苏文也受到感染，内心欢欣鼓舞起来。 撕书撒欢的时候有多欢快，高三年级毕业典礼时便有多萧条。 这种典礼的仪式总是漫长而繁杂，一如同往常每周一的升旗仪式，学生升旗手升旗、领导讲话，再加上毕业生代表发言，整个仪式充满陈旧的乏味感。 苏文被章筱栎拉着跑上行政楼天台上观看毕业典礼，章筱栎说，行政楼天台上观看毕业典礼是最好的。看了许久，最让人期待的莫过于升旗仪式。 升旗手是一男一女，男的是叶亦枫，女的是一位容貌秀丽的学姐。 高考叶亦枫考了理科第一名，广播里介绍理科状元叶亦枫时，苏文心里腾起一股骄傲。 “叶亦枫学长好棒！理科状元诶！” “哇！还是个大帅哥呢！”章筱栎趴在天台栏杆上，眯紧了眼睛盯着升旗台上挺拔的少年。 “我们社长真厉害！” 另一个女生，天台上俯视，依稀可见女生俏丽的容貌，竟有几分熟悉。 “诶，筱栎，你看高考文科第一那个学姐，像不像他们拍毕业照那天，我们看到的那个穿婚纱的特别漂亮的学姐？” 章筱栎眼前一亮，“这么说好像是耶，学姐穿西装校服也很漂亮呐！” 看上去真是一对璧人，博德中学里，优秀到好像是天上的人不计其数，如今看来倒也丝毫不觉稀奇。 第一百六十六章：再见，我的朋友 文学社之于苏文，就像博德中学里除宿舍之外的，另一个家。 有着家一般的温暖，家一般的责任，家一般的归属感。 苏文比任何人都希望文学社发展得蒸蒸日上，比起刚接手文学社时战战兢兢的心情，如今苏文熟悉了社长一职，秉着热爱文学的初心，兢兢业业，任社长一职以来，文学社从未出现纰漏，反倒是推陈出新，日益有序。 各部门部长选拔竞升进行得很顺利，苏文携副社长熊琴芝，以及手底下的部长们亲自面试选拔，终是从高一年级成员里选拔出部长和各副部长人选。 夏彩虹神气十足地站在讲台上，骄傲得像一只小孔雀，“谢谢大家的支持，今后我会认真带领编辑部，为我们文学社效力！” 夏彩虹接任柳川编辑部部长一职，整个人神采奕奕，苏文瞧着夏彩虹，倒也认可这小姑娘的能力。 文学社里的人都知道文学社社长必须从各大部长中选出的规定，而作为文学社核心的编辑部，最有担当社长的可能。 于是乎，夏彩虹当选编辑部部长，俨然一副成功竞升社长的模样。 欣慰的是，蓝玉溪纵然没有参与部长竞选，却也主动请缨揽下了副部长一职。 苏文向蓝玉溪投去惊喜的目光，蓝玉溪俏皮地眨眨眼，仿佛在对苏文说“你尽管放心”，今后编辑部，就交给她们吧。 竞选会议结束后，苏文从第一排走向编辑部所在的行列，打算亲自交代编辑部成员一些相关事宜，冷不丁便与王子跃的目光相遇。 实际上，自苏文离开评审席，王子跃的目光便没有离开过苏文。 见苏文愣了愣，王子跃脸上瞬间绽放大大的笑意，拍了拍手掌，王子跃说道“大家安静安静！社长大人有话跟咱们说！” 苏文顾不得羞涩，面对编辑部社员投过来的目光，苏文大方地笑了，“编辑部人比较多，虽然这届各部门副部增设了两名，职位有限，希望大家别因为没选上部长气馁，你们每个人，对编辑部都有着不可或缺的贡献！在此，感谢你们的辛勤付出！” 王子跃带头鼓起掌来，叫好道“好！听社长的！” 掌声渐弱，夏彩虹白了王子跃一眼，小声嘀咕，“马屁精！” 王子跃自然听到了夏彩虹鄙视的嘀咕，再加上向苏文告白的事惨败收场，王子跃虽气急，却也不能在众人面前同夏彩虹争吵，失了最后的颜面。 夏彩虹对王子跃的心思只单独与苏文诉说过，表面上两人仍旧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冤家，苏文这个明眼人见了，可真为夏彩虹着急。 “彩虹你也得收敛收敛这个急性子了，都当部长了，以后可得团结社员啊！” 苏文冲夏彩虹使了使眼色，示意夏彩虹讲话和气些，不要总与王子跃争锋相对。 夏彩虹撇了撇嘴，要她在王子跃面前让步，想得美！夏彩虹自认为自己是个女强人，当巾帼不让须眉，哪怕在喜欢的人面前，她也不会为博对方点点喜欢，低下自己的身段。 王子跃不喜欢她就不喜欢呗！她夏彩虹可不会为了他的青睐改变自己的意志！ 苏文算是从夏彩虹倔强的眼神里读懂了她的心思，心里直感叹，这小姑娘别扭的追爱之路可有得弯路走了。 “感谢大家在编辑部一年来的辛苦付出，无论大家是留是走，文学社永远欢迎你们！” 顾大局的话会议上已经说完了，私下里，苏文还是偏心于编辑部这个小团体。 一年又一年，文学社迎来了一个又一个新鲜面孔，却也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伙伴。 苏文在文学社待了两年，从小干部到升为副部长、部长，再到社长，只有自己知晓其中需要多少毅力与热爱，才使自己两年如一日坚守在文学社里。 有一份热爱的事业，如此甚好。 转眼七月末，高一放假，高三毕业，整栋浩大的教学楼里只剩下高二的学生。 不到两个月的暑假被扣掉一大半，一个月的时间用来补课，学习高二阶段最后的新课程，等新学期高三一开始，马上进入到高考的第一轮复习当中。 酷热的盛夏，所有准高三生都感觉到魔鬼高三的逼近。 外界闷热难挡，骄阳似火，花草树木在大太阳的侵袭下无一幸免，晒得蔫蔫的，就像他们被要求留在学校补习的准高三生一样，蔫得没有精神。 上午第二节课与第三节课的课间，原来的眼保健操时间，补课期间不作要求，于是班里趴下了一片。暑假一大半的时间用来补课，上着枯燥乏味的课程，任谁也没了精神。 待在教室里唯一的好处便是空调里溢出来的凉气，凉意渐渐氤氲在教室的边边角角，没有外界热浪侵袭，人也容易打起精神。不过这物理性的辅助，虽让他们躲开了酷热的难熬，却挡不住准高三生们失去自由的低落。 座位已经换到靠近走廊的第一大组，苏文撑着头看玻璃窗外面的世界。 视野里白得发光的教学楼被太阳炙烤着，肉眼能看见一圈又一圈舞动的热浪，晃悠悠地肆意波动。 教室门窗将酷暑的热浪隔绝在外，偶尔有同学打开教室门，热气汹涌地袭来。 在教室里待久了，浑身透满凉意，热气顽强地挤压冷空气因子，到达身边时，苏文才知，原来外面这么热？ 空调真是个好东西，博德中学真是个以学生学习为主的好学校，夏天开冷气，冬天开暖气。博德中学的学生就从没有经受过，夏天在教室里热得烦躁，冬天冷得直跺脚。 记忆中，闷热的酷暑，教室里四台风扇呼啦啦地转动，汗水顺着脸颊滴在试卷上，冒汗的手臂一离开试卷便粘带着试卷悬空卷起，那些记忆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 苏文也忘记了，冬天里教室冷得像冰窖，桌子凳子冰冷坚硬得比冰块还冷还硬，他们就是凭借自己的体温，硬生生把冷冰冰的凳子给坐热了。手脚冻僵，却还是对手呼着热气，片刻的温暖过后，继续投入艰难的学习中。 那些拼命学习的日子似乎一天天地远去了，忍过的热气、受过的冰冻，在考上理想高中的那一刻都有了回报。 对比之下，博德中学好到能满足你的一切幻想。多么好的环境，多么好的待遇，可是一切的好背后都附加着代价。 昂贵的学费，又岂是贫寒的家庭可以承担的？ 苏文看了看身旁空着的桌子，一时间只感到人的力量如蝼蚁般渺小，物是却也人非。 柳川是在学期末离开的。 苏文一直以为柳川家里的事，柳川家的大人一定会好好地解决，常言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人在，问题再多，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但苏文万万没想到，柳川家解决问题的办法殃及柳川。 高二的最后一个月里，柳川隔三差五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纵然柳川如何躲避如何遮掩，手怎么也捂不住柳川那台老旧诺基亚手机里刺耳的外音。 言语激烈时，柳川手机里传来中年妇女尖着嗓门类似于破口大骂的声音，柳川用家乡话与母亲争吵，甚至于声嘶力竭。 苏文并不能然听懂他们的对话，隐约发觉不妙。 直至期末考试前一天，柳川没去吃晚饭，一个人伏在书桌上无声地抽泣。苏文回到教室里看望柳川，才知晓事情的始末。 柳川哭得抽噎起来，“等考完试，一放假我就得回家了。” “到底怎么了？