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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无墨》


第一章 神玄鬼方

炎黄二帝起源于关中,而周武王姬发、秦始皇嬴政、汉高祖刘邦、唐高祖李渊均凭关中而成就帝王霸业,故有言:得关中者得天下。而关中河山百二,以终南山为最胜;终南千峰耸翠,以楼观台为最名。

楼观台创始于西周,位于终南山北麓,传闻老子弟子尹喜在此结草为楼,以观天象,因名草楼观。西晋时期,梁湛在楼观修道,修炼练气隐形之法、水石还月一术。自此,梁堪、王嘉、孙彻、马俭四人一脉相承,以楼观为活动场所,使楼观道法在兵燹之灾中得以延续。北魏太武帝始光年初,道士尹通事马俭于楼观,楼观道开始渐渐发展,开始在江湖上产生一定的影响力。

公元431年,北魏神麚四年,关中。

终南山北麓,风吹绿竹如浪,水跃飞涧成曲。青竹翠松间,有一座低矮破旧的道观,门口匾额上写着“草楼观”三字,笔势古拙劲正,但匾额已经破烂不堪。

一间陈设极为简单普通的房间里,有三人端坐其中,最中间是一位年已耄耋、鹤骨龙筋、精神矍铄的老者,此人名为马俭,乃楼观派掌门,七十年前入道楼观,学习《老子》、占候之术、行气导引之法等诸多法术,此时修为已然超凡入圣。

坐在其右侧的男子,年纪三十余岁,浓眉朗目,丰神俊逸,虽身着粗衣,但气度非凡。此人名为尹通,是楼观派唯一弟子,其跟随马俭学习真人秘辊、玉字金书和受一之法,修行勤奋,体渐清爽,性亦敏慧。

坐在老者左侧的男子,年纪同样三十余岁,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身着一袭月色长衫,凤表龙姿,有梅兰风骨,云山气度。此人名为诸葛渊,乃道家隐宗的长老,也是唯一一名长老,但在常人眼里,他只是一名学识渊博、医术精深的儒商。

马俭为诸葛渊切脉过后,微微点头,对其言道:“数年前,你身受重伤,功力大减,此刻已完全康复,没留下任何遗患。”

诸葛渊道:“多谢马前辈为晚辈医治。”

马俭道:“我也只是尽绵薄之力罢了,若非玄真派的黄帝灸法,我也无能为力。”

尹通道:“诸葛兄因祸得福,借由重伤导致功力大减之际,将一身内力由真气转化为纯气,修为更进一层,已成为绝世高手,也算一件幸事。”

蓦地,马俭眉头一皱,道:“有人来了。”诸葛渊与尹通听其如此说,不禁眉头微皱。马俭扭头看向屋外,对二人道:“我们出去会会。”说罢,缓缓站起,房门没人触碰,却径自打开。

诸葛渊与尹通见马俭神色凝重,知道来者不善,不敢大意,跟在马俭后面,走出房屋。

道观庭院内,一美貌少妇倩然而立,只见其晔兮如华,温乎如莹,上古既无,世所未见,有林下风致,如同仙子临尘。此女子名为雪冰凌,乃诸葛渊之妻。在其面前,一男一女两名孩童正在手持木剑比试,这二人分别名为诸葛临、诸葛清岚,乃是诸葛渊与雪冰凌的子女。

诸葛清岚仅有六岁,只见其手中木剑翻飞,一招一式,虽威力不足,但有板有眼,身形上下腾挪,恰似蝴蝶飞舞,显然已有些根基。诸葛临仅有九岁,只见其双脚不动,手中木剑随意拨动,只守不攻,将诸葛清岚的攻招完全抵挡。

雪冰凌见诸葛临剑法已然不俗,不由微微摇头,暗想:“大器慢成,临儿太过聪慧,只怕太过早成,难成重器。”

房门轻开,诸葛渊三人从屋内出来,雪冰凌见三人神色凝重,知道有事发生,便走上前去,对诸葛渊道:“夫君,怎么了?”

诸葛渊对雪冰凌道:“先带两个孩子进屋。”

雪冰凌还未明了,马俭便道:“已经晚了。”

他话音未落,左右两侧房顶之上分别同时凭空出现三人,这六人尽皆年过四旬,左边三人两男一女,身着一袭带有一丝诡异的白色劲装,头发为棕色,眼眸为褐色,长颅窄面,鼻孔宽大。其中,两名男子分别名为苏摩、生离,女子名为高灵,均属神玄一派。

右边三人同样为两男一女,身着一袭黑色长袍,颜色同样诡异,金发碧眼,鼻挺口阔。其中,两名男子分别名为闫罗、死别,女子名为尤雨,均属鬼方一派。

雪冰凌见之,不由暗想:“没想到神玄、鬼方竟然都来了,这下麻烦了。”她朝附近的房屋看了看,暗想:“章武剑被我放在屋内,早知如此,就应该随身携带。”

马俭道:“神玄四大正道,鬼方四大恶道,八来其六,真是好大的阵仗。”

苏摩言道:“马前辈,多年不见,你老了不少。”

马俭道:“老夫已经一只脚踏进棺材,想不到你们神玄还是如此挂念老夫?”

苏摩道:“掌门对前辈挂念的很,特地命我等请您前去雪山之麓一叙。”

马俭微微一笑,道:“他为何不亲自前来,是觉得老夫年迈,不足为惧,还是其伤势未愈,力不从心?”

苏摩眉头一皱,道:“数年前,我派掌门大意,中了你一掌,难道你以为他到现在还没康复吗?”

马俭并未理会他的狡辩,道:“老夫一直不解,两千余年来,你们为何一直在中原暗中兴风作浪?”

苏摩道:“两千余年来,我派始终只有一个目的,便是灭了你们中原的华夏道统。”

马俭凛然道:“就凭你们吗?”

苏摩道:“中原早已危如累卵,就算我们不出手,你们也会毁在自己人手中。”

马俭看向未曾言语的鬼方一脉,道:“你们的目的与他们不同吧?”

鬼方闫罗道:“我派的目的是占领中原,毕竟你们占据中原时日太久,也该轮到我们了。”

马俭道:“你们想的倒是轻巧,自华胥氏起,华夏已屹立六千余年,又岂是你们说灭就灭,说占便占?”语气虽是平淡,但豪气凛然。

第二章 万象留形

苏摩见马俭口出狂言,冷笑道:“若是两百年前,你们倒是有底气说出此言,不过现在吗,口说此言,你不心虚吗?”

马俭道:“我光风霁月,又何来心虚之说?”

苏摩冷笑道:“你们道家暗中和我们作对,绝世高手死伤无数。魏晋时期,又遭儒家与阴阳家联手斩草除根,现在虽然有所复苏,但始终只是星星之火,覆手可灭。等道家被灭,华夏便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马俭道:“五十六年前,你们也曾说过这些狂言,可结果呢?”

苏摩道:“王猛有绝世之才,可还不是被我们除掉?虽说他打破了我们的计划,但那也只不过是我们诸多计划中的一个罢了。我们现在的计划,无人能破。”

马俭早已大致猜出苏摩口中所说的计划,便道:“毁秦汉遗风,断华夏道统吗?”

苏摩道:“正是。”

马俭道:“每当华夏将倾之际,总有人以一身傲骨,支撑华夏的脊梁。无论是秦汉遗风还是华夏道统,都不是你们想断便能断的。”

苏摩道:“马前辈此言太过主观了吧。算了,闲言少叙。苏某此处前来,便是邀请马前辈到敝派走一遭,也好和我们教主畅谈一番。”

马俭道:“你们请我前去,应该是觊觎老朽的一身修为吧?”

苏摩见马俭猜出他们的目的,也不掩饰,道:“马前辈行将就木,这一身近百年的修为,丢了可惜,不如物尽其用。”

马俭道:“拔苗助长,乃是下策。”

苏摩道:“马前辈可别忘了,你们道家可有无数绝世高手死在这下策之下。”

一直未开口的诸葛渊听其如此说,冷冰冰地说道:“数年前,我父母在神玄与鬼方的围攻力战而亡,今日你竟然还主动前来,是当楼观派为你们自家庭院,还是以为我们道家无人?”

苏摩瞥了诸葛渊一眼,道:“没想到你今日也在此处,数年前,你侥幸逃脱,今日,我就送你去见你的父母吧!”

诸葛渊道:“你们来了不止四人吧,让其他人都一并出来吧。”

苏摩道:“原来你已练成了‘洞垣之术’,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既然如此,就如你所愿。”

他话音刚落,八道白色人影从四面八方飞驰而来,落在屋顶之上。这八人分持镈、铙、瑟、筑、琴、筝、笛、笙八种乐器。

诸葛渊道:“你们在中原潜伏两千年,对中原的文化,倒颇为精通。”

苏摩道:“华夏文明,可取之处颇多,不过正因为如此,我们更不能让你们华夏存在。我们掌门新创了这‘重音叠幛’,不知效果如何,就请你们指点一二。”

他对那八人微微点头示意,那八人明了,同时弹奏手中乐器,凄美绵长、起伏不定的旋律响起,曲调缠绵悱恻,暗含着极大的悲恸,仿佛不是人在弹奏,而是死魂在哭泣,乐音渐传渐远,回荡在整个山谷,山中鸟兽听闻纷纷撞树自尽。

马俭内力流转四周,形成一个无形钟罩,将六人罩在其中,悲痛乐声竟无法突破无形气罩的防护,气罩之内的六人丝毫不受乐声影响。

苏摩见状,暗道:“没想到马俭的修为更精进了。”随即喝道:“上。”苏摩、生离、高灵三人同时犹如老鹰一般向马俭等人飞去,掌心罡劲泛着火红光光泽,并向四周散发着滚滚热浪,犹如六月骄阳。

闫罗见苏摩等人出手,略一思索道:“马俭与诸葛渊的修为都超乎我们的预期,看来还是一块动手吧。”思毕,对死别、尤雨二人点了点头,三人同时飞身出招,掌心黑气缭绕,罡劲阴森刺骨,恰如腊月寒风。

诸葛渊、尹通同时飞出无形钟罩,挥掌迎向六人。身形交错间,遒劲罡风相击,掀起强劲涡流,沙飞尘起。

马俭双手轻摆,形成一个似简若繁的手印,口中低吟:“纷哉万象,劳矣千想。神玄宜宝,素气资养。水停以鉴,火静而朗。无扰文虑,郁此精爽。”在其左右两侧,空气扭曲,青色流光闪烁,渐渐由虚化实,两个和马俭一模一样的人凭空出现。

马俭所使乃楼观派的至上功法:万象留形。此功法乃是将内力置于六虚,因无象而呈万象,因无执无极而万象纷呈,静动相持以成势,势成则形动,显万象之灵性,仿天地之玄妙,依造性静之太一,聚而化气,成人之形,从而化出分身。

分出两个化身后,马俭的真身与一个化身飞出无形钟罩,加入了八人的缠斗,另一个化身则站立原地,内力绵绵而出,支撑着无形钟罩,以免雪冰凌及诸葛临、诸葛清岚被魔音影响。

湛蓝的天空中,十道人影犹如十只飞鹤凌云而起,在空中来回交错,强劲无俦的罡风在空中相互激荡,掀起阵阵狂风,甚至连四周的浮云都被渐渐吹散,掌风相击之声犹如雷声殷殷,充斥在天地之间。

数招过后,苏摩不由暗想:“没想到他们的太上逸神诀竟然这么厉害,竟然连‘重音叠幛’都奈何不得?马俭与诸葛渊均已将内力由真气转换为纯气,而且马俭似乎已初步触摸到道家混沌之境的门径,此等修为,堪称神一般的境界。如此这般下去,我们未必能胜。”

他与生离、高灵相互点头示意,同时取下腰间的酒壶,一饮而尽。苏摩对马俭道:“这是我精心配制的苏摩神酒,可使人迅速达到‘霄壤一体’的境界,精神与力量达到顶峰,意念与天地融为一体,能借助天地的力量,你们就死心吧。”

马俭摇头道:“拔苗助长。”

苏摩冷笑道:“死到临头,还执迷不悟。”说罢,双手结成一个诡异手印,其他三人见之也随之结成同样的手印,在四人周围,空气渐渐变得灼热,似能流金铄石,炽热的罡劲将马俭等人包围,热风如汤,让人不禁热汗淋漓。

第三章 不绝如缕

马俭三人见苏摩等人服下苏摩神酒,功力大增,不由心中一凛。

阎罗见状,暗道:“这苏摩神酒,倒比他们的‘三尸神煞’还要厉害,但在我派功法面前,不过尔尔。”

苏摩三人周围的内力渐渐转为恍若实质的火状剑气,剑气上泛着灼灼热气,让人见之不由一颤。苏摩三人伸指一点,无数道剑气向马俭等人飞射而去,划破空气,激起风雷之声。

闫罗三人如苏摩等人那般极端之法,但也同时只见蓄劲,发出无数道极为凌厉的黑色指力。

马俭低声喝道:“涛襄四陆。”四人双掌一挥,内力遍布周身,融为一体,犹如巨浪滔天,向苏摩六人席卷而去,声势惊天动地。

水火相击,连空气都变得扭曲,劲气横飞,宛若无数飞刀向四面八方射去。幸好十人在空中交手,若是在道观之中,此时的道观已经荡然无存。

手持乐器施展“重音叠幛”八人见未建寸功,便停止演奏,同时向在地面的马俭分身和雪冰凌等人攻去。

马俭分身与雪冰凌还手出招,马俭分身拦住五人,雪冰凌拦住三人,十人的掌风剑气相互撞击,整个道观顿时一片狼藉。诸葛临将诸葛清岚拉到一旁,将其护在身后。

拳来掌往,一时间,双方相持不下。持笛者见状,右手一甩,数道形状各异的暗器飞向诸葛临与诸葛清岚。雪冰凌花容陡变,施展“飘渺云烟步”,犹如云烟般掠至诸葛临与诸葛清岚面前,护体罡劲应念而生。

暗器击在护体罡劲上,大部分掉落下去,但有一道专破护身罡气的暗器穿破罡气,向雪冰凌射去。

雪冰凌全力运功,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暗器击中。诸葛临快速闪到雪冰凌旁边,手中木剑一点,刚好点在暗器之上。暗地掉落,木剑也随之断裂。

以诸葛临的修为,远远不足以击落持笛者发出的暗器,但暗器突破雪冰凌的护体罡劲时,被消耗掉大量劲力,因此才会诸葛临击落。

诸葛临接过诸葛清岚手中木剑,将其递给雪冰凌,随即在腰间一抽,一柄两尺软剑出鞘,剑身清莹如水,一看便是柄断玉如泥的宝剑。

雪冰凌对诸葛临道:“保护好你妹妹。”随即真气负于剑身,剑身上泛着淡淡光泽,向持笛者凛然刺出。持笛者以笛为剑,避过雪冰凌剑招,直接向其双眼刺去。雪冰凌见其出招狠辣凌厉,不敢小觑,侧身躲闪。

持琴者趁机向诸葛临攻去。诸葛临手中软剑抖动,灵蛇一般向对手手腕缠去。

雪冰凌见诸葛临危险,心中大骇,纤手一甩,手中木剑化作飞箭,雷霆一般向持持琴者激射而去。

持琴者身子一侧,躲过了雪冰凌的飞剑和诸葛临的软剑。只听咔嚓一声,飞剑击在持琴者手中的木琴上,木琴顿时断为两截,飞剑也掉在地上。

诸葛临趁其不备,剑光闪闪,攻向持琴者面门。持琴者冷笑一声,伸指夹住诸葛临软剑,软剑顿时无法前进分毫。诸葛临向后急拉,软剑纹丝不动。

诸葛清岚捡起地上木剑,一剑向持琴者小腿刺去。持琴者根本没将诸葛清岚放在眼里,他怎么也没料到一个六岁小女孩竟然会主动出招,并且剑法已有些许根基,一时不察,竟然中剑。虽然衣衫划破,但并未受伤。

诸葛临松开手中软剑,左手一甩,手心无数尘土向持琴者飞去,数粒尘埃飞入其眼。持琴者大乱,手遮双眼,诸葛临飞起一脚,正中持琴者膝盖,自己却被其护体罡劲震得连连后退。

持琴者见自己竟然被两个小孩击中两次,虽未受伤,却也是羞愤交加。他掌心蓄劲,一掌向诸葛临面门拍去。这一掌迅若疾风,诸葛临又怎能躲过?

雪冰凌将手中木剑掷向持琴者后,持笛者趁机持笛点向雪冰凌膻中穴,同时竹笛中飞出几枚极为细小的钢针,钢针上绿光湛然,显然涂有剧毒。

雪冰凌玉指连点,数道劲气激射而出,将钢针击落。持笛者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雪冰凌身后,一掌拍向雪冰凌后背。

持笛者的速度极快,但雪冰凌的“飘渺云烟步”速度更远在其之上,躲过其杀招并无难度,不过其见诸葛临生死仅在须臾之间,便放弃躲闪,直接向诸葛临跃去。持笛者一掌正中雪冰凌后背,雪冰凌口吐鲜血,但借助持笛者的掌力,身形犹如飞箭向诸葛临飞去。

雪冰凌纤手横推,似柔实刚的掌风击在持琴者身上。持琴者直接砸在墙壁之上,只听轰的一声,墙壁直接坍塌。

持瑟者见持琴者受伤,便来到持笛者身边,二人同时挥掌,掌力融为一体,气墙无形有质,如同巨峰平移,向雪冰凌倾轧而去。雪冰凌无法带着两个孩子躲闪,便双掌平推,劲力潜运,掌心之间,恍若流光游走。

四掌相击,双方连忙催动内力相对方攻去。雪冰凌已经受伤,真气不畅,渐渐支撑不住。诸葛临见此,飞身跃起,沿着墙壁疾走数步,随即向前一跃,从雪冰凌三人头顶跃过,犹如飞燕一般落在持琴者和持笛者身后,手中软剑向二人小腿横扫。

持琴者见状,连忙抬腿躲闪,持瑟者飞起一脚,踢向诸葛临。雪冰凌连忙催动内力,遒劲的内劲如同海啸一般喷涌而出,二人立即被震退。

持瑟者踢向诸葛临的一脚也连忙收回,但罡风扫中诸葛临,诸葛临被震退,口吐鲜血。若非持瑟者需专心对付雪冰凌,这一脚的脚风,足以将诸葛临毙命。但如此重的伤势,也导致其日后难以突破高原劫运,此乃后话。

二人同时向诸葛临甩出数枚暗器,雪冰凌连忙闪到诸葛临旁边,将其抱住。暗器尽数击在其身上,雪冰凌立即脸色发黑,站立不住。

持笛者与持瑟者立即挥掌拍向雪冰凌,打算将其直接了结。蓦地,一股若有如无的掌风犹如春风一般从天空拂向二人,二人倒在地上,直接毙命。

第四章 长狄巨人

一道飘逸人影落在雪冰凌身边,正是诸葛渊。他见雪冰凌有危险,便连忙摆脱苏摩等人的纠缠,前来相救,其修为出神入化,直接一掌震死持笛者与持瑟者二人。

诸葛渊伸手按在雪冰凌脉搏,见其脉搏细微,但平稳有序,知道虽受伤甚重,但并无性命危险,便从怀中掏出一枚卧龙丹,给其服下,刚要用内力给其疗伤,热潮一般的掌风便席卷而来,正是苏摩趁其不备偷袭。

此时高空之上,与两个马俭与尹通对战的,仅剩生离、高灵、死别、尤雨四人,闫罗已消失不见。

诸葛渊右掌平推,泛着丝丝寒气的掌风与苏摩的雄浑掌力相击。地面在劲气的肆虐下直接出现数尺的深坑。诸葛渊左掌朝旁边的房间一吸,一柄宝剑破窗而出,落入诸葛渊手中,正是诸葛家的祖传宝剑:章武剑。

南朝陶弘景,曾参加过宝刀的冶炼,颇有心得,著《古今刀剑录》一书。上面记载:“蜀主刘备,以章武元年,岁次辛丑,采金牛山铁,铸八剑,各长三尺六寸。一备自服,一与太子禅,一与梁王理,一与鲁王永,一与诸葛亮,一与关羽,一与张飞,一与赵云。”其中,诸葛亮的佩剑,便是这蜀中八剑之一的章武剑。

诸葛渊将章武剑扔给雪冰凌,雪冰凌接住,玉腕一翻,利刃出鞘,剑身纤细,上刻“章武”二字,微泛寒光,犹如一道青虹划破天际。雪冰凌横剑当胸,将诸葛临与诸葛清岚护在身后。这时,持琴者从断壁残垣中飞跃而出,双掌平推,拍向雪冰凌。

雪冰凌周身罡风流转,身形变得隐约虚浮,恍若渺茫云烟,紧接着寒芒一闪,持琴者只觉喉部一凉,便渐渐失去知觉,在其意识消亡之前,脑海中闪过一句话:“这是……弱水山庄的‘飘渺云烟步’?”

诸葛渊内劲一吐,和苏摩缠斗在一起,他担心四散的气劲影响到雪冰凌等人,故而将苏摩引到上空。

苏摩服下苏摩神酒后,功力倍增,诸葛渊与其恶斗,不禁渐感吃力,便全力防守,待其酒效过后,再转守为攻。苏摩手中杀招迭出,举手投足热浪如海,焚天灼地,将诸葛渊逼得不住后退。

诸葛渊想拖延时间,苏摩也想拖延时间,马俭的“万象留形”只能持续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过后,他们便可以依靠人数优势,采用田忌赛马的策略,缠住马俭,重创诸葛渊与尹通。

位于地面的马俭分身知道一炷香的时间已然将近,见周围五人在自己周围游走,始终不正面交锋,只是将其缠住,知道对方用意,便食指中指并伸,捏个剑诀,随即横扫,五道剑气射向五人,破空之声宛若龙吟,响彻云霄,回荡在整个山谷之中。

剑气飞掠之速快逾闪电,那五人不及躲闪,便被剑气贯穿胸膛,胸口鲜血直流,五人倒在地上,登时气绝命丧。马俭分身击杀五人后,身形化作青芒,渐渐消失,而位于空中的分身不久也渐渐消失。马俭与尹通二人对战生离、高灵、死别、尤雨,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苏摩见马俭分身一招击败五人,冷笑一声,对于其缠斗的诸葛渊道:“五龙见教?楼观武学源自老子,竟然会去学习儒家的《遁甲开山图》这类谶纬经书?”

苏摩言辞语气间包含讥讽,内心却窃喜,暗想:“这招‘五龙见教’精妙无匹,又霸道无俦,儒家绝无人能达到此境界。看来掌门猜的不错,这《遁甲开山图》不仅仅是儒家的谶纬经书如此简单。闫罗已潜入道观搜寻《遁甲开山图》,只要得到此图,将其与易更三圣阵结合,定能破了道家的太极剑阵。”

诸葛渊不知苏摩心中如何感想,道:“上古时期,儒道不分家,《遁甲开山图》蕴含着上古先人纯粹的宇宙观,虽是纬书,糟粕横生,但亦含纳着不少精华。”

苏摩轻蔑之意更甚,道:“百余年前,你们道家被卑鄙无耻的儒家所灭,现在你们仍然觉得儒家经书有精华,真是可笑。”

诸葛渊冷笑道:“被儒家所灭?这背后有你们做手脚吧?”

苏摩微微一笑,道:“你果然知道。”

诸葛渊心念一转,道:“马前辈的‘万象留形’时效已过,你为何还在拖延时间?”

苏摩笑而不语,这时其左侧黑气缭绕,闫罗凭空出现,在其手中,多了一个卷轴。

苏摩道:“闫兄,看来你是得手了。”

闫罗道:“这道观破败不堪,又无密室,他们又能将《遁甲开山图》藏在哪里。要想找到,自然无甚难度。”说完,

他将卷轴扔给苏摩,道:“你们对此图的研究更甚,就交给你们吧。”

苏摩接住卷轴,暗道:“他也太大方了。”

诸葛渊见闫罗盗走《遁甲开山图》,眉峰不动。

闫罗看向诸葛渊,道:“诸葛兄乃道家隐宗唯一长老,仅在隐宗掌门范穆之下,今日我倒想看看你之深浅。”

诸葛渊道:“那就出招吧。”

闫罗道:“现在还无需我出手,就让你尝尝长狄巨人的厉害吧。”他话音刚落,一道极为高亢的啸声从远处传来,犹如猛虎咆哮,更似厉鬼长哭,声振山谷,响遏行云。

长狄巨人,特点便在一“巨”字,《谷梁春秋》云:“叔孙得臣,最善射也,射其目,身横九亩,断其首而载之,眉见于轼。”《史记·孔子世家》云:“吴伐越,堕会稽,得骨节专车。”长狄巨人的尸体能横贯九亩地,一块骨节能装满一辆车,其体型之大,可想而知。

诸葛渊听见其如此说,来不及惊愕,忙对雪冰凌道:“快带两个孩子走。”

雪冰凌不知诸葛渊为何如何慌张,但闻远处传来的啸声震得耳膜欲裂,不由惊骇万分,忙抱起诸葛清岚,向道观外逃去,诸葛临施展轻功紧跟其后。

三人刚逃出道观,便见一身高六丈、头大如斗、臂粗如树的巨人拔山倒树般向道观冲来,正是鬼方的长狄巨人。雪冰凌见此人张着血盆大口,双眼如灯,布满血丝,泛着浓浓的杀意,不由胆颤心裂,连忙向远处逃去。

第五章 易更三圣

长狄巨人瞬间便来到雪冰凌身边,一拳向三人砸去。其拳头甚大,一拳击来,刚猛无俦,犹如巨石砸落。

雪冰凌连忙向一旁躲闪,身影快若迅风,巨拳砸落在地,直接在坚硬的石面砸出一个数尺的大坑,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块向四周散去。长狄巨人长啸一声,向雪冰凌追赶而去,同时拳砸脚踢,在其身后,林木倒地,山石坍塌,一片狼藉。

雪冰凌见诸葛临步法缓慢,将其一同抱起,以其飘渺云烟步的修为,抱着两个孩子,速度依旧不慢。长狄巨人见状,拔树狂砸。一时间,树倒挡路,石落截道,雪冰凌身形受阻,前行放缓。

一棵大树砸在雪冰凌身上,雪冰凌摔倒在地,诸葛临与诸葛清岚从其怀中掉落,沿着山道滚落,诸葛清岚直接掉进急湍的河流中,瞬间消失,诸葛临在危急时刻抓住一块石头,放没有坠入河中。雪冰凌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来到河边,将诸葛临救起,再望向河中,只见急湍甚箭,猛浪若奔,哪里又有诸葛清岚的身影?

诸葛临长啸一声,全身内力聚于剑尖,拼力甩出,射向长狄巨人眼睛。长狄巨人身形甚大,反应却也灵敏,头微微一侧,飞剑击在其额头上。其皮糙肉厚,飞剑未在其身上留下丝毫伤痕。

诸葛渊见状,平捏剑诀,随意一挥,使出一招“风帅云霓”,四周顿时风云变色,遒劲的罡风在其面前形成两道若有若无的霓虹,霓虹横贯天际,直接向苏摩与闫罗激射而去。此招看似随意,实则是诸葛渊的全力一击,威力极为恐怖,堪称破空碎宇。

苏摩与闫罗双掌平推,一红一黑两道光幕分别在前面形成。霓虹撞击在光幕之上,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空气似乎都扭曲了一下。苏摩与闫罗被震退,诸葛渊身形一闪,原地消失。

闫罗见诸葛清岚掉落河流之中,暗想:“这长狄巨人毫无心智,竟然牵连无辜孩儿,待此事一了,定要和掌门多加商议,不再使用这长狄巨人。”

长狄巨人一拳砸向雪冰凌,就在其拳风刚要触及雪冰凌身体时,空气扭动,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雪冰凌面前,正是诸葛渊。他右掌平推,直接撞上了长狄巨人的巨拳。诸葛渊顿感犹如泰山压顶一般,手腕被震得发麻,体内气血翻滚,所立之处瞬间凹下数寸。

诸葛渊拼劲全力抵住了长狄巨人的一击,待发觉其拳上劲力减弱,便缓慢吐纳一次,飞起一脚,正中长狄巨人手腕脉搏处。长狄巨人吃痛,本能缩拳后退。

诸葛渊食指连点,两道恍若实质的指力直接射向长狄巨人双眼。

长狄巨人中招,双眼鲜血直流,巨大的疼痛由其双眼传遍全身,他嚎叫一声,声音极惨,震动了整个山谷。闫罗出现在长狄巨人身边,对诸葛渊道:“难道你以为他目不能视便无用了吗?”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个陶埙,放在唇边,一股起伏不定、尖锐刺耳的乐音响起。

长狄巨人忍痛直立,挥拳向诸葛渊砸去。拳硬如石,掌快如风,掌风肆虐,掀起气劲涡流。诸葛渊连连躲闪,身形如电,数招过后,诸葛渊觑准时机,飞身跃起,风驰电掣般来到长狄巨人右肩处,一掌击在其右肩锁关节处。只听咔嚓一声,关节碎裂,长狄巨人疼痛难忍,不由后退数步。

诸葛渊再次出掌,一掌击中长狄巨人喉结。长狄巨人顿感呼吸困难,倒在地上,双手捂住喉咙,不住在地上左右翻滚。

诸葛渊刚击败长狄巨人,便觉两股掌风分从左右两侧其袭来,他躲闪不及,直接中招,一口鲜血喷出,身躯砸在地上,在地面砸出数寸深的大坑。

正在诸葛渊被被苏摩、闫罗击中之时,在空中的尹通同样硬挨了一掌,掉落在诸葛渊身边。

马俭身形一闪,出现在诸葛渊与尹通前面,苏摩三人与闫罗三人将马俭三人包围。马俭见苏摩三人与闫罗三人站位精妙无匹,各呈阵法,不禁剑眉微皱,正色道:“易更三圣阵!六百余年前,神玄与鬼方暗中唆使秦始皇焚书坑儒,虽说目的在于毁商周遗风,销百家之学,但也得到这易更三圣阵法,现在你们已经领悟六百余年,看来已全数掌握其中精髓。”

人更三圣,世历三古。易更三圣者,伏羲、姬昌、孔子。上古伏羲出先天易,中古文王演后天易,下古孔子作传解经。这易更三圣阵,集三圣之绝学,参天两地而立倚数,察变于阴阳,发挥于刚柔,观九六之动,而要之以中,出招之际,劲力周流六虚,流动不居,无始无终,无进无退,无刚无柔,威力之强,堪称开天辟地。

苏摩见马俭仅凭六人站位便看出此阵,也不诧异,道:“马前辈果然见识广博,今日我等班门弄斧,那就请前辈指点一二了。”说罢,六人同时手捏看似简单的手印,苏摩与闫罗正色道:“乾坤纵而六子横。”

生离与死别吟道:“震兑横六卦纵。”

高灵与尤雨吟道:“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

凛冽的山风在离众人数丈远处便即绕行,四周空气渐渐变得宛如实质,雪冰凌和诸葛临甚至觉得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苏摩六人中间,风雷隐现,暗成八卦之形,风雷之间,两个实质一般的黑洞出现,一个红的发黑,一个黑的发紫,黑洞虽小,却散发着极为恐怖的威能,仿佛要吞噬一切。

苏摩盯着马俭,道:“马前辈,我再说一遍,您最好还是配合一下我们,否则就别怪我等不客气。”

马俭冷笑道:“难道我配合,你们就会客气吗?”话音刚落,遒劲罡风应念而生,如同实质,劲风呼啸,宛若龙吟,就连山谷也不禁随之颤抖。

苏摩大惊失色,惊道:“是‘龙战于野’!一起出手,‘三易同宗’。”

第六章 其血玄黄

道家武学有一绝招,名为“群龙无首”,有排山倒海之威,而这招“群龙无首”又有两招变招,一招名为“八八归原”,另一招名为“龙战于野”。

《周易坤》有云:“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玄黄乃天地之色,天地皆被龙之鲜血所染,可见战况之惨。而这招“龙战于野”乃是同归于尽的招式,乃是在剑气即将击中对手之际,遥控剑气,激发剑气之速,使剑气之速超过极限,致使真气发生爆炸。此招威力甚强,堪称开天辟地,并且速度极快,即使对手轻功再高也难以躲避,但对使用者的损耗也是极大,重者筋脉寸断,轻者功力尽损。

马俭剑指一挥,六十四道分别蕴含不同剑意的剑气化作万钧雷霆,分向苏摩六人射去,气势宕迈恢弘,犹如日月经天,更似万雷破空。

苏摩三人见马俭招式威力极强,知道单靠易更三圣阵难以取胜,便与高灵、生离互看了一眼,三人同时连点上丹田印堂穴、中丹田膻中穴、下丹田关元穴,三丹田真气融而为一,正是三尸神煞。

三尸神煞乃神玄秘法,使人的三丹田内力在短时间内合而为一,由于三丹田内力属性的不同,将三者合而为一,可以取得很多意想不到的效果,虽只有盈尺之力,却也可攻敌手百仞之威。由三丹田的内力强行融合,故而也会带来极大的反噬,反噬的大小,取决于自己招式威力的强弱,每出十分力,便有两分力反噬自身。

闫罗三人见状,同时单手捏法印,周身黑气缭绕,劲气阵阵,破空之声,宛如鬼唳,更似虎啸,正是鬼虎煞。

鬼虎煞乃鬼方秘法,使用此秘法,可使出招者的速度与威力蹶然倍增,速度之快,如厉鬼飘忽,威力之盛,如猛虎下山。若单论威力而言,此功法不如三尸神煞,但却不会对自身造成反噬,胜在精妙。

苏摩六人分别将至阳罡气与至阴罡气凝于红洞与黑洞之上,形成一红一黑两道曾八卦之形的气墙,向马俭倾轧而去。

诸葛渊与尹通迅速来到雪冰凌与诸葛临身边,将二人携至远处。

马俭见苏摩六人施展极式,知道单靠一招“龙战于野”难以取胜,便剑指连划,五道金色符箓四散开来,将众人笼罩。一瞬间,马俭的剑气威势倍增,而苏摩等人的极招威力大减。

苏摩等人心中一凛,暗道:“《五岳真形图》?”

《五岳真形图》乃道家符箓,有辟鬼灭神、清毒销邪之威,创于汉武帝时期,创作者隐于红尘,身份不得而知,后晋朝葛洪将此符箓完善。《抱朴子》有云:道书之重者,莫过於三皇内文五岳真形图也。古人仙官至人,尊秘此道,非有仙名者,不可授也。受之四十年一传,传之歃血而盟,委质为约。诸名山五岳,皆有此书,但藏之於石室幽隐之地,应得道者,入山精诚思之,则山神自开山,令人见之。……持此书入山,辟虎狼山精,五毒百邪,皆不敢近人。可以涉江海,卻蛟龙,止风波。

罡风相击,犹如火山喷发,整个山谷剧烈震动,遒劲的气劲如同海浪一般一层层向远方掠去,四周林木尽皆披靡,轰鸣之声沨沨,如乾之动,似雷之发。尘埃弥漫在林间,掩盖住了马俭及苏摩等人的身形,不知结果如何。

诸葛渊虽精通洞垣之术,可视墙后之人,但此刻身受重伤,不便施展,轻轻一挥,尘土瞬间消散,众人这才看清交战情形,只见马俭左掌撑地,右手捂住胸口,脸色苍白,神情委顿。苏摩六人倒在地上,浑身鲜血,显然伤势极重。

蓦地,两名女子凭空出现在苏摩等人身边,这二人均是年过三旬、仙姿玉色、成熟冶艳的女子,不同的是,一人褐眼红发,风情万种,此人名为仙姮,神玄四大正道之中排行第二,另一人碧眼黑发,举手投足间,颇有林下之风,此人名为凤灵霞,鬼方四大恶道之中同样排行第二。

仙姮环看四周,面露鄙夷,对马俭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楼观武学,师承老子,名声极大,实力却不过尔尔,今日,楼观派就此覆灭。”

诸葛渊右手一探,被雪冰凌掉在地面的章武剑凭空飞起,落入其手中,他缓步来到仙姮与凤灵霞面前,道:“今日,是楼观派覆灭,或是你们授首剑下,还是未知之数。”

凤灵霞见诸葛渊脚步不稳,知道其伤势极重,平静如水的眼眸之中泛起浓浓的关切之情。

仙姮见诸葛渊如此,冷笑道:“螳臂当车,不知己力。”

诸葛渊并未出言争辩,长剑一挥,八道罡劲分散周身,形成一股强劲涡流,涡流之内,雷霆电闪,隐含辟邪之威。

仙姮眉头一皱,道:“太乙八门之最高境界八极风雷?你伤势如此重,竟还能施展此招?”他看向凤灵霞,暗道:“倘若我与凤灵霞联手,对付诸葛渊绰绰有余,但凤灵霞对诸葛渊芳心暗许,不会对其下杀手,单靠我一人之力,若拼命而为,可以杀他,但我必然也会身受重创,倘若凤灵霞趁机对我出手……”

仙姮略一思索,道:“今日就先放过你们,珍惜此次良机吧。”说完,右手一挥,红色劲气缠绕苏摩三人,四人周身火焰窜腾,原地消失。凤灵霞瞥了一眼诸葛渊,食指一点,黑色劲气从其指尖窜出,将闫罗三人包围,四人同时原地消失。

见仙姮等人离开,诸葛渊再也坚持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脸色苍白如纸,几欲倒地。雪冰凌飞身来到其身边,运功为其疗伤。

尹通来到马俭身边,将功力注入马俭体内,助其缓解伤势。

片刻之后,诸葛渊暂时压住伤势,便起身走到尹通面前,道:“尹兄,我与冰凌、临儿前去寻找清岚,马前辈之伤,就交给你了。”

尹通点头,诸葛渊、雪冰凌、诸葛临三人则沿着河流向下流寻找。

尹通为马俭运功过后,发觉马俭功力大减,五脏尽伤,不禁眉峰深锁。马俭道:“不必担心,我年已耄耋,本就是将死之人,又何需在乎?只不过今日一战,情况已显而易见,我们楼观派人数太少,极易被灭门。”

尹通道:“世人不信真正,只信鬼神。要想使我楼观派得以保全,单靠大道,难有成效。”

马俭叹了一口气,道:“道家转变成道教,在两百年前已是必然之势,非我等所能逆转。”

尹通叹道:“真是天意难违。日后要想楼观派得以流传,需要多招弟子,要想如此,楼观派只得在道教之路上越走越远了。”

马俭道:“我楼观派原本一脉单传,并无阵法,要想招收弟子,创造阵法,乃是必然之举。以我之伤势,尚能苟活七八年,就趁这几年,我创出一套阵法,供派中弟子练习。你则负责招收品德优良的弟子,不可为使楼观派得以传承便良莠不分,一并招收,需仔细甄选才是。”

尹通点头。

第七章 病弱少年

关中,竹水村。

杂树交荫,流水潺潺。一个七八岁左右,容貌清秀、脸色苍白、体格羸弱的男孩站立在河边,盯着水中不停晃动的倒影,不由咳嗽了两声,鲜血被咳出,染红其手心,他看了看手心,低声道:“如果前迈一步,估计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个男孩名叫赵谦,数个月前,他偶感风寒。这本是小病,就算不请大夫医治,也能痊愈。但其父亲赵方担心其体格孱弱,便请来了一位自称“神医”的江湖郎中,结果这位江湖郎中硬生生的把赵谦的微恙治成了绝症。赵方为了给赵谦治病花光了家中的全部积蓄,后来无可奈何之下,便向佛门借了僧邸粟。

所谓“僧邸粟”,名义上是为了赈济灾年、供养僧尼,实际上便是高利贷,而其利息超过本金,佛门比丘时常翻改契券,因此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数。赵方如此做,实属万不得已。

数日前,佛门比丘上门催债,声称若不能还债,赵谦全家,男为比丘,女为比丘尼。若赵谦与赵方沦为比丘,只不过充当苦力罢了,而赵谦的母亲与姐姐沦为比丘尼,则彻底堕入地狱之中,生不如死。赵方自然不能答应,苦苦哀求之下,前来讨债的比丘同意宽限一月。

赵谦偷听父母的谈话后知道,僧邸粟的利息远高于本金,他们家连本金都拿不出,更何况利息?他年纪尚浅,考虑问题不全面,觉得此事因自己而起,如果自己投河自尽,家人便可不再为自己的病情操心,父亲便可带着全家逃走。

但其来到河边,又害怕了,眼前流水清澈见底,他却始终不敢跳下去。他犹豫再三,深呼吸数次,缓慢抬起右脚。

忽的,他见远处河流有一片白色,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名身着白衣的小女孩抱着一截树干浸泡在河流之中,女孩柳眉紧闭,显然已经昏迷,但抱着树枝的双手却丝毫没有松开。赵谦连忙跑到附近一处竹筏处,拿起一根竹蒿,将那名小女孩拨到河边,然后跳入河中,将其捞上岸。

他身患重症,身体乏力,将小女孩捞上岸后已经精疲力尽。他对于医术丝毫不通,不知如何抢救,只得摇晃女孩身体呼叫:“醒醒,醒醒。”

这名女孩正是诸葛清岚,她吐出口中积水,渐渐睁开双眼,见赵谦紧盯着她看,眼神中充满了慌乱焦虑,她勉强坐起,微微摇了摇头,待清醒一些后,对赵谦:“你是谁,我这是在哪?”

赵谦道:“这是竹水村,你怎么在掉进河里了?”

诸葛清岚思索道:“我被人追杀,不小心掉进河里了。对了,我爹娘他们……他们有危险,我要去找他们。”说着,她便挣扎着要站起来。

赵谦忙道:“你回去只能给他们添麻烦,还是等他们摆脱危险,前来找你吧。”说完,又不禁咳嗽了两声。他刚才体力消耗殆尽,现在咳嗽,又咳出血来。

诸葛清岚虽然年级甚小,但其之理性已远超常人,觉得赵谦说的有理,便冷静下来,又见赵谦咳出血来,便道:“你病了?”

赵谦摇头道:“小病而已。”他极为好强,不愿遭受他人同情,因此虽然知道身患不治之症,仍说是小病。

诸葛清岚从怀中掏出一个呈雪花形状、晶莹剔透、袖珍玲珑的玉佩,递给赵谦,道:“此玉戴在身上,益气延年,可治百病,你拿着吧。”

赵谦道:“这是你的,我又怎能要?”

诸葛清岚道:“你身患重症,要想治愈,定然花费甚大,给家里人增添重担。并且,你救了我,我送给你一块玉,也是理所当然。”她见赵谦粗衣布鞋,知道其家境贫寒,故而以此为由,劝其收下。

赵谦想起家中为给其治病,早已一贫如洗,苦不堪言,便接过宝玉,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了。待我痊愈,便将此玉还给你。”

诸葛清岚道:“此事以后再说吧。”她见其浑身湿漉漉的,猜到其为救自己,跳入河中,便道:“你病情不浅,现下衣衫尽湿,极易感染风寒,还是先回家中,换身干净衣服。”

赵谦道:“你刚刚清醒,体力尚未恢复,我先护送你去找你的家人吧。”

诸葛清岚摇头,道:“不用,我自己去找我家人即可。”话一说完,便欲站起。刚刚站直,却觉头晕目眩,几欲倒地。

赵谦连忙将其扶稳,然后便松开双手,道:“我还是送你去吧。”

诸葛清岚见其举止文雅,甚有风度,知道其无恶意,并考虑到自己体力不支,便道:“如此便麻烦了。”

赵谦道:“无妨,对了,我还不知你的名字。”

诸葛清岚道:“我叫诸……我叫胡清岚。”

她乃诸葛武侯后人。太熙元年,由于晋武帝司马炎担心诸葛胡起兵复蜀,欲将其灭门,诸葛胡带领家人逃走,以名为姓,以字为名,更名为胡伯谨,从此诸葛胡一脉在外人面前便以“胡”姓自称。

赵谦道:“胡清岚?这名字真好听。”他本想说诸葛清岚长得真好看,不过却又不好意思说出,便说其名字好听。但话一出口,便觉此语隐有调戏之嫌,不禁脸红,又咳嗽数次。

诸葛清岚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谦刚要说出自己名字,便听见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妹妹,妹妹,你在哪?”正是诸葛临。

诸葛清岚愁眉初展,道:“我哥哥来了。”随即朗声道:“哥哥,我在这里。”

话音甫落,诸葛临便从不远处的密林中出现,快步跑到诸葛清岚面前,道:“妹妹,你怎么样,可曾受伤?”

诸葛清岚摇头,手指赵谦,对诸葛临道:“哥哥,是这位小哥哥救了我。”

诸葛临对赵谦拱手道:“大恩不言谢,今日我二人遭人追杀,不便久留,就先告辞了,改日定将登门拜谢。”说完,拉着诸葛清岚离开。

赵谦见诸葛清岚离开,不由心生惋惜,待其身影消失后,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将其放入怀里,折返回家。

第八章 玉佩被夺

密林之中,雪冰凌手持章武剑,将诸葛临、诸葛清岚护在身后,在其面前,仙姮与凤灵霞并肩而立。

仙姮望着雪冰凌道:“久闻你乃弱水山庄第一高手,可曾想到也有如此落魄的一天。”

雪冰凌道:“我早知有此一天。”

仙姮道:“若你一直在弱水山庄隐世,自不会有今日之危。当你选择下山嫁给诸葛渊之时,今日之死局,已然注定。不知你现在可曾后悔?”

雪冰凌道:“我之一生,从未后悔过任何事情。”

仙姮道:“也不知为何,掌门曾对我说,你对我派之威胁将来会在诸葛渊之上,故而对我下令,倘若见到你,务必铲除。今日我们对楼观派动手,碰巧你们也在,既然如此,那就顺便将你除掉,以免将来之忧。”

雪冰凌听闻,不由暗道:“莫非是太上忘情诀?没想到我尚未练成,他们已有防范,清研在此方面的天赋远高于我,将来只怕危险重重。”

仙姮见雪冰凌不言,阴冷一笑,看向凤灵霞道:“此人可是夺走了你心爱之人,将其交由你来处理,如何?”

凤灵霞神色不动,看向雪冰凌道:“今日我来此,并非是个人恩怨,只是我鬼方与道家乃不死不休之死敌,所以,别怪我。”

雪冰凌道:“你的品行,我很了解,你们杀我可以,只希望你们不要为难两个孩子。”

凤灵霞道:“你放心,你的两个孩子定会无碍。”

仙姮道:“凤长老答应的也太痛快了吧,我可还未答应呢?”

凤灵霞道:“你敢对两个孩子动手,便是与我为敌。”

仙姮微微一笑,道:“好吧,就依你所言。”说完,她看向雪冰凌,道:“你若自刎于此,我便饶过你的两个孩子。”

雪冰凌暗道:“我已受重伤,独对她们任何一人,已无胜算,更何况二人联手?”她略一思索,道:“我又怎知你不会言而无信?”

仙姮道:“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凤长老吗?不过以你高傲的性格,竟然如此说,看来你是想拖延时间,那我便自己动手了。”说完,双手捏巧印,周身火光窜腾,仙姮手印连变,火光渐渐由火红色变得有一丝紫色,正是神玄绝式“紫焰嘘呵”。她知道时间紧迫,故而一出手,便是最强之招。

雪冰凌运转真气,忽觉真气不畅,但情势紧迫,只得强行催动,同时长剑飞旋,使出道家绝式“群龙无首”,六十四道剑气划破长空,射向仙姮。

仙姮双掌一推,紫色罡劲化作一道匹练射出,与剑气相撞在一起。

轰的一声,雪冰凌被震退,口吐鲜血,其手中章武剑被震飞。

诸葛临与诸葛清岚见雪冰凌受伤,刚要向其跑去,便被凤灵霞拦住。

仙姮身形一闪,便掠至雪冰凌身后,雪冰凌尚未反应,便觉仙姮伸出右手,按住其右肩,顿时,雪冰凌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沿着仙姮手臂向其体内涌去。

雪冰凌心中一惊,暗道:“这是……厌胜噬元煞?”

倘若雪冰凌未受伤,以其弱水心法的修为,足以抵挡厌胜噬元煞,但此刻伤势严重,运转真气已是不便,遑论抵挡厌胜噬元煞?

片刻之后,雪冰凌体内真气被仙姮尽数吸纳,直接气绝而亡。

仙姮见雪冰凌气绝,直接原地消失,凤灵霞见状,叹了一口气,也原地消失。

诸葛临与诸葛清岚扑到雪冰凌身边,大声痛苦。

诸葛清岚给赵谦的玉佩确有奇效,赵谦随身携带不足一月,身体便渐渐痊愈。

一日,赵谦盯着那块玉佩发呆,一个面容刚毅,头发泛白,左侧衣袖空空如也的壮汉向其走来。此人正是赵谦的父亲赵方。

两年前,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以少胜多,大破柔然,威服高句丽。赵方亦参与此战,他为了救一位与其关系融洽的少年将军穆兰,不慎被敌人斩断左臂。此战过后,赵方便解甲归田。

赵方见赵谦手中玉佩光泽圆润,知道价值不菲,便道:“谦儿,这块玉佩你是从何处得来?”

赵谦便将当日情形告诉赵方,赵方思忖:“再过数日,那些比丘便会上门催债,眼下没有其他办法,我又不能让家人沦为奴隶,只能出此下策了。”便对赵谦道:“你将玉佩给我,日后再还给你如何?”

赵谦不知其意,虽有些不愿,但还是将玉佩给了他。

忽的,数名比丘赶来,为首之人三十余岁,红光满面,大腹便便,此人法号佛清。他走到赵方面前,道:“赵檀越,您的僧邸粟已到期限,是您还了本息,还是我们按照契券了事?”

赵方惶恐,道:“恳请大师再宽限数日,我备齐银两,就会还您。”

佛清冷笑道:“施主何必自欺欺人,就算您将房产、田产全部变卖,也不够本金,更何况利息?”他右手一挥,站在其身后的一名比丘将数张纸张递给赵方,佛清道:“依贫僧来看,您和您的家人还是签了这卖身契,免得大家麻烦。”

赵方无奈,拿出赵谦给他的玉佩,道:“此玉价值不菲,用此玉典当给贵寺长生库,用来抵消欠资,待日后我集齐欠资,再来赎回,如何?”

佛清见此玉晶莹剔透,不由暗道:“莫非这是冰脆玉,此玉脆如霜雪,是所有玉石中最难雕刻的,没想到此玉竟然雕刻得如此精美。此玉价值连城,这下我真是赚大了。”他接过玉佩,道:“此玉倒值些银两,这样吧,您的欠资减少三成。”

赵方诧异,道:“此玉的价值远超我的欠资,怎么只减少三成?”

佛清道:“你不同意也可以,只要你现在交出欠资。”

赵方无奈:“这……”

赵谦见玉佩被佛清霸占,怒道:“那玉是我的,还给我。”说完,便伸手抢夺。佛清又怎会归还,见赵谦纠缠,直接一脚将赵谦踹向一边。

佛清武学根底不浅,赵谦又体格孱弱,直接被佛清踹飞数丈,口吐鲜血。赵谦的母亲陈姿与姐姐赵婕原本待在屋中织布,听见外面动静,便出来查看。

陈姿见赵谦被踹翻在地,口吐鲜血不止,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过去将其扶起。赵谦站起后又打算抢夺,被陈姿和赵婕拦住。

佛清见陈姿花容月貌,不禁心生歹意,他略一思索,道:“既然如此,贫僧就宽限几日,数日过后,再来讨要剩下的欠资。”说完,转身带着其余比丘离开。

赵谦见玉佩被佛清带走,气得直哭。陈姿与赵婕苦劝无用,只得摇头。

赵方叹了一口气,对陈姿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我以前打算偷偷离开此处,不过谦儿病情严重,我担心经不起折腾,眼下其病情已然好转,你先收拾一下,我们今晚偷偷离开这里。”

第九章 灭门之仇

夕阳西下,仅留一丝余晖残留在天际。赵方手握一支长枪,其与陈姿和赵婕均背着一个包裹,赵谦则双手拿着一柄宝剑。细看此宝剑,可以发现此剑与诸葛家的章武剑一模一样,只不过锈迹斑斑,不似章武剑那般给人寒霜凛凛之感。

一行人刚走出家门不远,便听见身后传来呼喝之声。赵方向后看去,只见十余名比丘追赶而来。他连忙对陈姿道:“你们先走。”

陈姿知道事情紧急,便带着赵谦、赵婕先行离开。

赵方站在路中央,横枪挡路,那十余名比丘将赵方包围,中间站着二人,其中一人是佛清,另一人皮肤漆黑如炭、嘴大唇紫、鼻小眼圆、体态臃肿,身上袈裟镶着金边,金光闪闪,极为华丽,此人正是佛清的师父佛摩羯。

佛清低声对佛摩羯道:“师父,我说的正是此人,他的娘子有沉鱼落雁之貌,他的女儿年纪虽小,但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佛摩羯低声道:“把这二人追回来。”佛清低声应允,便带着其余比丘离开。

赵方刚要阻拦,便见佛摩羯挥掌向其拍来。赵方见其出招快捷峻利,力道刚猛,不敢小觑,手中长枪横扫,直接向佛摩羯攻去。

佛摩羯身子一低,避过长枪,随即挥腿如鞭,踢向赵方腹部。赵方长枪一转,竖在身前。佛摩羯前向一跃,一掌拍向赵方面门。赵方回枪不及,松开长枪,挥掌硬接。

两掌相击,二人各退数步,赵方的长枪则掉落在二人中间。

二人一交手,便知对手实力不俗,但赵方没了左臂,显然处于下风。佛摩羯猱身而上,二人拳砸掌劈,缠斗在一起。

赵谦三人刚逃到一座桥上,便被佛清追上。佛清知道,擒住孩子,母亲绝不会逃走,便飞身一跃,伸手一捞,便将赵婕擒住。

佛清擒住赵婕后,色心大起,忍不住在赵婕的脸蛋上摸了一下。赵婕死命挣扎,毫无效果。

陈姿见赵婕被擒,疯了一般向佛清扑了过去。她手无缚鸡之力,却凭空生出一股巨力,竟然将赵婕从从习武多年的佛清手中夺了过来。

赵谦连忙拔剑出鞘,挥剑向佛清砍去。佛清一脚将赵谦踢飞丈余,赵谦摔在地上,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他挣扎站起,但手脚不听使唤,又倒在地上。

佛清慢慢向陈姿走去,脸上浮现一丝极为阴险的笑容。陈姿知道凶多吉少,心中一横,抱着赵婕直接从桥面跃下,河流湍急,瞬间将二人身形吞没。

赵谦见母亲与姐姐落入河中,悲愤不已,长啸一声,站起身来,捡起掉在地上的长剑,再次向佛清砍去。

佛清在剑脊上一弹,赵谦拿捏不住,长剑掉落在地。

佛清见到嘴的鸭子飞了,怒火中烧,便将怒意发到赵谦身上,他掐住赵谦喉咙,喝道:“你就下去陪你家人吧。”

蓦地,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其身后传来:“把他放下。”

佛清惶恐,连忙向后看去,只见一青年站在其身后,此人一身儒衫,眉清目秀,鼻梁坚挺,儒雅非凡。

佛清见其不动声色的出现在自己身后,知道其实力非凡,但佛清也非凡人,反应极快,直接把赵谦扔向那青年。

那青年刚将赵谦接住,便见佛清一掌向其拍来。青年见其趁人不备,突下杀手,冷笑一下,右掌平推,一掌将佛清震退。

佛清带来的十余名比丘见佛清受伤,连忙挥动手中的齐眉棍向青年攻去。青年将赵谦放下,手中长剑出鞘,犹如游龙出海,剑势洒脱凌厉,招招致命,他每出一招,便有一人倒地,眨眼之间,那十余名比丘尽皆丧命。

佛清见识非凡,忙收敛心中惊骇,道:“阁下何人,可否通名?”

那青年道:“本人沈青崖。”

佛清惶恐,失声道:“翰墨门沈青崖?”

翰墨门乃北魏司徒、东郡公崔浩所创,尊孔子为祖师,推崇儒家教义,以仁义为宗,主持江湖公义,影响力极大。而其背后的清河崔氏更是北方第一世族,在朝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崔浩更是官居司徒,掌管百官任命,深得陛下拓跋焘的信任,乃其身边第一红人。

佛清深知崔浩此人才学无双,谋略无匹,并且最恨比丘,若是得罪他,恐怕他们整个佛寺将不复存在。

佛清略一思索,道:“沈大侠,我等只是讨要借资罢了,你也要阻拦吗?”

沈青崖道:“我欠你们十余条人命,再加上过往那些,不下百人,你何不一并讨要?”

佛清知道得罪不了翰墨门,便道:“既然沈大侠出面,他的借资就一笔勾销,告辞。”说完,便转身告辞。

沈青崖并未阻拦,对赵谦言道:“记住他的名字与模样,十年之后,亲手为你的家人报仇。”

赵谦点头,对着向远处走去的佛清朗声道:“十年之后,我定取你项上人头。”

佛清冷笑一声,不作理会,径直走远。

赵谦对沈青崖道:“多谢沈前辈相救,但我父亲还有危险。”

沈青崖道:“你在前面带路。”

赵谦捡起掉在地上的佩剑,还剑入鞘,向其父所在位置跑去,沈青崖跟在后面。片刻过后,赵谦来到他与父亲分开处,看见佛摩羯一掌拍中赵方胸口,赵方倒飞出去,撞在一棵巨树上。只听咔嚓一声,巨树拦腰断裂。

赵谦恐慌万分,快速跑了过去,只见赵方已然气绝。赵谦放声痛哭,几乎昏死过去。

沈青崖来到佛摩羯面前,道:“大师又害了一人,不过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佛清来到佛摩羯身边,告诉其来者身份。佛摩羯兀自安然,道:“沈先生,难道你以为有崔浩撑腰,贫僧就怕你了吗?”他嘴上如此说,心中却生出一丝惧意,暗想:“得罪崔浩,凶多吉少,看来我要赶往他处了。”

沈青崖道:“今日我不会拦你,将来这个小孩会亲自为父报仇,你最好勤练武功,以免死的太难看。”

佛摩羯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沈青崖来到赵谦身边,对其言道:“记住这二人的长相了吗?”

赵谦点头,眼神中透出一丝坚毅,道:“记住了。”

沈青崖道:“既然如此,我帮你安葬好你的父亲,然后你便跟我走,如何?”

赵谦再次点头,道:“我要拿一些东西。”说完,他从父亲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拿出两册薄书。沈青崖见上面分别写着“七探蛇盘枪”和“七探蛇盘剑”五字,不禁暗想:“七探蛇盘?原来他是赵云后人,既然如此,我便不能将其带到青峰部了,还是带到翰墨门吧。”

赵谦将薄书收好,对沈青崖道:“还有……”话未说完,便觉天昏地暗,直接晕了过去。

赵谦其实是想拜托沈青崖两件事,一是寻找其母陈姿与其姐赵婕的尸体,二是将玉佩从佛清手中夺回来。但其体格羸弱,又连中佛清数招,身体早已不支,直接昏了过去。

沈青崖见赵谦虽然昏厥过去,但并无大碍,便将其抱起,寻一辆马车,启程赶往平城。

第十章 智之无知

鸿飞霜降,寒暑交替。八年之后,公元439年,北魏太延五年。

平城乃北魏都城,东连太行,西临黄河,因处于汉人与游牧民族的交界地带,而以“平”命之。平城乃丝绸之路起点,“贡使往来不绝,商贾经年盈路”,养生送死之具毕备,可称得上“万商之城”,也是当时唯一一座拥有百万人口的城镇。城内宫阙林立,壁水池园,双阙万仞,九衢四达,规模之宏大、布局之严谨、规划之完整当世罕见。

翰墨门位于平城的郭城,门前有两柱,乃是采用洛阳八风谷黑石雕镂而成,饰之以金银,繁华若锦。匾额上书写“翰墨门”三个金色大字,笔法筋骨瘦硬,峻峭挺拔,舒畅流顺,乃崔浩亲笔所写,其起笔形态、方笔之极轨、结字之紧结已近楷法,是晋隶向唐楷过渡时期的典型笔法。匾额四周边框上雕饰精美花纹,并且镶嵌珠玉,极尽华丽之能事。

大门之内,张列雕镂屏风,此屏风隔而不离,巧夺天工,浮雕刻梅兰竹菊,题忠孝之词。崔浩才艺通博,究览天人,为人却不知低调,这翰墨门气势非凡,惹来不少鲜卑皇室非议,崔浩却不以为意。

一俊秀少年手持一柄八面汉剑,在庭院中练剑。只见其身形起伏洒落,剑势磊落纵横,显然根基既然不浅。这名少年正是赵谦,他跟随沈青崖来到翰墨门后,便拜其为师,专心习武,以求报灭门之仇。

一个一身华丽绸衫、腰佩翠琅玕、举止儒雅的青年走到赵谦面前,道:“赵谦,你出招的劲力不够刚猛,剑势也有些偏,需多加练习才是。”

此人名为郗标,乃赵谦的师叔。翰墨门众多弟子对其评价尚在沈青崖和掌门游彬之上,但赵谦自从见其第一面便对其无甚好感,八年过后,依旧如是。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单单一个三岁小孩便懂的道理,郗标都能讲上半天,仿若他人是个白痴一般。沈青崖与郗标也仅是点头之交,也常劝赵谦对于郗标所言莫要相信,点头应是即可。

赵谦出招劲力不足乃是因为其幼时曾患重病,导致其体格羸弱,不适合学习翰墨门至大至刚的浩然心法,其剑势稍偏,乃是根据自身体格,以巧补力。郗标所言,乃是以翰墨门游云剑法的本身特点,放在整体上是合适的,放在个体上却未必相宜。

赵谦知道如果自己解释,郗标必然会滔滔不绝得讲解半天,直到赵谦承认其见解非常为止,便直接道:“多谢郗师叔指点。”

郗标道:“你练武倒是勤快,但功力进展甚是缓慢,归根结底,还是你并未领悟到游云剑法的剑意。”

赵谦心道:“我需要领悟的,是我自己的剑意,游云剑法的剑意,本就不适合我,我又何须领悟?”此言赵谦不敢说出,便道:“知道了。”

郗标刚要继续说,便听身旁一道声音传来:“郗师叔,掌门回来了。”

郗标与赵谦顺声看去,见两位俊逸非凡、风采照人的少年走近,左边一人一身粗衫,此人名为高忱,乃中书博士高允之子。高允乃北魏名臣中最为完美之人,大器早成,气度非凡,耿直忠厚,有先见之明。年少之时曾在昊天寺出家为僧,因方丈见其心中有佛,传授其西风不点衣和般若掌法。不久高允便还俗,其结婚生子后,见其子高忱心性向佛,故将西风不点衣和般若掌法传授给高忱,高忱也成为翰墨门中唯一一个儒佛兼修的弟子。崔浩排斥佛教,对高忱心有芥蒂,游彬却因其人品高洁,对其关怀有加。

高忱颇有其父之风,人品之高,翰墨门中鲜有人能望其项背。由于其言行低调,从不参与师兄弟之间的比武,鲜有人知其身手如何,赵谦也没和其交过手,但曾见其独自练剑,猜测其在翰墨门晚辈当中定是数一数二。

右边一人身着一身绸衫,此人名为柳光世,性情豪迈,不拘小节,出身河东柳氏。此时豪门与寒门阶级悬殊,赵谦因出身寒门,遭到不少鄙视。在翰墨门年轻一辈中,出身豪门并没对赵谦有丝毫鄙夷之意的,仅有两人,一人是崔浩之外孙女范阳卢氏卢婧纤,此女数年前嫁给太原王氏王宝兴之后,便未曾再来过翰墨门,另一人便是柳光世。柳光世知道赵谦身世凄惨,对其颇为照顾。刚才便是其为赵谦出言解围。

柳光世知道郗标极善夸辞,无论对崔浩还是游彬,见之必颂,故而告知其游彬从外返回。郗标一听,果然道:“哦,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见掌门了。”又对赵谦道:“记住我说的话,好好练剑。”

赵谦点头,郗标踏步流星离开。

高忱与柳光世走到赵谦面前,赵谦道:“多谢师兄解围。”

柳光世道:“小事一桩。此人的剑法估计还不如高师兄,竟然好意思指导他人。”

高忱道:“柳师弟太看得起我了。”

柳光世对赵谦道:“你就是太善良了,倘若出招之际,杀意凛然,未必在郗师叔之下。”

赵谦道:“善良本无错。”

柳光世道:“但是现在这个年代已经不推崇善良了。你还记得上个月我给你介绍的那名姑娘吗?你们交谈过一次后,我问其对你之感觉,她说你人不错,但胆子太小,性格太懦弱。我告诉她,小时候,城北面有一座空屋,传闻夜晚经常闹鬼,我们一群人没人敢进去,只有你孤身一人在晚上闯入,发现里面根本没有鬼。那姑娘竟然不相信,以为我为了让其对你有好感,故意夸谈。”

赵谦微微一笑,道:“人们往往不容易区分善良与懦弱、随和与无能,那位姑娘如此认为,也是情理之中。”

柳光世道:“你唯一的缺点便是缺乏自信,倘若言谈之间,信心毕现,必然风采照人,赢得女子芳心。”

赵谦道:“自信本是庸人之扰之物,我又何须有?”

柳光世笑道:“你还是和往常一样,时不时来一句一鸣惊人之言。”

高忱道:“此点确实不虚,世人常将自信与能力混为一谈,实际上越是无知之人越是自信,而才学渊博、思虑过人之人却总是怀疑与优柔寡断。因此,常人不认可赵师弟之才学,是他们的错,不是赵师弟的错。”

柳光世道:“此番言辞,好生霸气。”他看向赵谦,道:“要不然我再帮你介绍其他姑娘吧,你也该成家了。”

赵谦摇头,道:“不了,现在对我来说,灭门之仇乃是首要。”

高忱道:“人们常把善良与随和当成懦弱,一般人往往因此觉得你懦弱可欺。不过赵师弟你的剑势中并非没有杀意,只不过心地善良,将杀意掩盖了。若遇强敌,必然发挥出超然实力。崔司徒与游掌门都对你很是看好,你要努力啊。”

赵谦暗道:“他竟然能看出我剑招中隐含的杀意,不愧是精通佛学之人。”随即点头道:“我知道了。”

第十一章 其味如兰

三人正交谈间,沈青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原来你们在这里。”

三人看向身后,见沈青崖与一名身着朴素、眼神平淡、嘴角隐含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青年走近,那人名为贺原。翰墨门中,除了掌门游彬,有三名长老,其中郗标最为世故善谈,贺原最为谦和低调,沈青崖最为果决严厉。

三人拱手行礼,沈青崖道:“掌门已从崔府回来,有要事要和我们商议。你们先休息一番,等一会估计有任务。”

高忱道:“崔司徒不是随陛下去征讨北凉去了吗?”

沈青崖道:“是的,交给游掌门此项任务的,是木铎。”

柳光世道:“清河崔氏第二高手木铎木前辈?”

沈青崖道:“正是。我们先去谨言堂了,你们去休息吧。”说完,便与贺原一同离开,自始至终,贺原未言一字,但嘴角浅浅的笑意始终未消。

半个时辰过后,赵谦等十名翰墨门弟子被召进谨言堂,掌门游彬对赵谦等人道:“雍州连年干旱,粮谷歉收,仓廪空空如也,饿殍遍野。朝廷组织赈灾,派八部统帅之一的吴彪吴将军领军押送赈灾银两,崔司徒来信命我们协助护送。这批银两十分重要,倘若有失,受灾百姓不知又要有多少人饿死。你们十人由沈青崖率领,协助吴彪吴将军护送,务必保证镇宅银两无失。”

赵谦等人道:“我等领命。”

沈青崖道:“为了防止有人对押送银两的军队动手,我率领六名弟子随军押送,另四人分别在军队两侧暗中随行,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赵谦等人道:“是。”

赵谦等人随沈青崖离开谨言堂,沈青崖来到赵谦身边,对其低声道:“赵谦,护送途中,倘若有危险,一切以保命要紧。”

赵谦不知沈青崖此言何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众人来到翰墨门大门前,上马离开。高忱望着众人离开的身影,眉头微皱。柳光世见状,道:“你怎么了,难道是担心他们有危险吗?这个不必担心,沈师叔江湖经验丰赡,剑法了得,足以应付。”

高忱道:“这个我倒不担心,只是随沈师叔护送的十人当中,除了赵谦,其余人皆人品有缺,我担心万一他们见财起意……”

柳光世道:“你想多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样磊落坦荡,人品有缺实属正常,无需挂怀。”

高忱道:“希望如此吧。”

五黄六月,烈日炎炎,苍松翠柏,古木参天,林中鸟兽啼声全无。山林之中,一条漫漫古道横贯南北,古道之上有一支军队在缓慢前行,军队最前方,是一名甲胄在身的将军,此人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眼露威光,手持一杆长枪,警惕的注视着四周,此人名叫吴彪,治军严整,三军之中颇有威名。

沈青崖驾马与其并肩而行,在二人身后则是四名副将和六名身穿儒衫、腰悬长剑的青年男子,这六人正是跟随沈青崖而来的六名翰墨门高手。

在翰墨门高手身后,则有大约两百名的士兵,这些士兵均出自朝廷的虎贲军,个个身经百战,兼之有翰墨门高手助阵,这支军队足以应对千名强盗。队伍中间则是十数个拉着大箱子的马车,每匹马均气喘吁吁。古道常年有人来往,路面已坚硬异常,但马车仍在地面留下了浅浅的车辙,显然马车上箱子颇重。

这些箱子里面正是朝廷用来赈济雍州的银两,一旦这些银两有所闪失,朝廷怪罪事小,受灾的百姓不知又要饿死多少。是以虽然两侧有不少鲜花,不时传来淡淡清香,沁人心脾,但众人均无心欣赏,不敢有丝毫懈怠。

吴彪一边注视四周,一边对沈青崖道:“沈先生,此次押送赈灾银两,不容有失,有劳你们相助了。”

沈青崖道:“客气了,百姓之生死重于泰山,我等自然义不容辞。”

吴彪道:“据我所知,崔司徒创建翰墨门,一直只为汉人利益出力。此次遇灾之地乃是汉人稀少的雍州,为何崔司徒愿意派出高手相助?”

沈青崖道:“崔司徒为汉人利益尽力,太子殿下则代表胡人利益,虽说二人常有矛盾,但朝中党争与百姓何干?此次赈灾,乃是为了天下黎民,又何来汉胡之分?”

吴彪道:“沈先生所言甚是。”

二人正交谈间,一位副将催马来到吴彪旁,轻声言道:“将军,一路走来,道路两旁毫无鸟兽之声,未免有些蹊跷。”

吴彪淡然道:“不必担心。”

那副将不明其意,言道:“将军……”他尚未说完,吴彪便右手一挥,那副将见其如此,只得作罢。他却不知,此次翰墨门总共来了十名高手,除了在军队中的六人,还有四人分别在军队的左右两侧暗中保护,以防有人暗中下手,这四人在林中秘密前行,虽轻功极佳,但仍惊扰了鸟兽,鸟兽因此不敢鸣叫。

众人走着走着,发现前方出现四道人影,待得渐渐走近,吴彪才发现这四人均粗衣布鞋,显是普通农家打扮,以布蒙面,手中之刀刀身纤长挺直,刀柄端带金属环,正是环首刀,刀柄隐泛蓝色,显然喂有剧毒。

环首刀诞生于商代,在先秦已相当普及,由精钢经过反复折叠锻打和淬火而成,后来由于汉朝冶炼及锻造技术的发展,成为当时最为先进、杀伤力最强的近身兵器,此刀威名素著,享誉华夏,堪称汉兵鼻祖,也是江湖上使用最广的刀具,有“十刀七环首”之称。此四人均使用喂有剧毒的环首刀,兼之蒙面,其意显而易见,是想隐藏身份,并将这支军队斩尽杀绝。

吴彪久经沙场,如在平时,面对这种情形自然毫不畏惧,但此时身肩重任,不敢有丝毫大意,右手一挥,全军止步。此四人显然是冲着赈灾银两而来,但对方绝不会仅有四人,吴彪、沈青崖及二人身后众人均警惕的向左右树林望了望,现在两侧并无动静,应该暗藏在两侧的翰墨门高手还未发现可疑之徒,那么其他人藏在何处?

正在吴彪思索之时,从身后传来一阵阵“扑通”之声,他与沈青崖急往后瞧,发现士兵一个个倒下,浑身无力,显是中毒,转眼之间,除吴彪、沈青崖及那六名儒衫青年外,众人皆倒。沈青崖连忙喝道:“不好,是‘味如兰’,快封住穴道。”

第十二章 风雪同葬

味如兰是江湖上一种毒名赫赫的毒药,因有一种淡淡的兰花香味,故名“味如兰”。即使内力再深厚,发觉有兰花香味时便已然中毒,十二个时辰之内如不医治,必死无疑,江湖有言:“其味如兰,中而无还”。道路两侧不乏花草,因此吴彪等人闻见兰花清香并未在意,不想早已中毒。

沈青崖话音未落,便见车队前后尘土飞扬,二十余名身着劲装的蒙面之人从地面钻出,手持环首刀飞掠猛砍而来,观其身形步法与长刀走势,便可看出来者尽皆身手不凡。

吴彪等人急忙封住穴位,尚不及服用随身携带的解毒药物,蒙面之人便已挥刀砍来。众人挥剑抵挡,与这二十余名高手缠斗起来,由于人数上处于下风,因此均是以一敌三或以一敌四。众人由于穴道已封,真气不畅,功力骤减,刚一交手已有人受伤。

忽然,有四团云影从两旁掠出,正是翰墨门的另四位高手,其中一人,正是赵谦。行走江湖自然要携带解毒圣药,赵谦四人发现吴彪军中有人中毒后便立即服用了儒门圣药芝兰丹,是以他们未受味如兰影响。这四人已加入战团,缓解了翰墨门一边倒的局面,但敌优我劣之险情依旧未变。

站在虎贲军前面的四人在旁静候观战,早已看出吴彪等人的身手如何,吴彪之枪法狂暴狠辣,只见其手中长枪回转陡转,犹如狂风凛冽,其周遭四人竟一时难占上风,但其枪法适合于战场上横冲直撞的骑马冲杀,却不适合于江湖上闪转腾挪的打斗,围困其的四人虽难以将其压制,但已将其困住,待其枪势一减,但可给其致命一击。而翰墨门高手中已有七人中毒,其中沈青崖修为最高,虽然中毒,剑法仍然精妙,行若流水,缓急不惊,其余六人则不足为患,所虑者只是沈青崖及另四位未中毒的翰墨门高手。

吴彪知道情势危急,舞枪若狂,虽将周遭四人压制,但始终无法将对方重创。鏖战片刻,其心中一横,无视一人横砍而来的长刀,挺枪而刺,只见血光飞溅,吴彪腹部中刀,但手中长枪也直接贯穿对手胸膛,那人直接毙命。

吴彪刚要趁胜追击,将另一人了结,忽见寒光一闪,其头颅便掉落在地。

在旁观战的四人同时出刀加入战团,其中一人直接一刀便将吴彪毙命,然后便挥刀砍向沈青崖,另外三人则对战未中毒的翰墨门高手。沈青崖见新加入战团的高手身手远在其他人之上,运气勉力支撑,手横长剑,斜刺横劈,招招攻敌要害。

而蒙面高手也不含糊,长刀疾速凌厉,身摧刀往,刀随人转,势不可挡,直接冲沈青崖拦腰砍来,沈青崖长剑平平斜刺,与长刀稍微碰触后后劲急吐,挥剑刺向对手眉心,这一招“平波映月”守中含攻,先与长刀碰触稍挫其锋,而后功向敌方要害,凌厉精妙,显然已得翰墨门游云剑法精髓。

蒙面高手道:“云游千里,不渟无止。游云剑法果不其然。”随即长刀翻转,携带着浑厚内力砍向长剑,他知道沈青崖穴位被封,内力运转不顺,欲凭借深厚内力将其斩杀。

沈青崖心知对方用意,不与其硬抗,挥剑贴着长刀旋转半圈,向前急迈两步,左掌向对手小腹拍去。蒙面高手此时回转兵器已来不及,急伸左掌与沈青崖对上,两掌相撞,两人各退一步。蒙面高手一退就进,长刀自上而下砍来,沈青崖内力运转不周,不敢硬撼其锋,忙向左闪,对手见已战上风,长刀左挥右砍,招招硬碰硬的打法,饶是以沈青崖见多识广,也看不出他用的什么刀法。

沈青崖左支右绌,仗着步法精妙勉强支持,他趁机向其他战团看去,见除去未中毒的四人,其他人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鲜血淋漓,生死未卜,未中毒四人也勉强支持,随时都有送命的可能。沈青崖心知此时情况凶险万分,见对手长刀砍来,心中一横,身子一低,从对手长刀下掠过,手中长剑向对手小腹刺去。

这一招是游云剑法的最后一招“风雪同葬”,乃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如果对手不理会他的攻击,长刀向下砍来,沈青崖必死无疑,但对手也会身受重伤。

蒙面高手此时稳占上风,不愿用此两败俱伤的打法,收刀后退,沈青崖焉肯放过这等良机,长剑连点,剑影重重,使出游云剑法的绝招“浮云三重影”,此招需有深厚内力才能使出,剑气负于剑身,真气激荡,嗤嗤作响,其势如虹,一剑如同三剑,三剑如同九剑,九剑如同二十七剑,一剑险过一剑,一剑快过一剑。只见剑光闪闪,无穷剑影压山探海般,已笼罩对手全身要害。

云者,阻之不停,斩之不断。这招“浮云三重影”讲究剑势如云,变幻甚繁,对方斩断一剑,又生一剑,攻势连绵不绝,犹如乌云蔽日,防无可防。

蒙面高手见剑势凌厉异常,手中长刀舞动成风,并且脚尖连点,一退再退。刀剑相击,繁杂的撞击声中,加杂着“嗤”的一声,蒙面高手的衣服被划破一道极长的口子,一件物品从中掉落,他脚尖一踢,这件物品向沈青崖脸庞射去,沈青崖连忙躲闪,手中剑招随之不攻自破。

沈青崖看着对手衣服上的口子,不由暗叹可惜,刚才如若不是内力不济,剑势稍缓,对手已然非死即伤。突然小腹一疼,全身疲软无力,身子几欲倒下,沈青崖连忙用剑撑地,不住喘气,适才用劲过渡,现在体内气血翻滚,煞是难受。

蒙面高手趁机挥刀向沈青崖砍去,刀带破空之声,甚是凌厉,沈青崖挥剑抵挡,刀剑相交,长剑顿时断为两截,沈青崖右肩中刀,鲜血直涌,无法再战。所幸他危急时刻身向左倾,不然已死于对手刀下。

蒙面高手想趁机再补一刀,取其性命,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喝:“看剑。”

第十三章 鸱夷子皮

蒙面高手听见身后有人偷袭,冷笑一声,暗道:“偷袭还喊一声‘看剑’,此人脑子进水不成?”当即听声辨位,反刀回砍,刀剑相交,袭击之人后退数步。袭击之人正是赵谦,他生性清高孤傲,此刻情势不绝如缕,他却不愿偷袭,出剑之际喊了一声“看剑”。

他手中长剑连点,功向蒙面高手,他此刻右臂已经受伤,剑招破绽颇多。蒙面高手觑准破绽,抡转环首刀砍向长剑。

只听铮的一声,赵谦震得虎口生疼,长剑几欲脱手。蒙面高手快刀连砍,赵谦左遮右挡,败相立显,连连后退。

赵谦见对手攻势凌厉,知道如若一味防守,数招过后便会落败,当即连退数步,避过刀锋,长剑舞若旋风,剑影重重,正是游云剑法之绝招“浮云三重影”。

蒙面高手已见过沈青崖使出此招,对其中剑意已稍有了解,见赵谦使出此招,直接挥刀挺进,刀锋点在长剑剑柄处,赵谦只觉一股巨力袭来,长剑直接脱手。

赵谦纵身跃起,接住长剑,却见蒙面高手挥刀砍来。赵谦飞脚踢中身旁树木,借力反向跳跃,躲过杀招。

环首刀砍中树干,只听咔嚓一声,大树倒塌。蒙面高手不给赵谦丝毫喘息之机,连忙长刀回转,向赵谦下盘削去。

赵谦使出一个侧空翻,躲过这一刀,蒙面高手飞出左腿,赵谦身在空中,无从躲闪,直接被踢中腹部,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口鲜血从其口中喷出。

蒙面高手长刀中宫直进,赵谦见状,血性喷薄而出,暗道:“我就用尚未练成的‘龙蛇起陆’,与你同归于尽。”思毕,功集剑刃,剑刃不住颤抖,发出嗡嗡之声。

蒙面之人见状,心中一惊,暗道:“好凌厉的杀气,这还是刚才那个人畜无害、连偷袭都要喊一声‘看剑’的少年吗?”他心中惊讶,招式却丝毫不缓,内力源源不断注入刀身,随刀砍出,狂霸之气尽显。

眼看双方极招便要相撞,忽然人影一闪,沈青崖出现在赵谦身前,蒙面高手的长刀也刺入沈青崖腹中。赵谦惊恐万分,连忙变招,挥剑向蒙面高手手腕刺去,蒙面高手不及抽刀,松手后撤。赵谦急忙查看沈青崖伤势,只见他身上鲜血殷殷,双目紧闭,已然气绝身亡。

赵谦悲痛万分,挺剑刺向蒙面高手,蒙面高手身子一侧,躲过剑锋,随即反身一转,随手一个手刀砍在赵谦后脑,赵谦顿时昏了过去。

待得赵谦醒来,天已黄昏,他查看四周,发现除了自己,所有人全部毙命,就连原先中毒倒地的士兵也均被补了一刀。

赵谦思忖:“对手显然是不想留下任何活口,但为何不杀了我?”他仔细查看现场,发现马车早已消失,显然已被对方带走,就连几个被翰墨门高手斩杀的蒙面者的尸体也被带走,显然是不想留下任何线索。

他走到沈青崖遗体面前,朝其磕了三个响头,想起师父对自己恩重如山,不免心如刀割,他强忍泪水,刚欲站起,发现一个牛皮酒囊,正是沈青崖与蒙面高手过招时蒙面高手所掉。赵谦捡起来仔细观察,发现它虽是酒囊,却只有掌心大小,远小于一般的酒囊,如果用其盛酒,一口就能喝完,酒囊做工精细,左下角绣着一个“范”字,右下角绣着“定陶”二字,字体古朴苍劲,不像当时较为流行的字体,除此之外并无特别之处。抢劫者清理了现场,为何未将这酒囊带走?

赵谦将酒囊放入怀中,看着四周两百多具尸体,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师父和师兄们的尸体可以掩埋,可吴彪及其他士兵的尸体却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是朝廷中人,自己不便擅自处理。他思索片刻,将师父及师兄们的尸体搬至附近一个偏僻之处掩埋,吴彪等人的尸体只好先放在这里,待得告知官府后让他们处理。

赵谦赶到附近乡镇,将此事告知当地衙门。翰墨门虽属于江湖门派,但却是由当朝司徒所创,和朝廷常有来往,是以他们对赵谦未有丝毫怀疑,急忙派人赶到银两被抢地点。赵谦则向衙门借来一匹骏马,急忙策马向翰墨门赶去。他日夜兼程,风餐露宿,换了几匹骏马,花费两天光景,赶到平城。

来到翰墨门门口,赵谦急忙下马,推门而入,见到柳光世,问道:“柳师兄,掌门何在?”

柳光世答道:“在谨言堂。”他见赵谦衣衫破旧,身有伤口,脸色苍白,待要开口相问,赵谦已然冲向谨言堂,路上遇见众位师兄弟也不多言。

来到谨言堂门口,他停下脚步,吐纳数次,待自己的呼吸稍缓后,快步走近,他见门主游彬正与他的两位师叔郗标、贺原交谈。他知此时不应打搅,但事关重大,也不得不打搅了。

他站在门口,拱手言道:“掌门,赵谦有事求见。”

游彬等人见赵谦站立门口,都吃惊不已,他三人功力深厚,早发现有人在门口,却不料竟是赵谦。游彬知道他随师父运送赈灾银两,此刻回来,定是出了大事,忙道:“快进来,你如此匆忙赶回来,到底出了何事?”

赵谦急忙走近室内,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拱手言道:“掌门,银两被劫,师父和众位师兄均已罹难。”此言一出,游彬等人无不骇然。

游彬最先镇定下来,说道:“你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一遍。”

赵谦稳定情绪,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说完从怀里掏出那个牛皮酒囊,交给游彬,言道:“这是从抢劫者身上掉下来的。”

游彬仔细端详这个酒囊,思索道:“他们为何单单把这个酒囊留下来呢?”

郗标道:“也许他们认为这个酒囊不会泄露他们的身份。”

贺原并未指出郗标言辞之中的欠妥之处,对游彬言道:“这是什么酒囊?”

游彬道:“我也未曾见过,但看其模样,似是鸱夷子皮。”郗标、贺原二人听闻,俱是震惊不已。

第十四章 谋定后动

鸱夷子皮是牛皮做的酒器,也是春秋末期范蠡经商时所取之名。世人称赞范蠡:“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其师为文子,而文子受业于老子,范蠡可说是老子徒孙。其晚年创立道家隐宗,以“养贤蓄才、振民育德、高尚其志、天下太平”为宗旨,明令隐宗弟子不得参政,隐宗精髓为“小隐于林,大隐于市”,崇尚“在尘出尘,在世出世,在家出家,在俗离俗”,隐宗历代弟子秉承教义经商,均为巨富。

郗标道:“也就是说,这个酒囊上的‘范’字便是指道家隐宗范蠡后人,而‘定陶’二字便是指范蠡隐居之地山东定陶?”

贺原道:“看来是的,不过道家隐宗两百年前已然灭亡,怎么现在又出现与道家隐宗有关的鸱夷子皮?”

游彬道:“既然是隐宗,那其究竟是存是亡也非我们这些俗人所能知晓。不过就算隐宗真是存在,抢劫赈灾银两之人也绝不可能是他们。”

众人正交谈间,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正是。”

众人向后看去,见一位四旬左右,体端而实、气清而朗之人走进谨言堂,此人正是翰墨门第二高手木铎。赵谦见其沉稳而有度,静如渊泉,敬佩之情不禁油然升起。

众人拱手行礼过后,木铎道:“道家隐宗弟子人数极少,但均是巨富,整个隐宗可谓是富可敌国。现在天下叛乱四起,若是得到这笔财富,就可聚拢各地叛军,推翻朝政。”

郗标道:“也就是说,抢劫赈灾银两之人留下牛皮酒囊,其目的便是让翰墨门帮助他们寻找道家隐宗弟子。”

贺原道:“隐宗弟子行事极为低调,要想找他们并非易事,所以抢劫赈灾银两之人才想到要借助翰墨门的帮助,准确的说是朝廷的帮助。”

郗标道:“那么他们为何单单留下赵谦一个活口?”

贺原道:“他们留下一个活口是为了让其将这个酒囊带回,如果不留活口,待得官府派兵赶到,现场人多事繁,未必有人会注意到这个酒囊,就算注意到,也未必会想到是抢劫之人所留。吴彪及其手下均是粗犷汉子,未必会留意他们留下的牛皮酒囊,故而他们留下一个翰墨门弟子活口。”

郗标道:“也就是说,赵谦碰巧是那个人。”

游彬点头,道:“抢劫之人准备充足,衣着、兵器、武功均没有泄露他们的身份,那么仅仅根据这个酒囊,我们也无从得知抢劫者的身份。”

贺原思索道:“对手意图之大,远超想象,这次抢劫赈灾银两一事,只是冰山一角,后面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郗标道:“既然他们的目的是道家隐宗,那我们就将这牛皮酒囊一事隐藏,免得连累道家。”

游彬道:“牛皮酒囊一事赵谦虽未告知外人,但对手势必会散布消息,搞得天下皆知,隐瞒只是徒劳,反而会因此被太子抓住把柄。”

贺原道:“陛下得知此事势必会追查到底,这不反而中了对手的奸计?”

游彬道:“如果朝廷没有动静,反而会引起对手怀疑,朝廷动静越大,越会让对手大意,我们正好浑水摸鱼。”

郗标道:“此时崔司徒与陛下一同征讨北凉,太子总理朝政,他清心向佛,对道教一向不满,会不会借此事对道教不利?”

贺原道:“太子一向公私分明,应该不会。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尽快查出那些蒙面高手为好。”

游彬道:“佛教的财富远在道家隐宗之上,他们不将目标对准佛教,却对准道家隐宗,看来是怕得罪天下民心,不过他们对道家隐宗动手,无异于火中取栗,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木铎道:“或是活得不耐烦了,或是另有其他目的。”

游彬道:“此言何意?”

木铎道:“贺原说此事后面有一个更大的阴谋,但是要想布局一个阴谋,需要被布局者是个傻子,要不然就要时时调整,以使事态顺着自己的目标发展。”

游彬道:“也就是说,他们还有后招。”

木铎道:“正是,我们先按兵不动,且看他们下一步之所为。”

众人点头称是,木铎对赵谦道:“你先回去疗伤吧。”

赵谦点头,拱手道:“弟子告辞了。”说完,转身离开。

翌日,朝野动荡,太子拓跋晃大怒,下令彻查此事,新兴王拓跋俊主动请缨,太子认为拓跋俊善骑射,多才艺,能担重任,并且其因犯法被陛下削爵为公,正好让其立功赎罪,故而同意,并令宁远将军冯明从旁协助。

谨言堂内,游彬道:“刚过一日,酒囊一事便天下皆知,此案背后之人,果然好手段。”

木铎道:“行动如此迅速,看来朝廷中也藏有他们的人。”

游彬道:“拓跋俊品行不端,多越法度,此次其主动请缨,定有他意。”

木铎道:“此人与太子往来甚密,此次他全权调查此事,恐怕太子脱不了干系。崔司徒曾言,太子在山东藏有一股力量,我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一会其深浅。”

游彬道:“赈灾银两重量极大,必然不会被运往山东,难道我们要兵分两路?”

木铎道:“我一人前去调查赈灾银两被劫一案,你率领门中弟子,前往山东定陶,一会拓跋俊。”

游彬道:“你一人可以吗?”

木铎道:“足够了。”

游彬道:“拓跋俊应该对我们早有防备,已在附近命人盯守。”

木铎道:“既然他派人盯守,我们就顺水推舟。”

游彬道:“若是太容易被他们发现,只怕拓跋俊会知晓我们本意。”

木铎道:“今夜子时,先派人从后门偷偷出发,再派人从前面偷偷出发。拓跋俊留下的检视之人发现,定然会认为后门出发之人乃是诱饵,前门出发之人才是真正的探路者。”

游彬道:“此计甚妙,但派谁去呢?”

木铎道:“就派赵谦,他伤势不重,此刻已无碍。况且赈灾银两被劫一案,他是唯一的幸存者,拓跋俊必然会对其留意,正因如此,拓跋俊也不会对其下手,反而会保证其安全。”

游彬道:“是否要派人与其一同前往?”

木铎道:“不用,其一人前往,更显机密。”

游彬道:“我明白了。”

第十五章 剑现银回

赵谦来到谨言堂,见只有游彬与木铎二人,知道必有要事,当即不敢大意。游彬对赵谦道:“你伤势如何?”

赵谦道:“我所受之伤,只是外伤,高师兄已帮我敷上了寇天师送给我门的金疮药,现下已无大碍。”

游彬点头道:“如此便好,有一项任务,极为危险,你可愿接受?”

赵谦没有丝毫犹豫,道:“我义不容辞。”

游彬见状,暗道:“《论语》有云:‘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赵谦此人,果非表面那般简单。”便道:“你是抢劫赈灾银两的唯一幸存者,必然会受到各方重视。我打算派你只身前往定陶,然后我们派出人手假扮道家隐宗,与你会合,引出背后之人,将他们一网打尽。”

赵谦道:“我明白了。”

游彬道:“道家隐宗是否仍存于世,我们并不知晓,不过你要装作一副努力寻找的模样,不要让对手看出破绽。”

赵谦点头,道:“是。”

游彬道:“此次我们的对手是拓跋俊,此人心狠手辣,你要小心。”

赵谦再次道:“是。”

木铎见游彬连连嘱托,道:“你无需担忧。天道无常,万事易变,等其出了翰墨门的那一刻起,事态的发展已不是我们所能掌控。”他看向赵谦,道:“一切以安全为要,其他随缘即可。”

赵谦道:“弟子明白了。”

当晚,清夜无尘,月色如银。翰墨门后门悄悄打开,两道人影从门后走出,他们警惕的向四周望了望,随后施展轻功向远处掠去。与此同时,在翰墨门前门,赵谦悄悄走出,向远方疾驰而去。

赵谦离开后,一道黑色人影从一棵大树后出现,悄悄跟了上去。

远处,木铎静静注视着那道紧随赵谦而去的身影,暗道:“果然有人跟踪,敌已入彀,就看他们接下来的手段了。”他将目光移向远处,暗道:“崔司徒早料到有人会抢劫赈灾银两,故而早在银两上动了手脚。赈灾一事刻不容缓,我就先找到银两再说。”说完,缓气轻吹,一声清脆的鸟声从其嘴里发出,紧接着一只碧绿小鸟出现,在其身边环绕一周后,便向远处飞去,木铎纵身飞掠,紧随而去。

密林深处,一缕阳光穿透繁密的树叶,照进一个山洞。在山洞洞口,十余人手握兵刃,坐在地上,懒散无神,而在山洞深处,十数个大箱子陈列其中。

一人言道:“这些银两,随便拿点便够我们逍遥一生了,若非堂主给我们服下十日追魂散,需要十日后服下解药,我们可以偷拿一些直接逃走。”

另一人道:“异想天开还是省省吧,还是小心点,若这些银两有闪失,我们的小命都保不住。”

原先那人道:“这里如此偏僻,怎会有人找到?放心吧,没必要紧张兮兮的。”

话音刚落,一道清脆悦耳的鸟声响起,众人顺声看去,见一只碧绿小鸟飞来,尽皆着,一道飘逸身影落在众人面前,正是木铎。

木铎看向山洞,缓缓掣出长剑,道:“赈灾银两便在里面吧?你们是脚底抹油,还是剑下授首?”

在洞口镇守之人连忙跃起,握刀列阵,一人道:“你怎知银两被藏在此处?”

木铎不答,身形一掠,但见寒芒一闪,那人直接人头落地。

众人皆惊,一人喝道:“布阵。”众人八人一阵,分成两阵,将木铎团团包围。

木铎见状,道:“丹青堂的八佾阵。原来抢劫赈灾银两的,是丹青堂。丹青堂堂主甄良目光如此短浅吗?仅仅为了些许银两便得罪翰墨门与朝廷,莫非真是利令智昏?”

众人不答,一拥而上,刀并如林,猛砍若狂。木铎脚步轻动,犹如闲庭信步,将来袭杀招尽数躲过。其手中长剑飘逸如云,迅疾如风。只见剑光闪烁,血光飞溅,不出片刻,众人尽皆毙命。

木铎功运剑刃,剑上鲜血尽数飞散,不留丝毫。木铎还剑入鞘,走到箱子前,将箱子打开,见箱子内银两未少丝毫,不由暗道:“丹青堂只派了十几个庸手看守这些银两,目的为何?”

北凉都城姑臧城外,魏军如潮水一般向姑臧城涌去,城上守军放箭砸石,双方鏖战不休,战况极为惨烈。

在魏军后面,一座营帐内,两人端坐其中,其中一人身着一生白衣,年近六旬,沈腰潘鬓,俊朗出尘,正是魏朝司徒崔浩。在崔浩身边之人二十岁左右,眼若流星,容貌俊秀,虎体猿臂,此人名为马锐,本是一名普通士兵,后经崔浩一手提拔,成为平城八部统帅之一。

崔浩放下手中信封,道:“赈灾银两果然被劫了。”

马锐道:“崔司徒深谋远虑,早在银两上做过手脚,找到这些银两并非难事。”

崔浩道:“此次抢劫赈灾银两之人,目的并非在这些银两,而是道家隐宗。”

马锐道:“究竟是何人,竟然敢对道家隐宗下手?”

崔浩道:“一群找死之人罢了。拓跋俊已起身前往山东定陶,太子拓跋晃让拓跋俊在此处暗藏了一股势力,你前去定陶,将此股势力一举端掉。”

马锐道:“那此处的战事……”

崔浩道:“外面激战如何?”

马锐道:“沮渠牧犍强迫三千名比丘参加城防,这三千名比丘对魏军造成了不小的阻力,现下战况胶着。”

崔浩道:“鲜卑拓跋以快马弯刀扫平五胡,区区一个沮渠牧犍,又能如何?”

马锐道:“三千名比丘实力不容小觑,我们是否要帮忙?”

崔浩道:“不用,城破是迟早之事,这三千名比丘对魏军造成的伤害越大,对我来说,越是好事。此处你无需忧虑,直接动身赶往定陶即可。”

马锐道:“若您无人保护,倘若太子派人刺杀您……”

崔浩道:“无需忧虑,拓跋晃的对手并非只有我一人,如果我不在了,拓跋丕便会直接对其动手。因此,现在他还不敢派人刺杀我。”

马锐道:“属下知道了,我这就动身。”

第十六章 静轮天宫

在平城东南,有一五层高的道坛,此坛名为“玄都坛”,乃太武帝拓跋焘下令所建,住道士一百二十人,朝廷供给衣食。道坛内有高台高耸入云、直冲天际,高台匾额上写着“静轮天宫”四字,此高台为天师道道场,寇谦之所议建,乃是在继承和发展先秦以来神仙观念的基础上,结合汉武帝柏梁之流的建筑理念加以创制而成的。

《水经注》有载:“水左有大道坛庙,始光二年,少室道士寇谦之所议建也。兼诸岳庙碑,亦多所署立,其庙阶三成,四周栏槛上阶之上,以木为圆基,令互相枝梧,以版砌其上,栏陛承阿上圆,制如明堂,而专室四户,室内有神坐,坐右列玉磬,皇舆亲降,受箓灵坛,号曰天师,宣扬道式,暂重当时。坛之东北,旧有静轮宫,魏神四年造,抑亦柏梁之流也。台榭高广,超出云间,欲令上延霄客,下绝嚣浮。太平真君十一年,又毁之。”

道家源于先秦黄老道家,追求道法自然,反对崇拜、物化偶像,道教建筑多简易朴素,以中式院落为格局,以木构为主体,譬如楼观派的草楼观,与外来佛寺相比,明显有本土内涵。静轮天宫则与这一风格迥然不同,是北天师道教改革中推行偶像化崇拜的一个体现,与道家思想背道而驰。

玄都坛上,一位身形消瘦、衣着邋遢、腰佩长剑的少年缓缓走过,只见其双眼空洞无神,脚步虚浮无力,犹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此少年名为何言之,乃天师道弟子,不过其很少待在玄都坛,而是一直以游侠的身份在江湖上走动,江湖上听闻其威名者比比皆是,却无人知道其是天师道弟子。

在其对面,一位少女走来,那名少女十六七岁模样,身着浅蓝色深衣,但比普通深衣更加修身简形,衣衫一角绣着两朵梅花,更添几分傲骨,其容貌秀雅绝伦,美目流盼,娇肤胜雪,给人以非尘世中人之感。

此少女名为水之湄,同样为天师道弟子,她同样并未住在玄都坛,而是在平城的羽衣坊。今日来到玄都坛,乃是听闻何言之从外地回来,故而特地来此,以期见面。

何言之行事极为低调,他与水之湄均是自小在天师道长大,但水之湄知道他,也是在两年前。当时天师教中年轻一辈举行了一场比试,比试分为琴棋书画诗茶玉剑医易十局。此举有违老子之言:“圣人之道,为而不争。”但年轻人争强好胜也是人之常情,寇谦之并未阻拦。

何言之对此事一向不感兴趣,但几个好事者生拉硬拽将其拉了过去,结果其十局均为第二名,大家均将注意力放在了连得六局头筹的李皎,没有注意到一个头筹也未拔得的何言之。只有两个人注意到了他,一人是寇谦之,另一人则是水之湄。

水之湄知道,要想在十局比试中均得第二名,需要对比试有绝对的掌控。更为难得的是,当时比赛有众多在坤道弟子在场,就算是再低调的男子,在女子面前,总会刻意显露自己的才能,以期得到女子的关注,更何况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而何言之却克制住内心深处的男性本能,可见其心志之坚韧,远超常人。

也正是从那时起,水之湄开始对何言之格外关注,每当何言之返回玄都坛,水之湄都会前往,故意与其巧遇,并与之交谈。何言之并未注意到水之湄的故意,每次与其交谈两句,便即离开。若是寻常女子,遇到此种情况,自是及早放弃,而水之湄对何言之的悠悠之情却不减反增。

水之湄走到何言之面前,道:“何师兄,师父命你回来,是否是有任务要交代给你?”

何言之道:“是……是的。”

他说话有些口吃,其中缘由,还要从其幼时说起。何言之本名为何言,其父乃是一个极为自卑之人,过度的自卑导致了其过度的自以为是,而除了自以为是之外,他还刚愎自用、性情乖戾,对外人和颜悦色,却不容自己家人对自己有半分抵触。何言之乃是左撇子,这并不是坏事,毕竟左撇子有富于形象思维、反应敏锐、节奏感强、平衡能力好等优势,但他父亲认为这样太过丢人,强逼他改正。

而何言也是一个极为倔强之人,不肯屈服于父亲的愚蠢,其父因此常常对其拳打脚踢,后来有一次在外受了气,将怒气发泄到何言之身上,结果下手过重,将其左手打残。只有八岁的何言对父亲彻底失望,便离家出走,后在饥寒交迫、即将饿死之际,被寇谦之救起。经寇谦之好言相劝,何言返回家中,却发现原本的村庄被猛虎帮屠戮,家人全部死于非命。

寇谦之便将其带到了天师教中,,更名为何言之,自此他便在天师教中学文习武。他左手的伤势被寇谦之治好,平日起居没有大碍,但用左手使剑之时,往往会感觉到筋络隐隐生疼,手臂微微发颤,倘若速度变快,长剑便直接脱手,故而只能改为右手使剑。左撇子强行调整为右撇子,会变得情绪急躁,并容易产生语言中枢功能紊乱,出现口吃等障碍。何言之用道家的太上逸神诀克制住了自己情绪急躁的缺点,但他生性孤僻,不愿与外人交谈,便一直未理会自己口吃的毛病。

水之湄见何言之口吃,便劝道:“何师兄,你说话有些口吃,为何不训练一下,以期改观?”

何言之道:“没……没必要。”

水之湄道:“为何没必要?”

何言之道:“不……不为何。”

水之湄颇为尴尬,便道:“师父应该已经久等了,你快去见他吧。”

何言之点头,起步离开。

一名容貌俏立的少女走到水之湄身边,此少女名为安之素,她言道:“水师姐,此人没一优点,怎比得上李师兄风华绝代,温文尔雅,你怎会喜欢他?”

水之湄微微摇头,道:“也许是我错了。”

第十七章 大夏龙雀

静轮天宫内,一间典雅朴实的房间中,一人手握拂尘、身形魁梧、精神矍铄、仙风道骨,此人正是天师道之首寇谦之。他对何言之道:“你此行前去猛虎帮,是否已报灭村之仇?”

何言之道:“是。”

寇谦之道:“既然你已报仇,其中详情,我也就不问了。我此次命你回来,乃是为了近日赈灾银两被劫一案。据游掌门所言,劫银者在现场留下鸱夷子皮,目的似要对道家隐宗不利。你前去山东定陶,一探深浅。”

何言之道:“弟子……知道了。”

寇谦之道:“此行或许会与新兴王拓跋俊为敌,其中利弊对错,你自行判断,其后果,我一力承担。”

何言之点头,转身离开。

水之湄走进屋内,对寇谦之道:“师父,何师兄性情孤僻,你为何不出言劝解?”

寇谦之道:“性情孤僻又如何?”

水之湄道:“不懂风俗人情,干事创业难成。以何师兄的性情,怎能在江湖上立足?天下悠悠之口,对其评价可是过远大于功。”

寇谦之道:“立足又如何,不立足又如何?一个人,要么庸俗,要么孤独。世人希望左右逢源,但何言之心中所求,你又可知?”

水之湄道:“他心中所求为何?”

寇谦之道:“离群索居者,或沦为野兽,或近乎神明,成不了神明,就算成为野兽,他也不愿与世俗同流。”

水之湄道:“可人情世故乃安身立世之根本。”

寇谦之道:“世上的一切问题,推本逐源,都是智与愚的问题。所谓的人情世故,无非是认知能力弱的人创造出来聊以自我安慰罢了。何言之其将掩盖人性之愚与恶的面具残忍地撕开,此等魄力,远在我之上。在这个忠义尽丧的年代,其这种人,更加难能可贵。”

水之湄道:“那他如何如何寻找其伴侣?”

寇谦之道:“相术有云:‘如何老后无嗣?性情孤洁。’他此生乃天煞孤星之命,但命由天定,事在人为。能欣赏其品行之人,万中无一,他能否遇到,就看其造化了。”

水之湄轻叹了一声。

寇谦之道:“崔司徒与陛下正在征讨北凉,崔司徒来信请我前去姑臧城,我即日出发,此处就交由你与李皎镇守了。”

水之湄道:“弟子领命。”

范蠡功成名就之后急流勇退,定居于定陶,操其师计然之术经商。范蠡之子范中男被处极刑后,其余二子隐姓埋名,不知所终。虽说顺阳范氏声名显赫,但道家隐宗弟子不能参政,故顺阳范氏与道家隐宗应无关系。赵谦因此被派来山东定陶吸引那些蒙面高手。

定陶“扼菏、济之要,据淮、徐、宁、卫、燕、赵之脊”,享有“天下之中”的美誉。赵谦来到定陶,见城内人声鼎沸,繁华似锦,与平城不遑多让。他来到一处酒舍,在一个角落处坐下,向店家要了两个小菜和一壶清茶,然后就似无意实认真地听着旁边人的谈论。

此处经常有江湖中人来来往往,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赵谦旁边一个长袍青年朗声说道:“最近朝廷赈灾银两被抢一事在江湖上传的真是风风雨雨,也不知是何人所为,敢和朝廷做对。”

一位身着银袍、容颜清丽的中年妇女言道:“今年来旱灾频繁,而现在陛下穷兵黩武,全民皆兵,招来了不少怨言,起兵叛乱者此起彼伏,更何况柔然、高句丽、倭国一直暗中在搅动风云。”

另一人道:“听说此事乃是道教所为。”

银袍妇女摇头道:“现在佛道之争愈演愈烈,佛教势大,道教近年来刚被陛下重视,怎会在此关头犯上作乱?”

另一人反驳道:“东汉末年,道教张修不就发动起义了吗?”

银袍妇女道:“当时朝廷昏庸,九州动荡,民不聊生,道教起义乃是应天顺运,救民于水火。”

众人见此妇者见解非凡,均暗暗佩服。有一人问道:“不知前辈对赈灾银两被枪一事如何看?”

银袍妇女答道:“显是有人要栽赃道教。”

那人又问:“难道是佛教?”

银袍妇女道:“举国上下,上至太子、公卿,下至庶民百姓,人人信佛,佛教教众已达三百万,道教完全无法与其争锋,如果是他们所为,实乃多此一举。”

一人问道:“那会是何人所为?”

银袍妇女道:“陛下先攻胡夏,后讨燕凉,既伐柔然,又征山胡,树敌甚多,国内又不乏蠢蠢欲动之人,何人所为,实难猜测。”

忽有一人言道:“会不会是潜龙阁?最近潜龙阁在江湖上动静颇大,和此事时间有点过于巧合。”

忽听角落里一青年言道:“潜龙阁最近动作频频,对外声张,乃是为了大夏龙雀,不过据我估计,此说法,不够是为了掩盖他们的真实目的。”

众人看向那青年,低声议论。银袍妇女则道:“原来是‘白衣青剑’段章,久仰久仰。”此言一出,尽皆哗然。

段章乃江湖上一游侠,无门无派,多行义事,救人无数,在江湖上声誉甚佳。

赵谦向此人望去,见此人一身白衣,三十余岁,儒雅俊逸,气度非凡,其腰间悬挂一玉具宝剑,宝剑之玉具乃是由上等碧玉雕刻而成,剑鞘则由青漆木与缠丝线制作,华丽异常。

段章拱手道:“端木前辈见识广博,竞识得晚辈,晚辈佩服。”

二人年龄相差不过数岁,只不过段章刻意着年轻人之衣饰,故而显得年轻些。当然这也不过是在常人眼中罢了,赵谦一眼便看出其眼角之沧桑,并也看出其之儒雅多是外优,而非内秀。

众人听闻银袍妇女正是以见多识广著称的“无所不明”端木莫若,不由得暗自惊叹。

一壮年道:“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大夏龙雀乃是与湛卢剑齐名的绝世名刀,为何潜龙阁的目的不是大夏龙雀?”

段章道:“你可知潜龙阁背后是谁?”

那壮年道:“谁?”

段章道:“陈郡谢氏。”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段章道:“陈郡谢氏雅道相传,纵有不端正者,亦有一股飒爽之气,怎会为了区区一柄宝刀便兴师动众?”

众人点头称是。

赵谦暗道:“名震天下的陈郡谢氏也要牵连进此事当中吗,那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十八章 白衣少年

此时南北对立,南北双方均士族林立。南方宋国皇室乃汉人刘氏,世族大家中,以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陈郡袁氏、兰陵萧氏最为显赫。北方氏族又可分为山东郡姓、关中郡姓和代北虏姓,山东郡姓主要为清河崔氏、范阳卢氏、河东柳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其中清河崔氏最为显赫,关中郡姓有六大望族,即韦、裴、柳、薛、杨、杜,其中河东薛氏武力最强,代北虏姓自然以皇室鲜卑拓跋最为显赫。

陈郡谢氏的谢玄因前秦强大,召募劲勇,创立北府军,此军队战无不捷,成为南朝主力。谢玄在组建北府军的同时,因料到北府军定会被皇族所夺,便暗中另创了一个江湖门派,名为潜龙阁。后来北府军数度易主,成为皇室军队的主力,但潜龙阁一直隶属于陈郡谢氏。

不过说到潜龙阁,酒舍内众人首先想到的并非陈郡谢氏。一人言道:“听闻潜龙阁‘罗衣仙子’罗华茵,近日也来到此处。”

此言一出,尽皆哗然,另一人道:“罗华茵乃江湖公认的江左第一美女,江湖人称‘罗衣无词陈,窈窕究天人’,真不知何时能一睹仙容?”不少人均附和。

赵谦思忖:“翰墨门、潜龙阁、新兴王拓跋俊、道家隐宗齐聚山东,只怕要有一场腥风血雨。山东乃兵家必争之地,魏宋两国常年在此交战,互有攻守,有进有退,兵力分布参差交错,混乱不堪,兵马一动,就有可能引起战争,翰墨门也不方便借助朝廷势力。更何况,翰墨门真要和潜龙阁交手吗?”

翌日,赵谦走出酒舍,发现城中官兵来往比昨天频繁了不少,但并不在意,径自来到城门口,见门口守兵比昨天多了一倍,来往行人均要搜身检查。赵谦走过去,双手一摊,任其检查。一名士兵拿过赵谦配剑,拔出剑来,见剑身长而窄,分八面研磨,乃是八面汉剑。

汉剑剑身挺直,入鞘为藏,朴实无华,出鞘为显,锋芒毕露,深具温良谦恭让和外圆内方的风格。八面汉剑比四面汉剑多了一丝威严庄重,少了一丝简约轻灵。虽说八面汉剑的成本比四面汉剑高了一些,但崔浩屡获拓跋焘封赏,家中财富甚多,翰墨门也就采用了气度更加宏伟的八面汉剑。

那名士兵翻转剑身,见剑身上刻着一朵兰花,除此之外,并无异处。

孔子因兰花有“不以无人而不芳,不因清寒而萎琐”的品行而酷爱兰花,曾赞“兰为王者香”。翰墨门尊崇孔子,故而在每人的佩剑上都刻上兰花。赵谦的佩剑自然也是如此。虽说赵谦有家传宝剑,但已破损严重,因而并未使用。

两人士兵检查赵谦随身携带之物,一名士兵赵谦从怀里掏出那个牛皮酒囊,顿时脸色一变,大喊道:“此人正是凶手,快抓住他。”附近士兵纷纷拔出佩刀,向赵谦砍来。

赵谦匪夷所思,侧身躲过这些士兵的攻击,伸手抢过那个牛皮酒囊及其配剑,也不拔剑,长剑翻转,将众人尽皆点到,施展轻功快速出城。

走在一条林间小道上,赵谦思绪万千,平白无故被别人说是凶手,心中自然有所抑郁,但更苦恼自己被究竟何人所栽赃,那些守卫看到那个牛皮酒囊之后就认定他是凶手,看来那些蒙面高手作了相似的手段,杀人越货,再留下牛皮酒囊。

正苦恼间,忽听见远处传来丝丝响声,赵谦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一条长蛇在缓慢爬行,此蛇头部白色,身躯为紫褐色,蛇信子不停吞吐,甚是吓人。赵谦没见过这种蛇,只是感觉这蛇应有剧毒。在蛇前方一只喜鹊在地上啄啄点点,并未发现不远处的毒蛇。

赵谦低头见脚旁有一粒小石子,脚尖一点,石子飞起,右手食指一弹,石子向蛇射去,正中蛇三寸,蛇挣扎数番,直接毙命。

旁边传来一道娇喝:“住手。”一条云影从旁边草丛掠出,直奔那条蛇,赶到蛇旁,发现蛇已毙命,不由黯然神伤。

赵谦见其身法极快,但落地之刻,纤尘不起,不由暗惊:“此人之身法,远在我派从流步之上。”他看清来者模样,只见此人一袭白衣,身形纤瘦,皮肤白皙柔滑,尤胜女子,在其腰间则插着一支碧绿竹笛。赵谦见其神色黯然,估计自己刚才所杀的长蛇估计是他的,连忙走上前去,拱手道:“这位兄台,十分抱歉,我并不知此蛇是你的。”

那人见赵谦言辞诚恳,就收敛情绪,对其言道:“少侠所言差矣,这蛇并非我的。”

赵谦诧异道:“并非你的?那刚才为何出言阻止我杀蛇。”

那人解释道:“此蛇名为白头蝰,毒性奇强,甚是罕见,而其住处周围则常有灵草。我今天偶然发现此蛇,故而暗中跟随,希望找到其住处,不想……”

赵谦因近日连逢师父及众师兄惨死,又不知为何被人冤枉为凶手,心中苦闷,适才看见此蛇欲吃小鸟,就出手杀死,主要原因并非是救此小鸟,而是排遣心中抑郁,听闻自己无心之失,导致这位白衣少年无法找寻良药,心中愧疚异常,忙道:“少侠,不想我无心之失给你带来如此麻烦,此处应距蛇穴不远,烦请告知是什么灵草,我就算找遍这片竹林,也要帮你找到。”赵谦适才称其为“兄台”,但见白衣少年称自己为“少侠”,故而猜测其应该不愿被称为“兄台”,故而改称“少侠”。

白衣少年推说不用,但赵谦一再坚持,白衣少年只得说道:“此花名为‘青丝钓蝶’,体形纤细,色彩艳丽,或紫或红,或黄或橙,花柄如同青丝,花悬吊于绿叶之面,不易发现。”赵谦道:“烦请兄台告知住处,在下找到之后就将其交给你。”

白衣少年刚要开口,几道破空声传来,赵谦连忙挥剑横截,只听铮铮数声,数枚飞袭而来的暗器被击落。。二人望向发射暗器之处,只见两名身穿黑色劲装之人从树后掠出,落在赵谦二人不远处。

第十九章 初露锋芒

赵谦仔细观察这二人,见此二人约莫三十多岁,模样相似,应为兄弟二人,均手握砍刀,稍长得一位脸上有道细微的疤痕,看来曾经历过血战。

赵谦拱手道:“不知在下何时得罪两位,两位要暗算于我?”

年长之人言道:“我二人与你无冤无仇,只不过兖州刺史悬赏五百两缉拿你,我兄弟二人对这五百两悬赏花红颇为眼馋,只好委屈兄弟随我二人到衙门走一趟了。”

赵谦心中思忖:“此时民生凋弊,百废待兴,五百两对常人来说是一笔巨款,足以引来很多江湖豪杰。不过兖州刺史为何要通缉我?”

他想起在城门口被称为凶手一事,刚欲开口发问,又有几个人影从远处掠来,落在附近。这几人服色各异,兵器不同,其中一位长相俊秀、身着褐色长衫的青年道:“‘白山双怪’果然厉害,竟然先一步找到此人。”其他人也随口附和几句。

刚才二人正是“白山双怪”,老大名为白适,老二名为白逢,白适道:“原来是‘下里剑侠’杜査,难道你要和我二人争抢吗?”

那位褐衫青年正是杜査,因其剑法多攻下盘,故被江湖中人称为“下里剑侠”,他言道:“就算我不争,别人也会争的,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赵谦趁众人争执间,对身旁的白衣少年道:“少侠,这些人是冲我而来,你还是先行离去吧。”

白衣少年淡然道:“少侠不必担心我。”

赵谦见白衣少年毫无惧色,推测其应身手不凡,便转身对白适等人道:“各位,你们是冲我而来,恳请不要伤及这位少年。”

杜查道:“兄弟你自可放心,我们并非恶类,不会伤及旁人。”

赵谦道:“不知兄台可否告知为何抓我?”

杜查道:“兖州刺史千金被杀,悬赏告示上说正是你所为,还附有你的画像。”

赵谦回想出城时的情形,道:“刺史千金被杀现场是否留有一个牛皮酒囊?”

杜查道:“正是。”

赵谦心中了然,正是那些有人栽赃嫁祸于自己,借以逼道家隐宗现身。

白逢对杜查道:“赵兄何必跟他如此废话?”又转头对赵谦道:“不知兄弟是自己跟我兄弟二人走,还是……”说完拔出砍刀。

赵谦朗声道:“诸位,刺史千金并非我所杀,我也不会跟各位走,诸位要想动手的话就请出招吧。”说完往前走几步,拔出长剑。他担心动起手来白衣少年躲闪不及,故向前走了几步。

众人面面相觑,均知谁先动手,便会被他人渔翁得利,是以一时间未有人动手。白氏兄弟料想他人均是独自前来,只有他们是二人联手,占了人和,故而前走几步,刀指赵谦,道:“兄弟,我二人一向并肩进退,只好以多欺少了。”

赵谦点头表示赞同。江湖上一般讲究单打独斗,但也有人同时习武,配合默契,专练阵法,故也有以一敌二或以一敌多的情况。

白氏兄弟二人手握长刀,衣衫鼓鼓,无风自动。赵谦握紧长剑,紧紧盯住二人。

白氏兄弟二人身体突然同时前冲,挥刀横扫,一攻上,一攻下,配合异常默契。赵谦右脚右移,长剑向右直刺,剑至中途,向左横削,直攻白适。

白适不意其中途变招,急忙挥刀横档。赵谦右脚一点,闪向白适右侧,避开白逢的攻击范围,手中长剑连点,急刺白逢上盘多出要害。白适见赵谦剑势凌厉,连退几步。白逢从其旁掠出,长刀斜砍,力道雄浑。

赵谦挥剑横截,牵引对方长刀右斜,左掌拍向白逢面门。白逢侧头闪过,赵谦左脚向前急跨一步,左肘击向白逢右肩。白逢不及躲闪,右肩中招。所幸白适急忙砍向赵谦,赵谦躲闪,攻向白逢的一招力道甚弱,白逢并未受伤。

赵谦不由暗叹可惜,正所谓“拳轻掌重肘要命”,这一肘若是击实,白逢定会战力大减,不足为虑。

赵谦见白氏兄弟配合默契,刀势凶猛,一时难以取胜,并且击败他二人后还需对战杜查等人,不应消耗太多内力,于是剑招忽变,剑尖犹如灵蛇吐信,闪避迅捷,赵谦四周寒光闪闪,犹如繁星点点遍布赵谦周围,密不透风,将白氏兄弟的攻势完全挡避在外。

一直在旁观战的白衣少年轻声“咦”了一声,他声音极小,众人全神观战,均未注意。

这套剑法正是赵谦的家传剑法“七探蛇盘剑”,只有赵谦一人会使,从未曾在江湖中露面。赵谦此时使出,一欲使此剑法扬名江湖,二则是为了找出剑法中的瑕疵,进而完善。

赵谦乃赵云后人,赵云师从童渊,习得百鸟朝凤枪,后根据此枪法,创出七探蛇盘枪。此枪法分七探和蛇盘,七探为七种杀招,攻若雷霆,蛇盘为守招,坚若磐石。赵云凭此枪法,一生从无败绩,长坂坡之战中,在三国第一劲旅虎豹骑中七进七出,斩杀五十多员大将,年过七旬仍能力斩西凉五将,足见此枪法威力之强。

赵云得到青釭剑后,便根据七探蛇盘枪法,创出七探蛇盘剑法。后来由于战乱,其所留下的枪谱与剑谱均有所损失。其后人历代改良,破绽渐少,但终不完美,尤其是蛇盘守招,犹有不少瑕疵。赵谦也打算将此剑法多加锤炼,故见白氏兄弟配合默契,刀法霸道,就将此剑法使出来。

白氏兄弟两把砍刀左砍右斫,刀刀力道刚猛,招招威力无穷,只见寒光闪烁,形成一个光圈,将赵谦笼罩。但是赵谦双脚站立不动,手中长剑翻滚,时截时点,将白氏兄弟排山倒海般的攻击完全遮挡下来,神色闲逸,显是游刃有余。

赵谦虽一直处于守势,但手中长剑犹如灵蛇在旁,只要二人攻势稍减,便会给以雷霆一击。白氏兄弟没想到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竟有如此之能,额头不禁渗出颗颗汗珠,知道如果拖延下去,片刻之后就会败在赵谦手上。

第二十章 浩然心法

白氏兄弟心意相通,互视一眼,微一点头,同时后退一步,手中砍刀平伸,互相叠加,相距仅有一发,二人同时怒喝一声,双刀携带雄浑内力向赵谦砍去,此招名为“洪湍双逝”,是二人威力最强的一招,有不少好手败在他们这招之下。

赵谦见此招威猛无俦,好胜心渐起,手中长剑平推,直刺两刀中间,长剑顿时被两刀夹住。白氏兄弟二人心中大喜,急欲催动内力将长剑震断。忽然赵谦松开长剑,双掌平推,拍向二人胸口,二人急忙伸手抵挡。

四掌相碰,白氏兄弟被震退数步,赵谦站立原地不动,长剑下坠。赵谦脚尖一点,长剑飞旋,重新落入赵谦手中。

白氏兄弟在江湖中享有盛名,本来以赵谦的内力不足以将二人震退,只是二人刚才一阵猛攻,颇耗内力,而赵谦一直只守不攻,并且剑走轻灵,并不消耗多少内力,兼之赵谦攻敌之所不意,二人匆忙防守,内力运转不周,故被赵谦震退。

白氏兄弟被赵谦震退,已知赵谦修为在他二人之上,再争斗下去已无意义,于是双手一拱,道:“佩服,兄台修为精湛,我二人自叹不如。”

赵谦拱手道:“承让。”说完转向其他人,道:“还有谁想赐教?”赵谦在翰墨门与师兄弟之间比武并不多,并且师兄弟相互比试,剑势往往只出五分,许多精妙之处难以尽出。赵谦此时初入江湖,便想借此机会试试自己身手如何。

众人见赵谦手握长剑,衣衫随风轻摆,气度不凡,均不由得暗暗佩服。白氏兄弟在江湖上威名赫赫,众人见赵谦一人独战二人,游刃有余,显然身手不凡,如再出战,估计也是自取其辱,一时无人出战。

一位褐色青年从众人中走出,正是杜查,他拱手言道:“兄台剑法精奇,在下想领教一二。”

赵谦拱手道:“请赐教。”

杜查拔剑道:“在下诨号‘下里游剑’,乃是因在下剑法攻下三路为多,兄台注意了。”杜查刚在旁观战,对赵谦剑法已有所了解,他不想占此优势,故而言明自己剑法特点。

赵谦见其如此,不禁暗赞其胸襟坦荡,便道:“赵某记住了,出招吧。”

杜查身形一动,长剑平推,剑负剑气,犹如一道长虹向赵谦刺来,剑至中途,剑锋陡转,转攻赵谦下盘。

赵谦长剑由上而下直刺,剑尖闪闪,此招名为“落石探海”,正是“七探蛇盘剑”中的攻招。

杜查长剑回转,转攻赵谦面门,赵谦回剑一拍,将杜查长剑攻势震去,随即长剑横推,杜查回剑不及,直刺赵谦小腿,乃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赵谦脚步一点,退后三尺,避开这一剑。

二人过了一招,已然了解对方剑法。杜查剑法去势诡异,犹如斗折蛇形,诡异难测。而赵谦的“七探蛇盘剑”,其攻招核心是一“探”字,每招均非直接攻击,而是试探对方应招,进而决定剑招走势,剑招变化极繁,进退攻防犹如一体,甚是精妙。

杜查笑道:“兄台,在下不才,曾修习铁布衫,略有小成,兄台可出剑一试。”

赵谦了然,插剑于地,飞身而上,右掌蓄力,随时会出掌击敌。杜查虽修炼铁布衫,不惧刀剑,但如将其衣服刺个千疮百孔,也不甚雅,是以赵谦舍剑用掌,试试自己掌法如何。

杜查见其弃剑改掌,不知其意,见其掌法并无精妙之处,显是想以刚克刚,试试自己的铁布衫,于是拟神敛力,内力游走,全身肌肉紧绷。

赵谦挥掌猛推,正中杜查胸口,彭的一声,二人各退一步。赵谦掌力未伤及杜查分毫,但前冲惯势甚猛,震得杜查后退一步。

铁布衫若练至登峰造极,可护体闭穴,力大惊人,浑身杀手,且皮肤与常人无异,肌肉硬时坚若钢铁,软时柔若棉絮,全身罩门只有一寸。

赵谦见杜查的皮肤有些许老茧,显然功力未纯,罩门颇多。赵谦欲试自己功力如何,不愿攻其罩门。右手握拳,运内力于拳心,向杜查胸口猛击,拳势雄浑。

杜查左掌横扫,赵谦变拳为掌,绕至其左掌下侧,向上微推,接着左拳挥出,击中杜查胸口不容穴。

不容穴只是一个普通穴位,常人练铁布衫往往容易将其忽略,赵谦见其修炼时日尚浅,不容穴虽非其罩门,但应该也是弱点。

杜查左拳由上及下向赵谦头部击去,赵谦身子一低,避过其拳风,右肘一挥,再次击在杜查不容穴。

杜查变拳为肘,向赵谦右肩直斫,赵谦身子腾空一旋,避开其攻势,双腿连踢,一瞬间踢中杜查五腿,全部击中不容穴。

杜查因运行铁布衫,全身肌肉僵硬,虽出招力大无穷,但动作稍慢,赵谦身体灵活,片刻之间已经击中杜查十余次,且均击在不容穴。这时众人均已明白,正所谓“泰山之霤穿石,单极之绠断干”,赵谦反复击打不容穴,终能破其铁布衫,只是此法慢了些。

杜查运力于臂,右手从右向左横扫,衣衫猎猎,赵谦身形急退,避开这一招。

杜查全身真气鼓荡,双腿微曲,左手按于右臂,衣衫鼓动,显然欲将全身功力集于右掌。赵谦知此招必将重逾千斤,不敢小觑,吐纳数次,潜运翰墨门的浩然心法,打算硬接这一招。

浩然正气道义中,至大至刚直养通;充塞宇宙外无大,其内无小太素功。这浩然心法乃孟子所创,浩然之气,至大至刚,纯正和润,直养而无害,善根于心,睟然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若修为臻至玄妙之境,真气应念自然而动,四体不言而喻,不动而真气出,沛乎塞苍冥,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此心法兼修义与道,乃是集义所生,心胸坦荡磊落之人方可学之,若行有不慊于心,修习几月便会走火入魔。不过凡事均无绝对,心胸险恶之人通过某些旁门左道,也可修习此功法。

第二十一章 女扮男装

杜查见赵谦欲接自己最强一招,收敛心中轻视之意,功催极致,身形向前急冲,右掌携带着开石裂碑之势向赵谦拍去。

赵谦右掌平平推出,正是翰墨掌法中的“苍山写意”,招式简单古朴,力道雄浑。两掌相击,气浪翻滚,草叶纷飞。杜查向后退了一步,赵谦则向后倒飞了出去。

赵谦身子刚落地,随即脚尖一点,身形急掠,左手食指向杜查点去,此招名为“轻雁传书”,极为轻灵迅捷。

杜查不意其硬接自己一掌,内力流转竟然毫不凝滞,诧异之下,已然中招。只觉对方内力源源不断向自己的不容穴涌来,忙运内力抵挡。赵谦突然收招后退,杜查反应不及,身子前冲,忙运千斤坠稳住身形。

赵谦双掌迅然拍出,正中杜查胸膛。杜查身子倒飞出去,眼看就要砸在地面,迅速身子一转,轻轻落地。

杜查心中惊骇万分,暗想:“如果刚才他趁我落地之时再来一招‘轻雁传书’,只怕铁布衫就要被其给破了,况且其能一眼看出白氏兄弟‘洪湍双逝’的破绽,要找到我的罩门所在,也非难事,他并没攻我罩门,显然是手下留情。”想到此处,杜查双手一拱,道:“兄台身手不凡,在下甘拜下风。”

赵谦拱手道:“承让。”

杜查道:“告辞。”随即身形一跃,施展轻功离开。赵谦转头看向其他人,众人均觉得不是赵谦对手,相继离开。

赵谦游目一望,见白衣少年仍站立远处,眉头紧锁,似有心事。赵谦走过去,道:“少侠,‘青丝钓蝶’我会尽快给你找到,烦请告知住处,我找到之后,立即给你送去。”

白衣少年道:“少侠气度不俗,敢问贵姓?”

赵谦不知其为何问起姓名,道:“在下免贵姓赵。”

白衣少年暗自沉吟:“果然。”随即对赵谦道:“少侠,我还有事,告辞。”说完双手一拱,便转身离开。

赵谦一头雾水,不知为何他一听自己姓赵便转身离开,并且他还未告知自己住处,那自己找到青丝钓蝶后也不知该如何交给他。

但更令赵谦诧异的是白衣少年的拱手方式。拱手礼始于上古,模仿带手枷奴隶,表谦卑之意。拱手有吉凶之分,男之吉拜尚左,右手在内,左手在外,女之吉拜尚右,左手在内,右手在外。凶拜反是。刚才那白衣少年拱手之时便是左手在内,右手在外,这只有两种可能,此拜为凶拜,或者她是女扮男装。前者自不可能,那她应该就是女扮男装,估计是走时匆忙,没注意到自己的拱手方式。

赵谦也没有心思管这位白衣少年的身份,他思索道:“那些蒙面高手先发制人,掌门的计划不知还能否顺利进行。眼下还是尽快找到青丝钓蝶,然后去找翰墨门的师兄弟们,待下次有缘遇到那位白衣少年,再将青丝钓蝶交予他。”

他随即在树林中搜寻半日,一无所获,见天色已晚,腹内有些饥饿,便胡乱吃了些随身携带的干粮,他平时一向不拘小节,便直接跃到一根树枝上,径自睡去。

翌日,赵谦醒来之后来到附近的河边,见河水蜿蜒,不知所往,莲荷被水,游鱼嬉戏其下,对岸高山,亭观绣峙,清水反景,若倒于水下,实为胜处。赵谦精神一震,胸中抑郁渐消,忽见水面一竹筏缓慢向自己飘来,竹筏之上,一身着蓝衫、容貌清秀的青年立于其上。

竹筏在离赵谦不远处停下,蓝衫青年朗声道:“兄台可是悬赏分红上通缉之人?”

赵谦道:“正是。”

蓝衫青年道:“那兄台可愿意比试一二?”说完右手一摊,示意赵谦在竹筏之上比试。

赵谦知道如若自己示弱,不仅他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引来更多的人前来,于是身子一跃,待得落下之时,又在荷叶上轻轻一点,身子再次腾飞,落在竹筏之上。

蓝衫青年赞道:“从流飘荡,任意东西。原来是翰墨门的‘从流步’。兄台师出名门,怎会背上杀人之名?”

赵谦摇头道:“其中原委,不便言明。”

蓝衫青年道:“不说也罢,那我们开始吧。”说完缓缓抽出长剑,长剑光亮崭新,似是新买不久。

赵谦见其衣饰虽然简单,但用料讲究,并且其刚才一眼便看出自己的轻功步法,猜测其定然出身名门大家,便问道:“兄台似乎出身名门,为何会为了区区的悬赏分红而亲自前来?”