柳川，你别哭啊，家里出什么事了？”苏文轻拍柳川的背，在一旁不知所措起来。 “我爸妈……他们…居然让我不要读书了…他们…想让我去打工赚钱……妈妈还骂我败家，说供我在博德读了两年书，每年学费那么贵，也没读出个名堂来，还不如不要读，家里的钱都浪费在我身上了……” 柳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才讲出一段完整的话来。 “这怎么可以？廖老师知道吗？她怎么说的？让老师帮忙劝劝，怎么可以不读书了？还有一年就高考了！” “我妈是打电话给班主任了，我家家境不好，弟弟也要读高中，供两个孩子读书太困难了，更何况我奶奶生病住院，一直在花钱……” 柳川擦了擦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底忽然多了一抹狠绝的神色“班主任也知道我家里情况，她劝我妈了，我肯定不能不读书的，还有一年就高考了，我不能认输！” 苏文鼓励道“是的，我们不能放弃！考上大学就好了，就算家里没钱供你上大学，我听说大学生可以办助学贷款，只要在读书，以后就有希望的！” “还是廖老师帮我说了很多话，我妈同意了，不让我辍学去打工了，她也说女孩子没读到书将来没什么前途，要么进工厂当工人，要么进餐厅当服务员……” 柳川说着，眼泪又簌簌而落，但她目光里不再只是迷茫与无措。 “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努力考上博德，付出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将来能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让自己活得更好吗？” “那就好，还可以读书就好了，以后那些愿望都会实现的，柳川你要相信！”苏文以为是虚惊一场，霎时松了口气。 “所以，等考完试，我妈就会来给我办理转学手续，我得回县中学读完高三。” 柳川双眼通红，目光却是坚毅。 生活的磨难不能将她打败，只会让她越来越勇敢，越来越坚强。 第一百六十七章：青山不改水长流 “回县中学读书？” 苏文大吃一惊，恍然间明白了柳川家里给出的对策。 柳川红着眼眶点点头，苦笑道“回县里读书也好，压力没博德那么大，说不定高考还能发挥得更好呢，总比辍学去打工强。” 苏文握着柳川冰凉的手，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这样也好，你回县里读书了，一定要多与我联系！” 晶莹的泪珠从柳川眼里滑落，柳川欣慰地笑了，笑容里有某种破碎了的东西。 “嗯，一定的。” 柳川梦呓似的，也像是给自己加油鼓劲“期末考试我得考好一点，到时候在县一中也更好立足。” 苏文心疼不已，眼眶也红了起来，“相信你可以的！” 到了高二学期末，每个人的学习成绩基本稳定，很难上升，保持不掉落已经不容易。 柳川的期末成绩在班里排18名，基本处于稳定的状态。 一发成绩表，苏文首先不是看自己的成绩，而是柳川的成绩和排名。 站在排名榜前，苏文由衷地为柳川感到欣慰。在文科重点班里排18名的成绩，到了柳川县一中，必然可以名列前茅。 小县城里的高中远不比省闻名的博德中学，博德中学重点班里最后一名，放在县高中随随便便就能碾压一片。 更何况柳川当初考进博德，原本就是以他们县中考第一的成绩进来的。 如今当年的中考状元返回县一中就读，县一中不费吹灰之力，白白收了个博德中学培养了两年的尖子生，对于他们县一中而言，又何尝不是荣幸？ 回县里读书，对柳川来说，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开始吧。 苏文只能这么想，心中亦觉安慰。 期末考试过后的第三天，正是高二学生名义上放假的日子，苏文第一次见到了柳川的母亲。 从前只在柳川的电话中听见过柳川母亲尖着嗓子的刺耳声音，苏文一度认为，柳川的妈妈或许就是集市上讨价还加、为省几毛钱不惜跟人红脸的那一类中年妇女，说话总喜欢扯着嗓子，不红脸不吵架就没把天聊下去。 第一次见柳川的妈妈，苏文才知道，她的判断太过于片面。 柳川的妈妈身材不但不高大肥胖，反而瘦小得令人心疼。 要知道，柳川曾说，她妈妈每天都得干重活，从前卖鱼的时候是，现在开杂货铺也是，柳川爸爸醉成烂泥时，柳川妈妈独自一人卸货搬货。 苏文记得柳川这么讲过，以至于苏文心中形成了柳川妈妈高大强壮的印象。 岁月的痕迹在柳川妈妈这个中年妇女的脸上亦是很明显，不到四十岁的年纪，看上去却有五十岁的老态。 对比下自己的妈妈，同一个年龄的女人，柳川妈妈看上去却苍老太多。 苏文也猛然想起章筱栎母亲活泼年轻的面容，外人看来，筱栎妈妈顶多三十岁的样子，可谁知，她已经接近四十岁了呢。一个中年女人，自少女时代一直被甜蜜的爱情滋润着，眼底始终葆有少女的神色，不得不令人折服。 宋昱的妈妈就更别提了，活脱脱的一个冻龄美人，第一次出现在他们班时，惊艳了他们班所有人。年轻靓 丽的容颜，舞蹈演员特有的高贵气质，又岂是普通的中年女人可以比的？ 对比得越多，苏文见到柳川妈妈时内心的震撼便有多强烈。 第一次见面，柳川妈妈沧桑的脸上露出羞赫的笑意，像是不好意思让柳川的同学见到她这个妈妈似的。 说来也奇怪，柳川都在博德读了两年书，柳川妈妈竟然一次也没来过学校看望柳川，每学期的家长会亦是缺席。 说不出来的，苏文直觉柳川妈妈这个中年妇女莫名让人心疼。 “你们好你们好，我家柳川啊，平时胆小内向，从小也没什么朋友，谢谢你们照顾她，跟她做朋友。” 柳川妈妈这么感谢苏文一行人，以至于她们个个受宠若惊起来。 柳川妈妈一脸憨厚的笑容，和苏文她们打招呼时透露出小心翼翼的谨慎，好像生怕做错什么说错什么，给柳川丢脸似的。 柳川老式诺基亚手机不隔音的外放里，那个尖着嗓子同女儿争吵、要求女儿辍学打工的农村妇女不见了。 苏文只看到一个来到大城市，努力摆好姿态，不给女儿丢脸的亲切的母亲。 看着柳川妈妈瘦弱的肩膀，苏文鼻子一酸，原本还为柳川打抱不平，心里想着柳川的父母怎能如此绝情，忍心提出让柳川辍学打工的要求？ 苏文却不知道，也从未想过，柳川的父母为柳川作出的付出。博德中学一年的学费，至少比县一中贵上两倍，堪比私立贵族学校，一个清贫的家庭，又是怎么供柳川在博德中学读了两年书？ 如果当初安安分分地在县一中就读，学费减轻大半，又何来家庭负担之说？ 如果没有爱，柳川的父母又怎能退让，独自承担家庭的重担，供柳川上自己理想的高中？ 苏文没有想过这些问题，站在孩子的角度，很多时候视野存在盲区，于是无法理解父母辈的大人某些行为和决定。 但是见到柳川妈妈的那一刻，苏文明白了。 “妈，你坐车累不累？我带你去食堂吃点东西吧？”柳川拉着母亲的手，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说道。 “不累不累！”柳川妈妈笑得很憨厚，脸上的皱纹堆到了一起，“行李都收拾好了？那我们先去找老师办好转学手续吧？” 柳川点点头，低头的瞬间眼泪无声滑落。 苏文也霎时红了眼眶，心下决定好给柳川送完行，晚上一定得和爸妈好好通一通电话。 转校手续很快就办好了，送别柳川和柳川妈妈时，宋昱作为班长一并过来送行。 宋昱帮柳川拖着行李箱，背上背了个大包，走在女生们身后。 章筱栎也帮着柳川提一些零碎的物件，原本感伤的送行，章筱栎活蹦乱跳，倒有送柳川去旅行的阵势。 “柳川，到时候你回了县里读书，可不能忘了我们呀！有空记得来找我们玩！” 章筱栎笑嘻嘻的，丝毫不把离别当做感伤的事情，好像柳川只是离开一会，想回来时马上就能回来一样。 许乐秋走在苏文身边，也笑着说道，“是啊，柳川，等我们毕业了，一定得聚聚！” 柳川感动至极，望着朋友们说道“嗯，一定的！我怎么 也不会忘了你们的！” 苏文捏了捏柳川的手，“记得常联系，有什么困难或烦恼，一定要找我！” 柳川点点头，眼里的感动不言而喻。