蓝衫青年道:“五百两也不少了。”

赵谦知其所言并非属实,也不多言,抽出长剑,道:“出招吧。”

蓝衫青年身形向前急冲,长剑平推,急刺赵谦膻中穴。

赵谦诧异其出招之快,一边后退一步,一边挥剑斜削。蓝衫青年脚步减缓,剑势一顿,错开赵谦的剑招,随机剑势急掠,仍攻赵谦的膻中穴。

赵谦不意其剑招没变竟然就避过了自己攻势,不禁又后退一步,并连忙调转剑锋,从上向下横扫,此招名为“秋风扫叶”,乃是刀法,赵谦用剑使出,威猛不足,但不乏精妙。

蓝衫青年长剑微微斜转,避开赵谦剑招,随机挥剑由左至右横扫,也是一招“秋风扫叶”,只是剑势的走向有异。

赵谦暗叹:“此人其修为甚是精深,他见我剑使刀招,竟然立即就能用剑使了相同的刀招,并且此招剑势迅捷,威力更在自己之上。”赵谦诧异之时,又退了一步,忙施展“七探蛇盘剑”,将全身守护的严严实实。

蓝衫青年见赵谦守若磐石,微微一笑,似是毫不意外,挥剑直刺赵谦手腕处。两剑相交,赵谦虎口被震的生疼,但更诧异于蓝衫青年一眼便看出了其剑法的破绽之处,震惊之下,又退了一步。

蓝衫青年长剑连点,眨眼之间便将赵谦逼至竹筏边。赵谦慌乱之中用余光向后一看,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退,见蓝衫青年攻来,急忙挥剑,长剑忽左忽右,如同飘叶,此招名为“叶探风寒”,长剑飘忽,不知其所往,令人防不胜防。

第二十二章 陈郡谢氏

赵谦剑势飘忽难定,蓝衫青年却毫不以为异,左手背于身后,右手剑舞剑花,将赵谦的长剑去势尽数包揽其中,随即斜向上撩。

赵谦暗道:“他似乎对我的剑法极为熟悉,我的剑势刚出,他便直攻破绽而来。此剑法只有我一人会使,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他怎会如此熟稔?”他见对方剑芒袭来,本能后退,右脚尚未落地,想起已无路可退,右脚运力急挥,拍打水面,水浪滔天。赵谦借助水面微弱的反弹之力,身子前倾,左脚一点,身子从蓝衫青年一侧飞掠而过,掠至其右后方。

蓝衫青年长剑陡然转向,紧随其后。赵谦回身已然不及,左掌在竹筏一拍。竹筏左右摇晃,蓝衫青年站立不稳,剑势一顿。

赵谦趁机反身挥剑急刺,攻向蓝衫青年面门,此招名为“鹰探长空”,剑势轻灵迅捷,讲究以快取胜。

蓝衫青年右脚一跺竹筏,竹筏再次摇摆,赵谦连忙收剑稳定身形。蓝衫青年前迈一步,似闲庭信步,长剑一挥,若轻描淡写,但攻势之凌厉,已使赵谦手忙脚乱,仓促之间横剑格挡。

蓝衫青年剑势随即一转,压住赵谦剑锋,然后右掌直拍。此招甚快,赵谦避无可避,挥掌硬接。

两掌相碰,赵谦被震退数步,再次退到竹筏边上。蓝衫青年挥剑斜撩赵谦头部,赵谦低头躲避。蓝衫青年左掌从上向下直拍,赵谦挥掌格挡。

只听砰地一声,赵谦被震退。眼看就要掉进水里,赵谦却见蓝衫青年左掌平摊于身前,似乎是要拉赵谦上去,赵谦别无他法,只得伸手抓住蓝衫青年左手。蓝衫青年身子却向前一冲,两人一同点进水里。

两人掉进水里后,再也没从里面出来,水面渐渐恢复平静,似乎一切均为发生。

在距湖面不远处,繁枝茂叶间,一位绸衫青年站在一只树枝上,眉头紧锁,沉思良久,然后施展轻功向远处掠去。此人名叫柳若飞,剑法卓绝,轻功一流,江湖上名誉极佳,人称“云中飞剑”。

柳若飞来到一间客栈处,走近一间客房,站立门口道:“公子,属下有事求见。”

一道年轻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吧。”

柳若飞轻推房门,走近屋内。屋内,两人正在下棋,一人是灰衣中年,正是赵谦的师父沈青崖,赈灾银两被抢一案,他乃假死,他卧底翰墨门,主要是为了刺探翰墨门和天师教的消息。另一人是锦衣玉面青年,衣服上饰以金丝银线,极为华丽,此人乃陈郡谢氏谢综。

淝水之战,陈郡谢氏谢安大败前秦,奠定了南北分裂的格局,身为汉人正统的东晋得以保全。若非如此,中原将全部落入五胡之手,以胡人之残暴,汉人必定堕入地狱,生不如死,华夏汉文明将彻底灭亡。可以说谢安挽救了华夏文明,兼之谢安性情闲雅温和,处事公允明断,为人之完美,不在诸葛武侯之下,有识之士无不对其赞誉有加。陈郡谢氏也因此成为东晋以及南朝的当轴士族,威望之高,仅次于琅琊王氏,不在皇族之下,并且陈郡谢氏一向雅道相传,被世人称为德门。江湖中人无不对陈郡谢氏敬重有加,大事小情,都会让其三分。

谢灵运出身陈郡谢氏,其惊才绝艳,江左独振,但性情褊急,俾倪傲世,多愆礼度,被宋文帝刘义隆以“叛逆”罪名杀害。其死后,全家被贬谪到广州,陈郡谢氏受到排挤,声望逐渐降低。谢综对此耿耿于怀,但谢灵运之子谢凤倒并不在意。谢综暗中来到魏地,除了往日恩怨,便是为了刺探魏国情报,为宋国北伐立下功劳,恢复陈郡谢氏南朝当轴士族的地位。

谢综看了一眼柳若飞,道:“柳若飞,你不是在监视赵谦吗,怎么回来了?”

柳若飞答道:“公子,赵谦与人比试,双双落入河中,不见踪影。”

谢综问道:“就算落入水中又怎会不见踪迹呢?”

沈青崖思索道:“垂涎悬赏分红的人不会是赵谦的对手,难道是道家隐宗出手了?”

谢综问道:“道家隐宗一向行事低调,怎会如此快出手?看来我们的计划要被被打乱了。”

沈青崖道:“谢公子不必担心,当下各方势力齐聚山东,情势复杂,事情自然也不可能照着我们的预期发展。道家隐宗出手之后迅速消失,我们便先出手对付翰墨门,翰墨门一乱,赵谦自会出现,然后就可顺藤摸瓜找出道家隐宗。”

谢综道:“就依先生所言。不过先生之前说过,丹青堂会和我等联手,不过此时并未见丹青堂踪迹。”

沈青崖道:“丹青堂已在途中,不日便会来到。”

谢综道:“那就请先生多联系了。”随即转头对柳若飞道:“翰墨门那边怎么样了?”

柳若飞道:“游彬、贺原、郗标三人率领翰墨门弟子分三路出发,贺原、郗标已离此处不远,不日便到,而游彬一路尚需数日时间。”

沈青崖道:“看来丹青堂给游彬造成了一些阻碍,使其耗费了数日。”

谢综道:“我们正好借此机会先对贺原、郗标二人下手。”谢综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扫视沈青崖,见其神色不动,不由暗道:“这个沈青崖果然难以对付。”

柳若飞拱手道:“是,属下告退。”随即转身离开。

谢综对沈青崖道:“沈先生在翰墨门待了十年,为何要离开?”

沈青崖道:“我若再不离开,崔浩便要对我出手了。”

谢综道:“看来崔浩已经发现你之破绽。”

沈青崖道:“崔浩之才智世无所匹,又怎会发现不了我的破绽?他之所以一直未出手,只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谢综道:“沈先生如此推崇崔浩之才智,为何此次又要与翰墨门为敌?”

沈青崖道:“在实力面前,才智是没用的。”

谢综道:“言之有理。不过有一事我很好奇,你为何能在丹青堂、翰墨门、潜龙阁之间游刃有余,你背后又是何实力?”

沈青崖道:“游刃有余?此言差矣,大家只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谢综道:“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沈青崖道:“那你的目的真的是翰墨门吗?”

二人笑而不语。

柳若飞走出客栈后,便向远处掠去,他的人影消失后,不远处的一棵树旁,出现了一道灰色人影,也跟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八阵正图

赵谦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他回想起自己落水时的情况,缓缓坐起来,发现自己身穿一件白色内衫,床边放着一件青色外衫,衣服与自己先前所穿之儒衫相似,但质地轻薄、光滑柔软,远胜之前。

赵谦内力运转周天,发现自己并未受伤,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间,见一人立于院中,双目紧闭,手握长剑,正是之前所见的那位蓝衫青年。让赵谦更加惊愕的是,蓝衫青年手中长剑之外形与自家祖传宝剑一致,只是崭新光亮了许多。

一片树叶从树上缓缓落下,落至蓝衫青年面前时,蓝衫青年双目猛然睁开,长剑急挥,又迅速恢复原位。落叶完整无损,落至地面时,突然分裂成十几个碎片,大小相差甚小。

赵谦心中一惊,思忖道:“此人剑法了得,翰墨门中估计只有掌门可与其一较高下,几位师叔只怕也望其项背。”

蓝衫青年见赵谦在旁观看,放下长剑,拿起两杆长枪,将一只扔向赵谦,赵谦伸手接住。蓝衫青年右手一摆,示意赵谦比试一二。

赵谦知其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但猜测其应该并无敌意,于是走进院中。

二人同时双手抱拳,随即横枪站立,蓝衫青年长枪点点,枪尖左出右冲,上扎下刺,一枪犹如五枪,向赵谦刺去。赵谦心中大骇,此招正是“七探蛇盘枪”中的“青龙探爪”,当枪身快要击中赵谦面门时,赵谦才反应过来,脚尖连点,急速后退,同时挥枪向前急扎,枪走一线,刺向蓝衫青年中盘。

蓝衫青年转枪横拦,压住赵谦长枪,然后向前横推。赵谦在枪上一拍,长如同脱弦之箭,向前直飞,赵谦上半身向后急仰,躲过蓝衫青年的攻势,随即右脚向前飞踢,踢中自己的长枪,长枪回转,赵谦迅速起身,接住长枪。

赵谦用险避过蓝衫青年的攻势,当即迅速回枪,微向上斜点,此招名为“岱宗探月”,此招乃“七探蛇盘枪”中最简练的一招,脚尖、腰身、手腕的劲力瞬间迸发,长枪犹如奔雷闪电,快捷迅猛。

蓝衫青年长枪吞吐,寒光闪闪,枪影漫天,此招名为“清荷探影”,是“七探蛇盘枪”中最繁复的一招,枪尖犹如荷叶张开,泼水不如。这两招均后招无穷,两枪相交,便迅速游转,瞬间就相击了十余次。

二人同时身体右闪,枪身微颤,向对方刺去,二人竟然同时使出“龙蛇双探”。此招乃“七探蛇盘枪”中最精妙的一招,是将真气覆于枪尖,枪尖颤抖间,真气与枪尖分离,此招看似一枪,实是两枪,一枪乃是长枪本身的有形之枪,矫捷如龙,另一枪乃是有真气形成的无形之枪,诡谲如蛇,一龙一蛇,与势翱翔,与时变化,阴阳互易,极为难解,就是对手实力远高于己,猝不及防之下,也易受伤。倘若能达到“一芒五化”的境界,威力更是倍增。此招甚是难练,赵谦还未练熟,此时见对手实力高强,除此招外毫无制胜之方,是以使出,却不想对手也会。

枪尖相交,只听“咔嚓”一声,两枪尽皆断裂。

此次比试,双方平局,赵谦胜在枪法精妙,蓝衫青年胜在修为高深。

赵谦暗叹:“原来他也尚未练熟‘龙蛇双探’。”

蓝衫青年笑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赵谦答道:“在下名叫赵谦。不知兄台从何处学得这套枪法?”

蓝衫青年不答反问:“赵兄又从何处学得这套枪法?”

赵谦道:“这是我赵家祖传的‘七探蛇盘枪’。”

蓝衫青年道:“七探蛇盘枪,赵云所创,七探为攻,蛇盘为守,其精妙乃一‘探’字,奥义乃一‘抖’字,特点乃一‘韧’字,百万军马之中,七进七出,唯此枪法可以做到。”

赵谦虽知其会此枪法,却不意其对枪法精髓如此了解,问道:“这些兄台如何得知?”

蓝衫青年仍是不答反问,道:“你是赵云后人,那为何佩剑只是一把普通的八面汉剑?”

赵谦道:“家传宝剑虽然剑身依旧锋利,但剑鞘和剑柄都有破损,是以并未携带。”

蓝衫青年道:“那为何不修复呢?”

赵谦脸色微红,道:“我不想找些普通的工匠修复,打算等到积攒足够银两之后,再请平城技艺最为精湛的工匠来修复。”

原本崔浩打算出资帮其将宝剑修复,但赵谦心性极高,不愿无故受人恩惠,便婉拒了。

蓝衫青年微微一笑,道:“此剑可是青釭剑?”

赵谦摇头道:“青釭剑被先祖赵云送给关羽之女。我家传宝剑乃是蜀主八剑之一的鈌云剑。”

赵谦忽然醒悟,道:“我有祖传宝剑一事,你从何得知?”

蓝衫青年还未回答,忽听旁边一人道:“此事还是由我来说吧。”

赵谦回头看去,见旁边站立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其身穿一身月色长衫,面如冠玉,目光温和,赵谦却隐隐感到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中年旁边站立一位白衣少女,上衫下裙,蛾眉螓首,皓齿朱唇,不施粉黛,清丽脱俗,金相玉质,百世无匹,宛如仙子临尘。

南北朝时期女子并未限制出行,女子常常抛头露面、聚会游春,是以赵谦虽然性格内敛,不善言辞,却也见过不少女子,但当时奢华糜丽之风盛行,就连男子也人人浓妆艳抹,遑论女子?赵谦还从未见过如这位女子般不施粉黛者,此女子琼姿花貌,如同初发芙蓉,清丽但不失明艳,赵谦不仅惊讶于她的美貌,更觉得其眉宇之间有些眼熟,一瞬间竟然看呆了。

蓝衫青年见赵谦的呆样,不禁好笑,轻咳一声,赵谦顿时清醒,觉得盯着一个女子看甚是失礼,绝非君子所为,俊脸不禁倏然泛红。

月衫中年装作不知,道:“请跟我来。”然后转身走进一间屋内,白衣少女身子一侧,右手一摆,示意赵谦先行。赵谦举步跟上,蓝衫青年和白衣女子也跟着走在后面。赵谦走进去后,见屋内陈设极为简单,只有几张案几,案几或高或低,案几之上或放着棋盘,或放着笔墨书册,案几旁边放着几张胡床。

胡床即马扎,一种坐具,自胡人传入中原,因携带方便、使用舒适,在中原迅速流传。

中年走到一面墙前,道:“你看一下这幅图。”

赵谦走过去一看,见墙上挂着一幅图,图中间写着“将帅”二字,旁边写着“天覆阵”、“风扬阵”、“云垂阵”、“巽”、“艮”、“震”等字,字的旁边还有不少黑点,有的黑点用直线相连。赵谦惊愕万分,因为眼前之图正是八阵正图。

第二十四章 抽丝剥茧

八阵图乃是由黄帝与风后根据《握奇经》所创,以天地风云四阵为正,龙虎鸟蛇四阵为奇,四正四奇总为八阵,黄帝曾凭此阵法大败蚩尤。在东汉稽落山之战,八阵图大放异彩。此战,东汉名将窦宪和耿秉率领汉军铁骑万人,组成八阵图阵,迎战北匈奴五万铁骑,斩杀匈奴将兵一万三千多人,匈奴部众被俘和主动来降者,共二十多万人。战后,窦宪、耿秉登上燕然山,刻石勒功。

两年后,窦宪命汉军再次出塞,于金微山之战歼灭北匈奴残军,北匈奴灭亡,汉匈二百年战争就此完结。后来,耿秉病死,窦宪因党争而身死族灭,八阵图法就此断了传承。百余年之后,诸葛武侯将八阵图完善,三百余年后,唐朝李靖又将其简化为六花阵。后来,武侯八阵传入日本,转变为武田八阵。

八阵图吸收道家八卦,兼容天文地理,分为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大阵包小阵,变化万端,可挡十万精兵。八阵图共分九幅,此幅挂在墙上之图乃是八阵正图,其它八幅分别为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

赵谦祖传的《七探蛇盘枪》枪谱中曾提到过“八阵图”,当年赵云初创这套枪法时,受八阵图影响颇大,尤其是其中的蛇盘守招,在融入了八阵图精髓之后,威力甚强,泼水不能入,矢石不能摧,攻守融为一体之后,更是阴阳虚实难分,极尽奇正变化之能。

赵谦转头问道:“前辈,难道您是……”他大惊之下,说话竟不流畅。

中年道:“没错,我正是诸葛武侯后人诸葛渊。”

赵谦一时百感交集,忙身体肃立,躬身一礼,正色道:“晚辈赵谦,拜见诸葛前辈。”

诸葛渊道:“不必多礼。当年武侯之孙诸葛尚精通武艺,因仰慕赵云枪法卓绝,拜赵云之徒弟、关羽之女关银屏为师,从而学得这套七探蛇盘枪,并被赠予枪谱。先祖诸葛尚战死绵竹之后,此枪谱被传给武侯之孙诸葛京,然后此枪谱就被世世代代传下来。”

赵谦道:“难怪这位兄台竟然会七探蛇盘枪。”他看向蓝衫青年,但注意力却被蓝衫青年身边的白衣少女吸引,此刻他近距离看清少女容颜,忽然觉得其和昨天的那位白衣少年颇为相似,失声道:“原来昨天那位白衣少年是你。”

女扮男装,本不难发现,但魏晋南北朝时期却不并非如此。此时儒家衰微、文化崩溃,人们恣意而为,男子以娘为美,穿着艳服、忸怩作态、搔首弄姿之风盛行,“美姿容、重服饰,男不男、女不女,阳刚与阴柔错位”乃是此时朝野之风的真实写照,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勉学》称当时人们“无不熏衣剃面,傅粉施朱”。众所周知的伪娘有文学家曹植、潘安、书法家王羲之等。

这位白衣少女容貌秀丽脱俗,身着男装丝毫不掩其姿容,但赵谦见惯了浓妆艳抹、搽香穿红的男子,这位白衣女子不施粉黛,远不如那些男子妖艳,因此并未有丝毫怀疑。后来发现其拱手之礼有些异常,但孤例不证,他也并未因此确定。

少女见赵谦发现昨天其乃女伴男装,微微一笑,柔声道:“昨天我出去采药,见你会‘七探蛇盘剑’,便回来告知家父,家父便让兄长前去试探。”声音轻灵悦耳,赵谦不禁清心一荡。

蓝衫青年接着道:“我见你剑法,便知你是赵云后人,因有人暗中监视,便假装与你比武落水,从水下将你带回。未免赵兄露出破绽,便在水中将你打晕,还望赵兄见谅。”

赵谦笑道:“无妨。”

诸葛渊道:“我们还是坐下说吧!”

众人在胡床上坐下,诸葛渊手指蓝衫青年和白衣少女,道:“此乃犬子诸葛临,小女诸葛清岚。不过我们对外人均称‘胡’姓。还望你对外保密。”

赵谦问道:“这是为何?”

诸葛渊道:“当年司马炎担心先祖诸葛胡起兵复蜀,欲将其灭门,诸葛胡逃走,更名胡伯谨,后来其偶遇范蠡后人,二人一见如故,成莫逆之交,先祖受其之邀,加入道家隐宗,从此种药治病,经商济贫。”

赵谦暗想:“隐姓埋名只有诸葛武侯一脉,那么二十几年前,意图谋反,被武皇帝刘裕杀害的诸葛长民并非诸葛武侯一脉了。”他随即言道:“前辈,之前赈灾银两被抢一案牵涉道家隐宗,现场留有这个牛皮酒囊。”说完,便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牛皮酒囊掏出,交给诸葛渊。

诸葛渊接过酒囊,详加观看后道:“隐宗并无此类酒囊。”说完交给诸葛清岚,道:“清岚,你精通丝绣,从这酒囊可看出什么?”

诸葛清岚仔细观察,沉吟道:“这个酒囊的刺绣形象生动,短针细密,针脚平齐,观其风格,应为蜀绣,蜀绣制作工艺最为精纯的几家均在南方,这个‘范’字所用的丝线色彩明丽,富有层次,似乎出自陈郡一代。”

赵谦道:“抢劫赈灾银两的人对押运银两的人马甚是了解,手法干净利落,现场没留下丝毫线索,也不知其所用的是什么武功,江湖上没几个门派能做到这一点的。”

诸葛临道:“既然现场没留下线索,那么从这个酒囊上得到的线索也不能轻易相信。那么他们为何留赵兄一人活口?”

赵谦道:“听掌门所言,他们是留下一个活口,将酒囊带回。而我恰巧是那个活口。”

诸葛渊道:“没那么简单。酒囊带不带回,并无太大区别。现在此事在整个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和你带回酒囊有关系吗?”

赵谦道:“这倒真无关系,酒囊一事,翰墨门并未告诉外人,而此事却立即传遍了整个朝野。”

诸葛渊道:“因此你没有死于赈灾银两被夺一案,另有他因。”

赵谦思索道:“那会是什么?”

诸葛渊道:“现在线索太少,还无从知晓,且看他们下一步如何作为。”

诸葛临道:“敢和朝廷作对,其实力自然不容小觑。现在又想对道家隐宗下手,不过也好,道家正好借此机会稍露身手,免得旁人觊觎。”

诸葛渊摇头道:“他们未必是和朝廷敌对,对道家隐宗动手也未必是其真实目的。现在下任何结论都为时尚早。并且,我们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出手为好。因为一旦出手,便会被神玄、鬼方盯死。”

赵谦纳闷道:“神玄、鬼方是什么?”

诸葛渊道:“这些你无需知晓。”

众人正商议间,一个灰衣壮年走进来,正是暗中跟踪柳若飞之人。

第二十五章 精进武学

灰衣壮年来到诸葛渊旁边道:“先生,我已查明,跟踪赵少侠的是‘云中飞剑’柳若飞。”

诸葛渊道:“柳若飞?”

诸葛临道:“柳若飞乃是潜龙阁的高手。”以诸葛渊的身份,自然不会将柳若飞此等人物放在眼里,因此对江湖上的这些人物并不知晓,诸葛临久在江湖游历,对江湖人物颇为了解,故而知晓。

诸葛渊思索道:“潜龙阁为何突然要对道家隐宗下手?”

灰衣壮年道:“我跟踪他来到一家客栈,我听到里面有三人在交谈,虽未尽数听清他们交谈之内容,但听到除柳若飞外,另外二人分别被称为‘谢公子’、‘沈先生’。”

诸葛渊道:“普天之下,能被称为‘谢公子’的,只有陈郡谢氏。”

诸葛临道:“陈郡谢氏乃有名的德门,世人称其‘德素传美、节义流誉’,他们为何会觊觎赈灾银两?”

赵谦思忖:“柳若飞在江湖上以轻功著称,这位壮年能跟踪他并且不被发现,可见其轻功更远在柳若飞之上。”

诸葛渊对壮年道:“你先坐下吧。”

壮年坐下后,诸葛渊转头对赵谦道:“此乃家中管家,名为葛湛,你称呼其为葛叔即可。”

赵谦拱手道:“葛叔。”

葛湛拱手还礼。然后转头对诸葛渊道:“柳若飞从客栈出来后,我暗中跟踪,发现其与几人会面,几人低声交流,我在远处听不清楚,只偶尔听得‘翰墨门’、‘计划’、‘三日’等字,便先回来禀告。”

诸葛渊对赵谦问道:“翰墨门原本有何计划?”

赵谦道:“原本计划派人假冒道家隐宗与我接触,从而引出暗处势力。”

诸葛渊道:“潜龙阁对翰墨门下手一事,还需进一步确认。临儿,你明天跟葛兄再去查探一下潜龙阁、翰墨门以及拓跋俊的动向,顺便利用重金贿赂衙门,让他们暗中把通缉赵谦的画像给更改一下。”

诸葛临道:“好的。”

诸葛渊转头对赵谦说:“赵谦,你现在被衙门通缉,先留在此处。并且我听临儿说你的剑法似乎有破绽。”

赵谦道:“正是,我赵家一直尝试将其完善,但终究心有余而力不足。”

诸葛渊道:“这两日我便帮你把这套剑法完善。”

赵谦一愣,心中诧异:“我赵家两代人都未能将其完善,他竟然说两日即可。不过七探蛇盘剑受八阵图影响颇大,诸葛前辈精通八阵图,想来完善此剑法不难。”

诸葛渊不知其心中所想,继续言道:“我道家隐宗不干预朝野中事,无论翰墨门还是潜龙阁,都是世族豪门所创,我们不便与其有太多牵连。虽说有人欲对道家不利,但其尚未动手,道家也不便先发制人。现在估计有人要对翰墨门下手,你还是先提升自己的武学修为为妙。”

赵谦道:“一切听由前辈安排。”

众人来到院中,诸葛渊亲自与赵谦过招,赵谦手持利剑,将七探蛇盘剑法的剑招源源不断的使出,只见剑影纷纷,如云似幕,将诸葛渊笼罩。诸葛渊手握一支竹竿,信手拍打,将赵谦的剑招一一破解。赵谦全力猛攻,剑锋始终无法逼近诸葛渊三尺之内。即使竹竿与长剑硬撞,不仅竹竿未出现丝毫破损,赵谦甚至未从竹竿之上感觉到丝毫反弹之力,如同自己的剑招完全击在空气中,而剑锋却始终无法再前进一丝,不禁暗叹诸葛渊之深不可测。

赵谦将剑法使了三遍后,诸葛渊已经找到了完善之法,他对赵谦言道:“这套剑法之精要乃一‘韧’字,柔方能韧,刚不可久,而翰墨门的浩然心法是至大至刚的内功心法,凭此心法施展翰墨门武功并无不妥,却不适合以柔韧见长的七探蛇盘剑。”

赵谦心中郁闷:“难道要我重新学习其他的内功心法吗,可是时间如此仓促,如何能重新修炼?”他心有疑惑,但并未说出。

诸葛渊观其表情,便猜出其心中所想,言道:“并非要你重练内功,只需对浩然心法略加调整即可。”

赵谦问道:“调整?这要如何调整?”赵谦这么说,心里却想:“至大至刚的内功心法还能调整为刚柔并济吗?”他自知武学修为与诸葛渊有天壤之别,是以并未将此话说出。

诸葛渊并未理会其心中所想,平缓的说道:“气以直养而无害,劲以曲蓄而有余。”

赵谦一愣,暗暗思忖道:“这句话前半句与浩然心法口诀大意无二,后半句是……”

诸葛渊解释道:“欲发挥七探蛇盘剑的最高境界,剑招之劲力则需内以坚刚而不施,外以柔软而迎敌,发劲收劲仅在一瞬之间,内力自然绰绰有余。”

赵谦两眼放光,如同醍醐灌顶,这个困扰他多年的难题就要被诸葛渊解决,又怎能不兴奋。

诸葛渊道:“我来教你一些心法口诀,你用心铭记。”随即他朗声道:“出日入月呼吸存,元气所合列宿分,紫烟上下三素云,灌溉五华植灵根,七液洞流冲庐间。回紫抱黄入丹田,幽室内明照阳门。心神丹元字守灵,肺神皓华字虚成,肝神龙烟字台明,翳郁导烟主浊清,肾神玄冥字育婴,脾神常在字魂停,胆神龙曜字威明。六腑五脏神体精,皆在心内运天经,昼夜存之自长生。”

赵谦一边认真聆听,一边潜心铭记,尽数记下后,便开始依法修炼,将其与浩然心法相结合,赵谦只觉体内真气自然流转,如沐春风,甚是舒畅。他在七八岁之时生过一场大病,后来虽然治愈,但也造成其体格孱弱,不适合修习至大至刚的心法,此刻内力刚中生柔,顿觉全身舒泰,惬意至极。

赵谦以此吐纳之法修炼半日,下午重新练习剑法,但这次与其对敌的改成诸葛清岚,毕竟诸葛渊修为过高,赵谦剑法高低,在他剑下都是一样的不堪一击,而诸葛临与葛湛已经外出查探消息,这座庄园内就只剩下诸葛清岚了。

第二十六章 风云将起

诸葛清岚轻挥长剑,其手中之剑名为云英剑,剑身修长,清亮夺目,犹如玉沼春冰,剑首系以粉色剑穗,随风荡漾,舞动间剑舞流苏之英姿尽显。

赵谦横剑当胸,不禁感慨:“人和剑尽皆极美,还真让人不好意思下手。”他却不知,诸葛清岚剑法远在其之上,就算其将七探蛇盘剑完善,凭借着剑法之柔韧,斗个三天三夜,也无法伤诸葛清岚分毫。

赵谦挺剑直刺,诸葛清岚横剑不动,待剑尖与其只有一尺左右时,方才挥剑格挡,剑招甚轻,剑速却甚快。赵谦回转剑身,斜剑上撩。诸葛清岚剑身微转,在赵谦长剑上轻轻一点,将其弹开。赵谦翻转剑身横推,诸葛清岚轻竖长剑,两剑相交,虽然诸葛清岚只守不攻,长剑却未有丝毫颤抖。

简单几招后,赵谦已知诸葛清岚修为远高于己,剑招威力渐渐发挥出来,却总被诸葛清岚轻描淡写的破解,只见诸葛清岚双脚站立不动,只是右手随意点拨,气度娴静,伴随四周闪烁剑芒,更显脱俗之姿。

赵谦却是左腾右挪,剑招极尽变化之能事,剑芒如月光泻泻,剑劲如清风徐徐,却无法占到丝毫上风。

诸葛渊在一旁观看,大概有半个时辰后,言道:“清岚,反守为攻。”

诸葛清岚轻声道:“好。”突然,寒光一闪,漫天剑影向赵谦刺来,剑招之中八虚二实,虚实变幻,鬼神莫测。

赵谦听见诸葛渊说话后已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惊讶于诸葛清岚出招之快,剑法之精,连忙边退边挥剑防守。赵谦后退一步,诸葛清岚就前迈一步,眨眼间,赵谦便连退八步,直到诸葛清岚停止前进时,赵谦才不再后退。

赵谦不由冷汗淋淋,暗叹:“如果她出全力,只怕一招就可取我性命。之前诸葛临与我过招,看来也未出全力。”他将七探蛇盘剑剑招一一使出,二人翻翻滚滚斗了几百招后,诸葛渊道:“好了,停手罢。”

二人收剑站立,诸葛渊便将赵谦剑招中的破绽一一指出并加以修正,赵谦依其所言,逐步将剑招完善。诸葛渊随后又对赵谦讲解了一些八阵图的精义,毕竟只有对八阵图有所了解,才能将七探蛇盘剑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赵谦一直学到晚上,随后又独自练了两个时辰的剑法,直到诸葛渊对其说“欲速则不达”后方才停歇。

赵谦对“七探蛇盘剑”的细枝末节均甚是清楚,此刻又有诸葛渊这位绝世高手指点,进步神速。

在第三日,赵谦正在独自练剑时,诸葛临独自一人回来了,他对诸葛渊等人说道:“我和葛叔发现潜龙阁已抓住了几名翰墨门弟子,这几名弟子似乎内力全失,但潜龙阁对他们似乎并无敌意,好吃好喝招待,只是禁止他们走出房间。”

赵谦思索道:“这次我翰墨门的师兄弟们化整为零,分批前来,难道他们要用这几名师兄弟引出我翰墨门全部人马,然后一网打尽?”

诸葛渊道:“翰墨门那边有何动静?”

诸葛临道:“翰墨门现在被潜龙阁困在月白山,但潜龙阁一直未动手,贺原和郗标两位前辈已派人向游彬游掌门传信。”

赵谦道:“难道他们要在掌门赶到后,一举歼灭?”

诸葛临道:“那他们现在先对贺原和郗标两位前辈下手,待游掌门赶来后再对游掌门下手不是更容易吗?”

赵谦道:“那他们到底有何目的?”

诸葛渊道:“我们知道的还太少,妄加猜测也是无益。临儿,赵谦的事你办的如何了?”

诸葛临道:“在去衙门之前,我先去刺史府去打探一下刺史的情况,以便有的放矢。结果打听到刺史并无千金,于是我深夜潜入刺史府,发现刺史正与一人交谈,从二人的交谈内容发现,原来是那人让刺史假传命令,诬陷赵兄。不过现在他又命令刺史撤销了对赵谦的通缉。”

诸葛渊道:“那人是谁?”

诸葛临道:“李顺。”

赵谦道:“李顺乃魏朝高平公,是当今陛下手下第二谋士,仅在崔司徒之下。”

诸葛临道:“此人有一缺点,就是贪财。估计此次就是受人钱财,前来与翰墨门为敌。”

赵谦问道:“那他为何有取消对我的通缉?”

诸葛临道:“他诬陷你是为了引出道家隐宗,现在取消对你的通缉,是为了让你露面。”

赵谦道:“李大人与崔司徒向来不和,此次李大人与翰墨门为敌,那翰墨门岂不危险?师兄弟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理。”

诸葛渊道:“你的剑法已经完善,日后多加练习即可。现在要你继续留在此处,只怕你也放心不下。此处庄园外的林木是依据八阵图而建,临儿,你送赵谦出去吧。”

诸葛临道:“好的。”

诸葛渊对赵谦道:“此处之事,还望你不要告知外人。”

赵谦拱手道:“前辈大恩,晚辈没齿难忘,前辈请放心,我绝不会泄露此处的任何事情。”

赵谦与诸葛临离开后,诸葛清岚对诸葛渊道:“爹,为何您不让我哥哥相助赵少侠,而让赵少侠一人前去?”

诸葛渊道:“现在情形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诸葛清岚道:“您的意思是,除了潜龙阁,还有其他人对觊觎道家隐宗?”

诸葛渊道:“寇天师随陛下出征北凉,天师教群龙无首;马俭马真人刚刚羽化,楼观派自顾不暇;雍州出现旱灾,道家隐宗掌门范兄随同玄真派掌门徐兄前往雍州,以有涯轩为掩护,暗中相助灾民;李兄在益州又遇到极为棘手的麻烦。此时,无论道家还是道教,均是实力极为虚弱之时,有人趁此时对道家隐宗下手,明显对道家和道教都有很深的了解,潜龙阁决无此能,定然是有人暗中相助潜龙阁。并且潜龙阁和拓跋俊根本不是翰墨门和道家隐宗的对手,而潜龙阁与拓跋俊也不可能联手,肯定还有其他人。”

诸葛清岚道:“赵少侠现身后,这些人就会逐渐露出狐狸尾巴,但世如此的话,赵少侠岂不是很危险?”

诸葛渊道:“放心,临儿会暗中保护他。”

诸葛清岚道:“不想道家隐宗与世无争,还会遭到旁人觊觎。”

诸葛渊道:“近年来旱灾频繁,道家隐宗暗中救助灾民,耗费了大量财富,现在已所剩无多,只不过祖师爷范蠡‘商圣’之名太过显赫,导致旁人以为我们富可敌国。”

诸葛清岚道:“道家隐宗一向修身正行,百余年前全军覆没,现下刚刚复苏,又要面临危机。”

诸葛渊道:“寻常危机尚能应付,可怕的是看不见的,而看得见却无法出手的,方是最为恐怖的。”

第二十七章 对阵山腰

赵谦随同诸葛临走出庄园后,回头看了一下大门匾额,发现匾额甚是普通,毫无装饰,单是一块木板,上面写着“水竹之居”四字,字体清秀拔奇,点画精到,方圆兼备。赵谦心中暗想:“‘水竹之居’似字倒也雅致,只是这匾额以及这庄园的装饰均与诸葛前辈家一方巨富的身份不和。他们持身刚正,却要隐姓埋名,又被各方敌对,难道真是‘修身正行,不能来福;战栗戒慎,不能避祸’?”

赵谦年纪尚轻,总以为华夏大地,乾坤朗朗,却不知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清浊同流,正邪并行,更何况此时乾坤颠倒,乱象横生,“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肺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

赵谦二人离开庄园后,施展走到庄园附近的树林中,赵谦身处其中,见树木参天,苍翠如云,遮蔽天日,四方林木,毫无差别,并且分布杂乱无章,不见路径,难辨东西,常人身处其中,定然晕头转向,立即紧跟诸葛临,生怕走散,自己再难走出。

二人走出树林,诸葛临带赵谦来到翰墨门弟子被潜龙阁关押的地方。诸葛临对赵谦说道:“赵兄,此处仅有几名潜龙阁弟子监视,并无高手。道家隐宗不便插手,之后就要看你自己了。”

赵谦拱手道:“多谢诸葛兄相助,赵某感激不尽。”

诸葛临也拱手道:“保重。”

赵谦悄悄来到客栈旁边,仔细观察客栈内众人,见客栈内有七八人在闲聊。他飞身来到关押翰墨门弟子的房间,透过窗户看见几名翰墨门的师兄弟在房间内,其中一人正是柳光世,这些人或站或坐,动作绵软无力,但脸色如常,显然并未中毒,应该是被人封住穴位。

赵谦一拍窗户,窗户破碎,赵谦从窗户飞身而入。屋内众人一惊,待看清来者身份后,纷纷震惊,柳光世叫道:“赵师弟,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赵谦还未说话,忽听外面有人惊呼:“有人。”此言一出,脚步声此起彼伏。房门突然打开,一人挥剑向赵谦刺来。

赵谦也不拔剑,手握剑鞘一格,随手一推,那人被震退数步。此人背后有出现数人,一人喝道:“三春九秋剑阵。”人影闪动,瞬间就将赵谦包围。赵谦拔出长剑,点、刺、拿、拨,瞬间便将众人击倒。

翰墨门弟子看得目瞪口呆,柳光世说道:“赵师弟,你的剑法怎么……”

赵谦对其问道:“柳师兄,你们是穴位被封了吗?”

柳光世道:“我们人中穴被封,任督二脉不通,无法使用内力。”

赵谦伸指帮众人解开穴位。众人穴位解开之后,只觉丹田之内渐感温热,内力沿任督二脉流转,身体不适渐消。

赵谦对柳光世言道:“被关的师兄弟只有你们几个吗?”

柳光世道:“正是。”

赵谦道:“那好,我们先离开这里。”

柳光世道:“好。”说完众人便随着赵谦离开,途中有人阻拦,全被赵谦击倒。

众人来到一安全处,赵谦问道:“你们是怎么被抓的?”

柳光世道:“我们原本按照计划分批来到山东,却在半路发现发现翰墨门的暗号,让赶往月白山,结果在路上便遇到潜龙阁的埋伏,均中毒被抓。”

赵谦问道:“那其他师兄弟遭到埋伏吗?”

柳光世道:“这个我等也不知道。”

赵谦道:“贺师叔、徐师叔现在正在月白山,我们还是先赶过去吧。”说完众人便立即启程,由于众人功力尚未完全恢复,行动并不快。

赵谦救出翰墨门弟子后,柳若飞便将此事禀告谢综,谢综对沈青崖说道:“沈先生,看来你的弟子确实与道家隐宗接触了,身手已经今非昔比。”

沈青崖思索道:“道家隐宗出手过快,有点匪夷所思,并且他们为何这么容易便相信赵谦?”

谢综道:“谢某曾派人对道家隐宗进行严密调查,却没查到任何线索。沈先生为何对道家隐宗有何了解?”

沈青崖道:“我之前也对道家隐宗详加调查,也只是查到此处有两名隐宗弟子,并且姓胡。其他也毫无头绪。”

谢综问道:“沈先生背后势力竟然比潜龙阁更加消息灵通,真是让人好奇。”

沈青崖冷声道:“谢公子,有些事情还是不知为好。”

谢综道:“谢某失言了。敢问先生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沈青崖道:“既然赵谦已经现身,那翰墨门那边也该动手了。”

谢综道:“就依先生所言。”

月白山甚为崇峻,高峰翼岭,长峰隐于天际,三面环水,其水沿涧流转,水流击石,四处飞散,犹如雨洒,声音震天,如同虎吼。

在半山腰的一块平坦之处,有两帮人马正在对峙。一方人马身着儒衫,正是翰墨门弟子,众弟子前面站着郗标、贺原二人,翰墨门弟子对面的人马则是均一身黑衣,人数则远在翰墨门之上,正是潜龙阁,众人前面则站着三位中年男子,三位也是一袭黑衣,衣服上镶以金丝,甚是华丽。

三人乃潜龙阁长老,中间之人名叫罗登,旁边两位则分别为洪腾、程索。罗登朗声道:“贺兄,我已给你两日的时间考虑,难道你还没有考虑清楚吗?只要你交出崔温、卢良、柳恭、王俭、郑让这五位翰墨门弟子,我就将放你们安全离开,并将关押的十名翰墨门弟子交出,以五人换你们翰墨门这么多人,你们也不吃亏。并且我保证对这五位翰墨门弟子礼敬有加,不会伤其分毫。”

郗标道:“崔温、卢良、柳恭、王俭、郑让分别出身清河崔氏、范阳卢氏、河东柳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这几个世族大家乃魏国支柱,你们是想以此五人要挟魏国重臣,使得魏国在宋国面前卑躬屈膝,我猜的不错吧。”

罗登道:“不错。”

贺原道:“挟持这几人就能威胁朝中权贵,你们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吧?再说了,陈郡谢氏何时会行如此卑鄙之事?”

罗登道:“这就不劳贺兄操心了。”

贺原道:“看来你们不想告知你们的真实目的了?”

罗登道:“我们的目的就是如此简单,是你聪明反被聪明误罢了。”

贺原见他不愿回答此问题,就继续问道:“能否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罗登道:“好吧,就再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

贺原道:“抢劫赈灾银两的蒙面人究竟是不是你们?”

罗登道:“在下不过奉命行事,此事我也不知。贺兄,我劝你还是交出那五人吧,免得兵戎相见。”

贺原道:“罗兄,你明知我不会交出这五人,为何在此浪费时间?”

郗标在其旁低声道:“莫非他是想拖延时间等游掌门前来?并且潜龙阁阁主罗峰也不再这里,估计是在暗处伏兵,对游掌门下手。”

贺原摇头道:“掌门此时尚未赶到,说明已经遭到阻截。因此他们的目的绝非是引诱游掌门前来。”

罗登见二人窃窃私语,便道:“既然贺兄执迷不悟,我只好动手了。”此言一出,双方人马纷纷拔出长剑,严阵以待。

第二十八章 长剑铮鸣

罗登朗声道:“三春九秋阵。”

潜龙阁弟子活三或九聚在一起,剑光闪烁,剑气森森。

三春九秋阵又分为三春阵和九秋阵两个小阵,前者三人,后者九人。三春者,孟夏之初,天气肃清,和暖四布;九秋者,菊有黄华之时,天行肃杀之气。三春燠敷,九秋萧索。两阵一阴一阳,一动一静,两阵合二为一,阴阳互济,刚柔相推,变化无穷。

贺原见潜龙阁布阵,也朗声道:“七证阵。”翰墨门弟子纷纷七人为一组,聚在一起。有五人未能和他人组成七证阵,便聚于一处,组成五元七证阵。

七证者,知、止、定、静、安、虑、得。知者,阵之首,止者,阵之重,定者,阵之诀,静者,阵之本,安者,阵之华,虑者,阵之要,得者,阵之果。此阵一到七人均可成阵,人数越多,威力越强,人数越少,难度越高。一人阵法为“云在青天”,二人阵法为“风停水聚”,三人阵法为“月下竹影”,四人阵法为“秋波淡潋”,五人阵法为“海天一色”,六人阵法为“闭门造车”,七人阵法为“出门合辙”。此剑阵以翰墨门游云剑法为根基,七名弟子各守一证,若七人均剑法熟稔,配合默契,阵法便无破绽,要想破此阵,就要武功修为远高于七人之合,或以人海战术强行将七人分开。

罗登右手一摆,潜龙阁众人挺剑飞身上前,翰墨门众人也挥剑还击,双方剑阵相互攻伐,长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三春九秋阵变化无方,三春阵和九秋阵一实一虚,配合巧妙。七证阵表面看起来平平淡淡,但大象希形,奥义无穷。

两阵对决,只见剑光闪烁,照耀山腰,剑气横飞,掀土起尘,双方一时难分轩轾。不过潜龙阁占据着人数的优势,时间越久,其胜算越大。

江湖中人以游侠居多,江湖格斗绝大多数为两人决斗,甚少出现江湖门派的对决,江湖门派以剑阵对决更是少见,更何况是翰墨门和潜龙阁这样名驰天下的名门正派。这三春九秋阵、七证阵甚少在江湖中出现,此次双方剑阵对决,足以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

郗标与洪腾也交上了手,二人你来我往,斗得火热,这二人身手在伯仲之间,一时间难分高下,而贺原一人独占罗登、程索二人。

罗登、程索二人均是一流高手,以贺原之能,就算独占一人,要想获胜,也要三百招开外,此刻独占二人,两招过后便左支右绌,只得勉强运力抵挡。

贺原知道自己落败只是时间问题,唯一的希望便是郗标能尽快击败洪腾,前来相助自己,于是只守不攻,将全身守得密不透风。而罗登、程索二人也是知道贺原心中所想,便剑舞成风,将排山倒海般的攻势源源不断攻向贺原,以期尽快将贺原解决。

郗标知道只要贺原落败,翰墨门就会呈兵败如山倒之势,再无挽救之可能,心中焦虑,于是杀招频出,希望尽快解决洪腾,无奈洪腾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将郗标死死缠住,郗标心急火燎,却毫无办法。

罗登一剑砍向贺原,力道雄浑,贺原横剑格挡,两剑相交,贺原虎口被震的生疼,程索长剑从左侧刺来,贺原旋转剑身,勉强接住这招。

罗登随即挥剑向贺原眉间斜挑,贺原身子斜倾,躲过剑招,程索趁机挥剑自上而下竖砍。贺原避无可避,心中一横,打算使出翰墨门游云剑法的“风雪同葬”,拼着受重伤也要击败一人。

忽然传来一声怒喝:“看剑。”声音甚是熟谙,却一时想不起是谁。他听声辨位,察觉这一剑乃是刺向程索,知道有人相救,“风雪同葬”也就没使出来。

程索对这偷袭的一剑不以为意,挥剑反砍。两剑相击,程索被震退一步。

程索不禁诧异,不意自己大意之下,竟然差点受伤。他看向袭击之人,见其一袭青衫,芝兰玉树,正是赵谦。他与众位师兄弟赶往月白山,见翰墨门和潜龙阁已经交上手了,由于其他师兄弟功力还未恢复,便就让他们在一处休息,自己赶来相助。

赵谦挺剑直刺,直接与程索打斗起来。贺原见来人是赵谦,颇为无奈,他知道赵谦身手远不及程索,此时挺身,只是徒添死伤。但几招过后,他见赵谦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心中大骇,思忖道:“他的剑法怎么变得如此厉害?不过估计终究敌不过程索,我还是尽快将罗登击败为妙。”于是妙招纷呈,源源不断向罗登攻去,罗登也是见招拆招,剑舞游龙,将潜龙阁的潜龙剑法使得虎虎生风。

程索与赵谦交手之后,便已知晓赵谦剑法精妙,更在自己之上,但内力不如自己深厚,于是剑舞生风,剑气纵横,欲凭借深厚内力将赵谦击败。

赵谦避免与程索硬抗,剑走轻灵,以曲成势,将七探蛇盘剑的精妙剑招一一使出,二人你来我往,剑芒四射。

程索挥剑横扫,赵谦顺着其剑招斜引,随即翻转剑身,以剑柄向程索斫去,程索不及回剑,脚尖一点,向后一退。

赵谦乘胜追击,剑尖颤抖,嗡嗡作响,一招“龙蛇双探”向对手刺去。他知此时情势危急,翰墨门人马远不及潜龙阁人马,拖得越久,情势对翰墨门越不利,便将绝招使出。

程索也感到此招威力不俗,将真气负于剑身,嗤嗤作响,一招“柳外轻雷”向对手刺去。此招乃是以剑气取胜,剑如柳,气如雷,内力越深,威力越强,他知赵谦内力不如自己,欲凭内力取胜。

两剑相交,真气激荡,赵谦被对手真气震得气血翻滚,而程索左肋被赵谦刺伤,鲜血直流。

赵谦立即回剑斜挑,欲将其重伤。忽然左侧传来剑气破空之声,赵谦挥剑横格,两剑相交,二人各退一步。赵谦此时看清来人,见其一身黑衣,容貌俊逸,正是潜龙阁高手柳若飞。

赵谦长剑连点,向柳若飞刺去。柳若飞横剑抵挡,二人瞬间便缠斗起来。程索一旁观看,知道柳若飞不是赵谦的对手,立马加入战团。

赵谦以一敌二,甚是吃力,便使出蛇盘守招,将全身守的密不透风。

程索、柳若飞二人见赵谦守若磐石,知道一时难以取胜,互看一眼,程索凛然一喝:“霞映两川。”

第二十九章 剑刻梅花

随着程索凛然一喝,程索与柳若飞二人同时变招,双剑并立,相距一尺,同时疾风一般刺向赵谦。

“霞映两川”乃潜龙阁的合击绝技,招式简单,但妙在剑气的运用,二人剑气汇集一处,犹如漫天云霞,令人无从遮蔽,只有以真气形成无形气墙,才能将剑气完全抵消。

赵谦见此招威力甚强,忙施展“清荷探影”,剑影相连,莲花一般绽放,将对手的剑气完全笼罩。

三剑相击,赵谦被震退丈余,虎口生疼,长剑几欲拿捏不住,一丝鲜血从其嘴角缓缓渗出。他苦练浩然心法多年,现下仓促临敌,本能将浩然心法使出,竟忘了诸葛渊所教的吐纳之法。

程索、柳若飞二人同时飞身而上,挥剑攒刺,欲将赵谦了结。

待二人双剑与赵谦相距三尺时,一道白影出现在赵谦身前,只见那人挥剑横扫,剑势甚快。只听铮铮两声,程索、柳若飞的攻势被尽数化解。

二人不意有人来救赵谦,同时后退。那人飞身而上,挥剑刺向柳若飞,柳若飞格剑抵挡。只见寒光一闪,柳若飞右臂中招,鲜血直涌。

赵谦、程索、柳若飞心中同时出现两字:“好快。”柳若飞连忙封住右臂穴位,并撕下衣衫绑住伤口。

这时众人才看清来者,只见其一身白衫,二十岁左右,容貌俊秀,面沉如水,眼神如冰,静默如渊。众人只看一眼,便知此人喜怒不形于色,性情冷漠,难以接近。

虽然其只出了一招,程索便知此人修为在自己之上,更何况自己已然受伤。他紧盯着面前的白衣青年,紧握长剑,见对手眼神射出丝丝寒意,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丝惧意,手心渐渐冒出冷汗。

而在其他战团的贺原、罗登等人也发现了这一突发状况,罗登仔细打量白衣青年,突然失声道:“难道他是……”随即朗声道:“撤。”

此时山腰处一片混乱,每个人却听得清清楚楚。潜龙阁众人纷纷收剑撤退,片刻之后,山腰处便只剩下翰墨门众人。

贺原朗声道:“尽快帮助受伤弟子疗伤。”此言一出,翰墨门弟子敷药疗伤,纷纷忙起来。

白衣青年走到赵谦旁边,也不说话,手掌按在赵谦背后,一股温和内力从其掌心穿向赵谦,赵谦口吐淤血,顿觉舒适,心想:“此人定然精通医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帮我将淤血震出。”当即回身拱手道:“多谢兄台相救。”

白衫青年拱手还礼,也不多言。

贺原走到白衣青年面前,刚欲开口道谢,便闻远处传来簌簌之声。贺原看向声音来源,只见一队人马从远处赶来,观其步法,正是翰墨门的从流步,贺原喜道:“是掌门。”

这队人马走近,正是游彬带领翰墨门弟子赶来。贺原等人快步上前,拱手道:“掌门。”

游彬游目四望,见翰墨门弟子受伤不少,正色道:“动手者可是丹青堂?”

贺原道:“不是,是潜龙阁。”

游彬道:“潜龙阁?他们怎么会与翰墨门交手?我们在半道上遭遇了丹青堂的阻截,损失了数名弟子。我方以为围堵你们的也是丹青堂。”

贺原道:“我们虽有十余名弟子受伤,但并未有人毙命。”

游彬问道:“他们有备而来,为何轻易撤退?”

郗标手指白衫青年,道:“多亏了这位少侠相助。”

游彬早注意到这位白衣青年,道:“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白衣青年道:“在下何言之。”此言一出,众人一惊。

游彬拱手道:“原来是‘俨君子’何言之,久仰。”

何言之拱手道:“幸会。”

何言之在江湖上言不压众,剑不惊人,无人知晓其身手如何,师承何处,人品怎样。后来,在江湖上德高望重的“无所不明”端木莫若夸赞此人“默而成之,不言而信”,才使其在江湖上声誉颇佳,因极少言语,俨若冰山,常人见一眼便觉降火去燥,故被称为“俨君子”。

游彬问道:“何少侠为何要出手帮我翰墨门?”

何言之不言,将手中长剑拔出一尺,只见上面刻着一朵梅花。

梅花冰肌玉骨、独步早春、凌寒留香,蕴元、亨、利、贞四德,含福、禄、寿、禧、财五福,乃君子所取,因花含五瓣,暗合五行,被道教所推崇。天师道弟子的佩剑均刻有一朵梅花。

游彬道:“原来你是天师道弟子,是奉寇天师之命前来吗?”

何言之道:“正是。”

游彬道:“寇天师前往北凉姑臧城,仍心念翰墨,此等大恩,我等没齿难忘。”

何言之道:“游掌门言重了。”

游彬道:“不过崔司徒究竟为何请寇天师前往姑臧城?区区一个姑臧城,根本无需寇天师出手。”

何言之道:“此事我也不知。”

游彬点头,随即转头对贺原问道:“你们为何来到月白山?”

贺原道:“我们原本按计划分批来到山东,但刚到山东,便在路上看到一棵柳树的树枝被斩断,所用招式正是我们翰墨门的‘浮云三重影’,在柳树正南面的一朵兰花根部,发现一片竹简,竹简上刻有兰花,这是我们翰墨门的暗号,旁人无从得知。”

游彬道:“竹简上写着什么?”

贺原从怀中掏出一片竹简,捧给游彬,道:“竹简上写着‘情况有变,速至月白山’九字,正是赵谦的笔迹。我等看见此竹简,就迅速赶来此处,发现郗兄他们也收到此暗号,想来是有人在必经之路上均埋了此暗号。”

游彬仔细查看此竹简,随后递给赵谦,问道:“赵谦,这是你写的吗?”

赵谦接过竹简,发现竹简上的文字与自己的书法甚是相似,只是细枝末节处稍有不同,这些差异甚小,除了自己,外人几乎不可能看出。

赵谦道:“这些字并非我所写,但劲力笔法甚是相似,只有转合之处微有差异。”他毕竟是晚辈,有些话不便直说。

第三十章 兵分两路

赵谦不便说,游彬却也知道其未言之意。游彬叹气道:“知道翰墨门暗号,并能模仿赵谦笔迹,看来我们翰墨门出内奸了。”众人心里早已由此猜测,只是此话由游彬说出最为合适,只是众人没想到他竟然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其实在游彬看来,如果内奸就在此处,他应该早就会料到有人会怀疑有内奸,是以游彬说与不说都是一样。

郗标道:“翰墨门的浩然心法只有心胸磊落之人方可修习,如有内奸,他又如何习得?”

游彬道:“事无绝对,心怀不轨之徒使用某种秘法,投机取巧习得浩然心法也有可能,也有可能是某个磊落之人有把柄被人掌握,以此威胁。”

郗标点头赞同。

贺原道:“我们赶到月白山,统计人数时,发现少了数名弟子。”

赵谦忙道:“我已经找到他们,并将他们救出。现在正在山下。”他话刚说完,便有数人从远处赶来,正是柳光世等人。他们在山下见潜龙阁众人撤退,便赶上山来。

游彬道:“他们可曾受伤?”

赵谦道:“不曾受伤,之前只是被人封住穴位。”

游彬思索道:“潜龙阁为何多此一举,将他们抓起来?”

赵谦从未想到这一点,此刻听游彬问起,突然心念一转,道:“我刚救出柳光世等人,潜龙阁便与翰墨门交战,未免有些太过巧合。”

贺原道:“他们困住我等两日,等到今日才动手,确实奇怪。”

郗标道:“难道是为了将赵谦引出?”

游彬觉得没有如此简单,便对赵谦问道:“赵谦,你这几日都发生何事?”

赵谦道:“我偶遇道家隐宗,道家前辈帮我将剑法完善。”

贺原道:“难怪你剑法大进,不过道家隐宗也太过热心,侠义助人,更胜墨家。”

赵谦无奈地笑笑,道家隐宗太过热心乃是因为赵家与诸葛家颇有渊源,不过诸葛渊等人隐姓埋名,赵谦也许诺不会将此事告知外人,只能让他人胡乱猜测。

游彬听贺原提到墨家、道家,感慨道:“诸子百家,如今仅儒道尚存,道家也仅剩寥寥数人,苟延残喘,潜伏不彰。如果百家俱在,中原也就不会五胡乱华,百年动荡,汉人几近灭族。”众人听其感慨,均哀叹不已。游彬发现自己话语悲凉,连忙转移话题,道:“我在赶来途中,有丹青堂有过摩擦,现在他们也赶来山东,只怕亦有所图。”

郗标道:“丹青堂以儒门正宗自居,但从未行仁义之事。崔司徒曾命我们暗中查探丹青堂背后势力,但我等多番查探,只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推测丹青堂与朝中勋贵或有关联,但究竟是谁,尚不知晓。”

游彬道:“现下拓跋俊也来到山东,因此与丹青堂暗通的朝中勋贵很可能便是新兴王拓跋俊。”

贺原道:“丹青堂将你拦截,潜龙阁则趁机对我们下手。看来二者很可能已经暗通。”

郗标道:“若是如此,我翰墨门只怕难以对付。”

游彬看看四周,轻声道:“我们还是到一僻静之处商议。”

说完,转声拍了拍其身旁高忱的肩膀,道:“高忱,你也过来。”

高忱察觉游彬肩膀上微有力道,看向游彬双眼,见其眼神隐含慎意,不禁心中一凛,道:“是。”

游彬、贺原、郗标、赵谦、何言之、高忱六人来到一处僻静之处,游彬道:“我已暗中查到新兴王拓跋俊的消息,其目前暂住在刺史府。”

贺原道:“因魏宋两国在山东连年交战,军力分布混乱,极易浑水摸鱼。太子曾在此处暗中培养势力,针对翰墨门。而拓跋俊与太子先来交好,眼下拓跋俊来此,或许可以顺藤摸瓜,查出太子势力。”

游彬道:“新兴王有谋反之心,不过偶其曾随陛下出征,斩杀过宋国、柔然大将,估计两国也不愿与其联手。而太子只怕还不知其反意,才让其来到山东。”

贺原道:“现在形势对我们极为不利,我等该如何是好?”

游彬道:“新兴王、潜龙阁、丹青堂各怀鬼胎,如果翰墨门在,估计会首先对翰墨门下手,如果翰墨门不在,他们就会你争我夺,到时我们就可坐收渔翁之利。”

郗标道:“掌门妙计,只是我们也不可离此处太远,万一他们对道家隐宗下手,我们也可立刻相助。”

游彬道:“这是当然,我们要想时刻知道各方动向,就要派人深入漩涡中间,只是此行凶险异常,并且行势瞬息万变,只有行事沉稳、善于应变之人方能担此重任。”

贺原道:“看来掌门心中已有人选。”

游彬转身对何言之道:“不知何少侠可愿相助翰墨门?”

何言之拱手道:“游掌门客气了,在下奉家师之命,前来相助,自然义不容辞。”

游彬又转头看向赵谦、高忱二人。二人已明其意,同时拱手道:“谨听掌门吩咐。”

山东因常年交战,朝廷精力多在军队,治民并不严厉,江湖中人在此处比他处也更为自在,是以此处鱼龙混杂,形形色色的人物均有,打听消息甚是方便。

赵谦三人离开月白山,便来到定陶城,见城中各色江湖人物来来往往,甚是热闹。三人来到一处酒楼歇息,见有不少江湖人士,议论纷纷,一人道:“昨日,一神秘人物举办擂台比武,比武时间设为两日,若有人最后能力压群雄,便可得三千两白银。”

另一人道:“昨天,擂台之上,一人连败十三名江湖好手,今日若还无人胜他,他就要得到这三千两白银了。”

有人问道:“此人好生了得,究竟是谁,竟能连败十三好手?”

原先那人道:“名字并不知晓,但听闻其所使枪法名为‘赵子龙十三枪’。”

听到此处,赵谦心中一紧,高忱低声问道:“赵师弟,我可从未听你言及这赵子龙十三枪。”

赵谦摇头道:“先祖赵云并没有创过什么赵子龙十三枪。估计是有人牵强附会,扯上先祖赵云,以图扬名。”

高忱道:“那我们要不要前去看看?”他知赵谦乃赵云后人,听见有人冒充赵云后人,赵谦心中自然有所不适。

赵谦道:“举办此比武之人神神秘秘,估计有所图。”

高忱道:“难道是丹青堂或者新兴王,要引你出来?”

何言之刚才一直不言,此刻听到高忱如此说,便道:“是又何妨?”

高忱道:“何兄所言及是。我们就前去看看。”

赵谦道:“好。”

第三十一章 出手剑法

三人来到擂台附近,见台上有二人正在比试。二人均使七尺长枪,舞动之时,星光点点,虎虎生威。二人同时挥枪攒刺,两枪相交,咔嚓一声,一枪断裂,另一枪在枪尖离对方喉咙尚有一尺之处停下。

枪断之人拱手道:“阁下枪法精湛,‘赵子龙十三枪’名不虚传,在下甘拜下风。”另一人拱手道:“承让。”枪断之人下台。

赵谦详观此人,见其身穿锦衫,衣着华丽,手中长枪金锋木柄,枪身表面发青,没有一丝疤节。赵谦道:“掌门曾告知我等,新兴王手下有三大高手,一使剑,一使鞭,一使枪,莫非那使枪的高手正是此人?”

高忱问道:“有可能。赵师弟,此人枪法精深,你有没有兴趣和其一较高下?”

赵谦还未说话,擂台下一人跃上擂台,此人样貌俊秀,眼神犀利,衣着不凡,手握长剑,正是马锐。他拱手道:“在下马锐。”

锦衫青年拱手道:“在下赵潜。”

擂台之下,赵谦低声对高忱道:“听闻崔司徒有一心腹,为八部统帅之一,其名正是马锐。莫非便是此人?”

高忱点头道:“我曾见过其一面,确是此人。而那个假冒赵云后人之人名字与你极为相似,看来真是要引你出面。”

赵谦道:“那我们就深入虎穴,探探对方深浅。”

擂台之上,马锐并未直接动手,而是言道:“兄台枪法虽然精妙,却不像赵云所创的枪法。”

那人道:“听兄台之意,似乎见过赵云枪法。”

马锐道:“我无缘见到,不过你之所言,证实你之枪法绝非赵云枪法。你既然假冒赵云后人,就别怪我剑下无情。请赐教!”

赵潜微微一笑,暗道:“此人应该便是崔浩心腹,我便先将其除去,以免留下隐忧。”道:“好。”说罢,长枪点点,疾风一般向马锐刺去。

马锐静立不动,待长枪离马锐只有一尺之时,马锐右手并捏剑指,在剑鞘上一点,长剑迅然出鞘,剑柄向赵潜面门直刺。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此招甚是突兀,将“险”之一字发挥到极致。

赵潜忙抽枪后跃躲闪,马锐纵身握住剑柄,剑锋陡然蛇转,向赵潜刺去。

赵潜抡枪横扫,二人剑来枪往,瞬间便翻翻滚滚,打斗起来。

赵谦在台下观看,对马锐的剑法甚是诧异,失声道:“这是……”

高忱道:“马超的出手法。”

刀砍剑刺,习刀者,拔刀即砍,拔刀出招乃是一招。剑法却非如此,拔剑之后,首先回剑,然后攒刺,拔剑出招乃是两招,这也就导致了剑法慢了半拍,其他兵器相比于剑,往往能先发制人,因此剑法多为后发制人。

而马超所创的出手法却将短刀、短剑、长剑融为一体,右手拔剑之时,左手用内力震荡剑鞘,将长剑逼出,出剑之势,快若闪电,克服了剑法的短处。由于借助了内力的激荡,长剑出鞘之时,携带着极为强劲的破空之势,顺着此势出招,往往可以一招毙敌。于乱军之中使出,剑光过处,血光飞溅,人仰马翻,尸横遍野。

赵谦道:“马锐能使此法,看来很有可能便是马超后人。不想其与我竟然颇有渊源。”

高忱道:“比武之后,你要不要与其见上一面?”既然赵谦和马锐祖上有些渊源,见上一面,也是情理之事。

赵谦摇头道:“马锐见有人假冒赵云后人,便现身拆穿,足见重情重义。现在我们强敌环伺,如果让其知道,可能就会仗义相助,还是不要将其牵涉其中为好。”

高忱道:“如果其是奉了崔司徒之命前来呢?”

赵谦道:“若是奉崔司徒之命,他便自有谋算,我们也无需与其接触。他毕竟是朝廷中人,与新兴王有冲突,多有不便,不如我们江湖中人来的随意。”

高忱点头。

擂台之上,马锐食指在长剑一点,长剑在空中旋转半圈,赵潜见此招怪异,不敢轻视,忙低头躲闪。

马锐接住长剑,往前一抹。赵潜以枪点地,翻身后撤,退至擂台边上。

几招过后,赵潜已对马锐的剑法有所了解,思索道:“他的剑法走势诡异,以险为义,我就凭借枪长于剑,以强胜险。他的剑法似乎是沙场剑法,擂台比武,有些不适。要想胜他,应该不难。”

赵潜当即左手握住枪身二尺处,右手握住长枪末端,左手不动,右手急速圆转,长枪在其左手两端飞速旋转,前端大圈,后端小圈,捉摸不定,威势惊人,真气流转之下,一股遒劲涡流形成,将马锐长剑所攻范围尽数笼罩。

赵潜慢慢向前推进,马锐紧盯长枪,见枪身呼呼生风,力道甚强,如若挥剑格挡,剑枪相交,长剑定然被震飞,不由后退。

赵潜紧跟向前,瞬间马锐就退至擂台边。突然,马锐左手一甩,手中剑鞘射向赵潜,剑鞘碰到长枪,顿时被震飞。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碰,赵潜长枪旋转慢了一丝,这慢一丝的时间甚短,但马锐却抓住了这一丝时间,飞身从枪身下急速掠过,同时挥剑急刺。

这一招兔起鹘落,赵潜不及收枪,侧身躲避。马锐左掌急拍,正中赵潜胸口。赵潜顿时被震飞,落在擂台之下。

马锐行险取胜,心有余悸,吐纳数次,平复内息。

擂台下众人对马锐这一招甚是称赞,喝彩声雷动。

距离此擂台不远处的一个酒楼上,一间窗户后出现一道修长的身影,正是新兴王拓跋俊。他身穿织锦绸衫,腰间玉佩晶莹剔透,一看便知价值连城,他手握一个白玉酒杯,冷声道:“我原本以为这个陈霖枪法卓绝,命他假冒赵云后人,吸引赵谦现身,没想到如此不济。”

他旁边站着一位中年男子,名为钟略,他言道:“殿下,击败陈霖之人剑法诡异,防不胜防,并且也只是冒险取胜,此事并不能怪陈霖。并且刚才下人来报,已经发现赵谦。”

拓跋俊道:“那就派人把赵谦请过来吧!”

钟略道:“是。”

马锐在擂台上将内息平顺后,一道彩云飘上擂台,待其身形落稳后,众人才看清来者,只见其是一美貌少女,容颜秀丽,琼鼻樱唇,肤白似雪,身着彩衣,衣带飘飞,飘逸灵动,脱俗若仙。

第三十二章 罗衣仙子

擂台之下,一人认出擂台之上的美貌少女,惊道:“是潜龙阁阁主之女‘罗衣仙子’罗华茵。”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纷纷道:“原来是罗衣仙子’罗华茵,不愧是江左第一美女,果然漂亮。”

那名彩衣少女正是罗华茵,其左手握一宝剑,剑鞘上镶以珍珠,剑首系以彩色剑穗,而她的右手也握有一只剑鞘,正是之前被马锐甩出的剑鞘。

罗华茵双手平举马锐的剑鞘,柔声道:“马少侠,这是你的剑鞘,请接好。”说完,双手轻推,剑鞘飞出。

马锐接住剑鞘,拱手道:“多谢罗姑娘,久闻罗姑娘乃江左第一美女,今日一见,果然人美心善,在下能一睹仙姿,实乃三生有幸。”

罗华茵道:“小女子见马少侠剑法精妙,也想一试。”

马锐道:“潜龙阁在江湖上威名素著,潜龙剑法也是当世一等一的剑法,在下本领低微,只怕不是姑娘敌手。”

罗华茵道:“马少侠过谦了,你家学渊源,马超乃一代名将,其所创的出手法,剑法精妙,与刘先主的顾应法,卞庄子的纷绞法,王聚之的起落法并称‘兵阵四剑’,小女子颇想领教一二,还望马少侠赐教。”

马锐心中暗想:“潜龙阁果然名不虚传,罗姑娘竟然能认出我的剑法。”于是言道:“罗姑娘既然如此说,在下就献丑了。”说完,长剑平举,剑锋遥指罗华茵。

出手法精妙之处在于出招之疾,乃是先发制人的剑法,不过其如果先出手,颇有以男欺女之嫌,是以静等对方先出招。

罗华茵缓缓掣出长剑,挥剑平刺,一招“秋水潺湲”攻向马锐,此招剑势平缓,但剑尖微微颤抖,剑气精深,后劲甚强。

马锐不敢小觑,长剑一横,刚与罗华茵长剑相触,剑身便急速翻转,剑锋向罗华茵横扫。此招名为“寒山转翠”,前招平淡,但后招变化多端。

罗华茵侧身躲过此招,手中长剑一甩,向马锐眉间刺去。马锐横剑格挡,突然罗华茵长剑剑穗向马锐手腕一缠,顿时便将马锐手腕缠住。此招名为“暗香浮动”,长剑进攻只是虚招,用剑穗缠住对手兵器或手腕才是实招。

剑穗甚是常见,对于对多数人来说,剑穗不过装饰之用。但若利用剑穗使出鞭法,确有出敌不意之妙。这招“暗香浮动”,便是罗华茵将剑法与鞭法融为一体所创之妙招,虽限于见识不足,剑招仍有不少缺陷,但已是极为难测的剑招。

马锐不意罗华茵有此变招,诧异之下,手腕被剑穗缠住。罗华茵随即一抖,马锐手腕随之翻转,虎口松动,长剑拿捏不住,飞了出去。马锐连忙飞身一跃,打算接住长剑。

罗华茵长剑紧随而至,刺向马锐手腕。马锐收手,随即身子一翻,飞脚在长剑上一踢。长剑在空中旋转几圈,又回到马锐手中。不过由于他这一跃,已经退到擂台边上。

马锐刚接住长剑,罗华茵的一招“虹开玉照”便已攻了过来。

马锐以剑柄代替剑锋,向罗华茵刺去,此招名为“流萤扑扇”,轻灵迅捷,讲究出奇胜力、以短胜长之奇招。

罗华茵见此招过于迅捷,挥剑格挡已然不及,忙侧身避过,顺着侧身之势,飞脚踢向马锐。

马锐侧身避过,随即挥剑向罗华茵另一条腿扫去。罗华茵脚尖一点,身子飞起。

赵谦在台下观战,心想:“常言道:‘力从地起。’罗姑娘此时身在半空,只怕要处于劣势。”

马锐反身伸手一抓,便抓住了罗华茵的剑穗,随即运劲甩出。

罗华茵紧握长剑,身子便跟着飞出。在快要落下擂台时,纤腰一转,轻飘飘的落在擂台边上。她还剑入鞘,拱手道:“马少侠剑法精妙,小女子甘拜下风。”

马锐拱手道:“罗姑娘过谦了,在下只是一时侥幸,略胜半招。”

罗华茵道:“告辞。”说完,便转身离开。

马锐心想:“潜之为风,用之为龙。气冲星斗,光射日虹。潜龙阁的潜龙剑法果然不俗。罗姑娘并未退出擂台,仍可再战,况且我的剑法乃是杀人武学,并不适合在擂台上点到为止地比武,她取胜的几率不小,为何这么轻易便认输?”

拓跋俊在酒楼之上,看到罗华茵的绝代芳华,道:“这位姑娘真乃绝色,钟略,命令于重带人将此女给我带回来。”

钟略道:“殿下,此女子乃潜龙阁阁主之女,如若对其下手,只怕潜龙阁不会善罢甘休。”

拓跋俊冷声道:“区区一个潜龙阁,又有何惧,别说潜龙阁了,就算是陈郡谢氏,本王又怎会放在眼里?再说了,倘若能重创潜龙阁和陈郡谢氏,岂不是大功一件?此处乃我大魏的地界,岂容这些南人再此肆意妄为?”

钟略道:“罗姑娘输的有些太容易了,只怕有些蹊跷。”

拓跋俊道:“这又有何蹊跷,她身为潜龙阁的大小姐,岂会对赏银感兴趣?上台比武,不过是好玩喜动、一时兴起罢了,轻易认输,也不过是意趣阑珊罢了。”

钟略道:“如果于重离开,那我们的计划……”

拓跋俊道:“少了一个于重,并无大碍。”

钟略道:“是,属下这就命于重去办。”

擂台之下,高忱对赵谦道:“赵师弟,马锐的剑法乃是战场剑法,并不适合于江湖打斗,罗姑娘的胜算颇大,怎么如此轻易认输?”

赵谦道:“她应该并无好胜之心,领教了马锐的剑法后,便无需再战。”

高忱道:“罗姑娘倒是有些奇怪。”

赵谦道:“女孩子的心思本就不好猜,我们也无需理会。倒是这场比武,很可能是新兴王举办的,此人贪财好色,估计会对罗姑娘心生歹意。罗姑娘剑法虽妙,却怕寡不敌众。”

高忱明白赵谦的意思,微一点头,道:“那好,我去暗中保护罗姑娘的安全。”说完,便转身离开。

第三十三章 龙渊太阿

高忱离开不久,便有一人来到赵谦身旁,那人道:“赵少侠,我家殿下有请。”

赵谦早料到由此一遭,道:“可是新兴王?”

那人道:“正是。”

赵谦看向何言之,何言之点头示意,赵谦明了,对那人道:“那好,烦请前面带路。”

赵谦一行人来到一间房前,那人立于门前,道:“启禀殿下,赵少侠带到。”

房间传出一道声音:“那还不快请他进来。”

那人轻轻推开房门,道:“赵少侠、何少侠请进。”

赵谦、何言之二人走进房内,见房内陈设华丽,房内有两人,一人席地而坐,正是拓跋俊,其面前放着一个案几,上面有几样美味佳肴,一人站立在旁,正是钟略。

赵谦二人走上前去,拱手道:“拜见殿下。”

拓跋俊道:“久仰赵少侠、何少侠二位威名,不知二位可否赏脸,与本王一同用餐?”

赵谦道:“恭敬不如从命。”

拓跋俊右手一摊,道:“请坐。”

赵谦二人席地而坐。钟略帮其二人将酒杯斟满。

拓跋俊举起酒杯,道:“来,我们满饮此杯。”赵谦摇头道:“在下从不饮酒。”何言之也是摇头。

赵谦并没说谎,他见旁人酒醉之后往往借酒撒疯,但他对自己要求甚高,平素谨言慎行,除了睡觉,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着十分清醒,不让自己做出任何非君子所为之事,是以从不饮酒。他却不知,酒醉三分醒,所谓的酒后乱性,实际上都是蓄谋已久,以赵谦之心性,磊落之举已成本能,就算丧失清醒,顶多会做出俗人之举,却不会有宵小之行。

拓跋俊听其从不饮酒,笑道:“子曰:‘唯酒无量,不及乱。’少侠出身翰墨门,从不饮酒,岂不有愧圣人之言?”

赵谦摇头道:“‘唯酒无量,不及乱。’下一句便是:‘沽酒市脯,不食。’读经阅典,断章取义,以偏概全,最不可取。王朝多败于酗酒,殿下身份尊贵,手握重权,最好不要因酒误事。”

拓跋俊放下酒杯,道:“既然少侠如此说,那本王就不强求了。本王今日初到此处,听闻赵少侠在月白山一战大显神威,重伤潜龙阁长老程索,令本王十分佩服。”

这种客套之言,赵谦也不理会,道:“听闻殿下奉命调查赈灾银两被抢一案,事情繁多,竟有心关注在下,在下甚觉荣幸。”

拓跋俊道:“赈灾银两被抢一案,你乃当事人,你来此处多日,想必应该找到不少线索。”

赵谦道:“说来惭愧,在下未发现丝毫线索。”

拓跋俊道:“依本王看,案发现场发现道家隐宗之物,必乃道家隐宗所为,翰墨门到此处查案,遭潜龙阁埋伏,潜龙阁必定与道家隐宗狼狈为奸。”他乱说一通,就是要让赵谦对其放下戒备,露出马脚。

赵谦知道其目的,不加辩驳,道:“此言有理。”

何言之听二人一个比一个能胡扯,不禁莞尔。

拓跋俊道:“本王听说赵少侠初到山东时,被人当做杀人凶手,被悬赏通缉,不久此通缉令就被撤销,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会回事?”

赵谦心中思索:“听其言,似乎并非他命令李大人将此通缉令撤销,也对,如果是他,直接派人对刺史下令即可,无需多此一举,让李大人对刺史下令。看来,李大人乃是收了丹青堂或者潜龙阁的好处,取消通缉令,引我出面,进而查出道家隐宗,或者,拓跋俊是在故意误导我。”赵谦略一思索,便言道:“此事在下也不清楚,在下原本还以为是殿下出手相助,现在看来,估计是潜龙阁暗中出手吧。”

拓跋俊转头看向钟略,钟略随即转身从一旁拿出两个长形宝盒,分别在赵谦、何言之面前各放下一个,并将宝盒打开。只见两个宝盒内各放着一柄宝剑,剑鞘、剑柄均为竹制,上面透雕云龙,雕工精美,纹饰传神,剑的首、镡和剑鞘的标、纰四个部位均镶以晶莹剔透的玉石,价值连城。

拓跋俊道:“据传闻,三国雷焕,曾入地四丈余,得一石函,光气非常,中有双剑,一曰龙渊,一曰太阿。这两剑均乃稀世珍品,本王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到此两柄宝剑。本王仰慕两位身手高绝,希望二位能相助本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他本来准备三把名剑,另一剑名为工布剑,只是因高忱未至,故而没有拿出。

赵谦看着面前的宝剑,不免有一丝心动,如果是金银珠宝,赵谦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但每一个剑客对宝剑都会有几分向往,赵谦也不例外,更何况是传说中的龙渊剑?

龙渊剑,传说剑成之后,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故名“龙渊”。此剑精美绝伦,寒光逼人,削金断玉,如斩烂泥,并且刚柔并寓,可将其如同腰带一般束在腰中,解开后,仍挺直如故。因渔丈人之故,被称为诚信高洁之剑。曹植曾言:“美玉生磬石,宝剑出龙渊。”

太阿剑,虽说其不如龙渊剑闻名,但制作之精细,不在龙渊剑之下,此剑由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观其釽,巍巍翼翼,如流水之波,乃楚国镇国至宝,是柄威道之剑。

赵谦虽对这两柄名剑甚是好奇,但也知道这剑绝不能收,便言道:“殿下手下高手如云,我二人何德何能,怎敢高攀?”

拓跋俊道:“二位均乃少年英雄,本王从未见到如二位这般,年纪轻轻,便已是一流高手。良禽择木而息,难道二位认为本王这里庙小,容不下二位?”

赵谦道:“殿下言重了,在下身属翰墨,如若背判师门,等同卑鄙小人,殿下贵为皇族,岂能容宵小在侧?”

拓跋俊道:“二位执意如此,本王也不勉强。这两件宝物就当本王送给二位的见面礼吧。”

赵谦道:“无功不受禄,殿下好意,我二人心领了。”

拓跋俊刚要开口,一人走进房间,在钟略耳边低语一番,钟略点头,来到拓跋俊身边,俯下身来,低声对拓跋俊道:“殿下,他们到了。”

赵谦道:“殿下似乎有事,我二人先行告退。”

拓跋俊道:“本王就不送了。”

赵谦道:“告辞。”说完,与何言之拱手离开。

第三十四章 遇刺身亡

赵谦离开后,拓跋俊怒道:“这个赵谦,仗着崔浩在背后撑腰,便肆意妄为,言谈之间,毫无臣礼之举止,当真罪无可恕。”

钟略道:“我已查明,赵谦虽出自儒门,但丝毫不懂儒家礼仪,游彬曾良相劝,门规相惩,毫无效果。”

拓跋俊道:“更可恶的是,他一问三不知,真当本王是傻子不成?”

钟略道:“殿下息怒,只要我们派人跟着赵谦,不愁找不到道家隐宗。眼下还是先对付他们要紧。”

拓跋俊道:“也罢。”

随即朗声道:“各位,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此言一出,便有四人从门窗处飞身而进,立于拓跋俊面前。此四人均身形壮硕,手握环首刀。钟略道:“冯忠、陈孝、褚仁、卫义,丹青堂四大长老竟然同时出手,甄堂主怎么不一同前来?”

冯忠道:“杀鸡焉用牛刀?”

陈孝道:“殿下如此镇定,想必早有预料,还是让你埋伏的人马出来吧。”

拓跋俊道:“知道有埋伏,你们还敢来送死?”

冯忠道:“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钟略双手一拍,门窗瞬间涌入十数人,将冯忠四人包围,屋外脚步声不绝,显然已将此处包围。

冯忠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砸在地上,顿时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充满房间。拓跋俊道:“早料到你们会使用‘味如兰’,抢劫赈灾银两的果然是你们。”钟略从怀中也掏出一个药瓶,同样砸在地上,房间之内的兰花气味渐渐消失。

拓跋俊道:“现在毒已解,我们就按江湖规矩,四比四比武,只要你们能赢两场,就放你们走,如何?”

冯忠笑道:“殿下,此毒并非‘味如兰’,而是‘如若兰’。”

拓跋俊一惊,还未说话,屋内已有十数人倒下,未倒下的钟略等人均急忙封住穴位,拓跋俊连忙运气,发现气息不稳,也连忙封住穴位。

冯忠道:“‘如若兰’本无毒,但和‘味如兰’的解药混在一起,却也能杀人于无形。”语毕,冯忠四人便拔刀出招,与尚未倒下的数人缠斗起来,冯忠挥刀直取拓跋俊,钟略连忙挥剑格挡。钟略由于中毒,真气不畅,动作迟缓,数招过后,便被冯忠一掌击退。

冯忠随即挥刀向拓跋俊砍去,拓跋俊挥剑一挡,环首刀顿时断为两节。原来拓跋俊手中长剑乃是之前欲送给赵谦的龙渊剑,此剑削铁如泥,直接将冯忠的环首刀砍断。

冯忠见桌上还放着另一柄剑,脚尖一点,桌上长剑飞起。冯忠伸手接住长剑,随即向拓跋俊刺去。钟略连忙飞身而上,一阻冯忠攻势。

冯忠见状,伸指在长剑剑首一点,长剑向拓跋俊射去,冯忠则空手与钟略缠斗。

拓跋俊见长剑向自己激射而来,连忙躲闪。只见剑芒一闪,长剑划伤其左腿,鲜血直流。

钟略叫道:“殿下。”连忙向拓跋俊掠去。

冯忠走到拓跋俊面前,道:“烦请殿下随我等走一趟。”

拓跋俊尚未多言,突然脸色发紫,口吐黑血,倒地而亡。

冯忠诧异异常,暗想:“拓跋俊明显中毒而死,但我使用的毒药,中毒之后,十二个时辰之后方会身亡。他怎么眨眼便即毙命?”

他看向拓跋俊腿上的剑伤,见伤口发黑,随即心念一转,连忙看向拓跋俊手中长剑,见其乃是用衣袖裹住剑柄,顿时了然,失声道:“剑上有毒。”

他连忙看向自己掌心,见掌心发黑,连忙封住手臂穴位,朗声道:“撤。”语毕,从窗户飞出,其他三人不明所以,但也跟着他离开。

赵谦、何言之二人在远处关注着这间房间,初时见两方交战,觉得先让他们鹬蚌相争也好,便并未出手,片刻之后听见房间传出一声:“殿下遇刺身亡。”二人均大吃一惊,赵谦道:“新兴王怎会这么轻易就被杀死?将新兴王挟为人质对他们会有不少裨益,杀死则并无好处,他们为何要杀死新兴王呢?”

何言之道:“新兴王在山东经营多年,金银财宝、兵甲器械无数,估计他们已经找到这些,便将新兴王杀死。”

赵谦道:“新兴王虽有反心,但尚无反举,此刻被杀,陛下怪罪,不知又会有多少人受到牵连?”

何言之道:“刚才逃走的那几人应该是丹青堂的四大长老,丹青堂解决掉新兴王,估计下一步就会对道家隐宗下手,你接触过道家隐宗,要不要事先将此事告诉他们?”

赵谦道:“此事道家隐宗很快便会知晓,无需联系他们,况且单凭丹青堂,根本找不到道家隐宗。”以赵谦的估计,水竹之居附近的林木乃是依据八阵图而种,丹青堂要想找到水竹之居,只有把那些树木全烧了。

何言之道:“赵兄似乎对道家隐宗很了解。”

赵谦道:“只是和道家前辈有些接触,谈不上了解。”

何言之道:“不过道家隐宗对赵兄倒是很信任,并指导你武学。”

赵谦不便透漏道家隐宗的消息,便道:“道家前辈深不可测,知我虚实,如探囊取物,信任我也是情理之中。”赵谦担心继续谈下去,自己就难免泄露道家的消息,便转移话题:“何兄似乎对道家很是在意。”

何言之忙道:“道家与道教渊源甚深,自然有些在意。”

赵谦道:“那何兄对道家隐宗也应该有所了解吧?”

何言之道:“隐宗乃范蠡所创,一向隐于红尘之中,我确实不太了解。”

赵谦道:“寇天师派你前来时,对你应该有所交代吧?”

何言之道:“我来时匆忙,寇天师也没交代什么。”

赵谦双眼一凝,道:“你不是应该称呼寇天师为‘师父’吗?”

何言之眼中露出一丝慌张,但一闪即逝,忙道:“哦,对,我平常都称呼‘师父’。你刚才说‘寇天师’,我随口也跟着说出来了。”

赵谦笑道:“这也正常。”赵谦对此也并未在意,毕竟何言之诨号是“俨君子”,不善交谈,出现口误,也并不奇怪。

在二人远处,郗标眉头一皱,暗道:“新兴王竟然被杀了,看来我要去查探一番。赵谦暂时无危险,暂时不用跟踪。”思毕,便转身离开。

第三十五章 联手抗敌

罗华茵正沿着一条小道行走,忽然几条人影落到罗华茵前后,将其包围。为首一人虎背熊腰,手握竹节钢鞭,正是于重。只听他言道:“罗姑娘,我家殿下想请你到府上一坐。”

罗华茵道:“你家殿下是何人?”

于重道:“我家殿下乃新兴王。”

罗华茵暗道:“原来他便是拓跋俊手下善使鞭的高手,竹节钢鞭对刀剑有极大的克制作用,看来拓跋俊挺会用人的。”便道:“新兴王拓跋俊,一个贪杯好色之徒,本姑娘可不屑于见他。”

于重道:“罗姑娘还是随我前去为好,要不然动起手来,难免伤着姑娘。”

罗华茵道:“就凭你们几个,未必伤得了本姑娘。”

于重道:“是吗?那在下便讨教姑娘高招了。”

不远处的一处草丛里,有一道白色身影注视着于重与罗华茵等人,正是“白衣青剑”段章,他双眼不住打量罗华茵,暗道:“‘罗衣仙子’果然名不虚传,为其得罪拓跋俊也值得。拓跋俊整日倚红偎翠,估计转眼便把罗华茵给忘了,就算没忘,等我将其骗到手之后,再送给拓跋俊不迟。”

主意一定,段章便缓缓握住剑柄,却见一道人影掠至罗华茵身边,正是高忱。

段章见其现身,暗道:“没想到被其抢先了,不过其出手也太早了,要想英雄救美,应该等到罗华茵生死须臾之际,才有奇效。他现在出手,罗华茵顶多对其心怀感激。真是个白痴。”

高忱落在罗华茵旁边,拔出长剑,剑指于重,对罗华茵道:“罗姑娘,你先走,我来拦着他们。”

罗华茵道:“不知少侠尊姓大名,为何要帮我?”

高忱道:“在下高忱,侠义助人,本是分内之事。”

于重冷声道:“高忱,你们翰墨门是要造反吗,竟敢和新兴王作对?”

高忱道:“新兴王自仗皇室勋贵,便能目无王法吗?”

于重道:“殿下只是要请罗姑娘到府上一叙,又怎是目无王法?倒是你,如果不是偷偷跟着罗姑娘,又怎会刚好此时出现?”

高忱被其猜中,一时语塞。

罗华茵道:“高少侠,他说的可是事实?”

高忱从不说谎,只能说实话:“那个擂台比武可能是新兴王所办,此人好财色,姑娘有洛神之资,出现在擂台之上,定会被其惦记,所以在下就暗自跟着姑娘,以防不测。”

于重道:“高忱,你诬赖殿下,可知所犯何罪?如果殿下追究,只怕令尊也保不了你。”他知道如果高忱、罗华茵二人联手,自己只怕难以对付,是以打算用严辞将其吓退。

高忱道:“你想用新兴王吓退我,就太天真了。”

于重道:“翰墨门刚与潜龙阁在月白山血战,你便与潜龙阁的罗华茵联手,为了一个女子,连师门之仇都忘了吗?还是说,翰墨门与南方一直暗通款曲?”

高忱冷哼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于重心想:“他倒不似他父亲那般懦弱无能,看来为今之计,只有用毒了。”他说道:“我听闻令尊清廉,府上穷困,惟有几间草屋,布衣布被。只要你今日不插手此事,我将此事禀告殿下,定可赏你金银财宝无数。”

他边说边将手伸入怀中。高忱时刻提防他用毒,此刻见他将手伸入怀中,忙对罗华茵道:“他要用毒。”随即便一剑向于重手腕刺去。

于重还未摸到药瓶,见其一剑刺来,忙收手躲避,高忱剑尖连点,步步紧逼,始终不让其有机会施毒。于重挥动竹节钢鞭,招招生风,高忱长剑与其竹节钢鞭相碰,虎口被震得生疼。

高忱知道竹节钢鞭威力极强,就算是刀枪不入的护心镜也可以一招击碎,当即剑身游走,不与其硬碰。罗华茵也与其他人交起手来,其他人武功虽然不俗,但与罗华茵相去甚远,只是仗着人多,勉强抵挡。

高忱长剑斜撩,凭借着剑锋之巧,使出一招“轻云出岫”刺向于重喉部。于重挥动竹节钢鞭从上向下直劈,此招名为“分风劈流”,能劈开疾风劲流,甚是刚猛。

高忱长剑微斜,避开这一招,从钢鞭一侧穿过去,刺向于重。此招名为“清风穿叶”,长剑犹如一道缕清风,穿过密密麻麻地树叶,攻向对方,甚是难防莫测。

于重钢鞭一摆,随即从下向上游走,笔直的竖在面前,此招名为“壁立千仞”,以钢鞭之厚重护住要穴,无论对手来势如何,总能防住。

高忱长剑撞在钢鞭之上,撞出火花,他连忙收剑,伸掌平推,向于重拍去。

于重不避不让,也伸掌拍去。两掌相交,二人均被震退一步。

于重心中骇然,自己所修习的乃是至大至刚的心法,兼之天生神力,与人对掌,罕逢对手,而高忱看似手无缚鸡之力,不料与其硬碰硬,竟然难分伯仲。他却不知高忱所修习的浩然心法和般若心法均是至大至刚的心法,其儒佛兼修,进步神速,于重虽然修炼时间比其多了十年,修为却不高于他。

于重挥动竹节钢鞭向高忱扫去,左劈右斫,招招刚猛,欲凭借兵器之重之坚,将高忱长剑震断。高忱剑身游走,不与其硬碰。正当二人僵持不下之时,忽听一声娇喝:“看剑。一道倩影挥剑向于重刺去,正是罗华茵。

她将于重的手下击败之后,见高忱与于重僵持,便出手相助。罗华茵与高忱联手,于重顿时左支右绌,只得仗着兵器之坚,前后挥舞,守得密不透风。罗华茵与高忱不敢挥剑与于重的竹节钢鞭硬碰,只得快招连变,剑尖闪烁,虽与于重要穴仅有咫尺之遥,却无法伤其丝毫。

于重心想:“我如此打法,甚耗内力,只怕难以支持一炷香的时间,等到我内力不济,他二人要杀我,易如反掌。”他却不知,高忱二人并未打算杀他,只是想将其击败,此时二人虽占上风,但如果二人停手,于重得以抽出时间使毒,形势立即反转,是以二人手中长剑不停挥舞,不让于重有丝毫闲暇。

第三十六章 俨然若厉

于重一边努力挥舞钢鞭,一边道:“高忱,久闻翰墨门尊崇儒家教义,以儒门正宗自居,多行仁义之举,今日一见,却不过如此,不仅以多欺少,更是要让一个弱女子相助。”

高忱性情平淡,此等激将法对其毫无作用,他道:“你以多欺少在先,怎又厚颜无耻,指责他人,你打算用毒,又怎能怪我等不义?”

于重一向能屈能伸,便转换口气,道:“我并未要用毒。况且我只是奉命行事,何罪之有?你仁德雅量,何不以德报怨,彰显你翰墨仁义?”

高忱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只知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于重道:“你要怎么才能饶了我?”

高忱道:“只要交出毒药和解药,我自然放你离开。”

于重道:“好。”说罢,手中招式放缓。

高忱眼明手疾,伸指点中于重穴位,于重手脚不能动,道:“毒药与解药均在我怀里。”

高忱果从于重怀中掏出一黑一白两个瓶子,于重道:“黑色瓶子为毒药,是将药丸用内力震碎,随同掌风撒向对手。白色瓶子为解药,口服即可。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高忱道:“你可以走了。”说罢,解开于重穴位。

于重迅速施展轻功,迅速离开,他一边走,一边暗想:“今日耻辱,老子必加倍偿还。”他一向心胸狭窄,有仇必报,此事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高忱将两个药瓶的瓶塞拔掉,将白色药瓶的药丸完全倒进黑色药瓶里,内力一震,药丸顿时化为粉末,毒药、解药均成黄土。

罗华茵道:“高少侠,这解药说不定日后会用到,你怎么完全将其倒进毒药药瓶里?”

高忱道:“他们知道我有解药,日后自然也就不会用此毒了。”

罗华茵刚要言语,忽听一道声音传来:“华茵。”

罗华茵回头看去,看清来者后,喜道:“爹,你怎么来了?”高忱看向来者,见其一身黑衫,身形修长,容貌俊朗,正是潜龙阁阁主罗峰,他面色冷峻,但看向罗华茵的眼睛里露出了明显的慈爱。

罗峰道:“这话我该问你才对,你不在建康好好待着,来到这里干什么?”

罗华茵道:“师兄弟们都来了,我为何不能来?”

罗峰不禁摇头,他见高忱站立在旁,便走到其面前,道:“你师出翰墨门?”

高忱拱手道:“晚辈翰墨门高忱,拜见前辈。”

罗峰正色道:“翰墨门刚和潜龙阁交战,你此时跟踪小女,有何居心?”

高忱忙道:“晚辈只是猜测新兴王会对罗姑娘下手,便暗中相助,并无他想。”

罗峰紧盯高忱双眼,饶是高忱心中无愧,也被其盯得冒出丝丝冷汗。

罗华茵道:“爹,高少侠如果真的居心叵测,就应该让我和于重鹬蚌相争,自己坐收渔翁之利,而他在我们还未动手之际,便已然现身,说明他并未歹意。况且,刚才他从于重身上搜的毒药,并未趁机对我下毒,这也说明他心中坦荡。”

罗峰并未理会,对高忱道:“那你又如何不顾翰墨门和潜龙阁的恩怨,相助小女?”

高忱道:“一来,罗姑娘并未参与月白山一战,两家恩怨与其无关;二来,即使她参与月白山一战,晚辈又怎么见新兴王对其下手而不顾?”

罗峰道:“我看你是觉得小女容貌秀丽,有非分之想吧?”他并非心胸狭隘之人,之所以如此做,乃是试探高忱。

高忱道:“晚辈自知才学平庸,配不上罗姑娘仙姿。不敢有非分之想。”

罗华茵道:“爹,高少侠有恩于我,您怎么如此说他?”

罗峰淡淡的说道:“我们走。”说完转身,与罗华茵离开。

高忱见二人离开,也转身离开。罗华茵见高忱走远后,对罗峰道:“爹,你适才为何对高少侠声色俱厉?”

罗峰道:“我只是试探一下他,此人倒是名谦谦君子,翰墨门不愧为儒门正宗。”

罗华茵道:“既然你认为翰墨门为儒门正宗,那我们潜龙阁为何还要对翰墨门开战呢?崔浩可是屡次暗中相助南方。”

罗峰喟然而叹,道:“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与翰墨门交手。”

罗华茵不解,道:“为何?”

罗峰道:“就连我们都知道崔浩暗中相助南方,拓跋焘与拓跋晃又怎会不知?他们之所以未对崔浩动手,之不过是为了拉拢汉人民心罢了。我们与翰墨门交手,一是为了让拓跋焘与拓跋晃认为清河崔氏与南方并未暗通,二是为了让刘义隆认为陈郡谢氏与北方豪门并无勾连。刘义隆比拓跋焘还要多疑,又常常对重臣下手,陈郡谢氏已遭到打压,若再被怀疑,恐遭灭门。”

罗华茵道:“刘义隆为何如此多疑?”

罗峰道:“十七年前,刘义符继位,荒淫无度,后来徐司空、傅中书令、谢将军、檀将军等权臣联手发动政变,将刘义符杀害,并拥立刘义隆为帝。刘义隆自然担心此等政变再次发生,便先后除掉徐司空、傅中书令、谢将军、檀将军。就是现在的朝中重臣,他也没一个相信的。”

罗华茵道:“现在北方朝堂暗流涌动,南方朝堂上下相和,刘义隆却如此多疑,岂不是逼着官员谋反吗?”

罗峰叹道:“不知又要有多少权臣死于其多疑之心?”

一间普通的房间内,有两名衣着普通的青年男子,一坐一站,站着的人正是冯忠,他言道:“堂主,属下派人紧盯着刺史府,一有动向,马上来报。”

坐着的人正是丹青堂堂主甄良,他言道:“这个不急,只要有人盯着就行。你的伤好了吗?”

冯忠道:“毒已解,有劳堂主挂怀。”

甄良道:“那就好。赵谦那边有消息吗?”

冯忠道:“赵谦出现在擂台附近后,我们便派人暗中跟踪,但还是被他们甩掉了。不过沈青崖的弟子已经在路上做了标记,沿着标记,我们就能找到赵谦。”

甄良道:“这个沈青崖还真是厉害,竟然能和潜龙阁联手,暗中在赵谦身边埋下卧底。”

冯忠道:“您之前让我暗中派人调查他,但并没发现丝毫线索,反而被其给发现了,只好停止调查。”

甄良道:“先不管他,我们和他也只是相互利用而已。你让陈孝、褚仁、卫义三人将赵谦等人抓来。”

冯忠诧异,道:“属下我不去吗?”

甄良道:“你毒刚解,先休息一下,让陈孝三人去就行了。”

冯忠道:“赵谦等人并非庸手,陈孝三人前去,难以确保万无一失。”

甄良道:“不用硬拼,让他们在一张纸条写下‘此处有诈’四字,纸条上涂毒,插在暗器上向赵谦射去。赵谦等人虽然身手不错,但都太年轻,江湖经验不足,他们接住暗器,取下纸条查看,看见纸条上的字后,惊慌之下,会相互传看,这样便均会中毒。”

冯忠道:“堂主妙计,如果从窗户下毒,容易被发现,而这样从远处发射暗器,便安全多了。属下这就去办。”

第三十七章 遭遇埋伏

赵谦见钟略等人正带着拓跋俊的尸体离开,对何言之道:“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瞧瞧?”他总觉得拓跋俊的死有些蹊跷,颇想查个究竟。

何言之道:“好。”

二人一路暗中跟着钟略,见钟略等人进入刺史府,片刻之后,里面传出阵阵骚动,人声嘈杂。何言之道:“看里面的情形,似乎拓跋俊真的死了。”

赵谦沉思不语,忽见于重等人也走进刺史府,灰头土脸,眉头紧锁。

赵谦道:“他们应该就是被新兴王派出去捉拿罗姑娘的人马,看样子出师不利。”

何言之道:“我们先去和高兄会和吧!”

赵谦道:“也好。”

赵谦、何言之早已察觉有人跟踪,便在城中七拐八拐将跟踪之人甩掉后,便和高忱会合。三人一路小心谨慎,来到一处偏僻的空房。中原百年动荡,烽火连天,十室九空,很多江湖人士便在这些空的民房之内暂住。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路上行人甚少。赵谦三人进入房间后,赵谦将拓跋俊被杀一事告诉高忱,高忱大吃一惊,道:“新兴王暗中在山东经营多年,怎会如此容易就被杀害?”

赵谦道:“丹青堂用毒,新兴王猝不及防。不过我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高忱道:“你们可曾亲眼见过新兴王的尸体吗?”

赵谦道:“只在远处看见,不太清楚,今晚我们就到刺史府去看看如何?”

高忱点头道:“确实应该去确认一下。”

忽然一道破空声传来,赵谦伸手一接,只见是一个飞刀,飞刀并未开刃,上面带有一张纸条。赵谦取下纸条,见上面写着:“地点泄露,请速离开。”

赵谦看完大吃一惊,忙将纸条递给高忱二人。二人看完后,均面露惊慌之色,高忱道:“这个纸条是何人所写,他怎知我等再此,而且这纸条上所写又是真是假?”

赵谦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先离开再说。”

高忱道:“也好。”说吧,三人就迅速离开。

三人离开房间,并没离开,而是躲在暗处观察,高忱问道:“赵师弟,你说给我们传送纸条的人是敌是友?”

赵谦道:“应该是友非敌,飞刀并未开刃,如果是敌非友,他们不会特意准备一个未开刃的飞刀,毕竟开刃的飞刀远比未开刃的飞刀常见。”

高忱道:“那又会是谁呢?”赵谦不语,但他已经猜到可能是诸葛临。

三人等待片刻,便看见三道人影落在客栈旁边的房屋之上,赵谦看清来人,低声道:“是丹青堂的陈孝等人。”

高忱道:“我们一路上谨小慎微,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住处?”

陈孝慢慢来到窗户旁边,透过窗户,发现里面没人,甚是诧异,他对褚仁、卫义挥挥手,二人随即过去,陈孝对二人道:“他们不在此处。”

褚仁道:“难道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陈孝摇头道:“应该不会。”

褚仁道:“那是消息错误?”

陈孝道:“或有可能,沈青崖此人并不可信。”

卫义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等他们回来,还是直接把纸条放在此处?直接把纸条放在这里,他们发现后也会查看,这样仍会中毒。”

陈孝道:“不可,万一被别人发现,会打草惊蛇。这样吧,我和褚仁留在此处,卫义你回去向堂主报信。”褚仁、卫义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商议之时,赵谦等人也在商议,赵谦道:“他们发现我们不在,应该会派人回去报信,我们暗地里跟着他们,应该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

高忱道:“他们应该会分头行动,那我们也分头行动,如果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应该能查出他们和潜龙阁的关系。”

赵谦道:“何兄,你轻功最高,等他们派人回去报信的时候,你便跟着前去,如何?”

何言之道:“好。”

卫义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便至百米之外,何言之也暗中跟了上去。

赵谦对高忱道:“高师兄,陈孝二人应该会在此等上一段时间,我们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高忱思索道:“如果对他二人下手,会打草惊蛇,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赵谦道:“丹青堂行事喜欢用毒,对付他们,倒挺棘手。”

高忱道:“他们确实棘手,不过何言之此人你认为可信吗?”

赵谦道:“此人确有可疑之处,但孤立不证,尚不能确定。”

高忱道:“我们在与掌门分路之前,掌门曾对我暗示。他应该对何言之此人有所怀疑,以其谋略,定会留下后招。我们虽需对何言之心存戒备,但也不必太过担心。”

赵谦点头。

两炷香过后,卫义折回,他来到陈孝、褚仁旁边,低头交耳交谈一番,三人随机离开。

何言之随后也来到赵谦、高忱旁边,道:“已经找到丹青堂的藏身之处。”

赵谦道:“那我们就去查探一番。”三人等陈孝三人走远后,便由何言之带路,向丹青堂出发。

三人来到一处街道处,何言之停下,赵谦问道:“何兄,怎么不走了?”

何言之道:“不用走了。”随机朗声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赵谦三人前后分别出现了两道人影,正是冯忠、陈孝、褚仁、卫义四人。

赵谦心中一惊,对何言之道:“你果然不可靠。”

何言之面向赵谦,道:“本来不想这么快便暴露,但你已经发现蛛丝马迹,我便不得不提前动手了。”

冯忠对赵谦与高忱道:“二位,我家堂主有请,麻烦请跟我们走一遭。”

赵谦思忖:“这些人行事无所不用其极,没想到说话倒挺客气。”他问道:“诸位可是丹青堂的几位长老?”

冯忠道:“正是。”

赵谦道:“不知甄堂主找我等所为何事?”

冯忠道:“他老人家胸藏韬略,我等身为下属,不便揣摩其意,只是奉命行事。”

赵谦见其手握环首刀,并且常用毒,于是问道:“敢问赈灾银两被抢一案与阁下可有关系?”

冯忠笑道:“久闻翰墨门弟子文武兼修,难道查案只会毫无根据的乱加猜测?”

赵谦道:“是不是你们,一试便知。”说完便掣出长剑,欲与其交手。赵谦曾与抢劫赈灾银两的蒙面人交过手,便打算一试冯忠身手,看看冯忠等人究竟是不是那群蒙面人。

第三十八章 梅花易步

赵谦还未动手,高忱便将其拦下,低声对赵谦道:“赵师弟,对方有备而来,我们不可轻举妄动。”语毕,看向何言之,对其言道:“原来你不是天师道的,而跟他们是一伙的。”

何言之摇头道:“你错了,我跟他们并不是一伙的。”

赵谦回想何言之刚出现时的情景,道:“你是潜龙阁的?”

何言之再次摇头。

赵谦道:“你仅是否认,却不多言。看来是不想告知你的身份了。”

何言之不言,算是默认。他缓缓拔出长剑,剑指赵谦,道:“赵兄,骗了你们,我心中有愧,你们还是主动跟我们走吧,免得兵戎相见。”

赵谦思忖:“高师兄的身手与我相差无几,而何言之的身手在我之上,再加上丹青堂的四位长老,我们要想脱身,只怕不易。”赵谦看向高忱,而高忱也是眉头微皱,无奈的摇了摇头。

何言之继续言道:“赵兄,你们已经无路可逃,还是束手就擒吧!”

赵谦道:“我们又有何利用价值?束手就擒,还不是死路一条?”

冯忠道:“你想拖延时间,莫非你以为游彬留下后招?”

赵谦与高忱不禁眉头深锁,冯忠如此说,显然已猜到游彬之布局。

冯忠继续道:“告诉你们吧,游彬派郗标暗中保护你们,但由于拓跋俊之死,郗标已前往刺史府,没人会救你们。”

赵谦暗道:“他们占尽上风,被必要骗我们。”虽如此想,他仍道:“我们怎知你们不是故布疑阵?”

冯忠笑道:“不见棺材不落泪,真是愚昧。”

话音未落,但见寒光一闪,血光飞溅,冯忠直接倒地,气绝命丧,紧接着,白影闪动,一道人影仗剑立于赵谦与高忱身旁,手中长剑上的鲜血兀自不断滴落。

众人不意兔起鹘落之间,竟发生如此巨变,均惊愕万分,忙看向倏然出现之人,待看清其容貌,更是惊愕。因为此人与何言之长得一模一样,仅眼神与衣衫略有不同,何言之的眼神冷若冰山,让周遭一切降温去燥,而此人的眼神静如枯木,与其说仿佛周遭的一切与其无关,不如说似死人一般无视周遭。并且其一身粗衣,较之何言之的飘逸白衫,显得寒酸了许多。

何言之失声道:“梅花易步?你是何言之。”

梅花易步乃天师道的步法,需要天师道的风摆梅花心法才能使出,与一人对敌时,已然不俗,以一敌多时,妙用更显,而对手越多,此步法之精妙越能显现。此步法乃是依据五行相生相克之理,一进东方甲乙木,二退南方丙丁火,三摆西方庚辛金,四闪北方壬癸水,五出中央戊己土,五行之随,各如其序,五行之官,各致其能。脚踏八方,进退随意,变化有法,动静有术。此步法讲究手脚并通,步法带动身法,身法带动手法,越练越能发现其中精妙。其易学难精,但如果掌握其中精髓,将步法与剑法合二为一,威力倍增,就算强敌环伺,也能悠然身退。

赵谦、高忱二人听见何言之之言,甚是吃惊,原来面前这位粗衣少年才是真正的“俨君子”何言之。

其实,以何言之的身手,不足以将冯忠一剑毙命,冯忠如此轻易被何言之一剑了解,原因有三:一来,冯忠见赵谦言愚昧之辞,心生傲意,二来,何言之的梅花易步精妙无匹,兼之其从冯忠身后偷袭,冯忠一时不察,失了先机,三来,冯忠本已中毒,虽说已服解药,但尚未完全康复,功力有所下降。

粗衣何言之道:“你……你假冒我,就是为了……为了抓住赵谦他们吧!不过这样,似乎……似乎有些舍近求远了。”

白衫何言之道:“原本是想从赵谦口中套出道家隐宗的下落,不过其口风甚严,不仅未套出丝毫线索,还露出破绽,只好改变策略,先抓住他们,再引诱出道家隐宗。”

粗衣何言之冷声道:“那……那你到底是……是什么人,竟然知道……知道我师出天师道。”

白衫何言之道:“无可奉告。”

粗衣何言之也不多言,拔出长剑,飞身而上,便与白衫何言之缠斗起来。赵谦观察二人剑法,发现二人剑法极其相似,剑势轻灵转折,迂回巧妙,动作轻而不浮,沉而不僵,但粗衣何言之的剑法多了一丝精妙,而白衫何言之的剑法多了一丝刚猛。即使双方对决,生死只在一瞬之间,粗衣何言之的眼神依旧古井无波,仿佛此刻对决的不是他,而是外人。

陈孝三人见真假何言之交上手了,也拔出刀来,围攻赵谦二人,五人两剑三刀,兵器相击之声不绝于耳。赵谦、高忱以二敌三,不免左支右绌,但只守不攻,一时也未呈败势。

陈孝见一时奈何不了赵谦二人,喝道:“四德阵。”其他二人一听,刀势顿变,将赵谦二人保围在无尽刀光之中。

四德者,元亨利贞也。元者万物之始,亨者万物之长,利者万物之遂,贞者万物之成。元以始物,亨以通物,利以宜物,贞以干物,始者其气也,通者其形也,宜者其命也,干者其性也。此阵之德,有纯阳之性,以阳刚心法始成阵心,而得元始、亨通,使四方和谐,各有其利,使阵坚固得其贞,终牢不可破。

此阵需要守阵四人均修习尚阳重刚的心法,方可发挥其威力。四德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流转无始无终,阵型犹如青山不移,坚不可摧。但冯忠被何言之一剑毙命,这四德阵便露出破绽,不过陈孝三人的身手均不在赵谦与高忱之下,仗着不完整的四德阵,依旧将赵谦与高忱逼得连连后退。

赵谦二人渐感不支,互看对方一眼,同时喝道:“七证阵,风停水聚。”二人同时变招,剑招时快时慢,如同流水,二人顿时被潺湲流水般的剑影保围。

“风停水聚”乃二元七证阵,只需二人就能使出,此阵的精义在一“止”字,讲究以静制动,蓄形乘势,待时而动。孙子兵法有云:“胜者之战民也,若决积水于千仞之溪者,形也。”“风停水聚”亦同此理,聚形如积水于千仞之溪,一旦出击,便如黄河泛滥,飞泻直下,无坚不摧。

第三十九章 生烟宝玉

真假何言之一边对决,一边观察赵谦这一战圈的形势。粗衣何言之见陈孝等人的四德阵,思忖:“这套四德阵破绽颇多,一时奈何不了赵谦二人,我还是先将这个假何言之解决掉为妙。”于是专心对付白衫何言之。

四德阵源于《周易》乾卦,何言之出身道教显宗天师道,对乾卦的理解远胜于陈孝等人,陈孝等人的四德阵在他眼里自然不值一提。

白衫何言之出招迅捷,法度严谨,守得严密。粗衣何言之步步紧逼,长剑挥舞,潇洒飘逸,犹如行云流水,逼得白衫何言之步步后退。

陈孝三人虽占据上风,但一时奈何不了赵谦二人,不免有些心急,暗想:“这个何言之剑法了得,等到其将假何言之击败,腾出手来相助赵谦二人,我们今日只怕要败了。”

陈孝伸手在怀中掏出一个药丸,手心真气回旋,药丸悬于手掌上空,随机真气一震,药丸破碎,挥掌向前平推,药丸粉末飞向赵谦二人。

赵谦二人被三人困住,无可逼退,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身体几欲倒下,立即以剑抵地,勉强支撑。陈孝三人连忙向后一跃,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服下。

粗衣何言之见赵谦二人中毒,急忙回身,打算襄助,但白衫何言之改退为进,长剑紧逼,将粗衣何言之死死缠住。

粗衣何言之挥剑反刺,剑势如虹,微微泛着白光,剑尖点点间,犹如无数光影,此招名为“月隐平湖”,将精纯剑气附于剑尖,泛出白光,使人双眼被光影所笼罩,无法看清剑势走向。

白衫何言之只觉剑光刺眼,忙扭头避开剑光,右手长剑挥舞,将全身护住。只听嗤的一声,白衫何言之右肩中剑,鲜血直流,他自知无法再战,连忙施展轻功逃离,几个起落,便已消失不见。

粗衣何言之忙回头看向赵谦二人,只见赵谦二人身边多了一位白衣少年,正是诸葛清岚,其以一敌二,游刃有余,而赵、高二人则联手对付一人,二人觉均面色苍白,剑势稍缓,但沉稳严谨,显然毒已解。

原来,就在陈孝等人见赵谦二人中毒,打算给以致命一击的时候,这位白衣少年突然落在赵谦二人身边,身形游走,连刺三剑,将陈孝三人全部逼退,并递给赵谦二人一人一颗解毒药丸,二人服过后,身体不适渐消。

陈孝见白衫何言之已走,便喝道:“快撤。”

他们三人同时后撤,施展轻功纵身离开。陈孝三人离开后,赵谦仔细观察诸葛清岚,见其与自己第一次见她一样,均是身着男装,长剑剑穗也由之前的粉色换成白色,赵谦思忖:“看来她只要外出,就是女伴男装。不过这样也颇为省事,《周易系辞》有云:‘慢藏诲盗,冶容诲淫。’老子曰:‘美好者不祥之器。’她女伴男装,可以省了不少麻烦。”

赵谦刚要开口称呼她,忽然想到诸葛一脉在外人面前均称胡姓,便拱手道:“多谢胡兄相救。”他口中如此说,心中不免有些感慨:“称呼诸葛姑娘为‘胡兄’,总觉得有些怪异。”

诸葛清岚也是淡淡一笑,拱手道:“赵兄客气了。”

高忱问道:“赵师弟,你们认识?”

赵谦道:“曾有几面之缘。”

诸葛清岚对高忱拱手道:“在下胡清岚。”

高忱拱手道:“在下高忱。”

这时何言之也走过来,诸葛清岚对赵谦道:“这位才是真正的‘俨君子’何言之何少侠,家兄见假的何言之现身,便请其出手。”

何言之道:“家……家师派我前来相助,但没想到……被他人捷足先登,幸好二位……未曾受伤。”

赵谦心想:“原来诸葛兄一直暗中跟踪我。”便对诸葛清岚道:“令兄怎么得知那人是假的?”

诸葛清岚道:“家兄与何少侠乃淡水之交,根据假何言之的剑法和衣着,便看出其为假冒,首先其剑法虽和道家剑法相似,但太过毒辣,与道家贵生的思想不同,并且其衣衫也与何少侠的常穿衣衫不同。”

赵谦心想:“诸葛姑娘当真是蕙质兰心,谈言微中,何兄衣衫比假何言之寒酸了许多,她却只是说有所不同。”

诸葛清岚从怀中掏出两个手心大小的玉佩,对赵谦和高忱道:“这两个乃是家父让我交给二位,此玉名为‘生烟玉’,乃是以浸渊之草浸洽和田玉而成,带在身上,可挡百毒。家父考虑丹青堂喜用毒,甚是棘手,特将此物相赠二位。”

何言之仔细观察生烟玉,心想:“若只是想百毒不侵,方法甚多,而浸洽和田玉难度甚大,并且浸渊之草甚是罕见,此玉绝非百毒不侵这么简单,玉石蓄气最为充沛,估计此玉在浸洽之时用了不少名贵药材,常年携带,能宁神静志,提升内力。胡姑娘说得平淡,但此玉堪称千金难易。”高忱不知诸葛清岚女扮男装,何言之却知道,他精通医理,而医学讲究望闻问切,他看到诸葛清岚的第一眼,便知其乃女扮男装。

《周礼玉藻》有云:“古之君子必佩玉。”翰墨门弟子均随身携带一枚玉佩,但只是普通玉佩。赵谦对玉佩也不甚了解,浸渊之草等药草更是一窍不通,故而不知生烟玉的珍贵,但见其温润而泽、清越淡雅,自知不凡,忙道:“此玉太过珍贵,我等实在不能收。”

诸葛清岚微微一笑,似乎早就猜到他会如此说,柔声道:“此玉乃家父赠予二位,常言道:‘长者赐,不敢辞;受之有愧,却之不恭。’二位如果不接受,也不合适,况且……”诸葛清岚轻轻将玉佩翻转,只见上面分别刻着“赵谦”、“高忱”二字。诸葛清岚接着道:“此玉已刻上二位名字,也不方便再转赠他人。”

赵谦暗想:“原来诸葛前辈料到我等不会接受,早将我二人名字刻在上面。”他于是道:“既然如此,我等却之不恭,就恭敬不容从命了,还请代我等向令尊道谢。”说完接过生烟玉,高忱也接过,拱手道谢。

赵谦突然心念一转,问道:“令兄怎么没来?”

诸葛清岚道:“家兄此时正在跟踪假何言之。”

第四十章 迷雾重重

白衫何言之扯下所带面皮,露出本来面目,他本名为陆虚怀,只见他施展轻功,一路狂奔,风驰电掣般向前方赶路,片刻之后,来到一间普通民房前,轻扣房门。

里面传来一道声音:“进来吧。”

陆虚怀推门而入,对屋内的一名白衣壮年道:“师父,何言之插手,计划失败。”

壮年道:“无妨。为师之所以让你假冒何言之,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让丹青堂和潜龙阁相信,我们真的是在帮他们。现在这几个门派相互争斗,正合我意。”随即朗声道:“朋友,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

话音甫落,一道人影落在房屋前面,正是诸葛临。陆虚怀走到门前,道:“原来你跟踪我。”

诸葛临道:“冒犯之举,还请见谅。在下此行前来,仅是想拜见尊师。”

陆虚怀摇头道:“家师向爱清静,不喜外人打扰,兄台还是请回吧。”

诸葛临道:“既然不让在下进去,那在下只有硬闯了。”

陆虚怀道:“兄台似乎对自己的身手太有信心了。”

诸葛临道:“行或不行,一试便知。”

诸葛临说完,脚尖一点,身形向前疾冲,陆虚怀横剑挡门。诸葛临身形左晃右闪,如鬼似魅,瞬间便掠过房门,闪至陆虚怀身后。进入屋内,见一白衣壮年缓缓站起。诸葛临见其面目僵硬,似是戴了人皮面具,便道:“晚辈胡临拜见前辈。”

白衣壮年并未出言,掌纳玄劲,罡风回旋,桌上一个酒杯飞至其面前,随即内劲一吐,酒杯向诸葛临激射而去,迅若流星。

诸葛临有意一探对手高低,也不躲闪,真气游转四周,生成罡风,酒杯触及罡劲,在其面前一尺处停止,不住打转,罡风虽强劲,酒杯并未碎。

二人再催内劲,两股罡劲激荡回旋,只听咔嚓一声,酒杯碎为齑粉,齑粉在二人的罡劲涡流中不住来回游走,形成一道白色云影。

白衣壮年右掌一挥,酒杯齑粉向左侧飞去,击中墙面,溅起沙尘。

诸葛临拱手道:“前辈手下留情,晚辈感激不尽,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前辈见谅。”

白衣壮年道:“看你内劲,似有旧疾?”

诸葛临道:“晚辈幼时受过重伤,虽然治愈,却留下顽疾。”

白衣壮年点头道:“原来如此,若非这般,你现在的修为已远在我之上。”

诸葛临道:“前辈谬赞了,前辈的内功心法似乎出自道家,但颇有不同,难道是山泽心法?”

白衣壮年道:“杨朱不过是一个一毛不拔之徒,他所创的山泽心法,又有何可学之处,世人愚昧,才会出现‘非杨即墨’的情形。”

诸葛临对于他的话并不赞同,但也不争论,道:“敢问前辈,派人假冒何言之所为何事?”

白衣壮年不答反问:“据我所知,此处有两名道家隐宗弟子,另一人是……”

诸葛临道:“是家父。”

白衣人道:“哦,烦请相告令尊,我等对道家隐宗并无歹意,让其大可放心,至于我等到底有何目的,却不便言明,只好让你白走一趟。虚怀,送客。”

陆虚怀走到诸葛临旁边,手一摆,道:“请。”

诸葛临拱手道:“晚辈叨扰了。”便转身离开。

诸葛临走后,陆虚怀走到白衣人旁边,道:“师父,现在外人已经知道我等在此居住,是否需要换一个地方?”

白衣壮年扯掉面皮,露出本来面目,正是沈青崖,他淡然道:“不必,危险总是伴随着机会,就算有人前来,是好是坏,犹是未知之数。”

陆虚怀道:“那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做?”

沈青崖道:“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静观其变吧!”

诸葛临离开后,便与赵谦一行人会合,他将自己所遇之事告诉赵谦等人,赵谦等人均不明那位白衣人到底有何目的。

诸葛临道:“我曾与其比拼内力,发觉他所炼之功法,与杨朱的山泽心法有些类似,但并不是山泽心法。”

何言之眉头微皱,道:“莫非是……是蜀中八部青峰部的……的青峰心法?”

诸葛临道:“道家心法,始于老子,老子所传甚多,五派三十七家,支分派别,各有传人。虽说大多失传,但有人偶然获得也有可能,现在下结论还太早,我要将此事告知家父,或许他能有所见解。诸位,我二人要先行告辞了。”

赵谦等人拱手道:“保重。”诸葛兄妹二人拱手离开。

他二人离开后,赵谦暗想:“葛叔怎么没来,还是来了而没出现,不对,如果他来了,刚才出手救我和高师兄的便应该是他,而非诸葛姑娘,看来他还有其他要事在身。”他对高忱道:“道家隐宗规定‘不得参政’,我们翰墨门与朝廷来往太过密切,他们也不便与我等一同行动。”

高忱道:“原来如此。”他随即对何言之道:“何兄,你打算解下来怎么办?”

何言之道:“现在潜龙阁……潜龙阁潜伏不动,我们也寻……寻他不得,而新兴王……生死不明,丹……丹青堂刚遭挫败,刚才我……我跟踪假何言之,已……已经找到丹青堂所在,但他们……应该会迅速转移。所以,现在……现在要紧的是,首先……首先调查新兴王到底是真死还……还是假死,然……然后找出丹青堂所在。”

赵谦刚欲开口表示赞成,就见有一道人影从远处赶来,正是翰墨门的贺原。

赵谦、高忱大喜,走上前去,拱手道:“贺师叔,你们怎么来了?”

贺原道:“掌门听说新兴王遇害,郗兄不见消息,便派我前来查探。”

高忱道:“郗师叔没了消息。”

贺原道:“掌门派他暗中保护你们,却莫名断了消息,估计和新兴王遇害有关。”他见地面上有血,问道:“这里刚才发生搏斗了?你们可曾受伤?”

高忱道:“我们中了丹青堂的埋伏,多亏何兄相救,并未受伤。”

贺原道:“听说新兴王就是被丹青堂杀死的,不知这是否属实?”

赵谦道:“新兴王被杀之时,我正在不远处,总觉得事有蹊跷,正打算今晚去刺史府查探一番。”

贺原道:“此事就由我和徐师弟二人前去吧,你们刚遭埋伏,先休息一下吧。”

高忱道:“丹青堂的隐藏地点泄露,估计会转移,我等还打算去暗查一番。”

贺原道:“好,那我们就分头行动。”

第四十一章 如梦之宵

赵谦、高忱跟随何言之来到丹青堂的藏身之所,那是一间普通民房。赵谦三人仔细查看房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赵谦道:“没想到他们撤的这么快。”

高忱道:“看来此次我们是白走一趟了。”

何言之道:“如果……如果我是丹青堂堂主,我不……不会就这么撤离。”

赵谦恍然道:“对呀,应该在此处埋伏,等着我们到来。”

高忱道:“那他们为何没埋伏呢?”

赵谦道:“应该是还有其他要事。”

高忱思索道:“其他要事,如果不是潜龙阁那便是新兴王了。”

赵谦道:“如果他们去调查新兴王,会不会和贺师叔碰面?”

高忱道:“人多易被发现,他们也仅仅只会派一两个人前去,贺师叔就算遇到也应能自保。不过,谨慎起见,我们还是应该过去看一看。”

赵谦三人来到刺史府,暗中将刺史府寻了个遍,也没找到贺原,更没找到丹青堂的人。他三人躲在一处秘密商议,赵谦道:“来来回回找遍了,也没找到贺师叔,估计是遭到毒手了。”

高忱道:“不知是新兴王还是丹青堂,新兴王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是丹青堂,他们在刺史府动手,很容易被外人发现。”

赵谦道:“如果是新兴王的话,贺师叔他们遭到埋伏的地点,应该就是新兴王的灵堂,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高忱道:“我们去的话,会不会也遭到埋伏?”

赵谦道:“那我们兵分两路,我前去灵堂查探,你们躲在暗处,这样就算遭到埋伏,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高忱道:“此计可行。”

赵谦三人来到新兴王的灵堂,见灵堂中间放着一副棺材,供桌上放着牌位和祭品,还有一个长明灯,灯火一闪一闪,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并未见守灵人。

赵谦一人来到灵堂前,仔细查探一下灵堂内的布置,发现除了没有守灵人之外,并无可疑之处,便小心翼翼来到棺材前。赵谦素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也不害怕,轻轻推开棺材板,见棺材并无尸体。赵谦并不意外,暗想:“看来新兴王果然是假死。”

正思索间,忽然感觉四肢无力,眼皮沉沉,非常想睡觉。他连忙倒退几步,渐渐感觉不适渐消,他体内真气流转,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突然一声笑声传来:“哈哈,真没想到,你中了‘如梦之宵’竟然没倒下。”

赵谦心想:“如梦之宵,传闻中了此毒,无论修为多高,都立马倒下酣睡,我怎么没事?对了,是生烟玉的作用,没想到此玉效果如此之强,连‘如梦之宵’这么罕见的毒都能解。”

他还未开口,十数人便从灵堂内屋出来,将其包围,一人走到赵谦面前,正是新兴王拓跋俊,其手里握着一柄宝剑,正是龙渊剑。

拓跋俊道:“本王很好奇,你明明中毒,但怎么没事?”

赵谦道:“在下也好奇,殿下竟然没死。”

拓跋俊道:“本王假死,只是想钓几条鱼玩玩。”

赵谦道:“听殿下的口气,似乎收获颇丰。”

拓跋俊道:“你翰墨门的两位师叔,还有丹青堂卫义、潜龙阁程索、洪腾,现在都已酣睡如泥。”

赵谦道:“看来他们都中了‘如梦之宵’,新兴王此计果然厉害。”

拓跋俊道:“本王之前曾邀请你为本王办事,你现在答应也不晚,并且本王手中这把龙渊剑照样是你的。”

赵谦摇头道:“殿下厚爱,在下无福消受。”

拓跋俊冷声道:“赵谦,你别不知好歹,你以为今天你还逃得出去吗?”

他话音刚落,围在赵谦身边的十数人一起挺身而上,刀枪棍剑纷纷往赵谦身上招呼。

一般这种情形,擒贼先擒王,乃是上策。不过拓跋俊乃当朝殿下,身份特殊,对其下手,乃是死罪,很有可能翰墨门都会受到牵连。赵谦不便伤他,只得向门口突围。赵谦刚迈两步,便有三道人影出现在赵谦面前,正是拓跋俊手下的三大高手:钟略、陈霖、于重。

赵谦拔出长剑,一招“青龙探爪”刺向三人,剑势飘忽,似是攻向每一个人,又似是谁也没攻。三人同时出招抵挡。

赵谦剑锋陡转,低身回旋,挥剑横扫,同攻三人腿部。于重竖鞭而立,铮的一声,长剑击中竹节钢鞭,冒出丝丝火花,赵谦的剑锋再难前进丝毫。

钟略、陈霖一剑一枪同攻而上,攻如疾风暴雨,赵谦使出蛇盘守招,无穷剑网护住周身,将二人杀招尽数当下,但也被逼得连连后退。

于重挥舞钢鞭直劈而来,赵谦知道若是硬挡,单凭竹节钢鞭之威猛,足以一招便破了自己剑网,便连忙躲闪。钟略、陈霖二人一左一右同攻而上,将赵谦拦住。

危难之际,两道人影从门口飞入,正是高忱、何言之。二人同时出剑,分别攻向钟略、于重,二人还招。

赵谦独对陈霖一人,压力顿减,便缓息调气,然后一剑刺向陈霖。陈霖挥枪横扫,赵谦挥剑由上而下画了一个半圆,一招“灵猴捞月”刺向陈霖小腿。陈霖侧翻躲过,赵谦从其身边掠过,与高忱、何言之二人同时从门口逃走。

钟略等人刚要去追,拓跋俊道:“不用追了,贺原、郗标二人在本王手里,他们逃不了。”众人止步。他沉吟道:“没想到赵谦中了‘如梦之宵’,竟然无碍,早知如此,就应该将贺原、郗标二人带来,以此要挟。”

钟略道:“殿下,接下来该如何做?”

拓跋俊道:“他们可能会出其不意,中途折返回来,先布下埋伏,若他们回来,格杀勿论。”

钟略道:“属下这就布置。”

拓跋俊道:“倘若赵谦他们没有折回,便将郗标与程索带至密室。”

钟略道:“是。”

拓跋俊看了看门外,见残星点点,月白风清,便言道:“天色已晚,明天派于重去无上寺,让他们派高手前来助阵。”

钟略道:“遵命。”

第四十二章 二人存一

赵谦三人施展轻功离开刺史府,走了片刻,见并无人追来,便停下商议。赵谦道:“根据新兴王所说,贺师叔、郗师叔均被其所抓,连丹青堂的卫义也落入其手中。”

高忱道:“他同时对翰墨门、丹青堂、潜龙阁下手,是不是有点不太明智。”

何言之道:“他……他料定翰墨门不敢……不敢对其动手。”

赵谦道:“他毕竟是殿下,如果翰墨门对其动手,只怕连崔司徒都会被牵连。”

高忱道:“看来我们也只有暗中将师叔们救出来了。”

何言之道:“明日……明日早晨我们再去……去刺史府探探虚实。”

高忱道:“为何不现在去?他们应该料不到我们会立即折回。”

何言之道:“拓跋俊……能设计抓住翰墨门、丹青堂、潜龙阁的长老,可见……可见其才智非凡。我……我们现在折返乃是出其不意的妙招,那他……他应该也会想到,并……并布下埋伏。”

赵谦道:“何兄所言甚是,那我们明日清晨再去打探。”高忱点头赞同。

刺史府密室之内,拓跋俊将两柄长剑掷到郗标与程索二人面前,道:“你们二人只能活一人,这活着的人,究竟是谁,就看你们的能为了。”

程索道:“你将兵器给我们,就不担心我们二人联手对付你们。”

拓跋俊道:“你们有此能为吗?再说了,翰墨门贺原、潜龙阁洪腾还在我手里,你们若想不顾二人死活,也可以动手。”

程索道:“你以为我们会上你的当吗?我们拼个两败俱伤,只怕胜者也不会被留下活口。”

拓跋俊道:“胜者是死是活,何者对我有利,凭你们二人的才智,想不清楚吗?”

程索心中一凉,的确,倘若胜者活着,翰墨门与潜龙阁的矛盾便会激化,而倘若二人皆死,那两派的矛头便均会指向拓跋俊,因此拓跋俊自然会饶胜者一命。程索略一思索,道:“倘若我们不动手呢?”

拓跋俊道:“你在想这些的时候,郗标已经在思索怎么动手了。”

程索心中一惊,忙看向郗标。郗标确实在思索如何动手,不过这也是下策,而经拓跋俊挑明,他有口难辩,只得动手。只见郗标飞身前扑,捡起地上长剑,并一脚将另一柄长剑踢飞,随即剑走轻灵,刺向程索眉心。

程索侧身躲闪,迈步捶拳,攻向郗标小腹。郗标回转剑锋,横向狂扫,程索连忙收拳躲闪。郗标趁势挥剑而上,剑招连出,无穷剑影将程索包围。程索左避右闪,只听嗤的一声,程索衣衫被划破。

程索当机立断,扯下外衫,真气贯注其上,以衣为鞭,使出一招“镂章霞布”,扫向郗标。

郗标剑光闪烁,使出一招“星飞云散”,将程索挥舞的衣衫砍成无数碎片。

碎片漫空飞舞,遮挡了二人视线。程索趁机掠向后方,捡起地上长剑,使出潜龙剑法,长剑犹如青龙出海,攻向郗标。

郗标见程索之招迅若疾风,躲闪不及,连忙挺剑刺出。两剑相击,只听咔嚓一声,程索手中长剑断为两截,郗标的长剑直接刺入程索心脏,程索当即毙命。

郗标看着程索的断剑,暗道:“这剑被动过手脚,若非我侥幸没拿到此剑,只怕现在躺在地上的便是我了。”

拓跋俊微微一笑,对站在身旁的钟略微微点头。钟略右手一挥,于重押着洪腾出现在密室之内。

郗标一惊,拓跋俊对洪腾道:“你可以走了。”

洪腾冷哼一声,看向郗标,眼神之中,杀意凛然。他看了看站在四周的拓跋俊等人,强忍心中怒意,迈步离开。

郗标对拓跋俊道:“你故意让其看到,目的是为了挑拨翰墨门与潜龙阁的矛盾。”

拓跋俊道:“你率先出手,乃是事实,且非我所逼。这一点,他清清楚楚。”

郗标冷声道:“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拓跋俊道:“我说留下胜者活命,没说让其离开。”

郗标道:“你还想怎样?”