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走在后头的宋昱笑了笑，“大家不用太感伤，今后一定还会再见的！” “阿姨谢谢你们！” 没想到柳川妈妈流出了泪水，柳川妈妈一边拭着泪，一边说道“都怪她爸不争气！家里老婆子又生了病，小川她弟弟也考上了高中，到处都需要花钱，家里供不起小川在博德读书了，要不然，小川这孩子在博德读书，以后肯定会更好！” 柳川也红了眼眶，抚上母亲的手安慰道“妈，没事的，回县里读书也好啊，我会努力学习的，明年高考一定考个好大学！将来工作了，好好孝敬您和爸爸！” 柳川妈妈忍着眼泪，“小川你是好孩子，是爸妈没用啊！” 他们一行人把柳川和柳川妈妈送到校门口公交站，柳川和妈妈得坐公交去长途汽车站，赶最后一趟回县里的长途大巴。 接过行李时，柳川红着眼眶定定地望着宋昱，似乎发呆愣了神。 宋昱冲柳川大方地笑了笑，笑容依旧阳光而俊郎。 就在柳川望着宋昱愣神的几秒间，苏文脑海中一瞬间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谢谢你。”柳川低下头，轻轻向宋昱道谢，黑色的大包沉重地靠在女生小腿上。 “应该的！到了新学校放开点，多交些朋友，好好学习，明年等你好消息！” 载着柳川和柳川妈妈的公交车缓缓发动，柳川的面孔在公交车玻璃窗的掩映下变得模糊，愈渐远去。 苏文使劲挥着手，大喊“柳川，再见！记得常联系！” 直到柳川贴着玻璃窗模糊的面容再也看不见，苏文才知道，柳川是真的走了。 休息一天，暑假补课的时光马上便开始。 除了身边几个熟识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柳川走了，班里少了一个柳川。 苏文右手边的座位，于是就空了起来。 柳川走后第二天，苏文同许乐秋晚饭后，在学校散步聊天。 说到柳川，许乐秋不禁意提到“小文你有没有觉得柳川其实，有点喜欢班长？” 苏文愣了愣，问“为什么这么说？” 许乐秋笑了笑，“可能也是我瞎猜的吧，我就感觉，柳川对宋昱有几分喜欢，你没看见昨天柳川看宋昱的眼神么，欲言又止，眼里写满了女孩子对意中人不舍的情意。” 原来柳川那怪异的眼神叫做不舍？苏文愣神，其实并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最初柳川加入文学社，苏文带着柳川和宋昱一起发报纸，柳川羞怯的神情，不敢主动同宋昱讲话，宋昱同柳川交谈时，柳川流露出小女孩的羞涩，苏文一度认为柳川怕生。 后来苏文让柳川协助宋昱文学社招新演讲，征稿时作为宋昱搭档，柳川总是神采奕奕，苏文以为柳川纯粹只是热爱文学社的工作。 她怎么就没有注意到，柳川面对宋昱时，每一次羞涩而低垂下的眼眸，里面写着欣喜与忐忑？ 原来，那叫做喜欢。 第一百六十八章：高三的号角 许多从未过多注意的时刻，忽然间像打开闸门的洪水，一瞬间倾泻而出。 苏文回想着一个个有关于柳川同宋昱相处时的画面，柳川羞涩的一颦一笑，所有莫名的激动与失落，竟原来藏着一个少女不为人知的心事。 每天朝夕共处的人，苏文怎么就忽视了柳川埋藏至深的卑微的欢喜？ 见苏文停下脚步，许乐秋回过头安慰:“哎呀，小文，没事啦！我就是随便说说！也不一定的！” “其实，我也猜测过……” 但是，即便柳川心意如此，又能如何？难道，苏文帮忙撮合柳川和宋昱？先不管宋昱想法如何，苏文定然也无法违背自己心意，委屈自己、牺牲自己的情感，成全好朋友与她喜欢的人。 这样无私的举动、玛丽苏的情节，也只有小说里才有吧？ 那么，同柳川置气、翻脸，追问她，作为好朋友的你，怎么可以喜欢我喜欢的人？ 苏文同样也办不到，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不可控的，她无法对柳川的情感作出任何评判。 更何况，柳川至始至终从未提及自己的喜欢，更从未在苏文与宋昱之间横插一脚。 “反正，小班长心里只有你啦！”许乐秋一脸八卦的笑意，怼了怼苏文的胳膊，“柳川也已经走了，她没说过，咱们就当不知道好了。” 许乐秋这么一说，苏文心里却为柳川难过起来了。 苏文作为柳川在博德中学里最好的朋友，却连柳川小心翼翼隐藏的少女心事都一无所知。当她为家里的困难烦恼时，与宋昱隐秘的情事看在柳川眼里，是不是另一种无形的伤害？ 脸上冰凉的触感瞬间带苏文回了神，眼前赫然出现一杯瓶身上冒着水珠的绿豆冰沙。举着绿豆冰沙在苏文面前的，是一只熟悉的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 苏文惊喜地笑了，接过绿豆冰沙，向那只手的主人望去。 男生俯视地望着自己的微笑面容异常清晰，苏文怔怔地仰望着，一时间竟不敢相信眼前眉眼俊郎的少年，眼中宠溺的笑意是给她的。 “在想柳川？” 男生语气温柔。 苏文点点头，吸了口宋昱递给她的绿豆冰沙，缓缓说道:“也不知道柳川在他们县一中过得好不好，他们暑假应该也在补习吧？不知道柳川在新的班级，有没有交到朋友，有没有人和她说话、陪她吃饭……” “别担心啦！” 宋昱温声安慰，趁教室里趴倒了一片，没有人注意靠窗角落的他们，伸出手揉了揉苏文的头发。 苏文脸煞地红了起来，下意识环视了四周一圈，教室里多数同学趴在桌上休息，亦或是低头写作业，并没有人特别关注他们俩所在的角落。 宋昱捕捉到苏文的小动作，无奈地 笑了。 “我猜柳川在他们县一中，一定是被众星捧月的，老师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同学们肯定也是崇拜柳川的。毕竟，柳川是从博德中学出来的学生啊。你不用太担心。” 苏文点点头，笑容欣慰起来，“我想也是如此。” 暑假补课的时光很是枯燥，再没有体育课、音乐课等休闲时光，语数英政史地轮流转，老师们讲课依旧保持高速度，没有一刻停歇。为数不多的自习课，已经是他们准高三生们最舒服的时刻了。 很多时候，自习课上，教室里一片肃静，只有笔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和翻书页的声响，教室里安静得可怕，整栋教学楼也安静得可怕。 这样枯燥乏味的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尽头，或许得高考完，高三毕业，他们才能彻底告别这苦涩的生涯吧。 廖云总说:“高三是高中最辛苦的一年，熬过高三，你们就赢了！守得一年苦闷，拼出自己前程，你们将来都会感谢此刻勤奋读书的自己！高三再难熬，等毕业以后，你们上了大学啊，一定会怀念高三的！” 苏文知道那是廖云安慰他们的话，最起码她现在，一点都不觉得高三是值得人怀念的。 苏文在柳川走了半个月后给她写了信，校门口保安室外孤孤单单立着的邮筒第一次派上了用场，苏文在学校文具店买了邮票，小心翼翼贴在寄给柳川的信封上。 信投了出去，苏文满心期待柳川能回信。 曾经无数次路过保安室外立着的邮筒，邮筒陈旧而蒙着灰尘，许久过后才有清洁人员打扫一次，苏文甚至一度认为这邮筒只是个摆设。 现如今手机等通讯设备越来越发达，越来越普及，最原始的通讯方式——写信，倒是被人遗忘在一旁。 苏文却格外喜欢通过邮筒寄信的方式，只是一直以来苦于没有寄信人，她总不能写信给爸妈寄去，爸妈铁定认为这孩子出了什么问题。 但是给柳川寄信，柳川丝毫不会为此感到奇怪。苏文知道，柳川最懂她的心。 柳川的回信寄过来时，补课的日子已经步入尾声。 保安室的大叔带着信件来到高二（6）班的教室，朝教室里喊道:“高二（6）班的苏文同学，有你的信！” 苏文忙不迭奔出教室，一路上班里同学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年头，收信是件多么稀奇的事啊！ “谁的信？” 苏文回到座位上，宋昱投来好奇的目光。 苏文扬了扬手里的信，笑得十分开心:“柳川的！” “苏文你还和柳川通信啊？有事直接打电话不是更方便嘛！”章筱栎不解。 苏文一边小心翼翼拆着信封，一边抬起头冲章筱栎笑了笑，“写信不一样嘛！” 