拓跋俊道:“你如此急着离开,可曾想好怎么对此事的说辞?”

郗标心中一凛,沉默不言。拓跋俊道:“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如何对游彬解释眼前之事?在你未想清楚之前,留在此处对你来说更安全。”

郗标道:“你放洪腾离开,而让我留下此处,是想让潜龙阁有足够的时间对翰墨门报仇,而翰墨门对于潜龙阁之敌视,尚毫无知觉,极易被重创。”

拓跋俊道:“你脑子还算灵光。”说完,对钟略道:“带他下去。”

诸葛兄妹回到水竹之居,诸葛临对诸葛渊道:“爹,我和那名白衣壮年交了手,发现他的内功和杨朱山泽心法甚是相似,而他的弟子的剑法和天师道的溪谷剑法相似,但都多了一丝威猛。不知他和天师道是否有关?”

诸葛渊沉吟片刻,道:“在寇天师重整道教之前,道教杂乱无章,有清修炼丹的张陵,有揭竿而起的张鲁,有肆意恣狂的左慈,也有才华横溢的王羲之,后来寇天师整顿天师道,废除不少三张之法,惹来不少道教人士反对,很多人因此离开天师道。山野之中,会溪谷剑法的隐士也有不少,但能将你轻易击败,应该并不多。并且此人知道何言之师出天师道,显然对天师道甚是了解,寇天师估计能猜到此人是谁,我就无能为力了。”

诸葛临道:“他说不会对道家隐宗并无歹意,此话是否属实?”

诸葛渊道:“他没必要对一个后生晚辈撒谎,此言应该非虚。估计是利用隐宗的财富,吸引潜龙阁、丹青堂等势力前来,暗中运筹,让各门派相互攻伐,坐收渔翁之利。”

诸葛临道:“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诸葛渊道:“潜龙阁和丹青堂的实力大致有所了解,但新兴王在山东经营多年,绝非表面如此简单。你先去调查一下新兴王的实力,然后我们再作打算。”

诸葛临道:“好。”

第四十三章 孤身入围

翌日,赵谦三人悄悄进入刺史府,看见钟略正带着卫义来到一间房间。

赵谦三人轻身来到房屋之上,静听里面的谈话。

首先开口的是拓跋俊,他言道:“卫长老,甄堂主一向可好?”

卫义道:“殿下,您有何话就直说吧,何必拐弯抹角?”

拓跋俊道:“好,那本王就直说了,丹青堂此次来到山东所为何事?”

卫义道:“殿下应该早已知晓,何必多问?”

拓跋俊道:“本王确已知晓,你们不仅行刺本王,还觊觎道家隐宗,就凭你们区区的丹青堂,完全是以卵投石,以指挠沸。除非是和潜龙阁暗中联手。”

卫义道:“殿下深谋远虑,计谋无双,在下佩服。”他见拓跋俊已然知晓,便不再掩饰。

拓跋俊道:“难道你们真的以为潜龙阁是诚心诚意与你们合作的吗?”

卫义心中一凛,沉默不言。拓跋俊接着言道:“你们行刺本王,潜龙阁却冷眼旁观。你们行刺之后,他们却连同翰墨门的高忱,对本王的手下于重痛下杀手,于重侥幸,才得以逃脱。潜龙阁阁主罗峰见到翰墨门的高忱,竟让其全身而退,足以说明两派之苟合。”

卫义并非愚昧糊涂之人,拓跋俊的狡辩漏洞甚多,他自然不会尽信,但不免心生疑虑,他不愿透露自己心迹,俨然道:“这些又能说明什么?”

拓跋俊道:“难道你心中就没有丝毫疑虑吗?”

卫义被其猜中心思,虽然心虚,但脸色如常,道:“挑拨离间之辞,自然不信。”

拓跋俊知道他口是心非,也不拆穿,道:“不信也无妨,但本王有一封信,想请你代交给甄堂主,不知你可否愿意?”

卫义道:“什么信?”

拓跋俊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函和一黑一白两个药瓶,甩给卫义,卫义接住。拓跋俊道:“这是本王写给甄堂主的信,他看完之后自然知晓该如何做,烦请你交给他。白色瓶子乃是‘如梦之宵’,黑色瓶子乃是解药,算作本王送给甄堂主的见面礼,以表诚意。”

卫义听后一惊,不意拓跋俊竟会奉送这么稀有的毒药,便道:“好,殿下今日所说,我会一字不差,全部转告堂主。”

拓跋俊道:“送客。”

卫义拱手道:“告辞。”说完,便转身离开。

钟略见卫义离开了,便对拓跋俊道:“殿下,丹青堂会和我们合作吗?”

拓跋俊道:“自然不会真心合作,但毕竟有共同敌人,他们自然会出手的。”

卫义离开后,赵谦伸手指了指卫义,又指了指自己,示意自己暗中跟着他。高忱、何言之二人点头表示赞同,赵谦随即施展轻功离开。

赵谦刚走不久,高忱就见于重牵着马要离开府衙,他对何言之比划两下,示意自己前去跟踪。何言之点头,他则潜入刺史府内寻找贺原、郗标二人,他推测会有人前去给贺原二人送饭,便先来到厨房。

何言之来到厨房,等了片刻后,便见到一道人影鬼鬼祟祟潜入厨房,他定睛一看,正是诸葛临。他朝诸葛临挥了挥手,诸葛临看见他,蹑足潜行来到其身边。

何言之小声道:“胡……胡兄,你怎么来了?”

诸葛临道:“家父让我兄妹二人前来调查新兴王的实力。”

何言之道:“那……那胡姑娘呢?”

诸葛临道:“我们在刺史府门口遇见赵兄,他正跟踪卫义,我便让舍妹与其一同前往。”

这时有一人来到厨房,道:“昨天抓了两名盗贼,他们的饭菜做好了吗?”

一位厨师递给其一个篮子,道:“做好了,都在这里。”

那人接过篮子,转身离开,边走边抱怨:“也不知殿下发什么善心,竟然让我们好吃好喝的招待那两个盗贼。”

诸葛临道:“看来他就是给贺前辈他们送饭的,我们跟过去吧!”

何言之点头,二人便悄悄跟在那人身后,那人进入一间客房,片刻之后便离开了。何言之二人见那房间附近有着数人把守,观其身形,显然身手不凡。

诸葛临道:“此处应该就是关押贺长老他们的房间,负责看守的未必仅有这几个人,要想把他们引开估计也不易,毕竟新兴王也不会派没脑子的人来看守。”

何言之道:“这……这也有可能是陷阱。”

诸葛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就算是陷阱,又如何?”

何言之笑道:“就……就算是陷阱,也不如何。”他二人均艺高人胆大,也不把陷阱放在眼里。

诸葛临道:“我从门口进入,你从窗户进入,如何?”

何言之道:“新……新兴王的目标是你,你……你在此处等候,我……我先去会会他们。”说完,从屋顶上一跃而下。那间房间的看守之人见有人来此,纷纷喝道:“什么人?”

何言之并不答话,径自向前,那几人见其来者不善,纷纷拔刀砍去。

何言之拔剑,抨、缠、圈、刺,将对方全部点倒,推开房门,见贺原、郗标二人席地而坐,脸色苍白。何言之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到处两枚药丸,道:“前……前辈,此……此乃合脉散,可解百毒。”

贺原二人分别拿起一颗药丸服下,顿觉一股清凉之气从丹田而生,顺着奇经八脉流转,身体不适渐消。贺原道:“何少侠,你不该来,新兴王定会布下埋伏,我二人功力尚未恢复,会拖累于你,你还是先行逃脱,将此事告知掌门。”

何言之道:“我……我早料到有埋伏。”

贺原刚要说话,便听见屋外踏踏的脚步声响起,声音杂乱,显然人数不少。一人朗声道:“何少侠,既然来了,就出来相见吧。”正是新兴王拓跋俊。

何言之扶起贺原二人,小声道:“二……二位前辈,你……你们先在屋中静等片刻。”说完转身出门。贺原二人不知其何意,一时面面相觑,但苦于内力尚未恢复,只能在屋中静等。

第四十四章 溪谷剑法

何言之走出房间后,见数十人将房屋围得水泄不通,毫不畏惧,道:“殿……殿下竟然亲自前来,倒……倒真是瞧得起在下。”

拓跋俊道:“本王听闻何少侠在月白山一战,一剑重伤潜龙阁的‘云中飞剑’柳若飞,本王对何少侠的身手倒是好奇的很啊,不知可否让本王大开眼界?”他已知晓陆虚怀假冒何言之一事,但却仍装作不知,此举乃是故布疑阵,以让何言之不知自己深浅。

何言之不加理会,径自走进院中,道:“你……你们一起上吧。”

钟略、陈霖一听,甚是恼怒,觉得何言之太过目中无人,均想同其一较高下,但拓跋俊尚未开口,他们也不敢直接动手。

拓跋俊道:“钟略、陈霖,既然何少侠如此说,你们就同时领教一下吧。”

何言之道:“我……我所说的‘你们’,是指……指这里所有人,免……免得打起来,不……不够痛快。”此言一出,所有人均怒目而视,欲将何言之大卸八块。

钟略、陈霖对视一眼,同时出招,一左一右,剑枪并进,同攻何言之,配合甚是默契。何言之长剑左点右刺,一招“双龙出海”,同时攻向二人。钟略横剑反砍,陈霖斜枪横扫。

何言之翻身斜刺,一招“拨云见日”刺向钟略上盘,钟略侧身躲过,何言之随即挥剑,一招“回头望月”刺向陈霖头部,陈霖后退躲闪。何言之反手一拍,击向钟略,钟略不及回剑,推掌硬接,两掌相交,钟略被震退。

何言之所使的乃是天师道的溪谷剑法。其剑诀为: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恒德不离。恒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恒德乃足。德乃足,复归于朴。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恒德不忒。恒德不忒,复归于无极。朴散则为器,圣人用则为剑长。夫大剑无割。

此剑法不重剑招,而重剑意,分为“天下溪”、“天下式”、“天下谷”、“大剑无割”四层剑意,四层剑意没有高下,只有不同。“天下溪”剑意指知雄守雌,知刚守柔,知智守愚,知阳守阴,知动守静,知巧守拙,领悟这层剑意,就能看破天下剑招的进退攻防,强弱刚柔,后之以发,先之以至,攻敌之弱,以弱胜强。“天下式”剑意讲究无中生有,无极而有极,天下招式,无论刀、枪、棍、戟、还是斧、锏、锤、槊,无论如何的至大至刚,还是至小至柔,都能以溪谷剑法的剑意使出。“天下谷”剑意讲究返璞归真,绝圣弃智,道法自然,一招一式,平平淡淡,毫无精妙,但无论对手如何破解,均有变招,破无可破。“大剑无割”剑意讲究所有剑招无可分割,九九归一,万剑归宗,三十六路溪谷剑法化为一招,剑招欲柔而柔,欲刚而刚,欲曲而曲,欲直而直,其精妙威力,堪称无所匹敌。

何言之所使用的“双龙出海”、“拨云见日”、“回头望月”等剑招并非溪谷剑法的剑招,乃是江湖上极为常见的剑招,但何言之凭借这些常见的招式,以一敌二,微居上风。

拓跋俊在一旁观看,暗想:“不料这个何言之身手如此不凡,早知如此,就应该早些将无上寺的高手叫来。赵谦、高忱还未出现,估计埋伏在暗处,来个声东击西。哼,如果他们出现,就中了本王的陷阱了。”

钟略右手一甩,细如秋毫、多如牛毛的银针,如同漫天飞雪,洒下何言之。何言之心中一惊,不意其出此一招,连忙后退,陈霖长枪飞舞,将何言之退路完全封住,不惜自己受伤,也要让何言之中招。

何言之料定银针必定喂有剧毒,虽说道家心法兼顾养生,百毒不侵,但有强盾必有强矛,天下毒药林林总总,成千上万,难保所有毒药均能抵挡,遑论有些毒药更是专门针对道家心法炼制而成。拓跋俊虽不知道何言之乃天师道弟子,但身为殿下,多么罕见的毒都能得到,何言之也不敢大意。

他右手将剑背于身后,左掌平推,内力流转,无形真气形成一道气墙。漫天银针遇到气墙,全部停止不动,钟略双掌平推,凌厉掌风拍向气墙,气墙纹丝不动。陈霖运劲于枪,刺向何言之,长枪发出嗤嗤破空之声,显然迅猛刚劲,难以抵挡。

何言之剑气负于剑尖,挥剑平刺,与陈霖枪尖相撞,一瞬间劲风猎猎,剑尖、枪尖不住颤抖。

何言之、钟略、陈霖三人连摧内力,三人周围罡风激荡,四周高手均暗运内力抵挡,院中高树上的树叶纷纷落下,在三人周围飞舞,瞬间被劲风割裂成无数个碎片。

拓跋俊见三人一时僵持不下,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旁边的高手五五六六的聚在一起,将一人围在中心,均伸出右手食指,分别点在中间那人不同的穴位,内力流转,纷纷流向中间那人。此招名为“海纳百川”,将众人功力聚于一人,使此人的功力在短时间内达到众人之和。

人影闪动,杀意凌然,有六人同时挥刀砍向何言之,这六人功力均得到极大提升,不在钟略、陈霖之下。三人攻向何言之前面,另三人则攻向后面。何言之左掌原本正同钟略比拼掌力,见其他人攻来,当即左掌转向,一斜一带,向前一推,一招“顺水推舟”,将自己的掌力连同钟略的掌力同时推向面前的三人,被推向三人的还有之前钟略发出的无数银针,那三人知道银针的厉害,急忙后退,但还是有两人中针受伤,有人连忙过去给他们服解药,二人服过解药后,身体不适渐消。

何言之手中长剑一退一横,随即向前急迈一步,手中剑柄向后一推,将陈霖推向身后,此招仍是“顺水推舟”,只不过由拳招改成剑招。由于陈霖的身子阻拦,攻向何言之身后的三人急忙收招。

何言之脚步刚移,钟略已挥剑袭来,一招“杨柳依依”使出,剑势轻柔婉转,似慢实疾,将何言之拦住。经此耽搁,其他人得空赶来。只见人影闪动,八人分别掠至何言之的四面八方,将何言之死死围住。

第四十五章 公然剪径

八人同时出招,六刀一剑一枪纷纷往何言之身上招呼,何言之施展梅花易步,左躲右闪,避实就虚,将六人的攻势完全躲过。

八人手中兵器挥舞,院中剑气纵横,何言之在凛冽罡风中左右游走,身形捷逾腾兔,不及瞬目,八人虽将何言之彻底压制,但一时也奈何他不得。

何言之暗想:“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海纳百川’之法,所幸他们是各自为战,如果他们组成阵型,只怕我此时已然毙命,不过要想突破他们的重围,并非易事。”

拓跋俊在一旁观看,越看越心惊,心想:“这个何言之当真了得,看来我还要再准备一些其他手段。”

何言之与众人翻翻滚滚斗了数十招后,已觑准关窍,剑锋回旋,使出一招“澴波怒溢”,无穷剑气向四周激射,犹如九天银河倾泻而下。众人连忙躲闪,何言之瞅准空隙,脚尖一点,越上房顶,施展轻功离开。钟略等人未得上令,不敢去追。

拓跋俊道:“进屋查看一下贺原、郗标二人。”

钟略快步走进关押贺原二人的房间,见房屋已空无一人,连忙走出房间,道:“殿下,他二人已消失不见。”

拓跋俊神色澹然,道:“看来已经被赵谦等人救走。”众人见拓跋俊如此淡定,均暗叹其气度不俗。

贺原、郗标二人并非被赵谦救走,而是被诸葛临救走,何言之逃出刺史府后,便和诸葛临会合。

贺原拱手道:“多谢二位相救,我等感激不尽。”

诸葛临道:“前辈言重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赵谦、高忱二人现在还有事在身,片刻之后,就会与我等会和。”

何言之道:“新……新兴王估计会追来,两位……两位前辈还是先……先恢复功力为妙。”贺原、郗标见其所言有理,便盘腿而坐,内力运转周天。

何言之见他二人静坐运功,便与诸葛临来到稍远之处,小声道:“胡……胡兄,你觉不觉我们……我们救出贺、郗两位前辈,太……太过容易。”

诸葛临道:“按理来说,新兴王应该设下天罗地网,但他只是布下伏兵而已,不知是太过轻视,还是别有目的?”

何言之道:“我刚才仔细观察两位前辈,未见有何异常。”

诸葛临道:“他们毕竟是前辈,我们也不便太过造次。还是等赵兄等人归来在做打算,并且舍妹略通易容之术,可以让她观察一下二位前辈有何异常。”

何言之点头赞同。

高忱跟踪于重来到无上寺。无上寺人声鼎沸,无数善男信女前来上香礼佛,高忱躲在人群当中,和于重保持一定距离。

于重与一比丘见面后,二人交头接耳说了几句,那比丘便将于重带到后院,高忱跟了上去,刚走几步,便被另一比丘拦住,那僧人道:“施主,这后面乃是寮房,您进入,若想上香的话,还请去念佛堂。”

高忱道:“抱歉,是在下冒犯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高忱思忖道:“这寺庙人来人往,要找到一个人少之所,偷偷潜到后面,只怕不易,而且僧舍内比屋连甍,千庑万室,即使潜进去,估计也难以找到于重,我就在寺庙门口等着吧。”

片刻之后,于重从寺庙出来,他旁边还多了六位身穿锦衣的男子,这几人均衣衫直立,头戴幅巾。这几人骑上马,就向远处驰去,高忱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行至半路,于重忽然勒马停行,旁人也跟着停下,众人交头接耳,不知说了什么。高忱暗想:“他们突然停下,难道是发现我了?”他仔细观察于重,见其紧盯着前方,于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一道靓丽倩影,正是“罗衣仙子”罗华茵,她一身彩衣,站立人群之中,如同鹤立鸡群,异常夺目,于重自然一眼便从人群中发现了她。

高忱暗想:“原来他是发现了罗姑娘,上次他任务失败,估计是想将功补过,现在他们人多势众,要想救罗姑娘,看来不易。”

罗峰认为此时山东暗流涌动,罗华茵一个女孩子,不便外出,便让其待在房间里,她却少女心性,觉得待在屋里烦闷,便偷偷跑了出来。她走在大街上,在人群中左观右看,觉得山东风情与江南迥异,甚是有趣,并没发现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于重等人。

于重等人纷纷下马,慢慢向罗华茵靠近,高忱也跟了上去。

于重等人径直走到罗华茵面前,罗华茵再遇前敌,又见敌手人多势众,不禁芳心一悸。

于重从怀中掏出一枚金色令牌,上写“新兴”二字,道:“新兴王奉命追查赈灾银两被抢一案,想请罗姑娘襄助一臂之力,事成之后,定有重谢。”

高忱暗想:“新兴王多越法度,他的手下也是目无王法,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对罗姑娘下手,看于重的样子,似乎此种事还做过不少。”

罗华茵知道于重不怀好意,道:“倘若我不答应呢?”

于重道:“罗姑娘若不答应,可是抗命啊,那可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他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六人快步向前,将罗华茵围在中心。

四周百姓纷纷围观,此时天下动荡,寇盗四海,公然剪径之事常有发生,更何况于重又是朝廷中人,是以虽然有人已看出于重等人乃强取豪夺,但没人敢出声。

罗华茵知道自己不是于重一行人的对手,但拖得一时是一时,便言道:“此处风起云涌,难道你以为我此行是孤身一人前来吗?”

于重道:“令尊自然不会让姑娘一人出来,但罗姑娘未必会让他人跟从,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罗姑娘应该是一人偷偷跑出来的。”

罗华茵背其猜中,芳心一乱,但俏脸如常,威胁道:“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我爹可不会放过你们。”

于重笑道:“区区的潜龙阁,殿下根本不放在眼里。”

罗华茵道:“我爹你们不怕,难道陈郡谢氏你们也不怕吗?”

于重道:“潜龙阁背后果然是陈郡谢氏,不过陈郡谢氏又有何惧?刘义隆以‘玩寇自重’为由杀死檀道济,自毁长城,现在宋朝上下,已无可惧之人,更何况区区一个陈郡谢氏?”

罗华茵见其对陈郡谢氏毫不在意,不免心中一凛,心念急转,思索退敌之策。

第四十六章 旧敌再遇

于重见罗华茵缄默不言,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其他人均向前一步,欲将罗华茵擒住。忽听一道声音:“看上面。”众人纷纷抬头,见空中两个布袋正在往下掉落,忽然数枚暗器射向布袋,布袋碎裂,洒出面粉,面粉漫天,顿时将众人覆盖。

此变太过突兀,于重等人虽均身手不凡,但均未来得及躲闪,满面全身全都变成了白色,甚至还有少许面粉进入眼睛里。他们连忙挥动手掌,试图用强劲掌风将面粉扫走,掌风形成涡流,竟激起更多的面粉扑面而来。一时之间,他们只得紧闭双眼,不敢有所举动。

而就在面粉快要落在罗华茵身上时,高忱冲进人群,一手紧抱罗华茵,另一手撑着一柄纸伞,随即冲出面粉所形成的浓雾,由于纸伞的保护,面粉并未进入二人眼里。

高忱丢掉纸伞,拉着罗华茵向远处逃去,他知道今日难免血战,不愿伤及无辜,也担心于重抓住平民百姓,以此要挟,于是向城外逃去。罗华茵见相救之人乃是高忱,又见其虽然拉着自己,但只是拉着衣衫,并未趁机一亲芳泽,并且用衣袖裹着自己的手掌,显然是怕仓促之际,有所亵渎,足见是名谦谦君子,并不担心其有所歹意,紧跟着其逃窜。

高忱便逃边想:“早知今日,那日就不该将于重的毒药毁掉。”虽说翰墨门有门规:不得用毒。但其并非迂腐之人,事有权宜,此刻情势危急,便宜行事,也无不可。

于重等人见高枕与罗华茵向城外逃离,也跟着奔驰而去。而在不远处,一道人影出现在人群之中,正是柳若飞。罗华茵从屋内逃出,他碰巧看到,便一路暗地跟踪,适才罗华茵被于重等人围困,他本打算等到罗华茵危急之刻再出手,以骗取佳人芳心,不想被高忱捷足先登。他望着众人渐远的身影,悻悻暗道:“这个高忱,真会坏人好事。”

高忱与罗华茵奔出城后,就在树林之中踏枝疾骋,听到后面猎猎之声响起,高忱知道于重等人已渐渐追来,连忙加快脚步,众人身影在树林中起起伏伏,林中鸟兽受到惊吓,四下逃窜。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道道破空之声,高忱知道是于重等人在发射暗器,松开拉着罗华茵衣衫的手,拔出长剑,舞成剑花,将暗器击落,突然脚下一松,高忱与罗华茵均从树上落下。原来于重知道向二人发射暗器,二人必能闪过,是以用暗器将二人脚下树枝击断,二人反应不及,从树上掉下。

二人身在半空,于重等人已然追上,于重挥动竹节钢鞭,向高忱扫去。高忱一掌轻轻拍在罗华茵身上,同时喝道:“快走。”罗华茵被其掌力一震,身子飘到不远处的树上。

高忱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立即挥剑刺地,轻轻一拉,身形迅速下降,躲过于重的攻击。随即长剑一挑,剑风携带着泥土,扫向于重,于重急忙后退,并用手遮挡眼睛。趁着这一招的耽搁,随同于重而来的六人已经将高忱团团围住。这六人均从腰间一摸,便抽出一柄软剑。

剑法本就难练,故有万日练剑之说,而软剑因剑身柔软如绢,力道不易掌握,难度更甚。凡使软剑者,除了虚张声势或沽名钓誉之徒,均为高手。刀为砍,剑为刺,而软剑为割,挥动起来,闪动极快,甚是难防,并且专攻人的血管和韧带,一旦中招,必定重伤。

高忱知道软剑甚难对付,立即横剑当胸,严阵以待。忽然一道彩影落在高忱身边,正是罗华茵,她见高忱打算凭一己之力拖住于重等七名高手,此举乃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她不愿自己先走,打算与其一同应敌。

高忱轻声道:“罗姑娘,他们的目标是你,你还是先走为妙。”

罗华茵道:“你冒死救我,我若先行离开,岂不是太不讲江湖道义?”

于重见他二人身陷重围,冷声道:“高忱,你屡次坏我好事,是嫌自己命长吗?”

高忱道:“于前辈,你如此目无法纪,是嫌自己做的恶不多吗?”他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思索脱身之法。

于重道:“才高行洁,未必尊贵,品劣操浊,未必低卑。令尊高允才智如孔子,品德如孔明,身居高位,一琴一鹤,需要上山砍柴,方能维持生计。自古君子多不遇,英雄常遭难。我又有何理由去做什么君子英雄?”

高忱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你如此行事,早晚会有报应。”

于重笑道:“以你之才智,竟会相信如此愚蠢之言,当真是可笑至极。”

高忱趁着和其争论之时,已想到策略,道:“我现在身在此处,那你可知赵谦、何言之二人身在何处?”

于重双眼微凝,道:“就算他们在此处,又如何,难道是我七人的对手吗?”

高忱道:“他们自然不在此处,但你可知,我为何会把你们引出城来?”

于重思绪飞转,心想:“城中房屋林立,藏身之处甚多,躲在城中确实比此处容易得多,那他为何会来此呢,难道真有奸计?”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然猜不到高忱逃出城,一是为了避免伤及无辜,二是为了避免于重利用普通百姓要挟。

高忱见其眉头紧锁,知道其已上当,继续道:“赵谦、何言之二人现在估计在刺史府已经闹翻天了吧?”他以前从不说谎,但现在只能破例,所幸他一向处事沉稳,喜怒不形于色,于重等人并未发现破绽。

于重听到高忱所言,心中一慌,但迅速冷静下来,道:“你把我们引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他二人有机可乘。但就算如此又如何,刺史府高手如云,他二人又能闹出什么名堂?”

高忱道:“何言之曾凭一己之力灭掉了猛虎帮,赵谦经道家隐宗高人的指点,武功大进,你说他二人能闹出什么名堂?”

于重对旁边的人道:“乔至成,你带三人先走。”

那人正是乔至成,他言道:“是。”随即和另三人一同离开。

于重心想:“乔至成四人,连同刺史府的众位高手,就算赵、何二人再厉害,也插翅难逃。剩下我们三人,对付他们二人绰绰有余。”

高忱原以为他们会尽数回去,没想到还留下三人,不过此刻情形已比刚才好太多。高忱和于重交过手,知道他和罗华茵旗鼓相当,便对罗华茵轻声道:“罗姑娘,你对付于重,我来对付剩下二人。”他不等罗华茵说话,便剑光闪闪,刺向那二人,他二人不意高忱出招如此迅速,说打就打,毫无征兆,连忙躲闪。高忱知道软剑极为迅捷,不敢让他们有空出招,长剑连点,剑影重重,将那二人完全笼罩。

第四十七章 同声相应

罗华茵见高忱与那二人动起手来,也连忙掣剑出招共向于重。她知道高忱以一敌二,胜算甚小,而于重想生擒自己,不会下死手,当即只攻不守,长剑左砍右刺,剑势凌厉,希望尽快解决于重。

于重知道她的想法,而高忱以一敌二,不出五十招,便会落败,自己只需拖延片刻,就能将罗华茵生擒。当即严防死守,竹节钢鞭舞动成风,横砍斜削,将罗华茵凌厉的剑招一一破解。罗华茵见其守得严密,一时攻克不了,心中慌乱,螓首渐渐露出颗颗汗珠。

于重见罗华茵剑势轻灵敏捷,潇洒飘逸,知道其剑法了得,就用言语相激,道:“久闻潜龙阁的潜龙剑法‘潜之为风,用之为龙。气冲星斗,光射日虹。’一旦出剑,犹如潜龙腾渊,势不可挡,今日一见,也不过尔尔。”

罗华茵知道其采用激将法,想使自己剑法露出破绽,但其少年心性,听见其语吐不屑,不由大为恼怒,长剑高举,轻身稍转,一招“飞鸿照影”,刺向于重眉间。于重见此招轻灵而不飘浮,不敢大意,也不与其交锋,身子向左一斜,避过剑锋,随机一招“斧劈枯树”,向罗华茵横扫,招式威猛,犹如饿虎扑食。

罗华茵却不躲闪,一招“燕燕于飞”,向于重喉部直刺,显然是想同归于尽。于重不敢伤她,将竹节钢鞭向下急按,避过罗华茵,随机足尖一点,身形后退,努力避开罗华茵的剑锋。

罗华茵不肯丧失良机,剑尖连点,身形犹如一只飞燕,矫捷轻灵,长剑则犹如十里清风,虽来势不猛,但攻击范围甚广,避无可避。

此招名为“有它不燕”,外巽内兑,风泽中孚,剑意是泽上有风,疾风迅驰于水上,风越强,浪越高,剑气为风,剑势为水,以剑气带动剑势,柔在内而刚得中。此招乃是乘胜追击的剑招,若处于上风,心如平水无波,剑锋专攻一点,剑势便会越来越猛,到最后便会犹如飞龙出海,威震四方,势不可挡。

此招的弱点便是出招者需要内心古井无波才能发挥威力,如果心生二意,就会剑势威力大减,漏洞百出。于重不知此招的弱点,但知道此时需分散对方注意力,眼光向高忱看去。

罗华茵见于重看向高忱,心中一紧,连忙也向高忱望去。只见高忱身形左支右绌,对手的两柄软剑犹如两条游龙,在高忱身边游走,随时都有可能给予高忱致命一击。罗华茵连忙收招,脚尖一点,向高忱跃去。

于重原本被罗华茵逼得不住后退,此刻见罗华茵收招后撤,心中暗叹庆幸:“如果她不收招,估计我就要遭受重创了”。于重不及出招拦住罗华茵,只能任其后撤,不过他也不担心,罗华茵二人逃出其手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高忱曾从其父高允那里习得佛门轻功西风不点衣,但其尚未练成,无法发挥其中奥妙,见敌手攻击诡谲难测,只得一边施展从流步左避右闪,一边施展游云剑法勉力支撑。

一柄软剑向高忱闪去,高忱挥剑抵挡,那人随手一抖,软剑顿时变向,刺向高忱面门。高忱仰天斜倚,身子飞退,软剑与其面门相差两寸,终未能伤他。但另一柄软剑犹如灵蛇吐信,紧随而至,高忱不及躲闪,眼看就要被其割中手腕,忽然剑光一闪,软剑被砍飞,一道身影落在高忱旁边,正是罗华茵。

高忱立稳身子,站在罗华茵旁边,还未开口,于重等三人已然攻来。高、罗二人挥剑,撩、格、洗、刺,与于重三人缠斗起来。

五人武功本在伯仲之间,高、罗二人以二敌三,渐落下风,但他二人相互体谅对方,时而高忱帮罗华茵抵挡威猛掌风,时而罗华茵帮高忱破解诡异剑招,由于对手的攻击主要针对高忱,罗华茵的处境比高忱较为安全,她相助高忱的也就较为多些。

最初之时,于重见高、罗二人在他们的联手攻击下手忙脚乱,料定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不过片刻之后,他发现高、罗二人渐渐稳定下来,不似刚才疲于还招,不由暗叹奇怪。他看向身边的两位同伴,二人眼里也露出一丝诧异,当即加紧手中的攻势,以图尽快解决高、罗二人,免得迟则生变。

于重手中的竹节钢鞭威猛无俦,招招携带破空之势,而另两人的软剑招式犹如灵蛇吐信,诡谲难测,三人一刚两柔,将高、罗二人完全保围在剑气鞭风之中。

高忱专心应招,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防守渐渐严密,见对方攻势如同狂风暴雨,只得严防死守。而罗华茵的压力较之高忱为小,发现了些端倪,却也不知是何原因。

于重等人渐渐发现,高、罗二人刚开始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后来渐渐的十招之中能有一两招是攻招,均觉得匪夷所思。只见高、罗二人身形敏捷,配合默契,一人如同海上蛟龙,潇洒飘逸,一人如同空中飞凤,矫柔多姿,两柄长剑犹如云中游龙,雾中腾蛇,将剑法的轻、灵、巧、快发挥的淋漓尽致。于重心想:“他二人明明各使自家剑法,为何却像师兄妹施展剑阵一般?”

其实,高忱的游云剑法,讲究将剑使的漂浮无踪,变幻无定,有白云苍狗变化之能,剑法核心乃一“云”字。而罗华茵的潜龙剑法,讲究剑锋时而潜渊,伏于波涛之内,时而登天,腾于寰宇之间,犹如龙蛇飞动,剑法核心乃一“龙”字。《周易》有云: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游云伴神龙,更添其隐现无常、变化莫测之神秘;神龙伴游云,更是紫气幻云烟,斗牛列两边。二人同仇敌忾,心意相通,兼之均已得剑法精髓,同时使出,剑势冥冥之中竟然相互呼应,隐隐成剑阵之势。

第四十八章 云在青天

云起龙襄,其势泱泱。二人的剑法相应,剑势的威力巨增。高忱、罗华茵均感觉到二人剑法冥冥之中,进退攻防竟然有些暗合,均舌桥不下,但手中的剑势却丝毫没有减缓。

二人原本只是单纯的并肩作战,此时发现剑法有暗合之处,便渐渐的相互配合彼此的攻防,剑法的威力逐渐增强,渐渐的和于重三人平分秋色,不落下风。于重等人见他二人的剑势越来越强,心中渐生惶恐之意,手中的攻势不由慢了一丝。

双方正焦灼间,于重听见远方传来丝丝脚步声,心中一凛,道:“撤。”语毕,于重三人均急速离开。三人刚离开不久,便有一道挺拔人影出现在高、罗二人身边,正是罗峰。

罗华茵忙跑过去,喜道:“爹,你终于来了,刚才要不是高少侠,于重他们早将我抓走了。”

罗峰道:“我让你在房间里待着,你怎么跑出来了。”

罗华茵道:“待在房间太无趣了嘛。再说了,我不是没事嘛,您就别生气了。”

罗峰叹了一口气,道:“他们共有几人?”

罗华茵道:“共七名高手,身手均不在于重之下。”

罗峰看着高忱,思忖:“此人竟然能逼退于重等七名高手,真是匪夷所思。”便道:“你怎知于重等人要对小女下手?”他觉得高忱两次救助罗华茵,不免有些太过巧合,是以心生疑虑。

高忱道:“我暗中跟踪于重,是以得知。”

罗峰道:“你为何跟踪于重?”

高忱道:“新兴王抓了我的两位师叔,我等便在暗中监视刺史府,见于重离开刺史府,便跟了上去。”

罗峰道:“拓跋俊不让于重在刺史府埋伏,等候你们前去,而让于重离开,这是为何?”

高忱心想:“就算不告诉他,他不久也会知道,既然如此,告诉他也无妨。”随即道:“他是去无上寺搬救兵。”

罗峰道:“无上寺果然有猫腻。不过凭你的身手,可对付不了于重他们。”

高忱道:“晚辈用计骗走三人,后和罗姑娘联手,以二敌三,勉强支撑,若非前辈赶来,估计晚辈此时早已重伤。”

罗峰道:“翰墨门竟然有你这等人才,游彬后继有人了。”他说的并不错,游彬意欲让高忱将来接手翰墨门,对其全力栽培。

高忱道:“前辈谬赞了,翰墨门年轻一辈中,有人比晚辈更加优秀。”

罗峰道:“你说赵谦吗,此人虽说不错,潜龙阁晚辈之中,无人能及,比你倒差了一些。”

高忱道:“前辈过奖。”

罗峰话题一转,道:“你可知你们翰墨门的郗标杀了我潜龙阁的程索。”

高忱一惊,道:“怎么可能?”

罗峰道:“看来你还不知道了,回去告诉游彬,此仇我潜龙阁必定讨回。”

高忱冷静下来,道:“翰墨门对潜龙额并无敌意,此事我定会告知掌门,掌门定会给前辈一个交代。”

罗峰对罗华茵道:“我们走。”语毕,转身踏步离开,罗华茵瞥了高忱一眼,也跟着离开。

高忱见罗峰等人都离开后,心想:“郗师叔杀了程前辈,这到底怎么回事?还有,如果于重等人发现赵师弟他们,只怕凶多吉少,我赶紧和他们会和吧。”于是,施展轻功,迅速离开。

卫义走进一处普通民宅,赵谦轻轻来到屋顶之上,倾听里面动静。卫义进屋后,对丹青堂堂主甄良道:“堂主,属下偷偷潜进刺史府,结果中毒被抓。”

甄良道:“新兴王果然没死。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卫义道:“是拓跋俊放属下出来的,他还让我交给堂主一封信函和两个药瓶。”语毕,他从怀里将信函和药瓶掏出,双手平托,递给甄良。

甄良接过,边打开信边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卫义道:“他说潜龙阁并非真心与我们联手。”

甄良道:“大家均是相互利用而已,真心联手,自然不可能。”他读完信,将信交给陈孝,陈孝等人相继看完此信,

陈孝道:“堂主,我看拓跋俊并非真心想与我们联手。”

甄良道:“这是自然。”

陈孝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甄良道:“我原本打算先和潜龙阁联手对付拓跋俊和翰墨门,再对付潜龙阁,现在翰墨门龟缩不出,既然拓跋俊提议我们联手,我们就顺水推舟,先与其联手,对付潜龙阁,再除掉拓跋俊,还可顺便探探拓跋俊的底。”

陈孝道:“那我们就先按着这信上说的做。”

甄良道:“嗯,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做吧。对了,沈青崖可有消息?”

陈孝道:“他说徒弟受伤,要专心为徒弟治伤,无暇前来相助。”

甄良道:“哼,早知其派弟子假冒何言之并非真心帮我们,只是做做样子。不过这样也好,不用担心他发现我们和拓跋俊联手。”

陈孝道:“他怂恿我们和潜龙阁联手,谋取道家隐宗财富,到底是何目的?”

甄良道:“无非就是让我们鹬蚌相争,他坐收渔翁之利。不过,他的如意算盘未必打得响。”

赵谦觉得自己应该听不到什么线索了,就打算离开,不料脚掌一动,瓦砾松动,发出一丝响声。

甄良听到响声,喝道:“谁?”话音未落,三道人影已从屋内窜出,飞奔屋顶。赵谦刚施展轻功移动数丈,便被陈孝三人包围。三人拔刀就砍,赵谦连忙拔剑格挡。四人瞬间便斗了起来。

赵谦知道这三人联手,自己数招之内必然落败,是以一出招,便是绝招,剑尖连点,瞬间刺出一招“龙蛇双探”,同时共向陈孝三人,若此招攻向一人,往往能见奇效,但一招攻二人,就仅是普通招式,一招攻三人,更是两实一虚。陈孝三人随意挥刀,便将此招破解。

赵谦见情势危急,身子向上一掠,犹如轻鹤飘逸,剑锋微转,向上方斜撩,剑势平平淡淡,但隐隐透出一丝轻灵飘远的气势,正是一元七证阵“云在青天”。

第四十九章 华夷之辨

一元七证阵“云在青天”,只需一人便可使出,但这也是七证阵中难度最高的阵法。此招的剑意乃一“知”字,千古难明,唯有自知。“知”之一字,看似简单,实则难逾登天。知晓他人招式的长短优劣甚易,知晓自己则甚难,知晓自己不如他人更难。此招乃是用于敌强我弱之时,知晓己方劣势,将剑势内敛,如同浮云,忘记是非、荣辱、胜败、生死,只有做到荣辱不惊、物我两忘,方能发挥此招威力,以弱胜强。

每个人都高估自己的实力,就连自卑者亦是如此,区别只是程度不同罢了。而这一点在男子身上比女子更加明显,因为女子更加高估的是自己的美貌以及男子对自己的感情。这便是一元七证阵“云在青天”的难度所在,并且女子修炼起来,则比男子容易得多。赵谦的心境修为还远远达不到物我两忘的境界,但他自小清心寡欲,并无太大的争强好胜之心,因此修炼此招也较他人更为容易,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未能练熟。好在他在水竹之居曾向诸葛渊请教此招,经其指点后,他也能将此招的威力发挥三四成。

陈孝见此招威力不俗,喝道:“四德阵,四方来较。”三人同时后退半步,运劲于地,随后身子向前急冲,挥刀向赵谦砍去,赵谦被困中间,避无可避。

刀在四方,要在中央。强敌执要,四方来较。此招乃是四人处于对手四方,同时攻击中心一点的招式。刀乃兵中霸者,靠的便是势如猛虎。陈孝三人手执环首刀,将毕生功力聚于刀刃,本就势不可挡,再加上同攻一处,虽是四德缺一,但已是威猛惊人,霸道难挡。

凭赵谦的修为,又怎能敌得了这一招?刀剑相交,赵谦手中长剑被震飞,身上又中了数刀,衣衫上血迹斑斑。索性四人并无杀敌之心,要不然,赵谦身上早就多了几个透明窟窿。毕竟,他们几个江湖前辈联手对付一个后生晚辈,如果再下死手,定会被江湖人士笑掉大牙。

陈孝将环首刀架在赵谦脖子上,并将其带进屋内,陈孝对甄良道:“堂主,此人正是赵谦。”

甄良仔细打量赵谦,问道:“身手果然不错,不过你竟然主动跑来送死,还真是勇气可嘉呀。”

赵谦勉强站直身子,道:“你不会杀我,杀了我,你就找不到道家隐宗了。”

甄良冷笑道:“你太天真了,杀了你,道家隐宗就会找我们报仇,何愁找不到道家隐宗?”

赵谦道:“我与道家隐宗只有萍水相逢,他们怎会为我报仇?”

甄良道:“若真只是萍水相逢,他们又怎会教你剑法?”

赵谦道:“抢劫赈灾银两的果然是你们,否则你们怎知我的剑法大进?”

甄良道:“你与陈孝等人三次交手,要猜出是我们所为,亦非难事。”

赵谦道:“三次均是全力御敌,无暇观察剑法,也只是大致猜测,现在总算可以肯定了。”随机他转头对陈孝道:“杀死我师父的,就是你吧。”

陈孝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赵谦凛然道:“我迟早会为我师父报仇的。”

陈孝道:“你现在自身难保,又怎么报仇?”

赵谦不理会他,转头对甄良道:“敢问甄堂主,你们抢劫赈灾银两,为何留下我一个活口?”

甄良道:“你是赵云后人吧?”

赵谦暗想:“我是赵云后人一事,只有师兄弟们知道,看来翰墨门果然出内奸了。”便凛然道:“正是。”

甄良道:“我敬重赵云忠义无双,故而不愿杀你。”

赵云太过低调,因此并无显赫名声。元嘉六年,暨公元429年,裴松之奉宋文帝之命,为《三国志》作注释,弥补原书之不足,较原书多出三倍。其引用《云别传》,才使赵云这位文武兼具的英才渐渐被世人所知。

不过此时赵云尚不出名,甄良说其敬重赵云忠义无双,实难以使人信服。赵谦也并不相信,冷声道:“甄堂主做事无所不用其极,怎会敬重他人忠义无双?”

甄良道:“你可知我所做一切,是为了什么?”

赵谦道:“为何?”

甄良正色道:“五胡入据中华,杀人屠城,手段残虐,中原大地白骨遍野,千里无烟爨之气,华夏无冠带之人。此仇怎可不报?”他似乎情绪激动,声音也高亢了些许。

赵谦怒喝道:“你抢劫赈灾银两,所杀之人,十有五六,乃为汉人。”

甄良道:“他们数典忘祖,效忠鲜卑,死不足惜。你们翰墨门以儒门正统自居,却甘愿对胡人卑躬屈膝,岂不有愧孔谆孟嘱?”

赵谦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只要百姓安居乐业,端坐龙椅之人,是汉是胡,又有何区别?”

甄良道:“少侠此言是认贼作父吧?”

赵谦道:“老子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万物本无高下,遑论汉胡。中原之内,无论汉胡,只要尊崇华夏文明,便均为炎黄子孙。”

孔子作《春秋》,主张大一统,明华夷之辨。“华夷之辨”乃是根据礼仪来区分,强调华夷有别,夷不乱华。国学大师陈寅恪在研究南北朝的文化问题时,曾言:“汉人与胡人之别,在北朝时代文化较血统尤为重要。凡汉化之人即目为汉人,胡化之人即目为胡人,其血统如何,在所不论。”故而,赵谦所言,并无错误。

甄良冷笑道:“炎黄?儒家祖述尧舜,何曾把炎黄放在眼里?若非道家,又有谁会把自己当做炎黄子孙?孔子做的唯一对事,便是提出‘华夷之辨’、‘尊王攘夷’。现在胡人残虐好杀,又怎会尊崇华夏文明?百年以来,胡人早已利用佛教,将北方文明毁得一干二净。”

赵谦道:“正因如此,才更应该恢复北方文明。”

甄良道:“要想恢复北方文明,辅助南方平定天下,岂不是良策?”

赵谦摇头道:“天下统一的希望在北方,而不是南方。”

甄良道:“这是为何?”若是旁人如此说,甄良自是懒得理会,但他对赵谦调查颇详,知道其从不妄言,虽言辞极少,但所言必中,故而因此纳闷,为何其如此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竟然下如此定论,认为天下统一只得由北向南。

第五十章 言则有失

甄良问得平淡,语气之间,毫无疑虑,似是已然知晓答案,只是试试赵谦之深浅。

赵谦入世颇浅,未看出甄良之虚实,如实答道:“道家的司马迁曾言:‘夫作事者必于东南,收功实者常于西北。故禹兴于西羌,汤起于亳,周之王也以丰、镐伐殷,秦之帝用雍州兴,汉兴自蜀汉。’古往今来,天下一统,除了反秦复楚的项羽之外,成事者皆以西北伐东南。而项羽最终也是失败了。以南伐北,除非北方危如累卵,否则不可能成功。三国时期,诸葛武侯,天人之才,六出祁山,以南伐北,寸功未建,遑论他人。”

甄良道:“那为何刘邦可以由巴蜀进取关中?”

赵谦道:“其中缘由有四,其一,刘邦曾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已深得关中民心;其二,刘邦奇袭关中,靠的是水路补给后勤,而这条水路后来因地震而改道,后人只得走山路;其三,刘邦攻占关中时,天下一片混乱,各个诸侯占据一方,关中亦是四分五裂,极易被各个击破;其四,刘邦所部人马来自北方,骁勇善战,远非不善死战的巴蜀弱卒可比。”

甄良微一点头,道:“原来如此。”

赵谦眉头一皱,发现端倪,道:“此点你不知晓?”

甄良略一正身,凛然道:“我怎会不知?”

赵谦此时才明白,甄良并未读过《史记》,或者说只是走马观花看了一遍,并未看过刚才自己所说之至言。而自己言多则失,无意中告知甄良一条极为重要的军事常识,虽说其中缘由自己也不清楚,但告诉对手,有害无益。他暗想:“还是要赶紧转移话题,要不然,不知又要告诉他什么要事。”故而言道:“你图谋道家,又是为何?”

甄良道:“寇谦之辅佐当今陛下拓跋焘,又怎脱得了干系?”

赵谦道:“寇天师是道教,而非道家。”

甄良道:“道家也脱不了干系,若非李谱文传道于他,他又怎能助纣为孽?”

赵谦道:“你以为就凭你们区区的丹青堂,奈何得了道家吗?”

甄良道:“若是六百年前,道家动动手指头都能灭了丹青堂,但现在物是人非,道家仅剩寥寥数人,又有何惧?”

赵谦道:“那你为何与他人暗通?”

甄良道:“相互利用而已。”

赵谦道:“莫非你最终目的是想起兵谋反?”

甄良道:“拓跋晃让拓跋俊在山东暗中培养势力,却不知拓跋俊意图谋反,以拓跋晃之名为掩护,在山东密谋多年,兵甲器械无数。只要得到这些,再加上道教隐宗的财富,就能揭竿而起,汉人重新入主华夏。”

赵谦道:“既然你有心起兵,与新兴王联手,岂不是更加便利?”

甄良道:“你可知拓跋俊杀过多少汉人?”赵谦沉默不语,甄良继续言道:“拓跋焘性格暴烈,时常屠城,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难道你要为这种人效力吗?”

赵谦摇头道:“崔司徒创立翰墨门,乃是为了相助汉人。”

甄良道:“区区一个翰墨门,又能起多少作用?”

赵谦道:“崔司徒和寇天师多年努力,汉人地位已极大提高,现在胡汉交揉,‘华夷有别’之风已逐渐变淡。”

甄良笑道:“你之所求,尽限于此吗?”

赵谦道:“崔司徒可是一心一意为汉人。”

甄良摇头道:“崔司徒所为,终究治标不治本。并且,等到拓跋焘寿终正寝,太子继位,崔浩和寇谦之会有好下场吗,汉人地位又会下降的何等地步?”

赵谦心中一凛,思忖:“太子和崔司徒关系日益恶化,等到太子继位,崔司徒恐怕……”

甄良道:“要想恢复汉人正统,只有起兵。”

赵谦道:“中原百年动荡,现在天下甫定,百姓急需休养生息,实在经不起折腾。并且,柔然、高句丽、吐谷浑以及西域诸胡在外虎视眈眈,一直滋扰中原,北方仅有当今陛下能够将他们抵挡在长城之外。如若中原动荡,别说是他们,恐怕连小小的倭国都会趁机染指于鼎。”

甄良道:“正因为如此,才更要釜底抽薪,一劳永逸。”

赵谦沉默不语。甄良道:“赵谦,只要你能归顺丹青堂,我就让你做丹青堂的长老,如何?令祖也是跟随刘备,为兴复汉室戎马一生。”

赵谦沉声道:“就凭你也配和刘先主相提并论吗,他的顾应剑法你又接得了几招?”

甄良道:“他的顾应法历来为兵家所推崇,战场之上,我自然不是敌手,不过我也只不过是个说客,真正有雄才大略的,并不是我。”

赵谦道:“那是谁?”甄良道:“现在还无可奉告,不过等你归顺我等,我想凭你的少年英才,他一定会见你的。”

这种奉承话赵谦自然不信,道:“晚辈恐怕要令您失望了。”

甄良道:“此乃大事,需要仔细思量,你也无需立即否决,我先放你走,待你思考清楚,随时欢迎你来找我。陈孝,送客。”

赵谦拱手道:“晚辈告辞。”

赵谦离开后,陈孝问道:“堂主,赵谦会上当吗?”

甄良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而已,又能有何韬略?三言两语,足以把他骗得团团转了。”

赵谦离开民宅后,快步来到一处隐蔽处,等待着诸葛清岚。原来他与诸葛清岚商议,自己假装被他们抓住,从他们口中套出为何他们抢劫赈灾银两时唯独不杀自己之缘由,然后诸葛清岚再暗中将自己救出。但让赵谦没料到的是,他们竟然放自己离开。

赵谦等待片刻,见诸葛清岚迟迟不出现,刚打算回去寻找,回头便看见一道倩影,正是诸葛清岚。赵谦快步走向前去,道:“诸葛姑娘,你怎么出现的这么晚,我还以为你被他们发现了。”

诸葛清岚道:“我在暗处多观察了一会儿,以防他们派人跟踪。你的伤势如何?”

赵谦道:“只是皮外伤,无妨。对于刚才甄良所说,你有何看法?”

诸葛清岚也不答话,掀起衣角,打算扯下布条,赵谦知道她要给自己包扎,忙道:“不用……”

他话未说完,诸葛清岚已将布条扯下,一边帮赵谦包扎,一边道:“你又怎么看?”

赵谦颇觉尴尬,但也不知如何是好,便道:“我觉得他适才所说,不像是假的。”

诸葛清岚手指灵动,瞬间便包扎好,她微微一笑,柔声道:“你被他骗了。”

第五十一章 形名之学

赵谦听诸葛清岚说自己被骗,便问道:“为何?”

诸葛清岚道:“首先,他抢劫赈灾银两,导致雍州灾民得不到救济,又怎是为了汉人;其次,他意图对潜龙阁下手,如果他是为了汉人,自然会和宋国联手,而陈郡谢氏乃宋国当轴士族,他又怎会对潜龙阁下手;并且,他刚才说话之时,尤其在劝诫你之时,情绪颇为激动。依常理而论,其身为一派掌门,阅历非凡,所说的又是自己之前的打算,怎会如此激动,除非是心中有虚,想使你信服,无意中话音高亢了些许。”

前两点原本赵谦也能想到,不过他对丹青堂将押运赈灾银两之人全部杀害,而独留自己一事,一直耿耿于怀,觉得除了甄良所说,实无他因,便轻易相信。

赵谦听到诸葛清岚所说,思忖:“前两点倒说得过去,但第三点……”他随即言道:“道家隐宗尊范蠡和鬼谷子为祖师,我听闻鬼谷子均有一套秘而不传的读心术,诸葛姑娘躲在暗处,无法看清甄良举止,只听其言语中的语调变化,便猜出其乃说谎,应该和这套读心术有关吧。”

诸葛清岚道:“家父将鬼谷子、刘劭等人的识人之术合而为一,名之为‘形名之学’,不过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也就只能猜出普通男子的小心思罢了,对于女子和城府深沉的男子,并无明显效果。”

赵谦暗想:“难怪诸葛前辈他们这么容易便相信我,原来早已将我看得彻彻底底。”他虽然清心寡欲,但求知欲甚强,听其提到这套读心术,便好奇问道:“敢问诸葛姑娘,甄良说话声音慷慨激昂,这能说明什么?”

诸葛清岚解释道:“人之声音,犹天地之气,轻清上浮,重浊下坠。声与音不同。声主张,发处见;音主敛,歇处见。甄良之声源自喉咙,有声无音,高亢尖锐,慷慨激昂,说明其圆滑尖巧,虚饰做作,多言乏行,言辞空洞不实。”

赵谦对甄良并不了解,无法知道诸葛清岚所知是否准确,便继续问道:“不知诸葛姑娘根据我的声音可看出什么?”

诸葛清岚道:“赵少侠声音悠扬,起若乘风,止如拍琴,轻言而不露齿,乃声中之佳者。并且你的声音发自下丹田,声调偏低,但平稳一定,鲜有变化,说明你内敛谦和,诚实刚正,绝不会阿谀逢迎,但较为倔强,认定的事绝不会改变。并且,”诸葛清岚顿了顿,道,“你的内力较浅。”

若是世俗之人,自然不会直接说对方内力低,但诸葛清岚心性纯朴,不像常人那般世故,并且也打算借此试探一下赵谦,故而直言。常人被他人说内力低,自然不会直接表现心中不满,但表情总会有些变化,诸葛清岚正是打算从赵谦的表情变化推测其心理。

赵谦没注意到诸葛清岚的试探,只是感慨道:“这‘形名之学’鉴人如冰,观人如水,真是奇妙。”

诸葛清岚见赵谦未有丝毫不满,对其多了一分好感,便道:“这套‘形名之学’并非秘而不传,只是对于学习之人的品行要求极高,只有坦荡磊落的谦谦君子方可学之。赵少侠乃‘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的志士仁人,若有机缘,家父定愿将此法传授。”她见赵谦敢一人独闯丹青堂,料定其定为舍身成仁之士。

赵谦心想:“此处事一了,我便会和掌门他们一起回平城,看来和这套‘形名之学’无缘了,真是可惜。”想到此处,不禁有些怅然,其实他觉得可惜并非是因为无法学到“形名之学”,而是另有原因,只是他对自己的内心起伏并不清楚。他随即言道:“只是我又一事尚且不明,他为何劝我加入丹青堂?”

诸葛清岚道:“他这么做,是为了让你对其心生善意,进而让翰墨门和道家隐宗对其放松警惕。”

赵谦道:“原来如此,如果不是你在暗中观察,恐怕我就被其所骗。刚才我偷听到他们打算对潜龙阁下手,但是现在他们已经发现我偷听到了,不知是否会改变计划?”

诸葛清岚道:“应该不会,甄良刚才已经用计骗过你,况且,就算他没骗你,他对潜龙阁下手,对翰墨门并无不利,也不担心你对潜龙阁通风报信。”

赵谦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先和何兄他们会合吧!”

赵谦二人与何、高等人会合后,见贺、郗两位师叔已被救回,不免一阵寒暄。

寒暄过后,高忱对郗标道:“郗师叔,晚辈听潜龙阁阁主说,您杀了潜龙阁的程索长老,可有此事?”

郗标道:“此乃拓跋俊设计,洪腾躲在远处观看,未看清事情原委,误以为我杀了程索。”

贺原道:“潜龙阁洪腾误会你杀了程索,单凭我们只言片语,只怕难以解释得清。”

郗标道:“如若双方矛盾激化,我便以命化解。”

贺原道:“事情尚未到如此难以转圜的地步。”

就在赵、高、贺、郗交谈之际,诸葛兄妹与何言之在它处商议。诸葛临对诸葛清岚道:“清岚,你觉得贺、郗两位前辈可有异常?”

诸葛清岚道:“我刚才已暗中详加观察,觉得二位前辈应该并非他人易容。”

诸葛临沉吟道:“那为何这么容易就救出两位前辈?”

何言之道:“如……如果二位前辈是真,那……那么新兴王应该在……在二位身上做了手脚,以……以便他能跟踪。”

诸葛临道:“不过他们是前辈,我们则是外人,不便详加细问。等赵兄他们寒暄之后,我们与其详谈,由他出面与贺、郗两位前辈详叙缘由,我们再详加辨别。”何言之与诸葛清岚点头赞同。

三人正商议间,忽听外边传来一阵婉转悦耳的鸟叫声,紧接着又传来一阵阵极为急促的脚步声。三人忙走出房舍,来到院中,只见百余道人影已将此处民宅包围,人人手握刀剑,气势汹汹,威风凛凛。

赵谦等人听见外面传来异状,也连忙来到院中,见院外人影比肩继踵,赵谦对诸葛临道:“胡兄,这是怎么回事?”

诸葛临脸色如常,澹然道:“新兴王已追到这里了。”

众人一惊,贺原问道:“他们怎知我等在此?”

诸葛临还未答话,便见几人悠然走到赵谦等人面前,为首者正是新兴王拓跋俊,其身后乃是钟、陈、于三人和于重从无上寺带来的六人。

第五十二章 太阿剑锋

拓跋俊见敌手入彀,得意道:“诸位是否好奇本王怎知你们在此?”

何言之神色呆若木鸡,淡淡道:“无……无味蓝颏。”

赵谦等人均未听过什么“无味蓝颏”,对何言之的话均匪夷所思。诸葛临恍然道:“无味蓝颏,我曾在一本古书中看到,据说此鸟嗅觉极为灵敏,鲜有东西能逃得过其鼻,因一身蓝色羽毛,被称为‘无味蓝颏’,何兄果然见多识广,连这种鸟都见过。”

何言之摇头道:“我……我也未曾见过,只……只是乱加猜测而已。”随即他对拓跋俊道:“如……如果在下没猜测的话,殿……殿下事先让此鸟闻过……贺、郗两位前辈的体味,然……然后故意放两位前辈逃走,无……无味蓝颏根据两……两位前辈的体味,便……找到我们的藏身之所。”他话音刚落,一只小鸟便落到拓跋俊肩头,小鸟全身蓝色,体态轻盈,时不时发出悦耳的叫声,正是无味蓝颏。

拓跋俊道:“你倒是越来越让本王好奇了,翰墨门绝无你此等人才,你到底是何来历?”何言之微微一笑,也不说话。拓跋俊道:“道家隐宗隐而不彰,且门中弟子均为巨富,而你‘俨君子’的名号在江湖上传闻已久,并且衣着寒酸,应该不是道家隐宗。”

何言之、诸葛临听其如此说,均淡淡一笑。拓跋俊显然对道家思想一窍不通,但阴差阳错,却得出了正确结论。

拓跋俊随即将目光转向诸葛兄妹二人,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二位应该就是隐宗弟子,没想到有一个还是位绝世美女。”他经常偎红依翠,是以一眼便看出诸葛清岚乃女扮男装。

诸葛临和赵谦原本分别站在诸葛清岚左右两旁,听拓跋俊如此一说,又见其眼中泛出一丝邪念,同时向前方斜迈一步,挡在诸葛清岚前面。

诸葛临见赵谦与自己反应相同,心中闪过一丝诧异,诸葛清岚也看了赵谦一眼,虽也感诧异,但脸色如常。其有绝色仙姿,看其一眼便愿为其赴汤蹈火者自然数不胜数,这种情况她自然也见过,但均是矫揉造作,故意在其面前表现而已。况且她乃一流高手,又何须他人保护?不过令其颇为意外的是,赵谦的动作竟丝毫不比诸葛临慢。

贺、郗、高三人听到拓跋俊说言,均是十分诧异。贺原低声对郗、高二人道:“新兴王人品低劣,今日无论如何,绝不能让胡姑娘被其抓走。”郗、高二人点头。

赵谦低声对诸葛临道:“胡兄,你先保护胡姑娘离开,他们虽人多势众,但未必能抓得住我们。”

诸葛临摇头道:“这么做太不讲江湖道义,并且,他们有备而来,岂会让我等轻易离开?”

诸葛临向何言之望去,二人同时冲对方点了点头,忽然,只听铮的一声,二人同时拔剑,两道身影快如迅风,向拓跋俊疾驰而去。此举兔起鹘落,突兀异常,出乎所有人意料。

诸葛临和何言之所想一致,现在他们身处劣势,主动出击,出其不意,扭转局势乃是上策。众人之中,他二人身手最高,联手攻击拓跋俊,最有可能将其擒住。

他二人身形甚快,但由于离拓跋俊颇远,二人还未掠至拓跋俊身边时,拓跋俊身边的高手已然反应过来,有六人手持软剑,瞬间将诸葛临和何言之包围,这六人正是来自无上寺的六位高手,八人立即缠斗起来,长剑相击间,铮鸣之声不绝于耳。

六柄软剑犹如六条毒蛇,在诸葛临和何言之身边游走,随时准备被他二人致命一击。但诸葛临和何言之步法精妙,身形游走,在六人中间往来纵横,丝毫不落下风。

他八人动手之时,赵谦等人也拔出长剑。而贺原、郗标二人刚拔出长剑,便感到腹中一阵绞痛,几欲倒下,忙用剑撑地。贺原压制心中怒意,双眼紧盯着拓跋俊,道:“不知殿下给我们吃了什么毒药?”他涵养极高,虽此时腹中犹如千刀万剐,疼痛难忍,仍不愿对拓跋俊说狠话,语气中虽难免愤恨之情,但已极力遏制。

拓跋俊道:“未断肠。此药虽不致命,但能让人痛不欲生,早在你们中了如梦之宵,倒地昏睡之时,我便让人给你们服下。”

何言之看见贺、郗二人中毒,思忖:“‘未断肠’并非毒药,乃是采用和麻沸散相克的原理炼制而成,虽无毒,却能让人感到犹如万箭穿心,痛不欲生。新兴王果然深谋远虑,他料定我们会给两位前辈解毒,是以给他们服的并非毒,而是药。”

贺原对高忱点头示意,高忱明了,飞身来到诸葛清岚旁边,打算和赵谦联手,互其周全。拓跋俊身后的钟、陈、于三人同时出招,攻向赵谦等人。赵、高二人出剑阻拦。

赵谦一剑刺向钟略,钟略挥剑还击,两剑相交,只听咔嚓一声,赵谦手中长剑顿时断为两截。赵谦看向钟略手中长剑,正是之前拓跋俊欲送给他和假何言之的太阿剑。

钟略连挥太阿剑,向赵谦刺去。赵谦知道此剑削铁无声,不敢大意,施展从流步在钟略四周游走,身形左腾右挪,高低起伏不定。

贺原看见赵谦长剑断裂,喝道:“赵谦,接剑。”说罢,将自己手中长剑向赵谦掷去。他一用劲,腹中便感到一阵绞痛,手中劲力顿失,长剑掉落在与赵谦相聚一丈之处。郗标见贺原失败,深吸一口气,运劲将手中长剑甩出,长剑飞向赵谦。

赵谦刚要接住,钟略飞身而上,连刺数剑,攻势凌厉,赵谦只得躲闪。钟略随即反身一砍,将郗标掷向赵谦的长剑砍断。赵谦将左手剑鞘交于右手,以鞘为剑,施展七探蛇盘剑,剑走轻灵,一招接着一招,连绵不绝向钟略刺去。

赵谦不敢与钟略的太阿剑相碰,钟略随意挥剑,便逼得赵谦变招,所幸七探蛇盘剑后招无穷,赵谦一时未呈败象,但也被其彻底压制。

第五十三章 六合剑阵

诸葛清岚和陈霖甫一交手便高下立分,陈霖将长枪舞动成风,封、闭、提、掳、拦、拿、还、缠,枪势大开大合,力道雄浑,将长枪枪长身远、体重力猛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且枪锋斜闪悠回之间不失巧妙,显然已达到大而不笨,重不失巧的境界。

然而无论其攻势如何凌厉,诸葛清岚长剑随意挥舞,轻描淡写间,便将其枪招一一破解,显然游刃有余,虽说表面上陈霖一直处于攻势,但谁都可以看出,诸葛清岚实力远高于陈霖。

而斗得最为激烈的当属高忱和于重。高忱两次坏于重好事,拓跋俊曾厉声指责,若非钟略等人良言相劝,势必要受到皮肉之苦。是以于重对其充满敌意,手中竹节钢鞭挥舞,虽说招式朴实无华,但动作刚劲,发力迅猛,气势之强,犹如猛虎扑兔,似乎要将高忱撕成两半。

高忱执剑在手,运剑在腕,手腕翻转,剑锋犹如白云苍狗变化万千,颇有“登云涂以凌厉”之势。二人一剑一鞭,一轻一重,一柔一刚,针锋相对,你来我往,难分轩轾。

诸葛临和何言之对战六名软剑高手,不落下风。六名软剑高手中,辈分最高者名为乔至成,他见久攻二人不下,不免心中急切,心想:“我六人一直暗藏在无上寺,此战乃出寺第一战,如果未建寸功,新兴王难免会责备我等,看来只能试试六合阵了。”随即朗声喝道:“六合阵。”另五人一听,均是一惊,但手中剑招未有丝毫停顿,身形闪动,剑锋旋转,剑气激射,如风激电飞,将诸葛临和何言之死死围住。

六合者,东、西、南、北、上、下。六合之内,水泽之藏,大非为巨,小非为细,存非为有,隐非为无,幽致冲妙,难本以情,万像遐渊,思绝根寻。六合之内,暗藏乾坤,六合之外,存而不论。此阵只攻内而不攻外,阵内乾坤倒转,杀机四伏,若被困其中,要想从内向外破阵而出,几无可能,但从外破内,却破绽甚多。

诸葛临和何言之见到此阵法,均心中一凛,暗想:“此阵非同小可,这六人剑法出自旁门左道,没想到竟然会使如此堂堂正正的阵法。新兴王在山东经营多年,实力当真不容小觑。”

二人均精通阵法,十几招过后,便看出此阵有些许破绽。但二人对此并不奇怪,从乔至成等六人的剑法便可看出,这六人均出手狠辣,剑法以诡谲莫测见长,与名门正派的剑法大相径庭。这种人若单独作战,个个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招招阴狠毒辣,较之绿林匪盗更甚。但若让其组成剑阵,相互之间配合作战,则远非其所能,他们个个争强好胜,又怎懂得互帮互助?

拓跋俊要想起兵,所带领的应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而不是一群强盗,他让乔至成等六人练习剑阵,就是为了让他们懂得不要只知逞个人之勇,而要顾全大局。这六人也知拓跋俊之良苦用心,练习剑阵颇勤,兼之六人均是高手,使出六合阵,杀意升腾,剑气恣肆,却奈何不了诸葛临和何言之二人。

诸葛临与何言之虽已看出剑阵破绽,但看出破绽是一回事,攻破剑阵则是另一回事。乔至成等人枭心狼性,同样的招式与内力,他们所能发挥出的威力远在诸葛临与何言之二人之上,更何况他们比诸葛临与何言之多了二十年的内力。六人攻如虎,杀如狼,六合阵戾气滔天,诸葛临与何言之一时之间难以破阵。

于重见高忱剑法不俗,一时奈何不了,右手挥鞭之时,左手在腰间掏出一物,随即身形一退,左手一甩,那物向高忱飞去。高忱定睛一看,原来是张渔网。渔网在空中迅速张开,盖向高忱。

高忱挥剑砍去,锐剑砍在渔网之上,渔网丝毫未损,高忱一惊,未及反应,便被渔网罩住。高忱用力撕扯,渔网坚韧如初,高忱暗想:“看来此渔网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这下倒麻烦了。”他思绪未定,于重便挥动竹节钢鞭,向其横扫,声势破空。高忱被困网中,无可躲避,横剑抵挡。

鞭剑相交,长剑登时断为两截。长剑断裂后,钢鞭气势不减,砸在高忱身上,高忱重重地摔倒在地,口吐鲜血。

于重知道拓跋俊此时的心思主要在诸葛清岚身上,不敢再高忱身上浪费太多时间,见高忱受伤,身形便闪到陈霖旁,与其联手以二敌一,他二人手中武器均是以威猛见长,此时联手,威力更甚。

却见诸葛清岚长剑随意挥舞,剑势连贯,动作优美,一招一势均具轻灵柔和的意韵,仿佛是自己舞剑一般。于重、陈霖的攻势犹如狂风暴雨,但任凭风吹雨打,诸葛清岚悠然而立,未见丝毫局促。于重、陈霖越打越惊,额头不由泛出丝丝冷汗。

钟略见于重、陈霖二人拿不下诸葛清岚,心中焦虑,左手在腰间一掏,随即一甩,如于重那般,一张渔网盖向赵谦。赵谦见高忱被渔网罩住后,心中早有防备,见渔网飞来,手中剑鞘平举,随即在剑鞘上一拍,剑鞘平平飞出,砸在网上,剑鞘连同渔网飞向一旁。

钟略反应极快,左手一甩,漫天银针如雨倾泻,向赵谦激射。赵谦身形疾退,脚尖在地上一点,突然一柄长剑飞起。原来之前贺原将剑扔在离赵谦一丈之处,赵谦在与钟略过招之时,在无形之中诱导钟略慢慢向此剑靠近,二人交锋,看似钟略占尽上风,实则赵谦暗中把握方向。此刻他见无数银针射向自己,避无可避,便脚尖在贺原长剑上一点,长剑飞起,他伸手接住,急舞长剑,施展七探蛇盘剑的蛇盘守招,周身剑光闪闪,只听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漫天银针尽数被其挡下。

钟略见其竟能挡下,心中一惊,随即左手又是一甩,漫天银针飞向诸葛清岚。赵谦大骇,他万万没想到钟略竟会使用如此卑劣之法,要知道,江湖之上,就算是绿林匪盗也不会偷袭一名女子,遑论钟略乃效忠皇室的高手。

第五十四章 群龙无首

赵谦无暇大骂钟略卑鄙,将从流步施展到极致,犹如风驰电掣,奔至诸葛清岚前面,同时挥舞长剑,使出蛇盘守招,抵挡银针。他全速奔驰之下,剑招已然不纯,一阵叮叮之声过后,有十几枚银针刺在其身体各处,银针上喂有剧毒,他顿时感觉四肢无力,不由瘫倒在地,已无再战之能。虽说他携有生烟玉,可解百毒,但毒药从银针直入血液,毒发之速远大于解毒之速,故此中毒,虽说片刻之后,毒素便会尽数被生烟玉化解,但此刻却无此功夫。

诸葛清岚见赵谦中毒,连忙喝道:“赵少侠,将生烟玉含在嘴中。”赵谦听到其如此说,连忙挣扎着从怀中掏出生烟玉,钟略虽不知生烟玉的妙用,但见赵谦如此作为,料定此玉必有解毒之能,当即脚尖一点,身形如急箭射出,手中长剑闪过一道寒光,刺向赵谦。

就在钟略的太阿剑将要刺中赵谦之时,一道白云飘过,正是诸葛清岚,她长剑一扫,将钟略的太阿剑震向一边。她手中长剑虽不如太阿剑锋利,但也非凡品,与太阿剑硬撞之下,丝毫无损。

诸葛清岚立即和钟略缠斗起来,她以一敌三,不似刚才闲逸,却不落下风。陈霖左手一甩,一张渔网张开,飞向诸葛清岚。于重和钟略将手中兵器舞的虎虎生风,誓要将诸葛清岚缠住,让其无暇躲避。

就在渔网要将诸葛清岚笼罩之际,只见其脚尖连点,身形晃动间,犹如穿花蝴蝶,又如点水蜻蜓,翩翩然躲过渔网。此招名为“玉女穿梭”,讲究身形犹如白云飘逸,又如巧燕迅捷,虚实变幻,巧妙莫测,就算四周刀光剑影无数,也难以伤及其一丝,兼之诸葛清岚风姿秀逸,使出此招,风姿绰约,仪态万千,犹如仙子凌波。

赵谦将生烟玉含在嘴里,一边运功疗毒,一边查看四周情形,见诸葛清岚身法如此巧妙,不禁暗赞:“看来我刚才相救实乃多此一举,单凭这一招‘玉女穿梭’,钟略等人就无法伤她丝毫。”

拓跋俊见一时奈何不了诸葛清岚,朝身边的手下微一点头,那些手下知晓其意,七七八八聚在一起,施展“海纳百川”之法,数人功力集于一体,位于中间之人顿时功力倍增。数人身形一闪,同时挥刀攻向诸葛清岚,顿时,围攻诸葛清岚的人便有十数人之多。

诸葛清岚以一敌多,渐渐难以支撑,当即脚踏罡步,在众人的气劲涡流中来回游走,仿若大海之中的一叶浮萍在巨浪狂涛之中起伏不定,但无论海浪如何凶猛,浮萍始终无碍。

拓跋俊并没令人捉住赵谦等人,以他们性命要挟,因为赵谦等人出身名门正派,宁可自己震断筋脉,也不会让人利用自己要挟他人,这是名门正派和旁门左道的区别之一。但任何门派都有上中下三等人物,亦不可一概而论。

诸葛临见十数名高手围攻诸葛清岚,暗骂道:“卑鄙。”他修养极高,此时也忍不住发怒。他真气从丹田而发,运劲于掌,携带破空之势,拍向面前一人。此招甚是迅疾,那人还剑不及,挥掌硬接,两掌相交,那人被震飞,摔倒在地,口吐鲜血,他尝试站起,但已然不能。

诸葛临立即向诸葛清岚驰去,另两人连忙挥剑拦截。

何言之知道形势危急,当即功集剑身,手中长剑颤抖,发出龙吟之声,随即一挥,三十道剑气激射而出,同时刺向其余五人,每一剑均含逼人剑气,嗤嗤之声不绝于耳。那五人各处绝式,威猛罡劲席卷,欲挡此招。

猛然间,剑气就在即将临身之际,速度立减,五人之防招顿时落空,之后剑气又若流星一般倏然加速激射。

此招正是道家绝式“群龙无首”,源自《周易》乾卦:“用九,见群龙无首,吉。”用九,首尾交接,天人合一,群龙无首,六爻皆动,只见龙身,不见龙首。正如《老子》所言:“太上,不知有之。”龙首无为而无不为,群龙不知有首更不见其首,各展所长,无所不能。此招无为而无不为,施展矫若游龙之剑势,气象岩岩,一剑攻八方,任何方位皆可攻到。

何言之之剑意内外皆艮,取象艮卦,两艮相叠连绵,云气穿环其间,剑气宜止则止,宜行则行,因时而动,乘可而发,止如泰山巍峨,攻如巨峰崩塌,玄妙异常。何言之对此剑意的领悟仅有九牛一毛,但施展这招“群龙无首”,难以发挥出此剑招的真正威力,但对付面前五人,足矣。

那五人不意剑气之速竟能随意转换,眼见剑气袭身,无从躲避,被尽数击退,鲜血汩汩直流。不过由于一招攻五人,剑招之威力被分解,五人伤势均不重。五人之罡劲没有剑气的阻拦,也向何言之袭去。

何言之的艮卦剑意与精妙步法联合使出更显威力,但何言之对这招“群龙无首”尚不熟稔,难以同时施展梅花易步,见对方罡劲袭来,躲闪不及,左掌蓄劲,一掌拍出。

罡劲相击,何言之倒退丈余,口吐鲜血。

那五人盯着何言之,眼神中泛出丝丝惧意,虽见何言之受伤,却不敢向前。

何言之右手不住颤抖,他用左手紧握住右臂,右手依旧颤抖不停,不由喟然而叹,暗道:“还是如此,一旦出招过快,右手便会不由发颤,完全无法控制。”

拓跋俊发觉此异状,暗道:“看来他手有旧疾,一旦运剑过快,右手便会不住颤抖。此破绽甚大,看来以后要想对付他,并非难事。”

无人阻拦的诸葛临迅速飞驰到赵谦旁时,喝道:“赵兄。”说完,屈指一弹,将一颗药丸弹向赵谦。赵谦伸手接住,将生烟玉从口中掏出,迅速服下此药丸,顿感一股温和之气流畅四肢百骸,身体不适渐消。

诸葛临出剑如风,只见寒芒一闪,围攻诸葛清岚的十数人中,有两人直接毙命。诸葛临随即冲入包围圈,掠至诸葛清岚旁,与其并肩作战,二人剑法陡变,一刚一柔,一阴一阳,一险一止,剑影重重,以惊艳之势攻向四隅。形势登时逆转。

第五十五章 西子云峰

当年范蠡携西施西出姑苏,泛舟西湖,遨游于七十二峰之间,创作了两套剑法:三十六路西子剑法和七十二路云峰剑法。西子剑法讲究剑势如水,取象于《周易》第五十八卦:兑卦,此卦刚爻得中,秉刚健之德,柔爻在外,抱柔和之姿,乃《周易》中唯一谈论喜悦之卦。二阳爻在下,如湖泽坚硬之底,一阴爻在上,为坎半水之象。西子剑法讲究外虚内实,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以正为剑意,剑顺乎天,意应乎人,剑招轻灵如水,散之无形,聚则破石,一旦进攻,一剑险过一剑,凌厉逼人,犹如黄河决堤,所向披靡。

两泽相依,可得泽中映月。若彻底领悟西子剑法的剑意,之后再修习道家的至高身法“水石还月”则事半功倍。由于“水石还月”修炼极难,诸葛渊曾让诸葛清岚和诸葛临一同修炼,看看二人合力是否可以施展出“水石还月”,不过并没有成功。

七十二路云峰剑法讲究剑势如山,取象于《周易》第五十二卦:艮卦。艮为山,二山相重,喻静止。静止如山,渊深稳重,宜止则止,宜行则行。此剑法讲究动静得宜,待机而动,以稳为要,以止为本,止如崖间苍松,行如海上游龙。诸葛临性格与艮卦稍有不合,但其悟性颇高,已领悟到此剑法六七成剑意。

有山必有水,三十六路西子剑法和七十二路云峰剑法组成剑阵,威力更甚,而这两路剑法相乘有两种情况:西子为主或云峰为主。西子为主,则为西子云峰阵,取象于《周易》第四十一卦:损卦,泽在山下,泽卑山高,似泽之自损,以崇山之象也,上艮下兑,艮为阳,兑为阴,阴顺於阳,阳止於上,阴说而顺,损下益上,上行之义也。是损於刚亢而益柔顺也,但柔不可以全益,刚不可以全削,下不可以无正。此西子云峰阵讲究上剑伐谋,争取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故而此阵防守极为严谨,犹如刺猬遍布锋芒,触之必伤,让人知难而退。

云峰为主,则为云峰西子阵,取象于《周易》第三十一卦:咸卦,兑柔在上,艮刚在下,泽性下流,能润於下;山体上承,能受其润。以山感泽,以虚受人。云峰西子阵法此咸卦,空虚其意,以虚受人,不自有实,有鹰立如睡、虎行似病之象,极尽轻灵虚实之妙,虚则如春风拂柳,弥及四野,实则如五岳崩塌,震摇六合,甚是精妙。

由于诸葛清岚早已掌握西子剑法的精髓,而诸葛临对云峰剑法的领悟尚欠火候,加上其幼年曾受重伤,留下隐患,故二人组成西子云峰阵,将二人守护的密不透风,几个急于进攻之人,均险些被剑气所伤。但对手人数太多,且均是高手,二人虽不落下风,但依旧难以脱围。

赵谦服下解药后,已无大碍。他见诸葛兄妹组成剑阵,虽被围困,攻势依旧凌厉,一时无碍,而何言之与敌手五人激战再开,其以一敌五,寡不敌众,所幸步法精妙,可勉强支撑。

赵谦思忖:“此时只得围魏救赵了。”思毕,缓缓站起,捡起长剑,功集脚尖,身形犹如脱弓之箭,射向拓跋俊。

他飞驰途中,身子一低,附身捡起之前钟略撒向自己的渔网,然后加速向拓跋俊冲去。拓跋俊不意赵谦竟会来攻自己,不过其离赵谦颇远,等赵谦与拓跋俊尚有数丈时,拓跋俊身边的高手已然反应过来,当即有两人同时攻向赵谦。

拓跋俊身边的高手大多由于施展“海纳百川”之法,早已浑身无力,但仍有数名高手,这二人是其中身手最高的。

赵谦长剑飘忽,时左时右,一招“龙蛇双探”刺向二人。二人还招,三剑相交,那二人受伤倒地。赵谦随即左手一甩,一张渔网撒向拓跋俊。

拓跋俊拔剑出鞘,寒光一闪,渔网断为两半。其手中宝剑乃是龙渊剑,断金碎玉,如切烂泥,渔网虽说刀枪不入,但在龙渊剑剑锋之下,与碎布无二。

赵谦随即一剑刺向拓跋俊,拓跋俊挥剑反撩,剑锋光芒四射,寒气嗖嗖。赵谦知道龙渊剑的厉害,不敢与此剑碰撞,连忙变招。数招过后,赵谦不由暗叹:“之前只听闻新兴王擅长骑射、指法,不料剑法也是不俗。”拓跋俊见赵谦剑法之精妙,更在自己之上,也不敢大意,仗着宝剑之利,将心中所学一一使出,剑势时直时曲,势动身随,身起剑走,虚实分明,赵谦一时奈何不得。

拓跋俊手下的其他高手前来相助,全被赵谦一剑重伤。赵谦看见那些高手掉落在地的兵器,计上心来。脚尖在兵器上连点,一件件兵器飞起,赵谦剑击兵器,顿时数件兵器飞向拓跋俊。拓跋俊挥舞长剑,将兵器一一击断。赵谦紧跟着一招“岱宗探月”刺向拓跋俊。

拓跋俊回剑不及,屈指在赵谦剑刃上一弹,长剑断裂。正是鲜卑拓跋的家传绝学:裂碑指。

裂碑指乃是一种极为霸道的外家指法,讲究咫尺之间蓄千斤之力,轻轻一弹,便能碎石断碑。《魏书高祖纪下》言:“(拓跋宏)少而善射,有膂力。年十余岁,能以指弹碎羊骨尃骨。”一尃为四寸,舞勺之年的孩童凭此指法能弹碎四寸羊骨,可见此指法之威力。拓跋俊浸淫此指法多年,修为已然不俗,故能一招弹断赵谦手中长剑。

拓跋俊左手伸指弹断赵谦长剑,右手同时挥剑向赵谦下盘横扫。赵谦飞身跃起,左手一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剑,赵谦挥剑砍向拓跋俊左肩。原来赵谦在趁拓跋俊击打兵器之时,脚尖在地上一柄短剑上一点,短剑便跃入赵谦左手。

拓跋俊见此招来势迅捷,躲闪不及,挥剑刺向赵谦小腹,此招乃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赵谦不躲不避,短剑刺中拓跋俊左肩,鲜血直流。而拓跋俊手中的龙渊剑也刺向赵谦,危急时刻,赵谦使用诸葛渊所教的吐纳之法,丹田一缩,真气一吐,借助剑锋刺中拓跋俊时所产生的微弱反弹之力,身子硬生生后退三寸,避开龙渊剑。赵谦翻身落地,运劲于脚,猛然向后疾掠,以免拓跋俊后招再出。

让赵谦始料未及的是,拓跋俊并未再出杀招,而是忙向后退,手捂伤口。只见其伤口发黑,嘴唇发紫,显然剑上喂有剧毒。拓跋俊命人在兵器上涂以剧毒,原本是为了对付赵谦等人,不想却适得其反。

第五十六章 一曲风吟

赵谦见拓跋俊中毒,顿然愕然。他原本打算控制拓跋俊,要挟其手下住手,不料使拓跋俊中毒,但见拓跋俊脸色泛黑,难以站立,但眼神中充满杀意,显然欲将赵谦碎尸万段。赵谦被其眼神所摄,不禁退后一步。他心性颇高,不屑用毒。看了看自己手中短剑,便直接丢下。

拓跋俊忙从怀中掏出解药服下,有人立即过来帮其包扎伤口。此人边包扎边喝道:“殿下受伤了。”

正在与何言之等人交战的众位高手,听见此言,均迅速收招,飞身向拓跋俊驰去,并将赵谦团团围住。

何言之三人迅速来到赵谦身旁,他们四人面对拓跋俊身旁的数十位高手,虽凛然不惧,但也知难以对付。诸葛临对诸葛清岚道:“清岚,现在正好可以试一下你的《水风吟》。”

诸葛清岚点头,随机转头对赵谦道:“赵少侠,接剑。”随即将手中云英剑掷给赵谦。

赵谦接住云英剑,他和何言之不知诸葛清岚何意,但见诸葛清岚从腰间抽出竹笛,便急忙来到其旁边,和诸葛临联手,护住其四周。

西晋时期的“金谷二十四友”中,有一位文武双全的英雄,此人名为刘琨,善文学,通音律,有纵横之才,曾在首尾狼狈的情况下,苦守晋阳近十年。西晋末年,匈奴刘聪率五万人马包围晋阳城,刘琨见兵寡粮少,援兵未到,便采用“四面楚歌”之法,命人吹起《胡笳五弄》,胡骑听后纷纷离去,遂解晋阳之围,留下了“一曲胡笳救孤城”的千古佳话。

诸葛清岚精工音律,穷极要妙,根据《胡笳五弄》之一的《竹吟风》,将其中的琴意和西子剑法的剑意相融合,自创了一首笛曲,名为《水风吟》,经过诸葛渊指点以及自己的反复推敲,渐臻完善。

《水风吟》音调婉转清雅,悦耳动听,犹如跳珠撼玉一般,弛魂宕魄,令人沉醉。其独特之处,在于可在吐纳之间,让旁人陶醉其中,调动其思绪。此曲笛意以诚为本,若坦荡磊落之人听之,只会沉醉于月皎波澄的意境之中,若是虚伪娇作之徒听之,则会回想起自己的世故圆滑之举,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其实此曲只需稍加调整便能调动旁人的心跳,如果再让笛音如同急雨嘈嘈,则会使人心跳加速,气血翻滚,甚至走火入魔,但诸葛清岚单纯犹如璞玉浑金,绝不会做出如此之事。

拓跋俊不知诸葛清岚欲行何事,紧盯着赵谦,怒道:“给本王将赵谦碎尸万段。”众人一听,一拥而上。赵谦三人忙挥剑抵挡,鏖战再开。

诸葛清岚将竹笛放于唇边,朱唇微启,吹气如兰,青葱玉指灵动,灵逸出尘的荡涤之声响起,之音回荡四周,众人为之一震,肃杀之气顿减。但诸葛清岚心地太过善良,不敢发动此曲的真正威力,因此拓跋俊手下虽然被笛音所感,心生愧疚之心,但惧于拓跋俊的淫威,不敢有所退后,仍和赵谦等人激战不止。

孟子有云:“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习武者的心志对于其真气的强弱刚柔有很大影响,因此,性情不同之人也适合修习不同武功。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拓跋俊手下被诸葛清岚的笛音影响,恻隐之心顿生,往日所做之恶历历在目,顿时心生歉疚,斗志顿减。斗志一减,招式中所含气劲立即减弱,威力也大幅下降。而赵谦等人光明磊落,不受笛音影响,战意高昂,手中剑招滚滚,剑气萧萧。

双方局势渐渐发生变化,拓跋俊的手下接连中招受伤倒地,所幸赵谦等人并没有下死手,不然早有人毙命。

拓跋俊见不停有人受伤,只怕再过片刻,自己手下这帮人要全军覆没,无奈道:“撤。”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收招后撤,护送着拓跋俊撤离。赵谦等人也不追赶。

拓跋俊等人刚撤,一道人影飞驰到赵谦等人身旁,待得人影站定,众人看清,发现此人一身灰衣,容貌俊朗,神色匆匆,正是葛湛。诸葛兄妹见其,喜道:“葛叔,你怎么来了?”

葛湛道:“我暗中监视潜龙阁,发现他们要有所动静,便过来告知你等。谁知还未赶到,便听见格斗厮杀之声,便急忙赶来,不想还是迟了。可曾有人受伤?”

诸葛临道:“翰墨门的两位前辈和高兄都受伤了,我们先帮其疗伤吧。”

语毕,诸葛临、何言之、葛湛三人便使用道家心法,分别为贺原、郗标、高忱疗伤。

赵谦将手中云英剑还给诸葛清岚,由于对其刚才的笛曲甚是好奇,便趁他人疗伤之际,问道:“诸葛姑娘,你刚才所吹的是哪首曲子,我怎么从未听过?”翰墨门弟子兼修琴棋书画,因此赵谦对音律也有所了解,适才听闻诸葛清岚的笛声婉转悠扬,犹如炊烟袅袅,不禁发问。

诸葛清岚柔声道:“那是我自创的曲子,名为《水风吟》,又经家父改良,能调节他人情绪。”

赵谦道:“难怪适才他们斗志大减。诸葛姑娘当真是风华绝代,年纪轻轻,就能创作出如此曲子。”

诸葛清岚道:“赵少侠过奖了。”

赵谦看向诸葛清岚手中竹笛,道:“音气发于丝竹兮,飞响轶于云中。适才听此笛音色圆润,奇声独绝,想必是用柯亭竹所制吧。”

诸葛清岚道:“没想到赵少侠精通音律,竟能一眼看出此笛材质。”

赵谦道:“在诸葛姑娘面前,我又怎敢说‘精通’二字,不过是略知一二吧了。诸葛姑娘的一曲《水风吟》,笛音恬淡悦耳,云起雪飞,可使沉鱼出听,落雁齐腾,令在下由衷敬佩。”

诸葛清岚道:“赵少侠过誉了,适才你为我抵挡毒针,我感激不尽。现在你虽然毒已解,但银针还留在体内,我来帮你将其逼出吧。”

赵谦刚才被诸葛清岚的《水风吟》所震慑,忘记毒针还留在自己体内,听到诸葛清岚如此说,忙盘腿而坐,将内力流转全身。诸葛清岚在其身后运劲转气,帮其将银针一一逼出。

第五十七章 来之坎坎

片刻之后,赵谦便将毒针尽数逼出,他看着正在疗伤的高忱等人,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行事。正思索间,诸葛清岚轻声对其言道:“赵少侠,你与高少侠、贺前辈、郗前辈四人的长剑均已断裂,需另购兵器。”

赵谦听其如此说,恍然道:“正是,还是诸葛姑娘心细如发,我这就去购买。烦请诸葛姑娘在此处帮忙照料。”诸葛清岚应允,赵谦随即离开。

赵谦买了四柄八面汉剑,便即折回,见高忱等人已经伤势大愈,正聚在一处商议下一步计划。葛湛道:“我暗中跟踪潜龙阁,发现他们调集人马,也正在往此处附近赶来,听其言语,似乎要对新兴王动手。”

诸葛清岚道:“我和赵少侠今日早晨跟踪丹青堂的卫义时,发现他们要对潜龙阁动手。”

贺原道:“新兴王、丹青堂和潜龙阁目的各异,他们聚在一处,真不知会发生何事?”

郗标道:“潜龙阁和丹青堂会不会对我等下手?”

贺原道:“潜龙阁和丹青堂的真正目的尚不明了,而且新兴王铩羽而归,他们也不会再贸然对我等下手。不过以后会谋划一些卑劣手段,不得不防。”

郗标道:“新兴王当真了得,手下竟然有如此多的高手,他在山东暗中经营多年,培养的势力估计也不会仅今日这些。”

高忱道:“我曾跟踪于重,发现新兴王的六名手下潜伏在无上寺中。”

郗标道:“新兴王应该在无上寺不只藏了六人,今晚你们就在过去查探一番吧。”

贺原道:“葛兄,新兴王对胡姑娘心生歹意,你还是先和胡少侠护送其离开吧。”

葛湛道:“那好,潜龙阁那边的动向,我会继续监视,两位毒刚解,功力尚未完全恢复,还是先不要出头为好。”

贺原道:“多谢葛兄提醒。”随后,葛湛便和诸葛兄妹离开。

拓跋俊等人匆匆离开,他边走边对身旁的钟略道:“潜龙阁可能会对我们动手,我们快些回府。”

拓跋俊话音甫落,便有一道道破空之声传来,钟略连忙喝道:“小心暗器。”

众人尚不及拔出兵器,已有数人中暗器倒地,其余人连忙挥舞兵刃抵挡,顿时兵器相交之声叮叮当当响成一片。众人刚经历一番恶战,不少人受了伤,此时暗器如雨扑面而来,不时有人抵挡不住,中了暗器,倒在地上。

暗器从四面八方而来,无路可退,众人顿时乱作一团,呼喝之声,兵器相交之声,掌风剑气之声,倒地扑通之声不绝于耳。拓跋俊见众人杂乱无章,心想:“这样的军队如何能一统天下?”随即朗声喝道:“铜墙铁壁阵。”

声音高昂,带有威严,众人一听,顿时冷静下来,以拓跋俊为中心,肩并肩靠在一起,形成内外大小两个圆圈,面向外面,手中兵器挥舞,由于单单面对眼前的暗器,兼之未倒地的众人均是高手,先前紊乱的局势渐渐稳定下来。此刻众人乃是背水一战,手中兵器舞动成风,剑气纵横,虽说暗器源源不断飞袭而来,已不再有人受伤。

片刻之后,不再有暗器飞出,四周人影闪动,便将拓跋俊一行人包围,剑光闪闪,寒气逼人。一人从人群缓缓走出,正是谢综,其身后是罗峰、罗登、洪腾等潜龙阁众位高手。谢综道:“新兴王不愧久经沙场,遇事沉稳,处之泰然,在下佩服。”

拓跋俊也从众人中走出,与谢综相聚不过数丈,道:“谢公子,你果然来了。”

谢综道:“你故意放消息出来,不就是想引诱我等前来吗?你想螳螂捕蝉,再斩黄雀。只不过,却没料到会在道家隐宗手下吃亏吧!”

拓跋俊冷声道:“轻敌而已。”

谢综笑道:“你数十名高手围攻他们七人,神兵利器、毒药剑阵齐施,还说轻敌?”

拓跋俊道:“你现在不也是如此吗?”

谢综摇头道:“首先,我并未用毒,其次,我也并没轻视你等。”

拓跋俊道:“久闻陈郡谢氏人人怀瑾握瑜,没想到也会做出以多欺少之举。”

谢综正色道:“宋魏两国频繁交战,你命手下众人,假冒魏军,在宋地经常烧杀劫掠,抢夺财宝无数。对付你这等卑鄙小人,我等又何需若匹夫匹妇之为谅?”

拓跋俊道:“原来你此行的目的是本王,而非道家隐宗。”

谢综道:“若不以道家隐宗为幌子,你又怎会来到山东,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杀了你这个作恶多端之徒。”

拓跋俊道:“你以为就凭区区的潜龙阁,对付得了本王吗?”

谢综道:“你早知我等回来,自然会埋下伏兵,不过我已派人假传消息,你的伏兵,现在已经赶往他处了。”

拓跋俊道:“他们怎么会轻信你的消息?”

谢综道:“我派人假装重伤,赶到你的伏兵所藏之处,说了一句‘殿下被困月白山’便假装失血过多而死,也由不得他们不信。”

拓跋俊道:“就如此简单?”

谢综道:“越简单,往往越能骗人。我的这招‘调虎离山’用的甚是拙劣,你的那些手下绝对不会相信我们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故而上当。”其实,谢综之所以能骗走拓跋俊的伏兵,乃是马锐暗中相助,不过这一点,谢综是绝对不会告知外人的。

拓跋俊思忖:“看其神色,似是所言非虚。我和丹青堂暗通书信,劝他们和我联手对付潜龙阁。现在我处于劣势,只怕他们要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罗峰见拓跋俊眉头紧皱,走到谢综旁,低声道:“谢公子,这里毕竟是魏国,小心迟则生变。”

谢综点头,罗峰手一挥,潜龙阁众人纷纷挥剑而上,瞬间兵器相击,掌风呼啸,剑气纵横。

拓跋俊手下所剩的均为高手,但由于多已挂彩,此时以少敌多,自是毫无胜算。不过这些原本多是江湖上横行的匪盗,嗜杀好斗,出招之狠辣,远胜过潜龙阁的名门弟子,此时危机万分,心中血性更甚,杀招频出,潜龙阁众人虽稳占上风,但一时也奈何不得。

第五十八章 三春九秋

罗峰见拓跋俊等人凶狠异常,便喝道:“三春阵。”潜龙阁众人三人一组聚在一起,组成三春阵,阵法一成,潜龙阁的攻势大增。罗峰接着喝道:“将对方阵型冲散。”随即四座三春阵分别从拓跋俊众人的东西南北四方破阵,一阵攻完另一阵紧跟而上,配合密切。拓跋俊自知再过几番攻击,自己的铜墙铁壁阵必破。

他一向遇事沉着,此时也不慌乱,游目四望,见四周人影重重,似乎以北方人马最弱,喝道:“往北方破阵。”此言一出,钟略依仗手中太阿剑锋利无比,一马当先,挡者披靡。陈霖、于重二人护在拓跋俊左右,紧跟在钟略后面,其他人则跟在拓跋俊身后,一行人向北方冲去。

罗峰喝将拓跋俊等人往北方破阵,微微一笑,道:“变阵。”此言一出,阵法陡变,每三座三春阵聚于一处,变为九秋阵,剑光闪闪,隐含着一股森寒肃杀之气。

三春燠敷,九秋萧索。这九秋阵之凌厉杀伐远在三春阵之上,阵法一成,拓跋俊等人顿时被剑光笼罩,难以前行。

原来谢综深知“围师必阙”的道理,之前三春阵的破绽乃是故意为之,拓跋俊等人冲向北方,阵法一变,最弱变成最强,拓跋俊等人顿时受阻,难以突围。

拓跋俊看向四周,这次阵法乃是北方最强,南方最弱,但他不敢重蹈覆辙,喝道:“攻向西方。”钟略等人再次向西方攻去。

罗峰喝道:“再变。”人影闪动,三春阵与九秋阵融合为一,组成三春九秋阵,威力倍增。这三春九秋阵虚实变幻莫测,拓跋俊等人顿感头疼,不时有人中剑倒地。拓跋俊看向四周,见四周有强有弱,但他再也不敢随意突围,心思电转,盘算撤退之法。

罗峰喝道:“循序渐进,不可贪功。”潜龙阁众人一听,攻势变缓,但攻防的配合更加缜密,显然是想先将拓跋俊等人的锐气消磨掉,使其丧失鱼死网破之决心,再给予致命一击。

钟略见情势危急,对身边的陈霖、于重二人低声说道:“我攻击谢综,你们趁乱带殿下离开。”随即舞动太阿剑,向谢综冲去。

罗峰身影一闪,便闪到谢综前面。钟略一剑向罗峰刺去。罗峰真气负于剑身,长剑发出嗡嗡之声,挥剑向钟略刺去,剑势轻灵,甚是迅捷。此招名为“飞鸿响音”,乃是用无形真气攻击的招式,攻击范围远高于长剑本身所能及。罗峰知道钟略手中的太阿剑非同凡响,不能与其硬抗,是以一出手便是绝招。

钟略见对手剑身离自己相距颇远,无法伤及自己,但他料定此招绝非表面如此简单,挥剑向罗峰长剑上砍去。罗峰长剑一抖,避开钟略的剑锋。钟略忽听到嗤嗤破空之声传来,罗峰剑上的无形真气竟然脱离剑身向钟略射来,钟略心中一凛,忙挥剑格挡。

只听当的一声,真气击在太阿剑上,钟略虎口被震的生疼。罗峰趁机飞身而上,连刺数剑。钟略一边急退,一边将太阿剑舞的密不透风。若非罗峰不敢将长剑与其手中的太阿剑相撞,此时他早已受伤。

罗峰趁自己占据上风,长剑连点,招式连绵不绝,将钟略困在一片剑影之中。钟略仗着太阿剑的锋利,勉强支撑。拓跋俊见钟略已被罗峰彻底压制,心中甚急,只要罗峰夺得太阿剑,仗着太阿剑之利,瞬间就能将他们的铜墙铁壁阵冲垮。

拓跋俊见身边之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便朗声喝道:“甄堂主,你现在还不现身吗?”他并没发现甄良,但他料定甄良等人必定在暗处观察,是以如此说道。

随机从远处传来一阵笑声:“哈哈,新兴王,没想到我等刚到,便被你发现,果然厉害。”话音刚落,便有一道人影出现在远处的树枝之上,正是甄良,他一袭黑衫,身形随着树枝摇动上下起伏,颇为飘逸。

紧接着,数十名手握环首刀的壮汉从四面八方奔来,将潜龙阁众人包围。甄良原本打算在拓跋俊和赵谦等人两败俱伤之时,对道家隐宗下手,但见诸葛清岚的《水风吟》太过玄妙,不敢大意,便掉转枪头,先对付潜龙阁。

众人见丹青堂弟子出现,心中不由一凛,潜龙阁弟子纷纷后撤,横剑身前,严阵以待。

丹青堂弟子掷出暗器,无数暗器从四面八方向潜龙阁激射而去,中者直接倒地毙命,并且嘴唇发紫,显然暗器上喂有剧毒。罗峰见状,心中一惊,喝道:“固步自封阵。”潜龙阁弟子纷纷就近聚拢,背靠背站立,挥舞长剑抵挡暗器。

片刻过后,丹青堂弟子停止投掷暗器,舞刀组阵,数十座四德阵立成,将潜龙阁弟子团团围住。

罗峰来到谢综身边,对谢综道:“谢公子,丹青堂果然是见风使舵的小人,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谢综道:“这就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他话音甫落,身边弟子一个个接连倒下,罗峰一惊,喝道:“是‘如梦之宵’,快封住穴位。”

谢综等人一听,连忙封住穴位。拓跋俊等人则连忙服下解药。谢综暗想:“我原本以为他们会用‘味如兰’,没想到他们竟然有‘如梦之宵’,这下麻烦了。但是他们又是从何处得到‘如梦之宵’?”

罗峰环顾四周,对谢综道:“谢公子,等会我等护送你从北面突围。”

谢综眉头紧皱,似乎未听见,思索片刻后,他起迈数步,对甄良道:“甄堂主,你并非姓‘甄’,而是姓‘孙’,我说的没错吧?”

甄良道:“看来谢公子对我调查的很详细啊。”

谢综道:“令尊还健在吗?”

甄良双眼一凝,冷声道:“谢公子竟然知道家父?”

谢综道:“令尊可是孙恩?”

拓跋俊等人听见谢综如此说,尽皆愕然。拓跋俊思忖:“三十七年前,孙恩不是因进攻临海郡失败而跳海自杀了吗?谢综为何还要谈及此人。莫非此人还活着,那次跳海乃是假死?”

第五十九章 青绫步障

琅琊孙氏世奉天师道,但孙恩却信奉清水道,清水道乃是托称为张天师家奴所创,以清水为人治病,故名“清水道”。后来孙恩聚众造反,拥众数十万,声势浩大,后被刘裕、刘牢之击败,逃至海中,再无消息,世传其心灰意冷,跳海自尽。由于孙恩自海上反乱,故被称为“中原海寇之始”。

甄良听到谢综提及“孙恩”,便道:“没错,家父正是孙恩,我本名叫孙良。但家父假死一事骗了全天下,没想到却没骗得了你。你能查清此事,说明你下了不少功夫。不知你年级轻轻,竟然会对三十七年前的事耿耿于怀?”

谢综怒道:“孙恩起兵谋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陈郡谢氏和琅琊王氏的不少子弟都被杀害,甚至连老弱妇孺都没被放过,此仇不共戴天,我怎能忘记?”

孙良道:“当时晋朝国祚将倾,起兵乃是顺应天意。”

谢综道:“烧杀抢掠也是顺应天意吗?琅琊孙氏世奉五斗米道,孙恩身为道士,做事却和流寇无二,真是让旁人齿冷。”

拓跋俊思忖:“没想到潜龙阁和丹青堂还有如此的深仇大恨,看来他们之前联手都是心怀鬼胎,只是究竟是何人在中间牵线搭桥?”

孙良对谢综道:“难道你今日想替那些被杀害得王谢子弟报仇吗?你们现在已经中毒,难道觉得还能逃出去吗?”

谢综眉头紧锁。

孙良笑道:“倘若你放下武器,看在陈郡谢氏雅道相传的份上,我放你们离开,如何?”

谢综道:“若你真心放我们离开,又何须我们放下兵刃,你是想骗我们放下兵刃,然后将我们赶尽杀绝吧。”

孙良阴冷一笑,道:“果然骗不过你。”正说话间,孙良忽觉身后似有异动,当即脚步轻移,身形微错,一道剑芒犹如闪电一般从其一侧掠过,孙良的衣衫顿时出现一道微小裂痕,紧接着青影闪过,一道人影掠至孙良面前。众人这时才看清来者,只见其青衫素雅,外貌桓桓,雍容玄泊之气度与威严刚猛之气象尽显。

陈孝三人冷汗淋淋,适才此人偷袭,他们三人均未丝毫察觉,如果偷袭之人将目标是他人而非孙良,他们此时已然人头落地。

孙良双眼微觑,道:“青绫步障!真是好快的速度。陈郡谢氏中,有此能为的,仅有谢灵运之子谢凤一人,你便是谢凤吧?没想到连与世无争的你也来了。”

青绫步障乃谢道韫所创之步法,因谢道韫喜着青衣,兼之施展此步法时速度极快,留下残影重重,恍若青布张列,故名青绫步障。当年孙恩造反,谢道韫凭此步法,一招便破了孙恩苦心孤诣所创的四德阵,后来孙恩亲自出手方将其擒获。孙恩敬佩谢道韫之巾帼英姿,故并未杀她,反而赦免其及其族人,并派人将其送回会稽。

适才施展青绫步障偷袭孙良之人正是谢凤,他言道:“为了刚才那一剑,我苦练数年,没想到被你轻易躲过。”

孙良表面上神色悠然,内心则余悸仍存,不由暗道:“这青绫步障速度当真惊人,幸好沈青崖派其弟子陆虚怀前来送信,让我小心谢凤,不然我此时已受重创。不过沈青崖为何要给我透露此消息?”其心中佩服谢凤轻功了得,嘴上却说道:“世人皆知陈郡谢氏多出才藻富赡的才子,今日看来,也只是才藻富赡而已。”其言外之意是讥讽陈郡谢氏多文而不武。

谢凤并未理会,道:“孙堂主刚才躲避我偷袭所用之步法,乃是天师道的梅花易步,而你们丹青堂的四德阵,乃是取象乾卦,看来丹青堂名为儒家,实则偷学了道教不少东西。”

孙良道:“陈郡谢氏重情轻礼,不也一样是重道轻儒吗?不过你们自谢灵运之后,便转道向佛,正是让人所不齿。”

陈郡谢氏从信奉天师道转而信奉佛教,原因有二,其一,帝王崇佛,上行下效,信佛可以谋富得利,江东人士自然从风而靡;其二,孙恩以天师道之名谋反,陈郡谢氏伤亡最大,会稽内史谢琰、吴兴太守谢邈、永嘉太守谢逸、南康公谢明慧、黄门郎谢冲等尽数遇害,陈郡谢氏几近灭族,其天师道信仰自然有此逆转。

谢凤性情冲和,也不争辩,思索道:“潜龙阁大部分人已经中毒,现下不宜死战,应寻思脱身之法。”

孙良见谢凤神色不定,已猜出其心中所想,便道:“陈郡谢氏,值得敬佩者仅谢道韫一人,至于你们,皆不过喜擅清谈的无知之辈,留也无用。你们现下前来送死,我就成全你们。”

此言一出,双方人马均握紧手中刀剑,只待孙良下令,死战即开。

拓跋俊等人见状,心中窃喜,以期双方死战,便趁机溜走。

剑拔弩张之际,众人忽听嘈杂的脚步声从四周传来,似有大批人马前来。孙良大吃一惊,谢凤等人也匪夷所思。谢综低声对谢凤问道:“族兄,难道你带来了援兵吗?”

谢凤摇头。

谢综道:“莫非是拓跋俊的援兵?”

谢凤还未开口,一道道人影便从树林中出现,将丹青堂保围,来者尽皆身穿儒衫,正是翰墨门弟子。

一人从人群中走出,正是游彬。他对孙良道:“孙堂主,适才今闻令尊尚在,颇感欣慰,不知可否让在下见上其一面?”游彬来到此处颇早,只是翰墨门弟子修为不及其高深,远远跟在其后,是以并未立即现身。

孙良道:“游掌门,你打算和陈郡谢氏联手吗?你们一魏一宋,你这样做,如果陛下怪罪,只怕清河崔氏也保不了你。”

游彬道:“孙堂主误会了,我们翰墨门和潜龙阁曾在月白山一战,又怎会相助于他?此次只是想拜会一下令尊罢了。”

游彬如此说,孙良自然不信,如果游彬不打算和潜龙阁联手,就应等到潜龙阁和丹青堂血战之后再出现,现在两方还未交手,游彬已然出现,说明其打算相助潜龙阁,只不过二者立场不同,不便言明。

谢凤等人明白游彬的目的,均敬佩其不顾双方立场对立,仗义相助的胸襟。罗峰暗道:“游掌门仗义相助,未做谋利于鹬蚌之争之举,翰墨门不愧是儒门正宗。至于程索之死,虽是拓跋俊暗中挑唆,但郗标仍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这些与翰墨门无关。”

第六十章 灵剑绝式

拓跋俊见游彬现身,朗声道:“游掌门,你此次前来,不光是为了见孙恩吧?”

游彬道:“殿下,翰墨门乃崔司徒所创,于情于理,都应该护送您安全离开,不过在下听闻殿下不日前遇刺身亡,眼下又见殿下出现在此处,明显殿下遇刺之事有些蹊跷,待得在下查明事情原委,如果殿下身份属实,在下定会相救。”

拓跋俊低声骂道:“此人当真是卑鄙无耻,竟以此种理由推诿。”

孙良道:“游掌门,你们翰墨门的高手当中,贺原、郗标二人均不在此处,就凭你一人,难道你以为对付得了我们吗?”

游彬不答反问:“赈灾银两被抢,正是孙堂主所为吧。”

孙良道:“此事我已告知赵谦,原来他并没有告诉你啊?刚才新兴王和赵谦等人一场血战,也不知他们伤亡如何?”游彬眉头一皱。

拓跋俊道:“游掌门不要听其挑拨离间,本王刚才乃是围剿道家隐宗,并无意伤害翰墨门弟子。”

游彬思忖:“看来赵谦他们确实遭到伏击,希望无人受伤。不过新兴王终究是殿下,若对其下手,崔司徒势必受到牵连,还是先对付丹青堂吧!”便道:“事分先后,孙堂主还是先关心自己吧!”

孙良道:“你有如此实力吗?”

游彬道:“那在下就领教孙堂主的高招了。”说完寒光一闪,铮的一声,腰间长剑已掣出鞘外,剑身平直端正,泛出淡淡青光,正是翰墨门的镇门之剑:君子意。

当年崔浩为铸造一把合适的镇门之剑,着实费了不少功夫。这把君子意乃是由百炼钢锻造,由玄冰所化之水淬炼而成,入鞘则朴实无华,出鞘则锋芒毕露,将“君子”二字体现的淋漓尽致,故名“君子意”。剑身上刻着“江湖秋水多,君子意如何”十字,提醒使剑者要经常反省自身,面对着世态炎凉、尔虞我诈,也要秉持仁义之心,危言危行,执正不阿,日勤三省,夜惕四知。

孙良见游彬拔出长剑,也是拔出长剑,肃容正色,道:“久闻翰墨门的扼云剑法只有掌门方可习之,今日孙某就领教了。”

正当二人剑拔弩张之时,谢凤道:“游掌门,陈郡谢氏与其有血海深仇,请容谢某与其较量一番,如若不敌,游掌门再出手不迟。”

游彬道:“既然谢公子如此说,那游某就一睹陈郡谢氏之凤采了。”说完,还剑入鞘。

谢凤拔出长剑,剑指孙良,道:“孙堂主,既然你不肯告知令尊的下落,那谢某只好不客气了。”

孙良道:“那孙某就领教一下谢公子的高招了。”

语毕,脚尖一点,便飘到谢凤面前,其他人纷纷后退,给二人腾出空地。

二人身影一闪,同时向对方冲去,挥剑向敌方上盘斜扫。二人招式如出一辙,游彬等人均是一惊。

谢综暗道:“原来孙良所练亦是灵剑式。不过其爹孙恩乃道教中人,会此剑法也是理所应当。”

灵剑式乃是晋代著名道士、医学家许逊所创的道家内功五脏导引法,《灵剑子》中记载:导引为先,开舒筋骨,调理血脉,引气臻圆,使气存至极力後见焉。摩拭手脚,偃亚毬拳,伸展拏搦,任气出旋,诸疾退散,是病能痊,五藏六腑,神气通玄,来往自熟,道气成焉。或存至泥丸顶发,或下至脚板涌泉。久久修之,後知自然。

导引诀为:仰托一度理三焦;左肝右肺如射雕;东肝单托西通肾;五劳回顾七伤调;游鱼摆尾通心脏;手攀双足理于腰;次鸣天鼓三十六;两手掩耳后头敲。此导引法是将剑法和气功合二为一,共一十六招,招式简单,动作优美华贵,圆活连贯,讲究神与形合,气寓其中,导气令和,引体令柔,乃是以剑气御敌的武功,内力越是精纯深厚,威力越强。如果修为臻至化境,可凭剑气劈岩碎碑,传闻许逊曾凭此剑法斩杀蛟龙,由此可见此剑法的威力之强。

谢灵运加入天师道后,学得此套剑法,后将此剑法传给其子谢凤。谢凤勤练不挫,已领悟到此剑法七八层奥义。此刻初试剑法,招式连绵不绝,剑气凛然。孙良的剑招与其一致,但剑气森然,给人一种森森寒意,与谢凤的剑意迥然不同。

二人翻翻滚滚斗了数十招后,孙良横剑当胸,真气回荡,一招“虎啸平原”向谢凤扫去,招式刚猛霸道,犹如猛虎下山。谢凤知道对手内劲在自己之上,不敢与其硬抗,身形一跃,使出一招“白鹤飞翔”,剑锋犹如轻灵飞鸟,向孙良眉心刺去。

孙良斜头闪过,向前急跨一步,左手五指微弯,一招“飞熊入梦”,抓向谢凤头部。谢凤脚尖连点,施展青绫步障,身形掠动如风,倏然间便掠至孙良后方,使出一招“灵猿戏笨熊”,伸掌向孙良拍去。

孙良也不回头,反手一拍,两掌相击。

谢凤只觉手心一疼,忙看向自己手掌,只见上面有一血洞,流出丝丝鲜血,血为黑色,显然已经中毒。他顿时感觉天旋地转,站立不住。谢综立即飞身而上,扶住谢凤。

孙良借住谢凤的掌力,身子急速向前飞射,犹如脱弓利箭。几名潜龙阁弟子正在其前方,他左手一挥,那几名潜龙阁弟子只感觉一股淡淡兰花香味扑面而来,随即便晕倒在地。

罗峰早料到孙良会趁机逃走,事先便站在孙良会逃走的方位。现在见其要逃,立即挥剑向孙良刺去,剑势凌厉,孙良只得挥剑格挡。二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孙良杀招连出,将罗峰逼得连连后退,但一时也奈何其不得。罗峰剑招守中藏攻,虽处下风,但只要孙良攻势稍弱,剑锋便立即逼近。孙良被其缠住,不得逃脱。

丹青堂的陈孝等人也和潜龙阁的罗登等人展开鏖战,游彬右手一挥,翰墨门弟子蜂拥而上,丹青堂寡不敌众,顿落下风。拓跋俊等人则趁机逃走。

第六十一章 功亏一篑

谢综给谢凤运功将毒素暂时压制后,便掣剑向孙良攻去。孙良见谢综杀来,知道需要速战速决,又见罗峰挥剑刺来,以剑横格,随即向前急冲,紧接着左手一挥,罗峰忙向一旁躲闪。忽然感觉腹部一痛,他低头看去,见腹部已然受伤,黑血直流,显然中毒。他忙连点腹部数穴,手捂伤处,并看向孙良,见其左手中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柄短刀,刀上带着丝丝鲜血,显然正是被这柄短刀所伤。

罗峰向谢综喝道:“谢公子小心,短刀上有毒。”谢综不敢大意,收敛剑势,孙良左刀右剑,向谢综猛攻,谢综使出灵剑式,但见剑光重重似画,剑锋曲曲如屏,将孙良的杀招完全抵挡,却也被其双手连攻的杀招压制。

游彬仔细观察孙良手中的短刀,见刀身挺直,刀尖处有弧度,刀泛寒光,清冷如冰雪,形状似雁翎,暗道:“竟然是雁翎刀。”便对谢综道:“谢公子,你先查看一下罗阁主的伤势,让我来会一会他。”

谢综的确担心罗峰,听游彬如此说道,便飞身后退,来到罗峰身边,探查其脉象,察觉其所中之毒比谢凤更为难解,不禁皱眉。

游彬挥动君子意向孙良刺去,剑锋笔直,直取孙良膻中穴。孙良挥剑,剑锋弯弯曲曲,犹如水流蜿蜒,击在君子意剑脊,随即左手雁翎刀击出。游彬迅速变招,二人瞬间便交了十余招,孙良双刃连攻,游彬渐露不支之象。

正当游彬渐渐被压制之际,两道人影落在他二人旁边,正是贺原、郗标。二人同时挥剑向孙良攻去,孙良顿时左支右绌。

贺原、郗标出现的同时,有两道人影出现在谢综旁边,正是诸葛兄妹。诸葛临道:“谢公子,不知可否让在下一试?”

谢综并未见过诸葛临,不知是敌是友,道:“阁下是……”

诸葛临道:“在下胡临,乃是附近药店的店主,略通医术,或能解令兄所中之毒。”

诸葛家经营的范围远不止山东,涉猎范围也不仅限于医药,他常年游走天下,四处经商,此次也是听闻有人对道家不利,才与葛湛一起,从外地急忙赶回。但这些事他自然不便跟外人细说。

谢综觉得诸葛兄妹二人并无敌意,便道:“那就有劳兄台了。”

诸葛临手搭在罗峰脉搏处,详察脉象变化,随后身手点了谢凤几处穴位,食指点在膻中穴,一股柔和内力传入谢凤体内,谢凤面色渐渐出现血色,片刻后,诸葛临内力回归丹田,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药丸,给罗峰服下,罗峰脸色渐渐好转。诸葛清岚同时也帮谢凤解了毒。

谢凤等人对诸葛兄妹均是感激不尽,谢凤道:“二位仗义相救,我等铭感五内,他日若有需我等之处,我等定然鼎力相助。”

诸葛临道:“谢公子客气了,陈郡谢氏德厚流光、高情远致,我等相助,也是理所当然。”

游彬三人合力对付孙良,若非忌惮孙良使毒,早已将其重伤。三人稳操胜券,也不急功近利,一步步逼近,长剑挥舞,剑网渐渐缩小。

孙良心中焦虑,自知不出片刻就会被游彬三人重伤,但无论自己如何左冲右突,都无法突破游彬三人疏而不漏的剑网,眼看剑网逐渐缩小,额头上沁出颗颗汗珠,随即心中一横,左手一翻,手中的雁翎刀已然消失不见,伸手在怀中一掏,掏出一颗药丸。

游彬心中一凛,喝道:“退,他要用毒。”贺、郗二人一听均脚尖一点,后退一丈,但三人仍将孙良围在中间,不给其逃走的机会。

游彬喝道:“月下竹影。”三人同时平剑于前,目睛不瞬,双足踞地,剑锋之上剑气嗤嗤作响,显然正在积蓄力量,三人均剑尖直指孙良,犹如无风静夜下的纤竹,纹丝不动。

此阵乃三元七证阵:月下竹影。此阵精要乃一“定”字,敌如竹,我如影,敌不动则我不动,敌若动则我亦动,给予雷霆一击。竹影可见不可拦,这招“月下竹影”,破无可破,即使想躲闪,竹动影也动,几乎同步,亦闪无可闪,堪称精妙无匹。

但令游彬意想不到的是,孙良直接将药丸服下。游彬等人不明所以,未敢进攻。只见孙良脸色通红,四周真气鼓荡,带动强劲罡风。游彬思忖:“他的功力怎会突然增强这么多?”

诸葛临仔细观察孙良,道:“没想到他竟然服用甲子丹。”

谢凤道:“甲子丹?甲子丹乃是一种瞬间增强功力的丹药,据说能增强一个甲子的功力,故名甲子丹。”

诸葛临道:“这其中有自卖自夸的成分,实际仅能增强半个甲子。一旦服下此丹,内力拔苗助长,有弊有利,弊处便是今后内力便难以通过正常修炼精进。没想到孙良如此果决,竟然服下。”

谢凤道:“三十年的功力已然非同小可,游掌门只怕难以抵挡。”

谢凤随即对谢综等人点了点头,谢综等人会意,谢凤、谢综、罗峰三人身形闪动,来到游彬等人身后,在游彬等人的包围外,又围了一圈。

孙良身形向南方急冲,快如闪电,游彬三人的一招“月下竹影”早已蓄势待发,见孙良身形移动,迅速出招。三道凌厉剑气刺向孙良,孙良双掌连挥,形成一道气墙,游彬三人剑锋登时一顿。

孙良身形飞掠,快如闪电,不及眨眼便掠至贺原、郗标身边,二人挥剑向其刺去,孙良左右闪动,躲过他们的攻击,继续向前急冲,谢凤、谢综忙挥剑拦截,又被其躲过。他冲向陈孝等人,剑光迅若流星,和陈孝等人缠斗的潜龙阁和翰墨门众人纷纷中招倒地。眨眼之间,便有数十人受伤,孙良和陈孝等人迅速逃窜。

游彬和谢凤担心受伤之人的伤势,又见孙良威不可挡,追而无用,故而并未下令追击。

郗标见谢综、罗峰等人便在身边,知道程索一事难以推诿,只得走到游彬面前,将其中原委尽数告知。

第六十二章 巧妻拙夫

游彬听完郗标所言,眉头微锁,谢综走到游彬面前,拱手道:“游掌门,谢某为了引丹青堂现身,在月白山和翰墨门一战,伤了不少翰墨门弟子,而贵派郗长老曾杀我派程索长老,两方恩怨难了。今日您出手相救我等,谢某心中颇有惭愧。”

游彬道:“谢公子不必自责,丹青堂作恶多端,你们也不过是为了吸引他们现身罢了。虽说我们曾在月白山一战,但并未有人被杀,显然谢公子提前暗中叮嘱。至于程长老之死,虽是拓跋俊挑唆,但敝派难辞其咎,还望谢公子责罚。”

谢凤道:“游掌门当真是品行高洁,超超越俗,犹如半天朱霞,在下佩服。依谢某看,双方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如何?”

游彬道:“如此甚好。”

谢综道:“游掌门,在下尚有一事告知。此次我们潜龙阁之所以能假意和丹青堂联手,端赖贵派的沈青崖从中斡旋。”

游彬甚是诧异,道:“他?他之前押送赈灾银两,不是被丹青堂杀了吗?”

谢综道:“其乃假死。他将潜龙阁和丹青堂引到此处后,便消失不见,现在应该躲在暗处。”

游彬道:“那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谢综道:“我曾试探过,但他总是避而不谈。”

游彬眉头紧锁,沉吟道:“我原本以为翰墨门有内奸,原来是他,没想到其竟然躲在翰墨门这么长时间。”

谢综道:“他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还请游掌门小心。”

游彬道:“游某谨记。这里终究是魏地,况且新兴王也知道你们在此处,你们不便多做停留,待阁中弟子伤势初愈后,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谢凤道:“多谢游掌门提醒,我等就此离开,保重。”

游彬道:“保重。”

诸葛兄妹帮中毒之人全部解毒后,谢凤等人便草草离开。

游彬看着谢凤等人远去,思忖道:“答应得如此利落,看来只是随口应承,并不会轻易离去了。”

诸葛临对游彬道:“游掌门,我们另有要事,先行告辞了。”

游彬拱手道:“保重。”

诸葛兄妹离开后,游彬对贺原问道:“他们是谁,怎么与你们同时出现?”

贺原道:“他们是道家隐宗弟子,之前和新兴王一战,若非他们,我们和赵谦、高忱就要落入新兴王的手中了。”

游彬道:“看来他二人身手不错。”

贺原道:“均是一流高手,远在我之上。”

游彬道:“道家隐宗当真是深不可测。”

孙良等人来到密林深处,孙良对其他人道:“你们先躲藏起来,我先去一处。”陈孝等人点头应诺。孙良随机脚尖一点,快若疾风般向远处掠去。

他来到一处民宅,轻敲屋门。一人开门,此人三十余岁,身着一袭黑衫,相貌普通,眼露傲意,此人名为陈渡,他看见孙良,颇为纳闷,道:“孙师兄,你怎么了,看起来有些狼狈。”

孙良尚未答话,便听屋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进来吧。”

孙良进屋,屋内有位年近八十的老者,身着道袍,霜眉雪发,仙风道骨,正是孙恩。孙恩旁边,站着一名神色谦恭的壮年,此人名为文寿。

孙良道:“爹,潜龙阁的目的并非道家隐宗和拓跋俊,而是我们。”

孙恩并未表现出丝毫诧异,淡然道:“潜龙阁是想一举将拓跋俊和我们全部歼灭,看来他们在月白山和翰墨门一战,乃是为了让我们猜不到其真正目的。”

孙良道:“我们一直等到潜龙阁和翰墨门交手之后现身,没想到游彬竟能如此的不计前嫌,和潜龙阁联手对付我们。”

孙恩道:“我们之前还是小看游彬了。”

孙良道:“但陈郡谢氏是如何得知您的身份的,虽然天师道的李皎发现了你的身份,但并未将此事泄露,谢凤等人是如何得知?”

孙恩神色不动,看向文寿,道:“文寿,你说谢凤等人是如何知晓?”

文寿眼波微动,道:“此事我又怎会知晓?”

孙恩道:“是吗?”

文寿道:“此事我确实不知。”

孙恩道:“你若不知,那你可知刘涛?”

文寿眼神中闪过一丝惧意,他故作淡然,道:“刘涛是谁?”

孙恩道:“王凝之与谢道韫的外孙。”他顿了顿,看向文寿,眼神没有丝毫波澜,道:“你便是刘涛吧。”

文寿真名正是刘涛,他见行迹败露,刚要逃窜,忽觉一柄利刃贯体而过,刘涛顿觉全身剧痛无比,气力惧乏。

在其身后,陈渡缓缓掣出插进刘涛身体的长剑,刘涛登时血如泉涌,瘫倒在地。

明朝谢肇浙曾言:“痴汉偏骑骏马走,巧妻常伴拙夫眠。世间多少不平事,不会作天莫作天。”此言放在王凝之与谢道韫身上再合适不过。王凝之虽是书圣王羲之之子,却是一白痴,而其妻子乃是千年一遇的才女:谢道韫。孙恩造反,王凝之守备不力被杀,谢道韫听闻敌至,举措自若,一手抱着三岁外孙刘涛,一手拿着利刃,冲入敌阵,连杀敌方数名高手方被孙恩擒拿。孙恩敬佩其咏絮之才、巾帼之姿,便饶其性命,派人送其返回会稽。

后来孙恩兵败,假装投海自尽,逃到雍州,更名为甄恩,继续以清水道骗人,并让自己的儿子孙良组建丹青堂,二人一假儒,一假道,笼络了不少人马。他原本隐藏的极好,三十年未曾有人发现。后来寇谦之重整天师道,派弟子扫除以道教骗人者。孙恩行迹败露,慌忙逃窜,在自己的住宅留下很多线索,寇谦之的弟子李皎根据这些线索,发现了其是孙恩的事实。

谢道韫返回会稽后,终生未改嫁,抑郁而终。刘涛与其生死相依,每想起外祖母一生孤苦,便心如刀绞。后来听闻孙恩未死,发誓要为外祖母报仇。而谢综也要为被杀的谢家子弟报仇,二人一拍即合,便联手秘密调查,终于发现了孙恩的蛛丝马迹。刘涛隐姓埋名,来到北方,经过多方运筹,方潜在孙恩身边,并于沈青崖、谢综里应外合,将孙恩引诱至山东。

第六十三章 琅琊王氏

孙恩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刘涛,道:“其胆子倒不小,潜伏在我身边,并暗中给陈郡谢氏与琅琊王氏发送密信。”

陈渡道:“师父,此人我们要如何处置?”

孙恩道:“暂留其性命。”

孙良道:“爹,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将陈郡谢氏一举除掉。”

孙恩道:“陈郡谢氏弃道向佛,我本有心将之除掉,但对琅琊王氏并无敌意,但若他们来犯,也别怪我无情了。”

孙良道:“琅琊王氏?现在陈郡谢氏遭到宋朝皇室的排挤,琅琊王氏若和他们联手,岂不会受到牵连?”

孙恩道:“宋朝皇室崛起于寒门,对豪门世族均心怀敌意,陈郡谢氏如此,琅琊王氏亦然,又何来牵连之说?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孙良“啊”了一声,甚是吃惊。孙恩道:“你虽说服了甲子丹,但尚未完全吸收其功效,再加上经过一番大战,消耗甚大,结果被他人跟踪而未发现。”

他转首对陈渡道:“你去会会他。”

陈渡道:“是。”随即离开房屋,来到院内,朗声道:“兄台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便出现在陈渡面前,此人二十余岁,一袭锦衫,手握长剑,剑眉星眸,儒雅俊逸。只见他拱手道:“在下琅琊王氏王景玄。”

陈渡道:“王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王景玄道:“令师可是孙恩?”

陈渡道:“正是,看来王公子此行,是来寻仇。”

王景玄道:“令师当年大肆屠杀王谢子弟,现在想一笔勾销,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些。”

陈渡道:“世族豪门拥有大量的土地与佃客,百姓为避课役,乐于投庇于世族之下。如此日积月累,佃客越来越多,朝廷的税收和兵源受到极大影响,国力日渐衰弱。若非家师打压豪门势力,南方寒门又怎会如此快速崛起,而刘氏又怎会如此轻易取代司马氏,称霸南方?”

王景玄冷哼一声,道:“游言巧辞。”

陈渡道:“你们这些高门华胄,当真是自负得很。那王公子打算如何做?”

王景玄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陈渡道:“你有如此实力啊?”

王景玄道:“是有是无,一试便知。”说完,缓缓吐纳,内力流转全身,衣衫无风自摆。

陈渡傲意凛然,道:“听闻王羲之自创了一套兰亭剑法,在下不才,倒要领教了。”

世族豪门如琅琊王氏、高平郗氏、吴郡杜氏、会稽孔氏、艺兴周氏、陈郡殷氏、丹阳盖氏等都是天师道世家,而琅琊王氏又是其中典型代表。书圣王羲之曾用小楷书《黄庭内景经》,此帖其法极严,其气亦逸,被视为珍品。他曾将书法奥义和道家剑法合二为一,自创了一套剑法,名为兰亭剑法,此剑法委婉含蓄,遒美健秀,飘若游云,矫若惊龙,天质自然,丰神盖代,自成一家。

文武同宗,唐朝张旭善草书帖,见公孙大娘舞西河剑器,自此草书长进,索笔挥洒,豪放激扬,放荡不羁。张三丰亦曾开创字拳合一的龙行大草。由此可见,武学与书法本是相通。用笔须要到地,用剑亦须要推展,踏实力足,剑势变化出奇,如同字之笔画,亦有出奇之笔,二者皆形势如飞凤,劲力透中锋,周身著劲用势。

王羲之所创之兰亭剑法将剑法与书法之间的精义贯通,以黄庭内景心法为基础,将笔锋的转、折、顺、逆、留、纵、提、按等变化融入剑法,练字即是练剑,练剑也是练武,笔剑合人,应敌时用剑写字,横竖撇捺,如入无人之境,克敌如写字,堪称化境。

王景玄自幼好学,无所不通,善属文,能书画,兼解音律、医方、阴阳术数,深得兰亭剑法之精髓。他听陈渡说要讨教,便缓缓拔出长剑,身形一动,向前急冲,同时剑光一闪,去势蜿蜿蜒蜒,如同流水,一招“曲水流觞”使出,刺向陈渡。

陈渡横剑急扫,使出一招“清流急湍”,封住王景玄的攻势。王景玄剑尖连点,一招“映带左右”,两重剑影分攻陈渡左右。陈渡舞个剑花,携带着剑气的破空之声,一招“阴风怒号”将王景玄的攻势完全圈住。

两剑相击,陈渡倒退数步。陈渡道:“没想到王公子倒有些能耐,陈某一时大意,倒让你占了上风。”其实其被王景玄震退,完全是实力所致,不过其生平自负得很,凡遇劣势,总会归咎于外,因此认为自己被王景玄震退乃是大意所致。

王景玄并未理会陈渡的强词夺理,停剑问道:“你竟然也会黄庭内景心法,先祖书写的《黄庭内景经》果然是被令师抢走。”

陈渡道:“《黄庭内景经》乃魏华存传于后人,你又凭何说我所学的黄庭内景心法源自王羲之的手书。”

王景玄道:“那你刚才所使的一招‘清流急湍’,为何有兰亭剑法的剑意?”