章筱 栎挠挠头，眨巴着眼睛瞥苏文的信。 柳川在信里写道: “苏文， 好久不见了，甚是想念。 收到你的来信，我很开心，很感动，你是我在博德中学里最好的朋友了，谢谢你的关心和安慰，我现在一切都好，请不要挂念。 县一中的老师和同学们对我都很好，虽然并不熟悉，他们待我却是友好的。我转入了县一中高二的文科重点班，很不可思议，我的学习成绩竟然在班里排第一名。我有些小小的骄傲了，在博德中学里备受打击，自信心忽地一点点回来了，也许这对我而言是一个好的选择，在博德，学习压力实在太大，当然我在县一中也不能丧失了斗志，苏文你放心。 暑假县一中也在补课，教室里没有空调，白天四台大风扇呼啦啦地转，一转就是一天，天气热，每天学习都是一种意志力的考验呢！ 我在新的班级也认识了许多勤奋的小伙伴，他们很乐意同我交流学习，我们时不时还会在一起讨论数学题。 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我们在不同的地方一起努力！ 身虽远，友谊依旧。” 读完信，苏文一脸欣慰的笑容。 章筱栎见了，连忙问:“柳川在信里说了啥？新学校还好吧？” 苏文笑着点点头，“嗯，柳川说县一中挺好的，老师和同学都很友好，她转进文科重点班了，还是班里第一名呢！柳川还说交到了一些新朋友，和同学有经常讨论学习上的问题！” 章筱栎握了握小拳头，“那就好！我就知道柳川一定可以的！” 一切问题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困难总是一时的，苏文一直坚信。 柳川信里也提到，父亲已经找了新的工作，不再游手好闲、任由家里经济愈渐萧条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高三开学报道那天，班里来了位新同学。 新同学是个女生，名叫林薇，长得白皙文静，一脸小家碧玉的气质，就像她念起来莫名温柔的名字一样。看上去白净斯文的一个女生，却剪着干净利落的短发。 林薇个子中等，身材偏瘦，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生生多了几分严肃的呆板气质。 她是苏文的新同桌，自从柳川走后，苏文右手边的桌子便空了出来。却不想高三开学，竟有人补了这空缺。 林薇是从文科普通班里转来的。据说林薇是文科普通班总排名第一的女生，她的成绩就算放在如今的高三（6）班这个文科第一大重点班里，也不至于排在倒数行列。 苏文很是吃惊，直觉这女生不简单，能从普通班里突出重围，排名硬生生挤进文科重点班排名里，实在是不容小觑。 “你好，我叫苏文，欢迎你加入6班！以后咱 们就是同桌了，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第一天同桌，苏文好奇地打量身旁的新同桌，主动向这个不苟言笑的女生打去招呼。 “谢谢。我叫林薇。” 林薇只这么简单回应，一句“谢谢”仿佛无形中拒绝了苏文寒暄的热情。 林薇白净的面庞露出同人客套的笑意，浅淡而又疏离。 苏文一开始以为林薇只是不爱搭理苏文，后来苏文才发现，林薇谁也不爱搭理。 章筱栎对新同学是极为热情的，起初课间找了无数话题同林薇逗趣，林薇硬是每次都以冷淡的微笑回应。 被冷待了几次以后，章筱栎便气呼呼地不再热脸贴冷屁股了。 苏文安慰章筱栎:“可能她只是不喜欢说话吧，筱栎你别生气。” “没见过这么高冷的人，整得跟和她多说一句话，就是打扰她学习似的！” 章筱栎气呼呼的，嘟着小嘴发誓再也不理林薇了。 “她学习特别刻苦，要不然怎么从普通班里转来我们班了？也不容易。” 的确不容易，可是谁读书就容易了？ 章筱栎哼哼，“再也不理那个学习狂了！”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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