陈渡道:“你凭何说我的剑法有兰亭剑法的剑意,在陈某看来,乃是兰亭剑法有我剑法的剑意?”

王景玄道:“你不似出身丹青堂,倒似出身微言亭,这一套春秋笔法,当真是造诣通神。”

陈渡刚要争论,便见孙良从房间走出,只得闭口。孙良看向王景玄,道:“王公子,但凭你一人奈何不了我等,你应该有援兵吧?”

王景玄道:“孙堂主猜得不错。”

孙良道:“陈郡谢氏遭到宋朝皇族排挤,你们琅琊王氏应该也不敢跟其太过亲近,此次你应该是一人前来,所谓的援兵,应该就是谢凤等人了。”

王景玄道:“孙堂主所说并不错,不过这应该是令尊所猜吧,既然如此,何不让令尊出来一见?”

孙良道:“家父年事已高,不便再见外人。”

王景玄道:“只要你将我打败,我自然离开。”

孙良道:“既然王公子如此说,那在下就领教了。”刚要动手,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等等。”正是孙恩。

孙良回头,见孙恩从屋内走出,道:“爹,您怎么出来了?”

孙恩并不答话,看向远处树梢,朗声道:“既然来了,何必藏形隐迹,现身吧。”此言一出,孙良、陈渡、王景玄均是一惊。

三人看向那处树梢,见一人影飘然下落,此人落地后,众人方看清其容貌,正是葛湛。

第六十四章 援兵再至

葛湛对孙恩拱手言道:“在下葛湛,孙前辈修为果然高深,竟能发现在下。”

孙恩道:“你暗中跟踪犬子前来,所为何事?”

葛湛道:“前辈应该能猜出。”

孙恩淡淡一笑,道:“你就是道家隐宗吧?”

葛湛道:“正是。”

王景玄听闻其乃道家隐宗,忙走上前去,躬身道:“晚辈王景玄,拜见前辈。”

葛湛拱手:“王公子客气了。”

他随即转头对孙恩道:“前辈来到此地,所为何事?”

孙恩道:“老夫所为何事,你应该也能猜到。”

葛湛道:“是为了道家隐宗的财富吗?”

孙恩道:“为了区区的金银财宝,得罪道家,只有拓跋俊能干出如此蠢事。”

葛湛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孙恩道:“八阵图。”

孙恩在北方潜伏时,亦曾尝试过起兵,但他的手下多为步兵,而鲜卑拓跋的骑兵太过彪悍。步兵对骑,乃是以卵击石,而具装甲骑对步兵来说更是一场噩梦,孙恩的部队在鲜卑铁骑面前,一击即溃。因此,他一直寻找步兵对骑的妙法。虽说历史上,也有不少步兵战胜骑兵的战例,但多是依仗天时、地利、人和、兵器,并非硬对硬作战,难以复制。

刘裕的却月阵曾以两千步兵大破三万骑兵,但此阵只能攻击一面,对地形要求极高,极易被敌人包抄,并且此阵乃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阵法,这种打法再一不能再二,无法重复使用,并且如果敌人知道“围师必阙”,此阵便无用武之地。故而此阵只能对付那些有勇无谋的将领,在战场上出现一次后,便彻底消失。

后来孙恩联想到三国时期,魏国骑兵勇猛剽悍,而季汉步兵最强,诸葛亮为了以步兵对骑兵,创作了八阵图,扭转骑优步劣的态势,以怯懦蜀兵对抗骁勇秦兵,正面硬刚武骑千群,常常以少敌多,正面对决,几无败绩。就算以司马懿之能,依仗关中地利与秦人骁勇,野战也从未占到便宜。《晋书》言司马懿“闭军固垒,莫敢争锋,生怯实而未前,死疑虚而犹遁。”由此可见八阵图之能。

因此,孙恩就一直在寻找武侯后人,希望得到八阵图。在某人的指点与挑唆下,他多方运筹,终于等到这个道家和道教均群龙无首的时机,立即出手。

孙恩言语一出,葛湛、王景玄均大吃一惊。葛湛道:“你怎知八阵图在道家隐宗?”

孙恩道:“你们隐姓埋名,别人不知,我却知道。据我所知,道家隐宗在山东的有两人,均是诸葛武侯后人,我原本以为应有一名绝顶高手,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你们了。曾有人告诉我,诸葛武侯的传人在八年前的一场激战中身受重伤,兼之丧失爱妻,积郁成疾,修为大减,看来是真的了。”

他把葛湛也当成了诸葛武侯后人,《吴书》曰:“其先葛氏,本琅琊诸县人,后徙阳都。阳都先有姓葛者,时人谓之诸葛,因以为氏。”如果诸葛武侯的后人想要隐姓埋名,那么重新更为葛姓自然是顺理成章,是以孙恩对葛湛并未有所怀疑。

葛湛思忖:“看来他并未得知全部事实,还把我当成道家隐宗,却不知我只是诸葛家的管家罢了。不过既然他不知,我也无需告诉他。”

孙恩见其神色淡然,无喜无悲,毫无变化,暗吃一惊,思忖:“我原想以言语相激,通过其脸色变化,判断道家隐宗是否还有其他人在此,没想到其竟然如此沉着。”

葛湛道:“你所说之人,究竟是谁?”

孙恩道:“若你将八阵图交出,我便尽数告知。”

葛湛道:“你图谋八阵图,是想起兵谋反吧?”

孙恩道:“当然。八阵图本就是用于行军打仗,在你们手中也是无益,何不物尽其用?”

葛湛道:“前辈年逾耄耋,理应看透名利,怎么还执着于帝王霸业?”

孙恩道:“我起兵,不是为了个人名利,而是为了天下苍生。”

起兵谋反者,皆是喊着“解民倒悬”的口号,但等到身居王位,便将之前的豪言忘得一干二净,天下兴亡,百姓皆苦,亘古未变。葛湛也不与其争论,淡淡一笑,道:“若是我不交出八阵图呢?”

孙恩道:“听闻诸葛武侯有拔刀刺山之能,不知其后人如何,今日我就领教了。”

《古今刀剑录》记载:“诸葛亮,定黔中,从青石祠过,遂抽刀刺山,投刀不拔而去,行人莫测。”由此可见,诸葛亮文武兼济,而其佩剑,便是蜀主八剑之一的章武剑。只不过其身为军师,无需出手,而其抽刀刺山,不过是抬手之举,至于其真正实力,世人自然就不得而知。

葛湛听闻其如此说,便道:“既然如此,在下就领教前辈的高招了。”说完,寒光一闪,手中长剑已然出鞘。

孙恩道:“为以示尊敬,我便用兵刃与你过招。”说完,便对孙良道:“良儿,把你的‘曜月锋’拿过来。”

孙良点头,将手中曜月锋递给孙恩。

孙恩翻腕掣出长剑,随手一挥,只见剑影重重,剑尖泛着寒光,一招“苍茫飞雪”,携带着无尽寒意,向葛湛刺去,剑招笼罩葛湛全身要害,凌厉异常。葛湛举剑斜向上撩,还了一招“晓月当空”,剑锋稳健平和,突破重重剑影,向孙恩刺去。

孙恩剑锋回转,由下向上斜洗,一招“香炉初上日”,气势恢宏,犹如拨云见日,破解了葛湛的攻招。葛湛挥剑向下斜劈,划了半个圆圈,剑势弯曲,犹如霓虹悬空,一招“瀑水成虹”,与孙恩的剑招相撞。

两剑相击,葛湛被震退,身子向后飘出丈余,他稳定身形,心中一凛,暗想:“没想到其功力如此深厚。”

二人过了几招,已知对方深浅,刚欲开口,只见人影闪动,便有数道人影落在他们二人旁边,正是诸葛兄妹及谢凤、谢综四人。

第六十五章 约定战局

孙恩见到敌手越来越多,也不以为意,道:“各位均乃当世俊杰,如今以多欺少,是不是有违君子之道?”

王景玄道:“前辈烧杀劫掠时,可曾想过君子之道?”

孙恩道:“成大事不拘小节,司马氏昏庸无能,八王之乱,搞得天下民不聊生,才给了胡人可乘之机,致使九州炼狱,生灵涂炭,这样的朝廷,推翻又有何不可?”

谢凤道:“司马氏无能,将他们推翻亦无不可,但你杀害无数无辜之人,又作何解释?”

孙恩道:“两军交战,死伤在所难免。”

王景玄道:“你诛杀异己,连婴孩也不放过,难道也是在所难免吗?你用道教迷惑百姓,却毫无道家贵生之念,完全是一派流寇作风,此等作为,和小人何异?”

孙恩道:“自以杀贼为志,何必以多杀为悔?我确是一个小人,但正所谓:‘君子敌小人,亦小人也。’诸位联手对付我等,不也是小人所为吗?”

葛湛道:“小人亦君子,君子亦小人。小人会有君子之行,君子也会有小人之念,老子云:‘不上贤,使民不争。’大家有何必纠结于‘君子’、‘小人’之争?”

孙恩道:“还是葛兄境界高,道家提倡自律,不关心善恶,也无所谓善恶。葛兄来自道家,果然与我等凡夫俗子不同,不知葛兄此次来有何见教?”

葛湛道:“我此次前来,只是想知道孙前辈对付道家隐宗的目的罢了。”

孙恩道:“现在葛兄已经知晓,想做何打算?是想与他们联手对付我吗?”

葛湛道:“虽说你杀人不少,但比起石虎、赫连勃勃、苻生、苟晞等人,已是善人,并且,道家隐宗也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我劝你收手罢。”

古时,人命如草芥,攻地屠城之事太过常见,就连被后人称为“圣人”的曾国藩,也曾对南京城的无辜平民展开屠杀与抢掠,死伤数十万人,万室焚烧,百物荡尽,尸首如麻。与此相比,孙恩所为也算不得什么。葛湛虽不满孙恩之所为,但一来世上无从未犯错之人,二来孙恩所为确有益处,故而葛湛对孙恩并无杀意。

孙恩听葛湛对其没有杀意,并不吃惊,道:“如果我收手,你就放我等离去吗?”

葛湛道:“只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道家隐宗绝不会为难你半分。”

孙恩道:“哪两个条件?”

葛湛道:“第一,归还王羲之的《黄庭内景经》;第二,从此以后,不在用道教骗人。”

孙恩道:“我仰慕王羲之书法平和自然,就借了其书写的《黄庭内景经》观看,现在可以归还。”他转头对陈渡点了点头,陈渡转身走进屋内。

孙恩继续言道,“至于第二点,现在北方有寇天师重整天师道,南方天师道虽然科律废弛,但南方尽皆信佛,道教已无生存之地,我就算想利用道教骗人,也是无处可行,更何况南方并无统一天下之可能。所以,这二点,我均可答应。但你也要将八阵图交出。”

葛湛摇头道:“不可能。”

孙恩道:“我想要八阵图,乃是为了还天下一个太平,葛兄为何执意如此?”

葛湛道:“现在天下甫定,前辈为何又要再起风云?”

孙恩刚要言语,陈渡从屋内走出,在孙恩耳边轻声道:“师父,《黄庭内景经》不见了。”

孙恩眉头一皱,思忖:“《黄庭内景经》刚才还在,定是有人在我和葛湛交谈之时,趁机偷走。此人竟然能在我毫无察觉之下,来去自如,看来轻功了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沈青崖了,但他偷拿《黄庭内景经》,又有何目的?”随即对葛湛言道:“葛兄,《黄庭内景经》消失不见,我只得失言了。”

葛湛心想:“如果他无意交还,只要矢口否认即可,看来此经是真的不见了。《黄庭内景经》传者甚多,此人偷拿王羲之所书,难道也是仰慕王羲之书法吗?”随即言道:“既然《黄庭内景经》消失不见,我等也无可奈何。”

孙恩道:“事已至此,我们也无法和谈,双方三对三,比武较量,以定输赢,如何?”

葛湛思忖:“孙恩修为高深,我等无法匹敌,和其一战必败,而孙良服用了甲子丹,功力大增,不过拔苗助长,内力深而不纯,我应能胜他,但除我之外,他人均非孙良敌手,少爷和二小姐能勉强一战,但胜少败多,至于陈渡,王公子、谢公子均可胜他。要想三战两胜,只能采用田忌赛马之法,但此法世人皆知,孙恩等人也能想到。看来,赢之不易。”

他转头看向王景玄和谢凤等人,毕竟此事他也不便独断专行。王景玄对孙恩道:“输了如何,胜了有如何?”

孙恩道:“倘若我等侥幸胜了,你们就让我等全身而退;如若我等败了,就任凭处置。”

谢凤道:“如若如此,我等倒是占了便宜。”

孙恩道:“如果彻底开战,我们也是胜少败多,如此比法,也对我们有利。”

葛湛道:“排阵乃是决胜的关键,依前辈之见,该如何排阵?”

孙恩道:“我们同时将出战顺序写在树干之上,这样可以避免双方采用田忌赛马之法,如何?”

葛湛道:“如此甚是公平,不知谢公子、王公子意下如何?”

谢凤道:“如此可行,不过我方派何人出战?”

王景玄道:“依在下看来,道家隐宗、陈郡谢氏和琅琊王氏各出一人。”

谢凤道:“如此最为公允,但如何排阵?”

王景玄道:“就由葛前辈决定吧。”谢凤赞同。论辈分,众人之中以葛湛和刘涛辈分最高,但刘涛修为不及葛湛,所以,于情于理,由葛湛决定最为合适。

葛湛思忖:“现下局面,只有我和孙良对战,我们才能赢的可能,但这个几率只有三四层。事已至此,只能随缘了。”于是对孙恩道:“既然如此,我们开始吧。”

第六十六章 永字八式

葛湛和孙恩同时走到一颗树前,手捏剑诀,凌空划动,树干上便出现了半寸凹痕。众人见状,皆是敬佩二人修为高深。

瞬间,树干上便出现了六字。孙恩写的是“恩、渡、良”,葛湛写的是“谢、葛、王”,二人均是抱着随缘心态,随意而写,但都避免了将最厉害之人压轴这种最为常见的排阵之法。

葛湛看到孙恩所写,暗叹了一声:“唉,这下不妙了。”

谢凤看到二人所写,首先言道:“在下自知不是孙前辈敌手,此战在下认输。”他虽知自己不如孙恩,但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考虑如果现在受伤,将会影响之后战局,故而选择暂时忍辱偷生。

陈渡也道:“在下也知不是葛前辈对手,也认输。”他一向知晓利弊,最知望风而行,自然选择放弃。

王景玄思忖:“孙良刚服过甲子丹,拔苗助长,有利有弊,并且他刚经过一番巨战,消耗不少,如果我与其较量,胜算当有两三层。”便道:“在下自知不是孙兄的对手,不过却也请孙兄指点一二。”

孙良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王公子赐教了。”

众人腾出一片空地,王、孙二人走进中间,互相拱手,同时拔剑。孙良身形一动,向前冲出两尺,剑尖一点,再进两尺,剑尖再点,一招“青黄次第”,数道剑影水平横排,向王景玄刺去,虽是一人,却如同数人同时攻击一般。

王景玄以剑为笔,凌空写字,直中见曲,竖中见逆,使出一招“竹扇题字”,全身要害封住,两剑相交,王景玄被震退两步。孙良乘胜追击,长剑舞动,带动罡风,使出一招“风鹏正举”,罡风凛冽,声势骇人。

王景玄只觉犹如立在滚滚洪流之中,有些站立不住,连忙向一旁闪动,随即挥动长剑,不疾不徐,剑锋连变,或流而止,或止而流,使出绝招“快雪时晴”,此招圆劲古雅,纵横捭阖之间不露锋芒,越是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越是能发挥此招威力,破强敌,制利害。

葛湛见王景玄此招甚是不俗,不由暗叹:“如此危机之下,仍能处之泰然,避实就虚,此人果然非同凡响。如若孙良未服用甲子丹,王公子获胜的把握不小。”

孙良身形一跃,挥剑由上而下斜劈,剑势犹如瀑布倾泻而下,一招“悬流奔壑”,携带着森森剑气,向王景玄砍去。王景玄脚尖一点,身形击退,避开孙良的剑锋。

孙良乘胜追击,脚尖一点,身形急奔,剑锋犹如滚滚雷震,迅捷无比,伴着“嗤嗤”破空之声,一招“疾雷破峰”,攻向王景玄,声势骇人,仿佛能破山裂碑。

王景玄知道自己已然躲闪不及,手中长剑急挥,瞬间刺出八剑,八道剑光连在一起,构成一个“永”字,正是“永字八式”。

书法形态纷繁,但无外乎“点、横、竖、钩、提、撇、短撇、捺”八划,这八划构成一个“永”字,写好“永”字,便能写好千万字,王羲之将书法中的“永字八法”和剑法相结合,创作了这招“永字八式”。八法之势,能通一切。练好了这招“永字八式”,不仅能得兰亭剑法的无穷妙境,也能书法大成。此招出招之时,点如高峰坠石,横如千里阵云,竖如万岁枯藤,钩如长空新月,提如策马扬鞭,撇如燕掠檐下,短撇如飞鸟啄食,捺如崩浪奔雷。此招攻守进退、纵横捭阖融为一体,气象万千,威力无穷。

两剑相交,“铮”的一声,王景玄手中长剑被震飞,其衣衫一角也被剑气划破。他连退数步,稳住身形,对孙良拱手道:“甘拜下风。”

孙良拱手道:“承让。”

王景玄捡起长剑,走到葛湛等人面前,拱手道:“王某有负众望,是在惭愧。”

葛湛道:“王公子剑法精妙,此次失利,是因在下排阵失策,与王公子无关。”

谢凤道:“葛前辈不必自责,我等技不如人,要想取胜,实在不易。”

葛湛走到孙恩面前,对孙恩言道:“孙前辈,此次我方败阵,愿赌服输,我等告辞。”

孙恩道:“葛兄,在下对道家隐宗毫无敌意,只是想要八阵图,还望葛兄回去之后,多加思量,我保证,得到八阵图之后,绝不会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葛湛知道多说无益,也不置可否,拱手道:“告辞。”

孙恩拱手道:“不送。”

葛湛一群人相继离开。

愁云惨淡,月光斑斑,点点残星,布缀夜空。黯淡的月光下,无上寺大门紧闭,偶尔传来的蟋蟀的凄切叫声,更显得夜色寂寥,柳枝无力的垂落地面,与自己参差斑驳的黑影相连。柳影旁边,三道黑影一闪而过,正是赵谦三人,他三人趁着夜色,前来无上寺一查究竟。

三人由高忱带头,施展轻功,身形起起落落,向无上寺内的僧舍寂然前行,一路之上,未曾看见一人。三人刚来到僧舍附近,就听见从僧舍传来一阵阵喧哗之声,与念佛堂等处的寂然迥然不同。

三人悄悄来到一间房舍上,平心静气倾听里面的谈话。只听里面吵声连天,劝酒之声不绝于耳,原来是在喝酒吃肉。

比丘禁止吃肉源于梁武帝,此时并未禁止,不过酒戒乃佛教根本戒律之一,无论在家、出家都一律禁止饮用。这些比丘公然喝酒,自然毫不将佛门戒律放在眼里。

高忱轻声道:“佛门有‘不饮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五戒,这里比丘肆意饮酒,看来这座无上寺,名为佛寺,实为匪盗之所。”

赵谦道:“现在佛教发展过于迅速,鱼龙混杂,犯戒杀生也是常有之事,仅凭此项,就下结论,太过武断。”

赵谦所说并无错。后赵建武元年,一方面由于佛图澄劝化,另一方面为弱化汉人血性,后赵武帝石虎专门颁布法令,强迫汉人信佛。自此,佞佛之风盛行,全民癫狂,佛教也从外来宗教变成后世三教之一。北魏历代皇帝为了敷导民俗,扶持佛教发展,佛教发展过于迅速,加入佛教之人,有躲避战乱者,有贪慕佛教财富者,有为躲避朝廷和江湖追杀者,有以佛教谋私者,导致佛教清浊混***粗莫别,清净之地变得污浊不堪。《宋书》云:“佛法讹替,沙门混杂,而专成逋菇。”沙门如此混杂,致使朝廷不得不出面进行整顿,不过虽多次沙汰,但收效甚微。

第六十七章 解救少女

赵谦三人立于屋顶,静听里面的交谈,只听一人言道:“殿下命我等在此潜伏,我们白天假伴比丘在此念经诵佛,真是索然无味,真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另一人道:“你别抱怨了,虽说白天我们需要念经诵佛,但晚上却可以肆意妄为,也不用担心官府查探,这又有何不好?”

又有一人道:“几天前郑莽说了,殿下要对道家隐宗下手,道家隐宗富可敌国,等得到道家隐宗的财富,殿下就会起兵谋反,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任你所为。”

原先一人道:“希望那一天快点来到吧,哦,对了,郑莽呢?”

另一人道:“你说他呀,他见今日前来上香的香客之中,有一名女子容貌甚是秀丽,他便偷偷尾随其而去,打算趁着夜色,将其劫来,估计现在已经得手了。”

其他人纷纷大笑,笑声甚是猥琐。

赵谦三人听到此处,无不怒发冲冠,三人竭力遏制住心中的怒意,赵谦道:“现在看来,确如高师兄所言,这些比丘都是些无恶不作的匪盗流寇,新兴王将这些人潜伏在这座寺庙里,避人耳目。”

高忱道:“来这里上香的善男信女甚多,若有人向他们请教佛法,那他们岂不会露馅?”

何言之道:“人之智有涯,而人之愚无涯。只要说一些似是而非,不明觉厉的话,便能骗过那些善男信女。”

屋内有人接着言道:“不知那女子长得如何?”

另一人道:“难道你也想玩玩吗?”

那人言道:“又有何不可?”

另一人道:“咱们密室里关了数十名美貌女子,你若想玩,现在就可以。”

那人继续道:“等我吃饱喝足,就去玩玩。”旁人大笑。

赵谦三人听得睚眦欲裂,就连神色从未变化过的何言之也是忿然作色。赵谦道:“没想到他们在新兴王的庇护之下,如此的肆无忌惮,等一下我们跟着他们,将那些女子救出。”

何言之道:“单凭我们三人,无法救出那么多女子。”

高忱道:“你们先在此处打探一下关押那些女子的密室所在,我回去将此事禀告掌门,请他带领门中弟子前来相救。”

赵、何二人点头赞同。

高忱悄悄离去后,赵、何二人继续倾听里面的谈话,屋内一人言道:“你们先喝着,我去找个娘们玩玩。”

另一人道:“你也太心急了吧。”

又有两人言道:“我跟你一起去。”说吧,三人就步履蹒跚的从屋内走出。

赵、何二人悄悄跟上。三人绕过鳞次栉比的房屋,来到一处僻静之处,走进一间房屋,在一处佛像的左手拇指出一按,佛像慢慢向前移动,后面出现一扇半人高的暗门,门上有一把铁锁。

一人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铁锁,推开暗门,三人走了进去,三人沿着地道走到了地下,两个拐角过后,便出现一条甬道,甬道两旁有着几间牢房,牢房内关押着数十名年轻女子,那些女子见有人进来,顿时发出一阵阵尖叫,每个人双手环抱胸前,紧贴墙壁,浑身发抖,不敢看向那三名比丘。

一名比丘自言自语道:“今天选哪个好呢?”话音未落,两道黑影一闪,只觉劲风掠过,三人均被点了穴道,站立不动。

有女子觉得有异,看向那三名比丘,见三人站立不动,三人旁多了两名儒雅俊逸的少年,正是赵谦与何言之。有女子发出尖叫,赵、何二人忙做出噤声手势。此时众女子已知有人前来相救,虽不敢发出声音,但眼中均流露出异样光彩。

赵谦从那几名比丘身上掏出钥匙,打开牢笼,走到那些女子身边,轻声道:“援兵片刻就到,你们稍等片刻。”那些女子点头表示明白。随后赵谦对何言之言道:“何兄,你先留在这里,我去外面,以防再有人进来,并且去等候高师兄。”何言之点头。

赵谦随即转身离开,将暗门轻轻关上,他躲在暗处,随后又来几人,均被其偷袭点中穴位,藏在角落里。片刻之后,他便看到数十道人影在房屋上起起落落,暗中前行,正是高忱和游彬等人,赵谦向他们挥挥手,他们向其悄悄走来。

游彬走到赵谦面前,轻声道:“找到关押那些女子的牢房了吗?”

赵谦道:“找到了,我带你们去。”

游彬对身旁贺原言道:“贺兄,你带着一半弟子在外面等候,其他人和我去牢房救人。”众人点头。

赵谦带着游彬等人走进密道,游彬见牢房内关押着数十名女子,剑眉横怒,眼神之中杀意毕现。他一向宽以待人,但无上寺众人的作为已彻底触犯了他的底线。

他吩咐翰墨门众弟子协助那些女子离开,并叮嘱众人切勿发出响声。众人缓慢有序离开,何言之走在最后,等到所有女子均被带出后,何言之走到被封住穴位的那三名比丘旁边,只见寒光一闪,“铮”的一声,他手中的长剑出鞘之后又迅速还鞘,动作甚是迅速,声音不断,只有一声。随后何言之跟随众人离开。

何言之离开后,那三名比丘脖子上慢慢泛出一丝血丝,鲜血缓缓流出,忽然三声“噗嗤”之声,鲜血从三人的脖颈之处喷涌而出,犹如雨撒,三人慢慢倒下。原来就在刚才,何言之用剑气划破的三人的颈动脉,他出招极为迅捷,长剑犹如未曾离开剑鞘一般。

何言之一向嫉恶如仇,早有杀那三人之心,只不过不应让那些女子见到这些血腥场面,故而等到众人离开后再动手。

众人刚离开密室,便听到外面传来兵器相击之声。无上寺高手众多,翰墨门数十人秘密前来,动静太大,要想不被发现,自无可能。

游彬道:“看来我们已被发现,这无上寺乃是新兴王为了起兵而建,定藏有无数财宝兵甲器械,密室绝不会仅有一处,我们全部在此,他们会源源不断赶来。此处乃本寺南面,高忱、赵谦、何少侠,你们三人分别前往本寺东、西、北三面,尽量闹大动静,吸引他们注意力,让他们以为我们会对他们的其他密室下手,不敢将全部人手派往此处。但是,切记不可恋战,以免被众人围攻。”赵谦三人领命,迅速离开。

第六十八章 火烧无上

游彬率领翰墨门弟子协助那数十名女子向南面离开,这些女子均体弱无力,脚步踉跄,无法快行,没走多远,便被无数比丘围攻。游彬喝道:“七证阵。”八座七证阵瞬间分布在数十名女子周围,将她们尽数护在其中。众比丘一拥而上,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血光飞溅如雨,而那些女子的尖叫之声更是让人心颤。

双方一交战,名门正派和江湖流寇之间的区别便立马显现出来。这些流寇武力不俗,心狠手辣,兼之人数上占据优势,若是双方毫无章法的混战,翰墨门坚持不了多少,便会败下阵来。但此刻翰墨门弟子阵型环环相扣,攻守有序,既不贪功,又不怯敌,人人面露刚毅之色,一股浩然正气回荡四周,阵型犹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那些女子处于阵法中心,未被伤及分毫。

无上寺的众多比丘原本只是江湖匪盗,根本不懂什么阵法,见对方人少,又舍不得那些美貌女子,一时贪攻,相互之间不仅未能相互配合,还互相干扰,有人还差点伤到自己人。因此,他们虽然人数占优,竟无法占到丝毫上风。翰墨门众人虽无法快行,但步步为营,慢慢向南方前行,无上寺众人远远不断赶来,竟无妨阻挡他们前行的脚步。

赵谦赶到无上寺的东面,见一群比丘一手握着火把,一手拿着刀剑,往南面赶去,他冲入人群,刷刷数剑,连伤数人。众人反应过来,正要挥刀往赵谦身上招呼,赵谦已施展轻功离开。一名比丘喝道:“几人前去追杀他,其他人继续跟我前去支援。”说罢,继续往南方赶去,几人挥动手中刀剑向赵谦砍去。

赵谦听到那人如此说,暗赞:“常言道:‘将帅轻去就者,不可使镇边。’此人倒还有些脑子。”他看向攻向自己的众比丘手握火把,心生一计,飞身来到一人旁边,连刺那人手腕,那人中剑,手中火把掉落,赵谦接住,冲入一间房屋,见物便烧。此时天干物燥,东西易燃,大火瞬间就燃了起来。

赵谦听见身后刀剑破空之声传来,也不回头,飞身从窗户逃走,又钻进了另一间房屋,等他再出来时,那间房屋已经火光冲天。

赵谦连烧数间房屋之后,站在屋顶,见下面火龙飞舞,甚是壮观,众多比丘挑水浇火,乱作一团。忽见西面亦是火光冲天,原来何言之赶往西方,和赵谦想到相同的办法。赵谦又看向北方,并未见到火光,暗叹:“高师兄性情太过温和,不愿采用纵火之法,这些人作恶多端,又何需跟他们讲什么仁义道德?”

忽然人影闪动,两道人影一左一右攻向赵谦左右,二人均使长刀,攻势霸道刚猛。赵谦挥动长剑,与二人缠斗起来。刚过数招,又有一人攻向赵谦。赵谦心想:“再过片刻,估计还会有更多高手前来,我不能多做耽搁。”

主意一定,赵谦右手挥动长剑,左手挥动火把,剑光、火光来去纵横。那三人被火光晃眼,看不清来剑攻势,连连中剑,急忙后退。赵谦忙飞身离开,一边逃走,一边还不忘放火,一条火龙跟随在其身后,蔚为壮观。

忽然一道掌风向其劈来,招式凌厉。仅此一掌,赵谦便知此人功力远在刚才三人之上,他不敢大意,长剑左点右挑,攻向对手。那人侧身避过,并手为掌,以掌为刀,由下向上直挑。赵谦压低身子,一个转身,避开其掌风,借助转身之势,挥剑砍向其小腿。那人翻身避过,随即挥掌自上而下拍向赵谦。

赵谦知道自己的内力不如对方刚猛,但翰墨门的武功走的便是以刚克刚的路子,当即向前一迈,侧身旋转,借助旋转之势,右脚飞起,力量由地面沿着左腿、腰部、传到右腿、脚掌,与那人掌力相接。

掌脚相碰,二人身子均被震飞。那人心中一惊,不意对手竟会借助旋转之势增加自己的力道,他借住倒飞之势,身上袈裟一甩,飞向赵谦。袈裟本来柔软,这一击刚猛霸道,势如猛虎。

赵谦也将手中火把一甩,两物相交,袈裟顿时烧了起来。赵谦落地后,迅速飞身而上,从着火的袈裟上越过,左手挥掌向那人拍去,那人挥掌反攻。两掌再度相碰,赵谦被震飞。但赵谦刚向后倒飞,身子便凭空一转,手中长剑一挥,一团火光飞向那人。

原来赵谦在与那人对掌之时,已暗中将长剑挑中着火的袈裟,对掌之后,便接住倒飞之势,将袈裟挑向那人。那人不意赵谦有此一招,连忙后退。赵谦一退即进,剑尖连点,刺出数剑,那人躲闪不及,左臂中了一剑。

赵谦长剑回旋,微向上斜点,使出一招“岱宗探月”,劲力自腰身涌向手腕,聚于剑尖,剑尖犹如奔雷闪电,捷迅无匹。

那人喉部中剑,直接毙命。随即又有数人赶来围困赵谦,赵谦不敢停留,迅速离开。

何言之所遇情形与赵谦相近,但其武学修为在赵谦之上,出手更远比赵谦狠辣,梅花易步又甚是精妙,无人能拦住其一时片刻。他来去纵横,如入无人之境,试图拦截他均被他一剑封喉。

正在何言之手持火把四处放火之际,忽觉身后传来破空之声,他听声辨位,脚尖用力,身形平移,便避过来袭杀招,忽觉右侧又有杀气袭来,方知是两名高手合围,且配合默契,连忙躲闪。

只听咔嚓一声,何言之手中的火把断裂,何言之将手中残留的木棒扔掉,看向偷袭之人,正是“白山双怪”白适、白逢兄弟二人。

白适道:“何言之,我脸上的疤痕,你可还记得?”

何言之道:“上……上次你们得以逃脱,但……这次可没机会了。”

白逢道:“没机会的是你。”

何言之不再多言,剑指二人,左手背于身后,闲暇悠然,显然丝毫不将白氏兄弟放在眼里。白适、白逢二人见何言之态度狂妄,不由大怒,同时运劲平刀横扫,两道相距仅有一发,正是“洪湍双逝”,刀势疾如风雨,威力之强,远胜与赵谦对决之时。

第六十九章 三度联手

白适、白逢二人见何言之态度狂妄,不由大怒,同时运劲平刀横扫,两道相距仅有一发,正是“洪湍双逝”,刀势疾如风雨,威力之强,远胜与赵谦对决之时。

何言之功集剑尖,迅然刺出,一招“江海凝光”使出,剑尖击中白氏兄弟二人刀刃,一剑二刀不住颤抖,发出嗡嗡之声。

何言之后劲疾出,剑锋陡转,刺向二人喉咙。白适、白逢二人连忙低头躲过。

适才双方极招相击,何言之的右手再次不住颤抖,后招已远不如先招之快捷。如若不然,白适、白逢二人至少有一人已然毙命。

拓跋俊在上次的激战中已然发现何言之剑招破绽,便告知其手下众人,白适、白逢见何言之果如拓跋俊所言,不禁窃喜,暗道:“他右手果有旧疾,此点确实是其致命之破绽。今日,他必死于此地。”

白适、白逢二人既然识得何言之破绽,出招自然有的放矢,便同时挥刀砍中何言之长剑,只听铮的一声,何言之只觉巨大劲力从砍刀上传来,长剑拿捏不住,直接脱手。

白适、白逢二人大喜,刚要乘胜追击,忽见何言之伸出左手接住长剑,再见剑芒一闪,二人的头颅便掉在地上。

何言之将长剑递至右手,丝毫未理会白适、白逢二人的尸体,径直离开。

赵谦与何言之将无上寺上了烧了近半之后,便返回南面相助游彬等人。

高忱来到无上寺北面,见一人便攻一招,然后迅速离开,瞬间便惹火了数十人,那数十人跟在高忱后面,呼喝之声不绝于耳。高忱不与他们纠缠,在寺中到处游走,忽然由数道细长黑影向高忱攻去,高忱借助微弱的月光,看清那些黑影皆是棍棒。高忱挥动长剑,连劈带砍,将那些棍棒全部砍断。经过这一停顿,高忱便被数十人围住。

高忱也不畏惧,横剑当胸,凝神静气,心想:“正好试一下一元七证阵‘云在青天’。”这个一元七证阵,他也只练到三四层境界,但从未用于实战,不知其威力,此时见敌手众多,就打算试用此招,以摸索其中利弊。

他刚要出剑,一道人影从屋顶落下,砸在人群中,众人躲闪,但也有两人被砸到。忽听一人言道:“此人……是郑莽。”

众人纷纷看向从屋顶掉落之人,正是郑莽,只见其一动不动,显是被人点了穴道。一人帮其点了穴道,问道:“你被谁封住穴位了?”郑莽脸色通红,支支吾吾,不知说了什么。

忽然一道彩云落在高忱旁边,正是罗华茵。原来她在高忱上一次救她之时,听高忱说无上寺藏有猫腻,便只身前来打探。她先是在白天前往无上寺,熟悉一下路径,结果被郑莽暗中盯上。郑莽紧跟着她,打算将其擒住,不想反被其所擒。

她逼迫郑莽将无上寺的秘密说出,原本郑莽誓死不屈,一副铁骨铮铮的样子,但当罗华茵砍断其一根手指后,他将罗华茵问的和没问的全都说了。罗华茵逼其带着自己前往关押那些女子的密道,但郑莽动了歪心思,将其带到了无上寺的北面,而不是关押那些女子的南面,结果遇上了高忱。

高忱看见罗华茵,又看了看郑莽,便猜出了大概,也不多问,轻声道:“罗姑娘,这些比丘全都人面兽心,你不该来。”

罗华茵道:“高少侠,你不怕,难道我会怕吗?”

高忱看了看周围数十道人影,想到之前二人联手御敌的情景,便道:“罗姑娘,此时敌手众多,单凭你我二人之力怕难以抵挡,我记得之前我们联手之时,剑法隐隐成剑阵之势,如今情况严重,只好再次和姑娘以剑阵御敌,若有唐突,还请姑娘见谅。”

罗华茵道:“高少侠严重了,你两次救我,我仗义相助,也是理所因当。”

二人主意一定,便背靠背而立,手握长剑,凝神观敌。一名比丘喝道:“上。”一瞬间,众人蜂拥而上,刀光剑影,来去纵横。高忱与罗华茵已两次联手,默契已生,此刻联手,攻守兼备,双剑犹如一凤一凰,游走在二人四周,攻若雷霆,守若磐石,毫无破绽,比丘人数虽多,但丝毫伤他们不得。

高忱心想:“此刻虽未呈败象,但敌手太多,估计等会还会有高手赶来,不可耽误太多时间。”

刚欲突围,忽听一人喝道:“都退下。”众人听到,纷纷退下,一人走到高、罗二人面前,冷声道:“二位剑法不错,在下想领教一二。”

只见来者四十余岁,相貌普通,面露凶光,头上黑发浓密,并未剪去,一袭劲装,手握环首刀,与其他人装扮截然不同。高忱知道此人必定身手非凡,不敢大意,刚要开口,忽听罗华茵道:“前辈是……包虎?”

高忱失声道:“猛虎帮帮主包虎?猛虎帮不是被何言之灭了吗?”

那人正是包虎,他言道:“没想到还有人认得我?没错,我正是包虎,我猛虎帮被灭后,我被新兴王所救,隐于此处。这段时间我苦练武功,就是为了能为猛虎帮的众位弟兄报仇。”

高忱心想:“若是他知道灭了猛虎帮的何兄此刻也在此处,不知会作何感想?”便道:“既然前辈想赐教,那在下就领教了。”说完,前迈一步,立好门户。

包虎道:“等等,我听闻‘俨君子’何言之最近跟你们翰墨门联手,他是否也来到此处?”

高忱道:“若前辈胜了我,我自然会回答前辈。”

包虎道:“大言不惭,你们两个一起上吧,免得别人说我欺负晚辈。”

高忱道:“前辈要对一个女子下手吗?”

包虎冷笑道:“高少侠乃儒门高徒,原来也是歧视女子之流。不过这也正常,孔子尚如此,遑论尔等。”

高忱哑然。罗华茵道:“既然前辈坚持,那我二人就领教了。”说完也向前迈了一步,与高忱并肩而立。

第七十章 自荐枕席

包虎脚尖一点,纵身前扑,身形犹如老鹰扑食,手中环首刀横扫,一招“鸢飞戾天”,携带着凛凛狂风,攻向高忱、罗华茵二人。二人分别向左右闪去,身形一转,同时挥剑,分别向包虎左右小腿刺去。

包虎见二人配合如此默契,心中一惊,急忙向前一跃,躲过二人的攻招。二人长剑紧随其后,剑尖连点,攻向包虎后背。

包虎也不回身,手中环首刀向后一摆,“铮”的一声,高、罗二人的长剑均刺在了环首刀的刀面之上。包虎随即身子一低,挥刀扫向二人腿部,二人急忙后退,包虎挥刀由下而上而挑,随即又由上而下直劈,刀势犹如山峰险峻,刀锋几个来回,刀光已经如同群桩而立,此招名为“虎牙桀立”,刀锋犹如群山而立,气势犹如猛虎啸林,威猛霸道,攻击范围极广。

高、罗二人见此招威力极强,不敢小觑,高忱看出此招上面威力偏弱,左腿弓于罗华茵面前,罗华茵眀意,脚尖在高忱膝盖上一点,身形犹如飞雁斜向上掠去,随即挥剑,使出一招“流云送雁”攻向包虎眉心。包虎见此招飘移异常,剑势一顿。高忱紧接着侧身避开其剑锋,剑势犹如流水蜿蜒,使出一招“素湍如练”,从下方攻向包虎,二人一上一下,配合巧妙。

包虎脚尖点地,身形后退,平刀竖立,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种毅然决然的无畏,全身真气鼓荡,随即身形向前急冲,手中环首刀平平直砍。此招名为“一虎不河”,乃是孤注一掷的打法,招式虽然简单,但势如猛虎下山,勇而无畏,见神杀神,见佛杀佛。高、罗二人见此招勇猛,若是正面硬抗,十有八九会受伤,于是分向左右闪去。

包虎冲到二人中间,挥刀左劈右砍,使出“一山二虎”,同时攻向他左右二人,真气伴随着刀风向二人砍去,带动凛冽罡风。二人连忙躲闪,高忱衣衫一角被削去,而罗华茵小腿被刀气所伤,渗出丝丝鲜血。

高忱飞身来到罗华茵身边,对其轻声道:“罗姑娘,得罪了。”随即封住其小腿穴位,撕去衣衫一角帮其包扎伤口。

包虎道:“你已经败了,快点说出何言之的下落。”

高忱道:“他在本寺西面。”高忱觉得此刻何言之大概已经将西面闹得差不多了,现在未必还在那里,并且包虎武功虽高,未必是何言之的对手,因此将实情告诉包虎。

包虎对身边的比丘道:“我们走。”他并非心善放过高、罗二人,只是他对何言之恨意滔天,其他的事情也就不放在眼里。

高忱对罗华茵道:“罗姑娘,你能站起来吗?”

罗华茵受伤并不重,站立行走并无大碍,但她却对高忱道:“伤口很疼,只怕……”这话说的巧妙,并未说谎,却也达到了说谎的目的。

高忱不知所措,慌乱道:“这……”

罗华茵继续道:“现在我仍未回去,我爹应该会很担心的。”声音听起来甚是楚楚可怜。

高忱无奈,道:“那我背姑娘回去吧。”他有些羞涩,说完已经脸色通红,只得自欺欺人得安慰自己:现在月色昏暗,罗姑娘未必看见自己脸红。

罗华茵轻声“嗯”了一下,声音微若蚊呐,同样也是红染耳后。

高忱蹲在罗华茵前面,罗华茵趴在高忱背上。高忱缓慢起身,他双手紧握,生怕一不小心有所亵渎。他对罗华茵道:“罗姑娘,我要施展轻功了,你小心一点。”

罗华茵仍是轻“嗯”了一声,虽只是轻微一下,但也吐气若兰,高忱心中荡起了阵阵涟漪,他忙收敛心神,施展轻功,身形起起落落,迅速离开,生怕别人看见。

高忱迅速离开无上寺,来到城外的树林之后,高忱便不知不觉的放慢脚步,连他自己都未发觉。二人左一句右一句闲聊,所聊都是些日常琐事,自无需多言。

二人来到一处民宅附近后,高忱将罗华茵放下,高忱道:“罗姑娘,前面就是令尊所在,我还有事在身,不便进去,你就自己进去吧。”

罗华茵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高忱,道:“高少侠两次相救,这个锦囊,便送给高少侠了。”说完,俏脸已然通红。

高忱接过锦囊,不知她为何送个锦囊便如此害羞,刚要将锦囊放入怀中,罗华茵便道:“你不打开看一下吗?”

高忱只好打开,见里面放着一缕秀发。他心中一惊,忙看向罗华茵。罗华茵低头忸怩,双手摆弄衣衫一角,轻声道:“我本丝萝,愿托乔木。”

汉朝初期,重视黄老之学,而道家认为“阳为阴所伏,男为女所制”,故而汉朝女子地位颇高,不但可以封侯,还可以拥有爵位和封邑,女追男现象也颇为常见。南北朝时期,女子地位有所降低,但较之东汉末年以及后世,依旧甚高,《魏书·序记》把妇人比作“天女”,北魏素有“女国”之称,朝廷规定一个妇女可获得露田二十亩、倍田二十亩、麻田五亩,共计四十五亩,同时,北方女子承担的租调负担也比南方女子更重,女性高手更是层出不穷,经济独立与实力独立使女子渐渐摆脱对男子的依附;《玉台新咏·陇西行》有云:“健妇持门户,胜一大丈夫”;在朝为官者没有妾室甚是常见,一夫一妻无妾现象成风,可见当时女权之鼎盛。南方女子地位不及北方,但时局的动荡已使人们的思想得以解放,很多女子对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弃之不顾,罗华茵这样按自己性情表达爱意之举,也是时有发生,不足为怪。

高忱见罗华茵送给自己头发,心中思绪万千,罗华茵见其站立不动,双眼紧盯着那缕秀发,显然在深思。她知道高忱行事慎重,也不叨扰。

二人就这样静静站着,一炷香后,高忱将那缕秀发放入锦囊,并将锦囊放入怀中,手再伸出时,手心已多了一颗小巧玲珑的玉石,正是生烟玉。他轻声言道:“此玉乃生烟玉,可挡百毒,你拿着,待此处事情一了,我回到家中,便请父亲前来提亲。”

罗华茵接过生烟玉,俏脸上充满喜悦。

而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后面,一道人影出现,眼神之中满是杀意,正是柳若飞。

第七十一章 危在旦夕

赵谦和何言之在返往无上寺南面的途中相遇,二人无意中见到一队比丘手拿弓箭,向南面赶去,觉得甚是奇怪。赵谦道:“这里并非军营,弓箭不会放在普通地方,定然是放在存放兵械甲胄的密室里。”

何言之道:“我……我们找到那间密室,前去……前去大闹一番,这些比丘……比丘自然就没心思去理会游掌门他们了。”

赵谦道:“好,这间密室应该就在这些比丘走向的反方向,我们前去找找。”

何言之道:“何……何必如此麻烦?”他飞身追上手拿弓箭的那队比丘,以极为迅捷的手法封住了最后一人的全身穴位,其他人都急忙赶往南边救援,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何言之将那名比丘拉到隐蔽处,解开其哑穴,道:“存……存放这些弓箭的密室在……在何处?”

那名比丘眼睛闪烁,慌乱道:“密室?什么密室?”

何言之也不多说,封住其哑穴,寒光一闪,径直拔剑刺入那人胸膛,那人只觉剧痛难当,额头上渗出颗颗汗珠。何言之旋转剑锋,那名比丘只觉骨头似要被剑刃扯裂,钻心剧痛传遍全身,那名比丘不由长脸通红,汗珠满脸,却发不得声,只得不住点头,示意自己愿意说出密室所在。

何言之拔出长剑,道:“你……你若敢发出声音,头……头颅不保。”

那名比丘点头,何言之解开其穴位,道:“密……密室在哪?”

那名比丘知道眼前之人并非善类,不敢说谎,手指向东方,言道:“在那边。”

何言之道:“带……带我们去。”随即给其解开全身穴位。

那名比丘无奈,只得在前面带路。赵谦看到何言之的所作所为后,心想:“翰墨门尊崇儒道,以仁义自居,门规森严,虽说这样可以限制我们为恶,但行善之时也难免被仁义所缚,或贻误战机,或放虎归山。何兄这般作为,虽非善举,但也无错。”他走到何言之旁边,轻声言道:“何兄,我听闻天师道教规严谨,你这般作为,没触犯教规吗?”

何言之道:“当……当然触犯了。”

赵谦不解,道:“那你……”

何言之道:“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君子如水,随圆就方,不拘于器,方可归于无形。”他说这段话时,并未口吃,显然这段话已铭刻于心,此时无思无虑,径直说出。

赵谦点头。

那名比丘将二人带到一间普通僧舍附近,手指向那间僧舍,对他们言道:“密道就在那间房屋内。”

赵、何二人见那间僧舍内外有不少比丘把守,料定其所言不假,二人互看一眼,互相点了点头,何言之直接拔剑杀死那名比丘,然后与赵谦同时冲向那间僧舍,挥动长剑,刺、洗、格、撩,与那些比丘缠斗起来。

游彬曾警告他们不可恋战,但他二人均年纪太轻,自然也少不了年轻人身上那种年少轻狂的本性,见对手人多,也不畏惧,将长剑舞动成风,对方刀光剑影密布,不仅没让二人心生怯意,反而激起了心中的万丈豪情。

几招过后,赵、何二人已然明了,这些比丘个个功夫不俗,兼之配合默契,比和游彬等人所面对的强了不少,显然此处密道也非同小可。赵谦施展七探蛇盘剑的蛇盘守招,将全身护得风吹不进,水泼不入,将对方无数道刀锋剑刃全部挡下,他站立不动,气度闲暇,手中长剑在全身游走,对方使用车轮战,攻击一波接着一波,但始终无法伤及其丝毫。

与其相比,何言之则更加从容,施展梅花易步在人群中穿梭,如入无人之境,根本没人能让其脚步有所停顿,他剑法精妙,剑光过处,血光飞溅,人仰马翻,还时不时帮赵谦料理对手。

二人在此处大闹,也吸引了他处人的主意,援兵源源不断赶来,所幸他们人马虽多,但在最前方出手的也只有不到二十人,其他人无妨接触到赵、何二人,自然也无法出手,只能将四周堵得水泄不通,以防二人逃走。

赵谦见援兵越来越多,心想:“适才见他们手握弓箭,此时却并没用弓箭对付我二人,看来他们将弓箭尽数拿去对付掌门他们了。我们在此耽搁太久,不知掌门他们会遇到什么麻烦?”于是朗声对何言之道:“何兄,我们的目的已然达成,我看不要再做耽搁了。”

何言之道:“好,你……你先走,我……我来断后。”

赵谦刚要离开,忽听一人道:“现在想走,只怕晚了。”声音沉远,显然内力深厚。

众人听到此言,手中攻势均是一顿,那人接着言道:“都退下。”众人纷纷后退,一人从人群中走出,正是包虎。随后,又有两道人影出现,正是陈霖、于重。

游彬率领翰墨门弟子护送那数十名少女在对方的刀林剑阵中缓缓前行,忽的,周遭比丘尽数后撤数十丈,但依旧将游彬等人团团围住。

游彬见状,暗道:“此等阵仗,莫非……”

百米之外,上百人弯弓搭箭,蓄势待射。钟略站在这数十人旁边,望着游彬等人,阴冷一笑,道:“放箭。”

一声令下,但见满天箭雨向翰墨门众人飞袭而去,游彬连忙下令:“快护住这些女子。”

翰墨门弟子四散开来,将那数十名女子护在身后,挥剑如风,剑光相连如网,将那数十名女子尽数笼罩。

如雨箭矢连绵不断激射而来,不时有翰墨门弟子与他们身后的少女中箭倒地,片刻之间,便伤亡惨重。游彬一边挥剑击落来袭箭矢,一边暗道:“如此重重包围,看来他们早有算计。倘若没有这些女子,我们要想突围,也要付出惨重代价,现下行动受缚,只怕要尽数葬身与此了。”思毕,对贺原、郗标道:“贺兄、郗兄,你们率领门中弟子护着这些女子。”

随即,纵身而起,迎着满天箭雨,向钟略飞掠,轻捷爽利,似飞燕掠檐,手中君子意破空而出,剑芒大作,如雨中闪电。

第七十二章 潜龙之助

钟略见游彬飞驰而来,微微一笑,掣出太阿剑,迎面而上。游彬知道太阿剑的锋利,不敢与其硬抗,手中君子意回旋,击中太阿剑剑脊,然后前迈一步,一掌拍出。

钟略回剑不及,挥掌接下,两掌相击,钟略只觉对手劲力峻激,被震退一步。

游彬追击而上,忽见六柄软剑从四周飞卷而来,正是乔至成六人。

游彬剑舞如花绽,将来袭的六道剑影笼罩。钟略飞身加入战圈,游彬以一敌七,顿落下风,险象环生。他剑锋微转,轻轻向上方斜撩,剑势轻灵飘远、不激不厉,正是一元七证阵“云在青天”。

乔至成喝道:“六尘缘影。”六人同时抖动软剑,劲气回旋间,飞沙起尘,将游彬包围。

身形交错,剑气相击,乔至成六人被震退一步,游彬左臂被软剑割伤,鲜血直流。

钟略趁机飞身而上,一招“高峰隐天”使出,剑锋快捷迅利,视之恍惚不清。

游彬使出一招“深溪埒谷”,左掌右剑并进,剑如飞泉跃涧,掌如巨石平移,分攻钟略左右。钟略右手剑招不停,与游彬长剑相击,然后左掌拍出,与游彬掌招相撞。

二人同时倒退,游彬左臂伤势加重,血如泉涌。

乔至成六人再次围攻而上,软剑游走如蛇,势要将游彬斩杀。

游彬心中一横,功力贯注剑身,正要使出同归于尽之招“风雪同葬”,忽见三人奔驰而来,加入战圈,正是罗峰、罗登、洪腾。他们施展三春阵对抗乔至成六人,形势顿成五五之局。

数十人从远处奔袭而来,正是潜龙阁众人。只见他们冲向正在放箭的弓箭手,剑掠劲发,弓箭手顿时乱成一团,伤亡惨重,翰墨门众人的险境登时化解。

游彬向贺原、郗标喝道:“护送那些女子离开。”

贺原、郗标率领翰墨门弟子再次布下七证阵,将那些女子护在中心,向寺外奔去。数十名比丘挥舞刀剑拦住翰墨门众人去路,但终究难撄七证阵之锋。

钟略刚要前去阻拦,便被游彬拦住去路。他依仗太阿剑之锋,剑使刀招,招招威猛霸道,声势凌人。游彬身受重伤,不敢撄其锋芒,施展从流步,将钟略缠住。

钟略急于摆脱游彬纠缠,杀招连出,劲力破空,其声沨沨,游彬连连受伤,却依旧将钟略死死缠住。

无上寺东面,数十名比丘将赵谦与何言之团团围住,二人凛然无惧,气度纯和。包虎冷眼看向何言之,眼神中杀意升腾,他对何言之道:“何言之,可还记得我?”

何言之细观其样貌,澹然道:“原……原来是猛虎帮帮主。”

包虎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道:“你见了我,竟然丝毫不惊讶。”

何言之道:“天……天下间,没……没什么事是值得惊讶的。”

包虎凛然道:“那你知不知道,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何言之道:“包……包帮主似乎对自己很……很有信心?”

包虎道:“为了给兄弟们报仇,我可下了不少功夫。你手上沾了我们猛虎帮上下一百余条性命,难道今日想一走了之吗?”

何言之眉头微皱,暗道:“我只杀了他们猛虎帮为恶最多的四十余人,伤了六七十人,其余人只是被我吓跑而已,那近百人怎么也死了呢?看来拓跋俊为何拉拢包虎对付我,故意激化他对我之恨意,将猛虎帮众人都杀死了。”

猛虎帮作恶多端,高手也不在少数,当日,何言之以一己之力血战整个猛虎帮,在其杀了四十余名高手,又伤了六七十人之后,内力和外力早已耗尽。当时尚有三四十人将其包围,但他凛然不惧,仗剑而立,目光淡漠,不怒自威,浑身萦绕着上决浮云、下绝地纪的浩然正气。

包围他的六七十人早已被其剑法所摄,无人敢动手,曾有一人试探的问道:“我看你已是强弩之末,还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吗?”当时何言之凛然道:“我……我自然打不过你们这么多人,但……但先出手的三十人必死。”那三四十人被其凛然正气所摄,全部落荒而逃。

当时拓跋俊正好打算拉拢猛虎帮,便将包虎请去商谈,何言之因此并未遇到包虎。拓跋俊在得知此消息后,知道何言之杀过不少朝中勋贵,自然早晚会对自己下手,便派人将其余猛虎帮众人尽数屠杀掉,然后将矛头指向何言之。包虎对何言之痛恨欲绝,便决定为拓跋俊效力,以期将来有除掉何言之之机会。

何言之对包虎道:“难……道你真以为猛虎帮众人都……都是死在我手上吗?”

包虎听其否认,冷嘲道:“江湖中人都说你‘默而成之,不言而信’,没想到却是个敢做不敢当之人。”

何言之道:“既……既然你不信,那……我也无需多言,你……你想替他们报仇,就出招吧。”

包虎喝道:“好,受死吧。”

众人见二人要动手,纷纷后退,腾出地方,赵谦也退到一旁,他对何言之有绝对的信心,不认为包虎是其敌手。

何言之、包虎二人相聚一丈,还未出招,空气中已然杀气重重。包虎身形一跃,双手握刀,由上而下直劈,招式简单,但霸道异常,携带破空之势。何言之身子一侧,避开刀锋,手中长剑随意一挥,刺向包虎左肩。

包虎已经知道何言之剑招之破绽,自然有的放矢,步履如风,刀招若狂,招招是以快打慢的打法。何言之剑速不及,登时落了下风,连连后退。

包虎连迈数步,挥刀横扫何言之腿部。何言之向前一跃,从包虎上方掠过。

包虎猛然挥掌拍向何言之,打算趁其身子空中、无处借力之时,将其重伤。何言之伸手一摆,便缠住了包虎的手臂。

包虎连忙挥动手臂,打算将其摔到地面。何言之突然食指一弹,一道指力从其指尖弹出,射向包虎。包虎连忙躲闪,已然不及,左肩中招,鲜血直流。

包虎看向何言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骇然,暗想:“没想到他功力如此了得,年级轻轻,便学会了指法。”

第七十三章 虚无点指

天下武学之中,以指法最为难练,故有“练指如送命”之说,但练成之后,由于出招远比其他武学迅捷,往往能出其不意,先发制人。

何言之所练的指法名为“虚无点指”,指诀为:“以粟喻粟之非粟,不若以非粟喻粟之非粟,以马喻马之非马,不若以非马喻马之非马,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沧海一粟,万物一马,天地一指。可乎可,不可乎不可。然于然,不然于不然。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道通为一,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

道家心法讲究内力如水,水者,散之无形,聚之碎石。此指法乃是将体内阴阳乾坤内力聚于一指之间,虽是轻轻一指,却如同将黄河之水从一指之间迸发,有碎石破碑之力。江湖人称:“天地一指,万物一马,沧海一粟,如光无形,如水不停,如风休住。”

包虎正色道:“常言道:‘练刀百天,练指百年。’没想到你不过舞象之年,竟然练成指法。但我与你又不共戴天之仇,今日势必要取你性命。就让你尝尝我苦心孤诣练出的绝招:九关虎豹。”

包虎横刀胸前,身形向前急刺,同时手中环首刀来回挥舞,电光火石间便挥出九刀,一刀比一刀威猛,刀刀犹如猛虎下山,九刀威势相叠,刚劲罡风犹如阴风怒号,凌厉凛冽,仿佛要将何言之生生撕裂。若是普通的高手硬接这一招,只怕五脏六腑都要被震成粉末。

何言之还剑入鞘,右手食指中指并立,捏成剑诀,内力由四肢百骸聚于指尖,劲力一吐,无形真气由指尖迸发,向包虎激射,这一指名为“沧海一粟”,喻为将苍茫大海聚于一粟之间,劲力一吐,则如千斤之力压在置锥之地,真气如同断金碎玉的剑锋一般,劈峰破山,力道奇强。

何言之的指力径直刺穿包虎九道势如猛虎的罡风,径直射在向包虎的环首刀的刀柄之上。眼看就要点中,突然包虎在刀柄暗簧一按,刀身脱离刀柄,向何言之急射,急如闪电。何言之的指力扑空,继续向前激射。包虎侧身躲开,指力点在包虎身后的一名比丘左肋,洞穿而出,击在墙上,墙上顿时出现一个寸许的小洞,众人唏嘘不已,暗叹此招威力太过霸道。

包虎的刀身伴随着九道罡风,向何言之袭来。何言之双掌平推,无形气墙在面前形成,九道罡风撞在上面,一瞬间劲力四射,尘土飞扬,附近站立较近的比丘有的被散乱的劲气撕裂衣衫,连忙后退。环首刀的刀身也撞在气墙之上,刀身悬于空中,不住颤抖。

包虎飞身而上,双掌平推,深厚掌力携带着凛冽劲风,砸在气墙之上。二人的双掌相对,劲力激荡,环首刀刀身在二人的内劲激荡间,被震成无数碎片。

正在二人僵持之际,包虎眼神一转,何言之心中一凛,顿觉有异,尚未反应,突然感到一个尖锐物体刺入自己后背,紧接着一道剧痛传遍全身。原来包虎在二人僵持之时,对何言之身后的比丘使眼色暗示,那名比丘立即拔出涂有剧毒的匕首,刺向何言之后背。

何言之受伤,掌上内力顿减,包虎忙催动内力猛攻。何言之勉强支撑,运转内力护住全身。那名比丘拔出匕首,再次刺向何言之,刀身刚要触及何言之衣衫之时,但见寒光一闪,那名比丘的手掌被砍断,鲜血犹如泉涌,他疼的站立不住,瘫倒在地,口中发出惨叫,犹如鬼哭狼嚎。他用手捂住断掌处,但丝毫无用,旁边众人一拥而上,手忙脚乱帮其包扎,鲜血依旧直流不止。

砍断其手掌的正是赵谦,他见包虎手段卑鄙,下手也就毫不留情,砍断那名比丘手掌后,他随即挥剑刺向包虎。包虎侧头躲过,然后一掌排向赵谦。由于何言之就在身旁,他挥剑不便,便挥掌硬接。赵谦内力不足,两掌一接,便感到对手掌力排山倒海般向其冲撞而来,他勉强运力支持。何言之知道赵谦不是包虎对手,一掌拍在赵谦后背,内力传入赵谦体内,与赵谦的内力合二为一,与包虎的内力相抗。

何言之的内力传入赵谦体内后,赵谦顿时感觉压力一减,精神一振,不过他也知道何言之受伤,内力大减,算合二人之力,也未必是其对手,更何况旁边还有众多比丘虎视眈眈。

陈霖、于重二人挥舞兵刃向上,忽然间两道身影落在赵、何二人身边,正是诸葛兄妹。他二人同时掣剑迎上陈、于二人。

包虎对旁边的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拔刀挥剑,向赵、何二人攻去。突然无数道剑影遍布在赵、何二人旁边,众人纷纷躲闪,躲闪不及者均被剑气所伤,包虎见剑气逼人,也连忙后退。

剑影消退,赵、何二人旁边多了两人,正是诸葛兄妹。

包虎肃然道:“不知二位是……”

诸葛临道:“新兴王一直在找我们,我们便来了。”

包虎道:“原来是道家隐宗。今日你们来到此处,就别想走了。”

诸葛临道:“是吗?”

包虎喝道:“上。”旁边一众比丘同时攻向二人。诸葛临轻挥长剑,轻声道:“西子青峰阵:跨山压海。”诸葛清岚微一点头,同时挥动长剑,剑光闪烁,成千上万道剑影遍布在二人周围,“嗤嗤”破空之声不绝于耳。这招“跨山压海”威力不强,但攻击范围甚广,若二人武功均至一流,全力施展,剑影之繁多,仿佛能盖过巍峨高山,越过浩瀚大海,声势极胜。

包虎、陈霖、于重见剑势惊人,连忙后退,其他人则未及反应,被剑气所伤。一瞬间,众人皆倒。

诸葛临道:“赵兄,先带何兄离开。”

赵谦点头,背起何言之,纵身离开。

包虎、陈霖、于重出招拦截,被诸葛兄妹拦住,二人使出西子青峰阵,层层剑影将包虎三人笼罩,三人枪出鞭往,掌推拳冲,却依旧被逼得不住后退。

数招过后,诸葛兄妹将包虎三人震飞,然后纵身离开。二人与赵、何二人会合后,诸葛临帮何言之疗伤,赵谦与诸葛清岚在旁护持。

第七十四章 弱水山庄

一炷香时间后,诸葛临为何言之疗伤完毕,赵谦问道:“诸葛兄,何兄伤势如何?”

诸葛临道:“刺伤何兄的匕首喂有剧毒,但何兄修习道家心法,此毒对其来说,并无大碍。只不过伤口虽不大,但极深,伤到了内脏,需要慢慢调理,一时难以痊愈。”

赵谦道:“诸葛兄应该有迅速治疗内伤的灵药吧?”

何言之道:“拔……拔苗助长,有……有弊无利,还是慢慢调理为佳。”

诸葛临道:“无形之气可以速固,而有形之血却不能速生。重伤之际,服用补血丹药,虽有可能解燃眉之急,却更有可能会贻误病机,危及生命。”

赵谦仍有些担心,但既然他二人如此说,便不再多言。

诸葛清岚明白赵谦心思,安慰道:“赵少侠不必担心,道家心法兼顾养生,何少侠恢复之速,远超常人,不日便可痊愈。”

赵谦道:“既然如此,何兄就先在此休息,掌门他们还被困在无上寺中,我先回去相助。”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诸葛临忙言道:“赵兄,我随你一同前去。清岚,你在此帮何兄护法。”诸葛清岚点头。

赵谦和诸葛临离开,二人走远后,赵谦对诸葛临问道:“诸葛兄,新兴王贪恋美色,对令妹有非分之想,你为何不让其待在水竹之居,而要来此冒险呢?”

诸葛临摇头道:“小妹外柔内刚,心性甚高,区区一个新兴王,又怎会把其吓到?并且她自有保命手段,敌人再多,也难伤她分毫。”

其实之前诸葛清岚被十数名高手围攻,就算诸葛临不相救,那些人也无法伤其分毫。这点诸葛临甚是清楚,不过他关心妹妹,见到诸葛清岚被围攻,立即出手相救。

赵谦听诸葛临如此说,也不便多言,忽见远处人影重重,外围是一群青年,中间则是年轻女子,正是游彬等人。原来赵谦与何言之大闹的那间密室确实藏有重要物品,二人一番大闹,寺中人马纷纷往那边赶,围攻游彬等人的人手立即减少,游彬趁机迅速逃出无上寺,罗峰等人逃出寺后便即离开。

赵谦和游彬等人会面后,高忱也从远处赶来,众人来到何言之休息之处,游彬见何言之并无大碍,便放下心来,对诸葛兄妹连连道谢。众人之中,受伤者不在少数,游彬命令郗标率领十余名弟子在四周戒备,又命其余人包扎伤口,医治伤员,诸葛兄妹与何言之也出手帮忙。

待得众人伤口均包扎完毕,游彬对那些被救出的年轻女子道:“众位姑娘,你们现在已经安全,不知各位家在何处,我等定会将各位安全送回家中。”

众位女子原本被困寺中,受尽凌辱,心力交瘁,端赖求生本能支撑,此刻被救,求生的执念抛下,回想起自身的遭遇,心中一片酸苦,眼泪夺眶而出。数十名女子抱在一起痛哭,游彬等人见状俱是心如刀割,诸葛清岚更是怆然涕下。

哭了半晌后,一名年纪稍长的女子走到游彬面前,深施一礼,言道:“多谢恩公相救,我等名节受损,就算回到家中,也会被家人唾弃,我等已心灰意懒,只愿远离俗尘,烦请恩公送我等去化外之所。”

游彬思索片刻后道:“若说化外之所,最合宜之地便是弱水山庄,弱水山庄位于任城的如是峰,离此地不远,不日便可到达。”

天下动荡,最受苦的便是普通女子,很多女子为避免被战火殃及,便选择出家为尼,不过不少比丘尼最终依旧沦为了贵族和比丘的玩物,而弱水山庄便是这乱世中唯一一片净土。弱水山庄乃是西晋海东公主司马宣华所创,其母乃是惠贾皇后贾南风。

贾南风丑而短黑,天性凶狡,可谓是集天下女子糟粕于一身,她专擅朝政,凶妒暴虐,手段极端,是八王之乱的罪魁祸首。后来西晋大臣孙秀帮助赵王司马伦杀害贾南风,拥护司马伦称帝,并让自己的儿子孙会娶了海东公主司马宣华。七个月后,成都王司马颖、齐王司马冏等起兵反对司马伦,司马漼、王舆提兵入宫,杀死孙秀、孙会父子。

孙秀虽为五斗米道道徒,但玩弄权术,贪残污秽,凶狠暴虐。他还有一子,名为孙彦,其幼年便聪慧超群,深通道家学术,对父亲所为极为不满。因同情司马宣华遭遇,便在司马颖、司马冏闯入洛阳之时,趁乱救走司马宣华。司马宣华见天下生灵涂炭,为了给母赎罪,便在孙彦的帮助下,在如是峰顶创建了弱水山庄。

弱水山庄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女子,由于如是峰上奇珍异果甚多,司马宣华便带领众多女子在山峰之上隐居。她曾收留一名顾氏女子,此女子极擅丝绣,所织画绣,丝理圆润,山水人物,无不逼肖活现,数尺绣布,便值银钱数两,数丈珍品,不啻数金。她将织布之法传给众位姐妹,弱水山庄以此为生,倒也丰衣足食。

为了使弱水山庄免于兵燹之灾,孙彦便请来了道门高人,在如是峰山下布下了奇门遁甲,外人进入,必定晕头转向,不辨东西。孙彦又向司马宣华传授道门武学,司马宣华将其传给了山庄众女,由于道门武学贵柔,适合女子学习,不出数年,便出了不少高手。

中原百年动荡,弱水山庄除了在与鲜卑段氏的易水之战中折损泰半高手外,其余时刻并未受到影响,原因有三,一是如是峰山高岭险,不利攀登,只要把住关隘,便可以一挡万;二是贾南风丑名远播,司马宣华身为其女,也被世人认为奇丑无比,山庄内的女子下山时也刻意遮美扮丑,无人对她们心生歹意;三是道家的奇门遁甲精妙无方,无人可破。经过百年积累,弱水山庄实力逐渐雄厚,高手辈出,底蕴之强,不在翰墨门和潜龙阁之下,只不过她们行事低调,很多江湖中人并不知晓。

第七十五章 暗流涌动

游彬提出将那些女子送到弱水山庄,那名年纪稍长的女子转身和其他女子商议。趁他们商议之际,游彬也和贺原、郗标商议人手安排。游彬道:“现在流寇横行,护送这些女子,定然会遇到不少匪盗公然剪径,新兴王也可能会对这些女子下手,因此护送这些女子的人手必定不能少。我觉得就由你二人带领全部弟子前去,仅留下高忱、赵谦二人。”

贺原道:“我们大闹无上寺,新兴王势必会对我们痛下杀手,你仅带高忱、赵谦二人,只怕会遭到他们毒手。”

游彬道:“我们藏踪隐迹,新兴王要想找到我们,也不容易,我留下高忱和赵谦,乃是因为高忱曾两次坏新兴王好事,赵谦更曾刺伤新兴王,新兴王对二人恨之入骨。留他二人在此,新兴王就会将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你们便能护送这些女子安全离开。”

贺原、郗标觉得除此之外,也无他法,只得同意。郗标道:“若是护送她们离开,还是趁黑夜行为妙。”

游彬道:“我觉得不可,这些女子身子薄弱,不少已经受伤,并且人数又多,黑夜行走,太过不便。并且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我们光天化日之下行走,新兴王或许会担心我们另有后手,不敢下手。”贺原、郗标二人点头表示赞同。

三人商议完毕后,那些女子也已经停止了讨论。那名年纪稍长的女子对游彬道:“恩公,我已问过众位姐妹,大家均无异议,我们无力无财,只好麻烦恩公相送了。”

游彬道:“姑娘不必客气,仗义助人,本就是我辈本分。就请众位姑娘先在此委屈一宿,明日一早,我们便护送各位上路。”

翌日,贺原、郗标便带着翰墨门弟子护送那些女子离开,诸葛兄妹则返回到水竹之居。高忱对游彬问道:“掌门,新兴王会善罢甘休吗?”

游彬道:“很难确定他会如何做,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要先发制人,将新兴王的注意力从那些女子转移到我们身上。”

赵谦道:“我们要如何做?”

游彬略一思索,道:“你二人分别前往刺史府和无上寺,先查探一下他们的动静,再做打算。”

赵、何二人道:“是。”

游彬道:“何少侠就先休息一下吧。”

何言之道:“游……游掌门不必见外,晚……晚辈的伤已无大碍。”

游彬听其话语虽轻,但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显然性子极为执拗,便道:“无上寺高手如云,你和赵谦一起去吧。”随即转头对高忱言道;“你先去刺史府查探一下。”三人点头应允。

刺史府内,拓跋俊一脸阴沉,包虎、钟略等人站立一旁,连喘气之声都不敢发出。良久,拓跋俊对钟略道:“重重包围,你们竟然让他们跑了。”

钟略道:“殿下息怒,若非潜龙阁众人出现,我早已将游彬的人头拿下。”

拓跋俊眼泛冷光,但并未多言,对包虎道:“你是说,翰墨门只是救走了那些女子,并没有盗取其他密室的兵甲器械?”

包虎道:“正是。赵谦和何言之曾想强攻其他密室,被属下打伤。”

新兴王厉声道:“也就是说,你也让他们跑了?”

包虎心中惶然,忙道:“虽说他们逃跑了,但何言之身中剧毒,活不过两日。”

新兴王道:“他们发现密室内藏有兵甲器械了吗?”

包虎道:“没有。是否需要将那些东西转移?”

新兴王摇头道:“东西太多,如若转移,耗费时日太多,并且兴师动众,很容易被游彬等人察觉,如果崔浩拿到证据,定然会追究到底。直接将那些密室堵死,待这里事情一了,我们再想办法将密室打开。”

包虎道:“属下这就去办。”

拓跋俊道:“这几日就以失火为由,将无上寺关了。”

包虎道:“属下遵命。”

拓跋俊转头对钟略道:“现在翰墨门众人在哪?”

钟略道:“他们正在护送那些女子离开。我们要对他们拦截吗?”

拓跋俊道:“不用,自有人帮我们对付翰墨门。”

钟略道:“殿下是说丹青堂?”

拓跋俊道:“丹青堂答应和我们联手,但究竟什么时候出手,也很难说,不能对他们寄以希望。”

钟略幡然醒悟道:“殿下是说江湖上的那些流寇匪盗?”

拓跋俊道:“对,翰墨门一向自认名门正派,主持江湖公义,得罪匪盗无数,现在他们被那些女子缚住手脚,那些匪盗怎会不趁机报复?”

钟略道:“那属下即刻派人去散布消息。”

拓跋俊道:“散布消息时,尽量夸大那些女子的美貌,顺便吸引采花贼来浑水摸鱼。”

钟略道:“属下明白。”

包虎道:“殿下,依在下来看,潜龙阁应该会趁火打劫。”

拓跋俊道:“让他们尽管来好了。”

包虎道:“他们若是全来,丹青堂再不出手相救,我们要想将他们全歼,也有些麻烦。”

拓跋俊道:“看来要请李大人出手了。”他思虑一番,对包虎道:“你的佩刀已毁,我就送你一柄利刃吧。”说完,对钟略道:“把工布剑拿来。”

钟略领命,离开片刻后便拿着工布剑折回,拓跋俊对包虎道:“此剑就归你了。”

包虎大喜,接过长剑,道:“多谢殿下。”

众人正商议间,陈霖快步走进屋内,道:“殿下,潜龙阁柳若飞求见。”拓跋俊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脸色始终不变,道:“请他进来。”

陈霖转身离开,再回来时,身边已多了一位身着黑衫的年轻男子,正是柳若飞。他来到拓跋俊面前,躬身行礼,道:“拜见殿下。”

拓跋俊道:“柳少侠前来所为何事?”

柳若飞道:“在下前来,是想向殿下投诚。”

拓跋俊道:“昨日交锋,你们潜龙阁大占上风,你又怎会在此时投诚?”

柳若飞道:“昨日占据上风,纯属侥幸,殿下实力远在翰墨门和潜龙阁之上,在下投诚,也是理所应当。”

拓跋俊道:“若单如此,你应该早些时候就来投诚,又怎会拖到现在?还是说出你的真实原因吧。”

柳若飞道:“殿下明鉴,在下投诚,实是个人问题。”

拓跋俊问道:“什么问题?”

柳若飞道:“等到在下帮助殿下灭掉翰墨门和潜龙阁,在下想向殿下索要一人。”

拓跋俊道:“谁?”

柳若飞道:“罗华茵。”

拓跋俊笑道:“原来如此,你爱慕罗姑娘,结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因此就想通过这种手段得到她。好,本王答应你。”

柳若飞知道拓跋俊极度好色,他原本以为拓跋俊会有些迟疑,没想到竟然会如此爽快答应。实际上,拓跋俊在见到诸葛清岚的绝世仙姿后,便已将罗华茵给忘了,他来到山东,原本的目的是道家隐宗和有“罗衣仙子”之称的罗华茵,但现在他的目的只有道家隐宗,至于翰墨门和潜龙阁,只不过是有一些新仇旧怨罢了,这两个门派均有魏宋两国的士族子弟,抓住他们,对于自己以后起兵大有好处,但这在他眼里,可有可无。

第七十六章 各方定计

一间普通房屋内,王景玄、谢凤等人聚而商议,谢综道:“一直没有刘叔的消息,莫非其已暴露?”

谢凤道:“孙恩的位置也是我们跟踪孙良所得,自从丹青堂来到山东,便再无刘叔的消息,不得不让人担心。”

王景玄道:“事已至此,只得尽快查清楚丹青堂的动向,方能进一步确定刘前辈的情况。”

谢凤道:“除了丹青堂,拓跋俊也不能忽视。现在翰墨门护送那些女子离开,拓跋俊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王景玄道:“很多江湖匪盗应该也会趁火打劫。”

谢综道:“面对如此情形,不知丹青堂将会如何作为?”

谢凤道:“丹青堂反复莫测,极善投机,不得不防。”

谢综道:“无上寺一战,翰墨门损失惨重,现下已无法应付拓跋俊与丹青堂的联手围攻,我们要不要前去帮忙?”

谢凤道:“你命令洪腾、罗登两位长老率领一半的潜龙阁弟子前去暗中保护,其余弟子则负责打探刘叔消息。”

谢综道:“好。游掌门势必会留下牵制拓跋俊,其势单力薄,此时应该会躲在暗处吧?”

王景玄道:“《孙子兵法》有云:‘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游掌门势单力薄,正是进攻的最好时机。”

谢综不明所以,谢凤却点头道:“此言有理,那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在另一间民宅内,孙恩与孙良也在商议,孙良道:“爹,翰墨门现在被那些民女束缚,行动不便,我们正好可以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孙恩道:“我们的目的不是翰墨门,而是道家隐宗和拓跋俊。”

孙良道:“但是以前翰墨门屡次与我们作对,现在正是报复的好时机。”

孙恩道:“翰墨门跟你作对是你咎由自取,我屡次劝你低调行事,谁让你肆意妄为,不知收敛?”

孙良小声抱怨道:“我们又非名门正派,坏事做尽又如何?”

孙恩道:“盗亦有道,我们就算为恶再多,又怎能对那些女子下手?”

孙良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孙恩道:“潜龙阁、翰墨门均会派人保护那些女子,他们实力大减,又会和拓跋俊大战一场,我们就浑水摸鱼。”

孙良道:“那究竟鱼者为何?”

孙恩道:“鱼者为何,取决于这水浑的如何。”

孙良道:“看来您的目的并非八阵图如此简单。”

孙恩道:“八阵图不过是某些人用来让我上当的鱼饵,不过上钩者,未必便是刀下鱼肉。”

水竹之居内,诸葛渊眉峰微锁,诸葛临问道:“爹,你觉得拓跋俊会对那些女子下手吗?”

诸葛渊道:“如果你是拓跋俊,你会对她们下手吗?”

诸葛临思索片刻后,道:“如果是我,我会先派一对人马前去滋扰,一来可以试探翰墨门的部署,二来也可以将潜龙阁众人也吸引过去。到时候,无论是游掌门,还是陈郡谢氏、琅琊王氏都会实力大减,便可一举击溃。”

诸葛渊道:“你经商之能远在我之上,我将家族事务全部交由你负责,你也处理的井井有条。但经商面对的是淳朴百姓,讲究以诚为本。现在我们面对的是城府极深的拓跋俊,需以诡为要,切勿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

诸葛清岚道:“抓住这些女子,便能引出游掌门、陈郡谢氏和琅琊王氏,难道新兴王不会对那些女子下手吗?”

诸葛渊道:“要想引出游掌门他们,只要抓些普通百姓即可,何必如此麻烦,派出大量高手对付有整个翰墨门护送的那些女子?”诸葛渊最担心的便是拓跋俊挟持普通百姓,到时候他们投鼠忌器,彻底陷入被动。

诸葛清岚听到拓跋俊可能会对普通百姓下手,柳眉微皱,暗骂道:“卑鄙。”

诸葛临道:“也就是说,我们不必担心那些女子?”

诸葛渊摇头道:“并非如此。”

诸葛临道:“您是说丹青堂会对那些女子下手?”

诸葛渊道:“孙恩虽说心狠手辣,但尚没有如此卑鄙,这点从他放走谢道韫就可看出,孙良虽说人品不端,但碍于其父威严,应该也不会下手。”

诸葛临恍然道:“您担心拓跋俊借刀杀人。”

诸葛渊道:“正是,现在天下流寇四起,翰墨门一直主持江湖正义,得罪匪盗无数,而大部分江湖匪盗,其背后有豪门撑腰,崔浩得罪朝中无数勋贵,那些勋贵又怎会放过如此一个重创崔浩实力的机会?拓跋俊利用这些匪盗对付翰墨门,一举两得。”

诸葛临道:“那我们要怎么办?”

诸葛渊转头对葛湛道:“葛兄,麻烦你前去暗中护送,必要时可用原火药。”葛湛点头应允,转身离开。

早在公元前二世纪,中原已将硝石应用于医药和炼丹。东晋道士葛洪所著的《抱朴子内篇》中所记载的“三物炼雄黄”,便是黑火药的滥觞。所谓“三物”,乃是硝石、玄胴肠和松脂,再辅之以雄黄,便成火药,因主要用于医药,故名中含一。后人多以为火药源于唐代孙思邈的“伏火硫磺法”,实际上并不准确。诸葛渊精通医理,也擅长炼制火药,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之伤人。

诸葛临见葛湛离开,问道:“爹,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诸葛渊道:“先发制人。”

诸葛临道:“在拓跋俊动手之前,将其重创?”

诸葛渊道:“无上寺乃拓跋俊的心血,将无上寺一举端掉,拓跋俊也就没心思对那些女子下手了。而拓跋俊背后的实力,也将会浮出水面。”

诸葛临道:“并且此举一定要快,若是拓跋俊手握人质,我们便被动了。”

诸葛清岚道:“经过翰墨门一闹,拓跋俊一定会借力军队,再加上无上寺高手如云,就算联合赵少侠他们,未必能一举重创。”

诸葛临道:“马锐前去司马楚之那里借兵,应该快到了。”

诸葛清岚道:“若是借助军队,对付无上寺就简单了。虽说司马楚之清廉刚正,但此次的对手是鲜卑皇室,司马楚之会同意吗?”

诸葛临道:“王宝兴最近出现在山东,估计与马锐向司马楚之借兵一事有关。”

诸葛清岚道:“王慧龙之子王宝兴?王慧龙从不求人,他派其子王宝兴前来帮马锐借兵,倒是给足了司马楚之面子。”

诸葛临道:“南方皇室刘氏对王慧龙与司马楚之均有灭门之仇,若是王慧龙的请求,司马楚之不会不答应。”

诸葛清岚道:“如此便好。”

第七十七章 琴心三叠

在一处偏远房屋内,沈青崖正手握一个卷轴,仔细查看,卷轴看起来颇为陈旧,显然有些年代。他的弟子陆虚怀站在一旁,道:“师父,没想到您对书法也颇感兴趣。”

沈青崖道:“我又懂什么书法。”

陆虚怀道:“那您为何要亲自前去盗取这王羲之所写的《黄庭内景经》?”

沈青崖:“我盗取《黄庭内景经》,乃是为了一柄宝刀。”

陆虚怀道:“什么宝刀?”

沈青崖道:“大夏龙雀。”

大夏龙雀,十六国时代,胡夏国赫连勃勃所铸。《晋书·赫连勃勃载记》:“又造百炼钢刀,为龙雀大环,号曰大夏龙雀,铭其背曰: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可以怀远,可以柔逋;如风靡草,威服九区。世世珍之。”赫连勃勃雄略过人,乃游击战鼻祖,但视民众如草芥,穷工极巧,滥用民力,杀人无数,曾堆积数万人头为京观,号为“骷髅台”。这柄大夏龙雀砍过无数人的头颅,戾气甚重,江湖中人闻之无不色变。

陆虚怀听沈青崖想得到大夏龙雀,大吃一惊,道:“大夏龙雀?此刀杀人无数,可是一柄凶刀啊!您怎会想要这样一把刀呢?”

沈青崖道:“我就算没有兵器,也不会用此种凶刀。是部帅吩咐我找到这柄凶刀。”

陆虚怀道:“部帅武功出神入化,又何需兵器?”

沈青崖道:“部帅让我寻觅此刀,并非己用,而是给二公子。”

陆虚怀道:“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大公子已执掌湛卢剑,若二公子再得大夏龙雀,那我蜀中八部定然声名大振,足可力压天师道。不过这大夏龙雀和《黄庭内景经》又有何干?”

沈青崖道:“二者并无干系,只是我多方打听大夏龙雀去向,发现此刀几经辗转,最后被一隐藏于世的老者所得。此老者认为此刀戾气太重,将此刀掩埋。我曾前去向这位老者求刀,此老者二话不说,便将此刀埋藏地点告诉我,并未向我索要何物。我觉得空手套白狼,太过无赖,见老者极爱书法,对王羲之的书法尤为推崇,便四处寻觅王羲之真迹,打算送给此老者。”

陆虚怀道:“原来您盗取《黄庭内景经》,是为了送给此老者,但我见您端详此经良久,难道是无法辨别此经是否为真迹?”

沈青崖道:“孙恩精研书法,此经既然是从他的住处盗取,应为真迹,我之所以端详良久,是因为此经与一门道家心法有些许关系。”

陆虚怀道:“什么心法?”

沈青崖道:“道家至高心法:琴心三叠。”

陆虚怀道:“琴心三叠?《黄庭内景经》有言:‘琴心三叠舞胎仙,九气映明出霄间,神盖童子生紫烟。’难道‘琴心三叠’心法藏在此经当中?”

沈青崖摇头道:“此经也只是简单提及,虽有‘玄泉幽阙高崔巍,三田之中精气微’,‘紫烟上下三素云,灌溉五华植灵根’等句,但尚不足九牛之一毛,始终无法一窥堂奥。部帅曾和我谈及‘琴心三叠’心法的奥妙,对其推崇备至,曾多方摸索,但始终不辩门径,更别说窥其堂奥了。”

陆虚怀道:“能让部帅对其推崇备至,看来此心法当真玄妙。”

沈青崖道:“部帅曾言:‘若得此功法,十年之内,便可成为绝顶高手。’”

陆虚怀道:“十年?能在三十年内成为绝顶高手,已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绝世天才,绝大多数人一生习武,最终连一流高手都算不上,此功法竟然能在十年内成为绝世高手,真是匪夷所为。”

沈青崖道:“此事暂且不提。我让你去打探消息,结果如何?”

陆虚怀道:“我已探得消息,翰墨门众人正保护那些女子离开,目的地似是弱水山庄。”

沈青崖思索道:“弱水山庄离此处相距三百余里,那些女子身单体弱,并且均不会骑马,就算骑马也无法快行,并且,当今天下马匹乃是奇货,就算游彬再有钱,也难以短时间内集齐上百匹马,就算能集齐,百余人骑马缓行,要赶到弱水山庄,最少也需七八日的时间,这几日,只怕会有无数的刀光剑影啊。”

陆虚怀道:“潜龙阁应该也会派人前去相助。我们先前设计将各方人马引到此处,是为了引起各方争斗,将各方矛盾激化,致使烽烟四起,我们好趁乱起兵,只是没想到翰墨门和潜龙阁曾在月白山一战,现在竟会联手,看来他们的矛盾无法激化了。”

沈青崖道:“得之玑羽,失之鹏鲸。世事纷纷扰扰,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按照我们的预料发展。现在翰墨门与拓跋俊已经水火不容,丹青堂和潜龙阁亦是难分难解,我们的目的已然到达一半,并且翰墨门和潜龙阁联手,更会增加太子对崔浩的敌意,魏国内部的矛盾会更加尖锐,现下结果已然不错。”

陆虚怀道:“根据之前的情报,此处的道家隐宗弟子有两人,并且姓胡,但现在才发现,原来是诸葛武侯后人,并且有三人。”

沈青崖道:“孙恩出身道教,对道家的了解果然比我们多,不过其也太过大胆,竟然敢去招惹武侯后人。”

陆虚怀道:“他们昨日交手,孙恩却也占据了上风。”

沈青崖道:“那是因为道家隐宗无意与其为敌,如果真想对付他,单一个八阵图,就算十个孙恩也能被杀的连渣都不剩。”

陆虚怀道:“雍州旱灾,道家隐宗前去救助灾民,此刻实力大减,孙恩为了八阵图,竟然敢以身犯险,对武侯后人动手,也不知此处是否还有其他武侯后人。”

沈青崖道:“孙恩修为精深,更在我之上,若此处还有武侯后人,倒可以大开眼界,看一看道家的绝世高手究竟是何等修为。人们对于道家武学的理解仅限于刚柔并济,殊不知这只是最平庸的境界。至于真正的高手,其境界为何,我倒是好奇得很。”

陆虚怀道:“数十年前,道家的王猛下山,辅助苻坚扫平群雄,统一北方,威盖当世,但也没人知道其身手如何。”

陆虚怀道:“自古以来,良相名将虽多,但威以静国,谋以动邻,三军贾勇,千里无尘,内外兼材,仅诸葛、王猛二人。而三代之下,乱世之臣识大义者,亦仅此二人。可惜天妒英才,王猛年过五十便即去世,结果苻坚不顾其遗言,贸然出兵伐晋,被陈郡谢氏打败,国家分裂,天下再次动荡,王猛的努力功亏一篑。”

沈青崖道:“王猛的死,另有他因。”

陆虚怀道:“难道不是积劳成疾?”

沈青崖道:“具体原因,我也不知。但王猛离世之日,隐藏在朝野各处的绝世高人曾聚于华阴山顶,展开一场血战,王猛的死,应和这场血战有关。”

陆虚怀道:“竟然连王猛都因此而死,看来此战异常惨烈。”

沈青崖道:“岂止惨烈,据说华阴山顶在双方的气劲激荡之下,足足下降了一丈左右。”

陆虚怀一听,骇然失色,惊道:“山顶下降一丈?这需要多强的掌力,又需要多少绝世高手啊?”

沈青崖道:“此战道家和道教损失极为惨重,若非现在寇谦之辅助陛下,朝廷停止打压道家和道教,道家和道教不知还会衰败到何种田地。”

陆虚怀道:“看来江湖之中,还隐藏着无数道暗流啊!”

沈青崖道:“江湖中,那些表面上的绝世高手,在隐藏于世的高人面前,不堪一击,你要虚心习武,不能因在江湖上有些名声,就自以为是。”

陆虚怀点头应允,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青崖道:“那些女子估计会有危险,你前去暗中相助。这里我来盯着便可。”忽然沈青崖眉头一皱,正色道:“有人来了。”

第七十八章 断恩绝义

陆虚怀听到沈青崖所言,不由心中一慌,忙走出屋外,见门外站立一老道,正是孙恩。他二人知道孙恩此行不善,忙收敛心中惊骇,打量四周,孙恩笑道:“不必担心,仅我一人来此,并无旁人。”

虽是一人,但给陆虚怀的威胁不下千军万马。但陆虚怀终究气度不俗,眨眼之间便平复心中惧意,刚要言语,便闻空中传来叽叽喳喳的鸣啼之声,便顺声看去,见一只小鸟在空中来回翱翔,此鸟通体蓝色,体态轻盈,正是无味蓝颏。

孙恩接着道:“新兴王的无味蓝颏当真是乖巧伶俐,仅凭着我房间内残留的气味,便找到此处。”

陆虚怀思忖:“新兴王果然和丹青堂联手。”于是言道:“前辈来此,有何贵干?”

孙恩冷笑道:“你们盗取我的《黄庭内景经》,还问我有何贵干?”

沈青崖走出房屋,对孙恩道:“前辈此言差矣,我手中的《黄庭内景经》乃是王羲之所写,又怎是你的?”

孙恩道:“既然是王羲之所写,你又为何占为己有?”

沈青崖道:“此乃书法精品,就应交由珍爱书法者保管,我拿此经,也是为了送给一位酷爱王羲之书法的老者,此经落在他手里,再合适不过。”

孙恩道:“既然将此经送给那位老者,那老者送给你的大夏龙雀,是不是应该交给我呢?”

沈青崖暗想:“他果然躲在暗处偷听。”随即道:“此乃凶刀,前辈要用如此刀吗?”

孙恩道:“兵器的正邪,在于使用兵器之人。上古时期,黄帝轩辕认为鸣鸿刀刀意太强,足以反噬持刀者,但东方朔手持此刀,在朝野之中闯下赫赫威名。如果大夏龙雀在我手中,也能成为一柄匡扶正义的宝刀。”

沈青崖道:“且不说大夏龙雀不在此处,就算在此处,我也不会交给你。”

孙恩道:“我早料到你会如此说,此事暂且不论,更让我好奇的,是你的身份。”

沈青崖道:“刚才前辈偷听我等说话,应该可以猜出一二。”

孙恩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口中所说的部帅,便是蜀中八部的部帅张弘毅。”

沈青崖道:“前辈果然料事如神。”

孙恩道:“张弘毅此人的武功偏柔,与其说与道家相似,不如说与道教相似,但毫无养生之义,柔中不缺狠猛,温中不乏毒辣,招式之威力远超道教。我倒是颇想一会。”

沈青崖心生骇然,暗想:“部帅甚少出手,其又一直在北方隐藏,不想竟对蜀中八部如此了解?”他忙收敛心中的波荡起伏,淡然道:“我只是他的一名手下而已,这些事情也是不得而知。”

孙恩道:“你设计把各门派引诱此处,让他们自相残杀。是想引起天下大乱,好趁机牟利吧!”

沈青崖道:“正是。”

孙恩道:“既然大家都打算起兵,我看我们不妨联手同谋。”

沈青崖道:“就算各方矛盾激化,要等到矛盾彻底爆发,各方厮杀,至少也要数年的时间。我看前辈年级已然不轻,再过数年,便该寿终正寝了吧!”

孙恩笑道:“就算我死,犬子也会继承我的遗志,完成大业。”

沈青崖道:“此时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虎视眈眈,令郎能否幸存,还是问题。”

孙恩道:“他们并无高手,又有何惧?”

沈青崖道:“等收拾完道家隐宗,新兴王必然会对贵派下手,他的手下,还有一位未曾出手的高人。”

孙恩双眼微凝,道:“是谁?”

沈青崖道:“具体是谁,我也不知,但据我猜测,此人一直未曾出手,就是打算让贵派心生轻视,误以为他们真的是力不从心,不得已和贵派联手。”

孙恩道:“新兴王自然对敝派自然不怀好心,但我们自然也会有所提防。”

沈青崖道:“若令郎谨听前辈安排,自然不会有何危险,但如果不是呢?”

孙恩道:“此言何意?”

沈青崖道:“令郎偶见道家隐宗的胡清岚,对其心生歹意,估计会暗中下手吧!如果其动手,那岂不是找死吗?”

孙恩眉头紧皱,他知沈青崖所言实少虚多,但事关爱子安危,也不能心存侥幸,便试探道:“你说这些就是为了骗我离开吧?”

沈青崖被其拆中心思,依旧坦然自若,道:“前辈可以不信。”

孙恩道:“就算我信,我照样可以杀了你再离开。”

沈青崖眉头一皱,暗想:“此人武功在我之上,若真心生杀意,恐怕今日凶多吉少。”他正要开口,忽见一道飘逸人影从远处飘来,正是游彬。游彬对孙恩道:“孙前辈,如果你要杀他,恐怕今日要费些时日。”

孙恩知道游彬与沈青崖有些情义,若二人联手,自己虽仍能杀他们,但要耗费不少功夫,于是便道:“既然游掌门如此说,那我就给你这个面子。”说完,便转身离开。

游彬直视沈青崖,眼神中泛出森森寒意,道:“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暗中策划的。枉我一直对你称兄道弟。”

沈青崖一直对翰墨门心中有愧,因此来到此处后一直很少出面,不想终究还是遇上了。他面有愧色,道:“连累不少翰墨门弟子,我心中有愧,不过我也是奉命行事。再说,当今陛下凶残暴虐,时常屠城,杀人无数,您又为何要为其卖命呢?”

游彬凛然道:“翰墨门成立之日,崔司徒已经对我等明言,翰墨门只为汉人做事。所以翰墨门和鲜卑毫无关系。”

沈青崖道:“崔司徒因此招惹到无数非议,迟早会被太子害死,到时候翰墨门也难以存活。”

游彬道:“所以你就投靠他处?”

沈青崖道:“并非如此,我是奉命在翰墨门中潜伏。游兄,只要你投靠蜀中八部,我保证,将来崔司徒遇害之时,我定会倾全力相救。”

游彬摇头道:“我绝不会背叛崔司徒,将来如果崔司徒被害,我定会以死相随。而蜀中八部派你潜入翰墨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沈青崖道:“现在我还不便告诉你我的目的,不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汉人。”

游彬道:“押送赈灾银两的那几名弟子,可是被你害死的。”

沈青崖道:“押送银两的弟子都是经过我细心筛选的,除了赵谦,其他人都仗着崔司徒的名声,干过一些匪事。”

游彬道:“唯独赵谦被留下活口,也是你刻意要求的吧!”

沈青崖眼神中闪过一丝慈爱,道:“八年前,我将赵谦救回,带回翰墨门,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当他是我的半个儿子,又怎能害他?此事他是否知道了?”

游彬道:“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沈青崖喟然而叹,道:“此事是我有错在先,今日你要杀要剐,我绝无二话。”

游彬也是叹了一口气,道:“大家各为其主,均无对错。他日如果敌对,生死各安天命。”语毕,转身离开,萧萧落叶之中,游彬的身影逐渐消失。

第七十九章 中计被俘

高忱来到刺史府附近,见里面人来人往,不知在忙些什么,他游目四望,打算趁无人注意之时,进入刺史府,忽听身后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高少侠。”

高忱心中一颤,已知是谁,急忙转身,正是罗华茵,其身后还有一人,正是罗峰。

高忱忙拱手行礼,道:“晚辈拜见罗阁主。”随即用余光看了罗华茵一眼,看见罗华茵也正用余光看他,二人眼光相对,均迅速转向别处,举止有些忸怩。

罗峰见他二人忸怩而避,知道必有猫腻,也不多问,道:“游掌门派你来,是来查看新兴王的动静吗?”

高忱道:“正是。”

罗华茵道:“我爹已派柳若飞进入查探了,估计一会儿就出来了。”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已从刺史府内飞跃而出,正是柳若飞,他快速来到罗峰面前,见高忱也在此处,眼神中闪过一丝怨念,但一闪而逝,无人注意到。他对罗峰道:“阁主,新兴王正在里面调兵遣将,看来打算赶往无上寺。”

罗峰道:“果然。你查出他接下来要打算怎么做吗?”

柳若飞道:“我见钟略等人正在押送几名女子,不知所为何事?”

罗峰道:“他竟然要用这些女子为人质,以此来要挟我们和游掌门他们。”

罗华茵道:“爹,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救出这些女子?”

罗峰道:“估计等一会儿,他们就会将这些女子押往无上寺,到时再想救出这些女子就难了。若飞,他们总共挟持了几名女子?”

柳若飞道:“三人。”

罗峰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去将这些女子救出。”

众人由柳若飞带路,施展轻功,跃过刺史府的高墙,身形起起落落,瞬间便来到关押那三名女子的房间。趁四周无人之际,柳若飞率先进入,其他人也是鱼贯而入。进入房间之后,众人才发现,有三名女子倒在地上,身子被绑,口中塞有白布,双眼紧闭,气息微弱,但平和舒畅,似是无碍。

罗华茵忙给三人松绑,取出口中白布,摇动几人身躯,低声唤道:“姑娘,姑娘。”但三人始终不醒。

罗峰仔细观察三人,思忖:“这三位姑娘衣着样式相近,材质无二,难道是新兴王从一家农户中掳来,但这三人虽然年纪相近,模样却无太大相似之处,不似一家之人,并且这三人衣衫齐整,若是强行掳来,应该会有所挣扎,衣衫应该有些凌乱才对。还有,刚才我们进来的也太轻松了,新兴王应该能料到我们会来这里探查,怎么会不让人加强戒备,难道仅仅是因为要转移去无上寺吗?”

想到此处,他将内力运转周身,防备四周,突然感到眼皮有些沉重,四肢无力,很想倒地酣睡,猛然醒悟,喝道:“是‘如梦之宵’,快封住穴位。”话音未落,旁边人影闪动,他迅速看去,见柳若飞挥剑向自己刺来。

柳若飞原本与其相距极近,出招又极为迅捷,毫无征兆,若是他尚未中毒,避开并无难处,但此时浑身无力,闪躲不及,长剑贯穿胸膛,献血沿着长剑直流,幸好危急时刻,其身体本能躲闪,才避开要害。

罗峰知道柳若飞心胸颇为狭窄,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对自己下手,震惊之下,竟忘还招。

柳若飞看见其双眼紧盯着自己,眼神不怒自威,心中生出一丝愧意,但却一闪而逝,他一狠心,翻腕撤出长剑,准备再刺一剑,将其毙命。忽听身后传来长剑破空之声,显然有人想围魏救赵,柳若飞知道众人已经中毒,实力大减,也不担心,随手挥剑反砍。

两剑相击,柳若飞忽然感到一股凌厉后劲从剑上传来,柳若飞不由一惊,思忖:“此人怎没中毒?”连忙运劲,忽然小腹中掌,一口鲜血喷出,原来罗峰见其抵挡剑招,忙挥掌拍向柳若飞小腹,这一掌蕴含了罗峰毕生功力,柳若飞怎能抵挡?

柳若飞五脏六腑全被震碎,身子被震飞,正好撞在攻向其后背的长剑上,长剑贯穿左肋,血如泉涌。他瘫倒在地,看向袭击他的人,正是罗华茵。高忱将生烟玉作为定情信物送给她,她随身携带,因此并未中毒。

柳若飞眼睛紧盯着罗华茵,怎么也想不出她为何没中毒,但此时他气若游丝,刚才那一剑又刺穿肺部,他现在连声音都发不出,更没法发问。罗华茵没想到生烟玉有如此奇效,但也无暇细想,快步来到罗峰身边,将其扶起,尚未开口,罗峰便先道:“你快走。”

罗华茵犹豫道:“可是……”

罗峰又忙喝道:“快走,再不走,谁也走不……”

话未说完,已觉意识不清,连忙翻腕掣出长剑,在自己左臂刺了一剑,手臂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其保留了一丝清醒。

高忱同样用剑割伤左臂,使自己保持清醒。

高忱也忙催促罗华茵离开,罗华茵犹豫不决,而急促的脚步声则从门外传来,罗峰接着喝道:“快走,从屋顶走。”

罗华茵心中一横,起身站立,脚尖轻轻一点,身形向屋顶跃去,快要到达屋顶之时,手中长剑一砍,屋顶破开,罗华茵伸手在屋顶一按,手腕用力,便跃了出去。刚要逃走,忽然想到一事,忙从怀中掏出生烟玉,屈指一弹,生烟玉飞向高忱,高忱接住,忙揣入怀中,罗华茵迅速择路而逃。附近有人见其逃跑,连忙追赶。

罗华茵刚走,拓跋俊便推门而入,见屋内罗峰、高忱、柳若飞均倒在地上,却不见罗华茵,眉头一皱,对身后的钟略等人道:“快追。”钟略忙转身离开。

拓跋俊知道“如梦之宵”对赵谦无用,因此猜测对高忱也该无用,他原本的计划是让柳若飞带罗峰等人进入圈套,罗峰等人中毒,只剩下高忱和柳若飞,让二人斗个你死我活,不管谁输谁赢,就算高忱逃走也无所谓,只要抓到罗氏二人即可。原本他的计划天衣无缝,但人算不如天算,他怎么也料不到高忱将生烟玉送给罗华茵,结果让罗华茵给跑了。

第八十章 密室被堵

拓跋俊走到罗峰面前,道:“我很好奇令爱竟然没中毒?”

罗峰就算知道也不屑告诉他,更何况自己亦不知道,便不答反问道:“那三位姑娘是府里的丫鬟吧?”

拓跋俊道:“不愧是潜龙阁阁主,果然心思缜密,一眼便已看出,如果柳若飞不是你的弟子,只怕你也不会轻易上当。”

罗峰道:“他为何会出卖我?”

拓跋俊:“他是为了得到令爱。”

罗峰联想到高忱和罗华茵刚才的眉来眼去,已然全部明了。他看了一眼柳若飞,骂道:“这个混蛋。”

拓跋俊道:“我原本打算掳来几名百姓,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你二人足够了。”

罗峰道:“看来我还应该谢谢柳若飞让我们中计。”

拓跋俊扭头对身后的陈霖道:“给罗阁主疗伤,并把他和高忱关起来。”

陈霖道:“那柳若飞怎么办?”

拓跋俊看了一眼柳若飞,道:“他既然能出卖自己的师傅,就能出卖我们,留之何用?”

陈霖道:“明白。”

柳若飞听见拓跋俊要杀自己,心中大骇,他刚才看见罗华茵将一件东西交给高忱,本可以此为条件,和拓跋俊谈判,但此时肺部被刺穿,无法言语,只能干嚎。陈霖也不理会他要说些什么,快步向前,一掌拍向其头部,柳若飞当场毙命。

罗华茵急速飞奔,钟略、于重二人在身后追赶,其他人则因轻功不及,早被抛在远处。三人轻功在伯仲之间,钟、于二人见始终追赶不上,不免心急,钟略道:“于兄,借你掌力一用。”于重明了,钟略赶到于重前面,于重运劲于掌,一掌拍向钟略,钟略伸掌硬接,两掌相交,钟、于二人同时被震飞,钟略借住于重的掌力,身形快如闪电,一个起落,便追上罗华茵。

他挥剑向罗华茵刺去,罗华茵侧身躲闪,钟略紧接着连刺数剑,罗华茵无奈,只得挥剑抵挡。两剑相交,铮的一声,罗华茵长剑顿时断为两截。钟略紧接着又连刺数剑,罗华茵施展青绫步障左右游走,躲避太阿剑的锋芒。

几招过后,于重也赶了过来,他和钟略联手,手中兵器舞的虎虎生风,罗华茵左支右绌,勉强支撑。

几招过后,钟略一掌拍在罗华茵左肩,罗华茵摔倒在地,心中惶恐,钟略剑指罗华茵,道:“罗姑娘,只好委屈你跟我们走一遭了。”他刚要伸手将罗华茵制住,忽然一朵白云飘落在罗华茵前面,正是诸葛清岚。

她站在罗华茵前面,神色闲逸,目光平和,亭亭玉立,一袭白衣,犹如一朵百合立于清水之上。诸葛清岚毫无杀意,钟、于二人却心生一丝怯意,他们曾与诸葛清岚一战,当时钟、于、陈三人联手都未能逼其使出全力,十余名高手围攻也未能伤其丝毫,现在仅他二人再此,如若动手,实乃找死。

钟略收敛心中怯意,道:“姑娘,若想救出罗阁主等人,就请前往月白山。”说完,便与于重离开。

诸葛清岚柳眉微皱,对罗华茵言道:“罗姑娘,难道令尊被捉了吗?”

罗华茵道:“柳若飞背叛家父,害我等中毒,家父和高少侠皆已被捉。”

诸葛清岚道:“原来如此,现在你已受伤,我先送你回去,再和游掌门会合,商议如何救助罗阁主他们。”

罗华茵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诸葛清岚道:“也罢,我们就一起去吧。”

无上寺内,赵谦和何言之躲在暗处,观察寺内比丘的动静,见寺内一片安静,虽时而有些比丘来往,但举止并无仓促。赵谦低声对何言之道:“我原本以为他们会迅速将密室的东西转移,没想到竟然镇定自若。”

何言之道:“拓……拓跋俊果然不容小觑。”

赵谦道:“我们去昨天那间密室看一看。”

二人来到那间密室之处,在佛像的左手拇指一按,佛像拇指松动,但并未向前移动。他二人尝试推开佛像,打开后面的暗格,但无论二人如何折腾,佛像始终纹丝不动,赵谦道:“看来密室内的东西不少,他们无法转移,便将其堵死。”

何言之刚要开口,忽然感到极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忙将赵谦拉倒一旁躲藏。赵谦见其如此,知道有异,也不多言。

二人刚刚躲避,便看见一人走近,正是诸葛临。二人松了口气,从躲藏处走出,走向诸葛临,赵谦道:“诸葛兄,你怎么也来了?”

诸葛临道:“家父让我来此处查探一下。”他随即扭头看向佛像。

赵谦道:“密室开关已被破坏。”

诸葛临道:“家父所料果然不错。”忽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人躲在暗处,侧耳倾听外面动静。只听外面传来阵阵呼喝之声:“快,殿下让我们火速赶往月白山。”

赵谦偷偷向外面看去,见这些比丘个个一袭劲装,头戴幅巾。赵谦思忖:“这身打扮,看来是要有一场大战,但拓跋俊为何不让他们待在寺里,守株待兔,而要前去月白山,放弃地利?”

片刻之后,人影渐渐消失,赵谦三人从躲藏之处出来,赵谦道:“他们为何要赶往月白山?难道是担心如果我们在此激战,会把无上寺烧了吗?”

诸葛临道:“月白山峰高岭险,三面环水,确实适合围困他人,但新兴王如何把我们引到那里。”

何言之道:“高……高兄前往刺史府,恐……恐有不测。”

赵谦道:“若是新兴王要想利用高师兄引我们现身,那么现在他应该安全。”

何言之道:“那……那我们现在就去月白山,看……看看他们有何布置?”

诸葛临道:“新兴王屡次失利,估计此次会派出军队,我们还是要有所准备才好。”

赵谦道:“单凭我们几人,如何对付得了训练有素的军队?”

诸葛临道:“我们先想办法把这个密室打开。”

赵谦道:“打开密室和对付新兴王有何关系?”

诸葛临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诸葛临故作高深,赵、何也不多问,三人合力将佛像推开,却见佛像身后的暗格也被人用巨石堵死。赵谦道:“要想把这些巨石掏出,也要耗费不少时间。”

诸葛临道:“无需多长时间。”语毕,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将其中的黑色粉末倒在巨石之上,随后道:“我们离远一些。”

第八十一章 火药神威

赵谦不知诸葛临要干什么,但也并未多问,三人走到屋外,诸葛临手捏一颗小石子,屈指一弹,石子飞射而出,撞在巨石之上,石子碎裂,溅出丝丝火花,火花溅在黑色粉末之上,黑色粉末立即冒出大量火花,紧接着一声巨响,尘土飞扬,地动山摇,密室前面的佛像直接被炸成两半。

何言之微微动容,暗道:“诸葛兄的原火药比我们天师道的厉害了不少。”赵谦则被巨响震得目瞪口呆,良久说不出话来。

寺内的比丘身手较好者都赶往月白山,但仍留下一半左右,众比丘听见巨响,纷纷往声源赶去。赵谦三人连忙躲在隐蔽处。

赵谦低声问道:“诸葛兄,你这是什么东西,威力如此巨大?”

诸葛临道:“此物名为原火药,极易燃烧。”

赵谦道:“你把密室炸开,目的是什么?”

诸葛临道:“稍等片刻,你就会知晓。”

正交谈间,赵谦忽闻远处传来兵器相击之声,杀声阵阵,显然有人已经和寺里的比丘交上了手,并且从声音判断,人手还不少。铿锵之声越来越近,片刻之后,便有一列人马来到了密室附近,来者尽皆身着甲胄,手握长枪,并且军容整齐,毫无低声交谈之声,显然军纪严明,乃是朝廷军队,绝非普通的散兵游勇。

与这些士兵一起来到的,还有寺里的比丘,他们个个手握长刀,与那些士兵面对面相抗衡,这些比丘原本都是一些流寇草莽,怎比得上这些军容整肃、鸡犬不惊的朝廷军队,是以人人脸上都露出怯意,手中长刀微微颤抖,有些拿捏不住。

赵谦低声道:“这些士兵怎么和无上寺对上了,他们难道不是新兴王派来的吗?”

诸葛临伸手指向远方,道:“你看那边。”赵谦顺着诸葛临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士兵中间,一名长衫玉立的年轻男子缓步前行,正是马锐。

赵谦见马锐位于士兵中间,显然是这些士兵的统领,颇觉差异,对诸葛临道:“诸葛兄,此人是……”

诸葛临道:“他是崔司徒派来的。”

赵谦恍然道:“原来如此,他是从哪里调来的军队?毕竟此处乃新兴王暗中所创,领军围攻这里,便是得罪了新兴王。”

诸葛临道:“他是从琅琊贞王司马楚之那里借来的军队,此人清廉俭朴,性情刚正,手握上万兵马。王慧龙之子王宝兴出面替马锐求情,故而能借来军队。”

赵谦道:“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诸葛临道:“刚才我在来的途中,被其拦下,亮明身份后,他说拓跋俊正要将无上寺的人马派往月白山,请我趁机帮忙打开寺内密室,于是我便用原火药将密室炸开,他听到响声后,便带领人马冲了进来。”

赵谦道:“原来这几日他一直躲在暗处调查新兴王。”

诸葛临道:“马兄告诉我其余几处密室所在,我们前去再把那间密室炸开,然后前往月白山。”

赵谦道:“好。”三人随即离开,数声轰天巨响过后,三人则施展轻功离开无上寺,路上遇见诸葛清岚二人,相互禀明情况后,便一同赶往月白山。

无上寺内,马锐拿着一个酒瓶,摔在众多比丘面前,喝道:“释迦摩尼三衣一钵,日中一食,树下一宿,你们自称佛教,所言与释迦摩尼无二,所行所为又有何处相同?”众多比丘被其威严所摄,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马锐向前跨了一步,厉声喝道:“我要进入里面调查,让开。”众多比丘浑身发抖,但碍于拓跋俊淫威,不敢让开。马锐又前迈一步,再次喝道:“让开。”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丝,但杀意更胜。

众比丘正犹豫要不要让道时,突然寒光一闪,挡住马锐正前面的比丘头颅直接飞起,身体径直倒地,命丧黄泉。而马锐的佩剑仍嵌在剑鞘内,无一人看见他的剑曾经出鞘。

其他比丘见状,迅速逃窜,乱做一团。马锐身后的一名副将走上前去,问道:“马将军,要不要将他们抓起来?”

马锐道:“抓住两三人即可。”

那副将继续言道:“可如果其他人将此事告诉新兴王,那可如何是好?”

马锐道:“如此更好。”

那副将道:“属下遵命。”

语毕,右手一挥,几名士兵立即上前,将几名比丘摁倒在地。

马锐走到密室前面,道:“派人进去瞧瞧。”两名士兵立即躬身进入密室,片刻之后,一人从里面出来,对马锐道:“将军,里面有大量的兵甲器械与金银财宝。”

马锐道:“这个新兴王果然意图造反。寺内还有其他密室,将所有密室内的东西全部搬出,清点之后查封。”

那副将道:“是。”

马锐道:“这里就交由你来负责,我还有要事。”说完,便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密室里,孙良对身后的陈孝道:“把堂中弟子尽数派来,只拿价值连城的珠宝,能拿多少拿多少,拿完之后赶紧走,那些士兵很快就会过来。你们三人则前去拦截王景玄、谢凤等人。他们正在往此处赶。”

陈孝道:“但是令尊让我们先和拓跋俊配合,我们派出门中弟子拦住潜龙阁,新兴王对付游彬和道家隐宗。等新兴王和道家隐宗两败俱伤之时,堂主你们父子再连同我们三人以及陈渡趁机出手。现在我们门中弟子盗取新兴王的珠宝,我们三人拦截潜龙阁,就只剩下你们父子二人与陈渡对付新兴王他们了。新兴王在月白山布下千军万马,就算能重创道家隐宗,单凭你们三人,要想趁机盗取八阵图,只怕有些难吧。”

孙良道:“道家隐宗虽人数极少,但实力不容小觑,盗取八阵图本身就难于登天,还是盗取珠宝实在些。等一会儿,我会前去月白山,看看能否率先出手,挟持胡清岚,以此要挟道家隐宗。你们三人就以刘涛为人质拦截王景玄、谢凤等人,若他们还携带了其他普通弟子,你们就用言语将那些普通弟子引到月白山。”

陈孝道:“属下明白。”

第八十二章 中计坠崖

白色玉石在灯光下会显出淡淡的蓝色,被称为月白色,而月白山因盛产白色玉石,故而被成为月白山。若在平时,这里时常会有一些商旅在此捡玉或捞玉,若侥幸得到一块上好的籽料玉石,便是一笔横财。不过此时整座山上毫无闲杂人等,就连上山砍柴之人也未见一个,因为山底下有着数千全身甲胄的士兵,不过这些士兵战列并不整齐,七零八落散布在月白山的山底周围。

而在山的半腰处,一群身着劲装、手握利器的壮士却齐整如一的站列着,在他们前方,一名身着锦衣的青年正审视着面前的铁笼,此人正是拓跋俊,而铁笼里面正是高忱、罗峰二人,罗华茵逃走之前将生烟玉交给的高忱,现在他的毒已解,但他始终找不到机会给罗峰解毒,只好假装依旧中毒,在笼子里酣睡。

拓跋俊盯着牢笼,冷笑了一声,道:“高忱,别装了,起来吧!”

高忱心中一凛,知道已被识破,再装下去也是无益,只好坐起来,对拓跋俊道:“殿下果然厉害,竟能看出我没中毒。”

拓跋俊道:“你装得极像,但却犯了一个每个人都会犯的错误。”

高忱道:“什么错误?”

拓跋俊道:“我的手下都是些粗鲁汉子,将你们装进牢笼里时,都是直接扔进去的。因此罗峰的姿势破为怪异,而你自已却本能的将自己的姿势调整到了一个较为舒服的位置,这不奇怪吗?”

高忱道:“殿下果然心思缜密,在下佩服。”

拓跋俊道:“我很好奇,‘如梦之宵’如此奇毒竟然对你和赵谦都无效?”

高忱道:“殿下有毒药,难道我们就不能有解药吗?”

拓跋俊微微一笑,道:“不说也罢,我也没兴趣知道。”随即右手一挥,他身后数人来到铁笼前,将铁笼推至悬崖旁边,在铁笼上系了一条绳索,将绳索的另一端系在附近的一根松树上,众人又将铁笼推出崖边一半,铁笼摇摇欲坠,绳子则笔直如剑,显然如果绳子断裂,铁笼立马会掉下悬崖。

一人立于松树旁边,拔出长刀,刀刃与绳索相距仅有数寸,拓跋俊对高忱道:“你最好老实一点,如果稍有异动,他立马就会砍断绳索,到时候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吧!”

高忱看向脚下,只见壁立千仞,崖岸险绝,令人目眩,山谷之下,传来潺潺的流水之声,却不见溪流,可见山峰之高,如果摔下,必死无疑。高忱心生惧意,脸色微变,他收敛心中起伏,道:“殿下手下高手如云,没想到也会使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拓跋俊冷笑道:“‘战阵之间,不厌诈伪。’翰墨门弟子难道只读《论语》,不读《韩非子》吗?”

高忱思忖:“这个新兴王竟然熟读百家,当真不能小觑。”

赵谦一行人赶到月白山底,见围在山周围的士兵七七八八、零零落落,散布在山底四周,赵谦低声道:“这些士兵站位毫无章法,看来是故意放我等进入。”

诸葛临道:“那我们分成两批进入,我和赵兄、何兄首先进入,清岚和罗姑娘稍后进入。”

诸葛临从未轻视女子,只是五人之中以罗华茵武功最低,故而让其列于后阵,因男女有别,故而让其与诸葛清岚一队,如此排阵颇有鄙视女子之嫌,故而诸葛临率先提出,让自己来承担轻视女子的污名。众人均知道其想法,也无人认为其鄙夷女子,故而并无异议。

众人施展轻功悄悄上山,来到半山腰后,赵谦三人慢慢向拓跋俊一行人靠近,三人刚在远处看见高忱、罗峰二人,便听见一阵清脆的鸟叫之声,三人抬头看去,只见一只全身蓝色的小鸟在他们上空飞翔,正是无味蓝颏。

拓跋俊朗声道:“诸位,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赵谦三人见已被发现,便从树上跃下,向拓跋俊慢慢走去,边走边思索对策。

拓跋俊见何言之并未中毒而亡,但其本就没有相信包虎之言,故而并不感到奇怪。

赵谦三人走到拓跋俊面前,拓跋俊右手一挥,其身后的众人让开一条道路,赵谦三人见高忱、罗峰二人被关在铁笼之中,或卧或坐,站立在松树附近的壮汉挥动手中长刀,直接砍断绳索,铁笼立即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赵谦三人怎么也没想到拓跋俊二话不说便砍断绳索,均连忙施展轻功向铁笼奔去,拓跋俊并未令人阻拦。三人急速奔驰之下,功力深浅顿时分明,诸葛临一马当先,身形快如闪电,眨眼便来到悬崖边,伸手抓住绳索。他急速奔驰之下,难以立即止步,再加上绳索上传来的巨大拉力,诸葛临直接被拉下悬崖。

何言之紧接而上,一把抓住诸葛临的手腕,由于相同的缘故,他也被拉下悬崖,就在要掉下去的瞬间,何言之扔掉手中长剑,伸手抓住了悬崖上一块突出的岩石,长剑则径直坠落崖底。

何言之身形羸弱,外力本就不足,再加上伤势未愈,只得勉强运力支撑,额头上渗出颗颗汗珠,俊脸通红。

诸葛临左手手腕被何言之抓住,他手中劲力一吐,手中长剑出鞘,随即脚尖踢中剑柄,长剑击中崖壁,入壁三分,诸葛临又一脚踢中剑柄,长剑再入壁三分,诸葛临一脚踩在剑柄处,减轻了何言之的压力。

赵谦连忙赶去,刚赶到悬崖边,便听到一道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赵谦知道是刚才那位砍断绳索之人偷袭自己。赵谦知道此时危急万分,出手毫不留情,反手一剑刺向那人左胸,直接毙命。赵谦也不及拔剑,松开剑柄去抓何言之手腕,刚抓住其手腕,何言之抓着的岩石断裂,诸葛临脚下长剑也断为两截,他们四人连同铁笼直接坠落下去,巨大的拉力将赵谦也直接拉下悬崖。

诸葛临果断异常,反应神速,松开绳索,一掌拍中何言之。何言之陡然飞升,随即一掌拍向赵谦,赵谦被其掌力所震,又重新跃到了悬崖边上。何言之则与诸葛临等人一同坠崖。

赵谦看着疾速坠落的何言之等人,心中大骇,知道此处极高,摔落崖底必死无疑,他心中惶恐,但也毫无办法,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何言之四人坠落下去。就在这时,赵谦看到正前方空中一道人影一闪而逝,赵谦揉了揉眼,重新看去,见浑无一物,以为是自己眼花,这里离地万丈,除了从悬崖掉下去之外,又怎会有人出现在空中?

第八十三章 鱼游沸鼎

原本躲在暗处的诸葛清岚和罗华茵看见此种巨变,也是立即飞跃而去,拓跋俊仍未阻拦。但当二人过去之后,拓跋俊身后众人便将退路围得水泄不通。

二人来到悬崖边,罗华茵扶在崖边,冲着崖底喊去:“爹、高少侠。”声音撕心裂肺,但除了从崖底传来的潺潺流水声之外,又怎会有其他声音。

诸葛清岚倒远比罗华茵冷静,凤目盯着崖底,默不作声,眼睛却渐渐湿润,她擦干眼中的泪水,无暇的眼神中渐渐泛出浓浓的杀意。她转过身去,眼睛紧盯着拓跋俊,手中长剑微微颤抖,显然在极力遏制心中的怒意。

赵谦注意到其心理变化,拔出还插在被其杀死的那名壮士身上的长剑,走到诸葛清岚身边,低声道:“诸葛姑娘,切不可意气用事。新兴王身边高手太多,单凭我们三人绝对不能匹敌,等会我拖延他们,你和罗姑娘趁机逃走。”

诸葛清岚摇头道:“对方人手太多,单凭你一人无法对其造成干扰,我们二人留下,罗姑娘趁机逃走。”

罗华茵原本声泪俱下,但听见诸葛清岚如此说,急忙擦干眼泪,站到诸葛清岚旁边,正色道:“我不走,我要杀了拓跋俊报仇。”话刚说完,迅速翻腕撤出长剑,向拓跋俊冲去,她脚步刚移,诸葛清岚便将其按住,低声道:“不能意气用事。”罗华茵无奈,只得罢手。

拓跋俊走到三人面前,对诸葛清岚和罗华茵道:“没想到何言之中了剧毒,竟然没死,不过现在却死定了。本王的这个计策真是一箭双雕,不仅除掉了罗峰四人,还将你二人引出,你二人是主动跟我走,还是让我动手?”他根本没将赵谦放进眼里,在他看来,赵谦已是死人。

赵谦向前迈了一步,冷声道:“殿下,你上次差点死在我手里,怎么这么快,便忘了?”他故意激怒拓跋俊,以将他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让诸葛清岚和罗华茵有机会逃走。

拓跋俊冷哼一声,道:“难道你以为你今天还逃得掉吗?”

赵谦也是冷哼一声,道:“能不能,一试便知。”随即转头对诸葛、罗二人低声道:“你二人先静观其变。”语毕,脚尖一点,向拓跋俊急冲,快如迅雷,离拓跋俊不超过一丈时,急速挥剑向拓跋俊刺去。

拓跋俊站立不动,一道人影闪动,出现在拓跋俊面前,赵谦挥剑向其刺去。那人并不躲闪,屈指一弹,一道凌厉指力向赵谦激射。赵谦连忙收剑躲闪,那人飞身而上,双掌连挥,瞬间便击出数掌,掌劲刚柔并施,平中含曲,似有雷霆之劲,数掌掌力相加,力道更甚。

赵谦暗想:“此人功力远在我之上,只怕丝毫不在诸葛兄以及何兄之下。”他只感对方掌力犹如犹如一道厚墙倾轧而来,不及多想,一边施展从流步急速后退,一边施展“七探蛇盘剑”的蛇盘守招,将全身护得水泄不通。掌风剑气相交,赵谦虎口被震得生疼,长剑脱飞,身子被掌风震退十数丈,直到退到悬崖边才勉强停住。

赵谦心中大骇,不意此人功力如此之强,若非自己疾速倒退,此时已然重伤。他仔细观察此人,觉得容貌甚是熟悉,似乎曾经见过,他详加思索,忽然心中灵光一闪,恍然道:“原来是李大人,刚才在下出手无礼,还望见谅。”他口中如此说,心中却暗道:“以前只知此人才略非凡,却没想到武功亦如此高深。他常和崔司徒作对,看来今日恶战难免。”

此人正是当朝四部尚书、散骑常侍、高平公李顺,此人谋略卓越,乃北魏帝王拓跋焘身边第二谋士,仅在崔浩之下。他言道:“崔司徒经营翰墨门多年,我原本以为翰墨门高手如云,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赵谦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诸葛清岚和罗华茵旁边,诸葛清岚将赵谦的佩剑递给他,赵谦接住长剑,对李顺道:“李大人怎会为新兴王效力?”

李顺道:“其中缘由,你不防猜一猜。”

赵谦道:“您曾被北凉匈奴沮渠重金收买,在陛下面前谎称北凉没有水草,军马难以久留。崔司徒戳破您的谎言,陛下方才毅然决定出兵,征讨北凉。陛下一到北凉便会发现您在说谎,凯旋后必定重罚。所以你便唆使新兴王立即起兵,趁陛下远在北凉之际,直捣平城,到时候一呼百应,各地叛军蜂拥而起,陛下腹背受敌,必定大败。”

李顺道:“你年级尚轻,思虑至此,已算不错,但也仅是不错而已。”

拓跋俊暗道:“若真如赵谦所言,我倒是被李顺利用了。不过听李顺所言,其中曲直,并非如此简单,不知其是不是在故作迷障?但是李顺为何在此与赵谦废话,而不直接动手。”

赵谦知道自此所猜并不准确,但此时拖得一时是一时,便继续道:“此时重兵在外,平城由太子殿下坐镇,太子仅有十二岁,太过稚嫩,虽有长孙司空、高大人等人辅佐,终究兵微将寡,夺之不难。”

李顺道:“你说太子太过稚嫩,但在我看来,此人的谋略,可远在你之上。”

赵谦道:“我一介布衣,所见所识皆太过短浅,自然难与皇室贵胄相比。而李大人您出身赵郡李氏,才学渊博,位高权重,又怎么分不清局势?岂不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李顺道:“若说北方第一危墙,无疑便是崔浩。你又为何立于危墙之下?”

赵谦哑然。

李顺道:“福祸相倚无正,孰知其极,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你之思想,还是太肤浅。”

赵谦暗道:“他为何任由我在此拖延时间,并且,他适才言辞,言辞微有鄙夷,语气却颇为谦和,隐有谆谆教诲之意,不似郗师叔那般有自显高深之态。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拓跋俊担心迟则生变,道:“李大人,勿要与其做无谓的口舌之争,直接动手将三人擒下。”

李顺道:“本是囊中之物,殿下又何必操之过急?”

赵谦刚要开口再言,忽见远处又有一人飘然而下,落在拓跋俊身边,正是孙良。拓跋俊见其现身,眼神微动,道:“孙堂主,按照我们之前的商议,你不是应该前去对付潜龙阁吗?”

孙良道:“殿下放心,我早已布置妥当,保证潜龙阁有来无回。”

拓跋俊道:“那孙堂主为何来到此处?”

孙良道:“我想向殿下索要一人。”

拓跋俊道:“谁?”

孙良手指诸葛清岚道:“正是她,胡清岚。”

第八十四章 青山隐隐

何言之一行人在空中急速下坠,诸葛临与何言之一直试图抓住崖壁上岩石和树枝,但由于铁牢太重,他们的努力全部白费。就在二人无计可施之际,铁笼下面人影闪动,凭空出现一人,此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仙风道骨,身着月色长衫,衣袂在山风的鼓荡之下飘然摆动,加之其施展道家藏影化形身法“青山隐隐”凭空出现,周身轻霭之气隐浮,阳光照耀下,霓虹之彩微现,颇有神仙飘然风范,正是诸葛渊。

高忱在铁笼之中,看见诸葛渊凭空出现,顿时口呆目钝,若非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会相信有人能毫无痕迹的出现,而且还是出现在空中。诸葛临和何言之也看见了诸葛渊,诸葛临自然毫不吃惊,何言之却有一丝诧异,惊异其武学造诣深不可测。

诸葛渊朗声道:“将轻功施展到极致。”诸葛临、何言之和高忱忙运转内力,四周真气鼓荡,猎猎作响。诸葛渊双手往上平举,撑住铁笼,铁笼立即顿了一下,四周强劲的罡风呼啸,宛若龙吟,铁笼的下降之势减缓,到后来直接以一种匀速之势下降。

诸葛临和何言之也因此落在铁笼之上,随着铁笼下降。高忱暗叹:“铁笼下降之速甚快,如果砸在巨石之上,巨石势必粉碎。这位前辈身在空中,无从借力,竟然能撑起铁笼,一身修为,实在是高深莫测。”

一盏茶时间过后,铁笼与地面相距不足一里,围绕在铁笼四周的罡风强劲之势陡然倍增,铁笼下降速度减缓,最后犹如一片落叶,飘飘然落于地面之上,微尘不起。何言之暗叹:“真气是由先天之炁和后天之炁结合而成,根据所练功法的不同,有阴阳之分,若阴阳二气均是至柔至纯,相互匀和,则可化成人体自然质性的纯和之气,名为纯气。婴儿在母腹中时的先天之炁便为纯气。诸葛前辈的内力已完全由真气变为至纯至真的纯气,武学造诣可谓通神。”

《冲虚至德真经》对于纯气讲解颇详,简言归纳,可言之:纯气之守,壹其性,养其气,含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至纯至真,即我之性分,非求之於外。物之造乎不形,而止乎无所化,藏乎无端之纪,游乎万物之所终始。

诸葛渊将铁笼放在地面之上,随即食指一点,一道指力激射而出,将锁链击断,诸葛渊对诸葛临和何言之言道:“你们先帮他们解毒,解完毒后,让他们立即前往无上寺南边的树林,潜龙阁遭到了伏击。”诸葛临点头,诸葛渊身形一闪,原地消失。

何言之暗叹:“诸葛前辈的‘青山隐隐’出神入化,只怕远在我师父之上。”

诸葛临将铁笼打开,高忱从怀中掏出生烟玉,放到罗峰面前,罗峰渐渐苏醒,诸葛临道:“高兄,等罗前辈功力回复之后,你便和他们一同前去救助潜龙阁众人,我就先行救助家妹等人。”

何言之道:“我……我随你一同前去。”在何言之看来,拓跋俊手下高手全部集于月白山,诸葛父子二人武功再高,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而围攻潜龙阁的只可能是丹青堂,高忱二人再加上王景玄、谢凤等人,足以应付,因此他选择帮助诸葛临。

高忱点头,道:“二位放心前去,潜龙阁那边就交给我二人。”

王景玄、谢凤、谢综三人往无上寺赶去,罗峰、罗华茵、柳若飞三人没了消息,他们担心有所不测,便先去无上寺打探消息,因此并未携带门中弟子。

当三人路过一片树林时,在树林当中,他们发现刘涛与柳若飞二人被绑在树上,脑袋耷拉,双眼紧闭,浑身鲜血,不知生死。王景玄三人见此情形,知道是陷阱,忙停住脚步,打量四周。

不过布下这道陷阱的人并没有给三人思考的时间,六柄飞刀携带着破空之声,射向刘涛与柳若飞。王景玄三人不及多想,忙飞身向前,赶到刘涛与柳若飞面前,挥剑将飞刀击掉。

飞刀甚是脆弱,一击即断,三人从飞刀上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紧接着便感到身体无力,瘫倒在地。显然飞刀中藏有剧毒,三人砍断飞刀,毒气从里面扩散而出,三人不察,均中剧毒。

三人虽然谨慎异常,但没想到有人竟然能将毒气贯于暗器内部,因此尽数中招。

三人从暗处走出,正是陈孝等人。陈孝笑道:“对于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这种计策始终屡试不爽。”

王景玄勉强撑起身体,坐在地上,道:“你们这些江湖匪盗,只会使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陈孝道:“名为虚,利为上。你们如此作为,也不就是图那一点虚名吗?你们的矫揉造作,与我们的急功近利,本质上又有何区别?”

谢凤看了一眼被绑在树上的刘涛与柳若飞二人,道:“他们二人是生是死?”

陈孝右手一甩,两柄飞刀激射而出,贯穿刘涛与柳若飞二人胸膛,陈孝道:“现在还有疑问吗?”

谢综道:“你们丹青堂行事,果然心狠手辣。”

陈孝道:“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拘泥于道德仁义,只会束手束脚,终生碌碌。”

谢凤道:“我们被你们擒住,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陈孝对谢凤与谢综道:“奉堂主之命,陈郡谢氏格杀勿论,琅琊王氏不伤性命。你们二人做好觉悟吧。”

谢凤等人不知为何丹青堂专杀陈郡谢氏而独留琅琊王氏,但也无暇多问。

只见陈孝缓缓抽出环首刀,走到谢凤面前,举刀欲砍。倏然,一道人影疾驰而来,正是游彬。

他刚一落地,便翻腕撤出长剑,刷刷连刺数剑,刺向陈孝。陈孝一时不察,还招不及,连忙后退。

陈孝三人反应甚快,立即拔出环首刀与游彬缠斗起来。游彬脚步连点,身形游走,真气聚于剑尖,嗤嗤作响,剑锋犹如白云苍狗,变化万千。

第八十五章 平地风雷

陈孝四人施展四德阵法,三人配合默契,虽四德缺一,但进退攻防依旧颇为严谨。三人刀法本就霸道,而这四德阵又是至刚的阵法,二者相叠,更是霸道异常,一招一式犹如雷霆万钧,有强龙伏虎之威。

虽说之前赵谦等人也和这四德阵较量过,但当时他们打算活捉赵谦,因此并未使出全力,这阵法的威力也就并未完全展现出,此刻并无留手,三人全力施展之下,几招过后,游彬便左支右绌,渐渐难以抵挡。

游彬见三人刀法霸道,剑势陡变,身形犹如斗折蛇行,难定其踪,一招“平步青云”使出,剑锋平刺,虽是一招,却同时攻向四人眉心。

陈孝知道翰墨门的游云剑法讲究如云飘逸,阻之不停,斩之不断,料定这扼云剑法威力必定更甚,不敢小觑,朗声喝道:“玄云四垂。”三人身形晃动,分立游彬三方,环首刀挥舞之际,刀上的霸道罡风将游彬团团围住,四周树叶随之飞舞,颇有遮天蔽日之势。

正所谓“玄云四垂,雨即随至。”这招“玄云四垂”讲究刀影犹如滚滚乌云,遮蔽天地,但其威力更在其后招。陈孝三人身形同时向游彬急冲,挥动并且环首刀横扫,三人联手,将游彬的去路完全封住。

游彬避实就虚,挥剑反刺,剑势似直实曲,直中含侧击之意,曲中含直刺之力,甚是精妙,此招名为“纤云弄巧”,乃是以巧胜力,以弱击强的打法,与一元七证阵“云在青天”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更加精妙,也更加难练。

刀剑相击,铮铮铮三声响起,游彬手中的君子意被震飞,右肩也被刺伤。陈孝刚要再补一刀,将其了结,又有一道人影落在游彬旁边,正是沈青崖。

陈孝冷声道:“沈先生,前几日你无影无踪,怎么今日又出现,怎么,你徒弟的伤好了?”语气中满含讽刺之意。

沈浩然设计将各门派引诱到此之后,就一直以要为徒弟疗伤为由,不再现身。丹青堂和潜龙阁均知此乃推脱之辞,也知他将各门派引到此处不怀好意,不过丹青堂和潜龙阁也是各怀鬼胎,将计就计。陈孝等人对沈青崖也一直颇有微词,此时也就对其毫不客气。

沈浩然对此也不以为意,道:“不知四位看在我的面上,可否饶游掌门一命?”

陈孝笑道:“沈先生似乎对自己的面子很有信心?”

沈青崖道:“看来阁下的意思是拒绝了?”

陈孝道:“之前堂主对先生礼敬有加,不知先生是真的才学横溢,还是徒有其表?”

沈青崖道:“孙堂主对我只不过是表面客套罢了,你又何必在意呢?”

陈孝道:“也就是说,先生承认自己是徒具虚表了?”

沈青崖道:“这是当然。在下之才华,远不及三位。三位乃孙堂主之肱股,将来定能威盖江湖,在下又怎能相比?”

常言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世上的事都是相对的,这句话却是绝对的。陈孝知道此乃阿谀之辞,但听了之后也不免有些飘飘然,笑道:“沈先生倒也有自知之明。”他却不知:沈青崖有自知之明,自己却没有。

沈青崖刚要开口,便听旁边一人言道:“爹,勿被其所骗,他是想拖延时间。”众人顺声看去,正是陈渡。

陈孝一听,便已明了,忙喝道:“了结他。”话音刚落,陈渡连同陈孝三人同时攻向沈青崖。沈青崖忙施展轻功向一旁躲闪。他知道一旦交手,势必会牵连到身旁的游彬,因此将陈孝四人引到一旁。

他刚移动数丈,便被陈渡拦住。二人挥剑过了一招,陈孝三人便已将其围住。四人施展四德阵,此时四德俱在,较之刚才,威力强了数倍。

沈青崖以一敌四,几招过后,便渐感不支。正当沈青崖就要被陈孝等人重伤之时,两道人影冲向陈孝等人,正是高忱、罗峰二人。

三人将陈孝等人冲散,罗峰一人缠住陈孝、褚仁二人,高忱则缠住卫义。陈孝四人被分散,四德阵也就无从施展。原本阵法一成,要想冲散需要依靠人数的优势,不过高忱、罗峰乃是偷袭,陈孝等人反应不及,四德阵被瞬间冲散。

众人顿时一片混战,沈青崖则专心对付陈渡,他修为远在陈渡之上,几招过后,便将陈渡逼得左支右绌。

沈青崖将剑气负于剑身,剑身平刺,招式简单,但隐含嗡嗡之声,此招名为“云开石门”,是沈青崖将翰墨门的游云剑法与自身剑法相结合,所创造的剑招,招式简单,但威力甚强,有破石裂碑之力,因融合了游云剑法“阻之不停,斩之不断”的特点,甚难抵挡。

陈渡从沈青崖的剑锋之上,感觉到此招威力甚强,又难以抵挡,心中一横,长啸一声,内力猛然增加,四周罡风回旋,手中长剑平刺,隐隐携带雷鸣之声,与沈青崖的剑锋硬撞。

此招名为“平地风雷”,乃是将丹田之内的内力急速流转而发出的招式。《孙子兵法》有云:“激水之疾,至于漂石,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在速度剧增的情况之下,内力的威力也会随之倍增,若速度増为之前的两倍,内力的威势则増为四倍,若速度增为三倍,则威势増为九倍。但内力急速奔驰之下,会对五脏六腑造成极大的损伤,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人使用此招。陈渡见沈青崖的“云开石门”威力奇强,又无从躲避,无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

沈青崖见其如此果决,也是诧异,但手中剑招毫不放缓,两剑相击,二人各退一步。沈青崖虎口被震得生疼,一退即进,长剑依旧平刺,但手中剑招的速度,较之刚才却缓了不少,此招名为“银瓶乍破”,剑速初时平缓,但后劲一发,便速度激增,快若雷霆。

第八十六章 四用其三

陈渡施展了“平地风雷”之后,体内气血翻滚,内力运转甚是艰难,见沈青崖攻来,忙向一边躲去。沈青崖后劲一出,长剑犹如电闪雷鸣,刺向陈渡。陈渡躲闪不及,左肋中剑。沈青崖翻转手腕,长剑回旋,刺向其胸口,打算将其一举毙命。

陈孝见陈渡性命危急,不顾罗峰的杀招,连忙纵身飞掠,同样使出一招“平地风雷”,遒劲内力迅若雷霆,掀起阴风阵阵,攻向沈青崖。

罗峰的剑锋眼看便要刺中陈孝,却被褚仁施以杀招拦下。

沈青崖挥剑反击,只听铮的一声,沈青崖倒退数步,手中长剑被震飞。

陈孝将沈青崖震飞后,只觉体内真气乱窜,难以遏制,连忙喝道:“撤。”四人连忙纵身离开,罗峰等人还要救助游彬等人,并未阻拦。

沈青崖见陈孝四人逃离后,也迅速离开。高忱原本看见沈青崖甚是诧异,但未及发问,便见其离开,更觉匪夷所思,快步走到游彬面前,将其扶起,道:“掌门,沈师叔怎么没死,怎么又一言不说便即离开?”

游彬道:“此事稍后再谈,先帮王公子他们解毒。”

高忱从怀中掏出生烟玉,王景玄三人依次手握生烟玉运功,身体渐感舒泰,真气运转无碍。本来将生烟玉含在嘴里解毒最快,但三人需轮流解毒,也就不适合采用此种方法。高忱为游彬包扎好伤口,众人收拾妥当之后,便迅速赶往月白山。

在月白山山腰处,拓跋俊听到孙良向其索要诸葛清岚,眉头一皱,道:“孙堂主为何要此人?”

孙良道:“利用此人,我便可以逼迫道家隐宗交出八阵图。”

拓跋俊道:“那好,只要孙堂主将其抓住,此人就交由你来处理。”

孙良知道拓跋俊是想让自己和诸葛清岚等人斗个两败俱伤,再行出手,便道:“道家隐宗不容小觑,还请殿下替我拦下其他二人,以便我出手。”

拓跋俊道:“孙堂主修为精深,年逾不惑,还怕一个年未及笄的少女?”

孙良道:“殿下可别忘了,兵、技、艺、医、武、茶,几乎是道家的天下,现说虽然式微,但只是人数少而已,还是小心为妙。”

拓跋俊道:“既然孙堂主如此说,李大人,烦请你拦住其余二人。”

李顺道:“是。”

赵谦低声对诸葛、罗二人言道:“我一人拦住李大人,你们二位联手对付孙良。”

诸葛清岚轻摇螓首,道:“刚才你已和李大人交过手,单凭你一人难以对付他,还是你和罗姑娘联手对付他为妙,我自有办法对付孙良。”

赵谦虽和诸葛清岚过过招,但也不知其造诣深浅,听其如此说,知道其从不意气用事,便不再多言,对罗华茵道:“罗姑娘,你先不出手,等我们交手之际,你先观察一下他二人的武功。”其实,以罗华茵身手,无论如何也难以抵挡,赵谦如此说,只不过是找了一个不让她出手的借口。

罗华茵也知并无妙法,只得同意。

众人腾出一片空地,赵谦、诸葛清岚、李顺和孙良均向前迈了几步,走进空地中间,赵谦边走边思索:“李大人修为远在我之上,我所学武术之中,只有四招勉强可与其抗衡,只能勉强一试。”

诸葛清岚也同样思索:“孙良修为在我之上,但我只守不攻,估计百招之内,可保持不败,只不过赵少侠与李大人修为相距甚远,他的剑法之中,只有三招可勉强与李大人抗衡,我要时刻注意,免得其被李大人所伤。”

赵谦缓步前迈,就在其与李顺相距仅有数丈之时,赵谦迅速翻腕掣出长剑,身形犹如脱弦之箭,向李顺疾驰,剑尖颤抖,隐隐有龙吟之声,正是“龙蛇双探”。

李顺隐隐感到此招剑气与剑身分攻两处,暗叹:“此招虽说精妙,但赵谦修为太低,难以发挥此招威力。”思毕,双掌平推,一道气墙向赵谦倾轧而去。

赵谦身形一跃,犹如轻鹤排空而上,跃过气墙,随即剑锋微转,向斜下方斜撩,剑势平平淡淡,透出一丝轻灵飘远的意境,正是一元七证阵“云在青天”。

李顺感觉到此招表面简单,但一旦后劲爆发,威力必定不俗,随即屈指一弹,一股刚劲指力射向赵谦,指力击在赵谦剑尖,赵谦被震飞,他虎口被震的生疼,但仍紧握长剑不放。

幸好他身在半空,指力击在剑尖之时身体直接被震飞,若是其脚踏实地,催动内力与李顺的指力抗衡,其手中的长剑会直接被震断。

赵谦落地后,功集脚尖,纵身前跃,迅逾疾风,剑尖颤抖不已,剑光犹如雪花漫天,伴随着真气回旋,如同凛冽寒风携带着漫天雪花,正是游云剑法中同归于尽之绝招:风雪同葬。

正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李顺修为远高于赵谦,但见到其同归于尽之招,也不敢大意,双掌竖于胸前,虚空相对,真气聚于双掌中间,形成一股遒劲的气劲涡流,嗤嗤之声不绝于耳。

涡流回旋之下,赵谦竟难以控制长剑去势,犹如漫天雪花的剑影全部击在了李顺的双掌中间。

剑尖在李顺双掌中间不住颤抖,然而赵谦无论如何催动内力,无论是推还是拔,剑尖始终无法向前或向后移动半分。

赵谦额头上渗出了颗颗汗珠,暗想:“如此这般,我连施展第四招的机会都没有。”

李顺却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双手向上一摆,真气携带着赵谦手中长剑向上飞旋,赵谦正在催动内力与李顺相抗,不意如此变化,手中长剑脱手,向上飞去。

赵谦连忙上跃接住长剑,就在这时,李顺右手一拍,气劲破空,罡风并不浩瀚,但雷鸣之声骇人,一招“殷殷其雷”击在赵谦的胸口,赵谦感觉犹如一道闪电击在胸口,顿时口吐鲜血,身体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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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龙蛇起陆

赵谦挣扎着站起,伸手从怀中掏出生烟玉,只见此时生烟玉已经成为齑粉。赵谦暗叹:“此玉乃是由和田玉浸洽而成,韧性远超钢铁,他竟能一掌震碎,掌力真是强横。若是刚才那一掌击实,我非受重伤不可。”

和田玉的韧性同蓝宝石相当,仅次于黑钻石和金刚石,远超其他玉石,其如此高的韧性,与其特有的云絮状纹理的毡状结构有关。

李顺见其受了一掌,竟然还能站起,甚是诧异,暗想:“此掌乃我毕生功力之所聚,就算是老虎,也别想再次站起,他竟然还能站起。”他也不想是何原因,身形向前急冲,犹如风驰电掣,飞驰的同时一掌拍向赵谦。

在一旁的罗华茵看见赵谦受伤,料定其定然躲不过这一招,身形一闪,冲向李顺,同时挥剑向其刺去。李顺屈指在罗华茵的长剑上一弹,罗华茵长剑立即脱手,向上飞去,李顺随即一掌拍向罗华茵,罗华茵口吐鲜血,摔在数丈之外。

罗华茵的长剑上飞之势尽消后,向下坠落,李顺又在剑身上一弹。长剑犹如脱弦之箭,射向赵谦。赵谦忙挥剑砍在飞来的长剑之上,长剑掉落,李顺的身影却出现在赵谦一丈之内,他挥掌向赵谦拍去,掌心隐含风雷之势。

赵谦见此掌威力极强,速度极快,想要躲闪,已然不及,一种死亡的恐惧涌上心头,心中一横,暗想:“看来只能试试那一招禁招了。”

赵谦刚要出招,忽然一个白色药瓶从远处飞掠之李顺旁边。

李顺愕然,不知其来自何处,但他尚不及多想,便见一粒石子紧接着飞掠而来,击在药瓶之上,溅出火苗,药瓶破碎,撒出黑色粉末。李顺觉得有异,连忙后退,已然不及。

黑色粉末遇到火苗,顿时剧烈燃烧起来,只见火光四溅,紧接着轰的一身巨响,尘土飞扬,地动山摇。

就在火光四溅的那一刻,李顺已知药瓶之内乃是原火药,当即功集脚尖,身形如闪电一边向后方疾掠,仅留下残影绰绰,速度之快,不似凡人。

李顺看了看衣袖,见衣袖上有些许火星,虽心有余悸,却好整以暇地摆了摆衣袖,将火星扑灭。

赵谦离爆炸之处有一丈之遥,被爆炸余波殃及,衣衫也有些破碎,所幸并无大碍。罗华茵相距较远,并无大碍,但依旧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傻了。拓跋俊等人从未听过什么原火药,均被爆炸之声惊得目瞪口呆。

然而更令众人桥舌不下的是李顺鬼魅一般的身法,其闪避之迅,已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诸葛清岚见李顺身法,同样是惊愕万分,暗道:“阴阳家的移形换步!”

赵谦之前见过诸葛临使用原火药,料定必是诸葛清岚所为,忙向其看去,只见孙良一掌击在诸葛清岚身上,诸葛清岚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原来赵谦与李顺过招之时,诸葛清岚也和孙良交起手来,诸葛清岚只守不攻,将全身护的密不透风,孙良连出狠招,始终无法伤及诸葛清岚。

孙良曾服用甲子丹,突然增加三十年内力,导致内力紊乱虚浮,而诸葛清岚的内力至柔至纯,两者相比,犹如巨石比于铁锤,饶是巨石在铁锤上千锤万砸,铁锤依旧无恙,因此虽说其内力远比诸葛清岚深厚,却始终奈何不了她。

诸葛清岚一边和孙良过招,一边观看赵谦的情况,她不知赵谦还有一招禁招,见其已经黔驴技穷,又有生命危险,便使用原火药攻击李顺。

诸葛清岚惊讶于李顺之身法,心神稍分,孙良趁机一掌击在其左肩,将其重伤。他担心诸葛清岚使用原火药攻击自己,立即飞身而上,准备再给其一掌。

赵谦见诸葛清岚受伤,而孙良又再次向其冲去,怒不可遏,飞身来到诸葛清岚面前,左手一甩,生烟玉的齑粉伴随着赵谦的掌风向孙良飞去。

孙良挥臂遮住双眼,向后急退,稳住身形后,见偷袭者乃是赵谦,冷笑道:“怎么,想英雄救美吗?”随即将手中曜月锋插在地上,道:“我赤手空拳,便可一招杀你。”

赵谦无暇理他,心中思忖:“孙良的武功应在李大人之上,就算我使用禁招,估计也难以将其重伤。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只能拼死一搏了。”

赵谦横剑当胸,一身功力尽数剑身之上,剑气激荡,发出嗡嗡之声。

孙良冷笑道:“想垂死挣扎吗?”语毕,双掌缓缓举起,一道气墙在其面前形成,他丝毫不将赵谦放在眼里,又知道赵谦内力稀松平常,打算凭借内力的绝对优势直接将其碾杀。

实际上,赵谦祖传的“七探蛇盘剑”的攻招并非七招,而是八招,第八招是以第七招“龙蛇双探”为基础,与其余六招融为一体而组成的剑招,名为“龙蛇起陆”。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剑发杀机,龙蛇起陆。施展此招之时,心中怒意越胜,剑招威力越强,若出招之人丧失心智,发狂发疯,那此招便会有毁天灭地之威。因此招的剑意极易使人丧失理智,故被列为禁招,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此招自从创出已有两百余年,从未被使用过。而在给这套剑法起名之时,也未将此招计算在内。

倏然,赵谦身形瞬动,举剑平刺,剑气破空,发出凤鸣之声。

孙良双掌平推,一道气墙向赵谦碾压过去。

赵谦长剑撞在气墙之上,长剑登时断裂。

孙良暗笑:“刚才蓄势之时还有些声势,我还以为是什么绝招,现在出招,剑身上的剑气也未免太弱了点,看来只不过是平常一招罢了,既然如此,我还是直接送你上路吧!”思毕,双掌平推,气墙继续向前倾轧。

赵谦身形继续向前急冲,右手食指中指并立,平引剑诀,以指为剑,剑指发出龙吟之声,显然负上深厚剑气。赵谦伸指疾刺,剑指竟然奇迹般的刺破孙良的气墙,直冲孙良中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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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紫金琼玉

原来赵谦知道单凭自己的内力根本无法刺破孙良的气墙,便将内力几乎全部聚于指尖,丹田之内仅留下供自己前冲的微弱内力。赵谦长剑被震碎,孙良心生大意,气墙的后续内劲减弱,赵谦趁机用剑指刺破孙良的气墙。

孙良见赵谦竟然突破自己的气墙,甚是诧异,他见赵谦的剑气之速甚快,一边忙向一边躲闪,一边挥动双掌,掌风携带着赵谦长剑的碎片,向其面门扑去。

孙良原本以为赵谦势必会躲闪,但赵谦却知道自己已经用光全部内力,此招无法再使第二次,若是畏惧躲闪,孙良后招一出,自己必然丧命,而诸葛清岚已然受伤,根本无法对抗孙良与李顺二人,那么诸葛清岚与罗华茵只得任人宰割,当即心中一横,看着那些长剑碎片,迎刃而上。

碎片击在赵谦脸庞之上,献血直流,忽然两片碎片飞入其双眼之中,赵谦顿时感觉一片漆黑,一股剧痛从双眼传遍全身,赵谦强忍剧痛,凭着记忆推测孙良所处方位,长啸一声,内劲一吐,剑气向孙良刺去,快如闪电,势如破竹,击向孙良胸口。

孙良危急之时,忙竖掌身前,真气聚于掌心,形成一道罡劲屏障,挡住赵谦剑气。

剑气击在掌心,孙良只觉掌心如被电击,几无知觉,只凭求生的本能将全身真气运往掌心。忽然赶到另一道剑气向自己射来。

孙良想要躲闪,已然不能。剑气直接贯穿孙良胸口,随后又击在孙良背后的地面之上,地面立即出现一个数寸的小坑。孙良手捂胸口,渐渐瘫倒在地,显然受伤极重。

赵谦也被孙良的掌风扫到,虽说孙良极力躲闪之际,掌风并不强,但由于赵谦丹田内毫无内力,直接被掌风震飞数丈,重重的摔到崖壁之上。赵谦一口鲜血吐出,紧接着摔倒在地,浑身鲜血淋漓,不知生死。

诸葛清岚连忙来到赵谦身边,伸手探赵谦脉搏,只觉其脉搏极微,若有若无,心中大骇,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伸手按在赵谦腹部丹田,一股极柔的内力流淌在赵谦的奇经八脉,但赵谦始终未见有何反应。

李顺在一旁观看,将赵谦与孙良拼个两败俱伤,不由暗道:“看来局势的发展渐渐超出我的预期了,尚不知孙恩的计划是什么,不过其若见到爱子重伤,悲愤之下,只怕会将自己原本计划忘得一干二净。不过可惜赵谦了,此人目前实力极弱,但潜力极大,不想在此丧命。”

正在这时,一道身影飘落在孙良旁边,正是孙恩,他食指连点,封住孙良周身要穴,然后为其运功续气。片刻之后,孙良伤势稍缓,孙恩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给其服下,又看了一眼赵谦与诸葛清岚,不由怒火中烧,对孙良道:“你先运功疗伤。”

不等孙良答话,孙恩便即站起,长啸一声,身形一闪,向诸葛清岚和赵谦飞去,右手凭空一掏,孙良插在地上的曜月锋飞旋而起,落入孙恩手中,剑锋陡转,如同蛇游电转,同时左掌平推,胜似厚墙倾轧,剑气携带着强劲罡风,飞沙走石,较之猛虎下山、恶蛟出海,强了何止十倍,显然打算直接将其二人毙命。

诸葛清岚担心赵谦生死,不敢躲避,横剑身前,内力运转至极致,虽然知道自己更本无法阻挡这一招,却也只得拼死一试。

倏然,在诸葛清岚前方丈许之处,轻霭之气浮现,一道人影凭空出现,正是诸葛渊。

诸葛渊右手微抬,随意一挥,一道春风般的和煦掌风生成,与孙恩的飞沙走石的强劲罡风硬撞,劲力四射,坚硬的地面直接留下寸许深的沟痕,孙恩手中的曜月锋直接被掌风震断,他直接倒飞出去,摔在十数丈之外。

两人掌力相交处,尘土飞扬,遮天掩日,但灰尘在离诸葛渊一丈远处便自动向远处飘散,诸葛渊的四周丝毫没有留下掌力激荡的痕迹。

李顺见诸葛渊现身,微微一笑,看向身后。在拓跋俊一行人身后,六道身影出现,脚踩众人肩膀,从拓跋俊等人头上飞掠而过,直接冲向诸葛渊。一人喝道:“六合阵,六合同春。”

六道身影闪动,速度极快,犹如鬼魅,瞬间便将诸葛渊包围,并一同向诸葛渊攻去,六柄利剑犹如六道春雷,发出殷殷雷声,显然六人功力之深,均在孙良与李顺之上。

诸葛渊站立不动,六柄长剑将要触到诸葛渊身体时,一股柔和的春风在其四周形成,春风泛着极为微弱的紫玉光泽,六柄长剑与紫玉光泽触碰,咔嚓咔嚓数声连响,六柄长剑直接断裂。

诸葛渊随手一挥,和煦掌风拂向六人,六人口吐鲜血,直接被震飞。

李顺见六人直接被击飞,又见原本诸葛渊四周泛着的极为微弱的紫光渐渐消失,但其皮肤始终泛着如玉般晶莹圆润的光泽,失声道:“六位长老的宝剑均百炼不消、断玉如泥,他竟然单用内力便全部震断,真是匪夷所思。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道家的‘紫金琼玉身’?竟然真的存在!”

紫金琼玉身,乃是内外兼修之无上护体神功,此功法以护身罡气仿效八卦之变,极尽阴阳刚柔变化之能,对人的心性要求极高,需至信之人方可修习,修至化境,于外可入水不濡,入火不热,斫挞无伤痛,指擿无痟痒,乘空如履实,寝虚若处床,于内可云雾不硋其视,雷霆不乱其听,美恶不滑其心,山谷不踬其步,上游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

李顺固然惊愕,而拓跋俊等人更是汗不敢出,气不敢喘,均暗道:“此人究竟是人是鬼?”

诸葛渊一招重创六人,随即身形又一闪,直接出现在赵谦面前,手按赵谦脉搏,眉头紧锁,诸葛清岚不敢打扰,屏住呼吸,静静等待。而拓跋俊等人完全被诸葛渊出神入化的武功所震慑,均不敢有所动静。原本掌风剑气呼啸的山峰瞬间阒然无声,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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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膏肓灸法

被诸葛渊震伤的六人勉强站立,李顺来到他们身边,轻声道:“六位长老,现在怎么办?”

一人道:“此人实力深不可测,看来我们情报有误。但箭已离弦,焉有回收之理?为今之计,只能服用九转纯元丹,强行将真气转为纯气。”

另一人道:“但是此丹副作用极大。”

那人道:“只要能杀死此人,道家实力便会降低三分之一,兼之又缺少了精通八阵图之人,到时就容易对付多了,我们有所牺牲,又有何妨?”

另一人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趁其疗伤之际,赶紧开始。”

说完,六人连忙盘腿而坐,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服下,然后便气运丹田,真气沿经脉流淌,在丹田内慢慢转化为纯气。

诸葛渊并未理会,他探完赵谦脉搏,诸葛清岚便忙问:“爹,赵少侠怎么样?”

诸葛渊答非所问:“把他翻过来。”

诸葛清岚忙将赵谦身子翻过,诸葛渊运气于右手掌心,掌心渐渐形成一道若有似无、若实似虚的线形气道光针。诸葛渊左手食指一划,赵谦后背衣衫裂开。诸葛渊随后慢慢移动那道线形光针,缓缓扎入赵谦后背第四胸椎棘突下、左边四指宽处,片刻之后,又扎入右边四指宽处。这两处穴位名为膏肓穴,诸葛渊灸完膏肓穴后,又灸气海、足三里三穴。

诸葛渊所使用的针灸之法名为膏肓灸法,膏肓灸法是中原医术中一门极为传统的特种灸法,与子午流注灸法和黄帝灸法并称针经三法。

与其他灸法不同的是,膏肓灸法主要针对人体的一对穴位,即为膏肓穴。膏肓穴属足太阳膀胱经,乃人体要穴,人体所有疾病,均和膏肓穴有关。唐代道士孙思邈在《千金方》中曾言:“膏肓能主治虚羸瘦损、五劳七伤及梦失精、上气咳逆、痰火发狂、健忘、胎前产后等,百病无所不疗。”

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序》曾言:“黄帝受命,创制九针。”针灸器具共有九种,即镵针、圆针、鍉针、锋针、铍针、圆利针、毫针、长针和大针。而诸葛渊用精纯内力所形成的气道光针,乃是第十种,由于气道光针乃是由内力凝成,更能刺激深处穴位,有内循外引、一针多穴、疗疾培元之效果,其他九针难以望其项背。

气道金针刺痛感微弱,起针后,气针仍可在患者体内滞留一段时间,继续发挥对人体自然调节机能之功效,大幅提升针疗效果。这种灸法对内力的精纯要求极高,而诸葛渊的内力早已由真气转换成纯气,内力之精纯,几乎无人可与其匹敌,此种灸法对其来说,自然毫无难处。

诸葛渊为赵谦救治之时,旁人在一旁观看,不敢有所异动,而李顺却慢慢向诸葛渊移动,打算趁机偷袭。他刚移两步,便见两道人影自远处翩然而来,落在诸葛渊身旁,正是诸葛临与何言之。

二人全神戒备,目光如炬,杀意凛然,李顺见二人如此,只得作罢。诸葛临及何言之见李顺旁边盘腿而坐的六人,知道此六人等会将会是极大的威胁,但李顺守护在旁,又有拓跋俊手下的数百人,因此不敢有所举动。

双方均有顾忌,无人敢动手,如此相持一炷香过后,诸葛渊为赵谦疗伤完毕。

诸葛清岚见赵谦仍是昏迷不醒,忙伸手按其脉搏,察觉其脉搏微弱,但平稳如一,已不似先前渐渐衰减。

诸葛渊对诸葛临和诸葛清岚道:“你二人将赵谦送回水竹之居。”

诸葛临背起赵谦,与诸葛清岚一同离开,拓跋俊等人不自觉的让开了道路。

诸葛渊对何言之道:“烦请何少侠帮罗姑娘疗伤。”何言之点头,来到罗华茵身边,为其运气疗伤。

拓跋俊鼓起勇气,来到诸葛渊面前,拱手道:“先生可是道家前辈?”

诸葛渊道:“正是,殿下与在下年纪相若,‘前辈’之称,实不敢当。”

拓跋俊道:“汉初太史公司马谈在《论六家之要旨》中,批评了儒、墨、名、法和阴阳五家,却完全肯定道家。曾言:‘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本王对道家一向心驰神往,今日得见先生尊荣,实乃三生有幸。”

诸葛渊道:“殿下客气了。殿下身边自有阴阳家高手,又何需道家?”

此言一出,所有人尽皆震惊。拓跋俊诧异道:“阴阳家?阴阳家不是在西汉时期已经不复存在了吗?”

诸葛渊道:“当年汉武帝独尊儒术,所尊者,并非正统儒术,而是吸收了阴阳家的儒家,由此导致两汉之后的谶纬之风盛行,对中原影响极大。”

阴阳家源于战国末期齐国道士邹衍,是先秦诸家中唯一专精于天文历算的一家,对中原文化影响甚大,秦、汉前后的占卜家,魏、晋以后的堪舆家,唐、宋以后的星命家,均是由战国时期阴阳家分化而来。

拓跋俊道:“先生说我身边有阴阳家高手,敢问此人是谁?”

诸葛渊道:“‘如梦之宵’、‘无味蓝颏’、‘海纳百川’、‘六合阵’,这些可不是寻常人可得的。”

拓跋俊忙扭头看向李顺,眼神中饱含质疑。李顺对诸葛渊道:“先生所言不假,在下正出自阴阳家。”

拓跋俊对李顺问道:“阴阳家既然隐于儒家之中,依附朝廷,实力应该极为强横,为何还要辅助本王起兵?”

李顺看向诸葛渊,道:“先生应该知晓。”他故意拖延时间,让阴阳家六位长老能够顺利将体内真气转换为纯气。

诸葛渊对此心知肚明,但其心性甚高,也不会趁人之危,故而并未理会,对拓跋俊道:“并无什么原因,只不过皇室将有内乱,阴阳家多方投机罢了。”

拓跋俊道:“原来如此。”心中却暗道:“真是如此吗?还是另有他因。以他二人的修为,自然不将我放在眼里,因此他们的言辞都应该有所收敛才是,可惜我无法猜出他们的皮里阳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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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七曜杀阵

拓跋俊虽然心有疑虑,但并未出言询问。诸葛渊亦未理会拓跋俊,对李顺言道:“阴阳家为何要对道家隐宗下手?”

李顺道:“掌门说自从寇谦之重整道教以来,道家隐宗也随之渐渐开始复苏,需扼杀在萌芽之时。”

诸葛渊道:“百余年前,阴阳家连同儒家打压道家隐宗,隐宗认为天下将乱,不愿与你们内耗,致使外敌趁虚而入,故而一再退让,结果你们竟然趁道家隐宗被玄神与鬼方重创之际釜底抽薪,从根本上断绝了道家,致使道家隐宗百年来一直处于若存若亡的境界,中原也一直处于炼狱之中。近年来道家刚有所缓和,你们便不顾外敌,先对道家下手吗?”

李顺有些惧意,勉强鼓足勇气道:“掌门说你们道家潜力最大,一旦有所发展,定然如飓风过野,难以遏制,故而先对道家下手。”

诸葛渊摇头道:“大道至简,甚易知,甚易行,而人莫之能知,莫之能行。世人不信真正,只信鬼神。大道永远只有极少数人才能领悟。你们又何必担心?”

诸葛渊所说言“世人不信真正”,乃是至理,毕竟人类经过千万年的进化,目的乃是繁衍,而不是追求真理。人们只需要相信一个能说服自己的言论即可,追求真理,永远是少数人的事情。

李顺道:“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侵淫溪谷,盛怒于土囊之口。无所止,无所绝。”

诸葛渊道:“智如目也,能见百步之外而不能自见其睫。”

李顺道:“我只是奉命行事,不论我们所为是百步之外还是眼睫之下,这都不是我所能决定的。”

诸葛渊不与其争论,道:“数十年前,道家王猛下山平天下,也是暗中遭你们的毒手吗?”

李顺听其如此说,心中一颤,颤颤巍巍道:“正是。”他担心诸葛渊一怒之下,一掌将其拍死,故而有些有气无力。

三人交谈之际,被诸葛渊所伤的孙恩偷偷服下一颗甲子丹,并帮孙良止住了伤势。他走到诸葛渊面前道:“赵谦伤我爱子,既然先生阻拦我为子报仇,那位我就要向先生请教了。”

诸葛渊道:“前辈服用甲子丹,功力拔苗助长,是利是弊,前辈自己不清楚吗?”

孙恩八十有余,诸葛渊年仅四十,称呼孙恩前辈,自是理所应当。

孙恩道:“为子报仇,再所不惜。”

诸葛渊道:“既然如此,就请前辈赐教了。”

李顺见状,暗道:“此时的孙恩只怕已经将其原本的计划忘得一干二净了。”

正在这时,阴阳家六位长老也运功完毕,来到诸葛渊面前,一人对孙恩道:“孙前辈,我等联手,以七曜阵对付他如何?”

“如此甚好。”孙恩对诸葛渊道:“在下不是先生敌手,只好与他人联手了。”

诸葛渊道:“七曜阵,七曜者,太阳、太阴、太白、岁星、辰星、荧惑、填星,乃是日月五星,在谶纬之人眼中,七曜有吉凶之象,因其变动为占。阴阳家于天文之道,远超旁人,此阵仿阴阳之愆度,七曜之盈缩,确有些精妙之处,我也颇想试试。殿下,你也出手吗?”

拓跋俊思忖:“我被李顺所骗,竟然对道家出手,这位先生的修为堪称通神,我手下之人无人是其敌手,就算一拥而上,也不过是徒添死伤。当今之计,只有立即赶往大军隐藏之所,马上起兵。”便道:“本王不知深浅,受他人蛊惑,对先生下手。万分有愧,这就离去。”语毕,微一拱手,便转身离开,跟随其前来的上百名高手也一同离开。

阴阳家六位长老中的一人道:“李顺,你和孙前辈联手,守住填星位。”

李顺道:“是。”随即身形一晃,来到孙恩旁边。

孙恩八人身形晃动,站位奇妙,同时挥掌向诸葛渊拍去。掌风绵绵,浑若一体,声势虽不骇人,但隐隐形成一层光幕。

诸葛渊知道此招威力极强,但并不退让,他今年来武学进益神速,但苦于并无对手,从未发挥过真正的实力,因此对自己的实力并不了解,见对方来势汹汹,颇想一试身手,便轻抬右手,内力缓缓流通经脉,纯气渐渐聚于右掌。

两股掌力相击,只听砰的一声,双方中间顿时出现了一道深达尺许的沟壑,九人所站之处都向下凹了寸许,四周劲力四射,犹如飓风四虐。

何言之与罗华茵二人原本与他们相距数丈,见他们掌风狂飙,唯恐被殃及,连忙脚尖一点,向后飘飞十余丈。

诸葛渊与李顺等人以内力相拼,陷入胶着,均暗叹对方实力不俗。双方同时后劲一吐,劲力相击,双方同时被震退一步。

李顺等人左右纵横,将诸葛渊包围,八人身形晃动,速度极快,留下道道残影。双方同时出招,人影乍合倏分,影影绰绰,每一次掌风相击,都在坚硬如铁的石面留下道道沟壑。

九人周围形成极为强劲的罡风,气劲断石碎碑,就算是一流高手靠近,五脏六腑也直接会被气劲震碎。片刻之后,整个半山腰已然一片狼藉。

何言之在远处看着九人的交战,不禁冷汗涔涔,暗叹:“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高手,看来我以前坐井观天了,估计我永远也达不到此境界了。”

九道身影来回穿梭,罗华茵根本分辨不出究竟谁才是诸葛渊,便对何言之道:“何少侠,寇天师的修为与胡前辈一样出神入化吗?”

何言之摇头道:“胡前辈的修为远在我师父之上。”

李顺八人当中,以李顺与孙恩镇守的填星位最弱,但诸葛渊并未专攻填星位,一来他想仔细观察一下这七曜阵,二来就算将李顺与孙恩击败,其余六人也能以六合阵应敌。

天下阵法繁多,但无出八阵图之右者,诸葛渊精通八阵图,因此天下任何阵法在他眼里均漏洞百出。三十余招过后,诸葛渊对这七曜阵已经颇为了解,便道:“我要破阵了,小心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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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七日来复

八人听诸葛渊言要破阵,均不禁心中一凛,他们知道“阴谋者,道家之所忌也,不得已而用之。”以诸葛渊心性,自然不屑用什么声东击西的诡计,以其实力,更是无需用。既然他如此说,必然已胸有成竹,是以众人均心中惴惴,一人喝道:“七日来复。”

“七日来复”出自《易经》六十四卦的第二十四卦:复卦,下震上坤相叠,震为雷、为动;坤为地、为顺,动则顺,顺其自然。动在顺中,内阳外阴,循序运动,进退自如,利于前进。乾卦六阳爻,姤卦始消去一阳,至坤六阳尽去,至复一阳重见于下。乾阳经七变,终于由消转为复。又因乾阳取象为日,故说七日来复,表阴气剥尽阳气复生之意。

八人身形快如鬼魅,在诸葛渊附近来回穿梭,无数道气劲将诸葛渊完全包围,但这些气劲在离诸葛渊三寸左右时便倏然消失。

诸葛渊身形闪动,挥指连点,点了七次,七道人影摔落在地上,仅剩下孙恩一人。

孙恩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李顺等人,见他们只是穴位被封,并无大碍,便对诸葛渊道:“先生为何不对我下手?”

诸葛渊向远处望去,道:“自有人对前辈下手。”

孙恩顺着诸葛渊的目光看去,见数道人影向此处掠来正是谢凤、罗峰等人。

在何言之的帮助下,罗华茵的伤已无大碍,她见诸葛临与何言之坠落悬崖无碍,猜测父亲应该亦是安然,但终心有怪怀,此刻见到父亲无恙,顿时喜笑颜看,快步来到罗峰面前,道:“爹,你怎么没事?”

罗峰道:“幸亏有高人相救。”他快步来到诸葛渊面前,拱手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诸葛渊道:“举手之劳,罗阁主不必挂怀。”

谢凤来到孙恩旁边,道:“孙恩,你之前大肆屠杀王谢子弟,今日就做个了断吧。”语毕,谢凤、王景玄、谢综、罗峰、罗华茵五人便分立孙恩四周,将其包围。

孙良受伤后,孙恩本就怒火中烧,此刻听到谢凤如此说,更是怒发冲冠,喝道:“好,你们就一起上吧!”

众人相互点头,同时拔剑而上,一瞬间剑光闪烁,掌劲横飞,孙恩虽说修为精深,但远不及谢凤五人之和,一交手,便处于下风。

诸葛渊伸指虚空连点,解了李顺等人的穴位,道:“兵者不祥之器也,不得已而用之。时局动荡,道家隐宗无意与阴阳家为敌,不过若是阴阳家执意如此,也就别怪道家无情。”

猛听一声高喝:“易更三圣阵,三易同宗。”

除李顺外的六人身形瞬动,布下两座易更三圣阵,将诸葛渊包围。六人同出绝式,炙热如汤的罡劲形成两股红得发紫的圆洞,圆洞右旋而行,气劲涡流随之流转,仿佛吞噬一切。

诸葛渊双眼紧盯着圆洞,暗道:“刚才看他们的阵法,已猜出除李顺外其余人均非阴阳家,现在他们施展的‘三易同宗’乃是右旋圆洞,看来我的猜测没错。”随即剑指一捻,一招“群龙无首”使出,六十四道剑气激射而出,破空穿宇,每道剑气均蕴含不同剑意,暗合六十四卦。

破空之声响遏行云,剑气贯穿圆洞,击中六人,六人直接毙命。

诸葛渊看向李顺,却见其早已不见踪迹。

何言之见游彬、高忱等人未来,猜到他们必定在山下拦截拓跋俊等人,又见诸葛渊悠然而立,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拱手道:“晚……晚辈天师道何……何言之,拜……拜见诸……胡前辈。”

他对诸葛渊极为敬重,因此说话之时,一字如一句,吐词甚慢,却不想口吃更加严重。一句话说出,对其来说,竟然比将溪谷剑法演练一遍还累。

诸葛渊道:“寇天师近来可好?”

何言之道:“家……家师一向安好。”

诸葛渊见何言之说话极为吃力,便不再费言,直接言道:“我有一言,烦请你转告寇天师,现在天师道重整道教,面临两个难题,一来天师道走向歧途的弊端已现,二来天师道消亡的祸根已成。还望寇天师早作安排。”

何言之道:“晚……晚辈谨记,定……定将前辈之言转告家师。”他接着又要言语,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诸葛渊见其欲言又止,便道:“有何问题,但说无妨。”

何言之道:“晚……晚辈一直有几个问题,当……当年季汉灭亡,大……大量史料被毁,此事究竟……是何人在背后主使,他们……他们又究竟想隐藏什么秘密,这……这些人和数年前楼观台一战的那些人是否是同一群人?”他学识极广,这些问题困扰他多年,此刻见到有能解答之人,便一口气全部说出。

其实,他最想知道的秘密,还是周朝典籍消失、老子西出函谷关这两个千古之谜,因为在其看来,这两件事均与单氏取周有关,在这前后,华夏有着巨大变化。不过他与诸葛渊初次见面,问此千年之谜,太过唐突,因此并未发问。

诸葛渊微微摇头,道:“听说你常年在巴蜀打探消息,就是为了查明此事。看来你对此事颇为在意,但你现在实力太弱,即使知晓也无能为力。”说完,从怀中掏出两个卷轴,递给何言之,道:“这两个卷轴,一个乃是‘顾应法’,烦请你转送给马锐,另一个乃是‘八阵图’,就作为送给你的见面礼吧!至于你的问题,待你精通洞垣之术以及奇门、六壬、太乙,我再告诉你不迟。”

何言之躬身接过,道:“多……多谢前辈。”

诸葛渊往孙恩战圈看去,见谢凤等人稳占上风,孙恩已多处中剑,在苦苦支撑,料定其已经难以反败为胜,自己也无需多做停留,便对何言之道:“此处我已无需逗留,告辞了。”说完,抬头微微向远处看了看,剑眉微皱,身形一闪,原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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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血染月白

在离月白山山腰不远处,一棵大树之上,一道人影静静伫立,此人身着绛色长袍,虎背熊腰,体壮如牛,面如重枣,眼露精光,浑身散发着一股摄人气势,让人心生畏惧。

他望向诸葛渊消失的地方,叹道:“道家隐宗真是越来越不济了,难怪五百年前,道家显宗被灭,百余年前,道家隐宗又被斩草除根。既然道家不行,那就要让世人知道我们蚩尤旗的手段了。”

他随即抬头仰望,暗道:“诸葛武侯,你让我们镇守中原南大门,我们已经坚持了两百余年,但贵霜遗毒绕道西域荼毒中原,致使中原堕入地狱,此种局面,可曾超出你的预料?”他微微叹了口气,身形一闪,原地消失。

孙恩原本因爱子悲伤,极为愤怒,又因与诸葛渊修为相距甚大,无法报仇,憋了一腔怒火,见谢凤挑衅,便丧失理智,将怒火发到谢凤等人身上,直到双方交手后,他才清醒过来,不过为时已晚。

在谢凤等人的剑网中,他多处受伤,渐觉力不能支,气更不畅,看见受伤的孙良仍躺在地上,心中一横,双腿微弯蓄势,随即向前一跃,左掌向前直拍,犹如快马急奔,势不可挡,右掌弯曲似钩,向上斜出,如同老鹰啄食,出掌极速,劲风呼啸,携带沙石,一招“飞鹰走马”攻向罗华茵,掌风刚进一半,他双掌不停,左掌变钩,右钩变掌,上下翻飞,掌风叠加,威力猛增。

刹那间,罡风激荡,犹如飓风来袭,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王景玄诧异道:“二王高下?他怎么会使兰亭剑法?”他随即想到孙恩曾盗取王羲之的《黄庭内景经》,从此经上笔势的用笔、行笔、力道及劲道上,领悟到兰亭剑法也是正常。

谢凤忙喝道:“快拦住他。罗姑娘,快撤。”罗华茵知道此刻不是逞能的时候,脚尖一点,身形向后激射,犹如巧燕飞掠。孙恩在“飞鹰走马”和“二王高下”两招掌风的风眼之中,直接向罗华茵掠去。

谢凤四人立即赶到罗华茵面前,四人并排站立,同时用右掌按在前面之人后背,内力流转,源源不断涌向站在最前的谢综。

谢综集四人功力,只感体内蕴含无穷力量,急欲发泄,当即狂挥长剑,身形向前猛掠,挥剑平刺,一招“天地横溃”向孙恩攻去,招式虽简单,却饱含雷鸣之声,犹如一道闪电,横亘天际,声势骇人。

剑气掌风相交,劲力四射,直接荡起滚滚尘土,谢综与孙恩均被震飞。谢综倒飞数丈后摔在地面,口吐鲜血。

孙恩直接被震得口吐鲜血,王景玄、谢凤、罗峰三人一拥而上,打算将其直接毙命。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都给我住手。”

众人向后看去,见陈霖手持长枪,枪尖抵在罗华茵喉部,只要枪尖再进一寸,罗华茵必然香消玉殒。

谢凤等人见陈霖出现,均吃了一惊,谢凤道:“原来你是孙恩安排在拓跋俊身边的细作。”

陈霖道:“谢公子果然思虑敏锐,陈某佩服。”

王景玄道:“孙恩原本将你作为对付拓跋俊的后招,不过孙良重伤,致使你们的全盘计划尽数失效。”

陈霖道:“不错,我已经用重利拉拢了钟略与于重,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除掉拓跋俊和李顺,我们便能掌握拓跋俊暗中建立的大军。可惜,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谁又能料到,赵谦竟能将孙堂主重伤。”

谢凤等人一听,甚是惊愕,谢凤暗道:“游掌门三人与我派三人,合六人之力都没困住孙良,没想到赵谦竟能将其重伤。”他言道:“孙恩与孙良重伤,钟略与于重和你合作的理由便不存在了,而你这个细作,也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所以你连忙赶来,试图救下孙恩与孙良。”

众人交谈间,忽听孙恩一声高喝:“小心谢综。”

陈霖心中一惊,向身后看去,只见谢综猛然跃起,手中长剑掷出,雷霆电闪一般向钟略激射。

原来,谢凤、王景玄与陈霖交谈,目的便是拖延时间,让谢综寻找偷袭的机会。

就在谢综掷出长剑之刻,原本一直运功疗伤的孙良也迅然出招,身形犹如鹰隼腾空,手中雁翎刀闪烁着冷光,让人视之体寒。

谢综见孙良攻势凌厉,直接放弃躲闪,同时掌心蓄劲,就在雁翎刀入体之刻,谢综一掌拍出,正中孙良胸膛伤口处,孙良倒飞出去,伤上加伤,直接昏死过去。雁翎刀随这孙良倒飞之势脱体而出,谢综伤口黑血不尽涌出,只觉天昏地暗,四肢无力,直接倒在地上。

眼见谢综的长剑破空而来,陈霖回枪横抡,将长剑击断,随即一招回马枪使出,欲再次擒住罗华茵。

眼见枪尖逼近,罗华茵施展青绫步障,避过枪招,长剑迅然刺出,直攻陈霖喉部,陈霖回枪还招。

二人交了一招,谢凤等人便纵身而来,王景玄使出“永字八式”,八道剑光相连,迅若流星,直接取了陈霖性命。

罗峰快步来到罗华茵身边,见其无碍,方放下心来。

谢凤掠至谢综身旁,帮其包扎伤口,遏住血流,然后运功助其逼毒续命。

孙恩闪身来到孙良旁边,伸手将其提起,随即脚尖在地面一点,立即向远处飞窜。

王景玄来到谢综身边,见其伤势极重,对谢凤道:“谢兄,他伤势如何?”

谢凤运功完毕,道:“雁翎刀上的毒素非同小可,我只能暂时压制毒素,若想根治,只能另寻神医。”

王景玄道:“孔熙先精通医术,尤擅脉学,我们速去建康,请其医治。”

谢凤道:“只能如此。”

罗峰道:“孙恩怎么办?”

王景玄叹道:“我们计划周详,却不想功亏一篑。不过孙恩硬接了我们几人的联手一击,身受重伤,就算伤势痊愈,也必定功力大减,这次就先放过他。”

谢凤道:“就再让其再残喘几年。”随即背起谢综,众人施展轻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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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阴阳怪胎

远处密林深处,一道人影悠然而立,正是“下里剑侠”杜查。他远远望着王景玄、谢凤等人离去的身影,暗道:“陛下命我查出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意图谋反的证据,无论真的假的均可,现在看来,他们应无反意,不过若是陛下一直疑心,只怕他们不想反也得反了。”

孙恩由于之前中了诸葛渊一掌,又和其大战一场,他的伤势比谢凤等人想象的还要重,他将孙良带往他处后,为其疗伤,又耗费了大量真元,垂危之际,将毕生功力传给了孙良,之后便即身陨。孙良率领丹青堂逃往平城,势为父报仇,此乃后话。

而在月白山不远处的一座高峰之上,两道人影迎风而立,正是苏摩与仙姮。

苏摩道:“八年前,你吸收了雪冰凌的内力,修为已远在我之上,而当时的诸葛渊已非我之敌手。教主欲除掉诸葛渊,竟然派了你我二人,当时我尚不理解。不过现在倒清楚了,诸葛渊的修为,没想到已精进如斯。”

仙姮道:“即便如此,其也非我敌手。”

苏摩道:“这是自然,毕竟你可没少吸收他人内力,而我的苏摩神酒,又助你将他人的内力完全吸收,没有丝毫排斥。”

仙姮道:“细算起来,我已有三百年的内力。”

苏摩笑道:“如此说了,这四大正道之首的位置,我已无脸恬居,于情于理,都应让贤才是。”

仙姮道:“不必了,这首位之尊,我没兴趣。”

苏摩道:“你倒还真是高风亮节,不过你与族人一向甚少往来,与我也只是拿取苏摩神酒时才有接触,其中原因为何?”

仙姮俏脸凝霜,道:“我对说话没兴趣,自然不与他人来往。”

苏摩道:“学会与人相处,是决定一个人成败的最重要因素,这比自身硬实力要重要的多。”

仙姮道:“好为人师者,不是喜功,便是自私。孟子云:‘人之忌,在好为人师。’你何时染上了生离的臭毛病?”

苏摩道:“我对中原文化并不了解,此言何意?”

仙姮道:“世人好为人师,而圣人善为人师。好为人师者,利己。善为人师者,利人。其中差距,云泥之别。”

苏摩悻悻道:“是我唐突了。”心中暗道:“这个生离,真会坑我,竟让我劝她。我倒做了一回自私的小人。”

仙姮道:“生离此人表面上与人为善,实则城府极深,你要小心。”

苏摩道:“此言苏某记住了。”

二人正交谈间,在二人眼前虚空,轻霭之气浮现,一道人影凭空出现,正是诸葛渊。

诸葛渊出现后,没有丝毫言辞,径直冲向雪冰凌,右掌拍出,霎时间,风起云涌,雷霆隐现。

仙姮不意其出招如此之快,双掌叠于身前,炙热真气喷涌而出,凝于其身前,仿若杲杲之日出。

就在二人极招即将相撞之际,诸葛渊周身倏然闪烁出无数明亮光芒,其身形登时消失于光芒之间。

仙姮错愕万分,苏摩反应神速,喝道:“在后面。”随即反掌拍出,一招“炎光飞响”,劲气如火龙狂旋,发出极为尖锐的破空之声。

诸葛渊周身劲气窜腾,身形前冲之势翛然倍增,竟躲过苏摩杀招。

仙姮见诸葛渊杀招迅疾,知道无从躲避,匆忙之间,施展三尸神煞,上中下三丹田内力融而为一,功力瞬间倍增。诸葛渊一掌击中仙姮后背,只见崩山之劲扫荡而出,肆虐开来,仙姮所立巨石在劲力的冲击下化为齑粉。

仙姮并掌为刀,向诸葛渊横扫。诸葛渊向后飞掠,躲过杀招。

仙姮双眼紧盯诸葛渊,道:“不想你功力精进如斯,竟然能逼我使出三尸神煞。”

诸葛渊杀意萦眉,但依旧静如渊泉,道:“你竟然能修炼下丹田,当真是怪胎。”

人之丹田有三,中原男子多单修下丹田,而女子却甚少修炼下丹田,因为如此极易造成大出血。但也有个别体质特殊者能修炼成功,功力远超常人。

仙姮听诸葛渊如此说,冷哼一声,道:“难道你以为我玄神一派的女子似你中原女子那般娇弱不成?”

诸葛渊道:“你玄神一派的女子之体魄确实比我中原女子强壮太多,但强弱相生,中原女子在内力修为方面的天赋却远非你们玄神一派可比。而你刚才内力运转之迅捷,远在中原女子之上。这应该有些原因吧。”

苏摩听诸葛渊如此说,不由眉头微皱,暗道:“仙姮此人确实颇为怪异,教中无人知道其底细。”

仙姮眉头微皱,道:“你想说什么?”

诸葛渊道:“刚才的那一掌,已证实我之猜测,你是阴阳人吧。”

此言一出,苏摩惊愕万分。

阴阳人,介于男人与女人之间,兼具二者之特征。常人一出生便有先天阴阳二气,因性别而有所偏重。而阴阳人的先天阴阳二气天然融为一体,不仅功力进步神速,且因内力与常人迥然不同,常让人防不胜防。

道家心法与阴阳家心法推崇阴阳调和,不过这种调和乃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临敌对阵,可因对方劲力与周遭环境之阴阳而随意而变,妙用无穷。而阴阳人这种体质却是无阴无阳,是独立于阴阳之外的第三种情况,乃是天然所成的一种境界,非人力所能及,更准确的说,非寻常人力所能及。

仙姮一直将此事隐藏,并将包括其父母在内的所有知情者尽数杀死,玄神一派中,除了玄神教主神崖外,无人知晓,外人更是不得而知。她通过易容和服丹,使自己看起来与寻常女子无异,并练成玄神一派的至阳功法。不想此等秘辛却被诸葛渊一言点破。

仙姮听见诸葛渊说出自己隐藏数十年的秘密,怒不可遏,厉声喝道:“纳命来。”说罢,纵身疾跃,一掌拍出,黑色真气自其掌心喷涌而出,行如熛石崩发,黑如暗夜蒙世。

诸葛渊欲知其深浅,直接挥掌硬接,却被其震退数十丈,劲力肆虐之下,沙飞尘起,树倒石碎。诸葛渊功集双脚,努力稳住身形,却在坚硬的石面留下两道深达数寸、长达数十丈的凹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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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日昃之离

苏摩惊见仙姮一掌将诸葛渊震退数十丈,不由惊道:“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实力,看来比之教主,也能望其项背。她能完全吸收他人之内力,应该并非是因为服用了我的苏摩神酒,而是其体质殊异之故。她时常向我索要苏摩神酒,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仙姮杀招尽出,黑色火焰般的真气肆虐而来,烁玉流金。

诸葛渊只觉仙姮之真气在其体内纵横,焚血烧骨,难受至极。若非其内力早已由真气转化为纯气,早已被敌手真气烧死。

诸葛渊强行压制住体内乱窜的纯气,勉力应对仙姮之杀招。两道人影在山顶上奔驰如电,纵横如飞,掌风激荡之声犹如殷殷雷鸣,震荡四野,整个山顶在掌劲的肆虐下一片狼藉。

蓦地,诸葛渊倏然停下,功凝指尖,金光乍现,随着指尖连划,五道金色符箓浮现,符箓向四周翛然扩散,将诸葛渊与仙姮笼罩。

仙姮早已杀红了眼,并未理会周身符箓,一掌拍向诸葛渊。

诸葛渊右掌轻抬,两掌相击,劲气激荡间,竟是难分轩轾。

苏摩在旁观看,洞若观火,惊道:“《五岳真形图》?他竟然能同时施展五道符箓?”刚要纵身相助仙姮,却见身前星芒闪烁,一道人影凭空出现,拦住其去路,只见来者年过四旬、一身锦衣华服、肤白如雪、体态端严、神气清古。

苏摩眉头微皱,道:“日星隐曜?原来阁下便是阴阳家掌门东方璇!”

来者正是东方璇,他微微一笑,道:“正是在下。”

苏摩道:“你想如何?”

东方璇道:“救你而已。”

苏摩道:“救我?凭诸葛渊一人之力,难道你以为足以对付我二人吗?”

东方璇道:“你已知晓仙姮之秘辛,难道你以为她还会饶过你吗?”刚才诸葛渊道破仙姮之身份,东方璇躲在暗处观察,通过苏摩惊讶的眼神,便已猜出苏摩并不知晓其中曲直。

苏摩道:“我二人出身一脉,难道你以为她会自相残杀吗?”

东方璇道:“连你这位四大正道之首都不知晓其身份,那她为了掩盖此事,杀过多少至亲之人,你应该能猜到吧。那她杀你,又有何奇怪?”

苏摩道:“那你为何会现身,不怕她杀了你不成?”

东方璇道:“以诸葛渊对雪冰凌的感情,又岂会饶了仙姮性命?他之所以忍了八年,不过是为了将其儿女抚养长大罢了。今日,他二人只有可能活一人。”

苏摩道:“看来你对诸葛渊颇有信心。”

东方璇道:“不是我对诸葛渊有信心,而是对仙姮没信心。”

苏摩道:“为何?”

东方璇道:“大道本夷,而民好径。仙姮天赋异禀,不好好修炼,却一味吸收他人功力,实是本末倒置。”

苏摩道:“可她有三百年的功力。”

东方璇道:“她三百年的功力在诸葛渊三十年的功力面前,未取得任何优势。”

苏摩暗道:“东方璇所言不错,以仙姮狠辣无比的心性,不会饶过我,我且做壁上观,看看这二人真正的实力。”便道:“阁下与以往的阴阳家掌门倒颇为不同。”

东方璇道:“以往的阴阳家丢尽了祖师邹衍的脸。不过敝派先祖所犯之错,我会一力弥补。”

苏摩道:“阴阳家在我神玄一派眼中不过是玩偶罢了,你竟敢口出狂言。”

东方璇道:“以前是玩偶,现在不是了,我究竟是不是狂言,你日后自然知晓。”

苏摩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二人均不再多言,静静地注视着远处战局。

在《五岳真形图》符箓的加持之下,诸葛渊与仙姮的战局转成五五之势,双方掌来拳往,腿扫肘砸,劲力肆虐,地面在二人劲力的冲击下深陷数寸。

仙姮见久攻不下,双掌叠于身前,无穷真气在身前凝聚,形成黑色火焰,随着真气的凝聚,火焰上竟隐隐有一丝紫色出现,凛凛威压从中散出,可谓是杀气腾幽朔,火芒泣鬼神,正是玄神绝学紫度炎光。

诸葛渊右脚斜迈,无穷剑气四射开来,掀起一股遒劲涡流,如虎视龙超,似雷骇电逝,正是踏步斗罡。

仙姮一掌拍出,真气肆虐而来,气浪如潮,焚空燃云。

诸葛渊剑指一捻,剑气凝于身前,形成一道无形剑劲,穿云碎空。

极招相冲,仙姮被震退一步。

仙姮与在旁观战的东方璇、苏摩尽皆一惊。

诸葛渊未理会他人的错愕,神色不动,剑指再捻,无穷剑气由于满天飞雨向仙姮激射,仙姮双手连划,黑色真气形成一个球形屏障,将其笼罩。

剑气击中屏障,发出殷殷雷声,震骇四野。

诸葛渊剑指一捻,轻声喝道:“爆。”涌向仙姮的剑气直接爆炸,冲天巨声响遏行云,尘土飞扬漫天,将仙姮的身形笼罩。

诸葛渊功集双眼,仙姮的身影清楚地映在诸葛渊双眼,诸葛渊身形瞬动,冲入尘烟之中,迅然一掌拍出,正中仙姮。

仙姮倒飞数丈,撞在一块巨石之上,将巨石撞出道道裂痕。

仙姮口吐鲜血,她擦拭掉嘴角鲜血,面露狰狞,道:“我倒是小看你了。”说完,长喝一声,无穷真气从其体内喷涌而去,炙热气浪向四周蔓延,空气因之扭曲,其周身罡劲时不时发出火石迸发之声,可见其气劲之强,较之刚才,更胜数倍。

苏摩惊道:“日昃之离!她竟然催破真元,使出如此同归于尽之招。”

诸葛渊神色不动,剑指捻动,五道金色符箓渐渐缩小,凝于其指尖,细如红豆,符箓所绽之光渐渐由金色变为青色。

二人同时出招,两股气劲相冲,一者仿佛无尽黑幕,一者犹如荡荡碧波,两股气劲互相吞噬,更似迢迢星汉遍布夜空。

轰的一声巨响,地面深陷一尺,诸葛渊向后倒飞数十丈,口吐朱红。

仙姮原地不动,缓缓倒下,砸在地上。

诸葛渊运转洞垣之术,见仙姮体内真气不在,暗道:“总算死了。”随即不由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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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攻心为上

苏摩闪身来到仙姮身边,见其气绝命丧,暗道:“没想到数年不见,诸葛渊的实力已达到如此境界,教主曾言,其妻将来对我派的威胁在其之上,看来教主估算错了。我要将此事尽快告知教主,让其早作准备。”思毕,未理会一旁的东方璇,直接原地消失。

东方璇身形闪动,直接出现在诸葛渊面前,道:“诸葛兄,若非吾,你已死在苏摩掌下。”

诸葛渊坐在地上,虽是狼狈不堪,却气度不减,他擦拭掉嘴角鲜血,道:“你此行的目的,不是让我道谢吧。”

东方璇道:“若你因此便说感谢之辞,那么说明我之前高看你了。”

诸葛渊道:“直接说你的目的吧。”

东方璇道:“《五岳真形图》。”

诸葛渊道:“你为何认为我会给你?”

东方璇道:“你要知道,我现在杀你,易如反掌。”

诸葛渊微微一笑,径直盘腿运功疗伤,道:“你若真有此实力,早就动手了。”

东方璇无奈一笑,道:“《五岳真形图》在我阴阳家手中,才能发挥其真正价值。”

诸葛渊道:“仅靠这一句话吗?”

东方璇道:“我的这一句话,藏有多少分量,你再清楚不过。”

诸葛渊道:“适才李顺所为,目的为何,与你又有何干系?”

东方璇道:“你心中早已明了,又何必多问?”

诸葛渊道:“听你适才之言,你会弥补贵派先祖所犯之错,不知你会如何弥补?”

东方璇道:“万教齐灭。”

诸葛渊道:“你觉得可能吗?”

东方璇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诸葛渊道:“我可以交出《五岳真形图》,但你们能否得到,就看你们之实力了。”

东方璇眼波一转,道:“诸葛兄想借刀杀人?”

诸葛渊道:“那也要看阴阳家有无做刀的资格。”

东方璇道:“好,那我就让诸葛兄看看我们阴阳家的态度和实力。”说完,周身星光闪烁,原地消失。

拓跋俊率领众人奔驰数里,便见两人拦住其去路,正是游彬、高忱。他刚要开口,又有一道人影落在游彬身边,正是何言之。他对游彬微一拱手,算是打招呼。

游彬也对其微一拱手,转头对拓跋俊道:“不知殿下打算前往何处?”

拓跋俊道:“本王想去何处,与游掌门又有何干,难道游掌门自以为管得住本王吗?”他此行带来了百余人,尽皆高手,因此也不畏惧游彬三人。

游彬道:“时局动荡,匪盗横行,殿下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为好。”

拓跋俊道:“你不过是崔浩身边的一条狗,又有何资格教训本王?”

游彬神色不动,高忱确实怒发冲冠,但碍于身份,不好发作。

何言之看向游彬,见其静如渊泉,暗道:“此人倒有些气度。”他心性极高,从不夸人,“有些气度”四字看似平淡,但能让何言之如此认为,已是相当难得。

正在这时,一道年轻声音从远处传来:“以游掌门的身份,自然不屑管你,不过在下倒想试试。”

众人顺声望去,见一人飘然而至,落在游彬等人旁边,正是马锐。他走到游彬面前,拱手道:“晚辈马锐,拜见前辈。”

游彬道:“马将军你……”

马锐道:“崔司徒派在下前来相助前辈。”

游彬道:“原来如此。”

马锐转身面向拓跋俊,拓跋俊冷笑道:“就凭你,也想管本王吗?”

马锐冷笑一下,从怀中掏出一枚绿色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圣”字,道:“殿下应该识的此令牌吧?”拓跋俊看着令牌,渐渐渗出一身冷汗,失声道:“假节?!”

这枚假节乃是由帝王绿翡翠雕刻而成,帝王绿是翡翠中颜色最好、价值最高的绿色,高贵华美,内鉴凝重,价值连城。单凭其名字便可看出,此翡翠只有皇族方可使用,而能刻“圣”字者,仅当今陛下一人。马锐凭此假节,可先斩后奏。

正当拓跋俊踌躇之际,马锐对拓跋俊身后众人喝道:“陛下有令:谋逆者,剪除首恶,从者不论。你们现在反悔,为时不晚。”

拓跋俊听此一言,心中骇异更甚,此言一出,不管他的手下是否反戈,军心势必大乱,就算起兵,也会困难重重,并且,马锐既然此时出现,说明早已布下了后手,援兵一定正在赶来,自己就算能够逃脱,这手下的百余人,势必也伤亡惨重。

听到马锐所言,拓跋俊身后的众人顿时一片哗然,纷纷低声交谈,争论不休。

钟略刚要高声喝止,便听拓跋俊身后一人言道:“我投降。”那人边说边往马锐身边跑去,跑到马锐身边,跪在地上道:“将军,我投降,我是被逼的。”

马锐道:“起来吧,从现在起,你无罪了。”

那人忙道:“多谢将军。”说完,站立起来,站起的同时,微微一笑,和马锐交换了一个眼神。

游彬思忖:“《三国志》有云:‘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这个马锐竟然懂得心战,当真是不容小觑。”

何言之心想:“此人演的太假,但蛊惑人心,已经够了。”

那人正是马锐的手下,被马锐派来偷偷混进拓跋俊的身后众人当中,在关键时刻现身,鼓动人心。

拓跋俊身后的众人都是他暗中从各地招揽的江湖草莽,平日为了不引人注意,很少聚在一起,因此,除了隐藏在无上寺的那些人彼此之间比较熟谙之外,很多人相互之间并不认识,要想混入进去,并无难处。

马锐手下这一举动,惊呆拓跋俊和钟略等人,更在拓跋俊身后的众人中掀起轩然大波。这时,从山下传来阵阵跑步声,从跑步声可判断,人数众多,但跑步声并不嘈杂,显然来者军纪严明,是朝廷正规军无疑。

片刻之后,便有一队身穿甲胄、手握长刀的士兵出现,声势极大,不下千人,这些士兵一阵疾跑,瞬间便将拓跋俊等人包围。

拓跋俊身后众人见此阵势,心生惧意,又有数人奔向马锐,喊道:“我投降。”这数人一动,又带动了十数人跟着一起,片刻之后,拓跋俊身后已不足六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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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龙渊易主

拓跋俊身后原本有百余人,这些人尽皆高手,如果和那一千士兵死战,胜算不小,但是,诸葛清岚原火药的威力使得这些人早已不寒而栗,诸葛渊神出鬼没的出现更令人噤若寒蝉,马锐拿出当今陛下的假节更加让人惶恐不安,马锐的心战之计,正是压死大象的最后一根稻草。因此,当这些士兵出现之时,那些人毫无战意,立即投降。

拓跋俊见泰半高手投降,面无人色,他身后的数十人也是个个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拓跋俊对马锐身边的一名将军道:“冯将军,本王命你在山下围住各个出路,没想到你竟然背叛本王。”

那人名为冯明,本奉太子拓跋晃之命前来助拓跋俊一臂之力,此刻却率兵反向,他心有愧疚,却理直气壮道:“殿下,马将军乃是奉了陛下之命,我劝您还是投降吧。”

拓跋俊道:“马锐在八部统帅排行第八,而你在八部统帅排行第六,你竟然听其号令,真是丢了长乐冯氏的脸。”

冯明道:“殿下,我是奉陛下之命,而不是马锐之命。”

马锐道:“殿下,我劝你立即投降,免得兵戎相见。”

拓跋俊犹豫不决,钟略低声对拓跋俊道:“殿下,事已至此,我等拼死护送你离开。”

拓跋俊犹若未闻,钟略暗道:“倘若李大人在此,或许有办法,眼下只得拼死一搏了。”随即对身后的众人喝道:“诸位,我等拼死护送殿下离开。”语毕,拔出手中的太阿剑,率先冲向马锐,打算擒贼先擒王,他身后的众人也跟着一拥而上。

马锐右手一挥,那些士兵一拥而上,原本投靠马锐的那群江湖草莽急于立功,比那些士兵更加斗志昂扬,率先冲出,与钟略等人交上了手。一瞬间,刀光剑影纵横,血光飞溅。

钟略仗着太阿剑削铁如泥,连斩数人,随后冲向马锐。马锐刚要拔剑,一道人影出现在马锐面前,拔剑冲向钟略,与钟略缠斗起来。

此人正是游彬,他知太阿剑的厉害,担心马锐难以抵挡,便率先出招,拦住钟略。他手中的君子意虽不如太阿剑,但也是切金碎玉的宝剑,游彬也不惧他,精妙剑招连出,瞬间便将钟略逼得左支右绌。

正当游彬和钟略缠斗之际,马锐身边一道人影挥剑冲向马锐。那人出招极快,马锐又一时失察,眼看就要被刺伤,忽的一道人影飞身出掌攻向偷袭之人。

率先偷袭之人正是包虎,他随那些江湖草莽一同投靠马锐,意图找机会挟持马锐,救出拓跋俊。投靠马锐的江湖草莽甚多,他躲在人群中,常人难以发现,不过何言之却发现了,他见包虎偷袭马锐,便连忙出掌将其拦下。

包虎见何言之坏其好事,勃然大怒,喝道:“纳命来。”同时挥动环首刀向何言之砍去,招招刚猛霸道。何言之也不多言,见招拆招。

他的长剑在月白山上掉落崖底,此刻只得赤手空拳与包虎过招,包虎手中工布剑是极为罕见的神兵,何言之自然难挡其锋,但仗着梅花易步的精妙,一时无虞。

高忱与于重也交起手来,他们均非第一次交手,此刻更是生死对决,因此毫不留情,杀招频出。

马锐一方人数占据优势,拓跋俊一方渐渐不敌,不是有人毙命。

拓跋俊环看四周,猛然掣出龙渊剑,仗剑向山下冲去,刚行数步,便见一人拦路,正是马锐。

拓跋俊见其阻拦,怒喝一声,向其冲去,挥剑急砍。马锐不顾其攻击,挥剑直刺拓跋俊喉部,疾迅险厄,后发先至,快若电掣,势如破竹。

拓跋俊连忙回剑反砍,马锐剑锋一转,连刺数剑,招招攻敌要害,只要一招被击中,必死无疑。

拓跋俊冷汗淋淋,忙向后退,他此刻见拓跋焘派人抓他,知道必死无疑,却不知拓跋焘能杀他,马锐却不敢杀他,虽说马锐招式凌厉,杀意横生,但每一招均留有后手,能在即将将其杀死之际收招。只不过马超所创的出手法太过精妙,常人根本看不出剑势来去,拓跋俊也无法看出其是手下留情。

马锐连刺数剑后,用剑脊在拓跋俊手背上一拍。

拓跋俊手背吃痛,手中龙渊剑脱落。

马锐快步上前,指尖连点,封住其全身要穴,然后捡起龙渊剑,见剑身纤细,霜锋雪刃,他在剑上轻弹一下,剑锋微颤,发出嗡嗡之声,犹如龙吟。

马锐暗叹:“传闻俯视此剑,如同俯望深渊,飘渺深邃犹如巨龙盘卧。今日一见,‘宝剑出龙渊’之说,果然不虚,此剑落入新兴王手中,当真是辱没了此剑威名。”

于重见拓跋俊被抓,连出数式杀招,逼退高忱,随即跃向马锐,挥动竹节钢鞭,向马锐横扫,声势骇人,虎虎生威。

马锐挥动龙渊剑,轻轻一扫,如同切瓜一般,直接斩断于重的竹节钢鞭。砍断竹节钢鞭后,龙渊剑去势不停,直接刺向于重胸口,贯穿而出,于重直接毙命。

并非是马锐心狠手辣,只是他的出手法乃是一剑封喉、招招致命的战场剑法,出手快、准、狠,战场杀敌,鲜用第二招,此刻身处乱军之中,出手法的威力更胜平常,是以一招便将于重了结。

正在这时,忽闻身旁传来嗤的一声,马锐顺声看去,将包虎仗着工布剑威,将何言之逼得连连后退,何言之衣衫一角,已被包虎的剑劲割裂。

马锐喝道:“何兄,接着。”随即将龙渊剑掷向何言之。

何言之施展梅花易步,身形一闪,便将龙渊剑接住,随即剑出如龙,剑芒大作,包虎登时落于下风。

游彬连刺钟略数剑,钟略抵挡不住,右臂中剑,手中长剑脱落。游彬飞身拾起太阿剑,而钟略旁边的数人立即飞身而上,将钟略按在地上。

包虎见大势已去,身形倒退,何言之紧追而上,却见包虎左手一掏,抓住一人,直接掷向何言之。

何言之连忙收招,左手在那人后背一拍,那人借助掌力,平稳落地。

包虎趁机飞扑而来,挥剑横扫,将何言之手中的龙渊剑震飞,龙渊剑飞落悬崖,不见踪迹。

包虎连刺数剑,将何言之逼退,然后纵身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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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逢林却入

尘埃落地,拓跋俊、钟略被擒,包虎逃窜,陈霖、于重相继被杀,拓跋俊的手下有的被擒,有的逃跑,有的被杀。马锐命人将他们全部绑了起来。

马锐对那些向其投降的江湖草莽道:“今日你们立功,往日所犯罪过全部既往不咎,不过若是以后再犯罪恶,别怪我剑下无情。”

那些草莽叩谢之后相继离开。高忱低声对游彬道:“掌门,您觉得这些人会改错吗?”

游彬道:“这些江湖草莽绝不会改过向善,不过他们人手太多,难以全部擒拿,现在首恶已擒,将新兴王押送到平城也需不少时日,还是不要再生枝节。”

高忱点头。

游彬将太阿剑交给马锐,何言之走到马锐面前,道:“马……马兄,龙……龙渊剑失,很……很是抱歉。”

马锐微微一笑,暗道:“若将此剑缴获,自然要交给拓跋焘,而拓跋焘极有可能会将此剑赠给拓跋晃,这样的话便会给崔司徒带来极大麻烦。因此何兄才故意被包虎震飞长剑。”随即笑道:“无妨。”

何言之拿出一个卷轴,对其言道:“此……此乃胡前辈……所赠,请……请你收下。”

马锐接过卷轴,道:“多谢。”然后将卷轴放入怀中,对身旁士兵下令道:“将拓跋俊一行人押往平城。”随即便与冯明一同领兵押着拓跋俊一行人离开。

悬崖之下,龙渊剑疾速坠落,忽的一身着绛色长袍的飞掠而来,接住龙渊剑,随即脚尖在崖壁一点,便如大雁一般排空而上。他掠至一处岩石之上,看着手中龙渊剑,道:“我蚩尤旗得此宝剑,真是如虎添翼。”

山道之上,游彬、高忱、何言之三人向山下赶去,倏然,轻霭之气隐现,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游彬三人面前,正是诸葛渊。饶是以游彬的定力,也不免惊愕其造诣通玄。

何言之对游彬道:“游……游掌门,这……位前辈乃道家隐宗的……的胡前辈。”

游彬忙拱手道:“原来是胡先生。在下对道家隐宗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先生玄功,真是大开眼界。”

诸葛渊自己受伤匪浅,还要赶去为赵谦疗伤,便直接省去闲聊,道:“游掌门,赵谦为救小女,身受重伤,需在寒舍调养数月,还望游掌门勿多挂怀。”

游彬道:“赵谦他伤势如何,不知可有我等出力的地方?”

诸葛渊道:“游掌门不必担心,数月之后,他定会痊愈,届时自会返回翰墨门。”

游彬道:“如此甚好,我先替赵谦在此谢过先生了。”

诸葛渊道:“赵谦乃是因救助小女而伤,要言谢之人,应当是我才对。不过,我确有一事,想请游掌门相助。”

游彬道:“只要力所能及,定鼎力相助。”

诸葛渊道:“赵谦有一祖传宝剑,是否保存在翰墨门?”

游彬道:“正是。只不过此剑颇为破旧,崔司徒曾打算出资帮其修复,但其心性甚高,不愿无功受禄,便婉拒了。”

诸葛渊道:“不知游掌门可否派人将此剑送至寒舍?”

游彬已猜到诸葛渊打算帮赵谦将此剑修复,故言道:“此乃小事,我回到平城之后,便派高忱将此剑送往贵府。”

诸葛渊道:“如此多谢了,我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游彬知道其要替赵谦疗伤,也不多言,拱手道:“告辞。”

游彬暗叹:“估计这便是传说中道家的隐身之法‘青山隐隐’了,看来此法绝非藏形隐迹如此简单,当真玄妙无比。”

万里无云,烈日当空,若立于烈日之下,喘息之间,便会汗流浃背,鸟兽们均畏惧阳光的毒辣,躲在暗处,不见踪迹。

在这样的烈日下,数十人骑着骏马沿着山道缓缓前行,人群中央是数十名少女,正是翰墨门从无上寺救出的那群少女,而在这群少女四周,贺原、郗标率领翰墨门弟子严密护卫,不敢有丝毫松懈。

郗标低声对贺原道:“贺兄,我们如此赶路,比走路快不了多少,不知要何时才能感到弱水山庄?”

贺原道:“这些女子不会骑马,只得如此缓慢前行,况且她们身体虚弱,连日奔波下来,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

郗标道:“数日下来,我们已经遭到好几次偷袭,门中弟子已损失二十余名,如此下去,未到弱水山庄,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了。”

贺原道:“就算只剩下一人,我们也不能放弃。”

众人行至一片树林前,贺原道:“逢林莫入,我们饶过去。”

郗标道:“如此烈日之下,我们已赶了半天路,早已心神疲敝,大汗淋漓,而这片密林极为广袤,若绕过去,不知又要耽搁多少时日,我看还是直接入林吧。”

贺原眉头深锁,抬头看了看悬挂在空中的烈日,擦拭掉额头汗水,无奈道:“好吧,你率领两名弟子前面探路,我们在后面缓行。”

郗标道:“就依此计而行。”说完便率领两名翰墨门弟子快马入林。

贺原对身后翰墨门弟子下令道:“注意戒备。”然后便驱马缓缓进入密林。众人见终于可以不再忍受烈日灼肤之苦,不由心中一振。

一行人在林间行走片刻后,忽的破空之声传来,无数暗器从两侧激射而来,射向翰墨门弟子。

翰墨门弟子均自幼习武,身手矫健,只要飞身下马,便可避过这一波暗器,但倘若他们躲闪,他们身后的众多少女便会丧命于暗器之下,无奈之下,他们只得挥舞佩剑将暗器尽数击落。

但偷方暗器之人亦非蠢者,见翰墨门众人骑着骏马,便立即将暗器射向骏马。

翰墨门弟子护佑不及,骏马纷纷中镖,摔倒在地,胯下不稳的翰墨门弟子剑招随之不纯,众人纷纷中镖,镖上涂有剧毒,不少中镖者登时毙命,未丧命者也功力大减。所幸偷袭之人的目标并非那群少女,仅有三名少女中镖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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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三恶齐聚

一炷香过后,翰墨门弟子只剩下不足十人,暗器不再袭来,却见上百人从密林深处窜出,将贺原一行人包围,为首之人,手有青筋、脸有红脉,双眼凹陷,一副凶神恶煞之象。

贺原紧盯那人,道:“天枭会掌会万枭。”

那人正是万枭,他言道:“贺长老,我们又见面了,上次你们翰墨门诛杀我派数十人,此事你们可曾忘记?”

贺原道:“你们为非作歹,又怪何人?只是没想到你们天枭会竟然这么快恢复元气?”

万枭道:“你们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

贺原道:“比如说宇宙山?”

万枭眉头一皱,道:“没想到此事你们竟然知晓,如此我便更不可能放过你们。”

贺原道:“若是崔司徒知晓,命人领军围剿你们天枭会,你们无一人可留全尸。”

万枭道:“当今朝廷可不是崔浩一人说的算的,太子急于拉拢各方势力与清河崔氏抗衡,崔浩越想除掉我们,太子便会越想拉拢我们。我们又有何惧?”

贺原道:“太子殿下明察秋毫,手下岂会容忍为恶之人?”

万枭冷笑一声,道:“明察秋毫?太子手下那群高手有哪一个不是阴险歹毒?”

贺原无语。

正在双方僵持间,远处,罗登、洪腾率领潜龙阁弟子火速向贺原一行人赶去。行至中途,突逢满天暗器袭来,潜龙阁众人没有少女的拖累,立即翻身下马落地,组成三春九秋剑阵,抵御镖雨。

少顷,暗器不再,一行身着劲装之人手握砍刀从远处奔袭而来,将潜龙阁包围。

罗登见来者手中长刀刀鞘上皆刻着一匹恶狼,恶狼凶面獠牙,甚是吓人,暗道:“原来是黑狼寨。”随即直接下令道:“冲过去。三春溢露,九秋鸣飇。”

三春九秋阵倏然分成数座三春阵与数座九秋阵,前者和暖四布,后者萧索八方,两阵合攻,春秋互易,威力倍增。

黑狼寨尚未成阵,便直接被潜龙阁冲破,罗登、洪腾率领潜龙阁弟子向远处急奔而去。

刚奔不远,罗登、洪腾二人忽闻两声女子呼喊之声从远处飘来,二人抬头望去,见两名女子从远处砸来。

罗登、洪腾二人飞身跃起,将两名女子接住。倏然两道人影挥刀向那两名女子砍来,罗登、洪腾二人身在空中,又被那两名女子挡住前方,无法出招,见二人性命危急,当即抓住两名女子手腕,甩向一侧。两名女子躲过杀招,向远处飞去,两名潜龙阁弟子将那两名女子接住,放在地上。

杀招不减,攻向罗登、洪腾二人,只听嗤嗤两声,罗登、洪腾二人同时中刀,各断一臂,血如泉涌。刀上涂有剧毒,二人登时毙命。

两道人影落至二人面前,左边一人个子瘦长,头发稀少,乃蛟龙潭潭主左跃,右边一人身材胖矮,肤黄且干,乃黑狼寨寨主右野。

左跃道:“右寨主,不想你竟然给我厚礼,请我助你除掉潜龙阁。你如此做,究竟为何?”

右野道:“此事你无需知晓,反正此事,于公于私,你都有利。”

左跃道:“该做的,我已做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右野微微一笑,下令道:“杀。”

蛟龙潭与黑狼寨众人一拥而上,围攻潜龙阁众人,潜龙阁众人群龙无首,顿落下风。半个时辰过后,潜龙阁众人尽数被屠,那两名女子,同样被杀。

贺原与万枭对峙,忽闻远处传来兵器相击之声,不知发生何事,但其心有顾忌,不敢妄动,暗道:“万枭为何不直接动手?”

在他身后,数十名少女噤若寒蝉,相互拥抱在一起,低声哭泣。仅剩下的数名翰墨门弟子个个冷汗淋漓,惶恐不安。

片刻之后,左跃、右野率领两百余人赶来,将贺原等人包围。左跃、右野来到万枭身边,三人均是鲜衣怒马,手持镶着宝石的宝刀,看向贺原等人的眼神中包含戏虐。

两晋南北朝时期,南方稍显安逸,北方则战乱频繁,民多流离。北方除了前凉张氏、西凉李氏、冉魏冉闵外,百年间没有汉人军队,胡人铁骑横行,中原无烟爨之气,华夏无冠带之人。

南方司马氏懦弱无能,偏安江南一隅,毫无收复北方之心,桓温、刘裕等人虽有北伐之举,但都是以此排斥异己,争权夺利,导致统一之机尽失。北方汉人为求自保,多筑坞堡营壁,对抗外敌,形成了凝聚力极强的地方势力,其中最为浩气长存的,便是河东薛氏。其中不少坞堡文教德化,保存了北方文明,而也有不少坞堡烧杀劫掠,已近于山贼。

后来北方渐渐统一,这些地方势力有的投靠朝廷,成为一方豪族,有的落草为寇,有的成为江湖门派,有的土崩瓦解,有的则在魏宋两国之间投机取巧,啸聚山林,意图起兵。

中原素有“兴灭国,继绝世”的传统,灭掉一个国家,并不绝其后嗣。司马懿抛弃这一传统,大肆屠杀曹氏,宋武帝刘裕对其做法学个十足,大肆屠杀司马氏。而太武帝拓跋焘自认华夏正统,虽东征西伐,连灭敌国,但并未屠杀胡夏、北燕、北凉等国的亡国之余,而是以礼相待并委以官爵,但往后则境况丕变,虽官职与兵权皆减弱。而这些亡国之余同样毫无忠心,均怀谋逆之心,暗中培养死士,伺机叛乱。

在这些鱼肉百姓的江湖匪盗中,猛虎帮、蛟龙潭、黑狼寨、天枭会则是最臭名昭著的四个帮派。猛虎帮被何言之灭掉,而其他三个帮派屡次在翰墨门手下吃亏,此次听说翰墨门要护送这些女子,便趁机报复。不过这些江湖草莽终究不是翰墨门、潜龙阁这些堂堂之师的对手,在屡次吃亏之后,便联起手来,以天枭会掌会万枭为盟主,终将翰墨门和潜龙阁屠戮殆尽。其中,黑狼寨寨主右野的目的又与其余二人稍微有异,此乃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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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逆阳九针

万枭看着贺原等人,冷笑道:“贺长老,数年之前,游掌门曾杀死我父亲,今日,此仇便由你来还吧!”

贺原也是冷笑,道:“万掌会,据我所知,你对令尊应该没有丝毫孝敬之意吧,令尊尸骨未寒,你便升任会主,大肆庆祝,好不热闹。”

枭,四大恶鸟中,排名第一。北齐刘昼在《刘子新论》有云:“炎州有鸟其名曰枭。伛伏其子百日而长,羽翼既成食母而飞。”枭能生食其母,可见其毒。万枭,名为枭,行亦如枭,对其父毫无孝敬之举,其父实际上并非被游彬所杀,只是被其所伤,万枭见父受伤,便暗中将其杀害,继任其位,并霸占了其父的小妾,可见其心性之毒。

万枭见贺原指责其所为,也不以为意,漠然道:“无毒不丈夫。古往今来,成就帝王霸业者,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刘邦见项羽要煮其父,要求分一杯羹,为了逃命,曾三番两次将子女推下马车,他能如此作为,我又有何不可?”

“无毒不丈夫”原话乃是“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是说君子当有度量,后来以讹传讹,被阴谋家和野心家所用,演变为“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贺原听其说的头头是道,无法辩解,只得不住摇头。

万枭道:“今日翰墨门,就此覆灭。”语毕,缓缓抬起右手,正要下令时,忽听一道声音传来:“万枭,我找你数月,今天终于找到你了。”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缓缓落在贺原等人面前,此人二十岁左右,一袭深绛色长袍,眉高眼深,体健神清,玉立风中,衣袂飘飘,肃肃如松间徐涛,灼灼如岩下灿电。

万枭见到此人,心中一凛,失声道:“‘逆君子’王宝兴。”此言一出,周遭数百人尽皆哗然。

王宝兴在江湖上极具威名,但名声并不好,他磊瑰不羁,小恩必还,但睚眦必报,在江湖上饱受诟病,其常常斩杀奸佞,死在其手下的匪盗不下百人。江湖中人见其多行善事,但性格太过忤逆,故称之为“逆君子”。这个诨号并不好听,但王宝兴倒颇为喜欢,江湖中人均觉得其太过怪异。

万枭等人见王宝兴现身,均是骇然,这些草莽有不少人都在王宝兴手下吃过亏,对其十分畏惧。万枭清了清嗓子,道:“王少侠,你今天想插手此事吗?”

王宝兴道:“我今天是来杀你的。”语气平淡,但让人感到阵阵寒意。

万枭冷笑道:“就凭你吗?”

王宝兴刚要开口,又有一道声音传来:“还有我。”

一道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众人向后看去,见一名身着灰衫、身形修长、儒雅谦和的壮年缓步走近。

众人见其神色漠然,完全不见眼前数十人放在眼里,心生不悦,数名匪盗一拥而上,挥刀横砍,欲将其斩首。

那人视若无物,继续缓步向前,就在那数人离其仅有数尺之时,不知为何,那数人直接摔到在地,气绝命丧。

数百名匪盗尽皆错愕,万枭喃喃道:“杀而无形,死无对证。如此鬼神莫测,当真了得。王宝兴乃王慧龙之子,而王慧龙身边有一人名为吕玄伯,此人乃南方第一刺客,精通天下第一暗杀绝学逆阳九针,可杀人于无形。看来此人便是吕玄伯了。”

欲说吕玄伯,必先谈王慧龙,王慧龙乃王宝兴之父,他十四岁之际,全家被刘裕灭门,他侥幸逃脱,之后辗转多处,半生颠沛流离,最终投奔北魏,本不受重视,后在崔浩的推荐下,屡立战功,官至宁南将军、荥阳太守,“农战并修,大著声绩,招携边远,归附者万余家,号为善政。”其用兵如神,言行谨慎,平素布衣粗食,心智更是坚韧如铁,从不参与喜庆之事,唯恐消磨意志。

若论文,王慧龙曾撰写帝王制度十八篇,被奉为《国典》,若论武,其曾一招击败南方第一刺客吕玄伯,若论兵,其更是屡次击败南朝第一名将、《三十六计》著者檀道济,如此文武兵全才,兼之品行无缺,可称得上北魏第一完人。而与北魏第一圣人高允不同的是,高允之“圣”,在于有所不为,而王慧龙之“完”,在于有所为。

南朝皇室曾暗中培养了一群顶尖杀手,专门用来铲除异己,徐羡之、傅亮、谢晦、檀道济等重臣均是死于这些刺客的暗杀之下。而在这群高手中,吕玄伯排行第一。由于王慧龙曾立言“鞭尸吴市,戮坟江阴”以报杀父杀祖之仇,宋文帝刘义隆畏其如畏虎,便派吕玄伯前去刺杀他。王慧龙只用一招便将其击败,吕玄伯叩头求死,但王慧龙认为二人各为其主,皆是为忠,仅是立场不同,便没有杀他,反而将其放了。吕玄伯被其超然气度所折服,便留在其身边,成为了入幕之宾,誓死效忠。

而这位以无形手法杀死数名匪盗者,正是吕玄伯。他缓步向前,数十名匪盗想要阻拦,均莫名倒地毙命,其余人见状,纷纷向两侧避让,给吕玄伯让出一条道路。吕玄伯缓缓走到万枭面前,道:“再加上我一人,如何?”

万枭道:“你的逆阳九针确实莫测,但此乃暗杀绝学,不适合光明磊落的对决,你现在已现身,便无可惧了。”

吕玄伯尚未言语,又有一道声音传来:“如此局面,怎少得了我?”

话音刚落,又见一道人影飘然而至,落在王宝兴旁边,此人一袭黑衫,面黑有采,朗朗如日月入怀,皎皎如玉树临风,冷面含怒,虎背含威,眼神之中杀意凛然,让人不寒而栗。

万枭看清其面目,道:“‘无肠公子’李寒!连你也来了。”语气之中,露出丝丝惧意。

不仅万枭有所惧意,周围的数百人见其出现,都惊出一身冷汗,有一人甚至连兵器都未拿稳,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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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一击尸僵

要说“无肠公子”李寒,就要先说百年前的一人,后赵武帝羯人石虎。中华五千年,共五百五十九位帝王,其中暴君占了三分之一左右。而石虎正是其中数一数二的禽兽型暴君。此人穷奢极欲,行残苛之政,视苍生如草芥,杀人如麻,几乎灭了北方汉人,行军打仗,直接以汉人女子为军粮。

很多江湖人士前去刺杀于他,但全部铩羽,原因在于石虎大力宣扬佛教,手下佛教高手无数,其中最为出名者,便是天下第一神僧佛图澄。佛图澄佛学精湛,但不大讲经说法,主要靠神通、咒语来传播佛教。而石虎笃信佛教,毫无悲天悯人之心,直接用人头祭拜佛祖,并每日换新。

347年,和尚吴进向石虎谏言:“胡运将衰,晋当复兴,宜若役晋人以厌其气。”于是石虎采取了一系列惨绝人寰的措施,所过三州十五郡,资储皆无孑遗,无辜惨死者何止百万。在其统治下,北方汉人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人口锐减至六七百万。在这种情况下,武悼天王冉闵应运而生。

五胡中,其他胡人都高低不等的有所汉化,但羯人生性凶残,毫无人性。冉闵乃石虎养孙,因骁勇善战、勇力过人而受石虎宠爱。石虎死后,冉闵起兵,大肆诛杀羯人,又将数百万胡蛮逐出中原。后人伪造“杀胡令”,致使其饱受非议。

由于树敌太多,冉闵称帝不久便被鲜卑慕容所灭,其子冉胤、冉智被处死。冉明、冉裕在其属下的拼死护送下,得以逃脱。由于冉闵曾更姓氏为李,冉明、冉裕为躲避胡人追杀,便隐姓埋名,改为李姓。

其后人重新练成家传绝学,并继承冉闵遗志,立下祖训:为恶羯人,见则杀之,恶羯不尽,不回冉姓。其后代世世代代铭记此祖训,四处游走江湖,凡是见到羯人作恶,便直接杀掉,不留全尸。江湖中人以儒家仁义为由,认为此举太过残忍,指责其横行无忌,冷血无情,考虑到是帝王之后,便称其为“无肠公子”。其后人世代均如此作为,因此世代均得此诨号。

李寒正是冉闵后人,也得此诨号,他不光对付羯人,凡是为非作歹之徒,一律不放过,死在他手下的匪盗,不下三百。江湖上有种说法:“匪不见王,盗不见李。”所谓“王”,便是王宝兴,所谓“李”,便是李寒。

王宝兴见李寒现身,道:“李兄,没想到你到现在才来啊?”

李寒道:“最后出场,才能更显得我帅气嘛。”

众人无语,没想到以冷血无情著称的“无肠公子”李寒竟然说出如此之言。

王宝兴笑道:“李兄的笑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啊。”

李寒道:“有这么冷吗,我倒不觉得。”

万枭等人见二人谈笑风生,旁若无人,不禁尴尬。万枭道:“二位是不把我们当人吗?”

王宝兴道:“把你当人,前提是,你是人。”

万枭怒道:“你……”若是旁人如此说,他早已拔刀就砍,但此刻面对王宝兴三人,竟然毫无动手之心。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李寒道:“万枭,你冷血弑父,难道以为没人知道吗?”此言一出,尽皆哗然。

万枭心中一颤,道:“我怎会谋杀我父亲呢,你别血口喷人。”

李寒道:“令尊的小妾被你霸占,我已将其救出,由于其心灰意懒,看破红尘,我便送其去静心庵,在半路上,她将其中原委全部告诉了我。”

万枭骂道:“臭婊子,早知就应将其除掉。”

王宝兴道:“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谋杀亲父之举,真是天理不容。”

万枭冷笑道:“为善仅有名,为恶却无刑。冷血无情如何,天理不容又如何,难道遭天谴不成?”

话音刚落,便听到“轰”的一声巨响从万枭头上传来,巨大的冲击将万枭以及其身旁的数人尽数震飞,万枭身上的衣服燃烧起来,他在地上滚打,半晌才将火苗扑灭。众人均没听过什么原火药,都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傻了,没人上前帮助万枭。

李寒等人也对突然的爆炸感到震惊,这里数百人,仅有一人不太诧异,此人正是王宝兴,他盯着万枭,暗想:“原火药?道教的高手也来了,难道是天师道吗?”

他猜的并不准确,使用原火药的乃是葛湛,他离万枭太远,又被重重人马隔着,难以伤他,因此让原火药在其上方爆炸,顺便也应了万枭的狂言。

有人被原火药吓傻,惊慌的喊道:“真的遭天谴啦。”此言一出,其他人尽皆信以为真,顿时一片慌乱。

左跃、右野喝道:“都冷静,不过是他们的妖法罢了。”众多草莽听到如此说,心中仓惶不减,但也不再乱动。

万枭从慌乱中镇定下来,暗想:“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硝石,但硝石怎会有如此威力,又怎会没用火引燃便直接爆炸?”

王宝兴断定道教高手也在附近,便笑道:“万枭,你信不信等会儿还会遭天谴?”

万枭不知是怎么回事,但在众多江湖草莽面前,也不能丢了颜面,便道:“我不知你使了什么妖法,但你以为老子怕你不成?”说话声音异常高亢,更显然其心虚胆颤。

他话音刚落,头顶又是一声巨响。幸好他早有准备,刚说完便向前急跃,原火药在其身后爆炸,并未对其造成多大影响。他刚要庆幸,忽见寒光一闪,只见血光喷涌,直冲云霄,紧接着万枭的人头便掉在地上。

这一变化兔起鹘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众人看向攻击之人,正是李寒,只见他缓缓还剑入鞘,剑刃之上毫无血迹,显然出招极快。

他不知刚才的爆炸是怎么回事,但见万枭向前急跃,便同时出招,他出招极快,万枭又毫无准备,一招便被斩下头颅。

万枭的手下被原火药吓得心胆俱裂,又惊讶于李寒出招果决狠辣,面面相觑,没人敢出手为万枭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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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独飞木雕

王宝兴向前走到李寒面前,笑道:“李兄,出手狠辣果决,我远不及你呀。”

李寒道:“王兄过谦了,你‘逆君子’之名,可不是浪得虚名啊。”

王宝兴转头对万枭身后众人,冷声道:“万枭冷血弑父,今日后果,你等亲眼所见,尔等若是今后继续作恶多端,势必会和他一样下场。”

众人原本就对王宝兴和李寒心存畏惧,又惊骇于刚才的爆炸,听到王宝兴所言,均心生惧意,不敢言语。

蛟龙潭潭主左跃低声对黑狼寨寨主右野道:“右兄,今日之事,你看如何是好?”

右野道:“既然天意如此,我们怎可逆天而行?”

左跃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撤吧。”

右野点头,于是二人纷纷带着本部人马离开,天枭会群龙无首,也相继离开。其实,左跃和右野还有另一层打算,现在天枭会一盘散沙,正是占据其地盘的最好时机,他二人均不愿对方先拔头筹,是以均迅速离开,早做准备。

数百名江湖草莽离开后,王宝兴吹了一声口哨,数十匹骏马从远处奔驰而来,一行人骑上骏马,向弱水山庄赶去。

远处的一棵大树上,一女子静静伫立,此人一袭白衣,以白纱蒙面,仅有眼睛露在外面,只见眉如青山黛,眼似秋波横,眼睛水灵剔透,却清冷绝尘。她手中的长剑也是雪白之色,远处一看,犹如一座冰山,让人不寒而栗,难以亲近。

她清冷的双瞳望着那些江湖草莽渐渐退去,低声道:“幸好你等识趣,如若不然,血染玄黄。”她纤手一挥,身后的七名少女施展轻功离开。

贺原等人将那些女子送到如是峰山下时,弱水山庄早已派人在山下等候,那些女子对贺原等人躬身言谢后,便在弱水山庄弟子的带领下渐渐走上山去。崔浩听闻这些女子被送往弱水山庄,派人送去大量金银,此乃后话。

水竹之居内,赵谦躺在床上,诸葛渊右手悬于赵谦眼睛上方,至柔纯气自其手掌传入赵谦眼部。插入赵谦眼睛的长剑碎片在其纯气的包裹下,慢慢自其眼睛向上飞出。人眼异常脆弱,将碎片从眼睛拔出,其疼痛无人能忍,但赵谦却毫无反应。

碎片自赵谦眼中飞出,落入诸葛渊掌心,他见碎片不小,眉头一皱,随手一甩,将碎片仍在地上。诸葛清岚连忙帮赵谦擦血、敷药、包扎。包扎完毕后,她对诸葛渊问道:“爹,赵少侠的伤势如何?”

诸葛渊眉头紧锁,一脸凝重,思索半晌后,道:“幸好其现在十分年轻,若已年过四八三十二岁,恐怕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是无法。只不过他的眼睛……”

诸葛清岚忙道:“他眼睛如何?”

诸葛渊道:“要想将其眼睛彻底治愈,还需你师父前来。”

诸葛清岚道:“我这就去请我师父来。”

她刚要转身离开,便被诸葛渊喊住,诸葛渊对其言道:“赵谦经脉尽断,需要你用素女脉诀帮其修复经脉,你还是留着此处,我修书一封,将赵谦的病情言明,由临儿前去请你师父前来。”

语毕,其和诸葛临一同走向书房。诸葛清岚则留着房间内,暗运素女脉诀,为赵谦疗伤。

素女是上古时期之人,精通乐理和医术,在医学方面,她首创切脉之法,自成一家之言,著有《素女脉诀》、《素女方》等,与黄帝轩辕、炎帝神农鼎足而三。《礼记·曲礼》强调“医不三世,不服取药。”孔冲远引旧说云:三世者,一曰《黄帝针灸》,二曰《神农本草》,三曰素女脉诀。由此可见素女脉诀之精妙。

诸葛清岚从其师父廖朗那里学得素女脉诀,对人体奇经八脉与十二经脉的精微脉理,了如指掌。她将至柔内力输入赵谦体内,沿着赵谦全身经脉流转,发觉赵谦全身经脉均被孙良掌风震断,已猜出赵谦施展“龙蛇起陆”之时,将全身内力聚于指尖,丹田之内毫无内力,乃是抱着鱼死网破之念。

她收敛心中起伏,静心为赵谦疗伤。

在书房里,诸葛渊写好信后,将信交给诸葛临,道:“情况紧急,你驾驶‘独飞木雕’前往。”

诸葛临点头,走出书房后,便径直来到一间房屋内,这间房屋甚是普通,仅是高大了些许,屋顶平直,上面并无砖瓦,乃是纯木。屋内别无它物,仅有一个三四丈高的木雕,木雕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诸葛临在墙上的某处暗簧一按,屋顶直接向一旁平移,阳光从屋顶直入房内。他跃上木雕,在木雕暗簧一按,木雕顿时如同一只活雕一般,张开双翅,振翅一挥,从屋顶飞出,向远处飞去。

古人对天空的向往由来已久。无论是墨家墨子的木鸢,道家张衡的独飞木雕,还是道教葛洪的飞车,均是古人对天空的不懈的探索。而张衡的独飞木雕乃是世界最早的机械飞行器。它是在木雕内部装上机关,利用自身“腹内施机”的力量飞向高空,待能量消耗后,再远距离滑翔,“能飞数里”。后来,由于战乱,独飞木雕的制作方法消失,诸葛渊根据《应间》的记载以及家传的木牛流马,将其重新制作出来,能飞数百里。

诸葛临走后,诸葛渊来到赵谦的房间,见诸葛清岚正在为赵谦疗伤,便在一旁静等。

两盏茶过后,疗伤完毕。诸葛渊重新为赵谦诊脉,诊脉完毕后,诸葛清岚问:“爹,其伤势如何?”

诸葛渊道:“虽说伤势仍然极重,但已无性命之忧。”

诸葛清岚道:“那您为何不用卧龙丹为赵少侠疗伤?”

诸葛渊道:“赵谦身体太过虚弱,卧龙丹药性太强,现在就给其服下,药性猛攻,有可能直接使其直接丧命。还是先让其慢慢调理吧。”

诸葛清岚道:“您用纯气辅佐,可缓解卧龙丹的药性,不会造成太大影响呀?”

诸葛渊道:“你说‘不会造成太大影响’,也就是说你知道会造成影响,拔苗助长,有弊无利,还是一步步来最为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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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有涯轩主

翌日,诸葛渊再次用膏肓灸法为赵谦疗伤,之后诸葛清岚再次用素女脉诀为赵谦修复经脉。

二人为其疗完伤,诸葛清岚为赵谦切脉,见其脉象稳定,便放下心来。她看了看依旧面无血色的赵谦,道:“爹,我师父什么时候能来?”

诸葛渊道:“你一向冷静明理,怎么近几日乱了方寸?”

诸葛清岚俏脸绯红,不再多言。

诸葛渊眉峰微动,看向窗外,道:“你师父来了。”

果不其然,外面传来呼呼之声,显是独飞木雕已经回来。

二人走出房间,便见独飞木雕从空中落下,二人从上面跃下,一人一袭蓝衫,正是诸葛临,另一人则一袭灰衫的男子,四十余岁,容貌清秀,步履轻盈,丝毫没有年过不惑之人的沧桑,正是诸葛清岚的师父:有涯轩轩主廖朗。

有涯轩因医术通神而在江湖上备受尊崇,无人不知。不过他们一向不过问江湖中事,只是单纯的行医救人,因此江湖中无人知晓他们武功如何。有涯轩有五种人不治:骄恣不论于理者,轻身重财者,衣食不能适者,阴阳并、脏气不定者,信巫不信医者。

有涯轩分为三阁:轩辕阁,重点研习《黄帝针灸》;神农阁,重点研习《神农本草》;素女阁,重点素女脉诀。虽分为三阁,实际上是所有的弟子都研习三世医术,只不过有所偏重罢了。每阁有三名弟子,轩辕阁、神农阁均为男子,素女阁均为女子,而诸葛清岚便是素女阁中的一位,也是最优秀的一位。有涯轩全部弟子加上轩主廖朗,共十人。虽说人少,在江湖中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廖朗身为有涯轩轩主,对《黄帝针灸》、《神农本草》和素女脉诀无不精通。不过在江湖人眼里,其最为擅长的,还是灸法,其所使的黄帝灸法有起死回生之能,江湖人称:“廖朗有涯轩,生死一针间。”由此可见其灸法之高超。

自魏晋时期,由于清谈之风盛行,中原医术也随之渐走极端,理论与实践渐渐脱节,出现了不少错误的医学理念与知识,而这背后,主要是无涯观在搅动风云。道教隐宗玄真派见中原医术堕落不堪,便创立有涯轩,与无涯观相抗衡,以图使中原医术走向正轨。

诸葛清岚见廖朗从独飞木雕跃下,便快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师父。”

廖朗微一点头,仔细打量诸葛清岚,笑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几月不见,更加漂亮了。明年你就及笄了,也不知哪家公子,能如此幸运,得你之青睐?”

诸葛清岚脸色绯红,道:“师父,您又乱讲。”廖朗大笑。

诸葛渊走了过来,道:“廖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

廖朗指了指独飞木雕,道:“不是我快,是这东西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若不是昨天令郎到时天色已晚,独飞木雕不便黑夜飞行,我昨日就能赶到。”

诸葛渊道:“劳烦廖兄匆匆赶来,真不好意思。”

廖朗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又何必见外。诸葛兄的膏肓灸法加上清岚的素女脉诀,死人都能救活。我倒很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病人,能让诸葛兄如此慎重,还要请我前来。”

诸葛渊道:“此人的病情,我在信中已经言明,廖兄又怎会好奇?”

廖朗道:“信上所说的病状,你父女二人足以解决,但你竟然还要我来,并让我带来上池之水,可见诸葛兄对此人的重视,不会是你未来的姑爷吧?”说完,瞥了一眼诸葛清岚。

诸葛清岚脸色更红,如同娇艳欲滴的玫瑰,她轻嗔道:“师父,您别乱说。”

廖朗依旧大笑。诸葛渊笑道:“此人乃赵云后人,与先祖颇有渊源,并且拼死相救小女,是以必须小心谨慎,不敢有所差池。”

廖朗点头道:“如此确需谨慎。”

他随诸葛渊走进房屋,为赵谦诊完脉后,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毫针,掏出六支,右手平拿,左手贴近毫针,至阳真气从掌心传出,传至毫针之上,毫针渐渐微热。

消毒之后,廖朗解开赵谦衣衫,右手至柔真气回旋,六支毫针漂浮在右掌上方,纹丝不动。廖朗缓缓移动右掌,毫针随之缓缓移动,最终悬浮在赵谦膻中穴上空。廖朗内劲微微一吐,六支毫针同时刺入赵谦的膻中穴及其附近五处要穴。

对于一般医者而言,进针之时应该“左手重而多按,欲令气散;右手轻而徐入,不痛之因”,但廖朗医术通神,内力又至纯,可以使用真气控制毫针进行针刺,丝毫不差。

行针之后,廖朗有拿出六支毫针,又刺入赵谦印堂穴及其附近五处要穴。留针半个时辰之后,廖朗用真气轻捻针柄,缓缓出针。

诸葛清岚问道:“师父,他伤势如何?”廖朗道:“每日行针三次,再加上你用素女脉诀为其修复经脉。三日之后,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诸葛清岚道:“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明日应该就能苏醒,不过,”廖朗顿了一顿,看向诸葛渊,道:“他的眼睛,诸葛兄另有打算吧?”

诸葛渊道:“他的眼睛伤的极重,而人眼又极其脆弱,就算能医治,也会留下巨大隐患。”

廖朗道:“这就是诸葛兄请我前来的主要原因吧?”

诸葛清岚道:“之前师父您说我爹烦请您带来上池之水。上池之水,无根之露,以和百药,以润万物,难道你们不是用它调和卧龙丹药效的吗?”

廖朗道:“除了调和卧龙丹药效之外,还有其他用处。”

诸葛清岚恍然道:“难道……难道是‘洞垣之术’?”

廖朗道:“正是。”

诸葛临道:“‘洞垣之术’是什么?”

诸葛清岚道:“‘洞垣之术,饮之上池之水;刮骨之疗,得之青囊之书。’这‘洞垣之术’乃是战国长桑君所创,后传给扁鹊,扁鹊练成之后,能看见墙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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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洞垣之术

《史记·扁鹊仓公列传》记载:“长桑君亦知扁鹊非常人也。……乃出其怀中药予扁鹊:‘饮是以上池之水,三十日当知物矣。’乃悉取其禁方书尽与扁鹊。忽然不见,殆非人也。扁鹊以其言饮药三十日,视见垣一方人。以此视病,尽见五藏症结,特以诊脉为名耳。”孙一奎《医旨绪余》卷上:“世传华佗神目,置人裸形于日中,洞见其脏腑,是以象图,俾后人准之,为论治规范。”

当物体靠近眉心时,总会感觉到一股若有如无的压迫感,年有孩童的这种感觉更为明显。科学家通过对人体大脑解剖和胚胎学理论的研究发现,眉心里有大概三厘米长,颜色灰红的松果体,是人类第三只眼睛退化的遗留产物,位于大脑中心丘脑的上后方,在儿童时期较为发达,七岁以后开始退后,喜暗怕明,含有磁敏细胞,对磁力线有一定的感知和接受能力。道家或道教称该松果体之为天眼、天心、祖窍、玄关,佛教称之为白毫,其他宗教也有记载。不仅人类,鱼类、两栖类、爬行类、鸟类、哺乳动物都有第三只眼睛,但绝大多数都已退化。

无论是神医扁鹊的洞垣之术还是道家华佗的神目,或是其他类似功法,都是开发第三只眼睛的潜能,即使蒙住双眼,依旧能视。若臻至化境,便可心游寥廓,无所不见,能视听不用耳目,达到“不见而明”的境界。

老子及其徒弟亢桑子亦是精通此类术法的高人,《吕氏春秋》记载:“圣人听於无声,视於无形。詹何、田子方、老耽是也。”《列子》记载:“老聃之弟子有亢仓子者,得聃之道,能以耳视而目听。……亢仓子曰:‘传子者妄。我能视听不用耳目,不能易耳目之用。……我体合于心,心合于气,气合于神,神合于无。其有介然之有,唯然之音,虽远在八荒之外,近在眉睫之内,来干我者,我必知之。乃不知是我七孔四支之所觉,心腹六藏之所知,其自知而已矣。’”

诸葛临道:“能看见墙后之人,这‘洞垣之术’真是玄妙无比。”

“只是这‘洞垣之术’对人的品性之高洁及内力之精纯要求极高,若心智稍有邪念,不仅不会修习成功,还会对眼睛造成极大的损害。当年长桑君观察了扁鹊十余年,才传授于他。”诸葛清岚对廖朗道,“师父,您觉得赵少侠能学这‘洞垣之术’吗?”

廖朗道:“诸葛兄精通‘形名之学’,应该早已对此人的品性了如指掌,这才让我传授他‘洞垣之术’。”

诸葛渊道:“此子低调内秀、端方凝重、心如渊泉,品性之高,暗合《周易》六十四卦中的谦卦,学习‘洞垣之术’,再合适不过。”

诸葛清岚道:“但是他经脉寸断,内力全失啊?”

诸葛渊道:“内力全失,再好不过。”

廖朗道:“看来诸葛兄是打算让他弃儒从道,修习道家心法。”

诸葛渊道:“他体格孱弱,不适合修习至大至刚的‘浩然心法’,导致其习武多年,内力始终平平,修习道家心法,却是再合适不过。”

诸葛清岚道:“师父,他内力全失,您怎么看出他之前修习的是儒家心法?”

廖朗道:“一个人所修习的内功心法,会对其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甚至举止相貌都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如果我连这都看不出,诸葛兄也就不会请我来了。”

诸葛清岚道:“原来如此。”

诸葛临道:“赵兄天赋不高,现在弃儒从道,重新学习道家心法,是否太晚?”

诸葛渊道:“他确实天赋不高,但其心智淳朴,心无杂念,倒也弥补了他天赋不足的缺陷。”

廖朗道:“不知诸葛兄打算让其学习什么心法,是‘梅花心法’、‘溪谷心法’还是‘两仪心法’?”

诸葛渊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他性格如同《周易》中的谦卦,谦卦君子,深藏若虚,最适合修习‘琴心三叠’心法。”

廖朗道:“琴心三叠?这可是你们道家的至高心法呀,诸葛兄还真是大方。”

诸葛临道:“‘琴心三叠’修炼甚难,需上中下三丹田同时修炼。但对于初学者来说,修炼一个丹田已然甚难,更何况三个,因此修炼此心法者极少,能修炼成者更是凤毛麟角。我年幼时亦曾修炼这‘琴心三叠’心法,后来觉得难度实在太高,便放弃了。赵兄他能练成吗?”

廖朗道:“赵谦内力尽失,但对内力的领悟确在,修炼起来比从未习武之人容易了许多。”

诸葛渊道:“习武之人一般是从七八岁开始学习内功心法,此时年级太小,未免心浮气躁,更极易被其他事情分散心神,难以平心静气。而道家心法初学之时本就甚慢,修炼‘琴心三叠’更是奇慢无比,常人练之,往往数月未见有丝毫起色,便不再修炼。而赵谦现在已有十六岁,不会再犯这些错误,兼之其心无旁骛,性格比同龄人更加沉稳、坚毅,更能静心修炼。修炼这‘琴心三叠’,再合适不过。”

廖朗道:“诸葛兄传其‘琴心三叠’,应该还有别的打算吧。”

诸葛渊道:“确实,现在北方各种矛盾日益激化,崔司徒处于矛盾旋涡中心,必死无疑。以赵谦的心性,不会置身事外,必然会卷入这股涡流之中。若是其武学不精,自是十死无生,即使炼成这‘琴心三叠’,也是九死一生。”

廖朗道:“中原年轻一辈中无人炼成‘琴心三叠’,若其练成,再因崔浩牵连而死,岂不可惜?”

诸葛渊道:“无论其练不练成,我自会护其周全,只是若是练成,其将会成为中原年轻一辈中抵抗玄神、鬼方的不二人选。”

廖朗道:“诸葛兄的人选不止一人吧,我可听说你将《八阵图》送给了一名天师道弟子。”

诸葛渊道:“孤标尘外,独步云间。何言之与赵谦一样,天赋不高,但心无旁骛,潜力比那些天赋极高之人还大,自当培养。”

廖朗道:“他们二人谁能成长起来,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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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金针度人

一月过后,赵谦身体大为好转,除了眼不能视,身体虚弱,四肢无力外,其他已无大碍,手持木棍已能勉强行走。一日,诸葛清岚对赵谦言道:“赵少侠,我爹让我告诉你,这一段时间你就先在此安心休息,至于你的眼睛,我爹和我师父定会帮你治好,你不必担心。”

赵谦道:“诸葛前辈深不可测,既然他如此说,那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诸葛清岚道:“还有一点,你的经脉尚未康复,不适练习内功。这几日,就不要急于习武。并且,待得经脉康复后,也不要再修炼浩然心法了。”

赵谦纳闷道:“不修炼浩然心法,那我修炼什么?”

诸葛清岚道:“我爹说你幼时患有恶疾,服用过多药物,导致体格孱弱,不适合修炼至大至刚的浩然心法,他打算传授你道家心法‘琴心三叠’。”

赵谦道:“‘琴心三叠’?这是什么心法?”

诸葛清岚道:“此心法讲究上中下三丹田同修。”

赵谦道:“三丹田同修?我以前一直都以为只能修炼一个丹田呢,那你练的也是‘琴心三叠’心法吗?”

诸葛清岚道:“我修炼的是玄真派的一元两仪心法,乃是上中两丹田齐修,一般女子不适合修炼下丹田。”

赵谦道:“一元两仪心法?”

诸葛清岚道:“一元者,气也。二仪者,阳仪为神。阴仪为精。阳仪得气,谓之灵,阴仪得气,谓之形,神气附于精气灵形合一,谓之生。此心法能同时修炼三丹田中的任意两丹田。”

赵谦道:“原来如此,不过我并非道家弟子,修炼道家心法不太合适吧?”

诸葛清岚道:“道家心法,有缘者皆可学之。你现在内力全失,气息弱如婴孩,老子云:‘抟气至柔,能婴儿乎?’你现在重新修炼,比初学者便宜不少,并且你心如渊泉,性格坚毅沉稳,非常适合学习道家心法。”

赵谦因不适学习浩然心法,在翰墨门学武之时,进益甚慢,但他勤练不挫,虽武功未成,却养成也极为坚毅的性格。游彬曾推荐其加入天师道,学习道家心法。但此时佛道两教相争异常激烈,他们的争论主要围绕地位先后之争、文化之争、利益之争,只有极少数的义理之争,这种争论与泼妇骂街无异,因此赵谦对佛道两教均无好感,也就婉拒了游彬的建议。不过前几日他和天师道的何言之并肩作战,对其甚是佩服,对道教的反感也减少了不少。

不过他对道家一直心存敬仰,《老子》一书,他早已倒背如流,在他看来,此书一字胜一文,一句含三要,越读越觉得妙用无穷。因此当他听说诸葛渊打算教其道家心法时,心中颇为兴奋,但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也就没表现出来。不过诸葛清岚已从他微微一动的嘴角发觉了其内心的真正想法,但并未点破。

几日过后,赵谦全身经脉已经康复,诸葛渊便开始传授赵谦“琴心三叠”。他念诵心法口诀,赵谦跟着默记。只听诸葛渊道:“道者混成,先天地生,独立不改,周行不殆,冲而不盈,施之无穷,约而能张,幽而能明,柔而能刚,含阴吐阳,而章三光;言之幽间,明齐三景。故能阴能阳,能柔能则,能大能小,能短能长。向之则存,背之则亡,无可无不可,变化无方也。无为为之而合乎生死,无为言之而通乎德,恬愉无矜而得乎和,有万不同而便乎生。与刚柔卷舒兮,与阴阳俯仰兮……”

幸好赵谦熟读《老子》,一遍听下来,便记了个两三成。后来诸葛清岚又为其读了几遍,赵谦便全部记住。之后的几天,赵谦就一直修炼这“琴心三叠”。虽说诸葛渊曾告诉他这门心法初学之时,进益甚慢,但直到赵谦开始修炼,才真正发现,何为“寸步难行”。就算他修炼浩然心法时早已习惯了进步缓慢的情况,此刻也不免心生焦虑。

赵谦修炼一个月后,几乎未有任何成效,不免心中感慨:“修炼这心法,如同蜗牛去爬长城,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难怪练成这心法者凤毛麟角。若是我从七八岁开始学习,只怕练了几天就坚持不下去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若能静下心来修炼此心法,必定是心性极坚,将来定能成为一代宗师。”

诸葛渊知道初练此心法,对人的意志有很大的磨练,就让诸葛清岚在一旁其常加宽慰。诸葛清岚不停安慰赵谦:“修炼道家心法,修为越是精深,进益越快。不要急于一时。”赵谦不愿在诸葛清岚面前丢脸,一直勤练不挫。

一日,阳光明媚,微风不燥。诸葛清岚见赵谦始终待在屋里,担心其烦闷,便带着他来到花园晒晒太阳。

诸葛清岚在前面走,赵谦则跟在后面,他自练习“琴心三叠”后,听力变的极为敏锐,仅根据诸葛清岚的脚步声,便依葫芦画瓢,沿着诸葛清岚的脚步走,走得一丝不差。

来到花园后,诸葛清岚便扶着赵谦在一块石头上坐下。赵谦坐下后,感觉微风拂面、空气清新、鸟语花香,精神顿时一震。

他待在房间已有数月,原本不觉有什么不适,此刻坐在花园之中,感觉甚是惬意,才发现自己确实被憋得太久。他对诸葛清岚道:“诸葛姑娘,真是要多谢你,这些日子一直麻烦你照顾我。”

诸葛清岚道:“赵少侠客气了,你舍命救我,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赵谦道:“我确实舍命,但也不能说救你,我用剑气刺破孙良的气墙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气墙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厉害,估计是服用甲子丹导致内力深而不纯的缘故。以其实力,要想伤你,估计很难。所以也不能算我救的你。”

诸葛清岚道:“赵少侠太高估我了,以我的水平,远不及他。不过此次和拓跋俊与孙良的连番数战,你和何少侠、高少侠声名大震。江湖人称呼你们三人‘君子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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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君子清心

赵谦听到高忱、何言之与自己被称为“君子三变”,不由笑道:“《论语》有云:‘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江湖人将何兄与我和高师兄并称,看来是把他也当作翰墨门弟子了。”

诸葛清岚道:“正是,他被称为‘俨君子’,而你则被称为‘厉君子’,高少侠被称为‘温君子’。”

赵谦道:“你和诸葛兄身手远在我之上,应该也名声大震吧,不知被江湖中人如何称呼?”

诸葛清岚摇头道:“江湖中人并未给我二人起诨号。”

赵谦甚是纳闷,问道:“这是为何?”

诸葛清岚道:“因为江湖中人把我二人当成了‘隐君子’和‘清心玉映’。”

“隐君子”和“清心玉映”在江湖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几乎无人知道这二人的真实名字。原本江湖中无人知晓此二人,他们之所以出名,乃是因为另一人:少正。

两年前,江湖上出现一名文武尽皆通神的天才,正是少正,江湖中人认为其是智、清、勇、艺、礼兼备的全才,称之为“文武双圣”,他曾经开馆授业,拥趸无数,其中不乏大官上将、士族公子,其在朝野之中威望之高,无人能出其右。而其最为江湖中人所敬佩的乃是内功,传闻其能隔空取物,千里之外,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

后来,“隐君子”登门挑战,他坚决不比,“隐君子”毅然出招,少正无奈还招,一招便被“隐君子”杀死。少正一死,江湖上掀起了惊涛骇浪,文人墨客奋笔疾书,斥责其以卑鄙手段获胜,称其乃中原公敌,无数刀侠剑客也誓死追杀“隐君子”,以显江湖公义。

“隐君子”一路逃窜,最终被数百江湖豪侠困在应龙山。后来“清心玉映”出现,他与“隐君子”联手,对战数百豪侠。此战惊天动地,血染玄黄,风云为之变色。最终,数百豪侠有一半被“隐君子”和“清心玉映”所伤,不过并没人被杀。

此战之后,“隐君子”和“清心玉映”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不过始终有人在到处追杀此二人。后来,崔浩公告天下,称“文武双圣”少正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徒,一身兼有“心达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五种恶劣品性,而他所表演的隔空取物之法,不过是西域戏法罢了。

崔浩所言,令整个中原震动。渐渐有人认为“隐君子”和“清心玉映”所为乃正义之举。不过,崔浩只是在汉人心中威望较高而已,而北方朝野之中,胡人的声势远在汉人之上,那些人本就对崔浩极为敌视,听到崔浩的言论后,反而更加坚信‘隐君子’乃一卑鄙小人,继续追杀“隐君子”和“清心玉映”的人马有数千之多。这些人当中,被少正“开过光”的上百位江湖女侠态度最为坚决。

赵谦听闻诸葛兄妹被江湖中人误认为“隐君子”和“清心玉映”,便道:“这也难怪,‘隐君子’一袭蓝衫,‘清心玉映’一袭白衣,且随身携带一支玉笛,和你兄妹二人的装束极为相似,被误认也属正常。”

诸葛清岚道:“‘清心玉映’乃一袭女装,我在外的时候,可都是身着男装的。”

赵谦道:“诸葛姑娘容颜清丽脱俗,就算身着男装也丝毫不掩芳华,若和‘清心玉映’并肩而立,以你之风采,定能使其黯然无光,江湖中人误认你是‘清心玉映’,真是太贬低你了。”

诸葛清岚一听,顿时红染耳后,神色忸怩,不好意思多做言语。

赵谦本是由衷赞美,但话语一出,才发现言语中微有调戏之嫌,顿时觉得太过唐突,脸色也是倏然绯红。如果此刻他双目能视,看见诸葛清岚害羞之姿,定然会立即道歉,但此刻他不知诸葛清岚什么反应,也不知是否该道歉,恐怕言语有失,也不敢多言。

二人一时均不说话,气氛颇为尴尬。正在此时,二人身后传来一人声音:“原来你二人在这里。”正是诸葛临。

他适才去赵谦房间,见赵谦屋内无人,知道以赵谦性格,就算眼睛无碍,也不会自己一人出去散步,料定是诸葛清岚觉得赵谦始终待在屋内太闷,将其带至花园散心,便来此处寻找。

诸葛临的到来缓解了二人的尴尬,诸葛清岚对诸葛临道:“哥,你来此处,是找赵少侠吗?”

“正是。”诸葛临随即转头对赵谦道:“赵兄,你们翰墨门弟子应该兼修琴棋书画吧?”

赵谦点头道:“正是,翰墨门秉承‘君子不器’理念,不仅十八般兵器均学,还兼修六艺。”

赵谦琴棋书画均会,其中最擅长的乃是棋。围棋中的试探应手与七探蛇盘剑的探之剑意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常将二者相互印证,获益甚多,棋艺和剑艺同步而进。虽说由于内力不足,剑法不精,但棋艺极高,翰墨门中无人能敌。崔浩棋艺极高,没有对手,有时手痒,便会找赵谦下棋,赵谦并未因其是陛下的红人而故意谦让,十局能胜六七,崔浩对其是佩服,曾赞道:“落子有仙气,无复尘世机。”

诸葛临道:“如此甚好,我正想找人下棋,我们二人来一局,如何?”

诸葛清岚道:“平时不是葛叔跟你下吗?”

诸葛临道:“葛叔还要去查探范掌门的消息,早已外出,我只好找赵兄来了。”

诸葛清岚道:“他双目失明,你们要下盲棋吗?”

“正是。”诸葛临对赵谦道:“赵兄,能否和我来一局?如果你赢了,我会送你一件大礼的。”

赵谦道:“下棋本是小事一桩,又何需送礼,再说,我在此叨扰多日,已然添了不少麻烦,又怎能再要礼物?”

诸葛临道:“先不要这么早拒绝,要不然你会后悔的,闲话不多说,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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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初手天元

书房之内,诸葛渊和诸葛清岚面对而坐,中间放着一个棋盘,诸葛渊为诸葛临执子,诸葛清岚则为赵谦执子,廖朗在一旁观看。

诸葛临早已用布蒙住双眼,他对赵谦言道:“赵兄,我们开始吧。”

赵谦点头道:“好。”

诸葛渊从棋盒中拿出一把棋子。诸葛清岚对赵谦问道:“赵少侠,你猜单还是双?”

赵谦道:“单。”

诸葛渊手掌平摊,手心有六枚棋子,诸葛清岚道:“赵少侠,是双,我兄长先手,你后手。我兄长擅长先手,你要小心了。”

赵谦道:“无妨,我正好擅长后手。”他见诸葛清岚将诸葛临的底细说出,不愿占便宜,便将自己的底细也说出。

诸葛临道:“清岚,你将我的底细说出,明显是胳膊肘往外拐啊!”诸葛清岚脸色微红,沉默不语。诸葛临对赵谦道:“赵兄,我先下了。”

赵谦点头,道:“请。”

诸葛渊和诸葛清岚分别在对角星位各放两子。

古人下棋有座子规则,在开局前先在四个角星位交错放置黑白各二子。一是为了减少先手优势,二是为了提醒下棋者,真英雄应该逐鹿中原,而不应该在边边角角死磕。日本无此规则,原因在于中国看重棋德棋道而日本更看重攻城略地。后人采用日本规则,将座子规则废除。

诸葛临道:“初手天元。”诸葛渊在棋盘正中央的星位落子。

赵谦心中一颤,内心犹如掀起狂风暴雨。“金角银边草肚皮”乃围棋最基本的原理,初学者一般首先争夺边隅,然后再逐鹿中原,而对于高手来说,边不如角,角不如腹。不过第一手便下在天元位,赵谦之前从未遇到过,甚至从未想过。因此当他听见诸葛临初手天元时,犹如遭遇晴天霹雳,一时茫然,不过虽说心中惊骇,但脸色如常。

室内的其他人,除了诸葛临眼不能视外,其他人均看向赵谦,仔细观察其反应,诸葛清岚扭头看着赵谦,暗想:“‘初手天元’乃兄长的必杀技,鲜有人能接,赵少侠估计也是胜少败多。”

诸葛渊思忖:“围棋之戏,兵法之类也。为之上者,远其疏张,置以会围,因而成多,得道之胜;中者,则相绝遮要,以争便求利,故胜负狐疑,须计数而定;下者,则守边隅,趋作罫,以自生于小地,然亦必不如。二人只格局,通过此局,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赵谦思忖:“博弈之道,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占角。诸葛兄初手天元,定然是高手。”他努力平息心中的起伏,缓慢吐纳,淡淡道:“北三东七。”诸葛清岚落子。

诸葛临道:“北三西三。”

赵谦眉头一皱,此招仍是从没见过的下法,他收敛心中情绪,道:“南三西七。”

赵谦的下法乃是中原最为常见的下法,名为“中原流”,初学者经常使用,但高手很少使用。赵谦见诸葛临使用自己从未见过的下法,便使出最为常见的“中原流”,先静观其变。

诸葛清岚暗想:“兄长初次使用此法和父亲对弈时,父亲也是使用‘中原流’应对,没想到赵少侠采用了相同的下法。”

廖朗暗想:“心闻惊雷而面如平湖,这个赵谦,有远超其年龄的澹然。”

诸葛渊暗赞:“此子年纪轻轻,已有围棋赌墅之从容,当真不容小觑。不过他或许并不仅此而已。”

诸葛临与赵谦你一言我一语,相互报棋,棋盘上的棋子渐渐多了起来,二人的棋风也渐渐显露出来。

赵谦思忖:“常人下棋,大多重视实利,布局以第三线为主,在角与边占据地盘。而诸葛兄布局以第四线为主,剑锋直指中原,难怪第一手落在天元。这种下法为围棋开辟了更为广阔的空间,不过其似乎过早剑指中原,是后面另有奇招,还是这种下法未臻完善?”

围棋极为复杂,因此要想开辟新法,往往要经过无数次的打磨和推敲,因此他料定诸葛临的新招中必有漏洞。庸庸之策,可破奇谋妙计,赵谦采用的“中原流”最为常见,同时缺陷也就最少,这便是他采用“中原流”对付诸葛临奇招的原因。

诸葛临思忖:“赵兄稳重求进,步步为营,守多于攻,我的奇招未必能取得奇效。”

诸葛清岚思忖:“赵少侠以守为攻,兄长以攻为守,二人一盾一矛,斗的当真是激烈。”

廖朗思忖:“赵谦的守势表面平淡,但如果对手贸然进攻,其棋之攻势便会如同高峰瞬间拔地而起,无往不利,威力极强。诸葛临的攻势浩瀚,如同君临天下,横扫六合,攻无不守,以将对手逼得左支右绌,毫无反击之力取胜。二人可谓是针尖对麦芒,谁胜谁负,就看气势一时之强弱了。”

诸葛渊思忖:“二者的棋风和二人的名字几乎相同。”

赵谦,名为谦,而《周易》以谦为尚,谦卦乃《周易》第十五卦,是六十四卦中唯一一个六爻皆吉之卦。谦卦艮下坤上,为地下有山之象。艮内止、坤外顺,内高外卑,乃谦之要义。《彖传》言: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

赵谦的棋风也正如谦卦之卦象,将万丈高山藏于平地之下,表面朴实平淡,实则暗藏乾坤。攻势一起,犹如山岳拔地,地动山摇,无坚不摧。

诸葛临,名为临,而临卦乃《周易》第十九卦,兑下坤上,堤岸高出大泽,河泽容于大地。呈二阳方长之态势,象征正气上升,君子得势。《彖传》言:临,刚浸而长,说而顺,以刚居中,有应於外大,大亨以正,天之道也。上卦君临天下,下卦泽润万物,相辅相成,生生不息。

诸葛临的棋风亦是如此,果决坚毅,沉稳有度,攻势虽说勇猛浩瀚,但不失柔韧,并非一时之急,而是永世之力,若被其压制,便如身陷急湍洪流之中,永远无法站稳,更别说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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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势孤取和

棋盘之上,厮杀愈演愈烈,众人平心静气,不敢打扰赵谦、诸葛临二人,二人也是完全沉浸在棋局之中,丝毫不为外物所动。

只听赵谦轻声道:“南三西九。”

诸葛清岚落子后,暗想:“此招‘龙头望’,犹如潜渊之龙抬头,有一飞冲天之势,一旦施展,威猛霸道,无往不利,看来赵少侠要反攻了。”

诸葛临见赵谦使出“龙头望”,心中一凛,暗叹:“不好,数招之后,赵兄的反击之势便会犹如山岳崩塌,势不可挡。”他眉头紧锁,各种策略在脑海中盘桓,不知该使用何招。

诸葛渊却暗叹:“赵谦此招确实精妙,不过却忘了自己的处境。”

赵谦刚说出落子位置,便发现此招的破绽,此招虽然威力十足,但甚是复杂繁密,变化极多,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围棋极度复杂,对脑力消耗甚大,棋手在下盲棋时的棋力与正常状态下的棋力相差甚大。赵谦在正常状态下,能使出这招“龙头望”,但此时乃是盲棋,若强行使用此招,势必后导致自己思维混乱,根本无法记清棋子布局。他原本沉浸在棋局之中,忘了是在下盲棋,使出此招,导致此时进退维谷,难定攻守。

诸葛临从慌乱中镇定下来,也发现其中要害,道:“南五西一。”

赵谦暗叹:“这招‘黄莺扑蝶’看似简单,但极为凌厉巧妙,将我的‘龙头望’彻底扼杀在锋芒未露之时。”

诸葛清岚暗叹:“这下兄长完全占据了上风,不知赵少侠还有没有方法扭转乾坤?”

诸葛渊思忖:“赵谦本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不会瞬间落入上风,也不会瞬间落入下风,此刻处于弱势,要想反败为胜,实为不易,除非别处心裁,施展妙手。不过这样并不符合他的棋风。”

赵谦见自己处于下风,也不心慌,心中默念道:“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故恒无欲也,以观其妙;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赵谦之所以围棋水平极高,有一个秘诀:与人下棋之前,先默念《老子》。游彬曾评价赵谦:“并不觉得其水平如何高深,亦未曾见其下过什么妙手,但总是败在其手下,甚是奇怪。”

赵谦默念了一段《老子》,心静如水,止如澄波,思绪渐渐清明,他缓缓道:“北五东七。”

……

二人中盘厮杀,赵谦的棋风并没有变化,依旧平静如水,始终是一些巧妙但称不上精妙的招式。诸葛临却妙招纷呈,攻势凌厉逼人,犹如山崩地裂。

中盘过半时,诸葛渊眉头一凝,暗想:“不对,赵谦的棋局没有表面如此简单。临儿的攻势完全如同落入汪洋大海之中,不见踪迹。”

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这也只是对于一般的事情而言,围棋极为复杂,实为“当局者清,旁观者迷”。兼之其对脑力消耗巨大,年轻人占据着绝对优势,因此,赵谦与诸葛临棋局中暗藏的诸多暗流,连诸葛渊也未能全部看清。他站起来,走到棋盘另一侧,从另一个角度查看。

他轻功绝世,诸葛临和赵谦丝毫没有察觉,诸葛清岚和廖朗见诸葛渊举止怪异,虽觉十分奇怪,但也并未多言。他们猜到诸葛渊如此作为,知道棋局定有不同之处,忙详看棋盘,但无论如何查看,总觉得诸葛临攻势犹如星火燎原,已将赵谦彻底压制,赵谦已毫无获胜之机。

诸葛渊从四个角度看完棋局之后,暗想:“原来如此,势孤取和,这个赵谦,当真不简单。”

中盘厮杀结束,以二人的水平,也无需收官,心中计算,便能算出胜负多少。诸葛临心中一算,不由大骇:“我一直攻势凌厉,他一直勉强防守,怎么最后他胜我半子?”他重新默算,仍是如此。

诸葛临收敛心中诧异,道:“赵兄,是我输了。”

赵谦道:“承让了。”

诸葛临扯下布巾,走到棋盘前,一边看棋,一边思索落子的先后,思索半日道:“赵兄,你是什么时候反败为胜的?”

赵谦笑了笑,道:“我也不知。”

诸葛临纳闷,道:“你也不知?”

诸葛渊道:“他确实不知是何时扭转战局的。因为他早已忘记了胜负,只是单纯沉浸在棋盘的纵横捭阖之中。”

诸葛清岚道:“胜固可喜,败亦无悲,超脱胜负之外,自然能将围棋之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

诸葛临点头道:“善阵者不战,善胜者不争,自古争棋无名局。”

诸葛渊不答,对赵谦言道:“你下棋和他人有何不同之处?”

赵谦道:“我下棋之前,常会先默念一段《老子》。”

诸葛渊赞道:“《老子》一书,涵盖修身、治国、用兵、养生之道,但言简意深,难窥其奥。正所谓‘道常无为而无不为’,无为是方法,无不为是目的。常人品读《老子》一书,却将无为当成了目的,变的吊儿郎当、不屑万物、睥睨天地、故作潇洒,毫无益处。没想到你竟能从中领悟到‘抱雌守弱、和光同尘’之至理,并将其运用到围棋之中。”

赵谦道:“诸葛前辈,晚辈一直有一事不明,崔司徒曾言:‘《老子》一书多矫饰诬妄之言,不近人情,老子乃孔子之师,不可能写出如此败坏礼法之书。’此言论前辈如何看?”

诸葛渊道:“崔司徒所言,虽然偏激,却也有其可取之处。魏晋时期,有人恶意篡改《老子》、《庄子》,主张适性逍遥,指责老子不如圣人,扭曲庄子的逍遥论。弃儒求道的文人墨客手把尘尾,清谈玄理,逃避现实,毫无益处,与黄老道家背道而驰,黄老道家彻底灭绝。”

赵谦道:“究竟是何人篡改?”

诸葛渊道:“何人篡改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在背后运筹帷幄。”

赵谦道:“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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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六合之棋

诸葛渊道:“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是知道也是无用。现在在朝野中流传的《老子》一书含有大量杂质,但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钢。虽有人恶意篡改《老子》,但也只不过是用无数山石掩盖宝玉的光芒罢了,只要是善于思辨之人,便能从其中重新提炼出其精华。你能去芜存菁,可见思维之严密。”

赵谦道:“既然《老子》一书被恶意篡改,为何没有道家前辈修正过来?”

诸葛渊道:“世敻文隐,好生矫诞,真虽存矣,伪亦凭焉。只有假的《老子》一书留存于世,真的《老子》一书才能得以流传。如若不然,道家遭各方围剿,《老子》一书势必遭遇兵燹之灾。”

赵谦暗道:“以伪存真,实是无奈之法。”便道:“我曾听说,有些道教高人想正本清源,修正《老子》一书?”

诸葛渊无奈一笑,道:“《老子》一书,老子不复生,谁又能正之?”

赵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诸葛渊不愿谈这等无奈之事,便转移话题,道:“你对围棋有何理解?”

赵谦道:“在晚辈看来,围棋的最高境界,并非胜负,而是中和,也就是阴阳调和。棋形可称为‘阴’,而棋形中的隐伏手段则可称为‘阳’,所谓‘中和’,便是实地和隐势之间的和谐。下棋时,只有考虑全局,将自己和对手所有棋子的‘阴’与‘阳’全部发挥的那一手,才可称为‘中和之招’。”

诸葛渊暗道:“他对阴阳的理解与世俗迥异,没想到他在没人指点的情况下竟能领悟到这种地步。”便道:“这些你是从何而知?”

赵谦道:“是晚辈从《老子》一书中领悟到的。”

诸葛渊道:“仅从《老子》一书吗?”

赵谦道:“正是。”

诸葛渊道:“围棋之道,数叶天垣,理参河洛,阴阳之体用,奇正之经权,无不寓焉。运筹之理,行乎当行,止乎当止,化机流行,无所迹象,咸出自然,与物无竞。你年纪轻轻已有如此领悟,不出三年,你的棋艺定能无敌于天下。”

廖朗道:“若是诸葛兄指导,我看一年即可。”

赵谦心想:“我若在此呆上一年,不知要给诸葛前辈生添多少麻烦?”于是道:“前辈谬赞了,诸葛兄的自创下法尚未完善,我才能侥幸取胜,若此法已臻完美,只怕我毫无获胜之机。”

诸葛临笑道:“孟子有云:‘今夫弈之为数,小数也。’赵兄如此精擅棋奕,岂不有愧圣人之言?”

赵谦也笑道:“道家的《淮南子》有云:‘以弋猎博奕之日诵《诗》读《书》,闻识必博矣。’诸葛兄亦精擅棋奕,岂不也有愧先人之言?”

二人均非迂腐之人,自然不会尽信古人之言。秦汉时期,围棋的地位并不高,有此言论也不足为奇。

诸葛渊道:“你将《老子》一书中的至理融入围棋之中,可曾融入武学之中?”

赵谦道:“晚辈也曾试图将其与浩然心法相结合,只不过一直在走弯路,毫无进益。”

诸葛渊点头道:“你所走的这些弯路,现在对你来说并无用处,但对你日后突破‘高原劫运’甚有裨益,你成为绝世高手之机远超常人。”

一流高手在成为绝顶高手之前,会遇到一个瓶颈,名为“高原劫运”。在这个期间,一身修为会停滞不前甚至有所下降,绝大多数一流高手止步于此,一生难以寸进。此是劫,也是运,如果能突破这个瓶颈,便会成为绝世高手,纵横江湖。

赵谦由于幼时学剑,进益甚慢,也就从未想过成为绝世高手,但既然诸葛渊如此说,便自然有其道理,便道:“那就承前辈吉言了。”

诸葛渊暗想:“若其练成‘琴心三叠’,只怕再需数月时间,便可和清岚练成‘水石还月’。”随即对赵谦道:“你再和清岚下一局如何?”

赵谦根据诸葛渊的语气,猜测诸葛清岚的棋艺应该在诸葛临之上,对自己能否取胜并无信心,但也颇为好奇,便道:“若诸葛姑娘不嫌弃,我愿与其一较高下。”

诸葛清岚也有些手痒,便道:“博弈之道,切磋以进,琢磨为上。就请赵少侠赐教了。”说罢,便以白布蒙眼,诸葛渊、诸葛临分别为二人执子。

二人猜先,诸葛清岚执白先行,诸葛渊、诸葛临分别对角星位各放两子,然后诸葛清岚缓缓道:“北六东三。”

赵谦道:“南九东三。”

诸葛清岚道:“南七东三。”

……

二人的棋风相似,均偏于端重而全形,最先十余手并无太多精妙之处,只是在四隅分定势子,然后是坼二、斜飞等常见招式。

阵型稍成之后,渐渐针锋相对,冲、斡、绰、约、飞、粘、尖、觑等招式一一使出,黑白大龙渐渐成形,锐意厮杀,战况愈演愈烈。

诸葛清岚所使名为云起霞阁势,锋隐于内而势定于外,犹如将亭台楼阁建与层云之上,非高手不能察觉出其中的丝丝威势。

赵谦所使名为千层宝阁势,犹如千层楼阁一层层拔地而起,直冲霄汉,给人以端庄巍峨之感。

赵谦不禁暗赞:“诸葛姑娘的棋势表面上普普通通,实则暗藏了扭转乾坤的凌厉手段,我若有丝毫大意,必败无疑。”

诸葛清岚暗想:“赵少侠的棋势稳如泰山,毫无破绽,要想取胜,难度极大。”

诸葛渊暗想:“围棋乃是四方逐鹿,却给他二人下成了上下争锋,这盘棋,与其说是四方之棋,不如说是六合之棋。”

此时,平静的棋盘犹如波涛汹涌的海面,黑白大龙交错厮杀,鲜血淋漓,阴云密布,洊雷填填,狂风飚驰,水浪成墙,龙吟之声响遏行云,回荡在整个天地之间。

一个时辰后,风云四敛,波涛遂息,厮杀结束。

众人紧盯棋面,尽皆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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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目成心许

是四劫循环!

廖朗叹道:“没想到竟然是平局。”

诸葛渊道:“三劫循环已甚是罕见,你二人竟然下成了四劫循环。”

诸葛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四劫循环。”

赵谦与诸葛清岚均暗赞对方棋艺了得。

诸葛渊对诸葛清岚道:“清岚,围棋对脑力消耗甚大,赵谦又是重伤未愈,心神衰弱,你先送其回房休息。”

诸葛清岚道:“好的。”随即和赵谦离开。

二人离开后,诸葛临道:“棋虽小道,以德为尊。爹,您让我和赵兄下棋,打算从其棋品中探查其人品何如,现在您对其满意吗?”

诸葛渊道:“我原本传授其‘琴心三叠’,一来是为了治疗其双眼,二来是因为‘琴心三叠’修炼者甚少,为不使其失传,见赵谦适合,便传授于他。没想到其悟性如此之高,修炼道家心法,远快于常人,将来成就,不容小觑。”

廖朗道:“儒家擅守成,道家擅应变,此人儒道兼修,潜力无穷。只可惜其太过清高刚正,生不逢时,难以封将为官,如若不然,定可青史留名。”

诸葛渊道:“此时天下阴阳与乾坤颠倒,以崔司徒的个性,势必会得罪整个天下,将来崔司徒遇难,赵谦定会前去相救,到时候,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天下,就算我等设法救他,他也势必会身败名裂。”

诸葛临道:“其心性高傲,也并不在乎那些虚名。”

廖朗道:“崔司徒遇难,估计要在十年之后。若是培养得当,估计其能成为绝世高手,自保或有可能,但要救崔司徒,只怕不可能。”

诸葛渊道:“以其心性,也不好意思在此多待,我也无法亲自栽培。道家隐宗个个经商,但其性格清高,不屑世俗人情,也难以让其加入道家隐宗。”

廖朗道:“六十四年前的一场大战,我们玄真派实力大减,现在又被无涯观压制,也不适合让其到我那里,依我看,楼观派更适合。”

诸葛临道:“正好翰墨门已经解散,正好可以劝其转投他处。就是不知崔司徒是否已给其安排好去处?”

诸葛渊道:“这个不必担心,我已写信给崔司徒,说我们会给赵谦安排去处,让其不必再费心思。”

廖朗道:“原来诸葛兄早已计划得当。”

几日过去后,赵谦的“琴心三叠”已经微见进益,诸葛渊便让赵谦每日服用上池之水。又过几日后,诸葛渊与廖朗便开始治疗其双眼。

廖朗首先问道:“赵谦,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赵谦不知其为何要问生辰八字,但也不多问,答道:“癸亥甲子丁卯壬寅。”

廖朗道:“原来你是腊月出生,这样更容易治疗。”

诸葛清岚道:“这是为何?”

廖朗道:“人眼异常脆弱,婴孩更甚,极易受阳光影响,冬日里阳光温和,对眼睛刺激小,因此冬日里出生的婴孩,较之夏日里出生的,眼睛更加清澈有神。修习洞垣之术,不同季节出生的人,施针的穴位与力道也不尽相同。”

诸葛清岚点头道:“原来如此。”

廖朗对赵谦道:“我现在要对你施针,你不要乱动。”

赵谦点头道:“晚辈明白。”

随即廖朗用黄帝灸法对赵谦的双眼附近的几处要穴施针。施针完毕后,诸葛清岚给赵谦服下卧龙丹和上池之水,诸葛渊坐在赵谦身后,将至真至纯的纯气输入赵谦体内。

在纯气和上池之水的共同辅佐下,卧龙丹的药效缓缓扩散,渐渐遍布赵谦的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纯气渐渐来到赵谦眼部几处大穴,赵谦渐渐感觉双眼微热。

廖朗道:“赵谦,运转‘琴心三叠’心法,使用上丹田内力刺激眼部要穴。”

赵谦体内的真气伴随着诸葛渊的纯气,与卧龙丹的药效共同游走在赵谦眼部要穴。一盏茶过后,赵谦和诸葛渊收功,廖朗道:“如此行针数次,你的双眼便会渐渐恢复。”

赵谦道:“多谢前辈相助。”

半个月后,诸葛清岚帮赵谦将包扎眼部伤口的布巾解下。赵谦缓慢睁开双眼,顿觉感到两股极强的光线刺入双眼,双眼异常疼痛,便又连忙闭上双眼。

其实诸葛清岚特地选了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并早已将门窗关闭,可赵谦久不见光,此时光线入眼,感觉犹如一道闪电射入眼睛一般,疼痛难忍。

诸葛清岚柔声道:“赵少侠,你先别急,慢慢睁开双眼。”

赵谦此时有了心理准备,再次缓缓将双眼睁开,虽说仍感觉有些刺眼,但较之刚才,已经好了许多。赵谦睁开双眼后,首先映入眼睛的便是诸葛清岚那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庞,只见其天姿精耀,粉面朱唇,灵眸绝朗,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如梦似幻,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波光潋滟间,更是灿若星辰。

赵谦瞬间看痴了,暗道:“原来人的眼睛真的可以放出光彩。”

诸葛清岚原本仔细观察其双眼是否正常,后见其双眼痴呆,以为并未复明,不免有些疑虑,然后又见其双眼澹然如渊,隐现氤氲,透出一丝洒脱之气,不禁暗叹:“他的双眼真好看。”

二人双眼对视,却不觉气氛渐显暧昧。不知多少时刻之后,二人忽觉此举不当,同时将双眼移向别处,脸色惧是通红。赵谦努力收敛情绪,缓缓道:“诸葛姑娘,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

诸葛清岚道:“赵少侠客气了,你救我性命,我照顾你也是理所因当。”

二人均对刚才自己的所为感到汗颜,一句客套话之后,再也找不到什么话可说了,气氛一时尴尬至极。

又不知过了多久,诸葛清岚有些腼腆的言道:“赵少侠,你的眼睛刚刚恢复,应该多活动一下,此时外面阴云密布,光线不强,我先陪你到花园走走吧。”

赵谦道:“好的。”他一向讷于言辞,也不知该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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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太一之境

二人来到花园之中,见池中荷叶披水,一朵朵粉红色的荷花,在碧绿的荷叶的映衬下,更增娇艳,荷花之上,露珠晶莹剔透,微微闪烁着光亮。清风缓缓吹动,荷花随风轻舞,更显婀娜。清新淡雅的荷香,随着清风飘入赵谦鼻中,赵谦顿时感觉全身舒泰,神清气爽。

赵谦刚要言语,忽见池中间有两朵荷花并于一茎,花色洁白无瑕,与周围的粉色荷花相映成趣。赵谦甚是好奇,问道:“诸葛姑娘,那两朵荷花怎么并于一茎之上,好生奇怪?”

诸葛清岚道:“此花名为‘并蒂莲花’,集荷花精华于一身,乃花中精品,甚是少见,你未曾见过,也属正常。”

赵谦紧盯着此花细看,道:“此花色泽清雅,真是好看。”

诸葛清岚见赵谦甚是聚精会神,便道:“赵少侠,用眼之道,切忌太过专注。”

赵谦不知此言何意,问道:“为何?”

诸葛清岚道:“看东西太过聚精会神,会使自己的精气神,倾泻到所看之物上去。欲修炼内家武学,需要眼神似看非看,这样可将所看之物的精气神,吸收到自身上来。只有在与人交手发劲之时,眼神才随着劲气运转而精光暴涨。”

赵谦联想到双眼空洞无神的何言之,恍然道:“哦,常听人言:‘吸天地之灵气,汲日月之精华。’原来是这个意思。”他随即双眼微闭,缓慢吐纳,默念“琴心三叠”口诀,真气随全身经脉流淌,渐感灵台一片清明,百会穴微热。虽说这感觉极微,但其修炼上丹田后感觉极微敏锐,模糊的感觉到了一丝。

赵谦猛睁开双眼,恍然道:“我明白了,所谓似看非看,并非特指眼睛,而是指心,身心无意,肢体无力,任风吹云卷。无为而无不为,正是此理。”

诸葛清岚赞道:“赵少侠悟性果真是高,竟能这么快便能领悟到‘心怡怡不知所思,形惚惚不知所为’的意境。不过所谓‘吸天地之灵气’,所吸之气,沿百会穴进入人体后,所形成的并非真气,而是纯气。”

赵谦道:“真气和元气有何区别?”

诸葛清岚道:“内力分为三种,真气、纯气和元气。真气乃由人体的先天之气和后天之气融合而成,若练至化境,便可完全转换为先天之气,即为纯气,再练至化境,则可转换为混沌之气,即为元气。庄子云:‘通天下一气耳。’便是指元气。不过自从两百年前,再无人可达到元气的境界。”

赵谦道:“原来还有这种变化,我们翰墨门的浩然心法所修炼的内力有平旦之气和浩然之气之分。和道家心法相差不小。”

诸葛清岚道:“但元气也并非最高境界,最高境界乃是‘太一’,无光无象,无音无声,无宗无祖,幽幽冥冥,太虚之精气流动,充盈於天地之间,其动无形,变化若神;其行无迹,常后而先。”

赵谦道:“太一之境?究竟何人能到达此境界?”

诸葛清岚道:“广成子、岐伯、神农、黄帝、伊尹均达到此境界。而老子乃是达到此境界的最后一人。”

赵谦道:“连庄子都未能达到此境界吗?”

诸葛清岚轻摇螓首,道:“庄子所长,乃是剑法。其剑法,上决浮云,下绝地纪。内力修为,却不如老子。”

赵谦叹道:“看来再无人能达到此境界了。”

翌日,廖朗开始教授赵谦洞垣之术,在开始之前,廖朗对赵谦道:“修炼此法,对人品要求极高,若心生丝毫邪念,便前功尽弃,而且会对眼睛造成极大伤害,你要切记。”

赵谦道:“晚辈谨记。”这个要求看似极难,但在他眼里,易如反掌,他一向持身甚正,防意如城,自不会心生什么邪念。

他之所以如此想,是因为太过年轻,尚不知,“水至清而结冰不清”,他在翰墨门时品行无暇,而处于滚滚红尘之中,面对着物欲横流,人心诡谲,乾坤颠倒,黑白无分,一个人无论多么品行高洁,都会有污点。

这一点,廖朗心知肚明,他故意把话说绝一点,让赵谦不敢大意。他对赵谦的品行无丝毫怀疑,便接着道:“我朗诵口诀,你依口诀运转内力,将上中下三丹田内力运往眉心。”

随即开始朗诵口诀:“阴阳相推激,至于变化在于目。是耳目可以妄设,形容可以伪置。道生智,玄生神。惟神之有形,由形之有疣。志先心开而目明,慧然独存,口弗能言,俱视独见,视若昏,昭然独明,若风吹云。夫百步之外,镜则见人,人不见影,斯为验也。是知太虚之中无所不有,万耀之内无所不见。寥廓无所间,神明且不远。是以君子常正其心,常俨其容。则可以游泳于寥廓,交友于神明而无咎也。”

赵谦依着口诀运转“琴心三叠”心法,至纯内力渐渐运往眉心,但并非居于眉心不动,而是沿眉心流转,变动不居,来着不拒,去者不留。赵谦感觉双眼渐渐微热,虽紧闭双眼,却能感到有微微细光射入眼睛,同时,眉心处感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感,让人心神不宁,所幸道家心法有宁神之能,赵谦并未感到极强的不适。

赵谦真气运转周天之后,缓缓睁开双眼。廖朗见其双眼晶莹圆润,精华微现,点头道:“如此练习数日,便能略有小成。”

赵谦道:“多谢前辈指点。”

廖郎道:“区区小事,又何必言谢?你把口诀默写下来,常常诵读,以防忘记。”

赵谦刚要开口,诸葛清岚便将一张纸递给赵谦,道:“赵少侠,我已将‘琴心三叠’和‘洞垣之术’的口诀全部写了下来。”

赵谦接过纸张,道:“多谢诸葛姑娘。”

廖朗笑道:“清岚将来定是位贤内助。”

诸葛清岚顿时脸色绯红,廖朗接着对赵谦言道:“我另有要事,明日便要离开,你若有问题,直接向诸葛兄请教即可。”

赵谦再次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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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崇论吰议

问剑室内,赵谦手持一支竹竿,练习剑法,他三丹田内力齐出,随手一剑,便发出三道剑气,不禁感叹:“这‘琴心三叠’甚是玄妙,我随手一剑,已隐隐有‘浮云三重影’的威力。”

他身形晃动,在剑室之中来去纵横,将游云剑法一招招演练出来。忽听一道破空之声传来,声音并不急锐,显然并未附带内力。赵谦挥手接住,见是一柄汉剑,虽说天下汉剑大同小异,但他总感觉此剑甚是熟悉。他尚未多想,便有一道倩影向其飘来,正是诸葛清岚。

她挥动手中长剑,刺向赵谦。

赵谦拔剑横格,二人瞬间缠斗起来。赵谦知道诸葛清岚剑法远在自己之上,也就无所顾忌,将游云剑法和七探蛇盘剑法的招式一一使出。诸葛清岚挥舞云英剑,所以拈拨,将赵谦的剑招一一破解。

两盏茶过后,二人收招。赵谦见诸葛清岚激斗过后,脸色微红,更加娇艳,不敢多看,忙将眼光移向别处。忽见手中长剑剑身光亮如雪,上刻着“鈌云”二字,笔势纵横有象,洒脱飘逸。单从这两字,赵谦便断定,此剑正是家传的鈌云剑,此剑上的“鈌云”二字乃是诸葛武侯亲笔所写,赵谦看过无数次,是以一眼便已认出。

赵谦问道:“诸葛姑娘,此剑是……”

诸葛清岚道:“家父请游掌门派人将此剑送到此处,然后家兄请来名家为此剑修复。赵少侠可还满意?”

赵谦喜不自禁,他一直以来,牵挂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家传宝剑的修复,二是八年前的灭门之仇,此刻了却了心中一件大事,又怎能不高兴。他忙道:“那就多谢诸葛前辈了,诸葛前辈对我恩重如山,我实在难以报答。”

诸葛清岚道:“赵少侠不必见外,家父刚才让我告诉你,烦请你到书房去一趟。”

赵谦道:“那我们就赶紧过去吧,免得他久等。”

二人来到书房后,见诸葛渊端坐桌榻面前,赵谦走上前去,拱手道:“多谢诸葛前辈替我修复宝剑。”

诸葛渊道:“你我两家颇有渊源,无需如此见外。坐吧。”

赵谦和诸葛清岚坐下后,诸葛渊便问道:“此剑用着可还顺手?”

赵谦道:“我刚才使剑此剑之时,感觉到此剑比以前轻微了些许,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前辈考虑到我身子孱弱,外力不足,请人修剑之时,便刻意叮嘱,将此剑重量减轻了些许。”

诸葛渊道:“剑走蜻蛉,如果使用之时手感偏重,便会影响剑招的发挥。当年刘先主命人锻造蜀主八剑,乃是用于战场,自是偏重,不适合江湖打斗,我便请人将此剑的锻薄了些许。我自作主张,还望你别见怪。”

赵谦道:“前辈深意,晚辈怎会见怪。说到剑法,晚辈一直有一个疑问,想向前辈请教?”

诸葛渊道:“什么疑问?”

赵谦道:“常听人言:‘练剑有三重境界:使剑是剑,使剑非剑,使剑仍是剑’。晚辈虽剑法不佳,但行难知易,晚辈屡次尝试体悟其中意境,却总是不得要领,还请前辈赐教其中要旨。”

诸葛渊道:“那你对此有何领悟?”

赵谦道:“这……”他确有些领悟,但并不敢说,生怕献丑,贻笑方家,更怕在诸葛清岚面前丢了颜面。

诸葛渊见其有些忸怩,便知其想法,笑道:“但说无妨,不必有所顾虑。”

赵谦回想一下自己的领悟,斟酌了用词,道:“晚辈以为,所谓“使剑是剑,使剑非剑”之流,或许其中确有其要旨,但总的来说,更像似是而非的文字游戏,只不过以讹传讹,陈词破难。”

此时,浮夸靡丽之风盛行,“使剑是剑,使剑非剑,使剑仍是剑”这种言辞,与此时的靡丽之风相符,故而流传极快。但赵谦性格实在,对这种风气并不反感,兼之深受《老子》一书的朴素辩证思维影响,故而对“使剑是剑,使剑非剑,使剑仍是剑”这种华丽不实的论调深感怀疑。

诸葛渊见其如此批判常人眼中的至理,便道:“你要知道,世上的聪明人可都认为‘使剑是剑,使剑非剑,使剑仍是剑’乃是至理。”

赵谦道:“智者减半,愚者全无。”

诸葛渊笑道:“你小子,倒还什么都敢说。你可知你的这句话,骂了天下多少聪明人吗?”

赵谦脸色微红,道:“晚辈管见之属,让前辈见笑了。”

诸葛渊道:“年少轻狂,本是好事,到了我这个年纪,想狂也狂不起来了。并且,清岚也说过类似的话。”

赵谦一惊,不意温柔如水的诸葛清岚竟然也曾说出如此狂言,不由看向诸葛清岚,只见其玉靥绯红,神色忸怩,顿觉无礼,忙将目光移向他处。

诸葛渊继续道:“江湖上流传极广的至理名言,其中大部分,不是废话,便是说过无数遍的谎言,老子云:‘正言若反。’真正的至理,大多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而在常人眼里却饱含争议。所谓‘使剑是剑,使剑非剑,使剑仍是剑’,确是道听途说的影响之谈,只不过极易给人高深莫测的感觉,故而迅速流传,无需理会。”

赵谦道:“晚辈曾对掌门亦曾如此说过,他却说剑法练到一定境界,出招之际,确实会有朦朦胧胧、剑无实质的感觉,但晚辈对此一直心存疑虑。”

诸葛渊道:“他所说的,无非是剑招太过熟谙之后,产生的一些生理感觉罢了,与剑意毫无关系。不过你竟然能怀疑世人所公认的真理,又对前辈之言持怀疑态度,看来你剑法虽不精深,但对剑意的领悟已然不俗,只不过知易行难,尚未将剑意融入剑招罢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赵谦道:“前辈谬赞了,不知前辈让晚辈前来,所为何事?”若旁人如此夸赞他,他自然微微一笑,懒得理会,但他将诸葛渊视若神明,听其夸赞,不禁心中略喜,但并未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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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以命殒思

诸葛渊与赵谦聊得兴起,听其一问,才想起自己让他来的目的,便问道:“你在翰墨门时,多读些什么书?”

赵谦道:“我们翰墨门弟子最常读的乃是七经:《论语》、《诗》、《书》、《礼》、《易》、《春秋》、《孝经》。”

诸葛渊摇头道:“孔子之书,首推《系传》,《论语》将圣人之言寻章摘句,断章取义,不读也罢。”

赵谦对此语甚是赞同,只不过碍于身份,不敢明言,他料定诸葛渊有此一言,必有深意,便道:“前辈所言甚是,晚辈以为,修身养性之书,不可不读,但如果一个人已然孤标尘外,多读也是无益。”

诸葛渊道:“你可愿探寻真正的智慧?”

赵谦道:“晚辈自然愿意。”

诸葛渊道:“知识越多,悲伤越多,大智慧里蕴藏着大痛苦。思想之路绝非坦途,多是抱定以命殒思才敢迈步。”

赵谦道:“尧帝明圣,生不肖之儿,老子冲虚,陨迹于函谷关外,孔子文章盖世,却厄于陈邦。由来才命两相防,然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诸葛渊点头道:“愚人以天地文理圣,我以时物文理哲。心地干净,方可读书学古。我找了一些书,每本均大含细入,这些日子,你便拿去多加研读吧。”语毕,手指了指桌榻边上放的一摞书。

赵谦看向那一摞书,顿时傻眼,那些书有序堆叠在一起,有两尺余高。他原本求知欲甚强,诸葛渊推荐的书必是精品中的精品,按理来说,他应该极为欣喜才对。只不过,他现在寄身此处,不愿多做打扰,原本打算再停留数日,待伤势无碍之后,便前来辞行,却不想诸葛渊给了他这么多书让他读,若将这些书读完,不知要费多少时日,更不知会对诸葛渊等人生添多少麻烦。一时之间,他颇为犹豫。

诸葛渊知道赵谦的想法,便道:“这些书籍,清岚都读过。”他使的乃是激将法,他早已看出赵谦对诸葛清岚暗生情愫,便用诸葛清岚激他。

诸葛清岚心想:“我根本没读过这么多书,父亲为何要这么说?”

赵谦被诸葛渊一激,便道:“既然这些书是前辈推荐,那晚辈就静心研读。”

诸葛渊见赵谦受了自己的激将法,微微一笑,道:“读书之人,最忌心浮气躁,浅陋轻狂,你把这些书籍拿回房间,精心研读,不可浅尝辄止。”

赵谦起身将那些书搬起,道:“晚辈告辞。”便转身告退。

赵谦走后,诸葛清岚对诸葛渊道:“爹,你为何要骗赵少侠,说我已将那些书全部读过?”

诸葛渊道:“我不激他,他又怎能安心读书?”

诸葛清岚道:“这是为何?”

诸葛渊道:“赵谦他太过实在,不愿在此多待,给我们添麻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原本打算过几日便来辞行。”

诸葛清岚道:“所以你给他那么多书让他诵读,让他不便辞行。”

诸葛渊道:“正是。天下动荡,流寇四起,他现在内力修为太低,如果现在离开,不出数百里,便会被悍匪所杀,还是让他在此多停留一段时间为好。”

诸葛清岚道:“修习道家心法,要想进益迅速,除了要精通医理,还要精通时物文理哲,那些书籍,对其来说,大有裨益。”

诸葛渊道:“若你有时间,便将素女脉诀传授给他,这样他的内力进益会更快。”

诸葛清岚道:“我知道了。”

赵谦回房后,将那一摞书放在桌榻上,叹了一口气,将书大致翻动,见有《老子指归》、《易经骨髓》、《黄帝四经》、《黄帝内经》、《素书》、《太玄经》、《形名之学》、《阴符经》、《奇门遁甲》、《物理论》、《金口诀》、《周易参同契》《巧连神数》、《握奇经》等等。

赵谦曾听诸葛清岚提及《形名之学》,颇感兴趣,便拿起此书,翻开书页,见第一页写着:“见知之道,唯虚无有。虚无有,秋毫成之,必有形名,形名已立,声号已建,则无所逃迹匿正矣,黑白之分已。形名之学,知人之长短,以正自身,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然天有春秋冬夏旦暮之期,人者厚貌深情,不可而知之也。人心譬如盘水,正错而勿动,则湛浊在下,而清明在上,则足以见鬒眉而察理矣。微风过之,湛浊动乎下,清明乱于上,则不可以得大形之正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形名之学,慎之,慎之!”

赵谦思忖:“原来‘形名之学’的根本目的,在于让人品行端正。”他自认品行无亏,又见书上连用了两个“慎之”,便将这本书放置一旁,拿起《素书》。他曾听游彬谈及此书,知道此书乃黄石公所著,言简意赅,至诚至理,所含至理之深,远非七经可以比拟,张良就是凭借此书平定天下,帮助刘邦成就霸业。

赵谦打开书页开始诵读,此书全文仅一千三百余字,再加上后人的注解,共有两千余字,但涵义太深,赵谦读了数日才将其读完。他看了看旁边堆积如山的书籍,暗想:“如此下去,要将这些书全部读完,至少要一年,我看还是将这些书抄写下来,拿回翰墨门慢慢细读。”

他主意已定,便找来纸笔,开始抄写。如此从早到晚抄写,待得手腕累的生疼,便改练“琴心三叠”心法。

一日,赵谦正在誊写,忽听外面传来极细微的脚步声,他心神一动,运转“洞垣之术”,看向屋外,只见眼前紧闭的房门慢慢模糊,渐渐消失,门后的一道人影出现在其眼前,正是诸葛清岚,只见她一袭白衣,脚踏莲步,款款而来。

赵谦不禁暗叹:“廖前辈曾言,修炼这‘洞垣之术’可见墙后之人,我原本以为只是夸张之言,没想到果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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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困身兰台

赵谦停止使用“洞垣之术”,起身将门打开,正见诸葛清岚举起纤纤玉手正要敲门。

诸葛清岚见其事先便开门,也不奇怪,道:“赵少侠,这几日你将自己关在房屋内,对身体可不好。”

赵谦侧身让其进入,待其坐下后,道:“令尊给我所看之书太多,如果不抓紧时日,不知要看到何时?”

诸葛清岚道:“欲速则不达,赵少侠可安心在此住下,慢慢将这些看完。”

赵谦道:“如此不知要给府上添多少麻烦?”

诸葛清岚道:“赵少侠此言太过见外了吧?”

赵谦道:“我在此耽搁太多时日,也并非做客之道。”

诸葛清岚知道其性格实在又倔强,苦劝无用,便道:“如果赵少侠真感觉过意不去的话,可以在此帮做一些事情。”

赵谦道:“那么有何事我可以效劳的?”

诸葛清岚思索道:“家父整日待在房间里,致力于完善《巧连神数》,那些事情连我都帮不上忙,你应该也爱莫能助,兄长几日前有事外出,如若不然,你可帮我兄长处理一些事物,还是先等数日,等我兄长回来,我再何其商议。”其实她知道,诸葛临常常一出门便长达数月,她如此说,只不过给赵谦安心在此停留找一个借口。

赵谦虽不知诸葛临什么时候会回来,但也知诸葛清岚的心意,诸葛清岚未把话说明,他也不便直接否决,便道:“如此,我再停留数日。”他主意已定,只要把那些书誊写完毕,便去向诸葛渊辞行。

诸葛清岚知道其想法,但无法相劝,叹了一口气,忽见赵谦在桌榻上放的笔墨纸砚,道:“赵少侠是想将这些书誊写一遍吗?”

赵谦道:“这些书微言大义,需反复研读,因此我打算将这些书誊写一遍,拿回翰墨门仔细研读。”

诸葛清岚思忖:“可惜翰墨门已经……”她随即言道:“这些书太多,我帮赵少侠誊写吧。”赵谦忙道:“怎可麻烦诸葛姑娘?”

诸葛清岚语气有些俏皮的说道:“怎么,赵少侠是嫌弃我写的字不好看吗?”

赵谦脸色倏然变红,道:“这我怎敢……”他不知该作何言语,一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诸葛清岚见其瞬间脸红,微微一笑,暗想:“赵少侠当真可爱。”她拿起桌榻上的几本书,放到另一桌榻上,坐下来开始誊写。

赵谦无奈,只得也坐下来,开始誊写。一个时辰之后,赵谦忍不住道:“诸葛姑娘,你已写了一个时辰了,还是歇歇吧,也不急于一时。”

诸葛清岚笑道:“原来赵少侠也知道不急于一时啊,那怎么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早写到晚呢?”

赵谦有些难以为颜,道:“我也没其他事情可做。”

诸葛清岚道:“既然如此,我便将‘素女脉诀’传授给你吧,修炼道家心法,要想进益迅速,也要精通医理。”

赵谦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诸葛姑娘了。”

诸葛清岚道:“那我就开始讲了,还请赵少侠用心铭记。”随即她朗诵道:“脉理精微,其体难辨。弦紧浮芤,展转相类。在心易了,指下难明。谓沉为伏,则方治永乖;以缓为迟,则危殆立至。脉有三部,阴阳相乘。荣卫血气,在人体躬。呼吸出入,上下于中,因息游布,津液流通。随时动作,肖象形容,春弦秋浮,冬沉夏洪。……”

诸葛清岚将人体的脉理详细讲解,又将人体的349个穴位一一给赵谦讲授。

如此花费了数日,诸葛清岚才将全部内容讲完,赵谦又将素女脉诀反复吟诵数遍,方尽数记住。又过了一月,赵谦将诸葛渊所给之书全部誊写完毕,便来向诸葛渊辞行,而此时诸葛临已从外地回来。

诸葛渊对赵谦此行并不意外,道:“怎么,在这里不习惯吗?”

赵谦道:“前辈对晚辈关怀备至,晚辈又怎会不习惯。只是在此叨扰数月,实在心中有愧。”

诸葛渊道:“你性格实在,不愿在此打扰,我也不强留。但你可知,在你在此养伤的数月里,朝野之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赵谦听起如此说,料定和自己有关,便道:“发生了何事?”

诸葛渊道:“朝堂之上,拓跋焘将新兴王拓跋俊削爵为公。江湖之上,崔司徒解散了翰墨门。”

赵谦对第一件事并不意外,但当听到翰墨门解散时,顿时惊愕万分,忙问道:“解散?为何解散翰墨门?”

诸葛渊道:“自然是因为拓跋俊辈被削爵为公。”

赵谦道:“虽说新兴王是游掌门等人所擒,但这样不是立功了吗,崔司徒为何因此解散翰墨门?”

诸葛渊道:“无上寺底细被揭,拓跋晃颜面无光,拓跋焘对其更为不满,再加上拓跋俊和拓跋晃关系要好,现在拓跋俊被翰墨门牵连,你觉得拓跋晃会饶了翰墨门吗?”

赵谦已从刚才的惊愕中冷静下来,道:“崔司徒为了避免太子对翰墨门不利,所以将翰墨门解散,但只要有崔司徒在,太子便不敢对翰墨门怎样,也无需解散吧?”

诸葛渊道:“但等到崔司徒不在呢?”

赵谦道:“前辈何意?”

诸葛渊道:“从龙之功,起起落落。现在朝堂之上,鲜卑勋贵和汉人官员的矛盾日益激烈,而崔司徒便处在矛盾的中央,他日一旦矛盾爆发,崔司徒首当其冲,必死无疑。崔司徒为了避免自己死后,翰墨门被太子灭门,便将翰墨门解散。”

赵谦道:“依前辈看,崔司徒何时会被太子害死?”

诸葛渊道:“前几日,平城内传来消息,拓跋焘命崔浩监秘书事,中书侍郎高允、散骑侍郎张伟参著作事,续修国史。而这还是拓跋晃举荐的,在你看来,他有何目的?”

赵谦道:“太子此举,是想让崔司徒远离军政,困身兰台,从此穷首皓经,难以与太子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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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胸怀锦绣

诸葛渊对赵谦的回答颇为满意,点头道:“你只言其一,未言其二。”

赵谦道:“其二为何?”

诸葛渊道:“拓跋焘曾叮嘱崔浩,写国史一定要据实而录。但拓跋氏的丑闻,违背天理人伦,又岂能让外人所闻?三十六年前,邓渊著写《代记》,依实而载,揭露了拓跋氏旧恶,结果被拓跋珪杀死。崔司徒清高桀骜,不屑做伪,自会步邓渊后尘。以崔司徒之才,十年便能完成。而国史完成之日,便是崔司徒殒命之时。”

赵谦道:“那崔司徒为何还要执意这么做?”

诸葛渊道:“周道衰微,孔子作《春秋》。汉道衰微,崔浩修国史。他们所为,皆是为了华夏道统的传承,置自身安危于不顾,这便是儒家风骨。”

赵谦道:“陛下虽叮嘱崔司徒实事求是,但实际上是暗示他曲笔隐晦,不过以崔司徒刚正的性情,定会依实而录,而拓跋氏的丑闻一旦公之于众,太子定会以此为由,联合朝中勋贵,致崔司徒于死地。”

诸葛渊道:“八年前,崔司徒大整流品,明辨姓族,早已得罪整个皇室贵族,之所以现在仍安然无恙,全赖拓跋焘袒护,而皇室丑闻一旦泄露,拓跋焘是非杀他不可了。”

赵谦道:“崔司徒算无遗策,对于朝中名利之争甚是清楚,为何不加以收敛,还要和整个朝堂作对?”

诸葛渊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天下,这正是崔司徒最为可贵之处。”

赵谦道:“《论语》有云:‘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崔司徒身为儒者,又为何逆天而行?”

诸葛渊道:“崔司徒拜寇天师为师,而道教有言:‘我命在我不在天。’估计他是受道教思想影响吧。唉!崔司徒身居高位以来,努力恢复北方文明,才使北方似你这般的少年才俊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可惜这一切,十年之后便会戛然而止。”

赵谦思忖:“十年?十年之后,我顶多成为一流高手,要想救崔司徒,绝无可能。”

诸葛渊见其深思,便掏出一封信,递给赵谦道:“崔司徒曾派人送信给你,据我猜测,崔司徒应该在信中言明,等你伤好之后,前往平城,他会给你安排合适去处。但我自作主张,让高忱给崔司徒回信,说我会替你安排去处,让其不必担心。”

赵谦打开信封,见信中所写和诸葛渊所猜大致相同,信中也写了一些翰墨门解散的原由,但都是一些似是而非、冠冕堂皇的借口,并未涉及本质。

赵谦心中感慨万千,思绪乱飞。他自小在翰墨门长大,无亲无故,猛然间听闻翰墨门解散,顿时一阵失落,感觉天地茫茫,不知何处是自己的容身之所。

诸葛渊见赵谦神色黯然,猜出其心中所想,知道其外柔内刚,表面谦和,心中自有乾坤,也不多言,让其静心思考。

诸葛清岚见父亲闭口不言,便对赵谦言道:“赵少侠,你可以留在这里,无需见外。”

赵谦摇头道:“我已在此叨扰数月,又怎能再添麻烦?”

诸葛清岚刚要言语,便被诸葛渊拦住,他对赵谦道:“那你有何打算?”

赵谦略一思索,道:“崔司徒身为司徒,执掌百官任命,他安排众多师兄弟,肯定会得罪不少鲜卑勋贵,我不愿再为崔司徒多添麻烦,打算从此做一名江湖游侠。而江湖游侠,行事磊落的,多以替商旅押送货物为生,我打算先去关中,寻一谋生手段,其他的事,另做打算。”

诸葛渊道:“为何去关中?”

赵谦道:“关中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乃兵家必争之地。此地内有秦川沃土,外有山河四塞,东函谷,南武关,西散关,北萧关,又对华北高屋建瓴。进可东出函谷关以图天下,退可一封函谷关永保太平。周武王、秦始皇、汉高祖均凭之而成帝王霸业。现在天下甫定,人心未一,叛贼四起,在我看来,若想起兵,关中乃是首选。因此,关中定被诸多贼寇惦记。”

自古得关中者得天下,当年楚怀王举六国之师伐秦,秦依关中天险,使六国军队“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三国时期,曹真、司马懿镇守关中,诸葛武侯难以前进一步,由此可见关中地理位置之佳。

诸葛渊暗暗赞道:“不错。虎豹之驹未成文,而有食牛之气:鸿鹄之鷇羽翼未全,而有四海之心。”便问道:“为何起兵首选关中?”

赵谦道:“关中与平城不远,若占据此地,自函谷关出兵,可直取平城。都城被破,北方何愁不握囊中,北方在手,平天下又有何难?”

诸葛临笑道:“数月前,我妹妹曾想在关中开一家医馆,当时我爹问她为何选关中,她说的,和赵兄说的甚是相似。”

赵谦脸色微红,用余光打量诸葛清岚,见其俏脸绯红,同样用用余光打量自己,不禁更加羞赧,忙将目光移向他处。

诸葛渊微微一笑,对赵谦道:“若真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中原又怎会数百年战乱不休?”

赵谦颇有些羞赧,道:“晚辈愚钝,令前辈见笑了。”

诸葛渊道:“你可知魏国为何选平城为都城?”

赵谦略一思索,道:“平城四面环山,可抵御北方柔然,也可配合山河表里的并州以及太行八陉防御南方宋国。不过平城气候严寒,土质贫瘠,与肥沃的华北平原相隔着巍峨的太行山脉,粮食运输极为不便,二十余年前曾经发生旱灾,不少人饿死,当时不少人建议迁都,不过崔司徒和周大人极力反对,此事才作罢。不过,在我看来,平城确非良久的定都之选。至于魏国为何定都平城,我也不知。”

王肃《悲平城》有云:“悲平城,驱马入云中。阴山常晦雪,荒松无罢风。”南北朝时期,中原气温偏低,偏于北方的平城更甚,灾害频繁,农业衰弱,而商业反而大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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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金石之策

诸葛渊见赵谦见解不俗,暗道:“没想到其年级如此轻,已然胸怀锦绣,腹藏山河。”便道:“你所言不错,平城的重要性仅比一般县城高些。不过魏国选择定都平城,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崔浩,崔浩一直劝谏魏国定都平城,原因在于,若鲜卑拓跋深入中原,便会让中原汉人没有残喘之机,天下一统的时机也会向后推迟数十年,乃至上百年。你适才提到的周大人,此人名为周澹,乃是道教隐宗安排在朝中的一枚棋子,负责协助崔司徒和寇天师,不过此人后来被无涯观秘密除掉。”

赵谦道:“那么拓跋皇室为何会同意崔司徒的提议,定都平城?”

诸葛渊道:“鲜卑各部本是北方游牧民族,不习惯中原环境,当年鲜卑拓跋攻打河北的鲜卑慕容,过半士卒和牲畜水土不服,患病而死,因此,他们并不适合深入中原;还有,鲜卑拓跋设置六镇是为了保卫京畿、防备柔然,然成也六镇,败也六镇,六镇鲜卑手握重兵,一旦失控,必然露出獠牙,因此都城不能远离六镇;并且,魏国南有宋国,北有柔然,宋国对魏国的威胁并不大,自檀道济、高进之被杀之后,更是北伐无力,而柔然对魏国始终是一个悬顶利刃,不得不除,平城的优势,便在于北伐;最后,若平城遭到南方攻击,鲜卑拓跋可迅速退回北方草原。”

赵谦道:“那关中如何?”

诸葛渊道:“关中秦汉尚武之风尚存,豪强者纵横,家学传世的士族大家较少,而耕战合一的豪族却不少,这些豪族少奢靡之风,虽说现在实力弱小,微不足道,但由于崔浩的暗中布局,他们有了残喘之机,日后定会成为一统中原的中坚力量,不过那也是百余年后的事情了。”

赵谦道:“那现下如何?”

诸葛渊笑道:“至于现在,北方各族杂陈,企图谋反者的身份、族群分布、起兵原因以及朝廷的兵力分布对起兵地点都有影响,朝廷对各个族群的态度亦是复杂异常。卢水胡、山胡、匈奴、高车、丁零、氏、宪、鲜卑慕容、鲜卑秀发、鲜卑乙弗以及汉人,尽有叛乱之心,但却是散布在天下各处,因此起兵之处,也是难以定论。不过都是一群登不上台面的家伙,既看不到关中的重要性,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赵谦道:“那中原为何是百余年后统一,现在又为何不可?”

诸葛渊道:“其中缘由,若现在告诉你,只会让你心灰意懒,丧失斗志,待到时机成熟,我自会告诉你。”说罢,心中暗想:“临儿便是因此而丧失进取之心,一心营商,不问江湖,若我将其中缘由告诉赵谦,只怕他现在就归隐山林了。”

赵谦点头道:“前辈所言,晚辈谨记。”

诸葛渊道:“你去关中,可有其他打算?”

赵谦道:“世事无常,很多时候,太早计划等于计划两次。我对关中并不了解,现在做太多打算也是徒劳,其他的,等到了关中再说。”

诸葛渊道:“十年之后,崔司徒遇难,以你性格,定会前去相救,但你现在实力太弱,可曾对提升自己的实力做过打算?”

赵谦略做思索,道:“北方的江湖门派,以翰墨门、弱水山庄、丹青堂、武凌城最为著名,而武凌城就在关中,我想去那里看一下。”

诸葛渊道:“这些江湖表面上的门派并无什么高手,以你的悟性,就算自行修炼,十年之后,也能不弱于这些门派的任何一人,你去与不去,并无分别。不过,要想成为绝顶高手,还是太过困难,我倒知道一个去处,你去再合适不过。”

赵谦忙问道:“什么去处?”

诸葛渊道:“关中河山百二,以终南山为最胜;终南千峰耸翠,以楼观台为最名。”

赵谦道:“楼观?”

诸葛渊道:“道教之中,天师最大,楼观最深,玄真最文。而楼观派正在关中。”

东汉末年,道教林立,但由于黄巾起义的失败而转入低潮。此时,干家道和李家道仅限于家庭之间,影响力甚小,最具代表性的几个教派为天师道、楼观派、玄真派。天师道、楼观派属正一派,为道教显宗,玄真派为道教隐宗。其中,天师最大,楼观最深,玄真最文。

正一意为正以驱邪、以一统万。《崆峒问答》曰:“何谓正一?正者不邪,一者不杂。正一之心则万法归一,故曰正一。”

正一派以天师道为代表,天师道乃张陵所创,其孙子张鲁占据汉中,****,休养生息,得到百姓拥护。后归降曹操,曹操命令天师道北迁,导致道众散布天下,组织涣散,逐渐衰落。后赵王朝强迫人民皈依佛教,很多道民被迫南下,天师道更加支离破碎,科戒废弛,混乱不堪。很多道民各自为教,道风不振,诳诈万端,惑乱万民。后来寇谦之得成公兴真传,整顿天师道,提出了“佐国扶命”的政道观,派弟子收罗逋逃罪逆之人,天师道渐渐走向正统,此时声势日隆,教众达上千人,故曰最大。

楼观派又名文始派,源于老子,由老子弟子尹喜开派,秉持祖师教义,仅以法脉传承,其传人寥若晨星,但多是绝世高人,庄子、列子以及后世的陈抟、张三丰均属此派。此派功法以虚无为本,以养性为宗,为道家最上乘武学。因天师道统领天下道教,成为万法宗坛,楼观派也被归入正一派中。北魏初期,楼观派有所发展,共四十余人。因功法最为高深,故曰最深。

道教隐宗即为玄真派,尊庄子为祖师,乃道教众多流派中的奇葩,崇尚返璞归真,回归自然,超然世外,人数极少,不为世人所知。此派精通真艺九雅: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玉。在道教人士眼中,其和楼观齐名,有“楼观亦武亦彰,玄真亦文亦隐”之称,故曰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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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玉石拔丝

赵谦从未听过“楼观”之名,便问道:“楼观派?”

诸葛渊继续解释道:“楼观武学源自老子,乃道家最上层武学,初学者直接从上层的‘炼神还虚’开始练习,对习武者的悟性要求极高。你心性质朴,又修习道家心法,并已将我送你的书籍看完,对道的领悟远高常人,修习楼观武学,进益之快,定可远超常人。”

赵谦道:“前辈,晚辈一直有一事不明,道家和道教到底有何区别?”

诸葛渊道:“二者关系错综复杂,难以言明。简单来说,当年汉武帝推明孔氏,独尊儒术,所尊者,并非正统儒术,而是吸收了阴阳家的儒术,导致了两汉之后谶纬之风盛行。东汉末年,道家学说、儒家忠孝、墨家方术、法家名实、汉儒谶纬、氐羌巫术、佛教的神仙轮回之说相结合,便成了道教的前身。道教由于包罗太广,再加上与朝廷对立,导致一直受到朝廷的严厉打压,流于杂乱怪诞,支离破碎的弊端。这一点,直到寇天师重整道教,才发生好转。”

赵谦道:“楼观武学源自老子,应该属于道家,为何变成道教了呢?”

诸葛渊喟然而叹,道:“其中原委,甚是复杂,日后你自会清楚,现在也无需知道。”

赵谦道:“既然前辈推荐,我百年去楼观派一试,看看能否加入。”

诸葛渊道:“不过还有一事,楼观派自给自足,你加入楼观派,还要找一谋生差事才行。”

赵谦道:“关中豪族不少,并且豪族都有自己的府兵,晚辈就在楼观派附近,在某一豪族家寻一差事。”

诸葛渊微微一笑,道:“既然是寻一差事,我倒知道一处医馆正在招收保镖。你可以一试。”

赵谦问道:“诸葛前辈怎知千里之外的一处医馆正在招收保镖,又怎知他们现在还没招到?”按照赵谦估计,关中的一处医馆招收保镖,消息传到千里之外的山东,至少要数日的时间,这段时间,什么样的保镖都能找到,又何须自己再去,况且,如果真招不到,定然是条件极为苛刻,那么自己前去也是枉然。

诸葛渊听到赵谦发现自己言语中的漏洞,心中闪过一丝慌乱,但脸色如常,坐在他附近的诸葛临忙道:“我前几日外出,到过关中,所以知道。”

赵谦道:“我不会医术,前去医馆也不合适。”

诸葛临道:“医者三世,你已经学会素女脉诀和《黄帝内经》,只要再学习《神农本草》即可,又有何难?”

赵谦道:“若是一间普通医馆,也无需保镖,想来此间医馆定然非同凡响。”

诸葛临道:“这点你倒是猜错了,只是一家普通医馆,只不过掌柜是名女子,也就需要一名品行高洁的保镖护其周全。”

赵谦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前去一试,不知这家医馆叫什么名字?”

诸葛临道:“太素心鉴。”

诸葛清岚听到这个名字,芳心一颤,脸色渐渐泛红。

赵谦道:“那我到关中之后,便去‘太素心鉴’去看看。”

诸葛临微微一笑,看向诸葛清岚,道:“清岚,你不是一直都想开一家医馆吗?我已奉父命,替你将医馆建好,保镖也帮你找好了。”说完,手指了一下赵谦。

诸葛清岚面颊绯红,赵谦此时才恍然,道:“原来那间‘太素心鉴’是你为诸葛姑娘所建。”

诸葛临道:“清岚一直都想开一家医馆,家父觉得世道太乱,也就没同意,不过现在有赵兄护其周全,家父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赵谦道:“诸葛姑娘武功远在我之上,又何需我保护?”

诸葛临道:“清岚太过心软,实力发挥不出来,再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光是实力强,也是无用。”

赵谦偷偷看了一眼诸葛清岚,见其也正偷看自己,两人均连忙将目光移向别处,赵谦脸色微红,道:“若是想开医馆,将医馆开在诸葛兄身边,不是更合适吗?”

诸葛临道:“我奔波中原各处,又有何时间照看她,况且,找其他人担当保镖,又难以相信其人品,除了赵兄之外,再无合适人选。”

赵谦用余光看向诸葛清岚,有些忸怩道:“不知诸葛姑娘何意?”

诸葛清岚同样羞羞答答,道:“既然父亲如此安排,我就依父亲所言。”说道最后,声音细如蚊讷,几不可闻,但其他三人却听的清清楚楚。

乱世之中,一名女子随一名男子赶赴千里之外,其意不言而喻。赵谦和诸葛清岚均是脸色通红,忸怩不言。

诸葛渊掏出一个包裹,递给诸葛清岚道:“这是我用‘玉石拔丝’之术所炼制的玉丝,你将其编织成衣衫,穿在身上,可刀枪不入。”

诸葛清岚喜道:“爹,你的‘玉石拔丝’之术成功了?”

诸葛渊摇头道:“虽然成功,但需消耗大量名贵药材,并且只有特别稀有的和田暖玉才适合炼制,我不打算再使用,炼制的全部玉丝,均在这里。”

赵谦疑惑不解,道:“‘玉石拔丝’之术是什么?”

诸葛清岚道:“‘玉石拔丝’之术,就是将玉石炼制成丝。”

赵谦道:“玉石炼制成丝?哪岂不是一触即碎?”

诸葛清岚解开包裹,拿出一根玉丝,递给赵谦道:“那你试一下。”

赵谦接过玉丝,仔细观看,见其细胜发丝,轻软可萦,晶莹剔透,几不可见。他手握玉丝,缓缓用劲,玉丝毫无变化,他使用“琴心三叠”心法,三丹田内力齐出,手中劲力倍增。但他的双手被玉丝勒的几乎出血,玉丝依旧毫无变化,他又反复折叠揉搓,见玉丝依旧完整如初,不禁感慨:“这玉丝韧性极强,定可刀枪不入。”

诸葛清岚道:“刀枪不入乃是次要,玉石养气最为充沛,这经过药物浸洽的玉丝,益气兼之利气,养正更能去邪,若长期佩戴,内力不练自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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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游之有方

诸葛渊又拿出一个卷轴,递给赵谦,道:“此物就送给你了。”

赵谦接过,打开卷轴,只见第一行写着三个大字“八阵图”。赵谦心中一惊,道:“前辈,这……此物太过贵重了,晚辈实在受之有愧。”

诸葛渊道:“你也无需推辞,只盼你学成之后,不忘沟壑。日后若遇良将,亦可将此图传授。”

赵谦道:“晚辈定不负前辈所望。”

诸葛渊道:“你二人都要整理外出包裹,就先各自回房吧。”

诸葛清岚、赵谦二人离开后,诸葛临对诸葛渊道:“爹,既然他们二人互生情愫,您又对赵兄极为满意,为何不让他二人先成婚,再离开。”

此时连年作战,男丁甚少,因此朝廷鼓励早婚,若女子十五岁仍不成婚,其家人便要全部坐牢。诸葛清岚年龄将近,故而诸葛临提议让二人直接成婚,不过一来朝廷一般不理会江湖中事,二来诸葛清岚并未在官府登录户籍,三来他们也不将朝廷放在眼里,因此他们并不用担心朝廷会处罚他们。

魏晋南北朝极度混乱,全国人口数量急剧下降,公元581年,隋朝建立,官府登记的人数为900万,后来隋朝进行了空前细致的人口普查,到589年,官府登记的人数激增到4000万。这猛增的三千万余人,很大程度上源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浮游民及世家豪门的荫附户。由此便可看出当时黑户之多,诸葛渊本就是隐姓埋名,躲避强敌,他为了诸葛清岚不被外人察觉,并未将其在官府登记。

诸葛渊道:“温柔乡是英雄冢,赵谦要学的东西太多,若让二人现在成婚,他整日忙于家事,恐怕分身乏术。他们的婚事,再等几年吧。”

这时,葛湛走进屋内,对诸葛渊道:“先生,我已打探到范掌门的消息,他们在救助灾民的时候,遭遇伏击,范掌门身受重伤,范夫人死于玄神高灵的‘鬼美人’之下。”

诸葛渊眉皱如山,道:“看来我们必须主动出击了。”

数日之后,诸葛清岚和赵谦便离开水竹之居,赶往关中。一日,天色已晚,二人仍未找到住宿之所,便直接在一空旷之地升起篝火,将马匹拴在一旁,二人坐在篝火旁休息。赵谦道:“清岚,你先休息吧,我在一旁守护即可。”

诸葛清岚道:“那好,赵大哥你守前半夜,我守后半夜,等到子时,你将我叫醒。”

赵谦点头。

诸葛清岚微微一笑,她知道,以赵谦的性格,绝不会叫醒她,她也并未打算深睡,只是小憩片刻,等子时到了,便直接醒来。主意已定,她便侧身躺在一块巨石之上,秀目微闭,渐渐睡去。

片刻之后,赵谦见诸葛清岚娇体微绻,双臂叠加护在胸前,知道是寒风侵肌,他轻声来到诸葛清岚旁边,但并未将外衫脱下来给其盖上。其中原因有三,一来此举未免有亵渎之嫌;二来此举太过做作,显然是故意示好;三来若将外衫给其盖上,势必会将其惊醒。

他施展琴心三叠心法,至柔至和的真气犹如钟鼎盖在二人身上。诸葛清岚只感觉一股极为和煦的春风拂面,身体的寒冷立消,渐渐陷入沉睡。

赵谦见其粉脸朱唇,在篝火的照耀下更增艳丽,一缕秀发飘在其脸颊上,更添别样风情,她侧身而卧,身形之婀娜尽显。赵谦清心一动,不敢多看,微闭双眼,正身而坐,始终不停的运转内力,将二人护住。

翌日,晨光熹微,阳光照在诸葛清岚脸颊上,她渐渐醒来,见天色微明,而赵谦早已不在。她游目四处一望,见远处赵谦提着几条鱼慢慢走来。赵谦在诸葛清岚旁边坐下,诸葛清岚道:“赵大哥,不是说后半夜我来守夜吗,你怎么不叫我?”

赵谦道:“我不知不觉睡着了,也就忘了叫你。”

诸葛清岚见其眼角有血丝,眼神之中露出一丝疲惫,显然彻夜未眠。她心中一暖,知道赵谦为了让其休息,守了一夜,却不知赵谦这一夜一直用内力帮其驱寒。

她见赵谦拿的这几条鱼的鱼鳞已剔,内脏已除,猜到其已在河边用剑法将鱼剔好,便起身走到马旁,从包袱里拿了一个小包裹,然后走到篝火旁,打开包裹。

包裹里放的是几个小瓶,诸葛清岚将小瓶一一打开,只见小瓶里放的是盐、椒、桂、姜、葱、蓼、芥、蜜等调料。她接过赵谦手中的鱼,道:“我来烤吧。”

赵谦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行走江湖,可从没想到要带这些调料。诸葛清岚并未理会赵谦的诧异,一边烤鱼,一边将调料撒到鱼上,片刻之后,芳香四溢,赵谦不由得垂涎欲滴。

诸葛清岚烤好一条后递给赵谦,赵谦接过,不等其稍凉一些便直接吃了起来,全然忘了儒家的进食之礼。

诸葛清岚见其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另拿起一条鱼继续烤。诸葛清岚一边烧烤,一边道:“若是有上林方炉,倒是可以好好烧制一番。”

赵谦道:“上林方炉是何物?”

诸葛清岚道:“上林方炉是用来烧烤的炊具,若是将其携至山林之间,一边烧烤,一边欣赏山水美景,不失为一件雅事情。”

赵谦点头。

正当二人吃得七七八八时,从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谦心中一凛,忙施展“洞垣之术”看向声源,只见十余人向此处赶来,这些人个个虎背熊腰,体型壮硕,步履沉重,手握长刀,显然不会内力但力气甚大。

赵谦低声对诸葛清岚道:“不必担心。”

诸葛清岚微一点头。

赵谦拿起放在一边的鈌云剑,站立起来,脸色淡然,看向来者。

这十余人来到赵谦面前,一人道:“把值钱的东西全部交出来,要不然身首异处。”

赵谦看向那人,见其皮肤白皙,头发泛黄,眼睛泛蓝,鼻梁高挺,容貌与中原人相差甚大。赵谦思忖:“从未见过皮肤如此白的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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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宇宙山峰

在后人眼中,“胡人”二字含有蔑视之意,但实际并非如此,《汉书·匈奴传》有云:“南有大汉,北有强胡。胡者,天之骄子也,不为小礼以自烦。”由此可见,“胡人”二字在他们自己眼中乃是“天之骄子”之意。

此时北方胡人甚多,更超汉人,但在文化上却极为贫乏,拓跋焘在崔浩的建议下,施行文治,推行汉化,胡汉互相交揉,二者的区别逐渐减少,大部分胡人均会汉话。

赵谦见眼前胡人说汉话,并不以为意,不过这些人皮肤甚白,与诸葛清岚那种白里透红又大相径庭,赵谦还从未见过。他淡淡一笑,道:“就怕你没那个能耐。”

那人还未开口,其旁边的一人指着诸葛清岚道:“老大,那人娇嫩白皙,吃起来,肯定不比女子差。”

此言一出,赵谦与诸葛清岚均心中大骇,如同五雷轰顶。赵谦手中长剑几乎脱手,诸葛清岚被吓得浑身发抖,站在赵谦身后,纤纤玉手拉着赵谦手臂。

那被称为老大的人道:“不错,我们以前只吃女子,不过这男子比女子差,我们也可尝试一下。”他语气平常,似乎吃人和吃鸡鸭鱼肉一样。

赵谦强忍心中怒意,冷声道:“你们吃过人吗?”

那人道:“这是当然,若是你把你背后的人交出,我也可以让你尝尝,那滋味,相当美妙。”说完,从背后拿出一个人头骷髅,诸葛清岚尖叫一声,躲在赵谦身后,不敢多看一眼。那人见诸葛清岚被吓得魂不守舍,更加得意,道:“这就是上个月我们吃的那人的头颅,我们吃过的人的头颅我可都留着做纪念呢。”

赵谦低声对诸葛清岚道:“清岚,转过身去。”

赵谦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但诸葛清岚从赵谦的声音中听到了浓浓的杀意,知道其意,微一点头,身体一转,背对那些胡人。

只听见赵谦冷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今天谁也别想活!”

那人尚未开口,诸葛清岚便听到“铮”的一声,长剑出鞘之声;紧接着“嗤”的一声,剑气破空之声;“咔嚓”一声,金属断裂之声;“呲”的一声,血光飞溅之声;“扑通”一声,东西掉落之声,诸葛清岚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是什么东西掉落。

紧接着传来的是呼喝挥刀之声,但随着每一道剑气破空之声传来,呼喝之人便少了一人。几个呼吸过后,便只剩下数人,忽然从远及近传来另一道剑气破空之声,声音急锐,显然是一名一流高手。

铮的一声,两道剑气相击之声传来。诸葛清岚忙转过身看去,只见赵谦被震退数步。

在赵谦四周,横七竖八躺着十数道尸体,断肢裂股、脑浆内脏满地,死相极惨。

诸葛清岚在赵谦让其闭眼之时,已猜到此种情形,但此时看到,仍觉得有些干呕。她鼓起勇气,来到赵谦身边,看向将赵谦震退的那人,只见其一袭黑衫,容貌俊朗,身形壮硕。

那十几胡人被赵谦杀的仅剩两人,那两人见有人拦住赵谦,迅速逃跑。赵谦见那二人逃走,对阻拦自己的那人冷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帮助这些胡人?”

那人道:“兄台别误会,在下李寒,我并非要救这些人,只是要从他们身上找到一些线索。”

赵谦道:“‘无肠公子’李寒?”

李寒道:“正是在下。这些人乃是羯人。”

赵谦心中一凛:“羯人?就是一百年前差点灭了北方汉人的羯人?”

李寒道:“正是,这十数人只是一小人马,他们主力躲在一处名叫‘宇宙山’的地方。”

赵谦道:“宇宙山?怎会有这种名字的山脉?”赵谦从未听过如此简单粗暴的名字,不过如果李寒要骗他,也不会用这种名字,因此他对李寒并不怀疑。

李寒道:“这名字乃是他们的头领侯欢所起,此人粗俗不文,所以起了这种简单粗暴的名字,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始终找不到宇宙山的所在。”

赵谦看向那两人逃走的方向,道:“你是想跟着他们找到宇宙山?”

李寒道:“正是,事不宜迟,我还要暗中跟着他们,其它的稍后解释。我先告辞了。”说完拱手离开。

赵谦见其离开,对诸葛清岚道:“那群人害人无数,我跟着一并前去,你先找个地方休息,我随后找你。”

诸葛清岚道:“我跟你一起去。”她被刚才那人所说的“吃人”二字吓坏了,不敢一人单独离开。

赵谦道:“也行,这里这么多尸体,估计也没人敢来偷我们的马匹,就把这两匹马先放到这里,我们办完事后再来取。”

二人施展轻功追赶李寒,由于那两名羯人不会轻功,逃跑并不快,李寒悄悄跟在后面,赵谦二人很快便追上他。他见赵谦二人追来,也并不奇怪,他见赵谦屠杀那些羯人,知道其是嫉恶如仇之人,不会对躲在宇宙山的那些羯人置之不顾。

李寒低声对赵谦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赵谦拱手道:“在下赵谦。”

李寒道:“原来是‘厉君子’赵谦,久仰。”

他又看向诸葛清岚,诸葛清岚道:“在下胡清岚。”

李寒拱手道:“幸会。”

三人暗中跟着那两名羯人,半个时辰后,来到一处山脉。赵谦三向远处看去,见群山连绵,呈锯齿状排列,中间一处山峰极高,有刺云擎天之势。那两名羯人走入山脉,七拐八拐,绕了半个时辰,来到中间那处山峰。

赵谦三人跟着来到中间那处山峰,见山峰半腰处有处石块垒起的山寨,山寨规模甚大,可容数千人,并且凭险而居,易守难攻,若里面真有数千人,就算有数万精锐,也未必能攻下,山寨前面的山林中还隐藏这十数个不起眼的暗堡,即隐秘又便于观察山下。不过这也是对普通人而言,对赵谦等人来说等同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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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旧友重逢

赵谦三人离山寨太远,看得不甚清楚,赵谦道:“李兄,你找到此处,有何目的?”

李寒道:“自然是杀了他们。”他语气平淡,如同闲聊,毫无杀意。

赵谦却知道,有一种杀意无垠叫做风轻云淡,因此并不怀疑李寒,便问道:“这里面只怕有数千人,又怎么杀得完?”

李寒道:“能杀多少杀多少,这些人鱼肉附近百姓,无恶不作,又怎能放过?”

赵谦眉头紧锁,陷入深思。忽然诸葛清岚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低声道:“赵大哥,后面有动静。”

赵谦回头,向远处看去,只见远处有三道人影向此处悄悄赶来,两男一女,正是高忱、马锐、罗华茵。赵谦心中一喜,对诸葛清岚道:“是高师兄他们。我们和他们会面吧。”

赵谦向他们挥手轻喊,高忱等人见到赵谦,也甚是诧异,众人聚于一处,相互寒暄几句,赵谦又向他们介绍了李寒,高忱三人听说是大名鼎鼎的“无肠公子”李寒后,均甚是惊异,忙道:“久仰。”李寒也拱手回礼。

高忱对赵谦道:“赵师弟,你的伤已经无碍了?”

赵谦道:“胡前辈手段通神,已将我的伤完全治愈。不过你们为何会来到此处?”

高忱道:“我们奉崔司徒之命,前来剿除躲在这里的羯人。”

马锐道:“崔司徒对我二人下令,说此处羯人作恶太多,一个不留,全部杀掉。”

赵谦思忖:“崔司徒做事比以前果决了不少,是因为知道自己早晚会被他人所害,便打算多做一些事情吗?”便问道:“既然崔司徒如此下令,应该不止你们三人吧?”

高忱道:“我们带来的数十名高手,他们藏在不远处,步六孤俟将军带领附近军镇的数千守军,以缴匪为由,向此处赶来,只不过行动比我们慢了不少,我们三人先来找寻一下他们的具体位置。”

李寒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羯人躲藏在这里的?”

马锐道:“这还要多感谢你。你杀了天枭会的万枭,万枭之子万兴为了避免天枭会被他人夺走,便暗地里联系此处的侯欢,以重金求其出手相助,崔司徒派暗探跟踪,找到了侯欢的影藏之处。”

李寒道:“我最近在此地反复辗转,才找到此处,看来浪费了不少时日,要早知如此,我暗中盯住天枭会即可。”他一人查找线索,颇费周折,自然远不及崔浩耳目遍布天下,不过也正是其一人独行,不必如马锐等人那样反复的上传下达,也并不比马锐等人晚到。

马锐道:“不过我们要尽快解决他们。太子派八部统帅之首慕容昂也以剿匪为由,率军来到此处,也打算对这些羯人动手。”

赵谦不解,道:“他来此岂不更好,正好联手,共除羯人。”

马锐摇头道:“太子和崔司徒一向不合,此次他令人前来,另有目的。”

赵谦问道:“什么目的?”

马锐道:“崔司徒身居高位,掌管百官任命,他想提拔之官员,就算是太子也阻拦不得。在崔司徒的提拔之下,汉人官员越来越多,这严重威胁了皇族拓跋氏的地位,陛下对此不以为意,而太子却深以为患。太子自五岁便总领尚书事务,聪慧异常,有过目不忘之能,现下虽只有十二岁,但已是谋略非常。去年,陛下出征北凉,令太子监国,宜都王穆寿辅佐,太子趁机极力扩充自身实力,现下已不容小觑。”

高忱道:“据崔司徒估计,太子是想收复这些羯人,为自己所用,对付翰墨门。”

马锐道:“现在翰墨门表面上解散,实际上乃是化整为零,散布天下,更难以对付,刘大人因此才打算借助羯人之力。”

赵谦道:“这些羯人只认财色,根本不知何为忠、何为仁,又怎会对其效忠?”

马锐道:“既然他们认财色,便有破绽可寻,况且他们被江湖中人排挤,也需找到安身之处。”

赵谦道:“可是只要他们羽翼稍微丰满,就会难以控制,四处烧杀劫掠,太子怎有信心控制他们?”

马锐道:“人数多了自然不行,但如果组织一支数百人的军队,无论在江湖还是战场,都是极为可怕的存在。”

赵谦道:“我们刚才在山寨外看了一下,山寨甚大,估计有数千人,看来太子是想让我们解决掉大部分人,然后趁机招收残余羯人。无论怎样,我们都无法将数千人全部杀掉,而最后剩下的,势必都是高手,将这些高手聚拢起来,确实是一支无敌劲旅。”

马锐道:“因此我们必须将这些羯人彻底铲除。”

赵谦听其语气坚定,便问道:“马兄是否有良策?”

马锐道:“良策不敢当,只不过我们在来的途中,散布了羯人在此处隐藏的消息,现在江湖中的各路豪杰均在往此处赶来,国耻家仇,新债旧怨,均想做个了结。”

赵谦点头,道:“如此甚好。”

诸葛清岚和赵谦关注的地方并不同,她盯着罗华茵道:“罗姑娘,你怎么和高少侠他们一块来了?”

罗华茵脸色一红,道:“高大哥奉崔司徒之命,前来剿除羯人,我就一并跟来。”看似废话,实则含有不少信息。

赵谦此时才注意到罗华茵,见罗华茵衣饰和妆容均比之前淡雅了许多,而其看向高忱的眼神也有些与众不同,已隐约猜出一丝端倪。

马锐笑道:“罗姑娘已和高兄订婚,数月之后就要成婚,到时候,就应改称高夫人了。”

高忱和罗华茵均是脸色一红,高忱连忙转移话题,道:“胡姑娘怎么也在此处?”

诸葛清岚脸色微红,道:“赵大哥和我本要前往关中,路过此处,路遇羯人劫道,与他们恶战之际,又遇到李少侠,听闻宇宙山群匪所为,便来此处查探一番。”高忱本来是问她为何和赵谦在一起,但她避重就轻,回答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但高忱等人已猜出了端倪,均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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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意气横秋

高忱对赵谦道:“赵师弟,你为何要赶往关中?”

赵谦道:“我打算先在关中立足,其它的事以后再说。”

高忱道:“你为何不去平城找崔司徒,让其帮你谋一差事?”

赵谦道:“崔司徒帮翰墨门众多弟子安排去处,肯定被他人指责以权谋私吧,我也不想给其多添麻烦。”

高忱道:“崔司徒向陛下推荐我,陛下封我为骁骑将军,八部统帅中排行第五。不过太子对此事好像并无反对之意。”

赵谦道:“骁骑将军?那可是正四品啊,看来陛下对你可是极为的看重。不过听闻太子极为仰视令尊品学,不反对此事,也是正常。哦,对了,不知马兄是何官职?”

马锐道:“我乃凌江将军,是从五品,八部统帅中排行第八。”

赵谦听马锐官居从五品,便道:“马兄毫无士族身份,能当上从五品,可见战功不小。”

马锐道:“主要还是崔司徒提拔,要不然,现在仍只是一名普通士兵。”

此时等级制度森严,一个人的尊卑在其出生之时已然注定,寒门弟子要想显达,只有三个办法,一是依托豪门世族的推荐,这是大多数人最常用的手段,而得豪门之推荐者,或以德进,或以事举,或以言扬,很多人为了扬名立德,不惜一切手段炒作,丑态百出,不遑枚举;二是战场立功,不过战场之上,能活下来已然不易,遑论立功,并且即使立功,若被上级抢占,也是无法;三是揭竿而起,不过此法更是九死一生,难于登天。

赵谦忽见高忱手中长剑正是翰墨门的镇门之剑君子意,心中一凛,道:“高师兄,游掌门将君子意传给你了?”

高忱道:“翰墨门解散后,游掌门便把君子意传给我,并在门中弟子当中挑选数位武学修为较高者,传授了扼云剑法。”

赵谦道:“那游掌门现在何处?”

高忱道:“现在崔司徒身边,保护崔司徒的安全。”

赵谦点头道:“虽说崔司徒武功精深,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也确实需要人保护。”

马锐道:“我们闲言少叙,赵兄,你们可曾探查山寨内的情况?”

赵谦道:“我们也是刚到,还未进去打探。”

马锐道:“那么我们就进去打探一下,再商议对策。”

众人主意已定,赵谦和马锐便偷偷进入山寨。赵谦的“洞垣之术”对于探查敌情再合适不过,而马锐久处兵阵,擅长领兵打仗,对于山寨的强弱利弊,远比赵谦等人了解,能注意到很多赵谦等人注意不到的情况,因此由二人前来打探。诸葛清岚则将他们的马匹找回,交由马锐的手下看管。

二人进入山寨后,便分头打探。山寨内不时有一支十人小队前来巡视,他们边巡夜边交谈,但讲的不是汉话,赵谦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在山寨内转悠半天,才找到一个落单的羯人,他暗中封住那人全身穴位,将其拉到一处隐蔽处,低声道:“只要你告诉我你老大在哪,我便放了你,听明白了吗?”

那人眼露凶光,毫无畏惧之色。赵谦知道要先给其一些苦头尝尝,挥掌在其胸口打了四掌,分击他肝脾胃肾。那人的五脏,除了心脏外,全部震裂,那人受伤极重,口吐鲜血,却甚是倔强,毫无畏惧之色,赵谦又击了几掌,那人依旧毫无惧意。

一盏茶过后,赵谦累得满头大汗,在那人身上刺了数十剑,打了数十掌,没从其口中问出一个字来,他知道留下他只会暴露自己的行踪,便一掌击在其心口,那人立即毙命。赵谦将那人的尸体藏在隐蔽处,然后施展“洞垣之术”,打探山寨各处。

忽听见远处传来呼喝之声,赵谦向声源看去,见马锐与一圈人交起手来,他剑法极为凌厉,每出一剑,便有人倒地。赵谦忙收敛“洞垣之术”,纵身向马锐赶去。

马锐久在军中,他在山寨中观察几眼,便已看出山寨的布置乃是军营扎寨最常见的布局,迅速便猜出山寨统领侯欢的大致位置所在,便向所猜位置赶去。刚赶到侯欢的房间,便被发现,数百人将其围住,双方话不多说,便动起手来。当赵谦赶到时,马锐旁边已倒下数十人,全是被一剑封喉。

赵谦赶到后,并没拔剑,而是将鈌云剑插在地上,从一羯人手中抢过长枪,七探蛇盘枪使出,虎虎生风,犹如一条游龙,将自己的四面八方罩住,靠近者纷纷中枪倒地。

马锐一边出剑,一边道:“赵兄,令先祖与我先祖同为五虎将,却不知是令先祖的七探蛇盘枪厉害,还是我先祖的出手法厉害?”

赵谦道:“二者并无上下,但你我二人的修为却有高低,这两套武学均是战场武学,你久在战场,修为自然在我之上。”

马锐道:“赵兄不必妄自菲薄,不如我二人比试一下,看谁杀的羯人多,如何?”语气平淡,但难掩豪情万丈。

赵谦被其豪情所染,朗声道:“好。”语毕,手中长枪更是舞的快捷峻利,如洪雨滂注。

数招过后,赵谦已发现二人的区别。赵谦枪出如龙,大开大合,劈、扫、横、撩,每一招均能攻击数人,但多伤少死,马锐剑走如凤,飘忽疾劲,刺、撩、格、截,一招攻击人数不及赵谦,但多直接毙命,鲜有伤而不死者。

但见一剑一枪,攻如飓风淜滂,守如泰山稳重,意气风发,气冲霄汉。

片刻之后,二人身边已倒下百余人,但这些羯人个个凶猛彪悍,一人倒下,便又有一人顶上,毫无畏死之心。数十名羯人直接提起数十具尸体,作为肉盾,向赵、马二人挤压而去。

马锐剑出不绝,剑光闪烁间,直接将那些尸体砍为数截,鲜血如雨喷涌,却没有一丝滴落在赵、马二人身上。

斗了片刻,赵谦思忖:“马兄故意被他们发现,应该是为了逼他们的高手现身,以试探他们的实力,不过,他们到现在也仍派高手出来,估计是看不起我们了。看来必须要主动出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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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以尸为盾

赵谦环看四周,见远处有数十人在一旁观看,这些人中,有羯人,也有汉人。

赵谦略一思索,转身拔出自己插在地面的鈌云剑,随即手中长枪一甩,射向那在一旁观看的数十人最中间的一人。那人不动,其旁边的一人立即飞身向前,挥刀将飞枪砍断。

赵谦拔剑向那人刺去,有三人挥刀拦截。赵谦剑尖连点,一招“青龙探爪”分攻三人。那三人还招,赵谦身形一晃,便闪过三人,继续向最中间的那人刺去。

那人旁边的人刚要动手,那人随手一挥,其余人停手。

赵谦刚要刺中那人时,却见那人迅速拔剑,挥剑砍在鈌云剑之上。

两剑相击,赵谦虎口被震得生疼,暗叹:“此人剑招好生刚猛。”赵谦连忙变招,和那人缠斗起来,几招过后,赵谦已知此人功力远在自己之上,便一边施展七探蛇盘剑的蛇盘守招,严防死守,一边仔细观察那人。

与赵谦厮杀的那人模样与一般羯人有些不同,更像是鲜卑人。赵谦身形修长,但那人足比赵谦高了一头,却是上长下短,其腿长和赵谦相差无几,手臂却比赵谦长了不少,挥剑之际,他的剑锋对赵谦威胁甚大,而赵谦的剑锋根本无法触及其身体,而其剑法刚猛,内力霸道,长剑又比赵谦的长剑粗了一倍,赵谦不敢与其剑锋硬抗,便游走剑身,攻其手腕。

那人见自己已将赵谦完全压制,但只要自己攻势稍急,赵谦的长剑便犹如灵蛇刺向其手腕,有数次均险些被其受伤。他原本打算在手下面前显露武功,不想却久攻不下,恼羞成怒之下,剑招更猛,但破绽也就越多。

赵谦渐渐挽回败势,虽守多攻少,但已不落下风。

马锐见赵谦并无大碍,便没出手相助,他在那群在旁观看的人群中看了一遍,看到一身着锦衣的青年,身形一闪,便闪到那人面前。

他对那人道:“阁下应该就是万兴万会主了吧?”

那人正是万兴,他认得马锐,便道:“原来是马将军,你怎会到此处?”

马锐道:“你应该能猜出来吧?你出现在此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侯欢帮你平定了会中乱局,你便前来奉送重金。”

万兴道:“正是如此,马将军应该是来剿灭这里的吧?”

马锐道:“万会主似乎并不担心,难道你不怕我将你一并剿灭吗?”

万兴道:“马将军对此处的实力还不清楚,如果你了解的话,便不会有此想法了。”

马锐道:“此处有悍匪数千,再加上地势险要,只要据险而守,就算上万精兵前来,也是无用。”

万兴道:“正是,朝廷精锐乃是铁骑,平地之上,自然一往无前,但山地之中,却是难行寸步,马将军难道以为你能突破这重重天堑吗?”

马锐不答反问道:“令尊虎毒食父,而你更甚,竟然勾结羯人。”

万兴道:“马将军竟然执念于门户之别,真是肤浅。你效力鲜卑,我联手羯人,有何区别?”

马锐道:“万会主只当他们是胡人吗,你可知他们吃过多少女子吗?”

万兴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忽听身后一人道:“万会主误听他人谗言,我们怎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马锐向说话之人看去,见一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此人黄发黄须,鼻梁坚挺,但眼睛泛黑,皮肤泛黄,已有些类似中原人,他一袭绸衫,步履不急不缓,神色坦然,气度不俗,马锐看了其一眼,便知此人极难对付。

马锐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便是侯欢?”

那人正是侯欢,他微微点头,道:“马将军所料不差。”他转头看向正和赵谦交手的那人,道:“侯旅,住手。”

侯旅正和赵谦打得激烈,怎肯停手,道:“爹,我再出最后一招。”

侯旅横剑当胸,双手握剑,身形犹如脱弦之箭,向赵谦急冲,同时推剑横移,剑气破空之声尖锐高亢,犹如象鸣,剑锋犹如大象倾轧,覆盖甚广,威力极强,此招名为“泥象渡河”,只攻不守,乃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赵谦思忖:“此招甚是霸道,似是佛门刀法。”不过他对此并不意外,当年羯人石虎手下就有第一神僧佛图澄,羯人习得佛门武学再正常不过。

他挥剑平刺,一招“浮云三重影”向侯旅刺去,三丹田内力齐出,一剑犹如九剑,九剑犹如八十一剑,剑影重重,携带着嗤嗤破空之声,攻向侯旅全身要穴。

两剑相交,赵谦的剑气将侯旅剑势的左侧破开,他身形迅速侧闪,沿着左侧险险避过侯旅的剑锋。而侯旅使用的乃是鱼死网破的打法,根本就没想过躲闪,被赵谦的剑气撕裂衣衫,不过并没受伤。

马锐在一旁观看,思忖:“赵兄内力太低,如若不然,此招定能重伤侯旅。”他忽然感到一股劲风自身后袭来,马锐早料到侯欢之所以让侯旅罢手,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方便偷袭暗算,因此时刻注意周围,他感到身后劲风袭来,迅速回身,反手一掌,与那人的掌力硬接,双掌相交,劲风四射。

二人对拼掌力之时,又一股劲风自马锐身后袭来,马锐也不回头,反手一剑,直刺向那人喉部。那人却不躲闪,长剑直刺入那人喉咙,紧接着一道凌厉剑气刺向马锐。

马锐心中一骇,不知为何那人被刺穿喉咙,仍能继续攻击。不及细想,他翻身躲闪,但已经晚了。长剑刺入其左肋,鲜血沿着长剑汩汩而流。

马锐捂住伤口,回头看向那人,只见攻击之人手中提着一具尸体,他以那具尸体为盾牌,马锐那一剑刺入了那具尸体,根本没有伤到攻击之人。

原本和马锐对掌的那人连忙挥掌向马锐攻去。马锐临危不乱,长剑左右摆动,一招“川谷径复”使出,剑光迂回,不知是进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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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游击战术

一行人回到藏身之处后,马锐派人守住通往山寨的最后一条通道,然后便和赵谦等人商议如何行事。众人正商议间,诸葛清岚走了进来,道:“马将军,有八位姑娘赶来,求见将军。”

马锐对众人道:“估计是从别处赶来的江湖侠客,我们去看一下吧。”

众人来到一处平地,见罗华茵与八位姑娘玉立风中,九人言谈甚欢,语笑嫣然。

只见这八位女子中,站在最中间的是一位一袭白衣、脸蒙白纱的女子,秋水为神,冰玉为骨,气质之清冷,更胜冰山雪莲,在其附近,站在其附近的七位女子容貌极其秀丽,分别身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的衣衫,色泽淡雅,犹如七朵荷花。这八位女子均只十五六岁左右,仿佛不染纤尘的仙子,让赵谦等人眼前一亮。

马锐走上前去,拱手道:“敢问姑娘芳名?”

白衣女子道:“小女子名叫冷秋霜,奉庄主之命助将军一臂之力。”

马锐道:“原来姑娘便是弱水山庄的‘冷月无声’冷秋霜,想必后面七位就是‘芙蓉七玉’了。”

冷秋霜道:“正是。”

赵谦低声对何言之道:“何兄,你在江湖中可曾听说过这位冷姑娘?”

何言之道:“这……这位冷姑娘义高秋云,行絜冰霜,虽……虽年级轻轻,但……但剑法极高,曾……曾自创冰玉剑法,执掌冰霜剑,在……在弱水山庄内,武学……武学修为仅次于庄主纳兰轻鸿,因……因极少言语,被称为‘冷月无声’,而……而其身后的七位女子,因……因每人携带一颗冰花芙蓉玉,故……故被称为‘芙蓉七玉’,她……她们的云笈七玉阵,乃……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阵法,不……不在翰墨门的七证阵之下。”

赵谦看向那七位女子,见她们每人左手手腕上都戴有一颗通透温润、色泽粉淡的手镯,他转身对诸葛清岚低头道:“清岚,这冰花芙蓉玉似乎不同寻常,有何不同之处?”

诸葛清岚道:“如是峰盛产此玉,此玉色泽粉淡,乃玉中奇葩,有通络顺气、驻容养颜之效,对皮肤的保养效果极佳,因佩戴者的体质不同,会变为粉红或紫罗兰色。”

赵谦感慨:“难怪她们皮肤这么好。”赵谦话一出口,顿觉不该,一来,此言对那八微少女颇有调戏之嫌,二来,自己更不该在诸葛清岚面前夸赞她人。

诸葛清岚甚是善解人意,并未理会赵谦的失言。

众人正交谈时,一士卒走到马锐身边,道:“马将军,我们已在通往山寨的唯一一条山路上埋下伏兵,山寨曾派人下来探路,我们已将探路之人全部杀死。”

马锐点头道:“很好,不能让一人进来,更不能让一人出去。”

那人道:“属下遵命,但据探子来报,慕容将军带着数十位高手正在往此处赶来。”

马锐眉头一皱,道:“来的真快。我与其同朝为官,也不便正面冲突。”

赵谦道:“既然马兄不便和其正面冲突,那么就由我去将他们拦住。”赵谦知道诸葛清岚太过善良,从未杀人,让其屠杀羯人,太过强人所难,于是打算和其前去拦截张嵩等人。

马锐道:“可是他们有数十名高手,单凭你和胡姑娘,只怕……”

王宝兴道:“我正好认识慕容将军,就随他们二人前去。”

马锐道:“那好,就麻烦三位了。”

何言之将自己之前携带的包袱打开,从里面掏出六个药瓶,分别给了赵谦、诸葛清岚、王宝兴两个药瓶,道:“这……这些原火药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赵谦道:“多谢了。”

赵谦三人离开后,李寒道:“我们也应该尽快动手。”

马锐道:“我们刚从山寨下来,再加上他们以为我已受伤,不会想到我们现在动手,因此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高忱道:“我们仅十三人,再加上带来的五十余名高手,共六十余人,还要派人守住通往山寨的唯一一条山路,要想对付里面的数千人,基本不可能。”

马锐思索道:“看来只能采用……”一来他不知心中所想是否合适,二来这些人并非自己手下,因此有些犹豫,不知该说不该说。

何言之知道其意,便接着其话道:“采……采用赫连勃勃的游击战术。”虽说诸葛渊传授他八阵图,但八阵图太过高深,他还未参悟,故而并提出使用八阵图。

马锐笑道:“原来何兄也是如此想的。”

李寒道:“何为游击战术?”

马锐道:“赫连勃勃虽暴戾恣睢,但其游击战术确实奇妙无方,其曾言:‘急骑风驰,出其不意,救前则击后,救后则击前,使敌疲于奔命,而我却游食知若!’”

高忱道:“出其不意,救前击后,这赫连勃勃确实是一天才。”

马锐道:“我们就分几对人马,分别从山寨各处进攻,对方大乱,就容易对付多了,‘芙蓉七玉’七位姑娘以剑阵御敌,就列为一队吧?”

“芙蓉七玉”点头,马锐接着言道:“高兄就和罗姑娘一队,何兄和冷姑娘一队,李兄和我一队,每队携带十三名高手,分别从山寨四面进攻。众位可有异议?”

高忱和罗华茵已经订婚,自然要将他们列为一队,马锐见何言之同样精通兵法,故而和其分处两队,这样更能发挥奇效,而这些人又非自己手下,自己身为主将,自然要承担最为危险的任务,故而和李寒一队,而不是冷秋霜。

马锐并未说明列队原因,但众人心中均甚是清楚,均无异议。

马锐见众人无异议,接着道:“此行凶险异常,一切以安全为要,若有危险,请诸位立即撤离。”众人点头,随即众人商议具体的行动策略后,马锐将何言之携带的原火药平分给众人,何言之又给每人两粒瞬间回复功力的回元丹,众人分头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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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鲜卑慕容

赵谦三人施展轻功飞驰数里后,便看到一群鲜衣怒马之人正骑着骏马向宇宙山所在方向奔驰。王宝兴对赵谦二人道:“最前之人便是慕容昂。”

赵谦道:“此处地形平坦,难以阻拦,我们看来要另寻他处了。”

“我来之时,已看好地形。”王宝兴指着身后一处山峰,道,“那座山峰脚下的山路狭窄,仅容两人并肩而行,我们用原火药炸掉巨石压住山路,可挡他们片刻。”

三人来到王宝兴所指的那处山峰,赵谦和诸葛清岚推倒山崖边上的巨石,巨石砸在山路中央,王宝兴拿出原火药又将崖壁上悬着的几颗巨石炸裂,巨石翻滚而下,将山路彻底堵死。

王宝兴对赵谦和诸葛清岚道:“我先守住山路,你二人殿后。”

赵谦点头,王宝兴身形一跃,身体犹如落石,直接向下面坠落,在刚要落在巨石上之时,王宝兴体内真气喷薄而出,身边形成强劲罡风,随即身子一转,悠然落在巨石之上。

赵谦感慨:“此人修为只怕不在何兄之下。”

慕容昂一行人听见不远处传来爆炸声,又看见巨石从山顶翻滚而下,均觉骇然。

慕容昂喝道:“大家小心,估计有埋伏。”他却不想,如果有埋伏,又怎会事先闹出这么大动静?

一行人来动巨石面前,见一人飒然而立,神色闲逸,慕容昂朗声道:“巨石挡道,应该是少侠所为吧?”

王宝兴道:“慕容将军,怎么,不认得我了吗?”

慕容昂眉头一皱,详观其貌,恍然道:“王慧龙之子王宝兴,你上次将我刺伤,今天还敢在此阻拦,是不想活了吗?”

王宝兴淡然道:“你强抢民女,若非你的手下及时赶到,早已是我的剑下亡魂,今天还敢在此现身,是不想活了吗?”

他模仿慕容昂口气,毫不将其放在眼里,兼之站在巨石之上,俯视慕容昂,无论言语、态度、举止,均对慕容昂是极大侮辱。慕容昂本是极爱面子之人,见其甚是不屑,气得满脸通红。

赵谦和诸葛清岚均微微一笑,赵谦低声道:“‘逆君子’王宝兴,小恩必还,睚眦必报,果然名不虚传。”

江湖上很多人从未做过好事,但常自认圣人,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指责王宝兴睚眦必报,气度太小。赵谦对此并不赞同,他觉得王宝兴敢于挑战常人眼中的道德仁义,甚是可贵,仅此一点,便超出了赵谦所能。并且,对恶者仁义,便是对德者残忍,对方乃宵小之徒,又何须讲什么仁义道德。

慕容昂怒不可遏,骂道:“狺狺狂吠。”迅然抽出腰间长刀,刀身较长,刀背较厚,形如月牙,上以隶书写“建平”二字。

建平刀乃十六国时期南燕开国皇帝慕容玄明所造之刀,用以赐给四位扛鼎大臣:司徒慕容钟、司空慕舆拔、左仆射封孚、右仆射慕舆护。《古今刀剑录》:“南燕慕容玄明,以建平元年,作刀四口,文曰‘建平’,隶书。”

王宝兴双眼睥睨,道:“原来是建平刀。换了把宝刀,又如何?鲜卑慕容氏的振恒刀法、恒夬剑法、无常鞭法并称慕容三绝,听闻此刀法曾破了鲜卑段氏的不灭身,不过在我眼中,不过尔尔。”

慕容昂怒不可遏,喝道:“纳命来。”随即身形一跃,向王宝兴冲去,同时拔剑横扫。振恒刀法乃是以劲力恒久不绝著称,攻如风雷激荡。慕容昂的攻势又夹含了无尽怒意,霸道更甚,仿佛猛虎啸谷,要将王宝兴砍成两半。

王宝兴身形一晃,仍处于原地,似是动了,又似是没动,但慕容昂的攻势却完全落空了,王宝兴左手一伸,轻轻拍在慕容昂胸膛。慕容昂身子顿时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慕容昂心中大骇,自从他被王宝兴所伤后,每日苦练武学,誓要报那一剑之仇,却未曾想到,他与王宝兴的差距越来越大,竟然一招便败在其手下。其实,以慕容昂的修为,不至于一招便败,只是他怒火中烧之下,招式破绽增多,兼之由地面向巨石之上猛跃,跃到巨石上时已是强弩之末,王宝兴以逸待劳,一招便将其击败。

慕容昂终究为八部统帅之首,见识非凡,大怒之后,便很快冷静下来,心中一凛,暗道:“其隐锋诀已修炼至此了吗?”随即右手一挥,他身后数十人中又有一人向王宝兴攻去。此处山道狭窄,只容两人并肩而立,但如果要出招,只能容纳一人,无法一拥而上。

那人知道由下攻上,处于劣势,因此沿着崖壁飞驰,其山壁行走如履平地,可见轻功之高。他飞驰到王宝兴斜上方,飞身向下一跃,挥刀直劈,犹如老鹰扑食。

王宝兴身子一侧,避过其杀招,左掌倏然拍出,那人中掌倒地。

蓦地,一道人影犹如风驰电闪出现在王宝兴面前,挥掌向王宝兴拍去,破空之声强劲,显然功力深厚。王宝兴早料到有人会趁机偷袭,但也惊讶于对手速度之快,忙挥掌接招。

两掌相击,劲力四射,身旁崖壁被震出块块碎石。王宝兴感到体内气血翻滚,难以遏制,口吐鲜血,被震下巨石。

那人刚要举步,两道人影飘然而落,出现在其面前,正是赵谦与诸葛清岚。

赵谦认得那人,正是之前被其击伤的丹青堂堂主孙良,他道:“数月不见,没想到孙堂主功力倍增。”

孙良见是赵谦,顿时怒不可遏,喝道:“赵谦,你害死我父亲,今日就来偿命吧。”

赵谦道:“我从未见过令尊,又怎可能害过令尊?”

孙良道:“我父亲为我疗伤,损耗大量真元,最后身陨,你又怎能说与你无关?”

王宝兴一听,已然明了,暗想:“刚才与其对掌,发现其内力虚浮,但至少有一百五十年的功力,看来其父在临死前,将毕生功力传给他,并且,他应该也服用过增长功力的丹药,才会导致内力如此虚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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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君子朴鲁

赵谦听孙良谈及孙恩的死因,便道:“既然令尊因此而死,那你找我报仇也是理所应当。不过令尊虽说杀人不少,但好歹知道是非善恶,你竟然助纣为虐,襄助吃人恶魔,真是枉费令尊教导。”

孙良不解,道:“吃人恶魔?”

赵谦道:“你难道不知此行的目的吗?”

孙良扭头看向慕容昂,道:“慕容将军,我们不是去招安匪盗吗?”

慕容昂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道:“孙堂主不要听信他人谗言,我们真的只是去招安匪盗。”

诸葛清岚道:“孙堂主,若是普通匪盗,又何须您亲自前来?”

孙良眉头一皱,赵谦接着道:“这些匪盗,乃是将女子当成食物的羯人。”

“羯人?”孙良眉头紧锁,对慕容昂道:“慕容将军,他说的可是事实?”

慕容昂有些慌乱,道:“确实是羯人,太子殿下派我将他们招安,就是为了避免他们再害人。”

孙良冷声喝道:“他们怎么可能不会害人?”

慕容昂被其怒意震慑,不敢多言。

赵谦接着道:“崔司徒已派人前来剿杀,他曾下令,一个不留。”

孙良道:“崔浩确实是真心替百姓办事,当今北朝之中,就只有他、王慧龙、毛修之三人还算有所作为。”语毕,脚尖一点,身形一跃,便落到一匹骏马之上,他朗声道:“赵谦,你我之间的恩怨,改日再算。”说完,便策马离开。

慕容昂见一行人中最厉害的高手离开,颇有些犹豫,思索片刻,对人群中的一人道:“圆宗大师,就请您出手吧!”

赵谦顺着慕容昂眼光看去,见人群中有一人面目清秀,皮肤白皙,身穿雍容博大的黄色僧袍,僧袍上镶以金丝,甚是华丽。

赵谦原本就看见有几人身穿僧袍,但并未注意,因为此时全国上下尽皆信佛,俗人也常穿僧袍以表佛心,一些极端者,甚至剃去头发,是僧是俗,很难分辨,赵谦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圆宗身形一跃,僧袍迎风摆动,如大鹏展翅般落在赵谦面前。只见其腰佩宝剑,剑鞘泛红,轻灵精致。

圆宗朗声对赵谦言道:“既然少侠挡路,那贫僧就请教了。”

赵谦对身后的王宝兴低声道:“王兄,你可认得此人?”

王宝兴低声对赵谦道:“此人乃是佛门三剑之一的圆宗,执掌赤华剑,剑法据说乃当世一流。”

此时,无论魏宋,朝野上下尽皆信佛,佛门比丘数量难以估计,已然“民多绝户而为沙门”。而佛教分为小乘佛教和大乘佛教,小乘佛教以坐禅为宗,栖身于偏僻山居之所,而大乘佛教以诵经、讲经、造像为宗,聚居于喧嚣城邑之间,两股势力隐隐周旋,暗中博弈,常有冲突。

在北方,大乘佛教以永安寺为首,永安寺位于平城郭城东南方向,穷耳目之好,极工匠之巧,尽丹青之绘,有“天下第一寺”之称。小乘佛教以昊天寺为首,昊天寺位于平城外的昊天山,此山高耸入云,有“离天三尺三”之称。

在北魏,大乘佛教声势远大于小乘佛教,佛寺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从简朴直至糜烂,“唯大不破”、“大而不倒”、气势宏大的佛像遍地都是。其中有中原第一座佛寺白马寺,“雕饰奇伟,冠于一世”的武州山灵岩石窟寺,“天下第一”的永安寺七级佛塔,“京华壮观”的天宫寺及五级大寺,光华万道的皇舅寺五层佛塔等。

而北魏大乘佛教比丘以玄高为领袖,其从学觉贤,玄高一门既为定学之宗,又重戒智,三学并重,止观双开,使觉贤之学弘扬于南北,为后世禅宗的兴盛奠定了基础。

玄高并不住在永安寺,而是住在太子东宫,被太子尊为老师,其徒弟甚多,有高手百余人,一流高手十一人,其中八人精擅掌法,因精通八部天龙阵,被并称为“八部天龙”,另外三人擅长剑法,被称为“佛门三剑”,圆宗执掌赤华剑,圆镜执掌蓝华剑,圆录执掌白华剑,传闻此三剑尽皆百炼不消,毕天不朽,可以切玉如泥。

赵谦对王宝兴道:“王兄,你先疗伤,我先会他一会。”

王宝兴道:“赵兄,你重伤初愈,只怕不是其对手。”

诸葛清岚道:“赵大哥,还是我先前去一试吧。”他担心赵谦不敌受伤,打算替其出手。

赵谦微微一笑,道:“不用担心,我不会莽撞行事。”他见圆宗得步法,便知其内力远在自己之上,不过也并不担心。比武较量,并不完全取决于内力武功,很多时候,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更能决定比武的胜负。

诸葛清岚知其心性,便道:“小心。”

赵谦微一点头,便从巨石上跃下,走到圆宗面前,拱手道:“请大师赐教。”

圆宗道:“杀念一起,无量劫生。少侠年纪轻轻,为何杀意如此之重?”

赵谦道:“大师是指责我屠杀羯人吗?”

圆宗道:“正是,偈诸恶莫作,诸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只有多行善事,才能进西方极乐世界。”

赵谦笑道:“西方极乐?我只信今生,又管什么西方极乐?”

圆宗道:“众生诸业,百劫不毁,人处于六道之中,生来死去,死去生来。少侠执念恩仇,只怕永远摆脱不了生死轮回。”

赵谦本就不信六道轮回这等毫无根由的虚妄之谈,但其不善言辞,担心如果与圆宗争论,他便会喋喋不休,大吹法螺,虽说如此可拖延时间,但赵谦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说废话,便转移话题,道:“圆宗大师身份尊贵,没想到竟然亲自拿剑,为何不让手下婢女替您拿剑?”

王宝兴见赵谦如此,暗道:“游说之徒,风飑电激。看来赵兄对圆宗此种人有种天生的恐惧。君子与其练达,不若朴鲁,与其曲谨,不若疏狂。赵兄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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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佛门乱象

北魏自立国至孝文帝迁都平城,佛教兴隆,信仰盛于南方,但着力在兴办佛教福事,其间除昙靖伪造《提谓波利经》和县曜造《付法藏因缘传》等外,在译介佛典上几乎无可记述。百年少有佛经,导致北魏境内佛教的发展,流于世俗化的兴造佛寺及群盲的躁动。慧皎《高僧传》中,有关北魏僧人的记载仅有四人,对昙曜的记载也仅是附在《玄高传》下。由此可见,当时虽说上下尽皆信佛,但真正的得道高僧寥寥无几,大多只是些世俗比丘罢了。

此时佛教乱象频生,破戒之事,屡见不鲜,不破戒之比丘,却是万中无一。《魏书释老志》“昔如来阐教,多依山林,今此僧徒,恋著城邑。岂揪溢是经行所宜,浮喧必栖禅之宅,当由利引其心,莫能自止。处者既失其真,造者或损其福,乃释氏之糟糠,法中之社鼠,内贼所不容,王典所应弃矣。非但京邑如此,天下州镇僧寺亦然。侵夺细民,广占田宅,有伤慈矜,用长嗟苦。”由此可见当时当时佛教流弊之深,积重难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佛门之中,随着雄厚财力的日益积累,比丘等级渐渐分化得极为严重,分为上中下三级,下级比丘多是因避徭役和战乱而遁入空门的贫苦农民,被迫从事各种体力劳动;中级比丘不但炊金馔玉,更有奴婢供其驱使取乐,出则必车,归则必浴;上级比丘则是一方大佬,可以在朝当官,拥有无数财富、地产以及奴婢,富埒王侯。《谏仁山深法师罢道书》言“入者则尊,归依则贵,上不朝天子,下不让诸侯”,“寸绢不输官库,升米不进公仓”,“家休小大之调,门停强弱之丁,入出随心,往还自在”,西晋沙门竺法曾一次借给长安某士族大家二十万钱,吴郡西台寺多富沙门,法释拥资百万,法瑶累资数百万,足见佛教之特权和寺院经济之“发达”。

不同等级的比丘之间的矛盾异常尖锐,时常爆发冲突。朝廷支持某些僧侣讲道说法,又严禁另一些僧侣聚徒传教。部分僧侣颂扬明君有道的同时,另一些僧侣却公然毁寺烧经,举兵造反。

赵谦对此时的佛门乱象极为不满,在他看来,佛门比丘应该普度众生,而此时比丘的行为更像是让众生普度,因此出言相讥。

圆宗道:“此剑乃恩师所赠,自然当亲自携带,又怎能让婢女携带?”他并没听出赵谦言语中的讽刺之意。

赵谦见其两眼无神,肌肉消瘦,耳朵偏黑,这是肾虚的表现,又详细观察其双眼,见其瞳仁靠上,属于下三白,说明其房事过多,便猜出其不守佛门戒律,而若只是流连烟花之所,碍于身份,不会太过频繁,也不会出现下三白的情况,又见其刚才提及“婢女”二字时,双眼流光闪烁,知道其中定有猫腻,他将医学与形名之学相互印证,试探道:“大师乃得道高人,身边的婢女耳濡目染,也远非普通女子可比吧?”

圆宗眉头一皱,道:“少侠无缘无故,为何提及贫僧的婢女?”

他神色有一丝慌乱,但一闪而逝,若是旁人,丝毫看不出有异,但赵谦眼神极佳,有研习形名之学,看出端倪,接着试探道:“我看大师脸色有些消瘦,是婢女照顾不佳吗,她是身怀有孕,还是忙于照顾婴孩?”

当赵谦提及“婴孩”二字时,圆宗猛然将眼神微微转向别处,右脚脚尖稍微往一旁挪了一丝,赵谦双眼微凝,心中笃定:圆宗和其婢女有染,并已生下婴孩。

圆宗被其问中心中隐私,如遭五雷轰顶,慌乱道:“我……少侠……少侠别乱开玩笑。”

赵谦不愿在众人面前揭露其隐私,便不加理会,掣出鈌云剑,道:“闲言少叙,大师请出招吧。”

圆宗不明所以,不知其说话为何如此跳跃。

在观看的王宝兴微微摇头,暗道:“赵兄明明已抓住圆宗破绽,却不将其丑闻昭示天下,如此心善,早晚会因此而被掣肘。”

诸葛清岚知道赵谦心中所想,微微一笑。

圆宗也拔出长剑,剑身湛然,上面刻着一朵莲花,花纹精致,栩栩如生。

佛教视人生为苦海,希望能摆脱苦海。这和莲花生于污泥浊水中而超凡脱俗,不为污泥所染一样。佛教将西方极乐世界喻为圣洁清净的莲花境界,《阿弥陀经》有言:“极乐国土有七宝池,……池中莲花大如车轮。”可以说莲即是佛,佛即是莲。因此,佛门兵刃上都刻着一朵莲花。

二人同时拱手,随即横剑当胸,赵谦心中盘算着对策:“此人修为在我之上,但其肾虚。而肾主气,肾气不足,气失所主,气逆而上,会造成气息短促,韧性不足,我先严防死守,等其锐气稍减再说。”主意一定,便慢慢挥动鈌云剑由下向上斜洗,将全身要害护住。

圆宗见其剑处守势,知道其打算严防死守,便率先出招,脚步连点,身形晃动,向赵谦冲去,快如兔奔,势如猛虎,但微尘不起,正是玄高所创之绝学:生莲步。

赵谦暗叹:“普通的佛门武学霸道至极,但这轻功却刚中有柔,此人的师父玄高不愧为佛门宗师。”

王宝兴暗道:“佛门初入中原时,依托老庄之言传道,倒也吸收了些许道门精义。”

圆宗瞬间来到赵谦面前,剑尖连点,施展一招“小荷尖尖”,熟道剑影刺向赵谦。

赵谦还了一招“清荷探影”,两剑相击,四周剑气激荡,两侧崖壁上的岩石纷纷落下。

正在二人交手的同时,便从远处传来殷殷雷声。慕容昂等人无不惊愕万分,慕容昂思忖:“这是哪来的雷声,硝石的威力不可能这么大,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不管如何,马锐他们肯定动手了,就让他们先斗一阵,然后我再收拾残局。”

王宝兴与诸葛清岚望向身后,见宇宙山的方向有数道黑烟滚滚升起。王宝兴低声道:“看来马兄他们已经动手了。”

诸葛清岚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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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诡异星芒

赵谦与圆宗没有理会雷声,圆宗手中剑招不断,剑锋轻捷,其势爽利,攻势连绵不绝,将赵谦笼罩在一团剑影之中。

赵谦剑游飞凤,劲透剑锋,剑光闪闪,将全身护住,圆宗的攻势虽猛,但奈何他不得。

圆宗虽有数十年内力,但由于肾虚,气息短促,内力虽然雄劲,却无法持续,出招之际,内力犹如一块块巨石陨落,虽刚猛无俦,但中间总有间隙。

而赵谦仅有数月内力,其劲绵绵如水,虽不浩瀚,但胜在连绵不绝,每当圆宗内力不续的间隙,便趁机反扑,一股股微弱的劲力如同流水一般透过圆宗的劲力,渗入圆宗的筋脉中,渐渐反噬。

百招过后,圆宗内力渐渐不济,剑招渐渐放缓,赵谦剑招连连,不让其有丝毫缓歇之机。再数十招过后,圆宗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能将其制服,恐怕要被其反败为胜,当即双手握剑,伴随着身体前冲之势,挥剑向赵谦平刺,四周真气鼓荡,剑身上剑气嗤嗤作响,隐隐泛出微弱的红光,可见剑气之犀利。

此招名为“平陆成江”,威力极强,若正面硬抗,就算对手功力与自己相埒,也要重伤。

赵谦知道自己难以抵挡,身形向后一跃。就在其刚刚跃起之时,圆宗的剑气已经冲到赵谦原本所站之地,他脚尖一点,就要追击,蓦地身形一顿。原来他刚好踩到一颗小石子,以其功力,这对其影响甚小,但比武对决,极其微小的一丝,都有可能影响对决的胜负。

其实这是赵谦早就知道他所立之处有颗小石子,他始终在那颗小石子附近腾挪,就是为了等到圆宗出招之时,利用这颗小石子,影响其剑招。

他见圆宗中招,怎肯放过这等良机,脚尖在地面一点,施展一招“鹰探长空”,向圆宗刺去,快若老鹰扑食,迅若疾风闪电。

圆宗见此招甚快,无从躲避,挥剑横扫,剑气直贯剑身,力道内聚形而外张势,大开大合,法度严谨。此招名为“赤地千里”,乃是鱼死网破的打法,舍弃了剑招“剑走轻灵”的至理,融合刀法“势如猛虎”的刀意,威力霸道刚猛,攻击范围甚广,避无可避。

赵谦见此招“赤地千里”威力极强,但并不畏惧,因为他知道:肾气失固,气泄于下,肾水充则肝血足而胆壮,肾水虚则肝血不足而胆弱易恐。根据赵谦估计,圆宗肾虚,定然胆小怕事,不敢鱼死网破,之所以使用如此拼命之招,不过是想逼迫自己畏惧收招罢了,因此此招定然有形无劲,华而不实。

赵谦既然知道圆宗的心思,便不会上当,手中剑招不停,加速向圆宗冲去。若二人均不收招,赵谦所受伤势必然比圆宗重,但赵谦所料不错,圆宗并无此魄力,他见其竟然不避开自己的剑招,害怕自己受伤,连忙收招后撤。

赵谦怎会让其安然撤退,剑尖连点,一招“叶探风寒”刺向圆宗,剑势飘乎不定,似曲若直,不知所往。

赵谦千算万算,忘记考虑一件事情:昨夜他整晚用真气为诸葛清岚驱寒,虽说道家心法讲究谦冲不已,绵绵不绝,但也经不起他如此折腾,况且,他整晚未睡,体力匮乏,兼之在山寨之内,苦斗半日,精气神均有所不足,施展这招“叶探风寒”,已少了几分鬼神莫测的飘乎。

圆宗看出破绽,身形闪进,左掌向前一拍,携带着强劲罡风攻向赵谦,正是佛门大神通掌。

赵谦避无可避,左掌也是一拍,一招“苍山写意”,与圆宗的左掌硬接,瞬间劲力四射,两侧的崖壁上纷纷落下巨石。

赵谦被震飞,他飘飞数丈,脚尖在地面一点,身形向圆宗冲去,剑尖颤抖,隐有龙吟之声,正是“龙蛇双探”。这招“龙蛇双探”原本是一道剑气,但赵谦修炼“琴心三叠”后,三丹田内力齐出,可发出三道剑气。

圆宗见此招剑气不俗,不敢小觑,长剑平推,一招“宝探骊领”,刺向赵谦,剑长三尺,剑气却能攻击六尺之外。

诸葛清岚看见圆宗使出此招,失声道:“九渊骊颔?他怎么会使庄子的逍遥剑法?”

王宝兴摇头道:“不是‘九渊骊颔’,而是佛教的‘宝探骊领’。”

佛教初入中原时,传教甚难,常依附老庄之言,后来声势日隆,便开始脱离。这招“宝探骊领”,也是源自道家庄子的剑招“九渊骊颔”。《庄子·列御寇》有言:“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颔下。”骊领乃骊龙项下之珠,是骊龙最为宝贵之物,亦是珠宝中至宝。这招“宝探骊领”,攻击范围甚长,若练至化境,破无可破,此招一出,必能攻敌任一要害,对手之生死,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赵谦见此招威力极强,自己难以抵挡,而两侧崖壁阻拦,不便腾挪闪避,当即挥剑左点右刺,后劲一出,一招“龙蛇起陆”向圆宗攻去,剑气破空,发出龙吟之声。

二人剑气相交,发出嗤嗤之声。忽见二人中间星芒闪烁,一道人影凭空出现,那道人影被星芒掩盖,看不清相貌,也分不清性别,四周劲气窜腾,其却丝毫不受影响。

只见他右手一挥,一道劲力包裹赵谦的鈌云剑,然后一拐一引,鈌云剑便直接插入圆宗胸口,贯穿而出,鲜血直流,圆宗直接毙命。

圆宗一死,星芒渐渐消失,那人身影亦杳然无踪。

那人功力远在赵谦与圆宗之上,动作快如闪电,现身消失不过眨眼之间。直到其消失,赵谦才反应过来,他看了看手中的鈌云剑,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圆宗,觉得匪夷所思,不知那人到底是谁,更不知他为何要帮自己杀死圆宗。

赵谦正思索间,慕容昂身后便有两道身着僧袍的比丘飞射而出,一边冲向圆宗,一边高声喊道:“师父。”

那二人挥动手中铁棍,砸向赵谦。棍上劲力并不强,但依靠钢铁之坚,有破甲之威,难以正面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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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吉祥天女

赵谦向后一跃,避过二人杀招,轻飘飘地跃到诸葛清岚和王宝兴所立的巨石之上。赵谦对王宝兴道:“王兄,你可识得刚才那人?”

王宝兴眉头紧锁,摇头道:“不知,刚才那人身法如电,隐身之术出神入画,定是位绝世高手,却不知其为何要插手你和圆宗的对决?”

赵谦看向诸葛清岚,她也是摇头,道:“看其身法,只知是阴阳家的‘日星隐曜’,却猜不出此人是谁?”

赵谦道:“身法是阴阳家的‘日星隐曜’,也并不能说明此人便是阴阳家,眼下下结论尚早,先静观其变吧。”

圆宗的两位徒弟中的一人对赵谦喝道:“赵谦,你杀我师父,此仇不共戴天,我们绝不会和你善罢甘休。”他们原本离赵谦与圆宗较远,并没看见那名被星芒包裹的偷袭者,因此认为圆宗是赵谦所杀。

另一人道:“青山不改,你好自为之。”语毕,二人抬起圆宗的尸体,快速离开。

赵谦并未解释,因为多做解释也是徒劳,并且,圆宗虽非自己所杀,但确实是死于自己剑下,他们找自己报仇,也是理所应当。

园宗三人离开后,一道倩影飘然落在赵谦三人面前,那人容貌秀丽,身着淡蓝轻衫,拱手道:“小女子任琦妙,请赐教。”

王宝兴暗道:“此人乃太子心腹任平城之女,心智极为单纯,从未行过任何卑鄙之事,不便以雷厉手段应对。”便拱手道:“原来是‘吉祥天女’任姑娘,幸会,任姑娘前来,也是为了救那些羯人吗?”

任琦妙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那些羯人,虽有过错,却不应不加辨别,全部杀掉。”

王宝兴道:“任姑娘是嫌他们吃的女子少吗?”

任琦妙道:“他们虽作恶不少,但也应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能劝他们向善。”

王宝兴道:“他们丧尽天良,姑娘却轻描淡写地一句‘作恶不少’便掩盖过去,倒真是轻巧。如果任姑娘入山前去感化他们,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任琦妙道:“因果循环,他们为恶,自有天意惩罚,又何须你们擅自断他人生死?”

王宝兴不愿对其冷言冷语,但听其如此说,也不忍冷笑道:“虎狼在前,竟妄谈因果?”

任琦妙眉头一皱,道:“不管如何,你们将他们一并而论,太过极端。”

王宝兴摇头,对赵谦低声道:“任姑娘太过单纯,竟然想感化他们,上智与下愚,尽皆不移,看来要想劝退她,是不可能了。”

赵谦点头,暗道:“怪不得其被称为‘吉祥天女’,如此心性,行走江湖,竟然没死,倒真配得上‘吉祥’二字。”

诸葛清岚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会她一会。”

赵谦低声道:“不必取胜,和她周旋,拖延时间。”从任琦妙刚才的步法,赵谦已经知道其武功远不如诸葛清岚,再加上诸葛清岚的西子剑法本就以柔韧见长,和任琦妙缠斗,就算斗个三天三夜,也丝毫无碍。

诸葛清岚点头,从巨石之上飘然落下,对任琦妙拱手道:“在下胡清岚,请赐教。”

任琦妙拱手道:“请赐教。”随即掣出长剑,二人瞬间便缠斗起来。

二人尽皆容貌秀丽,步法翩然,虽说是比武格斗,却更像两只蝴蝶翩然起舞。

几招过后,诸葛清岚已经知晓对方修为,若自己全力出招,一招便可将其击败,但她只使出了三四层功力,和任琦妙斗得你来我往,在旁人眼里,二人孰胜孰负,很难预料,而赵谦和王宝兴一眼便已看出,因此并不担心诸葛清岚受伤。

诸葛清岚与任琦妙斗了百余招后,二人两剑相击,任琦妙手中长剑被震飞,认输后退。诸葛清岚微微摇头,自己根本无心取胜,却不想一不小心,竟将其佩剑震飞。

慕容昂带来的数十名高手连番上阵,赵谦三人也轮流应战,将他们一一击退。

慕容昂向宇宙山峰眺望,见火势已然极盛,不由思忖:“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还是另寻道路为妙。”思毕,带领众人离开。

赵谦道:“看来他们是另寻道路了。”

王宝兴道:“虽说去往山寨的大部分道路全被封住,但这也只能拦住普通人,并拦不住轻功高手。”

诸葛清岚道:“通往山寨道路甚多,我们也无法全部阻拦。”

王宝兴道:“既然无法阻拦,就不阻拦,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你们回去相助马兄他们,我暗中跟着张将军他们,从中作梗,扰乱他们的行程。”

赵谦与诸葛清岚点头赞同。

马锐一行人分配好各自的任务后,便分头行动,马锐和李寒二人从山寨东面进入,他们暗中将山寨附近的暗堡解决掉后,便偷偷潜入山寨。而他们二人带来的十三人则躲在山寨附近,等候时机。若是一行人全部进入,极易被发现,因此马锐和李寒首先进入,等到山寨大乱之时,另外十三人再趁机进入。

马锐所料不差,侯欢以为其受伤,不会此时攻击,因此山寨内巡防并不严密,成群人聚在一起,进行一些比赛,如角抵、牵钩、斗禽、蹴鞠等。

马锐和李寒分开,暗中将落单的一个个料理掉,但并未将尸体隐藏,而是直接让其躺在地上。片刻之后,便有人发现尸体,其他人听见动静,纷纷聚拢过来,相互议论,但所说并非汉话,马锐和李寒也不知他们议论些什么。

紧接着,不远处又出现一具尸体,众人还未赶过去,另一处人影闪动,地上又出现一具尸体。众人发生骚动,连忙拿起武器赶往人影闪动处,但毫无发现,蓦地一声惨叫,后面又一人倒下。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等死,这些人虽说个个悍不畏死,但见到旁边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均不禁心生悸动。一人似是统领,指挥着众人安定下来,并派人前去报信。但那人没走多远,便见寒光一闪,紧接着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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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阴阳剑刃

山寨中人纷纷手握武器,背靠背挤在一起。忽见火光一闪,紧接着轰的一声,人群当中发生爆炸,十余人被炸伤,四周顿时一片大乱。

虽说他们嗜杀成性,但又怎知何为原火药,以为是天神发怒,降下雷霆,纷纷逃散。

紧接着又一人群密集处发生爆炸,众人纷纷散开,但落单者只见寒光一闪,便直接倒地。短短一盏茶的功夫,死伤者已经上百。

众人聚也不是,散也不是,三五成群向四周跑去,在他们背后,房屋一座接着一座的着起火来,救火者均莫名被杀。

李寒和马锐从暗处出现,冲入人群中,左刺右砍,中招者纷纷倒地。众人早已被吓得毫无斗志,见到李、马二人如死神降临,靠近者均头飞命丧,忙四处逃窜。

李、马二人犹如虎入羊群,在人群中驰骋,身后血光飞溅,横尸遍野。

侯欢听到消息,连忙派高手赶往李、马所在之处,不过他们到时,早已不见李、马二人踪迹,只见四周一片狼藉,死伤无数,众人气得咬牙切齿,但毫无办法。

就在侯欢派人赶往山寨东面时,何言之与冷秋霜也在西面动起手来,他们和李、马二人一样,在山寨四处烧杀,等侯欢派高手赶来时,二人早已藏匿起来。

何、冷二人藏匿之后,在山寨南面,高忱与罗华茵也开始动手。一刻过后,“芙蓉七玉”也在北面动起手来。

四面相继上百人死伤,火光四起,山寨之内彻底乱了。侯欢倒颇有将帅之才,迅速稳定军心,派出高手分布山寨四面,命令士兵先不要救火,并派人领兵以两翼包抄阵赶往马锐等人出现之地,步步为营,逐步探查,将他们慢慢揪出。

草原之上,野兽频出,游牧民族居住草原之时,常和野兽搏斗,而搏斗之时,最常用的便是两翼包抄阵。在侯欢看来,此阵连野兽都能对付,更何况是马锐等人。

数名高手和数百名精壮士兵慢慢往山寨东面赶来,而当他们到时,便见李寒一人站在一块空地中间,四周尸首枕藉,火光耀映之下,众人不仅未能让感到暖意,反而感到一丝丝寒意。

一人右手一挥,那数百名士兵慢慢将李寒围住,那人对李寒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李寒冷冷一笑,并未开口。那人眉头一皱,还未开口,便听轰的一声,那人所站之处顿时发生爆炸,顿时人仰马翻,前来的数名高手全部被殃及,有数人伤势极重。

李寒身形一闪,直接冲向那群高手,长剑急刺,众人反应不及,立即便有一人伤、一人亡。众人连忙将李寒围住,李寒长剑飞舞,将全身护住。忽然一人冲向包围圈,寒光一闪,便有数人倒地,正是马锐。

那数百名士兵立即用两翼包抄阵将二人围住,马锐挥动长剑,出手法一经施展,剑光凛凛,直接将两翼包抄阵冲破了。李寒看见出手法如此厉害,不禁心中一惊。

李寒或使剑招,或行刀式,在人群中纵横。马锐看见李寒的剑法,亦是惊讶,暗自思忖:“刀如猛虎,剑似飞凤,二者相差甚大,而李兄的剑法却将二者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剑使刀招,毫无凝滞,真是匪夷所思。”

他却不知,李寒手中长剑乃是阴阳剑,剑的两刃有阴阳之分,铜锡配比不同,阳刃含锡高,硬度大,锋利异常,阴刃含铜较多,韧性极好,出招之际,可剑可刀,可刺可砍,可刚可柔,不仅难测,更是难防。

不同部位剑质不同,原本极易断裂,而炼制此剑之人技艺极高,剑刃的铜锡变化极为均匀平衡,兼之炼剑时用一头猪祭剑,使得此剑异常坚韧,融刀剑于一体,精妙无方。

古人炼剑使用木炭,而木炭的温度达不到炼剑所需,所以在关键时刻需将高脂肪的东西推入炉中,提高炉温,脂肪燃烧生碳,碳遇铁而成钢,钢则让武器变得锋利而耐腐。而有人认为人最具灵气,铸造神兵须用活人,这种观点极为荒谬。

李寒见马锐一举冲破两翼包抄阵,同样豪情倍生,剑尖连点,一招“千山碎雪”,剑光如同行云流水般化作无穷剑影,在强劲的罡风携带下,如同漫天雪花,向围攻他的五名高手攻去,那五名高手连忙各施绝招,一瞬间剑气纵横。

剑气相击,尘土飞扬,待得尘埃落定,只见围攻李寒的五名高手有两人已倒在地上,不知生死,另三人浑身鲜血,显然受伤极重,李寒并未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身形闪动,寒光闪耀,那三人也倒在地上。

马锐心中一惊:“听闻冉闵擅长双手使不同兵刃,李兄身为其后人,应该也会此等功夫,他两招毙掉五名高手,应该并非其全部实力。而其剑法似乎是道家剑法,却比道家剑法霸道刚猛了许多。”

马锐却不知,冉闵的爷爷曾在楼观派学道,师从五行道人,习得道家剑法,因道家剑法贵柔,讲究制敌而不伤敌,不适合战场厮杀,便将道家剑法和自家武学相结合,创出朱龙剑法,此剑法横行百余年,死在此剑法下的羯人,成千上万。

李寒连毙五名高手,体内气血翻滚,脸色惨白,他连忙吐纳数次,调匀呼吸,随即立即挥剑冲入两翼包抄阵中。李、马二人的剑法均为战场剑法,二人在人群中来去纵横,如入无人之境,片刻之后,便有百人倒地。

残余悍匪见二人如此厉害,连忙逃窜。众人全部逃窜后,马锐眉头紧锁,对李寒道:“李兄,没想到他们竟然没派一流高手前来。”

李寒思索道:“看来他们没打算平息山寨四面,估计将全部一流高手派往山寨四面的一面或两面。”

马锐道:“看来确实如此,我们赶快前去支援,‘芙蓉七玉’以剑阵御敌,就算不敌,也能安全而退,我们分别赶往山寨的另外两侧,相助何兄与高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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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水火无交

李寒对马锐的提议并无异议,马锐气运丹田,长啸一声,声音回荡山间,良久不绝,躲在山寨外面的十三名高手听见,立即向山寨内涌去。他们赶到马锐身边,马锐道:“你们依据游击之法,避实就虚,专挑落单者下手,明白吗?”

一人拱手道:“属下明白。”

李、马二人立即离开,那十三人分处四面,互成犄角,暗中前行。

在山寨的西面,何言之与冷秋霜见数百精兵赶来,连忙躲在暗处,十余人施展轻功,在四周起起落落,寻找何、冷二人,看其身形步法,显然身手不凡。

何言之暗中观察,见数百精兵中间,有五人虎背熊腰,目光如炬,其中一人何言之曾见过,当赵谦、马锐大闹山寨时,何言之与王宝兴暗中放火,那人前来救火,何言之曾与其对掌,知道其是一流高手。此人现在站在五人的外侧,显然中间三人武功比其更高。

何言之对冷秋霜做了个手势,暗示她先行躲避,随即自己身形一跃,便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从不说废话,更何况对方是吃人成性的恶魔,便直接向最中间的那人冲去,那人身形未动,站在其身边的四人同时出招向何言之攻去。

仅一个回合,那四人便将何言之围住,四人同时挥刀向何言之头上扫去,何言之低头躲过,四人挥刀组成刀网,向下直砍,何言之横剑抵挡住刀网,四人真气运于刀身,运劲向下压去。

何言之左手在地上一按,内力自丹田喷薄而出,剑气猛增,突破四人的刀网,身形向上一跃,直接跃到半空。四人忙挥刀向斜上方刺去,将何言之的去路完全封闭。

众人均觉得何言之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必死在此招之下。然而,就在何言之身形刚要下落之时,就听轰的一声,那四人中间直接发生爆炸,四人躲闪不及,尽皆受伤,右臂鲜血直流,手中长刀也被震断。

何言之借助爆炸的冲击,飘然落在一旁,刚一落地,便向那四人冲去,寒光一闪,两人直接倒地。他刚要冲向另外两人,一道人影出现在其面前,正是那五人中的最后一人。

那人挥剑向何言之刺去,何言之挥剑斜撩,避过那人剑招,随即反手一拍,攻向那人。那人并不回剑,挥掌硬接。两掌相交,劲力四射,二人同时被震退。

何言之借助对手掌力,身子飘到被自己炸伤的剩余两人旁边,随手挥剑,那两人尚未明白怎么回事,便失去知觉,倒在地上。

随手解决两人后,何言之再次挥剑袭向那人。

那人见何言之与自己过招之时,还游刃有余地解决其他人,不由恼羞成怒,脚尖一点,身形犹如风驰电掣冲向何言之,同时双手握剑横扫,一招“载鬼一车”,攻向何言之。

何言之挥剑向下攒刺,一招“秋草离离”,扫向那人下盘。

剑气相交,何言之身形晃动,犹如鬼魅,莫名出现在那人左侧。挥剑由下向上一洗,一招“厝火燎原”,剑气如芒,携带着呼啸之声,射向那人。

那人连忙向后急掠,飘飞数丈,蓦地感到身后传来一丝凉意,他尚未回头查探,便感到一股冰凉之意从后背直入心口,顿时全身一凉,气绝命丧,倒在地上。

他倒地后,冷秋霜的倩影出现,她内劲一出,冰霜剑上的血迹被剑气震飞,宝剑顿时光洁如冰。

何言之见冷秋霜现身,刚要言语,忽感到附近隐隐有杀气传来,他看向杀气传出的方向,见一间房屋之上,站立两人,二人模样几乎一致,一人握刀,一人握剑,屋顶之上山风凛凛,二人衣衫竟然纹丝不动。

何言之神色一凛,走到冷秋霜面前,低声对其言道:“冷……冷姑娘,此……此二人功力不俗,务……务必小心。”

冷秋霜微点螓首,低声道:“何少侠,你刚才力战五人,我先去会会此二人,你先看一下此二人的修为深浅。”

何言之刚要言语,冷秋霜身形一晃,快逾奔雷,已经冲向那二人。

冷秋霜挥剑连刺,一招“雨闹冰荷”攻向二人,剑锋如雪,剑光如布,剑尖犹如一朵荷花之蕊,似隐若藏,显然此招的威力在于后招。

那二人见此招精妙,不敢轻视,同时出招,使剑者由下攻上,使刀者由上攻下,同时力劈,一招“洪炉点雪”,两股至刚至阳真气向冷秋霜倾轧而去。

二人乃是孪生兄弟,自小一同长大,同练阵法,心意相通,配合巧妙,出招之际,内力连成一体,犹如一人出招一般,威力极强。

刀风剑气相交,冷秋霜感到一股热浪向自己袭来,连忙纤躯一转,落在屋顶,随即挥剑向上斜撩,剑至中途,陡然电转,向下斜扫,此招名为“玉龙下界”,剑势飘逸矫健,颇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

二人同时挥动兵器平刺,一招“紫焰烘烘”攻向冷秋霜,招式平和,但威力霸道。

冷秋霜剑尖闪动,阴阳二气从丹田而出,至阴至阳两道剑气完美融合,一招“冰火两容”,刚柔相含,阴阳相推,攻向那二人。

那二人见冷秋霜使出绝招,也连忙变招,分驰左右,使剑者舞个剑花,剑气森森,凛若冰雪,使刀者挥刀横砍,刀气炎炎,更胜烈日,此招名为“水火无交”,二人分使不同真气,一阴一阳,阴阳激荡,冰火两重,让人难以抵挡。

真气相击,劲力四射,发出猎猎之声,屋顶瓦砾翻飞,冷秋霜被震下屋顶。

何言之原本正与数十名高手对战,见冷秋霜被震下屋顶,连忙施展梅花易步,绕过数十名高手的围攻,身形一跃,向冷秋霜掠去,同时本能的伸出左臂试图将其接住,手臂刚动,忽然想到此举太过亵渎,连忙翻转剑鞘,挥动剑鞘在冷秋霜娇躯上一点。

这一点力道甚微,但冷秋霜借助这一点之力,纤腰一转,悠然落于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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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掌上玉身

何言之纵身向屋顶的二人冲去,同时挥剑向上急翻,一招“狂涛乍起”,携带着强劲真气扑向二人。

冷秋霜知道那二人配合默契,担心何言之不敌,连忙再次飞身跃去。

那二人见何、冷二人一前一后攻击,若是联手攻击何言之,难免会被冷秋霜攻个措手不及,便分向左右散开。

何、冷二人跃到屋顶,分别面对二人,何言之低声对冷秋霜道:“冷……冷姑娘,此……此二人配合天衣无缝,我……我们将他二人分开,个……个个击破。”

冷秋霜点头,二人分别攻向使刀者和使剑者,尽力将他二人缠住,不让二人有所交集。

要破解一个阵法,最常用的办法便是直接冲散,若是沙场厮杀,万人战阵,要想冲散太过困难,但若是江湖上数人剑阵,要想冲散并不难,战阵人数越少,则越容易被冲散。而要想一个剑阵真正发挥出威力,武学修为尚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剑阵中人要兼修兵法韬略,遇事沉稳淡定,更不要贪功畏险,弃仁丢义,不顾兄弟死活。简言之,一个剑阵,是对剑阵所有人综合素质的考量,与单纯的比武厮杀大相径庭。

因此,江湖上的大多数门派并无剑阵,翰墨门和潜龙阁之类的门派,之所以有剑阵,原因在于这些门派弟子,个个文武兼修,远非江湖草莽可比,能真正发挥出阵法威力。浩然堂与无上寺亦有阵法,但他们阵法的威力,远不及翰墨门和潜龙阁,陈孝三人原本武学修为和赵谦与高忱相差无几,但用四德阵对抗赵、高二人的二元七证阵,数十招未建寸功,其威力可见一斑。

不过,那些没有剑阵的门派,往往实力要比翰墨门一类的门派强上不少,原因有三:一是翰墨门这种门派,弟子兼修十八般兵器,同时还要研习四书五经六艺等等,而其他门派的弟子一般只学习数种兵器,有的只学一种兵器,从不学文,毕其功于一役,自然进步更快;二是他们出招狠辣果决,不若江湖正派被仁义缚住手脚;三是翰墨门这种门派,经常会挑选一些优秀弟子为他们背后的世族大家效力,因此高手并不多。

不过由于有世族大家的支持,翰墨门这些门派可以拥有很多其他门派没有的条件,朝廷也不会对他们有所干预,不像很多门派,处处受到掣肘,并早就被朝廷暗中监视,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

与何、冷二人交战的二人,虽说是孪生兄弟,心意相通,也不会居安弃危,将危险置于旁人,但并不会什么兵法,遇到小事倒也沉稳,但遇到真正危险,与旁人并无二致,因此,何、冷二人瞬间便把二人的剑阵冲破。

剑阵被破后,二人立即被对方压制,何、冷二人杀招频出,将对手逼得左支右绌。

何言之手腕翻转,剑身游走,剑尖由下而上翻转,犹如海浪翻涌,一招“东海扬尘”,携带着精纯真气袭向对手,气势骇人,犹如惊涛骇浪,令人感觉如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一般无助。

那人黔驴技穷,勉强撑起长剑抵挡,咔嚓一声,那人长剑断裂,只觉对手真气犹如一股巨墙撞在身上,被震得气血翻滚,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何言之见其受伤,飞起一脚,踹中那人胸膛,那人直接从屋顶掉落,摔在地上,受伤极重。

何言之击败对手后,忙回身看向冷秋霜,见冷秋霜已将对手逼到屋顶尽头,只需数招,便可将对手击败。忽然一道身影向冷秋霜冲去,速度甚快,留下一道道残影,同时掌心蓄力,隐含雷鸣之声,正是佛门掌法“春雷奔谷”,速度极快,如同电闪,威力极强,更胜雷击。

此时何言之飞身抢救,已然不及,忙喝道:“冷姑娘,小心左侧。”同时劲力集于剑身,顺势一甩,长剑顿时犹如脱弦之箭,射向偷袭之人。

他心急之下,竟没有口吃。

冷秋霜听见何言之的提醒,忙扭头查看,见一人一掌拍向自己面门,速度甚快,已躲闪不及。

蓦地一柄长剑出现在那人掌心前面,正是何言之甩出的长剑。那人掌心击在长剑上,只听咔嚓声响,长剑断裂,那人手掌不停,径直拍向冷秋霜。

由于何言之长剑的阻拦,冷秋霜多了一眨眼的时间,忙横剑抵挡。那人掌心击在宝剑之上,冷秋霜蓦地感到全身一麻,如中雷电,随即身体便不听使唤地倒飞出去,倒飞之时,其蒙面的面纱也飘飞出去。

何言之飞身而上,伸手抓住面纱,又将其接住。何言之原本见冷秋霜面纱掉落,知道其不愿世人见其面貌,但打算控制好自己的眼睛,不视其容颜,但刚碰到其娇躯,虽隔着衣衫,仍感到冷秋霜的冰肌玉骨,不禁心中一荡,心中虽知不该,却仍忍不住看向冷秋霜玉面,只见其皮肤如冰玉般晶莹无瑕,瑰姿艳逸,国色天然,般般入画,其顾盼之际,更有一股清雅如兰的气质,兼之将其抱在怀中,只觉其骨轻神清,让人忘神。

何言之不敢太过细看,忙将其放下,并将面纱递给她。

冷秋霜芳心乱颤,玉面泛出一丝红晕,忙接过面纱,重新蒙面。

何言之看了看自己手掌,不自觉回味刚才冷秋霜在自己怀中的感觉,不禁暗想:“雪胎梅骨,冷韵幽香。冷姑娘之绝色,不在诸葛姑娘之下。”

何言之用余光看向冷秋霜,见其正在用面纱蒙面,又见其玉指纤纤,柔弱无骨,暗叹:“两手十指,乃一生巧拙之关,百岁荣枯所系,手嫩者多聪,指尖者多慧。自古绝色者常有,纤纤玉指难寻。冷姑娘单凭一双玉手,足以傲视天下绝色。”

何言之忙摇了摇头,自责不该心生杂念,暗道:“品评她人,非君子所为,没想到我竟然有如此卑鄙的时刻。”他不敢让冷秋霜见到自己失态,忙扭头看向偷袭之人,见其一身黑袍,并非比丘打扮,冷声道:“阁……阁下刚才所使,似……似是佛门掌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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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北游掌法

将冷秋霜震退之人冷眼睥睨,道:“正是佛门的摩诃掌。”

何言之道:“那……那我倒要领教了。”他不屑问对方姓名,更懒得理会他从何处学得摩诃掌。

那人冷笑道:“不自量力。”

何言之并不多言,长啸一声,躲在暗处的十三名高手听见其啸声,迅速赶来,何言之对那十三位高手道:“烦……烦请保护好冷姑娘。”

一人道:“何少侠放心,我等决不会让冷姑娘受到丝毫伤害。”语毕,十三人分处冷秋霜周围,将其护在中心。

冷秋霜道:“何少侠,此人功力在你之上,只怕……”

何言之道:“我……我心中有数。”

冷秋霜见其坚持,也就不再相劝,将手中的冰霜剑递给何言之,道:“你长剑断裂,就先用我的冰霜剑吧。”

何言之道:“不……不必。”说完走向对面之人。

他心性极高,对手不用兵器,他又怎会使剑,虽说他最擅长的乃是剑法,但其北游掌法已颇有火候,并且剑法也并非有剑才能使出,故而并不畏惧。

江湖之上,壮年之人较之少年之人,多了数十年的功力,因此按照江湖规矩,晚辈与前辈动手,可以依仗兵器之利,或可依仗人数之优。何言之见对手高出其数十岁,却放弃使用兵刃,实则是对对手的侮辱。但这种侮辱,只有如何言之那般心性高傲之人才能发觉。

那人并未发觉何言之的侮辱,耳闻何言之啸声,察觉其内力不深,暗笑:“其内力也不过如此,竟然敢与我对决,真是自寻死路。”

他却不想,他习武三十余年,比何言之多了将近三十年的修为,内力才比其高出了些许,如果他年纪与何言之相同,只怕一掌便被其拍死。

那人道:“老夫勉强告诉你我的姓名,免得到了阴曹地府,不知是谁杀的你,记住了,老夫名叫石燕岱。”

何言之睨笑道:“燕……燕岱之石,商……商丘之木,庸……庸才下品,不……不堪评说。”

石燕岱怒喝道:“狂妄!”随即身形掠如电闪,冲向何言之,同时右掌横扫,一招“肺石风清”,攻向何言之,声势骇人,飞沙走石。

何言之双掌轻摆,一招“风回报晴”,带着温和劲力,缓慢迎上石燕岱的掌风。

双掌相交,劲力四射,尘土飞扬。

石燕岱发觉自己的掌劲之威远在何言之之上,却难以突破其防御,不由一惊。他身子一翻,双脚连踢,一招“燕雀处堂”,数道腿影攻向何言之,此招攻势虽不繁密,但无论对手如何躲闪,都有相应变招,甚是难防。

令石燕岱没想到的是,何言之施展梅花易步,身形闪动,竟将自己的攻招全部躲过。

石燕岱收敛心中的轻视,双掌翻飞,凌厉的杀招源源不断攻向何言之,何言之见招拆招,神色淡漠,与石燕岱斗得难分难解。

石燕岱的摩诃掌大开大合,招招法度严谨沉稳,掌掌气势汪洋恣肆,有断石裂碑之威,时而如同雄虎踞立,形险而势峻,时而犹如骏马飞驰,刚健而利落。

而何言之的北游掌法则更加潇洒飘逸,犹如巧燕翻飞,轻捷洒脱,更似老鹰扑食,峻利遒劲,劲力四达皇皇,若海之渊渊,魏魏乎其终则复始,无竭无尽。招式变化突兀,出人意表,来而无迹,往而无崖,行乎将止,止乎将行,似是任意跳荡起落,毫无章法,实则妙到毫巅,变幻无方,鬼神莫测。

在一旁观看的双方人马尽皆惊讶于二人功力之不俗。二人每一次掌力相击,均带动尘土飞扬,石燕岱的衣衫猎猎作响,犹如狂风啸谷,而何言之的衣衫轻轻摆动,更似春风摆柳,显然二人功力一刚一柔,看似实力相差甚大,实则各有擅场,这场争斗,孰胜孰败,实难预料。

石燕岱久攻不下,不由渐渐焦急,蓦地身形急冲,双掌平推,一招“岱宗逊色”,掌力犹如巨墙平推,向何言之攻去。

何言之食指中指并立,劲力集于指尖,向前刺出,一招“碑字生金”施展开来,精纯剑气击在石燕岱的气墙之上,气墙顿时消散。

石燕岱侧身一翻,左臂随身子一摆,带动强劲罡风,犹如树干一般向何言之砸去。何言之忙将右臂竖在身前,抵挡对手攻势。

忽然寒光一闪,石燕岱手心多了一把匕首。何言之眼见心惊,忙脚尖一点,身形向后飘飞。

何言之只觉手臂一凉,知道已然受伤,幸好其收招迅捷,如若不然,此时手臂已然断裂。

石燕岱并没给其暗叹庆幸的时间,右手一摆,手中匕首犹如一支飞箭向何言之射去。

何言之侧身避过,忽然石燕岱出现在何言之右侧,双掌平推,击在何言之身上。何言之口吐鲜血,倒飞出去,砸在地上,显然受伤极重。

冷秋霜飞身来到何言之身边,查看其伤势。石燕岱向何言之走去,冷秋霜站起,玉腕一翻,冰霜剑已然掣出剑鞘。她尚未出招,数道人影闪动,出现在冷秋霜前面,正是“芙蓉七玉”。

原来“芙蓉七玉”在山寨北面解决掉前来的高手后,发现并无一流高手,推测可能一流高手全被派到山寨的一两面,便连忙向冷秋霜所在西面赶来,路上遇见马、李二人,和他们商议,马、李二人赶往山寨南面,她们则迅速来到西面。

“芙蓉七玉”中的红衣女子名为顾若影,她轻声喝道:“七变舞天。”七道人影闪动,七柄长剑泛着寒光,左右闪动,似有若无,向石燕岱攻去,七人配合精妙,将石燕岱的去路完全封住。

石燕岱真气回荡,在四周形成强劲罡风。罡劲相击间,沙尘飞起,遮住石燕岱身形。

待得沙尘落定,石燕岱已不见踪迹。

山寨的人马见石燕岱消失,并没有慌乱,反而一拥而上,冲向何言之等人。

“芙蓉七玉”玉手一甩,无数飞针犹如满天飞雨撒向来者,瞬间便有数十人倒地,她们随即施展云笈七玉阵,在人群中来去纵横,犹如风驰电扫,挡者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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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无量光天

眼见“芙蓉七玉”与山寨众人恶战,与何言之、冷秋霜一同前来的十三位高手互成犄角,冲入战阵之中。这些人久经沙场,出手远比“芙蓉七玉”狠辣,瞬间血光飞溅,肢断臂残,伏尸遍野。不过山寨众人个个毫不畏死,如同潮水般狂袭而至,战况变得异常胶着。

冷秋霜则护在何言之身边,何言之勉强支撑身体,盘腿而坐,内力运转周天,片刻之后,便已无大碍。他站起来,看了一下四周的激战,见对方的两翼包抄阵重点在两翼,犹如一人双拳伸出,只能攻,不能守,破绽甚多,轻声喝道:“‘芙蓉七玉’,攻击乾位,其余人攻击左翼。”

其声音轻柔,但霸气侧漏,兼之没有口吃,犹如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指挥千军万马一般,让人折服。

“芙蓉七玉”听其言,直接向阵中冲去,对方顿时人仰马翻,两翼包抄阵瞬间被斩成两半,首尾不能相顾。那十三名高手攻向左翼,在左翼中分分合合,将左翼搅得散乱不堪。

冷秋霜道:“兵法有云:‘所谓古之善用兵者,能使敌人前后不相及,众寡不相恃,贵贱不相救,上下不相收,卒离而不集,兵合而不齐。’何少侠难道上过战场?”

她也曾读过《孙子兵法》,但只是局限于文字,从未上过战场,不知战场情形如何,因此一直难以领悟其中真谛,故而猜测何言之上过战场。

何言之摇头道:“没……没有,只……只是读过兵法罢了。”他同样未上过战场,但在江湖中久与黑道门派厮杀,对兵法的了解自然比冷秋霜深刻,他看向战阵,道:“右……右翼散而不乱,还……还需给予重创。”

语毕,冲向敌方右翼,夺过一人手中佩剑,施展梅花易步,在人群中纵横,专点敌人梁丘穴,中者纷纷四肢无力,瘫倒在地。

冷秋霜紧跟而上,施展弱水山庄的轻功步法“飘渺云烟”,犹如一缕轻烟,在人群中飞驰,而在其身后,全是倒地的人影,无人看清其身形,更无人看清其如何出招。

飘渺云烟步,需要心性达到至静方可修习,讲究心凝于神,形释于真,骨肉相融,与万化冥合,不觉形之所倚,足之所履,随风东西,如木叶干壳,履虚承风,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练之化境,可翛然往返百里,而纤尘不起,残影弥满六虚,恍若云烟,不见真身之所在。

一时之间,刀剑争鸣,鲜血染红了山寨,半个时辰过后,尘埃落定,何言之看了看四周,众人点头,何言之见那十三名高手有近半已受重伤,道:“重……重伤者先撤出山寨,其……其余人则放火烧寨,烧……烧的越多越好。就……就算侯欢处事沉稳,能……能冷静下来,其……其他人也未必能够。”

何言之本来不敢为天下先,但众人无形当中以其为首,他也不便推脱,并且,他也不便将责任推到冷秋霜身上,故而指挥众人行动。

那十三人领命,相继离开。何言之又看了看山寨内部的方向,对其他人道:“接……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死战,希……希望各位做好心理准备。你……你们先服下回元丹,然……然后我们赶往山寨中间。”

冷秋霜等人无异议,取出回元丹服下。

何言之略一思索,对“芙蓉七玉”道:“我……我们分为一明一暗两路,我……我和冷姑娘为明路,直……直捣黄龙,你……你们为暗路,暗……暗中策应,可好?”

顾若影道:“就依少侠所言。”

侯欢将精锐派往了山寨的西面和南面,东北两面则命人拖延时间。

在山寨南面,高忱与罗华茵以剑阵御敌,他们自订婚之后,罗华茵便跟着高忱来到平城,二人知道游云剑法和潜龙剑法隐隐成剑阵之势,便常在一起琢磨练习,后又经过游彬的指点,二人剑阵的威力已然不俗,高忱给剑阵起名为“云起龙骧阵”。

此时和高忱二人对阵的是石雁荡,与石燕岱乃是亲兄弟,同样修习摩诃掌,修为更在石燕岱之上。双方掌来剑往,斗得难分难解。而高忱带领的那十三名高手则和山寨内的精兵缠斗,由于寡不敌众,形势极其危急。

石雁荡双掌连挥,横削竖劈,将高、罗二人的杀招完全接下,好整以暇道:“你二人的阵法倒有些能耐,但也仅限于此了。出你们最强之招,免得死有不甘。”

高忱知道石雁荡虽然狂妄,但实力强横,不敢有所保留,喝道:“云蒸龙变。”

高忱、罗华茵同时出招,两柄长剑迅然刺出,伴随一阴一阳两股罡劲,隐生风云之势。

石雁荡冷笑道:“龙欠腾劲,凤缺舞姿,真是蚍蜉之击。”随即一招“摩尼映日”使出,炙热罡劲凝于身前,闪烁耀眼光芒。

极招相击,尘飞沙起间,高、罗二人被震退数丈,口吐鲜血。

石雁荡缓步走到二人面前,道:“这女的倒有些姿色,不知吃起来如何。”

罗华茵吓得花容失色,高忱欲拼死相护,却站立不起。

石雁荡走到高忱面前,道:“就先将你杀了吧。”说完,举起右掌,拍向高忱面门。

正在危急时刻,两道声音从石雁荡身后传来:“看剑。”

只见李寒、马锐飞身而来,挺剑刺向石雁荡后脑。

石雁荡冷哼一声,一把抓住高忱,向后甩去。李、马二人见高忱砸向二人剑锋,连忙收剑后撤。

石雁荡疾风一般掠至马锐身旁,一掌拍出。

马锐旧劲已竭,新劲未出,避之不及,直接中掌倒飞,口吐鲜血。

石雁荡眼泛冷光,盯着李寒,道:“你杀了我儿子,今日就让你偿命。”

李寒双眼睥睨,道:“他咎由自取,怪得了何人?”

石雁荡怒道:“今日你死于我掌下,也怪不得他人。”

李寒针锋相对,道:“就怕你没这个能耐。”

石雁荡喝道:“没能耐的是你。”双掌并立于身前,炙热罡劲凝聚,发出无边光芒,笼罩四周,似有燎原之势,正是佛门绝式“无量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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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鏖战再开

李寒见石雁荡使出绝招,也不敢保留,功聚剑刃,一招“凫鹤从方”使出,具轻灵之巧,含遒劲之利,阴阳变化之间,虚实难测。

两招相击,罡劲肆虐,剑劲遄飞,李寒功力不及,中招倒飞,砸在身后巨石之上,将巨石震出道道裂纹。李寒口吐鲜血,鲜血竟呈黑色。

石雁荡同样被李寒震退数步。

在石雁荡与李寒对决之际,马锐便全神贯注,蓄力于剑刃,准备全力一击,此刻见趁石雁荡被震退之际,怎肯放过良机,一招“川谷径复”倏然使出,快若电闪,石雁荡不及反应,剑光甫入眼,便被一剑封喉。

马锐走到李寒面前,道:“李兄,你伤势如何?”

李寒道:“他掌劲中含有阳毒,我虽可化解,但也要费些时刻。”

马锐道:“你先在此化解阳毒,我们赶去襄助何兄他们。”

马锐指挥那十三名高手迎敌,冲破两翼包抄阵,马、高、罗三人助阵厮杀,很快将敌军打退。马锐命令那十三名高手护守李寒,其与高忱、罗华茵往山寨中心赶去。

何言之与冷秋霜来到山寨最中间,见数百人早已在等候,而站在最中央之人,正是侯欢。侯欢见到何言之来到,冷笑道:“怎么,就剩下你们两人了?”

何言之同样冷声道:“怎……怎么,就……就剩下你们这数百人了?”

侯欢道:“原来名震天下的‘俨君子’连话都说不清楚。”

何言之道:“你……你倒是说得清楚,但还……还不是顷刻便会命丧黄泉。”

侯欢并不发怒,对身边的万兴道:“万会主,我听闻贵派曾在何言之手下吃过亏,此二人就交由你们处理吧。”

万兴又怎敢对这群吃人不眨眼的恶魔说“不”,便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在其身后,有五人跟着一并前去,正是万枭会的五名高手。

万兴走到离何言之三丈远处,道:“何言之,你曾伤我万枭会数十人,今日,我就让你血债血偿。”声音高亢,却更显其心虚。

何言之道:“就怕你……你没这个能力。”

万兴右手一挥,他身后的五人同时向何言之冲去,他们均知何言之身手不凡,是以一出招便是绝招,五人联手,声势骇人。

何言之长剑一晃,化成三十道剑气,一招“群龙无首”攻向五人,真气激荡,破空之声犹如龙吟,震动山谷。

道家讲究“无为无不为”,这与《周易》乾卦中的“用九,见群龙无首,吉。”暗合,因此道家武学,无论剑法、拳法还是阵法,都有这招“群龙无首”,并多为最强一招,但是此招由不同之人使出,威力有天壤之别。

龙之德行,至中至正,群龙无首,六爻皆动,各展所长,故而吉。而爻又阴阳之分,六爻阴阳相叠,有六十四变,故若武学修为臻至化境,施展这招“群龙无首”,可形成六十四道剑气,并且每道剑气的剑意各不相同,分别对应《周易》六十四卦,威力之强,堪称辟山裂地,扭转乾坤,无可匹敌。

何言之的修为远远不能发出此招的威力,只能发出三十道剑气,并且三十道剑气的剑意相同。何言之性情如山,暗合艮卦,故而其六道剑气的剑意均为艮卦。

剑气相击,那五人纷纷倒地,其中有两人被剑气贯穿胸膛,直接毙命,另外三人全部重伤,无法再战。

何言之一剑杀两人、伤三人,侯欢等人无不错愕,万兴张口结舌,惊慌失措,快步回到侯欢身边,仓惶道:“侯将军,此人太过厉害,还是请将军另派人吧。”

侯欢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忽然寒光一闪,一柄短剑直接刺入万兴腹中,万兴尚未反应过来,便直接毙命。

侯欢缓缓拔出短剑,看着短剑上沾的鲜血,冷笑道:“男人的血,本将军可不屑喝。”语毕,剑气一出,短剑上的鲜血全部飞射而出,短剑光洁如初。

冷秋霜看着侯欢的表情,感觉甚是恶心,何言之也是眉头一皱,他们与侯欢相距颇远,没注意到侯欢眼神中透出的一丝寒意。

蓦地,何言之感到身后传来一阵破空之声,猛然向后看去,见一人挥刀向自己砍来,声势霸道,速度极快,单从其身法便可看出,其武学修为不在石燕岱之下。

何言之刚要躲闪,一阵香风飘过,紧接着七道身影晃动,七道剑气破空而出。只听嗤的一声,袭击之人已倒在地上,气绝命丧,“芙蓉七玉”也随之飘落在何言之身边。

侯欢原本命万兴对付何言之,就是想令万兴吸引何言之注意,好让自己的手下暗中偷袭,结果没想到,何言之一招便将他们解决,让他更没想到的是,何言之竟然埋有伏兵,结果自己最得力的手下莫名其妙的便死了。

正在这时,三道人影落在何言之旁边,正是马锐三人。

马锐对何言之道:“可曾有人受伤?”

何言之道:“你……你的手下有数人受伤,我……我已让他们先行离开山寨。”

马锐道:“如此便好。”

被“芙蓉七玉”一剑毙命之人本是侯欢手下第一高手,以其身手,偷袭何言之,定能将其重伤。侯欢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心腹直接毙命,不由怒火中烧,喝道:“给我将他们全宰了。”

他身后的数百人听到其命令,纷纷挥动兵器向何言之等人冲去,一瞬间,数百道身影,犹如数百道利箭,携带着破空之声,射向何言之等人。

何言之随手一挥,一个药瓶落入人群之中,瞬间便有十余人倒地,其余人知道有毒,便连忙封住要穴。

何言之低声对马锐等人道:“封……封住天枢穴,便……便不会中毒。”随后又转头对冷秋霜道:“弱……弱水山庄的弱水心法源……源于道家心法,百……百毒不侵,不……不必担心。”

语毕,何言之身形一跃,便冲入人群中,长剑闪动,剑招绵绵,剑气萧萧,瞬间便有数人倒地,马锐等人封住天枢穴后,便紧跟而上,一瞬间,刀光剑影,肉薄骨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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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淳化武诀

侯欢右手一挥,随即数百精锐将何言之等战圈中人尽数包围在其中,众人拉弓搭箭,瞄准何言之等人。

何言之纳闷:“此刻我们与敌人斗得难分难解,侯欢派人准备的弓箭完全无用武之地,他为何还要如此作为?”

马锐见弓箭上弦,忙喝道:“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侯欢大手一挥,数百精锐松手,嗖嗖声中,利箭脱弦而发,无数箭影犹如满天飞雨,射向混战人群。

侯欢的手下纷纷中箭,但大多丝毫无碍,显然衣服内穿有薄如羽翼的铠甲,但也有少数人或头或手中箭,倒在地上,直接口吐白沫而亡,显然箭矢上喂有剧毒。

此刻何言之等人才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无数箭影已经将他们的完全包围,侯欢的手下又将他们缠住,退无可退,只得将长剑舞成光圈,罩住周身。

侯欢的手下由于担心中毒,封住穴位,功力大减,但即便如此,何言之等人面对着满天飞雨,仍感乏力,他们慢慢聚拢在一起,围成一圈,苦苦支撑。

忽听一声呻吟,“芙蓉七玉”中有人中箭,马锐喝道:“将中箭之人护在中央。”中间之人盘腿运功逼毒,其余人以中箭之人为中心,围成一圆,护住中箭之人,紧接着又一人中箭。

危急之时,两道人影冲入正在放箭的数百精锐之中,正是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出手毫无保留,一路奔驰如电,剑光闪烁如繁星,剑气森森如秋风,只见血溅成泓,尸堆如山,满天飞雨立即减少。

马锐瞅准良机,冲出数十名高手的围攻,冲入敌阵当中,剑招不绝,每出一招变有数人倒地,敌阵登时大乱。何言之也没丝毫手下留情,杀招尽出,兼之用梅花易步配合,围攻他们的高手一个接一个倒下。

赵谦低声对诸葛清岚道:“清岚,使用《水风吟》。”

诸葛清岚点头,飞身跃到屋顶,从腰间抽出竹笛,送到唇边,一曲悠扬的笛音回荡整个山寨之中。

赵谦满拟《水风吟》能令山寨众人心生愧疚,丧失斗志,然而让赵谦与诸葛清岚意外的是,《水风吟》竟然对侯欢众人毫无作用。

赵谦错愕万分,暗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现下看来,却非如此。看来圣人之言,也不尽然。”

侯旅见赵谦失神,趁机挥刀而上,杀招连出。

上次与赵谦交手吃亏,侯旅一直愤恨不及,此刻再遇仇敌,杀意更胜之前,一招一式,若野火燎原,威猛霸道。

侯欢曾将赵谦剑法中的破绽告知侯旅,他仔细思索自身武学,弃剑用刀,以猛破巧,招招往赵谦剑法中的破绽攻去。

赵谦见侯旅招式与上次迥异,颇觉诧异,忙挥剑左格右挡,他功力本就不敌侯旅,更不及其心狠手辣,败相顿显。

诸葛清岚见《水风吟》无效,将竹笛插入腰间,飞身而下,冲向侯旅。手中云英剑化作一道寒芒,激射而出,直接重伤侯旅左臂。

侯旅手捂伤口,鲜血依旧沿着手臂汩汩流下。

赵谦挥剑刺出,欲将侯旅当场击杀。

侯旅倒退至其两名手下旁,倏然拍出两掌。那两人受掌倒飞,砸向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挥剑将那砸来之人击杀,然后游目四望,却已不见侯旅踪迹。

何言之快剑斩杀身旁数人,然后飞身向侯欢冲去,同时剑出如虹,攒刺而出。

侯欢左掌厉然拍出,击中剑背,长剑铮然断裂。侯欢杀招不缓,右掌并为手刀,猛然劈出。

何言之施展梅花易步,快速向后退去,避过侯欢杀招。

三道人影疾驰而来,掠至何言之身边,正是赵谦、诸葛清岚、冷秋霜三人。冷秋霜将从其他人手中夺过的一柄长剑递给何言之。

何言之接过,对三人道:“此……此人掌劲含有阳毒,若……若中此阳毒,轻……轻则失汗失下,重……重则真气全销,决……决不可与其比拼掌力。”

三人点头,四人同时出剑攻向侯欢,不过由于何言之提醒,出招之际,均留三分劲力,护住体内经脉,以防不妙。

侯欢掌运罡劲,使出一招“如如不动”,如火罡劲形成一道气浪,在其周身回旋,竟将赵谦四人的剑招完全挡下。

侯欢后劲一吐,罡劲如野火侵略四野,赵谦四人皆被震退。

侯欢阴冷一笑,道:“中原武学,不过如此。似你们这般,活该被人蹂躏。一百年前,没杀光你们,还是对你们太仁慈了。”

赵谦等人忿然作色,刚要反驳,却听远处一道声音飘来:“你可有胆量接我一招?”

声音并不高亢,却穿过震天杀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中,睥睨万物之豪情震慑众人,众人不禁为之一顿,停止厮杀。

话音甫落,便见一道人影飘然而下,落到侯欢面前,只见来者豪爽清逸,举止潇洒,肃肃如松下风,眼神迥然,灿灿如岩下电,实乃铁中铮铮、士中佼佼者。

侯欢眉头一皱,道:“你是……”

那人道:“王慧龙。”

其音如露珠落清湖,柔而清脆,却让众人错愕万分。侯欢本能倒退一步,惊道:“太原王氏王慧龙?”

那人正是王慧龙,他淡淡道:“正是。”

轻声两字,让山寨众人无不胆战心寒,马锐等人却是精神为之一振,只要有此人在,千军万马亦可等闲视之。

侯欢对身旁数十人使了个眼色,那数十人明意,挥舞兵刃向王慧龙冲去。

王慧龙右掌一挥,一招“万里无尘”使出,无穷罡劲激射而出,只见血光飞溅,那数十人的头颅尽皆飞起。

侯欢惊道:“淳化武诀?”

王慧龙所使,正是淳化武诀,此武诀乃是战场武学,更是天下第一战场武学,需要至德之人方可使出,该功法不计兵刃,无论是拳掌指腿还是十八般兵器,均能使出,出招之际,阳气布化,阴气并随,通于自然,其动无形,其静无体,既似飓风过野,又若清风无痕,弘大而辟,深闳而肆,妙乎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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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招毙敌

王慧龙一招击杀数十人,众人无不桥舌不下。王慧龙没有理会他人的错愕,对侯欢道:“接我一招,你若不死,便可活命。”

侯欢道:“此话当真?”

王慧龙道:“我何须对蝼蚁说谎?出你最强之招,以免尸首无存。”

侯欢暗想:“此人拥有让整个南方畏惧的实力,看来若其真心想南征,攻破长江天险,直取建康并非难事,更何况南方对其灭门之仇,不过其虽说扬言‘鞭尸吴市,戮坟江阴’,但似乎对南征并不上心,这是为何?不管了,此人实力远在我之上,要想对付他,只能依靠非常手段了。”思毕,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将里面的丹药尽数服下,顿时周身红色罡劲窜腾如火,炙热气浪向四周扩散,给人以焚躯燃骨之感。

侯欢手捏诡异手印,周身气浪似乎燃烧起来,罡劲凝于身形,形成一个红色方形符箓,向王慧龙倾轧而去。

王慧龙眼神微动,暗道:“火炎昆冈。果然是神玄一派的极招。”随即伸指一点,一招“震行无眚”使出,一道指力若雷鸣电闪,似水奋势激,驱群邪,震四野。

指力虽说遒劲,却远不及侯欢之绝招宏大,而让人始料未及的是,指力如同利刃劈朽木一般击溃侯欢符箓,随即贯穿侯欢胸膛,侯欢登时毙命。

主帅丧命,数千羯人群龙无首,四处溃散。马锐统领手下追击而去,鲜血染红山寨。

赵谦等人望着四散的羯人,眉头深皱。从远处赶来的李寒见状,则直接纵身追去,手中长剑如飞,留下尸骸遍野。

冷秋霜低声对何言之道:“何少侠,这些人四处逃窜,我们无从阻拦,岂不是功亏一篑?”

何言之叹了一口气,道:“功……功亏一篑,虽……百般不愿,却……却是意料之中。”

冷秋霜轻叹一声,道:“天下事,十有九输。”

何言之道:“这……这些羯人穷凶极虐,吃……吃人成性,天……天地之所不容,人……人神之所捐弃,想……想要除掉他的人,远……远不止我们。”

冷秋霜恍然道:“你是说……”

何言之点头。

赵谦走到王慧龙面前,道:“晚辈多谢前辈相助。”

王慧龙道:“你是崔浩的手下吧?”

赵谦道:“正是。”

王慧龙环视了赵谦、诸葛清岚、何言之、冷秋霜四人,道:“孤标尘外,独步云间。中原有望啊。”说完,举步离开。

王慧龙的淳化武诀需要深厚功力方可练成,王宝兴自幼练习,虽已领悟到其中三四成,但限于修为,难以发挥出威力,其在吕玄伯的传授下,习得逆阳九针,后将逆阳九针与淳化武诀合二为一,自创出一套武学,名为隐锋诀。

隐锋诀不如淳化武诀玄奥,不及逆阳九针难测,却合二家之所长,剑出恍然之势,骜然纵横,泯然若无际,飘逸难寻踪。

王宝兴手持宝剑名为宵练剑,乃上古名剑,与含光、承影齐名。只见他手握宵练剑,运使隐锋诀,一人独战慕容昂等数十名高手,剑锋动若神飈迅疾,静似虹霓浮空。

慕容昂等人见其剑锋浑和,微不可察,不敢强攻,只得依靠人数优势将其困住,其余数十名高手则向宇宙山赶去。

这群人未行多远,便见数千羯人自山上逃窜而下。这些人均觉匪夷所思,返回告知慕容昂,慕容昂得知后命人合力将堵住山道的巨石推开。

王宝兴见状,知道宇宙山上发生异常,但被苦于被数十名高手困住,难以脱身。

数千羯人自远处奔驰而来,密密麻麻如同蚂蚁倾巢,甚是壮观。

慕容昂跃上一块巨石,手举一块上刻“东”字的金色令牌,朗声道:“诸位,在下平城八部统帅之首慕容昂,奉东宫太子之命前来诏安,只要诸位归顺朝廷,定可加官进爵。”

众人被王慧龙吓破了胆,听慕容昂如此说,如逢救星,精神振奋。

慕容昂道:“你们现在谁为首?”

众人面面相觑,一人从人群中走出,正是侯旅,道:“我叫侯旅,现在此处以我为首。”

慕容昂道:“好,你统帅大军,随我等离开。”

侯旅将大军重新聚拢,随慕容昂等人从山道缓缓撤离,马锐率兵赶来,见慕容昂与羯人已经汇合,因不便与太子部属直接发生冲突,只得作罢。

慕容昂与侯旅率领数千大军,浩浩荡荡向平城赶去。行至一险要之处,忽闻轰隆声从上方传下,慕容昂与侯旅抬头上望,见几块巨石从山腰翻滚而下,巨石砸在山道上,将他们的去路封住。

慕容昂知道遭遇埋伏,尚未反应,便见无数暗器从两侧密林中激射而出,暗器泛着蓝光,显然喂有剧毒,中镖者直接丧命。

慕容昂连忙下令全军后撤,然而大军还未举步,却又见火油从天而降,迅猛燃烧,截断去路。

数十名蒙面人从两侧密林中飞掠而出,冲入大军之中,手中环首刀狂砍,切瓜一般屠杀侯旅大军。

侯旅见敌手甚少,下令道:“给我把他们全杀了。”

慕容昂道:“他们敢埋伏,必然有所依仗,不可耽搁,快走。”

侯旅无奈,指挥大军逃离。

前有巨石挡路,后有火墙拦道,却挡不住数千大军。数十人合力将巨石推向一边,大军很快突破包围,向远处奔驰而去。

山道之上,留下了数百具尸体,鲜血染红了山道,似是诉说着适才战况之惨烈。

孙良与陈渡站立在一块巨石之上,望着远处遍野的尸体,双眼之中,杀意不绝。陈渡道:“仅杀了他们数百人,我们丹青堂终究人数太少,难以重创他们。”

孙良道:“尽力而为即可,以我们之力,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们全歼。”

陈渡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孙良道:“拓跋晃现在急需势力对付崔浩,我原本打算借助其力量报仇,但现在看来,此人目光太过短浅,竟然试图拉拢羯人。朝堂之上,我们能借力的,只有尚书令刘洁了。”

陈渡道:“刘洁此人天生神力,又足智多谋,确可与崔浩争锋。”

孙良喃喃自语道:“崔浩?你究竟为何敢逆天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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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水清无鱼

王慧龙在林间急速飞驰,迅若流星,忽觉一道炙热罡劲袭来,忙反身一掌,将来袭罡劲震碎。

一道人影飞掠而至,只见其身着火红色织锦绸衫,三十余岁,手握红色玉笛,黄发阔脸,两眼视物如针,面蓄胡须,卷如螺纹,其飞驰速度极快,兼之周身散发着火热气浪,颇有野火燎原之势。

那人眨眼便落至王慧龙面前,王慧龙眼神无波,道:“来者通名。”

那人道:“神玄伙鸿焜。”

王慧龙道:“果然是神玄一派,看来羯人所为,都是你们在身后指使了。”

伙鸿焜道:“此点显而易见。看来你这个令整个南方畏惧的将领,也不过如此。”

王慧龙道:“那么被派来对付我的你,亦然。”

伙鸿焜道:“蝼蚁再弱,也要人出手,才能杀死。中原人在我眼中,皆是蝼蚁。”

王慧龙道:“看来要想清靖天下,就要先将你们赶尽杀绝了。”

伙鸿焜道:“大言不惭,只问你一句,可曾做好死的心理准备?”

王慧龙道:“那你呢?又可曾做好心理准备?”

伙鸿焜冷笑一声,纵身飞跃,留下残影重重,手中玉笛刺出,红色罡劲回旋如风,炙热如火。

王慧龙侧身一避,躲过杀招。伙鸿焜挥笛横削,王慧龙再次轻轻避过。

伙鸿焜玉笛连挥,接连使出剑、刀、棍、枪等杀招,在雄猛气劲加持之下,如飏激熛怒,气势冲霄。

王慧龙轻巧闪避,似动不动间,将杀招一一避过。

数招过后,王慧龙觑准伙鸿焜招式空隙,一掌拍出。

伙鸿焜同样一掌拍出,两掌相击,罡劲纵横,如飓风肆虐,二人各退数步。

二人同时惊讶于敌手修为之高,伙鸿焜暗道:“看来对付他不能有所保留。”当即聚功于笛,玉笛在空中不住震荡,笛膜已然化为灰烬,笛子却依旧发出嗡嗡之声。

伙鸿焜握住玉笛,挥舞如飞,一招“炎光飞响”使出,劲气如火似光,耀眼灼肤,劲气回旋破空间,更如火龙狂旋,发出尖锐刺耳之声。

王慧龙掌聚玄劲,使出一招“水湛波平”,精纯罡劲如同匹练横亘而出,气势恢宏。

两道罡劲相击,二人倒退丈余,伙鸿焜手中玉笛被震断,四周在罡劲的肆虐下一片狼藉。

伙鸿焜扔掉手中断笛,道:“你之修为,倒在我意料之外。”

王慧龙道:“你亦然。”

伙鸿焜道:“下次相见,可不会如此结果。”

王慧龙道:“我很期待那一天。”

伙鸿焜冷哼一声,纵身离开。

王慧龙望着伙鸿焜离去的声音,暗道:“神玄一派,果然高手如云。”他忽的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剑眉微皱,暗道:“老毛病又犯了吗?”

慕容昂一行人离开后,接连遇到十余次袭击,这些人来历各不相同,有河东薛氏、武凌城、蜀中八部等,甚至还有连蛟龙潭、黑狼寨这些作恶多端的黑道门派。等到与大军回合,原本的数千的大军只剩下五百余人,并且个个全身是伤。后来,他们来到平城,在太子拓跋晃与乐平王拓跋丕的推荐下,拓跋焘封侯旅为虎贲中郎将。

一片山林中,有一群人正在暗中布置陷阱,为首之人,正是石燕岱。

宇宙山顶,见过冷秋霜清丽脱俗的容颜之人,除了何言之,还有石燕岱。他看到冷秋霜容颜的那一刻起,便起了歹意,于是不顾宇宙山顶的激战,连忙带人赶往冷秋霜返往弱水山庄的必经之路,事先设下埋伏,以便擒住冷秋霜。

石燕岱见众人布下数道陷阱,暗道:“各种陷阱与毒药,冷秋霜等人绝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正高兴间,忽听不远处一道声音传来:“你……你们这些人,是自杀,还……还是让我亲自动手?”语气平淡如水,未起丝毫波澜。

石燕岱等人连忙向声源看去,见何言之赤手空拳,站立在一条纤细的竹枝之上,随着枝条上下摆动,甚是洒脱飘逸。

石燕岱睨笑道:“手下败将,还敢来寻死吗?”

何言之道:“看……看来你们是选择让……让我自己动手了,不……不过这样的话,你……你们就别想留全尸了。”

石燕岱道:“原来你是想救那位姑娘,不过你现身的也太早了吧,现在就算你为她而死,她也无从知晓。最基本的一点,你也应该等到她身处险境再出手。”

何言之道:“他……他人面前,故……故作姿态,非……非何某所为。”

石燕岱道:“你持好洁独行之操守,只怕百年之后,只怕连个替你收尸的人都没有。听老夫一句劝:地秽者多生物,水清者常无鱼。”

何言之正色道:“水……水至清,何……何需鱼?”

石燕岱道:“莽莽红尘,五浊之世,匹夫匹妇,耽湎荣利,嗜味浮色。你又怎能护持你的至清之心?”

何言之道:“函……函牛之鼎沸,而……而蝇蚋弗敢入,昆……昆山之玉填,而……而尘垢弗能污。”

石燕岱道:“当真好气魄。看来你执意要阻拦了。”

何言之道:“我……我早已说过,我……我不是来拦你的,而……而是来杀你的。”

石燕岱冷笑一声,右手一挥,身后众人各挥兵刃向何言之冲去。

何言之飞身跃下,夺过一人手中长剑,剑招迭出,劈刺挑掠,剑光闪烁间,来者纷纷倒地身亡,死者或断臂,或断股,无一全尸。

片刻之后,何言之掠至石燕岱身旁,道:“就……就剩你一人了。”

石燕岱阴冷一笑,道:“没想到你剑法如此了得,我之前倒是小看你了。”说完,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快速服下。刹那间,石燕岱气息暴涨,周身罡劲四射,掀起遒劲涡流。他双掌合十,猛然向其疾推,掌心金光闪烁,宛如阳光普照大地,一派端严肃穆之象,正是摩诃掌法中的最强之招“摩尼映日”。

何言之剑锋陡转,使出一招“群龙无首”,三十道剑气激射而出,撞上了石燕岱的掌心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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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绝壑泉鸣

罡劲相击,石燕岱被震退数步,何言之倒飞丈余,只觉体内气血如沸,难受至极,忙以剑撑地,运力支撑。

石燕岱看了看掌心,见有鲜血渗出,不禁暗道:“我服下的丹药能使人的功力增长数倍,他竟然还能伤我,看来今日绝留他不得。”思毕,双掌结印,强行运起突破真元,功力又是暴增,他双掌又推,又是一招“摩尼映日”,但威力比刚才强了数倍。

热浪如潮,何言之与其尚且相距丈余,已觉汗流浃背,暗道:“他竟然强破真元,看来是无论如何都要杀我了,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保留了。”

何言之眼泛寒意,挥剑平扫,剑身微微颤抖,隐隐有玲玲之声,正是何言之自创之绝招“绝壑泉鸣”。

何言之性情刚正,在江湖行走,得罪无数豪门贵胄,由于年龄所限,武学修为尚浅,偶尔会遇到修为远在其之上者。他虽不把自己的性命看的过重,但心性极高,若他人想取自己性命,就算自己不能逃脱,也要让敌手陪葬,故而创出了这一同归于尽之招“绝壑泉鸣”。

此招将剑法和琴意融为一体,出招之声,真气聚于剑身,却是聚而不凝,剑身在真气激荡下不住颤抖,发出玲玲之声,犹如琴声盈耳,这声音赋有内劲,能扰乱人心智,让人在心烦意乱之际,招式中出现破绽。剑气琴声,一内一外,一显一隐,有虚有实、有音有律,就算修为远在何言之之上,猝不及防之下,也会中招。

玲玲之声穿过石燕岱的气劲涡流,传入石燕岱耳中。石燕岱心神受扰,不能凝神,真气运转不畅,浑身上下破绽百出。他察觉体内真气不畅,杀意反而更盛,长啸一声,凭借着极为坚韧的毅力运劲纳气,功集一掌,毅然拍出。

比武过招,孰胜孰败,除了和武学修为、天时地利有关外,秉性意志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石燕岱心狠手辣,无天良,缺人性,与人过招,就算对手修为在其之上,往往也能凭借着狠绝的心性,反败为胜。

但是其悍不畏死,却比不上何言之坦不知死。在何言之眼里,活到十七岁与活到一百七十岁并无区别,生与死亦无区别。面对石燕岱的滔天杀意,何言之始终心静如水,未起丝毫波澜,因此石燕岱的狠绝心性能震慑他人,对何言之却没有丝毫作用。

何言之内劲迭出,长剑疾撩,划破石燕岱的气劲涡流,只见剑芒一闪,石燕岱的头颅便掉在了地上。何言之飞起一脚,将石燕岱的头颅踢进深林之中。

斩杀强敌,何言之甫思刚才,不由眉头微锁,刚才他使出“绝壑泉鸣”时,灵台深处,隐隐出现一道倩影,这道倩影极为模糊,何言之根本辨析不出是何人。

他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清醒,暗道:“我以往使出‘绝壑泉鸣’时,从未出现过如此情况,今日是怎么回事?”

相术中有一言:“如何老后无嗣?性情孤洁。”何言之精通相术,对这一点极为清楚,知道自己乃是天煞孤星,注定是畸零无侣之人,便从不去想什么男女之事。此刻心中隐起对她人的爱慕之心,知道无果,便连忙将这缕心思打散。

正在这时,一道极为微弱的破空之声穿来,何言之暗道:“冷姑娘她们快到了。”连忙扔下手中长剑,施展梅花易步,离开此地。

何言之离开后,一道人影飘落于地,正是“白衣青剑”段章。他捡起何言之丢在地上的长剑,然后一掌拍中自己胸膛,一丝鲜血从其嘴角渗出。

片刻过后,八道倩影飞掠而至,落于地面,正是冷秋霜与芙蓉七玉。

冷秋霜看了看周围的尸体,又看了看嘴角流出鲜血的段章,眼波未动,未言一字。

段章走到冷秋霜等人面前,道:“在下‘白衣青剑’段章,此人名为石燕岱,欲在此埋伏诸位姑娘,我便出手将其铲除,以免诸位姑娘遭其毒手。”

冷秋霜未有丝毫动静,顾若影前迈一步,道:“多谢段大侠出手相救。”

段章道:“姑娘言重了,几位天人之姿,又岂能容他人亵渎?”

顾若影道:“少侠还真是谦逊有礼,不愧‘白衣青剑’之名。”

段章道:“遇红无礼,烂泥脏土。段某一生肝胆,又岂是登徒浪子之流?”

顾若影对段章颇为欣赏,冷秋霜却觉恶心至极,对顾若影等人道:“我们走吧。”

顾若影向段章告辞,一行人离开。

段章看着一行人离开的身影,暗道:“看来冷秋霜此人并不好骗,不过那名红衣女子倒是天真的很,就从其下手吧。”

冷秋霜等人行至一处隐蔽处,顾若影对冷秋霜道:“冷师姐,刚才你对段大侠未免太过无礼了。”

冷秋霜道:“你真的以为石燕岱是段章杀的吗?”

顾若影道:“难道不是吗?”

冷秋霜道:“其一,他嘴角流出鲜血,普通人遇到此种情况,自然直接擦拭掉嘴角鲜血,他却并未擦拭,显然是故作姿态;其二,他号称‘白衣青剑’,乃是因为他有一柄价值连城的玉具宝剑,而刚才他拿的,却是一柄普通的三尺铁剑,他为何不用自己的佩剑;其三,那柄铁剑一面沾满灰尘,显然曾掉在地上,兼之四周一片狼藉,显然战况极为惨烈,他又受伤,为何身上衣衫干干净净,未有纤尘;其四,鲜卑段氏的绝学乃是刀枪不入的不灭身,施展此武学之时,皮肤会微有铁青之色,而观其皮肤,显然一个时辰内未曾使用不灭身;其五,打斗早已结束,他却未离开,似是故意等我们前来,若是如此,即使真是其所为,我们也无需感谢;其六,石燕岱的人头不见,杀死石燕岱之人将石燕岱的人头割掉扔走,目的自然是为了不让外人知道死者是谁,进而知道是凶手是谁,而段章直接言明死者为石燕岱,并告诉我们是其所杀,这岂不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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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昊天了悟

冷秋霜侃侃而谈,芙蓉七玉见其一眼看出段章六处破绽,无不佩服其心思敏捷,观察入微。顾若影道:“言之有理。哦,对了,你怎知是凶手是将石燕岱的人头扔走而不是带走?”

冷秋霜道:“刚才我观察四周情形,见远处有血滴连成一线,绵延至远处,看血滴形状,非流血之人离开留下,故而猜测是凶手将石燕岱的人头割下后一脚踹飞,头上鲜血洒落留下。”

顾若影道:“如果凶手将石燕岱的人头踢飞,是不想外人猜测出凶手,那么凶手为何又不愿别人知道石燕岱是其所杀呢?”

冷秋霜道:“做事不显于人前,本是君子之本,又有何奇怪?”

顾若影道:“那些人死状急惨,无一人留有全尸,看来凶手是个极为心狠手辣之人。”

冷秋霜道:“心狠手辣未必为恶,菩萨低眉未必为善。”

顾若影道:“段章此人江湖声誉极佳,杀死石燕岱也是情理之中。”

冷秋霜道:“我和石燕岱交过手,段章此人不是其对手,况且,段章此人做善事唯恐他人不知,有阳德无阴德,不过是一世俗之人罢了,不堪评论。”

顾若影道:“冷师姐的看待世人的眼光未免太苛刻了?”

冷秋霜道:“不是我苛刻,而是世人太差劲,连人之本分都做不到,难入我眼罢了。”

顾若影道:“那我们是否要回去查看一番,看看能否发现什么线索?”

冷秋霜道:“不用了,凶手不想外人知道其身份,我们又何必知晓?况且我们离开弱水山庄,现在正是弱水山庄实力最弱的时候,我们要赶快赶回去,以免有人偷袭山庄。”

众人点头,一行人随即启程。

赵谦与诸葛清岚则继续赶往关中,一日,二人正骑马缓行,忽见两名身着华丽僧袍的比丘站在道路中央,挡住了其二人去路,赵谦下马问道:“大师拦路,所谓何事?”

一名比丘道:“贫僧法名圆镜,与师弟圆录一同前来,乃是为贫僧的师兄圆宗而来。”

赵谦早就料到会有人因圆宗之死来找自己,并不意外,道:“如果我说,尊师兄并非被我所杀,二位会信吗?”

圆镜道:“檀越请跟我二人走一遭,在家师面前,是非清白,自会知晓,如果檀越并非杀死我师兄的凶手,我等自不会无辜降罪。”

赵谦道:“若跟你等回去,其中曲直,岂不是全凭你们一张嘴吗?”在八年前,赵谦全家被佛门比丘灭门,因此对他们并不信任。

圆镜道:“檀越此言差矣,你若是无辜,我等又怎会强加罪责?”

赵谦道:“近年来,被你们比丘迫害,搞得家破人亡者,还少吗?”赵谦所言确也属实,众多比丘依仗各种特权,与官府勾结,横行无忌,确实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

圆镜道:“既然檀越不肯跟我们走,那我等只好得罪了。”

赵谦道:“那就请大师赐教了。”说完,掣出鈌云剑。

圆镜与圆录也拔出长剑,同时向赵谦攻去。赵谦与圆镜缠斗,而诸葛清岚则拦住了圆录。

圆镜剑锋急迅闪动,一招“枉矢蛇行”使出,剑尖犹如灵蛇吐信,刺向赵谦。

赵谦剑锋灵动,还了一招“叶探风寒”。两剑相交,赵谦被震退,不禁暗叹:“此人实力还在圆宗之上。”

圆镜飞身而上,剑光闪烁,将赵谦罩在其中。

赵谦见诸葛清岚与圆录缠斗,甚是游刃有余,便放下心来,沉心静气,避实就虚,与圆镜缠斗,十余招过后,便有些支撑不住,便施展蛇盘守招,将对手的攻势完全遮蔽在外。

圆镜猛攻数招,却始终攻破不了赵谦的防守。

正激战之际,忽听一道雄浑的声音传来:“诸位请住手。”

声音并不高亢,但深远绵延,显然功力深厚,四人停手。一道人影落在四人中间,只见来者是名比丘,身着满是补丁的僧袍,面目消瘦,但精神矍铄,他双手合十道:“诸位请勿动手,贫僧有话说。”

圆镜道:“法师应该是昊天寺的吧?”

那人道:“正是,贫僧法号了悟。”

赵谦听闻来者是昊天寺僧人,便走上前去,双手合十道:“晚辈拜见大师。”

昊天寺属于小乘佛教,由东晋道安所建,因建在昊天山而名为昊天寺,此寺僧众持不捉金钱戒,出寺化缘,只化食物、衣布,从不化金钱,昊天山的半山腰处有一个凉亭,名为“会客亭”,凡是上山的香客,都要将随身携带的钱财放在会客亭,下山后再来提取。此寺创立近百年,上山香客无数,从未有一人的钱财出现锱铢缺失,可见此寺比丘德行之高。

赵谦对天下佛寺极为鄙夷,但对昊天寺颇为敬佩,故而对了悟的态度与圆镜、圆录迥然不同。

了悟道:“檀越不必客气,贫僧此次前来,乃是为了圆宗法师之死。”

赵谦道:“大师也认为圆宗是我所杀吗?”

了悟道:“刚才檀越和圆镜交手,我在一旁对你的剑法相加观看,认为圆宗乃是死于你的剑下,但并非是死于你的剑招之下。圆镜法师应该也是如此认为的吧?”

圆镜道:“正是,以檀越的剑法,尚不足以杀死我师兄。不过我师兄的弟子说曾亲眼所见,是檀越所杀,并且圆宗师兄的伤口,与檀越的剑刃相符,故而贫僧打算将檀越带到师父面前,让他做决断。”

了悟道:“檀越可否将圆宗法师之死的经过,详加叙述一下。”

赵谦点头道:“好的。”便将当日情形,详细说了一遍,却并未提及偷袭者所用步法乃是阴阳家的“日星隐曜”。

了悟眉头紧锁道:“那位偷袭者究竟有何目的,竟然助你杀死圆宗法师。”

赵谦道:“晚辈对此也是一头雾水。”

圆镜道:“这毕竟是檀越的一面之词,不能尽信。”

诸葛清岚来到赵谦身边,对圆镜道:“大师所说的证据,不也只是一面之词吗?”

了悟道:“檀越所言甚是,单凭目前证据,也不能强行要求你们随圆镜法师他们走一趟。”

圆镜道:“既然了悟法师如此说,我等也不便强人所难。但请檀越告知住处,以便我等寻到其他证据后,到贵府讨要说法。”

赵谦道:“我住在关中的太素心鉴。”

圆镜道:“既然如此,那我等告辞了。”说完,便与圆录离开,了悟也随即离开。

赵谦二人则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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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蚩尤遗脉

了悟沿着一条山路行走,在其身后的一根树枝上,星光微闪,一道人影凭空出现。此人一身黑袍,身形消瘦,脸色泛红,只见右手轻举,一股若有若无的微风在其手掌附近缭绕。

蓦地在其面前的一根树枝上,另一道人影凭空出现,此人身着绛色长袍,身形壮硕,脸如重枣。二人同时注释着对方,口不言词,眼不起波,如两峰对峙,黑袍者手掌附近的微风渐渐消失。

待得了悟走远后,黑袍者道:“蚩尤一脉的隐身功法‘山岳潜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来自蚩尤旗吧?”

绛袍者道:“在下正是蚩尤旗的屠卓。你刚才使用的隐身功法乃是阴阳家的‘日星隐曜’。你便是阴阳家的长老吧?”

黑袍者道:“在下正是阴阳家的澹台北辰,屠先生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屠卓道:“澹台先生是打算杀了了悟吗?”

澹台北辰道:“正是,难道屠先生会阻拦我杀一个比丘吗?”

屠卓道:“治世道,乱世佛,由治到乱是儒家。我们蚩尤旗早已有灭佛之心,澹台先生欲除了悟,屠某又怎会阻拦?不过,你要杀他的原因,应该和赵谦有关吧?”

澹台北辰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打算利用赵谦挑拨道教和佛教的关系。”

屠卓道:“哦,愿闻其详。”

澹台北辰道:“赵谦身边的女子,名为诸葛清岚,乃是道家隐宗长老诸葛渊的爱女,也是道教隐宗长老廖朗的得意弟子。而赵谦年少之时,曾被佛门比丘灭门,如果此时再被比丘冤枉,定会对佛教恨之入骨。如其与比丘交手,不幸死在比丘手中,诸葛清岚定会为其报仇,倘若其再有什么三长两短,道家隐宗与道教隐宗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些年,我们也暗中挑拨了天师道和佛教的关系,到时候冲突爆发,势必会天下大乱,我们阴阳家就可趁机浑水摸鱼。”

屠卓道:“你们果然在崔浩身边安排了卧底,对赵谦这个翰墨门的普通弟子都了若指掌。不过,为何你们不直接对诸葛清岚下手,而是选择对赵谦下手?”

澹台北辰眉头一皱,道:“这一点屠先生应该清楚的很吧,若是诸葛渊单枪匹马杀入蚩尤旗总坛,你们也吃不消吧?”

屠卓道:“说的也是,你们想让赵谦被佛门比丘冤枉,结果被了悟搅和了,就打算将其灭口。”

澹台北辰道:“正是,只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何要救了悟?”

屠卓道:“澹台先生对昊天寺了解多少?”

澹台北辰道:“昊天寺倒颇有些奇怪,其掌门慧安的身份也颇有些隐秘,我们阴阳家一直试图探其深浅,却并未得到什么可靠线索。”

屠卓暗道:“看来他并未对我明言。”便道:“在没有查清楚的情况下,贸然出手,是否合适?”

澹台北辰道:“不清楚又何妨,只要是比丘,就该杀。”

屠卓道:“但是此时还不是激化佛道矛盾的最好时机。”

澹台北辰道:“为何?”

屠卓道:“冀州有一个教派,名为尊火教,此教发展迅速,若佛道相争,会被他们渔翁得利。”

澹台北辰道:“冀州被胡人毁坏的极其严重,文化早已荡然无存,在此地蛊惑人心,发展教义,再容易不过。也罢,等先灭了尊火教,再对付佛教不迟。”

屠卓道:“若是儒家和你们一样知晓利弊,估计中原也就不会百年动荡了。”屠卓此言含有明显的感情色彩,晋朝司马氏无能,也不能怪罪儒家。

澹台北辰道:“孔子篡改《尚书》,令先祖蚩尤被儒家抹黑,你们现在似乎还对他们忿忿不平。”

蚩尤与黄帝、炎帝并称华夏文明的三大始祖。《逸周书》、《山海经》、《庄子》、《管子》、《韩非子》等书对蚩尤的评价都相对客观,蚩尤形象被扭曲,最早出自孔子的《尚书》。《尚书》即为上古之书,是现存最早的历史文献,其中的《吕刑》篇应该是最早记载蚩尤事迹的宝典。其中对蚩尤的评价为:“蚩尤惟始作乱,延及于平民。罔不寇贼鸱义,姦宄夺攘矫虔。”这一评论,对蚩尤的形象影响极大,《易纬是类谋》、《史记·五帝本纪》、《周书·吕刑》等均受到此评价影响。

屠卓冷声道:“春秋笔法罢了,儒家之人,最善无耻之行。老子传六经于孔子,孔子胡乱篡改删减,便成儒家典籍,而后儒家数典忘祖,竟然以老子为异端,诋毁不遗余力,酿成大祸,佛教趁机携五胡侵入中原,中原之存亡,仅在一线之间。由此可见儒家恬不知耻、腼颜天壤。”

澹台北辰道:“魏晋时期,黄老道家亡于这春秋笔法之下,而贵派蚩尤旗却只是受损罢了,可见实力非凡。不过现在看来,儒家厚颜无耻,蚩尤旗倒是雅量非常,并未对儒家出手,在下倒是佩服的很啊。”

澹台北辰道:“道家现在刚刚复苏,他们以德报怨,不跟儒家计较,而我们蚩尤旗可不会,之前由于战乱,又被蜀中八部牵制,无暇与儒家内耗,但现在不同了。”语气平淡,但杀气凛然。

澹台北辰微微一笑,道:“看在贵派的金面上,此次我就先不挑拨佛道关系了。告辞。”语毕,身形原地消失。

屠卓看着澹台北辰原先站立之地,暗道:“他表面上似是挑拨我们与儒家的关系,但应该并非如此简单,我故意对儒家显露敌意,不知能否让其相信。”

赵谦二人来到长安,见关中沃野千里,四面环山,不禁感慨:“虽说关中经历战乱,大不如前,但相比其他地区,仍好上不少。”

诸葛清岚也道:“此时天下常发生旱灾,但这里却风不鸣条,雨不破块,五日一风,十日一雨,呈一片祥和之象。”

赵谦道:“自晋朝开始,此地胡人已占一半,经过百年血战,汉人定然更加稀少,蠢蠢欲动之人,只怕数不胜数。”

诸葛清岚道:“这便是你来此地的原因吧。”

赵谦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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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意工辞讷

二人来到长安城中,见城中人来人往,宣声鼎沸,甚是热闹。此地良田甚多,粮产丰富,很多商旅来此收购粮食,并将带来在其他物品在此出售,因此城中可见各种商品货物,有些东西,连诸葛清岚见了都颇觉新奇。

二人在城中慢走,忽听一声马嘶,声音极惨。二人向声源看去,见一匹骏马向远处狂奔,速度极快,马上并无人,似是不知何故受到惊吓。

城中百姓见骏马发疯,四处躲闪,乱成一团。而在骏马前方不远处,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背对骏马而立,像是在吃着东西,并未注意到身后这匹发疯的骏马。

赵谦想向前相救,但为时已晚,就在骏马即将撞中女童之际,只见一名男童闪到女童和骏马之间。这名男童一身粗布衣衫,年纪和那名女童相似,容貌甚是清秀,但让赵谦惊奇的是其步法,他的步法如流云般飘逸,似曲水般湍急,虽说修为极浅,但赵谦从其极为浅显的步法,已经看出此步法定然远比翰墨门的从流步精妙。

那名男童出现后,直接向那匹骏马冲去。

赵谦与诸葛清岚见状,不由吓了一跳,那男童甚是瘦弱,而骏马极为强壮,奔驰速度又快,若是被正面撞上,那名男童不死也是半残。

就在骏马将要撞上那名男童时,男童身子一侧,从骏马一侧险险掠过,同时伸脚在骏马的左后腿上一踢,骏马立即摔倒在地,惨叫一声,显然摔得极重。

那名女童也注意到了背后的动静,转过身来,只见她容貌姣好,有些婴儿肥,甚是可爱,口中塞满了食物,微微嚼动,仍不停地将手中的糕点往嘴里塞。她看见一匹骏马倒在自己旁边,甚是诧异,但往嘴里塞糕点的手丝毫未停。

一名壮汉急速冲到骏马旁边,此时骏马已经站起,身上有些许擦伤。壮汉将骏马前前后后仔细打量了一番,走到男童面前,面目狰狞,怒喝道:“我的马可是你打伤的?”

壮汉体型甚大,站在男童面前,犹如高山一般,但面对着壮汉咄咄逼人的态度,男童未表现出丝毫的慌乱,气色从容,犹如岳峙渊渟,澹然道:“是我打伤的,但我不会赔,也没钱赔。”

壮汉恼羞成怒,道:“混蛋,你知道这匹马多贵吗,你小子是不想活了吗?”说完,右手握拳,猛然向男童砸去,力道甚是刚猛,拳势由上而下,犹如猛虎下山。

以男童瘦弱的体格,如果中拳,必死无疑,撇开拳上的力道不说,以壮汉几百斤的体重,压在男童身上,也足以将男童压个半死。

男童却凛然无畏,右脚向后退了半步,微成弓步,双手相叠于右侧,掌心蓄力,竟然打算将对手这一拳硬接下来。

壮汉见男童的气势,更加气愤,拳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蓦地,一道人影出现在男童前面,正是赵谦。赵谦挥手在壮汉手背上一拍,将壮汉的掌力卸去,随即一掌拍向壮汉肩部。

壮汉中掌,倒退两步。他知道对手身手不凡,不敢小觑,道:“阁下为何要出手阻拦?”

赵谦道:“阁下竟然对一孩子下手,真是令人齿寒。”

壮汉道:“他伤我马匹在先,出言不逊在后,我出手教训,又有何错?”

赵谦道:“你未看好马匹,任其在城中横冲直撞,又怎没错?”

壮汉道:“横冲直撞又怎样,伤到人了吗,我的马可是被这小子伤了。”

赵谦无语,他意工而辞讷,内敏而外疏,此刻对方无理,却辩驳不过。诸葛清岚也非能言善辩之人,帮不了赵谦。

壮汉见赵谦不言,冷哼一声道:“你若想替这小子出头,就替他赔吧!”

饶是赵谦一向温文尔雅,也有一种想揍他的冲动。诸葛清岚道:“阁下未免也太不讲理了吧。”

壮汉道:“我一直讲理,只不过你们讲不过我,又怎能赖我?”

赵谦刚要开口,忽听旁边一人言道:“那我来和你讲一讲理吧。”

众人看向说话之人,只见其一袭绸衫,容貌清秀,气度闲雅。诸葛清岚只觉得他是一名普通的士族公子,并未有特殊之处,但赵谦却甚是惊喜,因为此人正是他在翰墨门的师兄,河东柳氏柳光世。

那壮汉见到柳光世,神色甚是慌乱,忙双手抱拳,躬身行礼道:“柳县令。”

赵谦听壮汉称呼其“县令”,并不惊讶,像柳光世这种士族子弟,封官拜将,甚是容易。

柳光世走到赵谦面前,道:“赵师弟,原来你的伤已经全好了。”

赵谦道:“幸得高人相救,已然无碍,原来你已经当官了。”

柳光世道:“翰墨门解散后,我便在家父的推荐下,来到此地,当了个上县县令。”

赵谦暗道:“上县县令仅是正六品,柳师兄做这个县令,实际上仅是镀金,过了几年,靠其世家子弟的身份,便可加官进爵。”

柳光世转身对那壮汉言道:“刚才你说让我师弟赔你的马?”

那壮汉又怎敢言“是”,忙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令师弟,还望海涵。小人这就告退。”

那壮汉刚要牵着马匹离开,柳光世喝道:“等等。”

壮汉止步,道:“县令还有何事?”

柳光世指着那位女童,言道:“你将这位女童吓着,想一走了之吗?”

那女童甚是聪慧,听到柳光世之言,立即做出一副很委屈的表情,眼泪汪汪,但嘴角含有笑意,显然哭不出来。

壮汉看的明明白白,但有口难辩,忙从怀里掏出十几枚五铢钱,交给女童。

女童顿时喜笑颜开,蹦蹦跳跳来到柳光世面前,道:“谢县令大人。”随即转身对那名男童道:“这是大人赏赐给我的,你别想要。”

男童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将眼光瞥向别处。

众人看见二人这般模样,均微微一笑。柳光世道:“快回家吧。”

女童道:“多谢大人。”随即蹦蹦跳跳的离开了,男童缓步跟在后面。

赵谦看着那男童,暗想:“这男童将来必定不同凡响,关中当真是藏龙卧虎。”诸葛清岚与赵谦想的并不一样,她想的是:“这二人长得并不相似,不像一家之人。”兄弟姐妹长得不像,这种情况并不罕见,诸葛清岚也并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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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终南楼观

一家酒楼上,柳光世为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接风洗尘,原本赵谦推说不用,但柳光世一再坚持,以尽地主之谊,赵谦只好妥协。

柳光世指向诸葛清岚,对赵谦言道:“赵师兄,这位少侠是……”

“她名叫胡清岚。”赵谦顿了顿,接着道:“乃是女扮男装。”

诸葛清岚脸色微微一红,柳光世见其模样,已猜出一二,但其并非八卦之人,也不便问二人之间的私事,便对赵谦道:“听说前几天,你和高师兄他们围剿恶羯?”

赵谦点头,道:“正是,你可知侯旅他们最后怎样嘛?”

柳光世道:“侯旅被陛下封为虎贲中郎将,命其驻守边疆。这‘虎贲中郎将’和我这‘上县县令’一样,均是正六品。正不知陛下是如何想的,竟然给侯旅这个作恶多端的人官位。”背后诽议陛下圣意,乃是重罪,但由于并无外人,他也就直言了。

赵谦眉头紧皱,微一思索,道:“陛下此举,估计是为了制衡。”

柳光世不解赵谦之意,道:“制衡?”

赵谦道:“当今朝堂之上,太子、崔司徒、乐平王三足鼎立。三人纷争不断,太子虽说身份尊贵,才智超然,但终究年仅十三岁,实力尚弱。陛下允其拉拢朝中大臣,扩充自身实力,可以让其与崔司徒、乐平王抗衡。而只有各方制衡,朝局才能稳定。”

柳光世道:“陛下手下有四名大臣,并称魏朝四支柱,有他们四人在,又何须各方势力制衡?”

赵谦道:“魏朝四支柱乃司徒崔浩、中书博士高允、司空长孙道生、永昌王拓跋健,其中,崔司徒大权似奸而有功,高博士大智似愚而内明,长孙司空博爱似虚而实厚,永昌王正言似讦而情忠。高博士、长孙司空、永昌王三人均无意党争,且年事已高,而崔司徒心性高傲,得罪大臣无数,看似孤立无援,但其与王慧龙王将军、毛修之毛将军乃是至交,三人均在朝堂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三人背后,又有寇天师坐镇,自然稳如磐石,而朝中百官,拉帮结派,或依附太子,或投靠乐平王,以此与崔浩抗衡,乃是必然。”

柳光世暗赞:“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赵师弟这几月变化不小。”便道:“当今陛下极善借力打力之略,但陛下借力侯旅,未免有点饮鸩止渴了吧?”

赵谦道:“侯旅作恶多端,在我们眼里,自然死有余辜,在陛下眼里,未必如此。”有些话说的太过明显,会引来杀身之祸,因此赵谦并未言明,但柳光世已然清楚。

柳光世道:“现在侯旅在边疆御敌,并未对崔司徒产生干扰啊?”

赵谦道:“柔然连年入侵,陛下经常御驾亲征,崔司徒始终跟在身边,侯旅与崔司徒相遇,是迟早的事情。”

诸葛清岚道:“只怕侯旅与柔然勾结。”

赵谦经其提醒,眉头也是一皱,沉吟片刻,对柳光世道:“柳师兄,现在驻守边塞的将领中,最为杰出的是谁?”

柳光世思索道:“最为杰出的,应该便是薄骨律镇镇将刁雍刁将军了,此人个性宽柔,好尚文典,明敏多智,并且其与王将军一样,家族亦曾遭到南方刘氏的屠杀。另外,刁将军手下还有一名少年将领,名为穆兰,他十年前从军,屡立战功,甚得刁将军赏识。这二人均秉性刚正,对侯旅此人定然极为反感。”

赵谦道:“刁将军与穆将军估计暂时能压制住侯旅。现在全民皆兵,等到下次柔然入侵,陛下肯定会像往常一样,要求每家每户派出一名男子,参军讨贼,到时候我去从军,看看这个侯旅能耍出什么花样。”

诸葛清岚听到赵谦如此说,眼神当中闪过一丝黯然,赵谦并未注意到。

柳光世道:“对了,赵师弟,你来此地所为何事?”

赵谦道:“我来此地的太素心鉴,在那里做……”

赵谦原本想说“伙计”,但他还未说完,诸葛清岚便抢先说道:“做掌柜。他和我兄长对弈,我兄长输了,便送给他一间医馆。”她见赵谦的师兄弟个个封官拜将,不愿其太过丢人,便称其是太素心鉴的掌柜。

实际上,赵谦的师兄弟中,也只有那些世族子弟才得以为官,大部分并未太显赫,只是各依才能,散布在朝野的个个角落,或民或兵,只不过由于清河崔氏暗中相助,均衣食无忧。

赵谦知道诸葛清岚的心意,心中一暖。

柳光世不知其中缘由,道:“赵师弟棋艺甚高,赢棋自是理所应当。只不过为何是一家医馆,我记得赵师兄你不懂医术啊?”

赵谦无奈的笑笑,道:“清岚她精通医术,由她教我,自然无碍。”

柳光世也是会心一笑,不多言语。

饭后,柳光世命人将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的马匹送往太素心鉴,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则赶往楼观台。二人来到终南山,沿着卵石路并肩而行,只见四周溪水淙淙,鸟鸣山涧,风吹绿浪,峰峻岭奇,云遮雾绕,行走其中,犹如置身于人间仙境,心神为之清宁。

诸葛清岚赞道:“昔人言山之大者,太行而外,莫如终南。今日看来,果然如此。”

赵谦道:“终南山号称有九州之险,长安以此为屏障,凭山自固,外人确实难以攻破。”

二人便走边聊,越过翠竹林海,拾级而上,一个时辰过后,便来到翠薇峰楼观台。

楼观台山水殊胜,被称为“天下第一福地”,唐代书法家欧阳询在《大唐宗圣观记》中曾言:“兹观中分秦旬,面距终南,远眺骊峰,接晴岚之泡涓,西顾太白,粟积雪之皑皑。”

甫至峰顶,抬眼便望见一座高炉,此炉传闻为老子炼丹炉,炉旁有一坐北朝南的道观,二人来到道观门前,见道观颇为破旧,饱经沧桑,匾额上写着“草楼观”三字。

二人走进道观,见此观甚小,一览无余,仅有几间低矮破旧的蓬门荜户,墙壁凹凸不平,显然久经风雨吹打,布局属于普通的一进四合院,四面对应木、火、金、水,而中央为土,五行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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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了了少年

赵谦见四下无人,刚要开口询问,便见两名孩童从道观出来,一个蹦蹦跳跳,生龙活虎,一个举步落脚,不起纤尘,正是适才在街道上见到的两名孩童。女童见到赵谦二人,连蹦带跳地跑到二人面前,边笑便道:“大哥哥,原来是你们呀!”

赵谦问道:“原来是你二人,你们怎么在这里?”

女童道:“我们就是此观道士,自然住在这里呀。”

赵谦暗想:“原来如此,难怪那名男童步法精妙,不过这女童似乎不会武功。”他见这二人并未穿道服,便问道:“你们为何不穿道服?”

女童道:“我们刚从外面回来,还未来得及换衣服,并且这里又无外人,也无需换穿道服。”

诸葛清岚道:“贵派掌门在吗?”

女童道:“他下田去了,还未回来。”

赵谦听闻掌门亲自下田,颇觉纳闷,道:“贵派掌门还亲自下田种地吗?”

女童道:“当然了,要不我们吃什么?”

诸葛清岚解释道:“楼观派自给自足,躬耕自养。”

那女童得意道:“当然,我派的宗旨便是道本术末……”她停顿了一下,对身后的男童道:“你来说一下我们的宗旨,我就不说了。”显然,她还未记住楼观派的宗旨。

赵谦无奈一笑,暗想:“难怪她不会武功,她连本派的宗旨都尚未记住,更别说习武了。”

那男童有些腼腆,清了清嗓子,道:“我派宗旨是道本术末、先性后命、躬耕自养、济世利人。”

赵谦暗想:“适才他与那壮汉正面对视,凛然刚毅,锋芒毕露,此时倒有些腼腆,倒与普通孩童刚好相反。隐则朴实无华,显则锋芒毕露,整个天下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也寥寥无几,他年仅十岁左右,便能如此,当真是潜力无穷。”

诸葛清岚问道:“你们二人叫什么名字?”

女童抢先道:“我叫和铃央,他叫龙旗阳。大哥哥你叫什么?”她见诸葛清岚一袭男装,以为她是男子。

诸葛清岚还未开口,那名叫龙旗阳的男童便对和玲央道:“她是女子,你应称呼其‘姐姐’。”

赵谦还未开口发问,和玲央抢先对龙旗阳问道:“你怎么看出她是女子?”

龙旗阳道:“她没有喉结。”

赵谦初见诸葛清岚时,也发现了这一点,但其性格谨慎,不轻易下结论,后又根据其拱手之礼,方下结论,龙旗阳年级太小,虽思虑严谨,终不如赵谦那般谨慎,故而直接断言。

和玲央道:“上次在大街上,我曾见一个女子,她就有喉结。”

龙旗阳道:“那名女子性情比男子还男子,自然另当别论。”

“既然如此的话,”和玲央转动着灵活的大眼睛,指着赵谦道:“他也是个女的。”

赵谦顿时无语,诸葛清岚轻掩樱唇,轻声笑了出来。

龙旗阳白了和玲央一眼。和玲央没有察觉龙旗阳之鄙夷,甚是自信地对龙旗阳说道:“你曾经给我说过,世族公子均翘兰花指,而他没有翘,自然是女子无疑。”

在后世,翘兰花指是女子的专利,但在古代,兰花指取自兰花的自然形态,又名君子指,体现了君子的儒雅风范,风行于男子之间,男人之间的日常问候不是“餐否”,而是“翘乎”,由此可见兰花指风气之盛。曾有一本书,名为《兰花品藻》,专门教人如何鉴赏、锤炼和保养兰花指。据书中所载,兰花指品鉴之诀为:钩、柔、白、瘦,钩似圆月,柔若无骨,白如玉石,瘦胜麻秆,方为极品。后来女性地位崛起,兰花指被女子夺走,成为了女子的象征。故而,和玲央从赵谦没有翘兰花指推测其为女子,虽说猜错了,但也并非毫无依据。

龙旗阳道:“这位大哥并非出身世族,又刚毅凛然,不拘小节,不翘兰花指,实属正常。”

和玲央道:“我曾跟师姐们学过几天纺织,他身上这身衣服,可不是普通人家能买到的。”

“就算是世族大家也未必能买到。”龙旗阳看向诸葛清岚,道:“应该是姑娘亲手做的吧?”

赵谦身上青衫确实是诸葛清岚亲手所制,她精通丝绣,这件青衫乃是采用打点绣针法,色泽淡雅,做工精致,表面上样式简单,但针法活跃多变,修身简形,与赵谦深藏若虚、萧散冲澹的品行完美融合,更显得赵谦气度不凡。

诸葛清岚轻点螓首,道:“确实是我做的。不过你怎么看出赵大哥并非世族公子?”

赵谦自幼在翰墨门长大,翰墨门有很多世族公子,长期耳濡目染之下,赵谦举手投足之间,已隐隐有世族公子的风范。因此诸葛清岚好奇龙旗阳为何能看出赵谦出身寒门。

龙旗阳指着赵谦的手掌,道:“他手掌上有厚茧,却并非是练剑所成,显然是自幼做苦力所致。”

赵谦由于身份低微,在翰墨门时确实长期干苦力,因此手掌上有厚茧。

赵谦点头赞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你年纪尚幼,已有如此才智,真是百年一遇的奇才。”赵谦从不夸人,一是其心性高傲,常人难入其眼,二是夸人未免有阿谀之嫌。此刻赵谦如此称赞龙旗阳,是想试探一下他,看其被人称赞时,是否能做到澹然如水。赵谦如此想,显然已经不将龙旗阳当做一个十岁小孩了。

龙旗阳听后,神色澹然,犹如古井无波。赵谦与诸葛清岚均不禁暗叹其卓然品性。

四人正交谈时,从一间房屋走出两名道姑,只见这二人尽皆十五六岁左右,眉目口齿般般入画,肌肤细嫩,光滑无暇,犹如绫罗纱绢,虽身着粗俗道袍,依然风华脱俗。

两名道姑走到赵谦二人面前,手握阴阳,脚踏八卦,轻施一礼,清声道:“两位少侠,来到本观,不知所为何事?”

赵谦拱手道:“在下想加入贵派,不知贵派掌门何时归来?”

那道姑尚未开口,便听见和玲央那黄莺一般的叫声响起:“师父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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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奉帖拜师

众人看向观外,见一行人从远方缓步走来,这些人皆身着普通农家粗衫,手拿锄具,当先一人年纪四十岁左右,浓眉朗目,神色清爽,皮肤光洁,若非蓄有胡须,实难以断定年纪,其身后是三名十七八岁左右的青年,尽皆丰神俊逸,雅人深致。

赵谦走上前去,诸葛清岚却抢先一步,走到当先那人面前,道:“尹师伯,别来无恙。”

那人正是楼观派掌门尹通,尹通言道:“你是……哦,原来是清岚啊,一年没见,变化不小,令尊一向可好?”

诸葛清岚道:“家父一切安好,有劳师伯挂怀了。”

尹通道:“你怎么来到关中了,是令兄来此经商吗?”

诸葛清岚道:“我是随赵大哥一起来的。”说完,扭头看向赵谦。

赵谦来到尹通面前,拱手道:“晚辈赵谦,拜见前辈。晚辈此次前来,是由于诸葛前辈的推荐,想加入贵派。”

尹通仔细打量赵谦,见其吐纳之间气息绵绵,双眼之中精华隐现,道:“目流白光,貌集真气。诸葛兄竟然将‘琴心三叠’与‘洞垣之术’尽数传授给你,还真是大方。怪不得他让你来这里,原来是觊觎我派的‘三一内修之道’和‘西升之决’。”

诸葛清岚道:“尹师伯不会这么小气吧?”

尹通笑道:“既然是诸葛兄推荐,我自然不会藏拙。不过,以你的品性,竟然会用激将法激我,看来赵谦对你来说非比寻常啊。”

诸葛清岚脸色绯红,举止有些忸怩,不再多言。

尹通看向赵谦,言道:“你为何要加入楼观派?”

赵谦道:“是为了习武。”

尹通笑道:“你还真是实在,一般人被问到这种问题,总会回答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就凭你不虚伪做作的性格,我同意你加入我派了。”

赵谦暗想:“道教收徒一向以严著称,尹前辈竟然直接允许我入教,看来是看在诸葛前辈的面子之上。”便拱手道:“多谢前辈。”

其实,此时无论朝堂还是江湖,虚伪成风,坦然之人实属凤毛麟角,单凭赵谦实在的个性,足以说明其浑然自成之品行。

尹通道:“至简易者道,而至详备者礼。我们楼观派近几年刚刚发展,门规还未完全制定,拜师一事,就一切从简吧。”

众人来到观内,赵谦将鈌云剑交由诸葛清岚保管,来到尹通面前,跪在地上,奉上拜师帖。

尹通接过后,在上面签字。随即将拜师帖交给身边的弟子,然后朗诵道:“凡初入太上正宗法门,无论是在道宫或俗家,必先遵依太上金科玉律,严守戒规律文,信受三皈依戒。三皈依戒乃天地之枢纽,神仙之根基,发行之初门,建心之元兆。持之者,天地神明庆快,心智耳目开张,万物敬畏,六腑和乐,众真卫护,群生父母,长世不遗,人身交泰。”尹通扭头对身旁一弟子道:“上官益,你来给宣读《门规师训》。”

上官益向前一步,道:“太上谓:世人不畏真正,而畏邪鬼,故自号‘太上老君’。授正一盟威之道,禁戒律科,杀鬼生人,诛符伐伪,防非止恶,罢诸禁心,清约治民,师不受钱。使民内修慈孝,外行敬让,佐时理化,助国扶命。第一戒,不得多畜仆妾。第二戒,不得祭餟祷祠。……第七十八戒,不得上知星文,卜相天时。……第一百一十八戒,不得祠祀鬼神以求侥倖。……”

赵谦暗想:“‘世人不畏真正,而畏邪鬼。’简单一句话,便将楼观派由道家转变为道教的无奈,完全阐明。还有,这第七十八戒,不得上知星文,卜相天时。好生奇怪。还有这第一百一十八戒,如此怎么能吸引教众加入本派?”

上官益宣读完《门规师训》后,尹通手持道袍法剑,道:“接受法剑,以显法脉传承。接受法剑传承,则同于立下天地盟誓,持剑防身,斩邪伐伪,不杀无罪,不伐忠善。你需铭记。”

赵谦正色道:“弟子谨记。”

尹通道:“原夫代天行化,布令宣威,全凭三尺神锋,以制神魔之非道,光腾七曜。此剑名为‘风逸剑’,吾今付汝,切宜珍藏。”语毕,将法剑与道袍交由赵谦。

赵谦接过法剑,暗想:“惊才风逸,壮志烟高。这‘风逸’二字,看似洒脱,实则暗含霸气。”

诸葛清岚也是暗想:“这‘风逸’二字,和赵大哥的品行倒也暗合。”

赵谦叩谢,与众位师兄弟互相见过。和铃央笑道:“太好了,我终于有师弟了。”

尹通微微一笑,手指龙旗阳和和玲央二人,对赵谦道:“不必称呼他二人‘师兄’、‘师姐’,直接称呼姓名即可。”

龙旗阳无甚反应,和玲央却大声叫嚷道:“为什么?”

尹通道:“你们还未正式接受法剑,不算正式的师门弟子。”

和玲央嘟哝着嘴,蹙眉顿足,哼了一声。众人看见,纷纷大笑。

和玲央眼珠一转,看向龙旗阳,道:“你,喊我师姐。”

龙旗阳道:“做梦。”众人又是大笑。

和玲央双手掐腰,道:“小气,我是女的,你应该让着我。”

龙旗阳道:“只有弱者才需要被让,女子不是弱者。”

尹通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道:“既然你能练成‘琴心三叠’,说明你悟性甚高,自行修炼即可。这本书是适合你的内功心法,你要仔细研读。清岚若有兴趣,也可练习。”

赵谦接过书册,诸葛清岚敛衽一礼,道:“多谢尹师伯。”

“我与诸葛兄交深言浅,当年我将真气转换为纯气,得诸葛兄帮助颇多,你又何需言谢?”他又对赵谦言道:“我门藏书全在‘有容阁’,你可以随意查阅,但不可带出,如想仔细研读,需另抄新书。螣蛇无足而飞,梧鼠五技而穷。天下之道,当登高自卑,贵精不贵多,切勿躐等,致使杂而不精。”

赵谦道:“弟子谨记。”

尹通道:“你住在何处?”

赵谦道:“我在长安城内的‘太素心鉴’,离此地不远。”

和玲央道:“太素心鉴?我还未去过,我去看一下吧。”

尹通道:“你就爱凑热闹,也罢,龙旗阳也跟着去吧,免得她忘了回来。”

龙旗阳道:“是。”语气当中,颇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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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有涯无涯

赵谦四人离开草楼观,沿着山道缓缓而下,赵谦问道:“楼观派仅有八人吗?”

和玲央道:“不止八人,有好几十人呢。”

诸葛清岚见其未说清楚,解释道:“道教中人,只有少部分住在道观,大部分都住在自己家中,也有少数在江湖游荡,日常起居行事,与俗无二。常人根本不知他们乃道教中人。”

龙旗阳道:“楼观派以往一直是一脉单传,近几年才有所发展,现在共有四十二人。一般悟性高者在自己家中自悟,悟性低者则在观中,由师父指点。”

诸葛清岚道:“道家有上中下三士之分。上士学道,体之于身。中士学道,索之于言。下士学道,求之于术。上士之人自是百年难得一遇,赵大哥你悟性颇高,属中上之品,从祖师典籍便可领悟至理,无需再由人在旁指点。”

赵谦看了龙旗阳一眼,暗叹:“龙旗阳悟性远高于我,却住在道观之中,看来其应该也是名孤儿。”想到此处,不禁有“同时天涯沦落人”之感。

四人来到太素心鉴,甫至医馆门口,便闻道一缕药香扑鼻,医馆匾额简朴崭新,上写着“太素心鉴”四字,笔势遒劲洒脱。

四人走进医馆,见医馆有三丈见方左右,整体装饰幽静古雅,桌榻、木柜尽皆崭新,左边是一个紫红古朴的药柜,高不过鼻梁,宽不超臂展,这是按照“平视观上斗,展手及边沿”的要求而制。旁边拦柜上摆放着捣药钵、石镇纸、戥子称等物以及十余个药瓶,右边则有两个桌榻,桌榻上放着脉枕、毛笔、砚台等物,显然是供人诊脉之用。

墙壁上有一块长两尺、宽一尺的木匾,上面写着“病有六不治:骄恣不论于理,一不治也;轻身重财,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适,三不治也;阴阳并,脏气不定,四不治也;形赢不能服药,五不治也;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有此一者,则重难治也。”

拦柜旁边本站着一位容貌姣好的中年妇女,她见赵谦四人进来,快步来到诸葛清岚面前,道:“二小姐,你来啦。”

诸葛清岚认识她,知道其是诸葛临的得意助手,便道:“公孙大娘,原来我兄长让你在此守店。”

公孙大娘道:“正是。”她看向诸葛清岚旁边的赵谦,道:“这位便是赵少侠吧,少爷曾对我说过,他与你对弈输了,便将这间医馆送给你,以后你便是这间医馆的掌柜了。”

赵谦道:“公孙大娘,您客气了,称我名字即可。”

诸葛清岚道:“正是,公孙大娘,您以后也称呼我名字吧。”

公孙大娘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先送二位回房,以便二位将随身物品放在房间。”

赵谦对龙旗阳二人道:“你们两个先在此等一下吧。”

龙旗阳点头,赵谦三人便进入后院。和玲央则在医馆内到处转动,一会儿摆弄一下药柜,一会儿捣鼓一下药瓶。若非龙旗阳在旁阻拦,恐怕不出片刻,和玲央就要把屋顶给掀了。

由于龙旗阳的阻拦,和玲央也不便翻动医馆内的东西,她来回走动,看见墙上的木匾,虽说木匾上的字她未能认全,但也知“六不治”之意,对龙旗阳道:“他们这医馆明明是给人看病的,为何要写什么‘六不治’,这样不是把病人往别处赶吗?”

龙旗阳道:“这‘六不治’乃神医扁鹊的行医准则,这六种情况,就算是神医也无法,若给患者医治,只不过是骗患者的诊资罢了。”

赵谦等人将随身的佩剑衣物等放回房间后,来到厅堂,听见和玲央和龙旗阳的对话,诸葛清岚道:“‘不治’并非不医,而是不易治,这‘六不治’,只不过是提醒病者罢了。正如《黄帝内经》有云:疾虽久,犹可毕也。言不可治者,未得其术也。”

龙旗阳道:“那为何要提醒病者呢?”

公孙大娘道:“常人总有一误解,自己花钱治病,就应该药到病除。但是,常言道:‘药医不死病,死病无药医。’总有些病是无法治愈的,但若未治愈,病者就会对医者心怀怨恨,故而设此匾提醒。”

和玲央似懂非懂道:“原来如此。”

后世医患关系极为紧张,这其中,除了病者对医生给予太高厚望,认为患者进到医院,就应该治愈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医疗带来的丰厚利润,诱使医生采用很多不必要的医疗手段。以后世为例,德国罗尔夫·多贝里在《清醒思考的艺术》一书说道:“在1900年之前,病人都不怎么去看医生,因为医生只会使病情恶化。”在美国,40%的医疗是无效的;美国洛杉矶曾发生过医生罢工,结果全市病人死亡率下降了18%。1973年,以色列全国医生大罢工,结果该月的全国死亡人数下降了50%。1976年,哥伦比亚的堡高塔市的医生罢工52天,当地死亡率下降了35%。

在后世我国,这种过度医疗这种现象同样极为严重,单输液一项为例,每年死于不安全注射的人数达39万。很多时候,医学的作用,并非是治愈疾病,是通过安慰效应,诱发人体的自愈能力。而过度医疗的背后,便是医者的贪婪与无耻。

南北朝时期,无耻与虚伪弥漫了整个朝野,更何况医者的本性千古不易。诸葛清岚等医者自然不会为了赚取诊资,对病者无缘无故用药,但很多医者却会这么做,因过度服药而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数。而这些庸医很多都来自于一个隐藏于朝野的门派,这个门派名为无涯观。

无涯观源于巫教,以道教之名行事,原本颇为低调,但自华佗死后,便如野火一般侵略中原,荼毒苍生。道教隐宗原本不理朝野中事,但无涯观害人太多,并且全是无辜百姓,道教隐宗便暗中成立有涯轩,对抗无涯观,门中弟子散布天下,行医救世,由于人数极少,又散布各处,很多弟子相互之间并不认识,便以这“六不治”为暗号。这“六不治”虽说平常,但所写之字的行笔、用墨、劲道均暗藏乾坤,门中弟子凭此判断对方是否是同门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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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夏日生冰

在接下来数月里,赵谦便跟着诸葛清岚习医,正所谓良师出高徒,赵谦很快便有所小成,帮助诸葛清岚和公孙大娘行医治病、煎药炼丹。每日闭馆后,赵谦便开始研读诸葛渊推荐的那些书籍,闲暇之余,便练气习剑。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没多少时间陪诸葛清岚,不过诸葛清岚倒甚是善解人意,在赵谦身边,充当了一个贤内助的角色,使得赵谦的医术、才学、剑法突飞猛进。

道教典籍,三洞四辅十二类,祖述黄老,兼综百家,包杂多性,贯彻九流,有“历记成败存亡祸福古今之道”,也有“君人南面之术”,有积精累气、温寒祛热的医道仙术,又有兵书韬略、图箴术数、玄门祝由、剑术拳法。

赵谦在楼观派的有容阁查阅典籍,只觉琳琅满目,不知从何着手,便随意选一本剑法武学,将其誊写下来,拿回去仔细研读。所幸诸葛渊和尹通都曾叮嘱其不可贪多,他也并非急于求进之人,故而并未多学。

龙旗阳和和玲央经常来到此处,和玲央来太素心鉴,只不过是以此为由下山玩耍。尹通知道其想法,但是不让其下山,也太过强人所难,故而令龙旗阳陪其一同前来。

和玲央来此只不过到处添乱,龙旗阳则帮赵谦磨药炼丹,在其过程中,也学到了很多医术药理。赵谦知道龙旗阳聪颖好学,便常有意无意,将心中所学传授于他。龙旗阳时不时说出一些连赵谦都惊愕的见解,二人互相交流心中所惑所思,均有进益。

一日,厨房之内,赵谦将一盘盛满薄饼的盘子放到诸葛清岚面前,道:“你尝尝。”

诸葛清岚见饼色嫩黄,夹杂着银泥白色,散发着诱人香味,不禁胃口大开,便用筷子夹起一块,送入口中,只觉入口即碎,脆如凌雪,风味极妙,不禁赞道:“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一手,这是什么饼,我竟然从未见过?”

赵谦有些得意道:“此乃截饼,是皇室点心,当今陛下曾赏赐给崔司徒。崔司徒对饮食一道极为精通,曾写《食经》九卷。他觉得此饼美味异常,便向毛将军讨要烹制之法,命人重制,送至翰墨门,让大家一饱口福。”

诸葛清岚道:“那你怎么会做?”

赵谦道:“翰墨门有很多世族子弟,而我出身寒门,身份低微,故而从小便做些杂役,翰墨门的伙食,我也做过不少,也就学到这种饼的做法。”

诸葛清岚暗想:“一叶知秋,单从这一点,便可看出,赵大哥小时候定然遭受不少鄙视。”她将一碗酥酪放到赵谦面前,道:“那你尝尝我做的酥酪。”

赵谦见酥酪乳白似雪,中间夹杂着红黄紫绿,色彩斑斓,极为可观,与普通酥酪不同的是,这酥酪冒着丝丝寒气。赵谦甚是好奇,拿起汤勺,舀起一勺,放入口中,只觉清爽可口,甜美沙软,丝丝顺滑,不由赞道:“此酪清凉解渴,甜而不腻,甚是美味,这是怎么做的?”

诸葛清岚道:“此乃冰凌酥,将水果、牛奶、蜂蜜和凉冰简单调和即可。”

赵谦道:“此时五黄六月,我们又无冰鉴,你竟然能弄到冰?哦,对了,我曾记得,《庄子》一书有云:‘我得夫子之道矣!吾能冬爨鼎而夏造冰矣!’《淮南万毕术》曾记载此法:‘取沸汤置瓮中,密以新缣,沈中三日成冰。’莫非你会此等以阳召阳、以阴召阴之法?”

诸葛清岚摇头道:“此法耗时太多,而所制之冰太少,硝石制冰,虽然快捷,却不宜用于食物,因此我是用至阴真气凝水为冰。”

赵谦微微摇头,笑道:“我又输给你了。”诸葛清岚嫣然一笑。

二人在无事之时,常在一起比试,比试内容繁多,涵括文武之道,而赵谦鲜有胜绩,早已习以为常。

赵谦看了一眼碗中的奶酪,又道:“你做了多少?”

诸葛清岚见赵谦贪婪的神色,不由微微一笑,道:“足够你吃的,但吃多了对肠胃不好,可别太贪啊。”

赵谦道:“知道了。”便端起瓷碗,大口朵颐,瞬间便将一碗酥酪吃完,诸葛清岚见赵谦颇有些孩子气,不由暗想:“男子至死是少年,赵大哥自小父母便已离世,没有童年,吃过太多苦。现在又心忧天下,只希望在这太素心鉴,他能一直没有任何心里负担。”

二人正浓情蜜意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赵师弟好生清闲啊!”二人看向门外,见来者正是上官益。

赵谦见其来此,料定有事,便对其言道:“上官师兄,师父让你来,可有要事?”

上官益一向干脆,不说废话,直接言道:“师父命你到封龙山走一趟。”

赵谦道:“封龙山出了什么事,为何要去那里?”

上官益解释道:“近几年,江湖中出现了一个极为隐蔽的门派,此门派作恶多端,擢发难数,门中流行采补术、紫河车、服食丹铅,四处缚掠童男童女以及怀孕妇女,所作所为,不仅有悖伦常,更伤天害理。师父曾派弟子暗中打探,经过长达半年的暗中摸索,终于发现此门派隐藏在封龙山,名为紫河殿。”

赵谦道:“这紫河殿真是无恶不作,师父命我将此门派铲除吗?”

上官益道:“正是,师父曾明言:‘对付此门派,无需手下留情。’”

赵谦点头道:“我明白。哦,对了,师父只对我一人下令吗?”

上官益道:“门中弟子奉师命行事,至少是两人同行,不过此次并未命其他人与你同行。”

赵谦点头,他奉师命行事,诸葛清岚自然随行,若再派其他弟子,三人同行,也不合适,毕竟《易经》有云: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

上官益道:“不过师父也对大师兄范无成飞鸽传书,他应该也会前往。”

赵谦道:“范无成?之前倒从未听说过他?”

上官益道:“你应该听说过他的诨号‘隐君子’。”

赵谦惊道:“‘隐君子’?就是那位和‘清心玉映’联手,对战数百豪侠,最终全身而退的隐君子?”

上官益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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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衰败常山

赵谦久闻“隐君子”之名,对其甚是钦佩,此刻听闻其乃自己大师兄,颇觉兴奋,道:“那‘清心玉映’也是我派中人吗?”

上官益微微一笑,道:“也是也不是,她本名为寒琨玉,乃弱水山庄弟子,但估计将要与范师兄成婚了,到时候也算我派中人了。”

赵谦也是笑道:“难怪这几年他没在江湖上出现,原来是和寒姑娘双宿双飞了。”

上官益道:“师父之命,我已带到,告辞了。”说完,便又在赵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便转身离开。赵谦听完上官益所说,不禁眉头紧锁,满怀忧虑。

上官益走后,诸葛清岚来到赵谦身边,对其道:“赵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她并没问赵谦上官益对他说了什么,既然上官益低声对赵谦说,便说明不愿旁人知道,她也不会多问。

赵谦见诸葛清岚如此善解人意,不禁心头一暖,道:“现在天色已经不早,我们明日出发。”

翌日,赵谦首先来到衙门,请柳光世派人给马锐送了一封信,之后便与诸葛清岚赶往常山郡。

常山郡位于封龙山南面,有着颇为显赫的历史,两汉时期,先后有13位皇子皇亲被封为常山王。不过,常山郡最出名的当属赵云,一句“吾乃常山赵子龙也!”几乎老少皆知。

赵谦二人来到常山郡后,见街道之上人烟稀少,并全是年长者,整个县城呈现一片死气沉沉之象。二人在街上行走,始终未见一名年轻男女。诸葛清岚见到此景,柳眉紧皱,叹道:“想不到此处呈现如此衰败之象。”

赵谦叹了一口气,刚要言语,蓦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鼓之声,赵谦向声源看去,见一名年纪稍长的妇人正在衙门门口击鼓鸣冤。

她一边使劲敲打登闻鼓,一边高喊:“大人,我女儿失踪,请大人明察啊!”

登闻鼓声极响,衙门大门大开,一名衙役走出来,喝道:“别敲了,今天大人不在,改天再来。”

那名妇人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声,喊道:“奴家来了数日,大人一直不在,分明是敷衍奴家,我女儿性命攸关,烦请您一定告知大人,请大人做主啊!”

那名衙役甚是不耐烦,喝道:“说不在就不在,我骗你作甚?”说完,便欲转身离开。

那名妇人向前一把抱住其大腿,哭喊道:“奴家知道大人一定在里面,请官爷一定要告知大人。”

那名衙役厉声喝道:“给老子滚开。”然后一脚将其踹开,转身进入衙门,将大门关上。

诸葛清岚快步上前,将妇人扶起。赵谦走到其面前,道:“不知大娘有何伤心事?”

那名妇人有些狐疑的看着赵谦,眼神中含有一丝警觉,赵谦忙解释道:“我奉崔司徒之命,前来调查此地人口失踪一事,刚才听您说您女儿失踪,故而想知道其中细节。”他原本想说奉师父之命,但他师父默默无名,那妇人又心怀警惕,提及也是无用,故而将崔浩搬出。

那女人听是赵谦是奉了崔浩之命,顿时将赵谦当做救星,道:“我女儿数天前失踪,你一定要救她呀。”

诸葛清岚安慰道:“大娘,您先别急,慢慢道来。”

那妇人收敛一下情绪,理了理思绪,缓缓道:“奴家名叫周陈氏,相公几年前战死沙场,奴家和女儿相依为命。一个月前,女儿出门,就再也没回来,我天天来衙门请县令大人明察,但衙役总是推说县令大人不在。”

赵谦问道:“街道上全是年纪稍长者,估计这附近应该不少孩童失踪吧?”

周陈氏道:“正是,奴家严令我女儿不许外出,但她就是不听,结果……”她语气哽咽,话未说完,便又哭了起来。

赵谦道:“县令大人对此事一直不闻不问吗?”

周陈氏道:“邻里很多人来衙门告状,全部被赶出,大伙议论纷纷,说县令收了他人好处,才对此事一直不闻不问。”

此时官员并无俸禄,全靠陛下赏赐,跟在陛下身边的武将常立战功,赏赐不少,但天高皇帝远的文官就很难得到赏赐。兼之此时豪门士族长期游离于律法之外,只要不犯什么谋逆的重罪,便不会有人理会。这两点导致了此时官员的极度腐败,江湖黑道因此常向官府暗送珠宝,而官府对这些黑道的残酷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谦道:“你们没到平城告御状吗?”

拓跋焘在京城宫门外设登闻鼓厅,内陈登闻鼓,只要击鼓鸣冤,便可直诉朝廷。普通人要想告御状,并非难事。

周陈氏道:“曾有人去平城告御状,但都再也没回来。”

赵谦点头,道:“看来是被人暗中下手了。”

周陈氏道:“少侠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赵谦道:“大娘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将此事彻查到底。”

诸葛清岚道:“赵大哥,我们接下来如何做?”

赵谦道:“等到晚上,我们便到这县衙里去一探究竟。”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不……不必等到晚上。”紧接着一道人影落在赵谦旁边,正是何言之。

赵谦喜道:“何兄,你也是来调查紫河殿吗?”

何言之道:“正……是。”

诸葛清岚道:“你刚才说不必等到晚上,此话何意?”

何言之看了一眼衙门紧闭的大门,道:“直……直接闯进去即可。”说完,便走到衙门大门前门,飞起一脚,只听咚的一声,大门被踹开。

赵谦与诸葛清岚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何言之如此果决,光天化日,直接踹开了衙门大门,并且看其静如渊泉的神情,估计此种事可没少做。

周陈氏更是吃惊:这可是衙门大门啊,他不想活了吗?

何言之对赵谦道:“赵……赵兄,你……你们先将周大娘送回家,之……之后便赶往封龙山即可。我稍……稍后会和你们汇合。”说完,便走进衙门,有几人赶来阻拦,全被其一脚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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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黑衣之人

何言之走进衙门后,赵谦道:“这些人奈何不了何兄,我们就先送周大娘回家吧!”诸葛清岚点头,二人便将周陈氏送回家。

何言之将前来阻拦的衙役尽数踢倒后,一位身着华丽绸衫衫、幕宾打扮的人鼓起勇气,走到何言之面前,道:“少侠有话好说,何必动手?”

何言之道:“告……告诉县令大人,我……我的目的只是封龙山匪盗,若其……其与封龙山匪盗无关,就……就请其派兵围剿,若……若有关,就将……将从封龙山匪盗那里得到财宝分发给百姓,否则,小……小心其项上人头。”说完,身形一跃,便施展轻功离开。

幕宾见何言之离开后,放下心来,便转身进入后院,来到一间外表普通的房间面前,道:“大人,大闹县衙的那名匪盗已经离开。”

里面传来一道声音:“那人说了什么?”

幕宾将何言之的话重复了一遍。那人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幕宾道:“小的告退。”随即躬身离开。

那间房屋的屋顶之上,何言之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他静静伫立,眼神中精华流转,屋内情景渐渐清晰地出现在其眼前,正是洞垣之术。

月白山之战时,何言之向诸葛渊请教季汉典籍被毁之谜,诸葛渊说待其习得洞垣之术与奇门、六壬、太乙,再告诉他。何言之离开月白山后,便返回静轮天宫,专心研习洞垣之术,此时已有小成。

屋内装饰极为豪华,珍宝无数。两人席地而坐,一位身着华丽锦衫,一位则身着黑衣劲装。二人中间有一案几,案几上放着几个锦盒。锦衫之人道:“你刚来到此处送礼,此人就大闹府衙,看来明显是跟着你而来的。”

黑衣之人道:“我一路上小心翼翼,若是跟随着我而来,那他应该已经知道我分舵的藏身之处,在我刚出分舵时便跟上了我。那他也就没必要大闹府衙了。”

锦衫之人道:“那他为何大闹府衙?”

黑衣之人道:“他应该是知道我和大人暗中有来往,便在府衙附近守候。见我进入府衙,便大闹一番,让我害怕潜逃,他就能跟着我找到分舵所在。”

锦衫之人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黑衣之人道:“找到一隐蔽之所,将其解决掉。”

黑衣之人走出衙门后,走出县城,来至一片密林深处,朗声道:“出来吧。”

一道人影如疾风闪电冲向黑衣之人,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黑衣之人反应不及,人影从其身边闪过,他忽然感觉有一极微小的东西飞入嘴里,直入喉咙。他不自觉地闭上嘴巴,结果那东西直接顺着喉咙,进入胃里。

黑衣之人甚是惶恐,连忙运转内力,打算将此物逼出。忙活了半天,毫无作用。

偷袭他的人正是何言之,何言之缓步走到黑衣之人面前,对其说道:“别……别忙活了,我……我的毒药,你……你是没办法解的。”

黑衣之人现在才恍然道:“我刚进入县衙之时,感觉到有人跟踪。原来那时你是故意被我发现的。”

何言之道:“正……正是,我……我故意被你发现,就……就是想让你以为我不足为惧。”

黑衣之人道:“你想怎样?”

何言之道:“你……你们紫河殿和北海府究竟有何关系?”

黑衣之人心中一凛,道:“我们没什么关系。”说话有气无力,显然心虚。

何言之冷声道:“你……你应该听说过我……我何言之杀人不眨眼吧?”

黑衣之人怛然失色,失声道:“你就是‘俨君子’何言之?我……”他大惊之下,竟然说不出话来。

何言之道:“你最……最好尽快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要……要不然,别怪……怪我不客气。”

黑衣之人道:“若我说了,你便会将解药给我吗?”

何言之道:“自……自然。”

黑衣之人收敛了一下情绪,道:“在封龙山的南北两面,均有一座北海府邸,而南面那座名为北海府,实际上便是紫河殿。”

何言之道:“北海府为……为何允许紫河殿冒用‘北海府’之名?”

黑衣之人道:“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我们殿主每年都会送给北海府大量的金银珠宝。”

何言之暗道:“北海府乃司马氏所创,他们一直意图复国,确实需要大量金银。紫河殿冒用‘北海府’之名,导致旁人根本不知紫河殿的存在,而他们为非作歹,故意假扮成江湖匪盗,在远离封龙山之处劫掠妇孺,又和北海府拉拢人心的做法完全不同,一般人也不会怀疑到北海府身上。”便道:“一……一山难容二虎,紫……紫河殿光一流高手便有三位,北……北海府如何能容许紫河殿在……在其眼皮底下胡作非为?”

黑衣之人道:“北海府有一阵法,威力极强,据说从未有人能在此阵中坚持十招,故而并不担心。”

何言之微一点头,略微思索一下,又道:“你们紫……紫河殿关押了多少妇孺?”

黑衣之人道:“大概有数十人。”

何言之道:“你可曾知……知晓妇孺所关之处?”

黑衣之人道:“妇孺被关在地牢里,地牢地形复杂,机关重重,我又没有资格进入,故而并不知晓其具体位置。”

何言之暗道:“他刚才言‘大概’,看来对那些妇孺的情况并不清楚,他所说不知关押妇孺的具体位置,应该非虚。”道:“紫……紫河殿和蜀中八部有何关系?”

黑衣之人道:“蜀中八部?我们和蜀中八部没什么关系呀!”

何言之拔剑插入黑衣之人腹部,道:“想……想好了再回答。”

黑衣之人强忍剧痛,道:“紫河殿乃蜀中八部中的紫河部所创,而紫河部掌部便是紫玉子。”

何言之抽出长剑,神色不动。

见伤口鲜血汩汩而流,黑衣之人连忙扯掉衣衫一角,包扎伤口,包扎完毕后,他道:“何少侠,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你把解药给我吧。”

何言之不言,长剑一挥,黑衣之人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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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厉鬼敲门

赵谦与诸葛清岚将周陈氏送到家中,便见村中一群人聚在河边,热闹非常。赵谦对周陈氏问道:“大娘,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周陈氏道:“最近村子经常有孩童失踪,村长便请来道士做法,希望能消灾解难。”

赵谦和诸葛清岚均心中一凛,连忙来到河边,透过人群,见人群中间有一年纪稍长的道士,身着道袍,手拿法剑,左右挥舞,口中念念有词,在法坛周围来回走动,而在法坛中间,有一竹筐,竹筐内有五六岁左右的童男童女各一人。

在竹筐左右两边,分别站立一位舞勺之年的道童,各持法器。法坛四周,站了数十位村民,其中有一老者,所站位置离法坛最近,似乎是村长,只见他肃然站立,紧盯着正在做法事的道士,眼神之中,充满了敬畏。

蓦地有一对青年男女冲入法坛,但被四周的村民拦住。那对青年男女对那位老者声嘶力竭的哭喊道:“村长,那可是我们的孩子呀,你不能把他们祭奠河神。”

村长道:“为了全村上下,你们不能太自私。”他随即对那些村民道:“把他们拉走。”

十余名村民一拥而上,将那对青年男女拉走,那对青年男女一边挣扎一边哭喊,喊声甚是凄惨。

只听那道士道:“时辰已到,祭河神!”话音刚落,竹筐附近两名道童就将竹筐举起,来到河边,扔了下去。

赵谦倏然一跃,越过人群,朝竹筐掠去。就在竹筐刚要落入河中时,赵谦抓住竹筐,脚尖在河面一点,重新跃到河岸上。他将竹筐扔向诸葛清岚,又重新跃下,同时掣剑连刺,两道剑气射入水中,水面出现殷红之色,两道人影从水下跃出。赵谦在水面一点,身形一跃,双脚连踢,将二人踢到岸上。

赵谦所使的轻功,乃是他最近新学,名为“云帆步”。这云帆步乃列子所创,分为三重境界:马踏飞燕、羽化登仙、风回步转。庄子在《逍遥游》中言列子可“御风而行,泠然善也”。

无论风向如何,只要施展轻功奔驰,便是逆风。而风的阻碍,便是轻功的速度难以极致的主要原因。这云帆步与其他轻功的不同之处,便是借鉴了帆船之理。

帆船行驶借助风力,却是逆风而行。这云帆步亦是如此,真气鼓荡四周,如同船帆,将风的阻力转换成动力,可使轻功的速度获得极大的提升,而速度越快,风的阻力越大,而风的推力也随之增大,这也导致速度的增加,如此循环叠加,若修为臻至化境,速度达到极致,便可化帆为云,借力扶摇,凭空而飞,御风而行。列子凭此功法可乘风而游八荒,风至则草木皆生,去则草木皆落。

不过庄子亦评价此轻功“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如老子那般“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便可“以游无穷”。

赵谦此时连“马踏飞燕”的境界都还未到达,但也可踏水如地,因此在水面一点,便直接跃到岸边。

虽说赵谦云帆步的修为不足一成,但足以让这些村民目瞪口呆。

那名道士虽不知赵谦使的是什么轻功,但总算有些见多识广,迅速冷静下来,颤颤巍巍走到赵谦面前,道:“你是谁,为何要阻拦我们祭河神?”说话有气无力,显然心虚。

诸葛清岚接住竹筐后,打开竹筐,把那对童男童女抱出,带着他们去找他们的父母。赵谦则走到那名道士面前,凛然道:“‘不杀无辜’乃道门戒律,你企图杀害这对童男童女,还敢在这里假扮什么道士?”

那道士道:“什么假扮,我乃正宗的天师道道士。”

赵谦冷哼一声,道:“正者不邪。”

那道士不明所以,问道:“什么?”

赵谦道:“连天师道的暗号都不知道,还自称什么天师道道士?”

天师道和楼观派同属正一派,二者的暗号是一样的,因此赵谦亦知晓天师道的暗号。

那道士道:“什么暗号,天师道根本没暗号。你一个普通的江湖游侠,天师道就算有暗号,你又怎会知道?”

“这一点我懒得和你争论。”赵谦指着从水里跃出的两人,道,“这两人与你有何关系?”

那道士道:“这两人我根本就不认识,最近此村常发现有人失踪,村长请我来做法,我见此地阴气过重,知道河神发怒,便用童男童女来祭拜河神。”

赵谦冷笑道:“你会做法?那就将你的道法使出来让我瞧瞧。”

要想骗别人,首先要骗过自己。那道士以道法骗人,时间久了,真以为自己有什么道法,见赵谦挑衅,当着众人的面,不敢露怯,拿出法剑,装模作样的挥舞着,一边挥剑,一边踏步,同时喝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太上老君,急急如……”

他话未说完,赵谦飞起一脚,将其踹倒。随即冷声对那道士言道:“这就是你的‘奇门九字诀’?手印错,步罡乱,真气散,真是可笑。”

村长走上前去,道:“少侠,这位道长并未说谎,我们村里确实有厉鬼横行。”

赵谦道:“你凭什么说村里厉鬼横行?”

村长道:“这位道长在村里各家各户的门上画上符箓,倘若谁家又戾气,晚上便会遭遇厉鬼敲门。而刚才那对夫妻家中,确实出现如此情形。我为了确定,还亲自在他们家中住了一晚,晚上确实听到敲门声,透过门缝看,的确未看到任何人。别说人了,连鸡鸭猫狗都没看到。除了是厉鬼作祟,还会是什么?”

赵谦暗道:“这位村长竟然会亲自去那对夫妻家中核实,也算有点担当。”便道:“他是否是用朱砂在门上画符?”

村长道:“正是。”

赵谦道:“他在画符前,在朱砂里参了血,血腥味引来蚊子,而蚊子又引来蝙蝠撞门。这与厉鬼作祟无关,不过是些骗人把戏罢了。”

村长恍然道:“竟然是这样,难道我们真的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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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无羁公子

赵谦戳破厉鬼敲门的把戏后,不再理会错愕的村长,径自那名道士面前,厉声问道:“你们和紫河殿有何干系?”

那道士慌乱道:“紫河殿?我从未听说过。”他眼神游离,不敢与赵谦正视。

赵谦道:“以你的修为,估计只是紫河殿的一名普通弟子罢了,也不会知道什么。走吧。”

那道士和两名道童,以及之前躲在水下的二人均仓皇逃窜。这时,诸葛清岚已将那对童男童女送还给其父母,折返回来,她来到赵谦身边,道:“赵大哥,为何放他们走?”

赵谦道:“他们也不会知道什么,我们暗中跟上去,一探究竟。”

那道士等人不知有人跟踪,向远处逃窜。逃出数里后,觉得应该不会有人跟着,便在一处休息,一人对那道士言道:“现在我们没完成上命,空手回去,肯定会被责罚。”

那道士刚要开口,便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声音较缓较轻,比一般人轻了许多,但又不似会轻功。众人向来者看去,见一名男童从远处缓慢走来。那道士喜道:“将这男童擒去,足以交差。”

众人点头,一拥而上,直接掳着男童离开,动作甚是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

远处,诸葛清岚见那群人掳着男童离开,不由凤眼含霜,但见赵谦不动声色,便未加阻拦,对赵谦言道:“赵大哥,为何放他们离开?”

赵谦淡然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诸葛清岚虽是不愿,但知道赵谦如此言说,自有其缘由,便作罢。

他们又暗中跟着那道士等人来到封龙山附近,蓦地听到远处人声嘈杂,似有刀剑相击之声。诸葛清岚道:“此处偏僻,人烟稀少,现在出现如此嘈杂的人声,难道是封龙山的匪盗吗?”她刚说完,忽然想到:“此处人烟稀少,为何刚才如此突兀的出现一名男童,这附近百姓,应该不会让自己的孩子独自出门玩耍才对?”

赵谦运转洞垣之术,向人声看去。只见一群匪盗拦住了一队商旅,商旅之中,有十余人手持兵器,正和那群匪盗厮杀。

这十余人正是这队商旅请来的护卫,此时商旅赶路,必然要请武林高手压队,一般稍微有点家底的商旅,都会请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压队,若是手头稍紧的商旅,则会请江湖游侠压队。

赵谦仔细观察那十余位侠客,见他们衣饰、兵器、武功各异,又无江湖门派的侠旗,猜测应该是江湖游侠。

赵谦对诸葛清岚道:“前面是匪盗抢劫商旅,我们过去看一下。假道士他们,就先不管了。”

诸葛清岚点头,二人快速向远处掠去,身形起起落落,眨眼之间,便来到交战处。二人飞燕一般落入战圈,剑光闪闪,瞬间便伤了数名匪盗。

一名似乎是头目的匪盗喝退其余匪盗,对赵谦说道:“少侠可敢报上姓名?”

赵谦道:“在下赵谦。”

那头目道:“原来是‘厉君子’赵谦。在下封龙山唐涌,我劝你还是少多管闲事。”

赵谦道:“封龙山无恶不作,此事我管定了。”

唐涌道:“无恶不作?我们北海府虽是江湖黑道,但一直按黑道规矩办事。对付这十余位侠客也全是一对一对决,他们技不如人,又怎怪我们无恶不作?”

赵谦眉头一皱,扭头看向诸葛清岚,眼神之中含询问之意。诸葛清岚在形名之学上的造诣远高于他,他未看出此人有所撒谎,便询问诸葛清岚。

诸葛清岚知道其想法,低声对赵谦言道:“他应该没撒谎。”

赵谦思忖:“北海府与紫河殿同在封龙山,难道真的毫不相关吗?还是此人并不知晓。”随即道:“就算你们依江湖黑道规矩办事,不过遇见我,今日也别想得逞。”

唐涌道:“就凭你二人,能拦住我们数十人吗?”

赵谦道:“不信你可以试试。”

双方剑拔弩张,蓦地一道人影落在双方中间,只见此人面目清秀、肤色脂泽、白如棉丝,身着一袭纯蚕丝衫、峨冠博带、身佩玦玉,手中宝剑剑鞘乃是白玉所做,剑柄又镶嵌珠宝,价值连城。唐涌失声道:“‘无羁公子’司马啸?”

刘裕灭晋之后,对司马氏赶尽杀绝,司马氏为躲避追杀,逃到北方。而这司马啸便是其中之一,此人在江湖四处走动,惩奸除恶,善行无数,兼之高风亮节、光明磊落,在江湖年轻一辈当中,名声之佳,除了“如玉君子”易乾之外,无人可比。此人诨号为“无羁公子”,江湖人称其“细雨无湿、流云无羁”,前半句是说其剑法,在狂风暴雨中舞剑,全身毫无雨渍,可见其剑法之快;后半句是说其轻功,犹如行云流水,任意纵横,可见其轻功之巧。

司马啸道:“若是凭我三人,唐兄以为如何?”

其出身帝王之家,举手投足,不卑不亢,微言轻谈,隐含霸气,让人心生惧意,气度之高,远超赵谦,赵谦不禁暗叹:“其不愧为皇室中人,涵养果然不俗。”

唐涌眼神中露出一丝惧意,道:“既然如此,我就给司马公子一个面子。撤!”

数十名匪盗相继离开,撤退时分批而行,互成犄角,快而有序,毫不混乱。赵谦暗叹:“这北海府虽说江湖匪盗,但进退有序,看来其统领不容小觑。”

被救的商旅中的为首之人走到三位面前,道:“多谢三位相救。”赵谦道:“兄台客气了,我等告退。”

说完,便和诸葛清岚、司马啸离开。

赵谦却不知,那名商人并非真正的商人,他名为李孝伯,乃李顺从父弟,为博士、赵郡太守,美风仪,动有法度,令行禁止,治下清明,路不拾遗,盗贼无踪。虽不会武功,但博综群言,口才绝世,深得拓跋焘信赖。此次乔装商人,来到常山郡,便是暗中调查常山郡官吏贪污腐败一事。赵谦除掉封龙山贼匪后,李孝伯便向拓跋焘上书,举报常山郡官吏所为,后拓跋焘以雷霆手段除掉常山郡大批官吏,此乃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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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九成剑阵

林间小道上,赵谦三人缓行,司马啸对赵谦道:“赵兄此行来,有何目的?”

赵谦道:“我二人此次前来,主要来调查封龙山匪盗。”

司马啸赞道:“赵兄真是心系苍生、胸怀天下、虚怀若谷、陆海潘江,在下佩服。”

旁人听见别人如此称赞自己,自然心花怒放,赵谦却是眉头一皱,思忖:“此人单凭我一句话,怎么什么溢美之词全都用上了?”

赵谦看向司马啸双目,见其称赞自己时,眼神略微瞥向别处,显然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并非真心实意,但赵谦并未在意,此时虚伪成风,如此言不由衷称赞对方,也是常事。

赵谦未在意,诸葛清岚却在意了,她详观司马啸眼神,见其眼珠静若萤光,动若流水,猜测其多巧而善伪,不禁柳眉微皱。她轻伸玉指,在赵谦手心轻轻划了两下。

诸葛清岚所划乃是阴爻,暗示司马啸可能是阴险狡猾之徒,赵谦明了,便对司马啸道:“不知司马兄可否与我们一起前往封龙山?”他尚未问对方现在是否有要事在身,就请其一同前往,显然太过唐突,赵谦便想通过此法试探一下对方。

赵谦话音未落,司马啸便立即道:“好,我就随二位走一趟。”他答应甚快,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赵谦的唐突。

凡是言出必行之人,如赵谦、何言之、王宝兴、李寒等,均不会轻易做出承诺,因为他们知道何为“一诺千金”,而越是容易做出承诺之人,越不会把承诺当回事,并且极有可能是欺世盗名之徒,正如陈抟所言:“开口说轻生,临大节决然规避;逢人称知己,即深交究竟平常。”不过这种游言巧辞之人极易给一般人留下极好的印象。而赵谦、何言之这类人,均为一时俊异、落落难合之人,很难在江湖上留下好名声,王宝兴、李寒则在江湖上饱受非议,连正道中人都算不上。

但赵谦与诸葛清岚均非常人,他们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神里看出一丝慎意,显然都已经发现司马啸乃伪君子无疑。但他二人的灵犀之念,司马啸自然难以察觉。

司马啸见赵谦与诸葛清岚举止亲昵,暗道:“这二人该不会是兔儿爷吧?”

雄兔选择交配对象时不分雌雄,故而男同性恋被称为兔儿爷。南北朝时期,同性恋与双性恋并不罕见,司马啸又未看出诸葛清岚乃是女扮男装,故而心生如此疑问。

三人一行向封龙山赶去,赵谦对司马啸问道:“司马兄对这封龙山知道多少?”

司马啸道:“这封龙山雄伟壮丽,清泉秀溪、怪石茂林无数,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他侃侃而谈,说的全是无用的废话,赵谦打断道:“那司马兄对北海府知道多少?”

司马啸道:“这北海府的‘北海’二字甚有蹊跷,封龙山与北海毫无干系,他们为何要以‘北海’命名?”

他仍是避重就轻,赵谦也放弃从其嘴里套出什么,便顺着其言辞,道:“那你觉得为何?”

司马啸思索道:“‘北海’二字,首先让人想到的是‘北海王’,而北海府的一个‘府’字,也与这个‘王’少不了干系。而历史上被封为‘北海王’之人,不下十人,其中有刘睦、刘威、刘翼、曹衮、曹蕤、慕容纳、慕容超等,其中慕容纳、慕容超属于鲜卑慕容,而鲜卑慕容一向有谋逆之心,这北海府估计就是他们暗中所创。”

赵谦岂会受其挑唆,道:“司马兄言之有理,但被封为‘北海王’的,还有司马陵、司马寔。”

司马啸心中一凛,显然他也没想到对方如此博学,他收敛情绪,淡然道:“赵兄所言同样有理。”

赵谦道:“说到‘北海’二字,还能让人想到北海大族封氏。二十余年前,北海大族封氏曾和司马国墦、司马道赐谋逆未遂。这一点,司马兄应该知晓?”

司马啸心中有一丝慌乱,但脸色如常,道:“我确实知晓,他们与数十位京师豪强联手谋逆,后被宗室疏属司马文思告发伏诛。”

赵谦道:“司马文思性格残暴,好杀无辜,没想到连同族之人都能出卖。”赵谦句句隐含针锋,就是想刺激司马啸,看其和北海府究竟有何关系。

司马啸依旧脸色如常,道:“郁林公司马文思手握重兵,赵兄此言若传入其耳朵,只怕会有麻烦。”

诸葛清岚见司马啸城府极深,赵谦拐弯抹角的试探毫无效果,便直捣黄龙道:“不知司马少侠和司马文思有何关系?”

司马啸双眼一凝,随即迅速恢复如初,淡然道:“自然毫无关系。”

赵谦与诸葛清岚均淡淡一笑,也不追问。

赵谦望向林道两侧,澹澹道:“将你的伏兵叫出来吧!”

司马啸先是惊异,随即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冷声道:“我倒是小看你们了。不过,既然你们已经来到此地,那就别想走了。”

他话音刚落,九道人影如同疾风闪电般掠至三人附近,九人手握长剑,站位看似随意,实则暗含极为凌厉精妙的阵法。

赵谦毫不在意,对司马啸道:“现在可以说一下你和北海府的关系了吧?”

司马啸道:“你就要死了,知道不知道又有何区别?”

赵谦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和刚才的唐涌同属北海府。他每次抢劫,你都躲在暗处,若遇见有高手阻拦唐涌等人,你便现身,与唐涌唱一出戏,让其能全身而退,然后你再把那些仗义侠客引诱到你的包围圈中,暗中除掉。由于救人无数,便在江湖上侠名远扬。”

司马啸笑道:“你猜的差不多,但有一点猜错了,难道你以为救人无数,便能侠名远扬吗?江湖暗处的那些是是非非、人情世故你又怎能懂得?”

赵谦确实不懂,但也不屑于懂,便道:“你们北海府,便是晋朝的余党吧,司马文思出卖司马国墦等人,进而得到陛下的赏识,官居要位,而北海府因此也混得风生水起。”

司马啸道:“猜得不错,你果然非同一般。不过你知道这些又有何用,难道你以为你今天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赵谦冷声道:“你们北海府和紫河殿有何关系?”

司马啸道:“这个问题,你去问阎王去吧!”

赵谦看向其身后的九人,道:“这九人的站位甚是奇妙,不知是什么阵法?”

司马啸得意道:“此阵名为九成阵,乃是先祖司马懿所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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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逍遥剑法

赵谦见司马啸得意洋洋,不由笑了,道:“当年冢虎司马懿在卧龙诸葛武侯的八阵图面前,屡屡吃亏,难道创作出这九成阵,自我安慰吗?不过这名字起得不错,我还以为是冢虎剑阵呢?”

司马啸眼露凶光,道:“从未有人能在此阵中坚持十招,就算是诸葛重生,也休想破得此阵。”

赵谦扭头看向诸葛清岚,道:“此阵你来破吧!”

诸葛清岚微点螓首,向前迈了一步,凛然道:“要破此阵,一招足以。”

司马啸怒火更胜,道:“大言不惭,我便一招将你了结。布阵,箫韶九成,凤凰来仪。”

话音未落,其身后的九道人影便同时拔剑冲向诸葛清岚,利刃出鞘之声一致,但长剑破空之声却此起彼伏,声音并不急锐,却有些清脆,犹如乐音,九道声音抑扬顿挫,隐隐成为一首乐曲。

九人将诸葛清岚包围后,剑锋陡然一转,剑气破空之声瞬间变得尖锐铿锵,犹如凤凰清吟。九道剑气完全将诸葛清岚的去路包围,一股强劲的罡风在诸葛清岚四周急旋,形成一股涡流,似乎要将诸葛清岚撕裂一般。

赵谦暗叹:“这九成阵果然精妙,若是清岚不懂阵法,要想坚持十招,确实不易,不过……”

诸葛清岚玉腕一翻,掣出云英剑,剑尖微点,化作九道星芒,分攻九人,剑气破空,龙吟之声响遏行云,正是庄子逍遥剑法中的“九渊骊颔”。

至于庄子的逍遥剑法,《庄子·杂篇·说剑》一文中有所记载,此剑法讲究“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可游刃皆虚,气出锋外,汪洋辟阖,“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

此剑法分为三重境界,第一重境界为游刃以劲,“上斩颈领,下决肝肺。”第二重境界为游刃以气,“直之亦无前,举之以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第三重境界为游刃以虚,“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

诸葛清岚只修炼到第一重境界,但威力已然非同小可,双方剑气相击,破空之声大作,劲气呼啸,犹如狂风飙驰,尘埃四起,更似万马奔腾。

沙尘如雾,将众人笼罩。司马啸功集双目,试图看清尘沙中的人影,却是徒劳。赵谦神色澹然,并没有施展洞垣之术,因为他已经知晓结果。

尘埃落定,只见诸葛清岚倩然而立,手中长剑已然还鞘,身上衣衫未沾纤尘,而那九人全部倒在地上,左肩均有一血洞,鲜血汩汩而流。显然,若是诸葛清岚手下无情,这九人已然全部毙命。

司马啸心惊胆战,但终究见识不俗,迅速冷静下来,心中思绪飞转,少顷,对诸葛清岚道:“你是诸葛后人?”他对九成阵得威力甚是了解,在他看来,能一眼看出九成阵的破绽,并一招破阵,只有武侯后人。

他的猜测漏洞百出,但却猜对了。赵谦走到其面前,凛然道:“一招破此阵,易如反掌,又何须武侯后人?你现在可以说北海府和紫河殿有何关系了吧?”

司马啸思忖:“看此人周身气息,修为应该不及刚才那位,我或有可能取胜。”便道:“若你能赢我,我便告诉你。”

赵谦道:“好!出招吧!”说完,掣出鈌云剑,剑锋斜摆,剑势松散随意。尹通赠给他的风逸剑被其放在太素心鉴,他只携带了鈌云剑。

司马啸掣出长剑,剑尖连点,刺向赵谦。剑锋忽上忽下,时左时右,鬼神莫测,正是尚方剑法中的剑招“泛泛杨舟”。

这尚方剑法大开大合、沉稳严谨、浑厚庄重,一招一式隐含横扫六合的帝王霸气,但刚猛之中不失一丝轻灵,确实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剑法。

赵谦双眼微觑,暗道:“细雨无湿、流云无羁。他的剑法,确实不俗。”当即平推剑身,一招“海不扬波”直刺对方剑柄。无论对方剑身如何变化无方,剑柄位置总是不变,赵谦这一招,乃是攻敌万变之不变。

赵谦所用剑法乃是他最近新学的楼观派祖师尹喜所创的水镜剑法,此剑法招招后发制人,动若流水,静若明镜,一动无有不动,一静无有不静,其应若响,其寂若清,迟以取妍,速以取劲,不知所止,不知所向。其口诀为: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以濡弱谦下为表,以空虚不毁万物为实。其动不知所向,其止不知所为,随物卷曲,随波而流,动与阳同德,静而与阳同波。在己无居,形物自著,苟乎若亡,寂乎若清,同焉者和,得焉进失。

双方两剑相交,剑击之声大作。司马啸连忙变招,剑锋由刺变摆,一招“寒风临窗”,携带着森森寒意向赵谦横扫,此招表面上霸道,实则妙在变化多端,后招无穷,令人防不胜防。

赵谦施展一招“碧月光浮”,剑光有明月姣姣,剑锋如浮光闪动,轻巧灵动之间,不失稳重。

司马啸暗道:“没想到其剑法如此了得,看来要想取胜,并不容易,还是寻机会脱身方为上策。”随即剑锋轻轻摆动,施展一招“素月留晖”,剑锋过处,留下无数剑影,将对方的后招完全封锁。

赵谦身形一跃,犹如老鹰扑食,同时剑身急速旋转,飞驰出无数道剑气,强劲的罡风疾驰,带动着雷鸣之声,正是“益动而巽”。

此招“益动而巽”取象于益卦,益卦乃《易经》的第四十二卦,下震上巽,巽为风,震为雷,巽震相叠,风顺雷声,雷助风势,风雷激荡,雷风相互增益威势,风雷相助互长,交相助益。示之以动,利其静而有主,益动而巽,日进无疆,天施地生,其益无方。

两股真气相激,犹如巨石坠海,啸风大作,两人均被震退。赵谦向后飘飞丈余,司马啸则借助对方劲力的冲击,急速向远处掠去,身形快如闪电。

赵谦想拦,已然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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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无景有梅

赵谦见司马啸逃离,暗叹可惜,却见一道倩影倏然出现在司马啸面前,正是诸葛清岚。她长剑一挥,剑势绵绵,拦住了司马啸的去路。司马啸连忙躲闪,只听嗤的一声,衣衫破裂,鲜血流出。

司马啸甚是果决,忍痛挥掌拍向诸葛清岚。

诸葛清岚挥掌硬接。两掌相击,诸葛清岚犹如飞燕向后飘飞,司马啸则借助其掌力,迅速向远处掠去。

其实以诸葛清岚的修为,趁司马啸不备,全力出手,足可一招将其毙命,只不过其心性甚高,不屑偷袭,刚才出招,只不过想将司马啸拦住,故而只使出了四层功力,不想一时心软,竟被其逃脱。

赵谦二人见其逃脱,只得作罢,继续赶往封龙山。

赵谦与诸葛清岚来到封龙山北麓,见一道白云从山上急速向下飘落,快如疾风。赵谦与诸葛清岚均修炼了上丹田,眼力极佳,看清那人,正是冷秋霜。在其身后,有四道人影急速追赶。

不过那四人的轻功显然不及冷秋霜,与冷秋霜的差距渐渐增大,不久就会被其摆脱。

蓦地一道人影出现在冷秋霜身后,正是何言之。他伸掌平推,精纯掌力形成一道气墙拦住四人,正是北游掌法中的“平路伊阻”。

四人身形晃动,站位精妙,同时挥掌,掌力相叠,罡风激荡,犹如一块巨大陨石砸向何言之。

双方掌力相击,何言之被震退数丈,一口鲜血吐出,脸色甚是苍白。

冷秋霜知道有人相救,便停止逃窜,转身回看,见何言之受伤,连忙来到何言之身边,掣出冰霜剑,剑指那四人。

适才何言之在远处遥遥望见冷秋霜,便发觉自己先前施展“绝壑泉鸣”时,脑海中出现的那道倩影正是冷秋霜,不由胸口一热,尚未看清冷秋霜与那四人的距离已越来越远,便直接奔了过去出手相助。其实,以何言之往日谋定后动的心性,足以知晓自己无需出手,冷秋霜凭借飘渺云烟步的精妙,也可安然逃脱,此刻头脑发热,丧失理智,竟使二人置于险地。

四人迅速将冷秋霜与何言之围住,拔剑向二人攻去。赵谦刚要上去帮忙,便被诸葛清岚拦住。赵谦不解,问道:“为何?”

诸葛清岚道:“现在正是增进二人感情的最好时机。”

赵谦一头雾水,道:“你怎知他二人互生情愫?”

诸葛清岚道:“女孩子的心思,我自然清楚。”

赵谦道:“那你怎知何兄对冷姑娘的心意呢?”何言之极为内敛,赵谦就算学过形名之学,也察觉不到其情绪有丝毫的波澜,更别说他对冷秋霜的心意了。

诸葛清岚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双方的激战。其实,诸葛清岚之所以知道,乃是因为何言之看向冷秋霜的眼神与赵谦看向她的眼神一样,不过这一点,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何言之与冷秋霜联手御敌,均是以一敌二,那追击冷秋霜的四人,均是一等一的高手,冷秋霜尚能立于不败之地,何言之由于受伤,只得勉强支撑。但他并未有丝毫慌乱,他一边游斗,一边观察四周情形。

此处处于封龙山的北面,阳光不至,林阴气湿,颇有些阴冷。何言之暗想:“此处乃封龙山北麓,山附于地,艮上坤下,暗合剥卦之象,剥者,柔变刚也,五阴在下而方生,一阳在上而将尽,五阴剥一阳,乃阴盛阳衰之象。这四人的功力全是至阳至刚,此处地形对他们不利,借助此处地利,以五阴一阳之势,或有扭转乾坤之机。”

何言之随即闪身来到冷秋霜身边,低声道:“冷姑娘,至阴真气,冰封无景。”

此刻情急之下,何言之竟没有口吃。

冷秋霜不知何言之有何打算,但知其甚少言辞,一言必中,便如其所言,至阴真气澎涌而出,挥剑急掠,一招“冰封无景”攻向那四人,剑气透着森森寒意,犹如寒冬狂风,四周的空气似乎都要凝结出水雾。

何言之身形一跃,剑锋由上而下斜削,施展一招“雪落有梅”,肃肃罡风席卷而来。他的风摆梅花心法和冷秋霜的弱水心法本是同源,真气相互融合,毫无凝滞。二人的剑气融合,威力倍增,罡风刺骨,犹如腊月朔风,凛冽严霜,雪虐风饕,有萧条六合之威。

那四人中的一人喝道:“四骊济济。”四人参差交错站立,同时挥剑平刺。招式大开大合,端端正正,内力至刚至阳,剑气相叠,犹如五月流火。四人动作整齐划一,虽人数极少,却给人一种堂堂之师的感觉。

两股真气相激,劲风飙驰。那四人同时被震飞丈余,摔倒在地,口吐鲜血,冷秋霜与何言之则倒退数步,脸色惨白,显然也受了内伤。

赵谦与诸葛清岚身形急掠,来到何言之与冷秋霜身边。

那四人知道不敌,连忙逃走。

赵谦四人找到一偏僻之所,赵谦为何言之疗伤,诸葛清岚为冷秋霜疗伤,半个时辰后,二人的伤势已无大碍。

诸葛清岚对冷秋霜问道:“冷姑娘,你怎么会被他们追杀?”

冷秋霜道:“我奉庄主之命,来此地调查紫河殿一事,便偷偷潜入山上宅邸,却发现搞错了,潜入的并非紫河殿,而是北海府,后来被他们发现,因此遭到追杀。”

诸葛清岚问道:“那你查出什么来了吗?”

冷秋霜道:“我偷听到他们打算与朝廷的司马文思里应外合,在几个月之后起兵。”

诸葛清岚道:“难怪他们竟然派四位一等一的高手追杀你,原来是怕你把消息泄露出去。”

赵谦对何言之道:“何兄,你对封龙山有多少了解?”

何言之道:“这北……北海府乃司马氏所创,借……借助此处民心向晋,暗中招……招兵买马,意图谋反。而紫……紫河殿则是蜀中八部紫河部所创,炼……炼丹贩药,因朝……朝中大臣大多从此处购买丹药,故而无……无人敢搜查封龙山。在……在朝堂之上,北……北海府以紫河殿为掩护,在……在江湖上,紫……紫河殿以北海府为掩护,二者……二者狼狈为奸,实……实是一丘之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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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乾坤双元

赵谦听何言之所言,不由心生慎意,道:“这紫河殿的背景倒比我想象的要厉害的多,那蜀中八部究竟什么来历?”

何言之道:“蜀……蜀中八部属于巫教,以……以道教之名行事,愚……愚民敛财,伤天害理,其……其原本位于北邙山,三……三百年前,张……张道陵张天师将其重创,蜀中……蜀中八部迁往益州,诸葛武侯亦……亦曾将其重创,但……但终究未将其斩草除根。诸葛武侯死后,蜀……蜀中八部火速发展,能……能人辈出,害……害人无数。”

赵谦道:“这蜀中八部倒真是棘手的很。”

诸葛清岚对赵谦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赵谦道:“何兄与冷姑娘的伤势还未痊愈,并且紫河殿与北海府已经全部知道我们来到此处,定会加强防备,我们就先在此休息,以静制动。紫河殿不知会有何动静,但北海府绝不会放过你和冷姑娘。”

诸葛清岚道:“冷姑娘知道他们要造反,自然不会放过她,但他们为何不会放过我?”

赵谦道:“司马啸已知你乃武侯后人,武侯后人来此,虽说目的在于紫河殿,但他们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以为你的目的是北海府,又怎会放过你?”

冷秋霜道:“北海府原本在全国各地有九个分舵,现在这九个分舵的舵主全部在此处,商议造反一事,可谓是高手如云,若他们倾巢而出,我们只怕难以抵挡。我们此行的目标是紫河殿,不防和他们解释一下,免得多添麻烦。”

何言之道:“北……北海府与紫……紫河殿狼狈为奸,亦……亦非善类,虽说……我们无意与他们为敌,但……但若他们出手,我……我们接着便是。”

赵谦道:“我们就分头行动,我和清岚在明,何兄与冷姑娘在暗,若北海府对我们动手,估计紫河殿也会暗中观察,你们就趁机跟着他们,看一下他们的深浅。”

何言之道:“紫……紫河殿关押着数十名妇孺,就算……就算我们知道他们深浅,也……也难以将这些妇孺救出。”

赵谦道:“我在来之前,曾给马兄写信,烦请其带兵相助,只不过其官位不高,需要向上官请命,命令上传下达,程序繁琐,甚是费时,一时之间,只怕难以赶来。”

众人正商议间,忽听从远处传来衣衫破空之声。赵谦眉头一皱,施展洞垣之术看向远方,见有十余人赶来,个个锦衫华服,其中一人正是与赵谦交手的司马啸。

赵谦对何言之等人道:“北海府果然不会善罢甘休。”

何言之道:“既……既然如此,我……我们便按之前商量的方案行动。”说完,和冷秋霜离开。

赵谦对诸葛清岚道:“我们就试一下我们最近练习的乾坤双元剑阵。”

诸葛清岚点头。

楼观派原本一脉单传,用不到剑阵,所以原本并无剑阵,后来马俭等人与玄神、鬼方交手过后,一方面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一方面认识到楼观派要想长存必然要先发展,故而令尹通广收弟子,又创出一套剑阵,名为乾坤双元剑阵,不过由于缺乏实战磨练,此剑阵仍有缺陷。

这乾坤双元剑阵需一男一女练习,男者至阳至刚至动,动而生阳,动极而静,女者至阴至柔至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至阴肃肃,至阳赫赫。肃肃出乎天,赫赫发乎地,两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或为之纪而莫见其形。双方配合,在进退、转折、拗顺之中事先可包含阴与阳、刚与柔、奇与偶的协调,无所不有,无变不生,变化无方,精妙无匹。

其口诀为: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后得主而有常,含万物而化光。乾至刚,而静也柔,至动而道幽,后物品而形流,乘六龙而方遒。

赵谦与诸葛清岚的内力均是至纯至净,可刚可柔,兼之均修习道家剑法,精通八阵图,修炼这乾坤双元剑阵,并无难处,虽说修炼时日尚短,并且剑阵尚有缺陷,但威力已然不俗。

司马啸一行人迅速来到赵谦二人面前,一人走到诸葛清岚面前,拱手道:“在下司马洪达,姑娘可是武侯后人?”

此人比司马啸年长了不少,见识也多出许多,一眼便看出诸葛清岚乃是女扮男装。

诸葛清岚道:“正是,在下诸葛清岚。”

司马洪达道:“府主请姑娘到府上一叙,还请姑娘赏脸。”

诸葛清岚柳眉微皱,看向赵谦,赵谦思忖:“他们估计是图谋八阵图,也罢,从他们那里,或许可以知道紫河殿的深浅。”随即对诸葛清岚微一点头。诸葛清岚对司马洪达道:“好,烦请前面带路。”

司马洪达右手一摆,道:“请。”随即转身,带路先行。诸葛清岚跟了上去。赵谦刚要举步,司马啸拦在其面前,道:“府主只请诸葛姑娘一人,少侠还是在此稍后片刻。”

赵谦道:“怎么,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吗?”

司马啸道:“我司马氏乃皇室贵族,你一凡夫贫民,又有何资格面见我们府主?”

赵谦道:“若不是你们司马氏偏安江南一隅,中原又怎会百年受人蹂躏,中原上千万百姓丧命,乃是拜你们司马氏所赐。”

司马啸怒道:“你……”

赵谦面不改色,凛然道:“上次你仓皇逃窜,这也是身为皇室贵胄该为的吗,还是说你们司马氏一向如此?”

司马啸道:“狂妄,我北海府高手如云,犹如铜墙铁壁,你去了,不怕没命回来吗?”

赵谦冷笑一声,道:“司马氏最善做缩头乌龟,一群乌龟,就算再怎么坚不可摧,又如何?”

司马啸怒不可遏,便要掣剑斩杀赵谦。

赵谦早已气运周身,见司马啸出招,右掌拍出,击中司马啸手腕,司马啸手中宝剑尚未出鞘已然回鞘。赵谦左手握住剑鞘,也不拔剑,迅然击出。剑柄击中司马啸腹部,司马啸倒退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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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针锋相对

以赵谦的修为,尚不足以将司马啸轻而易举地击退,但司马啸心生怒意,出招运劲之际已然不纯,兼之赵谦所习乃是后发先至的武学,又料敌于先,因此一招将司马啸击退。

司马啸恼羞成怒,掣出长剑,便要攻上。其身后十余人一拥而上,将赵谦包围。

诸葛清岚凤眼凝霜,对司马洪达道:“这就是司马氏的待客之道吗?”

司马洪达道:“确实是我等失礼了。”随即喝道:“都住手。”

众人不敢妄动,同时罢手,司马洪达对赵谦道:“少侠也跟着一起来吧。”

赵谦道:“看来司马氏还是有明理之人的。”

司马啸气得满脸通红,但碍于司马洪达之命,不敢妄动。

远处一棵大树上,有一道紫衫人影,他看见赵谦与诸葛清岚随司马氏离开后,也施展轻功离开。他离开后,更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出现两道人影,正是何言之与冷秋霜。

冷秋霜道:“何少侠,那人估计便是紫河殿的人手,我们是否要暗中跟着他?”

何言之摇头道:“司……司马氏来者不善,赵……赵兄他们深入虎穴,我们……我们还是先跟着他们,暗……暗中进入北海府,以……以防赵兄他们有所不测。”

赵谦与诸葛清岚来到北海府,见府邸院落重重,气势恢宏,庄严端重,院内有流水清溪,交荫柳杨,清新雅致,俨然是一座小型皇宫。司马洪达将二人带入一间大殿前面,赵谦见大殿匾额上写着“太极殿”三字,笔势秀丽疏朗,收放有度。

赵谦暗想:“自三国以来,皇宫正殿均为太极殿,单凭这‘太极殿’三字,便足以证明他们有谋逆之心。但他们让我们见到这三个字,便说明并不打算给我们留活路。”他和诸葛清岚互看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丝凝重。

司马洪达打开大殿大门,右手一摆,赵谦与诸葛清岚进入,之后司马洪达便在大殿门外将殿门轻轻关上。

赵谦二人看向殿内,见大殿乃是用青石铺成,光滑如镜,殿柱墙壁均饰以金银,雕刻以山水龙凤,华丽精致。

二人绕过晶莹剔透的琉璃屏风,见一人坐在一红木案几前,案几上放着一棋盘。

棋盘乃是楸木所做,不仅手感极佳,并且落子有金石之声,棋盘颇厚,侧面刻以龙凤图案,甚是华丽。棋子乃是云南特产的云子,质地细润,色泽柔和,坚而不脆,沉而不滑。只见棋盘之上,黑白棋子均是首尾相连,形成大龙,黑白两条大龙相互厮杀,针锋相对,杀机四伏。

赵谦仔细观察那人,只见其四十余岁,褒衣博带,细眉长髯,直鼻权腮,双目炯炯,有鹰视狼顾之威。那人看见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右手一摆,示意二人坐下。

赵谦二人坐下后,那人正视赵谦,眼神平淡,不喜不悲。赵谦同样正视他,双方均不说话。一时之间,空气几乎凝固。

诸葛清岚并未打扰,她知道,此时二人正在博弈,谁的目光先转移,谁就输了。那人是东道主,掌握主动权,占了地利;但他请赵谦和诸葛清岚前来,自然有事,赵谦亦有凭借,并且在心爱女子面前,气势自然更胜,因此赵谦占了人和。

不过这种博弈,会在无形当中增加二人对彼此的憎意,日后二人绝不会有真心合作的可能。

良久之后,那人对赵谦道:“少侠年纪轻轻,已有如此气度,真是不俗。”他先开口,也就处了下风,但主动权仍在其手中,些许下风,毫无影响。

赵谦道:“前辈找我二人来,有何要事?”

“我有事与诸葛姑娘相商。”那人扭头看向诸葛清岚道:“老夫司马育德。”

诸葛清岚拱手道:“晚辈诸葛清岚。”

司马育德道:“姑娘果然是武侯后人,怪不得能一招破了九成阵。”

诸葛清岚道:“此阵若是前辈主阵,那晚辈也就破不得了。”

司马育德无奈地笑了笑,若他亲自出手,还用九成阵,实在是太过以大欺小了,不过就算其亲自主阵,诸葛清岚也不过多费些功夫罢了,结果并无区别。司马育德顿了一下,道:“当年先祖对武侯的八阵图推崇备至,老夫也是颇感兴趣,不知可否能让老夫大开眼界?”

诸葛清岚微摇螓首,道:“不行。”语气平淡,但透出一股坚毅。

司马育德没料到她会拒绝的如此直接,道:“姑娘还是不要拒绝的如此干脆为好。”

赵谦道:“前辈这是在威胁吗?”

司马育德道:“老夫又怎会威胁二位,只不过诸葛姑娘伤了我府中数名手下,若其他人要为那几人报仇,我也不便阻拦。”

赵谦道:“前辈以为我们会怕吗?”他知道,诸葛清岚穿着由“玉石拔丝”之术所提炼的玉丝编织而成的玉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因此他也并不太担心。不过这一点,他也绝不会对外人说半个字。

司马育德道:“以少侠的气度,自然不惧,不过若诸葛姑娘若有闪失,恐怕也非少侠所愿。”

赵谦道:“若她有所闪失,她父亲追究起来,恐怕你这北海府就不复存在了。”

司马育德道:“少侠未免太小看我们北海府了吧?”

赵谦道:“阴阳家在其父亲面前不堪一击,不知你们北海府比之阴阳家,如何?”他知道,只要他们表现出丝毫心怯,就别想安然离开,因此言辞之间,针锋相对。

司马育德道:“少侠以为我们没有高手吗?”

赵谦道:“高手自然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佛门高手吧!”

此时,朝野上下流行三种风气,一是私养沙门,二是搔首弄姿,三是服用五石散。赵谦一路详细观察,并未发现有佛门迹象,但据其猜测,司马氏自认皇室贵族,这北海府又建的高调异常,府中人人涂粉抹香,追崇时尚,以表风流,因此定会和大多数贵族一样,私养沙门。并且,大乘佛教在冀、瀛二州拥有极强的号召力,利用佛教起事,方便不少。司马氏要笼络人心,怎会不走如此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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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棋盘藏玉

司马育德这才发觉有点轻视赵谦,便问道:“少侠如何得知?”

赵谦道:“我夜观星象,知天下大势。”

此时,儒家的谶纬之风盛行,佛道均有借鉴,赵谦也就借此故弄玄虚。司马育德既然私养沙门,那么这些沙门定然也会利用谶纬以显高深。据赵谦估计,他们打算几个月后起兵,其所选时机,定然和谶纬有关。

诸葛清岚见赵谦胡说八道、故弄玄虚,又说得一本正经,差一点笑了出来。

司马育德见赵谦不明言,也就不再逼问,道:“既然如此,看来少侠以为能从这里安全离开了?”言辞之间,不乏威胁。

赵谦不动声色道:“我们既然敢来,自然留有后手。”

司马育德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少侠的空城计使得不错。”

赵谦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这般道理三岁小孩都知。”他话语只说一半,故意留下一半让对方自行添补。对方添补的高低正反,就看对方的谋略了。

司马育德知道其想法,也不去理会,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少侠原本是翰墨门弟子,学的乃是儒家武学,不过现在看起来,乃是正宗的道家武学,不知少侠师承何处?”

赵谦道:“前辈应该能猜出来吧!”

司马育德:“现在道家式微,能学到正宗道家武学的地方少之又少,而能让你由内而外彻底改变的人,整个天下不会超过一手之数。你在诸葛姑娘家里疗伤,其父亲定然有所传授,才使你发生蜕变。”

赵谦道:“前辈猜得不错。”虽说他并未拜诸葛渊为师,但确实是由于诸葛渊的指点,才得以蜕变,因此说他师承诸葛渊,也并不能算错。并且,能让司马育德有所忌惮的,也只有诸葛渊,赵谦也必须反复强调,才能让司马育德不敢动手。

司马育德不知诸葛清岚的父亲是谁,但却听说过月白山一战,知道其父亲武学修为出神入化,故而有所顾虑,若非如此,直接动手即可,又何须废话。他略一思量,道:“两位来到封龙山,所为何事?”

赵谦道:“乃是因为紫河殿。”

司马育德道:“紫河殿?我劝二位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赵谦道:“紫河殿位于封龙山南边,却是挂着北海府的名头,不知何故?”

司马育德道:“这紫河殿与很多豪门贵族都有来往,势力极大,牵连甚广,我们北海府不愿招惹他们,故而允许他们挂着北海府的名头。”

赵谦道:“是不愿招惹他们,还是与他们暗通?”

司马育德道:“无论是官场还是江湖,皆以利益为上,我们所为,有何不可?”

赵谦道:“紫河殿与豪门贵族有何来往,难道是些长命百岁的灵丹妙药?”

司马育德道:“并没有如此简单,少侠可知紫河殿为何掳掠怀孕妇女?”

赵谦道:“难道不是为了紫河车吗?”

紫河车即是胎盘,当年秦始皇找遍天下长生不老的处方,最后找到的竟是胎盘,他也是将胎盘作为养生药物的第一人。《本草纲目》中记载:“儿孕胎中,脐系于母,胎系母脊,受母之荫,父精母血,相合而成。虽后天之形,实得先天之气,显然非他金石草木之类所比。其滋补之功极重,久服耳聪目明,须发乌黑,延年益寿。”

自秦始皇之后,紫河车一直被皇室视是养生上品。上有好者,下必甚焉。皇室推崇紫河车,豪门贵族以及江湖匪盗自然也将紫河车视为至宝,而自秦以来,为得紫河车不而择手段者,数不胜数,紫河殿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这些人伤天害理,朝廷却对他们视若无睹,主要目的便是为了得到紫河车。同样,自秦以来,诸子百家及其他心怀苍生之士自发铲除这些败类,恶斗千年不止,而青史却未言一字。

司马育德微微摇头,道:“并非如此简单,此时很多豪门未有子嗣,为了传宗接代,便物色已生过男童的健壮妇女。紫河殿掳掠妇女,若生得男童,得到紫河车后,便将这些妇女卖给显贵。”

此时,不少豪门都曾经物色过生过男童的妇女,就连宋国开国皇帝刘裕也做过此类事。

赵谦道:“若是生得女童呢?”

司马育德道:“这你应该能猜到。”

赵谦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道:“紫河殿丧尽天良,前辈就不管不问吗?”

司马育德道:“我们自身难保,力不从心呀!”

赵谦双眼微凝,杀意萦眉。

司马育德暗道:“看来挑拨已成。”便继续言道:“少侠想知道的,我已全部告之,不知可否让老夫一观八阵图之妙?”

赵谦从棋盒中拿出一枚白子,在棋盘上一处落子,然后指着棋盘对司马育德道:“八阵图应周天之数,共三百六十五种变法,这一招名为‘天外飞仙’。”

棋子落盘,有清脆之声,赵谦修炼上丹田之后,听力极为敏锐,发觉落子之声有异,暗想:“厚棋盘并不少见,但这落子之声……”他施展“洞垣之术”,看向棋盘内部,只见里面横放着一个一寸见方的玉印,雕刻游龙,此龙头大而长,生有双翼,正是应龙。

赵谦知道此玉定然非同凡响,但也并不在意,司马氏身为晋朝皇室,藏有珍贵无比的玉印,自是再正常不过。

司马育德并不知道赵谦发现玉印,他紧盯着棋盘,心中盘算着赵谦落子之后,棋盘上十余招的变化,详观良久,蓦地双眼一凝,暗叹:“好一招‘天外飞仙’,此招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四通八达,妙在后手,十余招后,便能击中黑子大龙的七寸。八阵图果然非同凡响,这个赵谦,当真不容小觑。”他盯着赵谦,道:“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八阵图。”

赵谦道:“前辈想得到八阵图,也并非不可能,但晚辈有一条件。”

司马育德道:“什么条件?”

赵谦道:“帮晚辈救出紫河殿关押的妇孺。”

司马育德眉头一皱,道:“少侠有些难为人吧!”

赵谦道:“孰轻孰重,前辈自行掂量,晚辈告退。”说完,便和诸葛清岚一同起身离开。司马育德并未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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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话含机锋

二人走出太极殿,瞬间便有数十人将其包围。司马啸走到赵谦面前,道:“赵兄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赵谦道:“若是诸葛前辈知道了,只怕你们北海府瞬间便会荡然无存。”

司马啸道:“我们自然不会伤及诸葛姑娘,但是你的话……”

赵谦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领教了。”

司马啸掣剑出鞘,一招“残月偷香”刺向赵谦,剑势弯弯曲曲,犹如残月,但剑尖颤抖,发出嗡嗡之声,显然后劲一吐,便会发出雷霆一击。

赵谦挥剑横格,使出一招“风临小径”,身形犹如疾风般从司马啸身边闪过,避过了司马啸的剑锋。

二人刚一交手,便听见太极殿内传出一道声音:“放他们走。”

司马啸虽有不甘,也只得作罢。

赵谦低声对诸葛清岚道:“快走。”诸葛清岚不明,刚才赵谦在司马育德面前,淡然自若,现在倒有些慌乱,但其也并未多言,跟着赵谦快步离开。

二人离开后,司马啸蓦地觉得腰间少了什么,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挂在腰间的玦玉不见了。他袖手睨笑,暗想:“什么厉君子,不过是个鸡鸣狗盗之徒。”那块虽说价值不菲,但他也不放在心上。

赵谦二人远离北海府后,赵谦对诸葛清岚道:“司马育德表面上劝说我们不要与紫河殿为敌,却故意透露给我们紫河殿的丧尽天良之举,看来是想先让我们和紫河殿斗个两败俱伤。”

诸葛清岚道:“他们应该不会为了八阵图,便得罪紫河殿,帮助我的救出那些妇孺。”

赵谦道:“紫河殿深浅,我们尚且不知,但能令司马育德心怀忌惮,看来实力确实非同小可。”

诸葛清岚道:“司马育德一直挑拨我们与紫河殿的矛盾,而他故意放我们离开,目的也是为了让紫河殿误以为我们与北海府达成某种协议,进而派出高手铲除我们。”

赵谦道:“由此可知,北海府与紫河殿的关系并不如表面那么平和。北海府暗含心思,紫河殿只怕亦然。”

诸葛清岚道:“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赵谦道:“我打算进紫河殿一探究竟。”话音刚落,便有两道人影落在二人身边,正是何言之与冷秋霜。

何言之道:“我……我和赵兄一起进去,冷……冷姑娘和诸葛姑娘就留在紫河殿外边等候吧。”

赵谦道:“我们就一明一暗进入。”

何言之点头。

赵谦来到封龙山南麓,走到紫河殿的宅邸前,还未言语,便有十余人将其围住。一人道:“来着何人?”

赵谦道:“在下赵谦,有事求见贵派掌门。”

那人道:“我派掌门又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赵谦道:“贵派应该知道我刚从北海府出来吧,就不想知道我和他们聊了什么吗?”

那人尚未言语,又有一人走过来,道:“殿主请赵少侠一叙。”

赵谦虽随那人进入紫河殿,一路上,赵谦仔细观察,见院落纷布,奇花异草、山水亭榭无数,其整体与北海府大致相同,均是按照皇宫布局,但清新雅致了许多,不如北海府那般庄严端重。

赵谦施展“洞垣之术”,观察房屋内部情形,始终未找到关押妇孺之所。虽说“洞垣之术”可看见墙后之物,但距离有限,稍远之处便无法看见,因此也难以将全部房间查看完毕。

赵谦随那人来到一间大殿前,见大殿匾额上写着“齐斗阁”三个大字,笔势逆入平出,洒脱飘逸。阁顶拂云,远超他殿,有鹤立鸡群之势,阁楼周身涂以丹青玄黄之色,极尽工匠之巧。

赵谦进入后,见大殿之内,朱柱素壁,雕饰炫目,巧夺天工。赵谦来到内堂,见一男子端坐拜壂之上,那人四十余岁,面目慈祥,肤如凝脂,一席素衫,手心拿一佛珠,不停捻动。其面前有一佛像,半人来高,造型精致,形态秀丽,仪容安详。

那人见赵谦进来,便站起身来,对赵谦道:“少侠请随我来。”

他来到一案几面前,席地而坐,右手一摆,示意赵谦坐下。赵谦落座后,那人道:“老夫名为爨松子。少侠应该便是‘厉君子’赵谦吧。”

赵谦道:“正是。”

爨松子道:“少侠倒是气度不小,竟然敢只身前来。”

赵谦道:“我敢前来,自然有所依仗。”

爨松子道:“有何依仗?”

赵谦道:“八阵图。”

爨松子道:“你能从北海府安然而出,依仗的就是八阵图吧?”

赵谦道:“前辈容许我进来,难道不也是为了八阵图吗?”

爨松子道:“老夫并无谋反之心,又何需八阵图?”

赵谦见其神色淡然,暗叹:“此人呆若木鸡、毫无破绽,城府之深,更在司马育德之上。”

爨松子见其若有所思,不给其思考的机会,继续言道:“不知司马育德以什么为条件换取八阵图?”

赵谦道:“他以救出被贵派关押的妇孺为条件。”

爨松子道:“他答应了吗?”

赵谦道:“前辈以为孰轻孰重?”

爨松子道:“孰轻孰重,自是见仁见智。不过以司马育德的能耐,就算他得到八阵图,又能悟出其中多少,就算尽数领悟,他们数月后便要起兵,又何来时间操练?”

赵谦道:“每个人都高估自己的才能,司马育德亦然,他无法领悟八阵图之真谛,不过在他自己看来,此事轻而易举。”

爨松子道:“司马育德高估了自己的才能,那你呢?你孤身入虎穴,是否也高估自己了?”

赵谦道:“我自己的实力,自然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我可并非一个人。”

爨松子道:“四个人又如何?”

赵谦道:“要想救出被前辈关押的妇孺,怎会仅有四人?”

爨松子道:“那你可知我们的实力?”

赵谦道:“司马育德倒是对我详细介绍了你们实力与所作所为。”

爨松子暗道:“司马育德果然没安什么好心。”便道:“看来你是有备而来了。”

赵谦道:“只要前辈放了被你们关押的妇孺,我自不会与前辈为敌。”

爨松子道:“我们抢来的那些妇孺,在乱世之中,本就难以苟活,我们此举,也是给了他们一口饭吃。”

赵谦拳头紧握,眼神之中,泛出浓浓杀意,他怎么也想不到,爨松子竟然如此无耻,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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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识破敌计

爨松子掏出一个药瓶,放到赵谦面前,道:“如果少侠愿意加入敝派,有何条件,我都答应。”

赵谦思忖:“他为何要我加入紫河殿,难道也是觊觎八阵图吗,看来他们也有谋反之心。毕竟如果他们不动手,他人若夺大权,为了收揽人心,对紫河殿这种丧尽天良的门派极力打压,甚有收揽人心之效。”他不动声色,指着药瓶道:“这是何物?”

爨松子道:“此乃敝派的独门不老丹药:丹铅。”

赵谦道:“丹铅?我倒从未听说过这种丹药,不知是用何物所炼?”

爨松子道:“乃是采用处女经血所炼。”

赵谦拳头紧握,怒气极盛,目光如炬。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何言之不让诸葛清岚和冷秋霜进来,若她二人听见爨松子所言,定会拔剑相向。

爨松子见赵谦气冲斗牛,淡淡一笑,道:“少侠还真沉得住气。”

赵谦看向爨松子手中的佛珠,冷笑道:“前辈丧尽天良,居然信佛,看来是坏事做尽,借佛法来自我安慰,借此消除内心的愧疚?”

爨松子道:“听少侠的口气,似乎对佛教并无好感?”

赵谦道:“佛教的作用,在于敷导民俗,而此时的佛教,明显僭越了。”

爨松子道:“敷导民俗?这句话连少侠你自己都不信吧?”

爨松子稳如泰山,双眼之中却闪过一丝轻蔑。赵谦察觉到这一变化,神色不动,道:“你以为我信不信,取决于你自己信不信。”

爨松子道:“我以为你适才之言,不过是试探之辞。”

赵谦故作高深,道:“你以为你以为的便是你以为的吗?”

爨松子微微一笑,道:“没想到凌厉果决的‘厉君子’也喜欢玩这种文字游戏,我倒是高看你了。”

赵谦又看了一眼其手中佛珠,道:“我倒是小看你了。”

爨松子手中劲力一吐,将佛珠捏碎,道:“现在我们开诚布公,如何?”

赵谦道:“很好。”

爨松子道:“不知少侠适才为何说我丧尽天良?”

赵谦道:“丹铅这种丹药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吗?”

爨松子道:“这丹药乃是用处女经血练成,而少女每月均有天癸,我只不过没有浪费罢了,再说了,我们可从不会破坏少女贞洁。”

赵谦道:“这话我可不信。”

爨松子道:“少侠之所以不信,是受了北海府的蛊惑。我想先请少侠见一人。”随即朗声道:“出来吧。”话音甫落,一道倩影从身后屏风出来。赵谦看向那人,只见此人乃是二十余岁的女子,一袭红衣,秀丽多姿,虽远不如诸葛清岚清丽,但已是百里挑一。

那女子走到爨松子面前,敛衽一礼,道:“拜见殿主。”她看向爨松子的眼神中,有一丝敬畏,但更多的则是依赖。

爨松子对其言道:“你告诉赵少侠你的身份。”

那女子对赵谦言道:“小女子名叫周红嫣,家住常山郡,后被掳至此。由于殿主对小女子多加照顾,故而甘愿在其身边服侍,殿主也从未对小女有过分之举。”

赵谦仔细观察其表情,见其不像撒谎,不禁眉头紧锁,暗想:“爨松子对其多加照顾,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凭这一点,便感恩戴德,未免太过夸张。”

他虽说精通形名之学,但终究无法懂得何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故而对周红嫣的做法完全无法理解,他略一思索,对周红嫣道:“我来之时,到过常山郡,那里大半是鳏寡老人,一片死气沉沉,而这些全是拜紫河殿所赐。”

周红嫣眼睛有些湿润,道:“既然如此,我回到那里,岂不是更加无依无靠?”

乱世对于女子而言,本就是地狱,周红嫣此举,至少给自己找了一个安身之所。

爨松子道:“少侠真的以为那是拜敝派所赐吗?我派地牢里可是仅仅关押了数十人。”

赵谦暗道:“爨松子所言,亦是有理,看来此事另有蹊跷。”他看向周红嫣,略一思索,道:“你娘可是周陈氏?”

周红嫣闪身闪过一丝诧异,道:“少侠怎么知晓?”

赵谦道:“你娘苦苦盼你回去,天天到衙门报案,青丝早已变成白发。难道你不想和其团聚吗?”

周红嫣道:“少侠有所不知,我娘盼我回去,乃是为了换取彩礼。之前曾有一纨绔子弟想纳我为妾,我坚决反对,我娘却同意了。我原本打算投河自尽,却被劫至此。”

赵谦自欺欺人道:“或许你误解了你娘的用意。”

周红嫣道:“彩礼甚是厚重,而嫁妆未有一丝,如此做法,显然是把我卖了,又怎会有其他用意?”

赵谦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周红嫣道:“少侠,依我在紫河殿所见来看,他们并非你所想那般。他们虽劫掠了不少妇孺,但大多为胡人,仅有少数为汉人,而这些汉人皆是无家可归之人,虽说他们对胡人态度恶劣,但对汉人确实礼遇有加,有想离开者,也并未阻拦。”

赵谦道:“胡人便可随意凌辱吗?”

爨松子道:“胡人屠杀凌辱汉人百年,我们反击,又有何不可?”

赵谦道:“掌权者的恩怨,岂可牵连百姓?”

爨松子道:“胡人百姓又何曾正视过汉人百姓?单单一个崔浩,便妄想提高汉人地位,你觉得可能吗?并且,想得到丹铅、紫河车者,多是那些掌权者。而丹铅、紫河车需要何种代价,他们亦心中清楚。不过他们也并未在意。其中曲直,我不说,少侠也应该明白。”

赵谦道:“难怪朝廷没有派人对付你。”

爨松子暗道:“此人思虑比我想象的要长远,不过终究还是被我牵着走。”便道:“朝中勋贵,没有采购丹铅、紫河车者,寥寥无几,你想知道是谁吗?”

赵谦原本被气得丧失理智,倏然间灵台清澈,意识到自己所思所虑一直被爨松子掌控,便道:“你之所为,是想激化汉人与胡人的矛盾吧?”

爨松子见赵谦蓦地说出此言,甚是惊愕,但转瞬间便恢复澹然之态,道:“少侠何处此言?”

赵谦道:“很简单,因为你不是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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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入局陷阵

赵谦语气平淡,爨松子却是心悸不已,不由眉头深皱,道:“你凭什么说我不是汉人?”

赵谦道:“虽然你的言谈举止与汉人无异,样貌也极为相似,但眼波眉峰间,还是稍有差异。”

赵谦修习洞垣之术和形名之学后,识人的本事越来越强,眼光也变得越来越毒辣,能看出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爨松子道:“你竟能看出,我倒是小看你了。”

赵谦道:“东夷南蛮西戎北胡,你究竟来自何处?”

爨松子道:“少侠不防猜上一猜。”

赵谦道:“爨姓极为罕见,听闻爨氏乃南中望族,始显于蜀,迄晋而盛,雄视一方,可与你有关?”

爨松子道:“爨氏迄晋而盛,晋亡而衰,又何须多言?”

赵谦道:“确实无须多言。”

爨松子道:“少侠应该关心的,不是我的身份,而是我背后之人的身份。”

赵谦道:“你背后之人的身份,你又怎会告知我?”

爨松子道:“我不说,你便猜不出吗?”

赵谦道:“你似乎很希望我猜出。”

爨松子道:“我只是想看一下你之谋略。”

赵谦神色不动,道:“是吗?”

爨松子暗道:“敛之于内,静默如渊。此人当真不容易对付,再试他一试。”便道:“只要少侠答应我一条件,我便将关押的那些妇孺放掉,并可以将周红嫣送给少侠。”

赵谦道:“何事?”

爨松子道:“北海府有一方玉印,名为‘天赐玉印’,希望少侠能帮我偷出。”

赵谦暗想:“北海府太极殿棋盘内暗藏的玉印,估计便是天赐玉印了。”他略一思索,道:“一方玉印而已,前辈若想以此蛊惑人心,随便命人假造一个即可,常人又怎识得玉印真假?”玉印的真假,他自己尚分辨不出,常人自然更加不能。

爨松子道:“这玉印乃是由极为罕见的白泉古玉雕刻而成,炼丹聚气,颇有神效。”

赵谦道:“此玉既然如此特殊,他们定藏于极为隐蔽之所,并且,前辈定然也尝试过盗取此物,前辈都未成功,晚辈又有何能?”

爨松子道:“为了八阵图,他们应该愿意割爱。”

赵谦道:“有一条件,让晚辈去见一下那些妇孺。”

爨松子道:“不行!”

赵谦道:“我可以告知前辈他们藏印之地。”按照赵谦估计,司马育德敢让他们见到那个棋盘,估计里面所藏玉印并非真品,故而告诉爨松子也无妨。

爨松子道:“哦,你怎么知道他们将玉印藏在何处?”

赵谦道:“我曾和司马育德对弈,棋盘落子之声有异。”

爨松子道:“你是说棋盘有问题?”

赵谦道:“正是。”

爨松子道:“我又怎知这不是你的挑拨离间之法?你们汉人的手段,也只是如此而已。”

赵谦道:“区区此心,前辈自鉴。”

赵谦进入齐斗阁之时,何言之偷偷潜入紫河殿,四处寻找关押妇孺之所,他偷偷擒住一名落单者,将其拉着隐蔽处,长剑压在其脖子上,道:“那些……那些妇孺关在何处?”

那人口齿微动,随即口吐黑血,直接气绝命丧。

何言之一惊,暗道:“原来其口中暗藏毒药。”刚要离开,忽闻身后传来破空之声。破空之声尖锐清脆,显然偷袭兵刃乃是神兵利器,当即并不挥剑格挡,而是纵身前跃,躲避杀招。

何言之翩然落地,转身后看,见一人横刀而来,那人是名丰姿洒逸、文质彬彬、身着绸衫、腰戴杂佩、肤白如雪、步履璆然的惨绿少年,其手中长刀穷工极巧,下为大环,以缠龙为之,其首鸟形,正是大夏龙雀。

数十名手握刀剑的壮汉从四周奔来,将何言之包围。

何言之对周遭数十人视若无睹,紧盯着眼前惨绿少年的宝刀,暗道:“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竟然是与湛卢剑齐名的大夏龙雀!”便道:“大……大夏龙雀?原……原来你便是蜀……蜀中八部二公子张云汉。”

那惨绿少年正是张云汉,他言道:“听闻你近年来伐山破庙,扫灭血食鬼神,如果我所料不错,你便是天师道弟子吧?”

何言之道:“正……正是。”

张云汉道:“那你为何不用天师道的佩剑,而是用一柄普通的四面汉剑?”

何言之道:“没……没必要,自……自然不用。”

张云汉道:“我原本以为天师道弟子是多么的风华绝代,现在看来,不过是些口齿不清、无德无能的宵小之辈。”

何言之见其讥讽,懒得理会,道:“紫……紫河殿果然是蜀中八部暗中所创,而……紫河殿的本来面目便是紫河部,如……如此说来,紫……紫河部掌部紫玉子应该也在此处。”

张云汉道:“你对蜀中八部倒颇为了解,蜀中八部与天师道恶战近三百年,难道你以为你今日可以安然脱身吗?”

何言之道:“一……一试便知,何必多言?”

张云汉冷哼一声,前迈数步,手腕一翻,宝刀出鞘,刀身亮丽,上刻龙雀,纹路精美,夺目眩神。

何言之掣出配剑,横剑当胸,严阵以待,暗想:“听闻大夏龙雀霸气十足,戾气万分,我手中长剑仅是一柄普通的四面汉剑,而他的修为亦不在我之下,看来今日之战,取胜不易。”

张云汉暗想:“我服用了天谷丹,黄庭刀法和黄庭外景之诀均有大进,再加上大夏龙雀,这一次,定要何言之饮恨大夏龙雀之下。”思毕,张云汉身形急冲,刀锋直指,使出一招“岫壑冲深”,向何言之中门斫去,刀意深邃奥微,似刀招,又似剑招,让人有些莫名。

何言之见张云汉的刀招已有以虚御实的刀意,不敢小觑,剑身由内而外斜旋,使出一招“风回海立”,满天剑影飞旋,犹如海掀三尺浪,护住周身。

刀剑相击,罡风激荡,张云汉悠然而立,何言之被劲力冲击,不禁倒退数步,暗道:“他的内劲浑厚,有激波扬风之妙,似是服用过无涯观的天谷丹。看来蜀中八部与无涯观也是暗通款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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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两局生变

张云汉不给何言之思索的时间,纵身飞跃,横刀斜砍,似慢实快,使出一招“春日迟迟”,攻向何言之,劲气温中带冷,诡异至极。

张云汉所使乃是黄庭刀法。黄为中央之色,庭为四方之中,黄庭表中空之意,他所练本是黄庭剑法,以空灵为势,讲究无有相承,虚实相通,空静灵活,难以捉摸,给人以缥缈出尘之感,此剑法集使剑、存思、炼气为一体,得虚无之窍,便能悟剑术之要,炼至化境,可罡风随念而动,剑气随意而行。张云汉得到大夏龙雀后,便将此剑法改为刀法。

此剑法以黄庭外景之诀或者黄庭内景之诀为根基,本是道教正宗剑法,后来蜀中八部将黄庭外景之诀和黄庭内景之诀加以改动,在内劲中加入了极为难解的阴毒,此阴毒外攻于表,面目发青,厥冷通身,痛如被杖,内攻于里,腹中绞痛,真气逆行,重则毙命。

天师道与蜀中八部恶战近三百年,已创出专门克制阴毒的玄默无原诀。此心法承天地之和,形万殊之体,含气化物,以成埒类,赢缩卷舒,沦於不测,终始虚满,转於无原,能将对手内劲中所含阴毒根据阴阳之道转化归於无穷之原本。

何言之对玄默无原诀的掌握依旧尚浅,不敢与张云汉对拼劲力,当即掣剑使出一招“云蒸霞蔚”,剑势轻灵飘逸,断而还连,斜而反正。

刀剑相击,二人瞬间便过了数十招,铿锵之声不绝耳语,气浪飞卷,尘土飞扬。

齐斗阁之内,赵谦与爨松子正在屋内交谈,忽听外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兵器相击之声。赵谦眉头一皱。爨松子微微一笑,道:“看来你的朋友被发现了。”

赵谦收敛内心的慌乱,道:“原来前辈早料到我们会一明一暗进来。”

爨松子道:“老夫年轻之时,也常用此法。”

赵谦终于意识自己终究还是太年轻,无法与眼前这些老狐狸博弈,便道:“可否将我朋友放了?”

爨松子道:“若他不能逃脱,可见你们实力一般,那我们也就无需合作了。”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赵谦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向前辈请教了。”

爨松子道:“勇气可嘉,但光有勇气是没用的。”

赵谦对周红嫣道:“周姑娘请离开。”周红嫣看向爨松子,爨松子点头,周红嫣转身离开。

赵谦与爨松子之间仅隔了个案几,只有两尺左右,若赵谦拔剑出招,剑刃还未出鞘,爨松子的掌力便会先到。赵谦略一思索,左手向后一甩,剑鞘向后急速飞出,剑刃停留在原处。赵谦左手握住剑柄,向上斜撩,剑至半途,向左直拐,行至一半,有向旁拐。

此招名为“乱云飞度”,剑招之妙,在一“乱”字,随意挥舞,剑势乱七八糟,连自己都不知剑锋将往何处,更可况敌手。兼之赵谦乃是用左手施展此招,剑势更加毫无章法,鬼神莫测。

爨松子见此招杂乱无章,不敢小觑,忍不住后退一步,侧身躲过。赵谦见自己占了上风,又岂会放过此等良机,身形一跃,从案几上跃过,同时鈌云剑交由右手,挥剑平刺,三丹田内力齐出,一招“海沸江翻”,精纯真气如同海浪一般向对手席卷而去。

爨松子挥掌平推,一招“北山移谷”向赵谦拍去,掌风激荡,犹如狂风飚驰。

两股真气呼啸,一股犹如海啸翻滚,一股犹如山崩地裂,真气相击,气劲四射。赵谦被震退数丈,摔倒在地。

爨松子冷笑一声,暗道:“此人空有‘厉君子’之名,实力却不过如此。”

齐斗阁外,张云汉飞身挺刀,直接砍向何言之喉部。

何言之眼泛寒意,挥剑平扫,剑身颤抖不止,隐隐有玲玲之声,正是何言之自创的绝招“绝壑泉鸣”。

自何言之创出此招,除了将此招传给冷秋霜时演练多次外,共使过三次,每次均将对手毙命,故而,江湖上,除了冷秋霜外,无人见过此招。张云汉服用过天谷丹,功力远在何言之之上,兼之大夏龙雀碎玉如泥,何言之知道自己难有胜算,故而使出这一招。

不过何言之使出这一招,并非真打算同归于尽,而是他看出了张云汉缺乏血性,故而使出这招,以期将其逼退。

何言之之所以断定张云汉缺乏血性,原因有四:其一,魏晋以后,男子只是佩戴简单玉佩,很少佩戴杂佩,女子则依然佩戴杂佩,张云汉佩戴杂佩,兼之敷粉涂香,可推测其性格很娘;其二,张云汉生于巴蜀,巴蜀乃天府之国,进不可攻,但退可攻,因此巴蜀之人多安逸保守,不善死战,张云汉亦是如此,遥荡恣睢,欠缺历练,出招保守,不敢血拼;其三,张云汉肤色惨白,显然曾服用五石散,而五石散有堕人心智、弱体疲神之效;其四,张云汉两目神昏,眉细带媚,鼻梁微塌,耳门发黑,显然是怯懦无勇之人,又怎敢接何言之这鱼死网破的一招。

何言之所料不差,张云汉看见何言之毅然决然的一招,果然心生惬意,连忙向后退去。

何言之双眼微凝,暗道:“他后退的速度比我预料的要慢。”当即后招倏然而出,剑锋动如山崩,宛如游龙,身到步摧,剑招步法相叠,直刺张云汉喉部。

张云汉见何言之身形极快,自己躲闪不及,连忙功集刀身,刀招连出,劲力叱咤喑呜。

何言之左右闪避,觑准关窍,一掌拍出,拍中张云汉左肩。

张云汉连迈数步方稳住身形,周遭数十人挥舞兵刃向何言之围攻而去,何言之施展梅花易步,春风一般从人群中穿插而过,挥剑向张云汉攒刺而去。

就在剑尖即将刺中张云汉之际,一道指力击中何言之剑刃。何言之只觉剑上传来一股巨力,忙收剑后撤。

何言之看向偷袭之人,只见一名壮年立于张云汉一旁,身着道袍,手握拂尘,腰间插有一紫色竹箫,紫须剑眉,头角高耸,颐腮丰满,颇有犀虎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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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安然离殿

何言之紧盯着来者腰间紫色竹箫,暗道:“莫非此人便是紫河部掌部紫玉子?”

那人正是紫玉子,他看向何言之,道:“今日你已无离开之可能。”

何言之尚未开口,忽听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是吗?”紧接着一道人影飘落在其身旁,只见来者身着玄色长衫,相貌轩昂,虎骨龙睛,丰姿英伟,神气深粹。

紫玉子眉峰微皱,道:“范无成?没想到连你也来了。”

何言之听紫玉子之言,暗道:“原来此人便是‘隐君子’范无成。”

范无成道:“紫玉子前辈,紫河殿之所为,究竟是何人指使?”

紫玉子道:“看来你对紫河殿了解不少。魏朝九州卫没有动静,这紫河殿何人所为,你还猜不出吗?”

范无成道:“但你们劫掠的妇孺以胡人居多,其中原委,耐人寻味。”

紫玉子道:“北方本就汉少胡多,我们所为,又有何奇怪?”

范无成道:“看来你不愿明说了。”

紫玉子道:“欲让我说,先证明你有此资格。”

范无成道:“三日之内,紫河殿血溅成泓。”说完,转身对何言之道:“我们先行离开。”何言之点头,二人纵身离开。紫玉子并未阻拦。

张云汉见范无成与何言之安然离开,道:“紫玉子前辈,为何放任二人离开?”

紫玉子道:“三年前的应龙山之战,范无成与寒琨玉二人联手,对战数百豪侠,全身而退,因此,我们现下,并无留下他的必然把握。欲对付此人,尚需仔细谋划,争取一战功成。”

张云汉道:“前辈打算如何做?”

紫玉子道:“你兄长此刻正在北邙山查找阴阳家的线索,快给其传信,让其前来相助。”

张云汉点头,道:“我这就传信。”

齐斗阁内,赵谦缓缓站起,思索良策,忽听见窗外刀剑相击之声已无,只传来阵阵怒斥之声,显然何言之已安然逃脱。

爨松子对此也颇为意外,道:“我埋伏了不少高手,就算是我,想要逃脱,也颇费周折,没想到你的朋友竟然瞬间便逃脱,我倒是小看你们了。”他原本的打算是,擒住何言之,用其逼迫赵谦去骗取司马氏的天赐玉印,却没想到被其逃脱了。

赵谦思忖:“他布下那么多高手,何兄竟然这么快就逃脱了。如此短的时间,清岚和冷姑娘根本不及从府邸外赶来,看来她们在何兄潜入府邸时,也偷偷跟了过来。”便道:“那前辈要阻拦我离开吗?”

爨松子道:“只要你告诉我九成剑阵的破绽,我可以让你安然离开。”

赵谦道:“成者终也,每剑一终,必变其锋。这九成剑阵以变为要,以苍黄翻复、鬼神莫测取胜。但谓之九变,其实一也,万变不离其宗。此阵依据琴曲《箫韶九成》的抑扬顿挫之变而成,而琴曲慎用逗音,逢逗必速,逢逗必俗。这九成剑阵附庸风雅,也竭力避免低俗,常以轻灵剑锋取代峻利之捷,因此可用逆入平出的剑势破之。”

爨松子点头,道:“少侠可以离开了。”

赵谦拱手道:“那晚辈告辞。”说完,捡起地上的剑鞘,还剑入鞘,转身离开。

赵谦离开后,爨松子蓦地发现地面上有一块玉佩,他走上前去,捡起玉佩,详加观察,只见此玉乃是一块晶莹圆润的玦玉,玉面上雕刻着一匹骏马,此马脚踏浮云,精神异常刚健升腾,有笑傲九天之势,正是龙马,玉面的左下角刻着“司马”二字,笔势遒劲有力。

爨松子思忖:“此玉乃司马氏的玉佩,怎会在赵谦手里?若不是刚才我与赵谦交手,此玉也就不会从掉落。看来司马氏和赵谦已经联手了。”

赵谦走出紫河殿后,又施展轻功奔驰了数里,来到与何言之事先商量好的地方,见何言之、诸葛清岚与冷秋霜均在那里等候,不过他们身边又多了两人,这二人尽皆二十岁左右,一男一女,男者玄衫玉立,铁骨崚嶒,楚楚谡谡,俊雅非凡,女者白色深衣如雪,清丽脱俗,冰姿修洁,与诸葛清岚相同的是,其腰间也别着一支笛子,只不过诸葛清岚的乃是竹笛,而那名女子的乃是玉笛。

赵谦走上前去,诸葛清岚对赵谦介绍道:“赵大哥,这位是‘隐君子’范无成,这位是‘清心玉映’寒琨玉,她是冷姑娘的师姐,也是弱水山庄的弟子。”

赵谦不意眼前二人便是以二人之力对战数百江湖豪侠,还能全身而退的“隐君子”与“清心玉映”,颇为兴奋,忙拱手道:“久仰。”

范无成拱手道:“正者不邪。”

此言一出,何言之颇为诧异,赵谦忙道:“一者不杂。”

范无成接着道:“正一之心。”

赵谦道:“万法归一。原来真是范师兄。”

范无成道:“我与你同属楼观派,师父飞鸽传书,命我前来。”

何言之道:“刚才……我在紫河殿被围,还是多……多亏范兄相救。”

赵谦道:“紫河殿殿主爨松子谋略远在我之上,他早已料到我们会一明一暗进入。”

何言之道:“看来……看来此人难以对付。”

赵谦道:“我曾从司马啸那里偷了一块玦玉,刚才假装败招不慎掉落,不知能否引起他对北海府的怀疑?”

范无成道:“单凭一块玦玉只能引起他的怀疑,要想激化矛盾,还远远不够。”

赵谦道:“何兄,刚才你找到他们关押妇孺的地方了吗?”

何言之摇头道:“没……没有。”蓦地,他双眼一凝,低声道:“有……有人跟踪。”

范无成也低声道:“紫河殿和北海府均派了人来跟踪。”

赵谦道:“前来跟踪之人的轻功皆是平常,若他们派人跟踪,不是应该派轻功一流之人吗?”

范无成道:“他们故意派轻功稀松之人跟踪,就是为了看看,我们发现之后,会有何举动。”

何言之道:“司马……司马育德和爨松子均是城府极深之人,若……若我们故意诱导他们,估计……估计会被他们识破。”

范无成道:“我们让他们知道彼此的想法即可。”

赵谦道:“那我就将爨松子跟我说的,转告给北海府之人。”众人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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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三方定计

赵谦施展云帆步,身形起起落落,瞬间便来到北海府派来的跟踪之人面前,赵谦对那人道:“阁下便是司马府主派来的吧?”

那人神色有些慌乱,仓惶道:“正是。”

赵谦道:“烦请告诉司马府主,爨松子打算利用被其关押的妇孺,要挟我用八阵图换取贵派的天赐玉印。”

那人道:“除了这些,少侠还与他们说了什么?”

赵谦道:“无非是些诡辩之词,无需理会,你只要把我刚才之言带到即可。”

那人道:“我一定将少侠之言带到。不过不知少侠是否答应与他们联手?”

赵谦道:“我若说是,你们相信吗?”

那人道:“我明白了,告辞。”说完,转身迅速纵身离开。

赵谦施展“洞垣之术”看向其离去的身影,见其往北海府奔驰片刻后,便转身向紫河殿驰去。

赵谦来到何言之等人面前,低声将自己所见告诉何言之等人。何言之道:“看来……看来爨松子派人假冒北海府之人,故意……故意被我等发现,以便……以便试探我等反应。现在,他们……应该更加坚信我们和北海府联手了。”

范无成道:“这样也好,至于另一个监视之人,估计便是司马育德派人假冒紫河殿之人。这些老狐狸,倒是真是心思难测。”

赵谦道:“动辄得咎,我们做的越多,他们就越容易发现破绽。另一人,就不去理会他了。”

何言之与范无成赞同,六人迅速施展轻功离开。

紫河殿齐斗阁,张云汉、紫玉子与爨松子正在商议。

爨松子道:“赵谦竟然想着将我和他的谈话全部告诉北海府,看来赵谦他们确实与北海府联手。”

紫玉子道:“不过这也有可能只是挑拨离间。”

爨松子道:“他料不到我们派去的跟踪之人会假冒北海府之人。”

紫玉子道:“确实,他们才智不俗,但终究还是太年轻。”

张云汉道:“一山难容二虎,以前我们与北海府互相利用,北海府每年又从我们这里收购大量丹药,双方倒也相安无事。不过现在他们打算数月之后起兵,此时我们对他们也就不再有利用价值,定然会利用赵谦他们对付我等。”

紫玉子道:“他们从我们这些收购的丹药着实不少,也不知他们是自己服用,还是留作他用?”

张云汉道:“北海府共有九个分舵,需要大量的丹药,也是正常。”

爨松子道:“南朝太子刘劭派我在此地,表面上炼丹贩药,实则是暗中打探以及分化魏朝各股势力,我们与北海府暗通,更让魏朝各股势力认为我们与南朝并无干系,现在北海府打算起兵,若我们再与北海府暗通,便对南朝极为不利。毕竟南朝刘氏对司马氏有灭门之仇。”

张云汉道:“若是壮大司马氏的实力,让其与南朝刘氏鹬蚌相争,对我蜀中八部颇为有力,不过如此一来,南朝刘氏必然会怀疑你的身份。”

爨松子道:“确实,更何况刘劭曾下令让我削弱司马氏的实力,现在司马氏意欲起兵,若是得逞,定然实力大增。到时候,就算刘劭没有怀疑我的身份,也不会再相信我。”

紫玉子道:“你现在尚还未到暴露身份的时候。并且,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并非北海府,而是范无成。”

爨松子道:“范无成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紫玉子道:“范无成乃道家隐宗掌门范穆之子,非是何言之、赵谦之流可以相提并论,不容小觑。”

爨松子道:“道家隐宗,他们竟然会对我们出手。”

紫玉子道:“范无成还是楼观派尹通的大弟子,他此次前来,估计便是奉了尹通之命。”

爨松子道:“范无成明明出身道家,为何还要加入道教?”

紫玉子道:“楼观派与寻常道教不同,此点我们现在无需多议。”

张云汉道:“依目前的情形,那我们是不是要先发制人?”

紫玉子道:“先严密监视他们,其他的稍后再说。”

北海府太极殿,司马育德与司马洪达也在商议,司马洪达道:“根据派去监视赵谦等人之人所说,赵谦他们与紫河殿似乎有所猫腻。”

司马育德道:“赵谦离开北海府,便直接去了紫河殿,目的显而易见,而他从紫河殿安然离开,说明紫河殿与赵谦确实达成了某种交易。”

司马洪达道:“赵谦来打封龙山,目的便是为了解救被紫河殿关押的妇孺,因此他与紫河殿乃是不死不休之敌,不过现在看来,他们似乎都没有死战的打算,那么达成某种交易便是唯一的解释。”

司马育德道:“赵谦此人号称‘厉君子’,单凭利益,难以打动他。爨松子想要与其达成协议,只有以被关妇孺为条件。”

司马洪达道:“爨松子不会轻易放了那些妇孺,而赵谦也不会轻易相信爨松子。”

司马育德道:“除非是某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司马洪达道:“什么理由?”

司马育德道:“天赐玉印。”

司马洪达道:“确实,爨松子此人两面三刀,不仅是蜀中八部黄尘部掌部,还是南朝火蚁卫的副统领,南朝想得到我们司马氏的天赐玉印,也是情理之中。”

司马育德道:“爨松子想得到天赐玉印,而对于我们来说,当今之际,最主要的,便是得到紫河殿与朝中勋贵交易的账簿。”

司马洪达道:“有了账簿,我们便可以此为要挟,控制朝中勋贵为我等所用。”

司马育德道:“倘若我们没有动静,赵谦与爨松子立场对立,定然会有冲突,我们就先以静制动。”

司马洪达道:“可是倘若赵谦将我们打算起兵之事告知崔浩,那我们岂不麻烦?”

司马育德道:“我们已经准备就绪,之所以安排在数月之后,只不过为了利用谶纬蛊惑人心罢了。若崔浩派兵前来围剿,我们便提前起兵,将他们一网打尽。”

司马洪达道:“那八阵图呢,司马昭在攻灭蜀汉后,曾命陈勰前去学习八阵图,可惜却未习得精髓,倘若我们得到此图,实力定然倍增?”

司马育德道:“赵谦他们不会轻易交出八阵图,眼下他们的主要目标是紫河殿,就先让他们和紫河殿斗一斗再说。”

司马洪达点头道:“好一招卞庄刺虎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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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黑夜闯殿

深夜,轻纱般的云霭遮住了一弯残月,在淡薄的月光中,紫河殿更显得缥缈静谧。山殿之内,时不时有巡逻人马在四处走动,他们言语粗鄙、眼神肮脏,与四周犹如仙境一般的琼楼玉宇格格不入。

两个黑衣蒙面之人趁着夜幕向紫河殿深处潜入,刚来到几间普通房屋附近,蓦地听见匆匆脚步声,紧接着一群手持火把之人出现,迅速将这两个蒙面之人包围。

爨松子从人群中走出,对那两位黑衣人言道:“既然来了,就请一现尊容吧。”

那两黑衣人并不答话,直接动手,一人直接向爨松子冲去。爨松子微微一笑,挥掌平推,一股强劲罡风向那人袭去。

那人挥动长剑,快若迅风,无数道破空剑气向爨松子攻去,留下残影绰绰,正是“素月留晖”。

爨松子看到此招,不禁心中一凛,暗想:“素月留晖?怎么是司马氏的尚方剑法?”

掌风剑气相击,劲气四射。黑衣人掠过四散的劲气,冲向爨松子,同时挥剑横削,剑气阳刚强劲,正是“寒风临窗”。

爨松子屈指一弹,一道指力激射而出,击在那人长剑之上,黑衣人手心被震得生疼,剑身嗡嗡作响,几乎拿捏不住。

爨松子前迈一步,一掌平推,峻厉刚猛,笼罩黑衣人上身要害。

黑衣人左掌平推,与爨松子的掌力硬接。两道掌力相击,只听砰地一声,黑衣人被震退,向后飘飞丈余。

爨松子喝道:“把这二人拿下。”

一群人一拥而上,呼声喝喝,刀风猎猎,剑气萧萧,刀光剑影相击,铿锵之声大作。那两黑衣人身形闪动,忽左忽右,忽前忽后,配合巧妙,将四周全部封住,剑气破空之声清脆悦耳,隐隐成一股乐曲。

爨松子眉头一皱,暗想:“虽说他们只有二人,但剑阵之间,精妙之处,隐隐有司马氏九成阵的影子。难道这二人真是北海府的?”

数十招过后,两黑衣人冲破包围,向远处逃去。爨松子对身后两人道:“曹方、百里羡天,你二人带人前去追捕,生死勿论,绝不能让他们逃脱。这二人很可能是司马氏派来的,我去和二公子商议一下。”

曹方与百里羡天点头应允,带人追赶那两黑衣人而去。

齐斗阁内,爨松子将此事告知张云汉与紫玉子,张云汉对爨松子道:“你确定他们是北海府的人吗?”

爨松子道:“他们使用的剑法,正是司马氏的尚方剑法,而他们的剑阵,也很像是司马氏的九成阵。”

紫玉子道:“这九成阵精妙异常,兼之司马氏做事一向果决狠辣,江湖之上,见过九成阵的,除了赵谦和他身边那位武侯后人,没一个活命的。”

爨松子道:“正是,我也是曾经偷偷潜入北海府,试图盗取天赐玉印,才偶然见得此阵。虽说刚才那两名黑衣人只有两人,但剑阵所含‘一剑九变’的阵意却与九成阵如出一辙,不能不让人心生怀疑。”

紫玉子道:“会不会是赵谦等人假冒司马氏?”

爨松子道:“应该不会,我和赵谦交过手,其修为远不及刚才那人,并且赵谦内力刚柔并济、阴阳相推,而黑衣人的内力却是威猛遒劲、至阳至刚。还有,二人所用佩剑也不相同,赵谦所用乃是四面汉剑,而黑衣人所用的乃是八面汉剑。”

张云汉道:“你曾和赵谦交谈一次,依你来看,此人谋略如何?”

爨松子道:“在江湖年轻一辈当中,此人确实优秀,但在我们眼里,也不过如此。我将丹铅拿出,他立即涵养尽失,方寸全乱,我让周红嫣现身,他立即又表现出了男人本色,我说要把周红嫣送给他,他城府全无,竟主动告诉我司马氏将天赐玉印藏在何处,我用言语威胁,他立即将九成阵的破绽说出。”

其实,赵谦见到爨松子,见其稳如泰山,情神内敛,知道形名之学已无用处,而自己与其斗智,又显然非其敌手,便依据道家抱雌守弱之理,以退为进,顺着爨松子的陷阱而入,让其误以为自己已完全被其玩于手掌之中。后来,赵谦趁与其过招之际,故意掉落从司马啸那里偷来的玦玉。由于爨松子早以对赵谦掉以轻心,兼之赵谦之后又故意露怯,因此爨松子丝毫未怀疑那玦玉乃赵谦故意掉落。

张云汉道:“赵谦如何知道司马氏的藏印之所?”

爨松子道:“按赵谦所说,他曾和司马育德对弈,发现棋盘有异。赵谦此人曾在月白山与丹青堂孙良拼个两败俱伤,自此名声大振,我曾派人打听过,此人在翰墨门时棋力已经奇高,连翰墨门掌门游彬也不是其敌手,故而他发现棋盘有异,也是正常。”

张云汉道:“原来如此,我们均不懂围棋,司马氏将玉印藏在棋盘之中,我们确实很难发现。”

爨松子道:“这个赵谦谋略不足,所以刚才那两人,不可能是赵谦所扮。”

紫玉子眉头紧皱,道:“现在下结论还太早,等百里羡天回来,再做商议。”

丛林之中,两道黑影向远处急驰,在他们身后数丈,曹方与百里羡天飞驰电掣般追赶那两名黑衣人,速度之快,更在黑衣人之上。只怕不出片刻,便能追上。

再他们身后,几十道人影也在全力狂奔。此时倾力而为,功力的深浅也就判若鸿沟,众人渐渐拉开距离,最后面之人与最前面之人已相距数百米。

蓦地,一道人影闪过,在最后面的一人消失不见,未发出一丝声响,在其前面的众人均未发现。紧接着又是一道人影闪过,又有一人消失不见,片刻之后,已有十余人不见。由于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有人发觉有异,向后看去,刚一回头,便见黑影一闪,便失去知觉。

曹方与百里羡天很快追上那两名黑衣人,他们一前一后将两黑衣人围住。曹方道:“二位最好随我二人回去,刀剑无眼,一旦动起手来,是生是死,就很难说了。”

两名黑衣人并未答话,看向曹方身后的其他追兵。这时他们也陆续赶到,只是人数少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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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逢方必点

曹方见身后人马少了一半,不由火冒三丈,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人答道:“我们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感觉身后有人,但总是找不到袭击之人。”

曹方骂道:“废物。”

百里羡天道:“现在最要紧的是这两名黑衣人,一起动手,免生事端。”

话音一落,一群人便向那两名黑衣人冲去,挥刀舞剑,寒光闪烁。

两名黑衣人以剑阵御敌,进退攻防,配合巧妙,一左一右,犹如飞凤展翅,力透中锋,劲遍周身,流通顺展,如同行云流水,时时有出奇之招,让人防不胜防。

曹方与百里羡天也挥剑挺身而上,百里羡天喝道:“横柯上蔽。”二人同时挽花护身,急刺速撩,又陡然斜挑,一瞬间便舞出无数道剑影,剑影相连,遮天蔽月,犹如一道匹练直接笼罩那两名黑衣人。

两名黑衣人无法抵御,分向两边散开。曹方与百里羡天分别拦住一人,并尽力将二人逼开,让他们无法聚在一起使出剑阵。

曹方与一黑衣人斗招,那黑衣人不及曹方,左支右绌,渐渐不支。

曹方加紧攻势,长剑挥舞成风,一招“风吹草动”攻向黑衣人,剑气森然,犹如疾风吹砾,将那黑衣人的衣衫吹的猎猎作响。这招表面上以剑气击敌,实则剑气之下,还隐藏了一招用剑身攻敌要害的变招,让人防不胜防。

那黑衣人真气急出,剑气逼人,将全身护住,显然不知曹方此招包含的变招。

曹方剑锋一转,后劲一吐,透过黑衣人的守招,攻向黑衣人左肋。黑衣人急忙向后退,但为时已晚,左肋中招,鲜血直流。

曹方连忙一掌袭向黑衣人面门,黑衣人侧身躲闪。掌风逼面,面纱向后飘飞,黑衣人露出真面目,正是司马啸。

曹方怒喝道:“司马啸,果然是你,纳命来。”

说完,飞身而上,就要一剑将司马啸毙命。忽然一声惨叫从身边传来,曹方向声源看去,见百里羡天胸膛中剑,气绝命丧。

曹方大怒,向百里羡天冲去,挥剑刺向刺杀百里羡天的那名黑衣人。

司马啸飞身而上,与黑衣人联手围攻曹方。眨眼之间,曹方便连中数剑,他知道百里羡天武学修为与自己相差无几,他死在那黑衣人手下,那自己必然也不是敌手。

远处传来衣衫破空之声,显然黑衣人的援兵已到,曹方略一思索,喝道:“撤。”一行人火速离开。

众人离开后,司马啸在自己脸上一抹,露出本来面目,正是赵谦。另一黑衣人也摘下面纱,正是诸葛清岚。他二人虽说只见过九成阵的一招“箫韶九成,凤凰来仪”,但那招乃九成阵最为精妙的一招,他二人又精通八阵图,天下阵法,一见便通,因此使出九成阵来,游刃有余。他们也见过司马啸的尚方剑法,虽说尚方剑法至阳至刚,但他二人的内力至精至纯,欲阴而阴,欲阳而阳,模仿尚方剑法,并无难处。

诸葛清岚心地质朴,本不欲杀人,但一来赵谦再三叮嘱,二来紫河殿的所为触及其底线,是以对百里羡天痛下杀手。

诸葛清岚来到赵谦身边,帮其包扎伤口,柔声道:“赵大哥,你的伤没事吧?”

赵谦道:“没事,司马啸左肋被你所伤,所以我故意让其击伤我左肋。”

诸葛清岚道:“他们会上当吗?”

赵谦道:“只要生疑即可。”

这时四道人影落在二人身边,正是何言之、范无成等人。他们原本早就赶到,只不过刚才诸葛清岚帮赵谦包扎伤口,故而并未现身。

赵谦问道:“范师兄,可曾找到紫河殿关押妇孺的地方?”他们刚才兵分三路,赵谦与诸葛清岚假扮司马啸,何言之与冷秋霜在暗中相助,而范无成与寒琨玉则趁机在紫河殿内搜寻关押妇孺之所。

范无成摇头道:“没有,还未判定具体位置,根据紫河殿内众人的动作,猜测大致应在紫河殿的东北方位,我们还是先考虑一下解救他们的方法。”

六人来到一处偏僻之所,范无成将紫河殿的布局画在地上,六人仔细观察,商议对策,商量了半个时辰,只觉单凭他们六人之力,根本无法救出那些妇孺。

赵谦道:“就算暗中下毒,也难以令所有人中毒,更有可能牵连那些妇孺。并且修为高的,可以封住自身穴位,要想将那些妇孺救出,实无可能。这样的话,就只剩下一条路,就是将紫河殿的头领全部除掉,他们一死,紫河殿群龙无首,成为一盘散沙,也就不足为虑。”

范无成道:“用毒确非上策,为今之计,就是想办法利用北海府对付他们。蜀中八部与司马氏暗通已有百年,但自从司马氏被刘氏屠杀之后,二者的关系便一直维持在表面,再加上爨松子有多重身份,极难让人信任,因此挑拨并非难事。”

赵谦道:“爨松子此人究竟什么身份?”

范无成道:“爨松子此人是蜀中八部黄尘部掌部,还是南朝火蚁卫的副统领,他在紫河殿,一是奉南朝太子刘劭之命,用药物迷失北朝官员心智,二是盗得司马氏的天赐玉印,三是除掉司马氏,以期立功,加官进爵,四是助蜀中八部往北方安插暗桩。不过其本心到底是是向着蜀中八部还是向着南朝,只怕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赵谦道:“只怕无论是蜀中八部、南朝刘氏还是司马氏,对其都不信任。”

范无成道:“此人对各方来说都是变数,若是利用好了,或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何言之道:“如果……爨松子认为今晚之事乃司马氏所为,应……应该会对北海府动手,派人前……前去盗取他们的天赐玉印,我……我们暗中盯梢,或……或有机会。”

范无成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还和之前一样,兵分三路。何兄与冷姑娘在外面等候,若紫河殿派人盗印,就见机行事。我和赵师弟分两路潜入紫河殿,明救妇孺,实杀头领。”众人无异议,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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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被困剑阵

曹方回到紫河殿齐斗阁,将自己所见告诉张云汉、爨松子、紫玉子三人,张云汉道:“你确定那人便是司马啸吗?”

曹方道:“我确定,他左肋还被我所伤。”

爨松子道:“司马啸在江湖上名声极大,但没甚本事,全靠微言宗指鹿为马,他败在你手下,也属正常。”

紫玉子眉头紧锁,陷入深思。

张云汉道:“师父,你还不怀疑那人是赵谦等人假扮的吗?”

紫玉子道:“尚不能断定,不过确实有可能是司马啸。”

张云汉道:“若那名黑衣人真的是司马啸,那么说明他们为了八阵图,确实和赵谦他们联手了。”

爨松子道:“赵谦曾告诉我司马氏将玉印藏在棋盘之中,既然他们联手,估计此言并不属实。”

紫玉子道:“赵谦就算与他们合作,也并非真心,只是想借他们之手罢了,我看此言实多假少。”

爨松子道:“那我们要不要派人去试探一下?刘劭命我查清司马氏的动向,我正好需要去查探一番。”

张云汉道:“一明一暗,你与曹方一同前去,他轻功一流,你则暗中跟在后面,以防有诈。一来查清司马氏的动向,而来确认司马啸是否真的受伤。”

爨松子点头,与曹方离开。

北海府内,曹方借着夜色向太极殿缓慢前行,躲过府内的层层防卫,曹方来到太极殿附近,见殿外有两人把守,捡起一枚小石子,屈指一弹,石子击在殿外石柱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名守卫向声源看去,曹方飞身掠去,犹如鬼魅般出现在那两名守卫身后,双手急挥,封住那二人天宗穴、风门穴等要穴,二人顿时定立不动。

曹方偷偷潜入太极殿,来到屏风后面,找到案几上放着的棋盘。他端起棋盘,仔细打量,见右下角处有几处凹痕,猜测里面藏有暗格,他在那几处凹痕附近推推点点,试图找到暗格的开关,但棋盘一直毫无反应。

曹方正准备一掌将棋盘拍碎,蓦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曹方知道上当,迅速向外逃窜,刚掠出丈许,便有一道剑光迎面袭来,曹方侧身躲过,看向偷袭之人,正是司马啸。

这一停顿,便有数十人将曹方围住。一人从人群中走出,正是司马育德,他对曹方道:“紫河殿果然派人来盗取天赐玉印,看来赵谦确实发现了棋盘有问题,而他也确实和你们紫河殿联手了。”

曹方冷哼一声,暗想:“贼喊捉贼。”随即言道:“赵谦为何要与我们联手?”

司马育德道:“他知道我们打算起兵,料定我们不会放过他,与你们联手,也是为了保命。”他如此想,一是低估了赵谦等人的实力,二是低估了赵谦的心性。不过这也并非由于其谋略不足,不过是小人之心,难度君子之腹罢了。

曹方暗想:“看来,赵谦并未与他们联手,那赵谦定会挑拨我们和北海府的关系。不过北海府打算起兵,我们紫河殿对他们也早无用处。”便道:“那之前赵谦在北海府时,你们为何不动手?”

司马育德道:“我们自然有自己的目的。”他随即朗声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话音甫落,一道人影落在曹方旁边,正是爨松子。他凛然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放走赵谦,是想趁其大闹紫河殿时,盗取我们紫河殿的账簿吧!”

司马育德道:“紫河殿与朝中皇族以及豪门均有来往,若得到你们的账簿,就可以此要挟那些皇族豪门,方便我们起事。”

爨松子道:“你们既然说出此言,就是没打算放我们离开。”

司马育德道:“正是。不过只要二位留下,我不会伤二位丝毫。”

爨松子道:“你们应该已经派人潜入紫河殿了吧,不过你们之打算,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司马育德道:“既然如此,就看彼此的能耐了。”话音一落,大殿之内,一片寂静,没人敢发出一丝声响,就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般。

蓦地,爨松子身形一晃,形司马育德冲去,速度极快,犹如风驰电掣。他挥剑掠扫,施展一招“冰泮发蛰”,向司马育德攻去,剑势极盛,犹如寒风卷野。

司马育德直面而上,向上斜刺,施展一招“惊鸿翩举”,剑锋犹如一道寒光,掠向爨松子的无数剑影。

二人瞬间便斗了起来,剑击之声大作,剑气破空之声不绝。曹方也和司马啸斗了起来,二人功力在伯仲之间,不过司马啸由于之前受伤,渐渐感觉不支,便喝道:“九成阵。”

九道人影闪动,瞬间便将曹方困住。幸好赵谦曾告诉爨松子这九成阵的破绽,曹方挥剑晃动,剑身欲左而右,缓去急回,剑锋含而不露,后势遒劲,苍猛老辣。他在九成阵中来去晃动,避实就虚,虽疲于应付,但一时无碍。

爨松子见司马啸与曹方过招,已察觉有异,暗道:“司马啸左肋果然受伤,难道那名黑衣人果然是他?”他见曹方被困九成阵,知道其坚持不了多时,手中剑招又迅猛了几分。

司马育德知道这九成阵变化极繁,见曹方竟然能避重就轻,躲过致命杀招,不禁大吃一惊。

高手过招,原本就相差一丝,司马育德一时吃惊,手中剑招出现破绽,爨松子抓住时机,剑招倏出,剑芒闪烁如星,将司马育德彻底压制住。司马育德严防死守,虽维持不败,但已左支右绌。

司马育德担心如此下去,会让二人逃脱,便喝道:“勿伤其性命,九成阵,风动九城。”九道人影瞬间围住爨松子,剑气森森,形成强劲罡风,仿佛要将爨松子撕裂一般。

这九人修为本就极高,兼之有九成阵的加成,联手攻击,威力极强。爨松子被困阵中,额头上渗出颗颗汗珠。

这九成阵乃是依据琴曲《箫韶九成》而成,曹方略通音律,故而能在阵中勉强支撑,而爨松子不辨宫商,故而虽已知晓此阵破绽,却也难觑窍破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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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四重二谛

爨松子见杀招“风动九城”威力极强,自己难以对付,虽说司马育德已经言明不会伤其性命,但其心高气傲,怎容别人如此侮辱,便长啸一声,挥剑急旋,形成无数剑影,剑身隐隐泛着一层光幕,真气回荡四周,威力猛然增强数倍。

此招名为“云起魔崖”,乃是瞬间增强功力的招式,并且心性越恶,功力增强的越多,相反,若是赵谦、何言之等人施展此招,功力反而会一落千丈。此招威力虽强,但会对人的心脉造成极大的损害,故而,不到万不得已,爨松子不会使用此招。

司马育德见此招威猛无俦,喝道:“箫韶九成,凤凰来仪。”剑阵九人连忙变招,身形急跃,剑势略微上仰,剑气聚于内而张于外,破空之声尖锐铿锵,犹如凤凰清吟。

真气相击,犹如狂风肆虐,大殿之内的桌椅纷纷断裂散落,处于劲气中间的十人均觉犹如站在洪涛之中,身形摇摇欲晃。

爨松子冲出气劲涡流,掠至曹方身边,喝道:“撤。”便与其一同纵身冲向殿外。

司马啸喝道:“放箭。”

弓箭手早已挽弓搭箭,听见令下,便松手放箭,无数只弩箭向爨松子与曹方激射,连绵不绝,形成箭网。

爨松子双眼微凝,见弩箭做工精致,箭头扁平,中有尖刃,暗道:“三箭弩!听闻此弩箭那司马文思所创,因箭头呈三刃,故而名为三箭弩。看来果真是司马文思暗中命人所立。”

爨松子挥剑格挡箭雨,忽闻一声惨嚎,忙向一侧看去,见一只弩箭贯穿曹方胸膛,曹方直接毙命。

司马育德见曹方毙命,喝道:“别让爨松子跑了。”

爨松子向门外冲去,司马啸从左侧挥剑斜撩,剑势飘然,一招“夜月为钩”使出,剑锋划过一道诡异弧线,向其喉咙扫去。与此同时,司马育德从右侧挥剑攒刺,使出一招“金柯玉叶”,剑芒四射,璀璨炫目。

爨松子使出一招“霞振云从”,剑气旁逸横出,笼罩四周。三人极招相冲,劲力激荡,爨松子借机冲出太极殿,向远处逃窜。

司马育德眉头微皱,道:“刚才与爨松子过招之际,我的剑锋微微偏转,似是与什么撞了一下。”

司马啸道:“原来二叔也是如此,我还以为是我剑招不纯所致。”

司马育德听司马啸如此说,心念一转,惊道:“刚才有人暗中出手,快将此人找出。”殿内众人顿时乱做一团,吆喝呼喊声此起彼伏。

北海府之内,两道人影急速飞掠,正是何言之与冷秋霜。何言之暗中将曹方杀死,又帮助爨松子逃脱,便是为了挑拨北海府与紫河殿的关系。

忽然,有两名比丘出现在二人前面,二人连忙停下。只见这二人尽皆六十余岁,一袭金丝袈裟,容貌普通,但皮肤极白,毫无血色。

其中一人对何言之二人道:“二位既然来了,又何必急于走呢?”

何言之从不说废话,见有人阻拦,也不多言,直接出招,只见寒光一闪,长剑已然向那人刺去。

那人挥刀直砍,刀势刚猛,犹如猛虎下山。但此招并非单纯的力道刚猛,若何言之剑锋向下急钻,他则反刃下拍,若何言之挥剑反守,他则急夺而刺,虽只是简单一招,已包含了封闭迭出的无上刀意。

何言之看见此招,已知此人功力远在自己之上,不过其并不奇怪,毕竟对方比其多练了五十年武功。

刀风剑气相击,那人站立不住,何言之向后倒飞数丈。

何言之看向那人手中长刀,见刀身狭长,光亮如镜,暗想:“难道这把刀便是无上刃,此二人便是三十余年谋反未成的沙门无上王张翘与上乘王张楚?原来他们没被楼伏连斩杀?看来是被司马氏所救。”

冷秋霜来到何言之身边,低声道:“何少侠,片刻之后司马育德的追兵便会赶到,此二人功力远在我们之上,你可有妙计逃脱?”

何言之略一思索,道:“你……你可会‘群龙无首’?”

冷秋霜道:“我只能发出三十道剑气,剑意均为巽卦。”

何言之暗想:“我的剑意为艮卦,若我二人同时施展‘群龙无首’,剑意相叠,上艮下巽为蛊卦,风行山止,刚上柔下,阳往据阴,阴来承阳,乾天有河,坤地有水,二爻升降,出入乾坤。此卦利涉大川,但张翘、张楚二人的内力如雷似震,此卦不适。上巽下艮为渐卦,中存坎离,有日月之明,聪明光华,水行於险,艮又止之,为有渐之象,止而巽,动无穷。此卦或可一试。”便对冷秋霜道:“我……我二人同使‘群龙无首’,上……上巽下艮,以……以渐卦剑意御敌,冷姑娘可愿一试?”

冷秋霜低声道:“就依少侠所言。”她说出此言,凝脂一般的俏脸竟然泛出一丝红晕,所幸白纱蒙面,何言之并未发觉。

《易经》六十四卦中,咸、恒、姤、渐、归妹五卦取自男女关系。其中,渐卦又名为“女归”,侧重于男女婚姻的礼仪,《杂卦传》云:“渐,女归待男行也。”

少女心思本就敏感,冷秋霜又是外冷内热,二人以渐卦御敌,又怎能不令其有些羞赧。但是何言之纯粹是以御敌为目的,毫无轻薄之意。

二人同时竖剑于身前,何言之站立不动,真气渐渐聚于剑身,但毫无破空之声,冷秋霜剑身轻摆,皎洁的月光下,剑身泛着清莹如雪的光芒,她缓缓运气,柔和的真气四散开来,渐渐将二人包围。

张翘与张楚见此招平淡无奇,但二人也听闻过“俨君子”与“冷月无声”之命,不敢小觑。张翘喝道:“四重二谛。”

二人身形同时向前急冲,挥刀横扫,一左一右,犹如老鹰张开双翅,向兔子俯冲而去,真气激荡,刀身不住颤抖,发出嗡嗡之声,几乎看不出是一把刀还是两把刀。

驰至中途,二人随即脚尖连点,身形左右闪动,时而你左我右,时而你右我左,根本无法分清谁在左、谁在右,虽是两人出招,但仿佛有四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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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奸计未遂

何言之见张翘、张楚二人身形恍惚,如同四人一般,也不担心,既然分辨不出,全部攻击即可。他与冷秋霜二人周围的真气渐渐变得强劲,倏然,二人同时挥剑向前突刺,射出三十道无形剑气,攻向对方四道人影,破空之声大作,龙吟之声回荡在整个北海府之内。

真气相击,狂风飚驰,张翘、张楚二人被震退,摔倒在地。何言之、冷秋霜二人趁机逃走。

张翘、张楚二人勉力站起,眉头深皱,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何、冷二人不过十年的功力,合击之下,竟然完败他们六十年的功力。

爨松子趁乱飞速从北海府逃到紫河殿,他来到齐斗阁,将曹方被司马育德杀害一事告知张云汉。

张云汉眉头紧锁,道:“双方现在已撕破脸,无法像从前那般维持表面的平和。而北海府九个分舵的舵主已全部聚于此地,我们与其硬拼,实非上策。”

爨松子道:“难道百里羡天与曹方的仇便不报了吗?就算我们不去攻打他们,难保他们不会先发制人?”

张云汉道:“我最担心的便是这个问题,我已给兄长传信,只要等到他赶来,北海府便不足为惧。”

二人正商议间,门外传来打斗之声,一人走进来,对爨松子道:“掌部,有人到书房行窃。”

爨松子恍然道:“书房?看来他们的目标是账簿了。”

张云汉道:“若他们冲着账簿而来,那必然是北海府了。”

爨松子道:“既然他们来了,就别想走了。”说完,握紧腰间长剑,便要出屋。

张云汉将其拦住,道:“南方皇室命你对付司马氏的势力,你若无所作为,难免让他们生疑,现在他们潜入紫河殿,你便趁此机会再次潜入北海府,作为一番,以让南朝皇室相信你。”

爨松子道:“我明白了。”

张云汉来到书房,见一群人将一人团团围住,被困之人正是司马洪达。张云汉屈指一弹,一道指力射向司马洪达。司马洪达被数十人围攻,身上早已带伤,显然有些力不从心。那道指力正中司马洪达膻中穴,司马洪达顿时无法动弹,静立不动。

司马洪达暗想:“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发现我的?”其实,趁其潜入书房,将守卫引来的,正是赵谦。

此刻,赵谦与诸葛清岚正躲在暗处偷偷观察两方的激战。

张云汉走到司马洪达面前,道:“你深夜造访,可是为了账簿?”

司马洪达冷哼一声,道:“你又何需多问?”

张云汉右手一挥,一人走到司马洪达身边,对其搜身,果然从其怀中找到账簿。

张云汉道:“区区一个账簿,要想伪造,太过容易,你们又何必费劲心思盗取?难道你们真的以为,凭你们的身份,拿此账簿,便能威胁朝中勋贵吗?拓跋焘默许朝中各朝遗民你争我斗,正是想削弱各方势力,你们司马氏,不过是众多蝼蚁中的一个罢了。”

司马洪达道:“我们盗取账簿的缘由,张公子难道不知晓吗?”

张云汉冷冷一笑,道:“我确实知晓,你们不必费劲心思盗取账簿,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司马文思确实暗中从紫河殿购取各种灵丹和毒物。”

司马洪达道:“难怪他让我们允许你们用北海府的名义胡作非为。”

张云汉道:“八王之乱,殷鉴在前。你们司马氏最喜欢干的,便是自相残杀。司马文思连司马国墦、司马道赐都可以出卖,又怎会对不会出卖你们?”

司马洪达道:“他为何要出卖我们?”

张云汉道:“因为你们对他唯一的利用价值,便是揭发你们,得到陛下信任,加官进爵。他现在乃征南大将军,官居正一品,加上是宗室疏属,若再进爵,足可与崔浩抗衡,又何须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去谋反?”

司马洪达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张云汉道:“因为你的身份。”

司马洪达道:“我的身份又有什么奇怪的?”

张云汉道:“据暗探消息,你与武都王杨保宗暗中有书信往来。”

司马洪达眉头微皱,道:“蜀中八部果然消息灵通。”

张云汉道:“若是可以,我蜀中八部愿与武都王合作。”

司马洪达道:“蜀中八部果然另有异心。不过合作一事,只怕仅是后招吧,不过是为了避免南朝发现你们心怀叵测后陷入被动罢了。”

张云汉道:“看来你是不同意了,这样的话……”

说罢,走到司马洪达面前,举起右掌,掌心蓄力,便就要将其一掌毙命。

司马洪达原本只是故作沉稳,以抬身价,却见张云汉并不多言,抬手便杀,顿时惊愕,便要开口求饶。而张云汉要掌毙司马洪达也不过是作势而已,见司马洪达要开口求饶,便欲停手。

司马洪达甫开口,未出声,便听到一道暗器破空之声自张云汉身后传来。张云汉连忙躲闪,暗器击中司马洪达。司马洪达穴位被解,连忙窜出房间,刚走两步,便被数人拦住,张云汉无奈抽刀攻向司马洪达。

发射暗器的正是赵谦,他见司马洪达与张云汉各怀心思,若不出手,二人便要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协议,连忙出手解了司马洪达的穴位。司马洪达不敢断定张云汉究仅是试探,兼之身处险境,不得不谨小慎微,穴位一被解,便立即逃窜。张云汉见司马洪达逃走,知道再出言相劝也是无益,只得出手阻拦。

司马洪达与张云汉施展绝学厮杀,由于司马洪达已经受伤,手中兵刃又难挡大夏龙雀神威,不出数招,便落下风。

危急之际,数道人影从远处赶来,正是司马育德等人。原来司马育德见曹方在北海府被杀,担心爨松子会对司马洪达下毒手,便率领府中高手赶来相救。

双方人马一见面,便立即厮杀起来,一瞬间剑影横飞,血光飞溅。司马氏无心恋战,试图向外面逃窜,但被紫河殿缠得死死的,他们人数处于劣势,不出片刻,便有数名高手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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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山泽心法

司马育德见情势危急,仰头望向一处屋顶,朗声道:“二位大师,就劳烦你们出手了。”

爨松子顺着其眼光看去,见有两名比丘飘然而来,落在屋顶之上,正是无上王张翘、上乘王张楚。

张翘、张楚抽出砍刀,刚要动手,便见一道人影出现在二人附近,正是紫玉子,他身法极快,无人看清他是怎么出现的。

紫玉子望向张翘、张楚二人,道:“司马氏的手段不过如此。”

张翘喝道:“大言不惭。”随即又对张楚言道:“因果无二,色心体一。”二人便同时挥刀向紫玉子砍去,动作左右对称,两刀同攻一处,声势并不大,但刀尖颤抖,将对手的去路完全封住。虽是二人同时出招,却如同只有一人一般。

紫玉子不闪不避,手中拂尘抖动,施展一招“青龙入海”,拂尘若曲若直,犹如一条游龙射向二张手中长刀。只听“铮”的一声,双刀断裂。

张翘、张楚二人同时一惊,暗道:“怎么可能?”

紫玉子为理会二人的惊讶,手腕一抖,拂尘扫向二张喉部。二张见对手招式灵活飘逸,变化多端,不敢小觑,脚尖一点,身形向后急跃。

紫玉子身形电闪,倏然出现在张楚前面,一掌拍出,击中其胸膛,张翘倒飞出去,口吐鲜血。

张翘纵身跃去,抓住张楚衣衫,提着向远处逃窜。

赵谦与诸葛清岚躲在暗处,赵谦见紫玉子修为精湛,不由暗叹:“此人攻力当真是深不可测。”

诸葛清岚道:“看其身手,修炼的似是道家杨朱的山泽心法。”

赵谦道:“山泽心法?”

诸葛清岚解释道:“天下武学,越是修炼,内力越深。而这山泽心法刚好相反,境界越深,内力越浅。不习武之人,也天生有些微弱的内力,而山泽心法,就是将这最基本的微弱内力也完全消损得一干二净。”

赵谦不解,问道:“庄子有云:‘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气。’将内力消损干净,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诸葛清岚道:“《黄帝四经》有云:‘同出冥冥,或以死,或以生;或以败,或以成。祸福同道,莫知其所从生。’这山泽心法乃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心法,倘若能突破桎梏,化有为无,达到太虚之境,便能成为一等一的高手。因此,修炼此心法者,呈两极分化,不是碌碌庸手,便是一流高手。”

赵谦点头,道:“看来这山泽心法,与老子之言‘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暗合。”

紫玉子身形一飘,便落在赵谦与诸葛清岚面前,赵谦与诸葛清岚心中一凛,连忙掣出长剑,以乾坤双元阵并立。

紫玉子道:“你们挑拨离间的手段,不怎么高明。”

赵谦道:“但是紫河殿与北海府不还是打起来了?”

紫玉子道:“双方各怀心思,只不过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平衡,而你们的出现,刚好打破了这种平衡,但这与你们的谋略无关。”

赵谦道:“若论谋略,我们自然不是您的对手,我等不过计出无聊而已。”

紫玉子道:“你们的谋略没什么出彩的,但你们出现的时机却恰到好处,您们究竟是奉谁之命而来?”

赵谦道:“前辈似乎对命我等前来之人很好奇,是怕了吗?”

紫玉子道:“怕的人,应该是你吧。”

赵谦道:“我确实怕,可潜入紫河殿的,并非仅我二人。”

紫玉子道:“你是说范无成与寒琨玉吗?若他们潜入,此刻应该正在寻找关押妇孺之所,但是他们是找不到的。”

赵谦道:“他们的目的,可不是关押妇孺之所。”

紫玉子道:“那是什么?”

赵谦道:“账簿。”

紫玉子道:“账簿?他们要账簿又有何用?”

赵谦道:“他们要账簿自然无用,但有人有用。”

紫玉子冷眉微皱,道:“有人?……是崔浩。”

赵谦道:“正是。”

紫玉子喝道:“来人,用八曜煞阵对付他们。”说完,纵身离开。

八名壮汉快步而来,将赵谦与诸葛清岚包围,齐攻而上,一边吼叫一边舞刀弄剑,吼叫声震耳欲聋,真气破空之声尖锐急促。

八曜煞阵分为坎龙、坤兔、震猴、巽鸡、乾马、兑蛇、艮虎、离猪八个方位,该阵源于道家的八卦阵,又被蜀中八部融入了摄魂灭气之巫术,不仅时散时合,前后相因,变化无方,更能扰乱对方心智,销蚀对方内劲,极为诡谲阴狠。

赵谦与诸葛清岚使出乾坤双元剑阵,剑气一刚一柔,一阴一阳,恰似一江春水,一者如同悠悠碧潭,波光潋滟,一者如同汹涌波涛,白浪滔天。二者合威,动如海啸翻腾,静如清水流光。赵谦与诸葛清岚配合的天衣无缝,将周遭八人的攻击完全遮蔽在外。

八人吼声杂以巫术,能扰乱敌手心智,而八人的气劲又蕴含阴毒,更是难防。赵谦与诸葛清岚运转道家心法,稳气凝神,不敢冒险强攻,虽一时无虞,但难以破阵。

北海府内,爨松子再次偷偷潜入太极殿,来到赵谦所说的棋盘面前。

爨松子已猜出赵谦所说棋盘中的天赐玉印为假,但将真的天赐玉印放在假的旁边,最能迷惑旁人。因为如果有人在棋盘中找到假的天赐玉印,不管是否分辨出玉印之真假,都不会在棋盘内再次寻找,这样便真的安全无虞了。

这个方法确实不错,赵谦精通“洞垣之术”,原本不难发现棋盘中的真假玉印,但毕竟太过稚嫩,其发现假的之后,便不再观察棋盘他处,结果并未发现真的天赐玉印。不过爨松子远比赵谦狡猾的多,司马育德骗得了赵谦,骗不了他。

爨松子在棋盘上略微查探一番,见上面有暗格,知道赵谦并没有骗他,他不知如何打开暗格,便直接用掌力震断棋盘,果然在棋盘中找到两个玉印,他详察细看,暗道:“原来这真假玉印是用相同玉石镌刻而成,只是手艺有些许差异。”他将两个玉印放入怀中,沿着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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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紫蜂炎毒

爨松子刚刚走出太极殿,便被司马啸带人围困。

司马啸缓步走到爨松子面前,道:“没想到你们竟然对天赐玉印感兴趣?”

爨松子道:“这天赐玉印有养气辟毒之效,我等感兴趣,也是正常。”

司马啸道:“是吗?蜀中八部精通医术之人不在少数,又怎缺养气辟毒之物?”

爨松子道:“养气辟毒之物,没人会嫌多的。”

司马啸道:“那又怎会让你们心心念念这么长时间?还是说你们也打算起兵?”

爨松子眉峰微动,道:“我倒是小看你们了。”

司马啸道:“八年前,蜀中八部许穆之曾假称晋室近戚,改名为司马飞龙,起兵谋反,被拥奉为蜀王,当时他拿了一个假的司马玉印,很快被人识破,致使军心溃散,叛军也很快被镇压,许穆之也被杀,后程道养又诈称司马飞龙,再次起兵,后败于裴方明之手,被部将所杀。有了天赐玉印,你们便可堂而皇之的自称晋室宗亲,这便是你们盗取天赐玉印的缘由吧。”

爨松子道:“所言不假。”

司马啸道:“你原本在南朝官居太守,被刘氏派来秘密潜入北方,除了用药物迷乱北朝文官武将的心智外,目的之二,便是探查司马氏在北方的动向,而你盗取天赐玉印,则是为了蜀中八部日后谋反,如此一人三面,当真厉害。但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了,还是说,这三面,均不是真正的你。”

爨松子道:“我一人三面,那你呢?”

司马啸道:“此言何意?”

爨松子道:“你在江湖上被称为‘无羁公子’,名声极佳,所为却让人不齿,而你在北海府,目的真的是帮助你爹司马育德起兵吗?”

司马啸道:“看来你已猜出我的真正目的。”

爨松子道:“我所猜的,不光是你,还有司马洪达。”

司马啸道:“什么意思?”

爨松子道:“根据南朝火蚁卫的消息,司马洪达与陇南杨氏偶有往来。”

司马啸道:“陇南武都王杨保宗?”

爨松子道:“正是。”

司马啸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爨松子阴冷一笑,道:“当然是为了拖延时间。”说完,将一个空药瓶扔在地上。

司马啸等人见状,知道爨松子暗中放毒,连忙运气,顿觉真气凝滞,体力难支,瘫倒在地。

爨松子抽出长剑,缓步来到司马啸面前,举剑欲刺,忽觉体内真气乱窜,不受控制。爨松子强行压下真气,道:“你也是拖延时间。”

司马啸道;“天赐玉印上涂有剧毒,就是为了对付你们蜀中八部。”

爨松子刚要言语,便听见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他抬头望去,见数十人从远处奔驰而来,不敢耽搁,连忙向远处逃窜。

司马啸眉头微皱,暗道:“他中了紫蜂炎毒,没想到竟然还能走。”便命人追击,并盘腿运功逼毒。

爨松子逃出北海府,在林间疾驰,忽见两道人影迎面奔驰而来,正是何言之与冷秋霜。二人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掣剑刺向爨松子。

爨松子无奈还招,他已然中毒,又怎是何言之与冷秋霜之敌手,数招过后,何言之一掌将爨松子震退。

爨松子口吐鲜血,暗道:“若非我中毒,怎会让你们轻易伤我?中毒?对了,有办法了。”

眼见何言之与冷秋霜同时挥剑刺来,爨松子左格右挡,将二人攻势拦下。

何言之觑准空隙,飞脚踢出。爨松子中招,向后倒飞,在其怀中的两枚天赐玉印飞出。

爨松子神色慌乱,飞脚踢中身旁一颗树木,借力跃起,扑向空中的两枚天赐玉印。

何言之与冷秋霜曾听赵谦提及天赐玉印,见爨松子神色,已然猜出,便同时跃起,分别抓住一枚天赐玉印。

爨松子挥剑向二人劈去,二人同时挥剑横扫,三剑相击,爨松子借力倒飞,然后脚尖在一颗大树上一点,身形斜掠,眨眼便消失不见。

何言之眉头微皱,暗道:“他似乎对这两枚玉印并非势在必得,那他刚才见玉印飞出,为何神色仓惶?”忽觉手心微痒,顿知上当,连忙喝道:“玉印有毒,快扔掉。”同时将手中玉印扔掉。

冷秋霜听何言之如此说,也急忙扔掉手中玉印。

何言之抬手看了看手掌,见手心微有紫红之色,不及逼毒,忙对冷秋霜道:“你可曾中毒?”

冷秋霜柳眉微皱,详观手心,并微微嗅了嗅,道:“原来是紫蜂炎毒,我弱水山庄‘凝寒冰霰’专治这种至阳之毒。”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药瓶,打开瓶塞,一股冰寒之气从中散出,瓶口出现淡淡的水雾之汽。冷秋霜倒出一枚丹药,然后将丹药送入口中,道:“我先试一下。”

何言之口吃迟钝,不及阻拦,冷秋霜已然服下。

片刻之后,冷秋霜见手心紫红之色渐渐消失,道:“此药果真有效。”说完,又倒出一枚丹药,递给何言之。

何言之接过服下,冷秋霜将两枚“凝寒冰霰”震碎为齑粉,倒在两枚天赐玉印上,将玉印上的紫蜂炎毒尽数化解。

冷秋霜捡起两枚天赐玉印,递给何言之,道:“这两枚玉印以后或有用处,你就先收下吧。”

何言之接过,道:“多……多谢。”

冷秋霜嫣然一笑,道:“你适才倒没有口吃。”

何言之俊脸绯红,道:“哦……哦,好……好像是……是的。”

冷秋霜芳心微动,暗道:“没想到何少侠也有如此可爱的时候。”

何言之道:“看来……看来司马氏事先在天赐玉印上涂上紫蜂炎毒,就……就是为了让紫河殿愿者上钩。刚……刚才与爨松子过招,已……已然觉得其气息不稳,但……但感觉中毒之状并不严重,而且,这……这紫蜂炎毒毒性非常,不过……不过我们刚才中毒,却……却发现此毒毒性并不厉害,这……这是怎么回事?”

冷秋霜道:“天赐玉印有养气之效,或许此玉印无形之中消解了紫蜂炎毒的毒性。”

何言之道:“应……应该不是,天……天下玉石,能消……消解紫蜂炎毒毒性的,恐……恐怕只有冰种玉髓了,此……此玉极为罕见,可……可遇不可求。天……天赐玉印可无此效果。”

冷秋霜道:“或许爨松子另有手段。”

何言之道:“也……也有可能,我……我们先去紫河殿,看……看看里面情形如何。”

冷秋霜点头,二人纵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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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驭蛛煞术

范无成与寒琨玉来到齐斗阁,也不躲藏,直接推门而入。甫入阁,便有八人攻向二人,配合巧妙,阴损歹毒,正是八曜煞阵。

范无成也不拔剑,手握剑鞘,平举身前,真气随意而动,内力猛然一震,强劲罡风向那八人席卷而去,正是水镜剑法中的“海气波澜”,但其修为比赵谦高深了许多。

那数人被罡风席卷,全部摔倒在地。

紫玉子从屏风后走出,对范无成道:“显隐莫测,无成有终。‘隐君子’之名果然不虚,竟能一招便破了八曜煞阵,江湖年轻一辈当中,看来无人是你敌手。”

范无成道:“前辈应该知道我们的目的。”

紫玉子道:“没想到你们的目的不是那些妇孺,而是账簿,我倒是高看你们了。”

范无成道:“那些妇孺自有人寻找。”

紫玉子道:“你是说何言之与冷秋霜?但你认为他们能找到吗?”

范无成道:“听你口气,似乎笃定我们找不到那些妇孺的关押之所。”

紫玉子道:“不是你们找不到,而是你们根本无法将他们救走。翰墨门与潜龙阁为护送数十名女子结果几乎全军覆没,遑论你们六人?”

范无成道:“你怎知仅有我们六人?”

紫玉子道:“看来你们尚有后招。”

范无成道:“前辈似乎很想知道我们的后招。”

紫玉子道:“无妨,杀了你,也一样。”

范无成淡淡一笑,低声对身边的寒琨玉道:“他应该有伏兵,你要留意。”寒琨玉微点螓首。

范无成手腕一翻,长剑已掣出鞘外。他身形一闪,直接向紫玉子冲去。水镜剑法乃是后发制人,他虽率先向紫玉子冲去,但并未出招,手中剑锋蓄劲,只要对方出招,便会立即发出雷霆一击。

紫玉子见范无成来势汹汹,不敢轻视,手中拂尘急挥,一招“飞云断崖”向范无成眉间刺去,轻灵如长雁排空,飘逸如白云变幻。

范无成挥剑由上向下轻摆,一招“细柳垂梅”接过紫玉子的攻势,随即剑锋一转,绕着紫玉子的拂尘,向其手腕刺去。

紫玉子松开拂尘,在拂尘尾端一弹,拂尘在空中转了半圈,紫玉子手腕一翻,拂尘又落入其手中。他紧接着向前一迈,以拂尘为刀,平横直扫,似乎要将范无成拦腰砍断。

这一招兔起鹘落,完全出人意表,范无成一时大意,不急变招,脚尖一点,身形向后急跃。蓦地,范无成感到脚底一空,身形向下急落。

原来紫玉子故意将其逼退,范无成向后一跃,刚好跃到一块暗藏机关的石板之上,石板立即打开,石板下面乃是地洞,范无成直接落入地洞之中。范无成落入地洞之后,石板立即合闭。

紫玉子见范无成落入地洞,心中窃喜,而寒琨玉脸色如同古井无波,未有任何担心。

紫玉子刚要攻向寒琨玉,忽然听见从石板下传来剑气破空之声,紧接着轰的一声,石板断裂,一道人影从地洞中跃出,正是范无成。

紫玉子心中大骇,暗想:“地洞下面插有锋利无比的利刃,落入其中,必死无疑,他怎么丝毫无碍?”

原来,云帆步的第一重境界为马踏飞燕,只需蜻蜓点水之力,便可飙驰如电;第二重境界为羽化登仙,将真气聚于脚尖,虚空一点,便可向上急冲,但这也只限于竖直上下而飞;第三重境界为风回步转,只要有风,便可借助风力,上下左右前后随意而飞,而人在空中,又怎会没风,因此达到此境界,便能如白云般自由飞翔。

范无成早已达到第一重境界,且隐隐触摸到了第二重境界,他落入地洞之中,完全是因为反应不及,但其落入之后,便立即施展云帆步,脚尖在地洞暗藏的利刃的刃尖一点,身形便立即向上急跃,同时他施展一招“群龙无首”,四十道蕴含坤卦剑意的剑气冲天而出,立即将坚韧异常的石板击碎,他也就从地洞中跃出。

范无成飒然而立,对紫玉子道:“没想到前辈会使用如此手段。”

紫玉子道:“手段没有好劣之分,拘泥于仁义,一生终将碌碌无为,这便是现实。”

范无成道:“使用卑鄙手段,均是因为实力不足。”

紫玉子道:“你刚才那招‘群龙无首’仅能发出四十道坤卦剑意的剑气,便自认实力足够了吗?”

范无成听见此言,不禁心中一凛,暗想:“刚才我施展‘群龙无首’时,是在地洞之内,他竟然单凭声音便能分辨出多少道剑气以及剑气的剑意,看来他在此招上的造诣不俗。”便道:“那我就领教一下前辈高招了。”

紫玉子道:“那我就同样使一招‘群龙无首’,让你见识一下,你二人一同出招吧。”语毕,内劲一出,手中拂尘直如利剑,拂尘周围真气回旋,破空之声嗤嗤作响。

寒琨玉来到范无成身边,低声对范无成道:“范大哥,其劲力极强,我们只能用‘群龙无首’与之抗衡了,但我们用什么剑意?”

范无成道:“我的剑意为坤卦,你的剑意为离卦,上坤下离为明夷,藏锋于内,外示之以拙,上离下坤为晋卦,乾宫游魂,柔进上行,一往直前。我们就用晋卦剑意对敌。”

寒琨玉点头,二人轻挥长剑,内力流转,真气在二人周围回旋,融为一体,渐渐形成强劲罡风,四十道剑气隐隐形成。

紫玉子拂尘如剑刺出,六十四道剑气破空而出。范无成与寒琨玉亦同时出招,龙吟之声大作,剑气相击,罡风飚驰。

三人同时被震退三步,体内气血翻滚,甚是难受。范无成暗叹:“他的这招‘群龙无首’的剑意竟然是蓄养待进的小畜卦。”

紫玉子见范、寒二人的合击之威,不禁暗暗吃惊,思忖:“他们二人当真不容小觑,看来只能试一下驭蛛煞术了。”思毕,抽出腰间玉笛,放于唇间,缓缓吐气,清亮的笛声回荡在整个齐斗阁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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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人质对决

在靡靡笛声的诱导下,成千上万只蜘蛛从四周出现,将范无成与寒琨玉包围。只见这些蜘蛛体型有人手掌大小,深褐色,八眼八足,背上有狼毫一般的短毛,行动极为快捷。此蜘蛛名为蜀地狼蛛,以善跑、擅跳、行动敏捷、生性凶猛闻名,毒性之强,更是让人闻风丧胆。

密密麻麻的蜀地狼蛛爬上被范无成击伤倒地的八人,肆意撕咬,惨叫声中,那八人直接毙命,蜀地狼蛛依旧不停地撕咬那八人尸骨,眨眼便将八人咬得血肉模糊。

范无成稳如泰山,寒琨玉更是神色不动,从腰间抽出玉笛,同样开始吹奏,悦耳笛声响起,绕梁遏云,与紫玉子的笛声相冲相扰。

紫玉子的笛声被冲溃,蜀地狼蛛不受控制,原地乱转。

紫玉子用内力加持笛声,笛声犹如狂风暴雨一般席卷而来,在齐斗阁内回荡。寒琨玉不急不缓,笛声犹如清风拂面,又似细雨绵绵,珠圆玉润,如同。

紫玉子胜在内力深厚,寒琨玉胜在笛艺精湛,二人一时难分上下。

范无成熟悉蜀地狼蛛,知道如果此时攻击蜀地狼蛛,蜀地狼蛛非但不会死,反而会分裂成更多的小蜀地狼蛛,因此不敢有异动,握紧手中长剑,护持在寒琨玉身边。

齐斗阁外,杀声震天。司马育德一行人不畏生死,不避刀剑,径直向北海府方向冲去。经过一番厮杀,以损失近半高手的代价,从紫河殿逃了出来。

赵谦与诸葛清岚施展乾坤双元剑阵,攻势如同海啸翻滚,与八曜煞阵恶斗了数十招,渐渐熟悉其中关窍。倏然,二人身形晃动,剑身轻摆,剑锋一分为二,一招“二分明月”攻向镇守八曜煞阵坎龙位与坤兔位的二人。

明月之下,二人剑锋闪烁着点点月光,让人难以分明剑锋所在。只听嗤嗤两声,镇守八曜煞阵坎龙位与坤兔位的二人中剑倒地。

赵谦与诸葛清岚快招不绝,又使出一招“霜后梧桐”,剑锋携带着阴森寒气,让人心寒。又有两人中剑。

张云汉见状,挥舞大夏龙雀,攻向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

正当三人激战之时,忽的一道人影飒风而来,然后便见一柄长剑架在张云汉脖子上,手握长剑之人,正是何言之。只消何言之轻轻一抹,张云汉必定殒命。

张云汉不敢妄动,赵谦一脚踢飞张云汉手中的大夏龙雀。

周遭数十人见张云汉被擒,均不敢有所举动。

张云汉看向何言之,道:“枉你被称为‘俨君子’,竟然偷袭暗算。”

何言之淡然道:“不……不偷袭暗算,拘……拘泥仁义,矫……矫揉造作,那……那是伪君子才干的事情,我……我怎会与那些人同流?”

赵谦对张云汉道:“带我们去关押那些妇孺的地方。”

张云汉冷声笑道:“关押那些妇孺的地牢,只有从里面才能打开,没我的口令,你们是不可能打开的。不过你也别痴心妄想,我是不会帮你们的。”

何言之道:“我……我有数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张云汉道:“大不了自断筋脉,又有何难?”他心中畏惧,嘴上却大义凛然。

何言之看出其外强中干,讥讽道:“是吗?那……那你断一个给我看看。”

张云汉被说中要穴,顿时哑口无言。

双方正争谈间,旁边一人喝道:“把二公子放了。”赵谦三人顺声看去,见一人手握长剑,此人名为孟常,而他手中剑刃按在周红嫣肩上,周红嫣娇躯瑟瑟发抖,显然害怕至极。

何言之低声对赵谦道:“赵……赵兄,你……你可知这位姑娘是何人?”

赵谦道:“这位姑娘名为周红嫣,原本也是被掳来的少女,确不知为何对爨松子产生依赖,竟然甘愿侍奉他。”

诸葛清岚低声道:“容易依赖他人并且容易感动之人,确实容易产生这种心理。”

何言之暗道:“只有弱者才会被感动,强者不会受情绪所扰。朝廷实施愚民之术,致使很多女子所嫁非人,真是害人匪浅。”

赵谦道:“哦,对了,冷姑娘呢?”

何言之还未开口,一道白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孟常身后,正是冷秋霜,她掣出长剑,疾速刺去孟常,势如脱弦之箭。

孟常听见身后传来破空之声,知道无暇反身还招,连忙避让,其拼命躲闪之际,已忘了挟持周红嫣。

他身手倒也了得,竟然躲过冷秋霜在飘渺云烟步加持下的杀招。

冷秋霜快剑逼退孟常,来到周红嫣身边,轻声道:“姑娘快走。”说完,便拉着周红嫣手臂,向何言之方向疾奔。

周红嫣走了两步,忽然玉足一崴,倒在地上。冷秋霜刚要去扶,孟常连忙挥剑向冷秋霜刺去。冷秋霜见孟常将剑舞成一片剑光,只得躲闪。

孟常趁机闪到周红嫣身边,对赵谦等人道:“若你们不放了二公子,就别怪我无情了。”

赵谦对周红嫣道:“周姑娘,你刚才是故意摔倒的吧?”

周红嫣被其猜中心思,甚是羞赧,不敢言语。

赵谦接着道:“没想到你竟然对北海府产生如此重的依赖,竟然帮助他们?”

周红嫣言语不清道:“我……我……”她结结巴巴,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

孟常道:“快把二公子放了,要不然,别怪我剑下无情。”

赵谦道:“一起放。”

孟常道:“不行,我数到十,若你们不放,我便在她脸上划上一道。一。”

赵谦等人不禁心中一凛,虽说双方均有人质,缺腿断臂对于一个男子的打击远不如脸有疤痕对一个女子的打击,更可况还是一个容颜姣好的女子。并且,孟常远比赵谦等人心狠手辣。

孟常接着数道:“二。”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闪到孟常身后,孟常还未发觉,那人已将手按在孟常肩上。只听咔嚓一声,孟常的肩胛骨立即断裂。

孟常忍痛回头,那人直接挥掌在孟常脑门轻轻一拍,只听啪的一声,孟常立即脑浆迸裂而死。

众人看向偷袭之人,只见来者六十余岁,腰佩长剑,一袭粗衫,仪正容直,中叡外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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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卞庄刺虎

来者将孟常等人一击毙命,众人均是愕然。赵谦只觉眼前之人颇为熟悉,不由深思,忽的心念一闪,失声道:“毛将军?”

那人正是毛修之,其本是东晋将领,担任清贵显要之职,是刘裕手下的得力干将,后被赫连昌生擒,然后又被拓跋焘俘虏。由于寇谦之救护,他免于一死,因厨艺通神,被崔浩推荐给拓跋焘,拓跋焘甚是欣赏,命其掌管宫廷膳食,后因战功勋迁特进、抚军大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地位仅次于崔浩。

毛修之曾去过翰墨门数次,赵谦见过几面,故而识得。

何言之等人虽不识得毛修之,但均博览群书,曾详阅《人物志》,知道“凡人之质量,中和最贵矣。中和之质,必平淡无味;故能调成五材,变化应节。是故,观人察质,必先察其平淡,而后求其聪明。”他们见毛修之质素平淡,便知此人澹然自泊,卓尔不群。

毛修之看向张云汉,道:“张弘毅可在此处?”

张云汉道:“我爹又怎会在此?”

毛修之道:“蜀中八部对我有杀父杀伯之仇,但此仇与你们这些晚辈无关,你们蜀中八部可有长辈在此?”

一道声音从远处飘来:“毛前辈是看不起我等小辈吗?”话音落,一道身影飘然而至,只见此人容貌与张云汉极为相似,但眼神淡然,衣饰简洁,手中兵刃并非是大夏龙雀,而是一柄黑色长剑,山风吹拂之下,其衣衫摆动,气度雍容。

张云汉惊喜道:“大哥,你来了!”

来者正是张云汉之兄张云沨,他言道:“司马氏打算起兵,父亲担心此处有麻烦,故而派我前来。”

张云汉暗道:“难怪来的这么快,原来并非是收到我的飞鸽传书。”

何言之握紧架在张云汉脖子上长剑,忽觉身后有异动,连忙向后看去,见一柄拂尘急扫而来。

拂尘攻势极快,何言之施展梅花易步,平移半步,却见拂尘方向陡转,轻轻击在张云汉后背,张云汉飞出丈余,落在张云沨身边,他连忙捡起掉在地上的大夏龙雀,刚要砍向何言之,便被张云沨拦住。

紧接着,一道人影飘至张云沨身边,其一身道袍,手握拂尘,颜若孩童,清癯玉立,不知年龄几何,若非身高七尺,恐怕要让人误以为只是一个舞勺之年的孩童。

毛修之神色澹然,道:“蜀中八部苍晖部掌部苍龙子。”

那人正是苍龙子,他道:“毛将军对我蜀中八部倒是了解颇详。”

毛修之环看四周,见上百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又见周红嫣神情恍惚,被冷秋霜与诸葛清岚扶住,便对张云沨等人道:“我们要离开,你们可会阻拦?”

张云沨道:“将军请便。”

毛修之走到周红嫣面前,道:“这位姑娘可愿随我们一块走?”

周红嫣犹豫不决,若是赵谦等人相劝,周红嫣会选择留在紫河殿,可毛修之言辞轻柔,面容祥和,如同其早已去世的爷爷一般,让其不由自主地相信毛修之,便道:“若将军不嫌弃小女子拖累,小女子愿随将军离开。”

毛修之微微点头,众人一同离开。

张翘提着张楚来到一个隐蔽处,将其放在地面,道:“我为你运功疗伤。”说完,便要走到张楚后面。

张楚脚步微移,正对张翘,道:“为何不先回北海府?”

张翘双眉微动,道:“你伤势严重,耽搁不得。”

张楚道:“我确实伤的不轻,但也没那么严重。”

张翘刚要言语,忽的看向一侧,喝道:“谁?”

张楚连忙扭头看去,发现并不异常,便知上当。只见张翘一掌拍出,正中张楚胸膛,张楚倒飞出去,撞在一颗巨树上,巨树剧烈颤抖,树叶如雨而下。

张楚尚未反应过来,张翘便飞掠而来,剑指点在张楚膻中穴,运转纳劲,张楚体内真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张翘体内。

张楚想运功抵挡,却觉真气不受控制。顷刻之后,张楚气绝而亡。

张翘阴冷一笑,只觉体内真气狂涌,似有无穷力量,随即一掌拍中张楚胸膛,雄劲内力震断张楚身后巨树,张楚倒飞出去,又砸断另一颗树木。

张翘对这一掌的威力极为满意,哈哈大笑,扬长而去,刚行数步,忽觉一丝阴寒之气在体内流窜,忙盘腿而坐,运功压制,半个时辰过后,张翘喃喃道:“没想到紫玉子的掌劲中竟蕴含阴毒,我贪图张楚一身真气,没有细察,竟然将内劲中的阴毒一并吸纳。幸好阴毒并不强烈,可暂时压制。”

他缓缓站起,走向北海府。

赵谦一行人来到山下,遇到从山上下来的范无成与寒琨玉二人,他们与紫玉子彼此奈何不了对方,便折返下山。

毛修之对周红嫣道:“周姑娘,我命人送你回家,如何?”

周红嫣道:“我若回家,我母亲定然又将我卖了。”

毛修之道:“那姑娘可有亲人?”

周红嫣道:“没有。”

毛修之道:“血战在即,姑娘先待在我们身边,待将此处问题解决,我再帮姑娘安置,如何?”

周红嫣点头,道:“多谢将军。”

毛修之点头,转身对赵谦等人道:“大军随后就到,但在大军到之前,要先解决两个问题。”

赵谦道:“妇孺藏身之所,我自有办法寻得,毛将军不必担心。”

范无成道:“另一个问题便是司马氏,他们打算谋反,知道毛将军在此,定然将您视为首要目标。”

毛修之道:“张云沨放我们离开,目的便是让我与司马氏拼个两败俱伤,此乃卞庄刺虎之计。”

范无成道:“若单靠我们,确实难以对付北海府和紫河殿。”

毛修之道:“我自有后招。”

范无成道:“那我等就听凭毛将军吩咐。”

毛修之道:“好。胡姑娘、冷姑娘、寒姑娘,你们三人保护周姑娘,暂时离开这里。张云沨知道周姑娘是我们的拖累,定会派出大量高手针对周姑娘。至于赵少侠、何少侠、范少侠,我和司马氏恶战的时候,张云沨定藏会在暗处,趁机摸鱼。你们三人则趁紫河殿空虚之际,潜入紫河殿,救出那些妇孺。”

赵谦道:“毛将军要一人面对司马氏吗?”

毛修之道:“我自有打算,你们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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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姜桂之性

司马育德、司马洪达、司马啸听闻毛修之出现在封龙山,均大吃一惊。司马育德道:“毛修之出现,说明朝廷已注意到我们。”

司马啸道:“蜀中八部对毛修之有杀父杀伯之仇,毛修之此次前来,目标或许不是我们。”

司马洪达道:“据暗探来报,封龙山附近尚没有发现大批军队出现的痕迹。”

司马育德道:“就算毛修之的目的是蜀中八部,但他知道我们将要起兵之后,以其心性,又怎会视而不见?”

司马洪达道:“也就是说我们要立即除掉毛修之。”

司马育德点头道:“立刻调派人手,令唐涌率领一百个泥炭鞣尸随我等下山,围剿毛修之。”

司马啸点头。

这时,张翘从外面走来,司马育德道:“大师,张楚大师呢?”

张翘道:“他死于紫玉子掌下。”

司马育德愁眉深锁,道:“此刻不是报仇的时候,将毛修之铲除才是首要。”

张翘点头。

四人率领数十名高手与一百个泥炭鞣尸齐向山下涌去,来至山脚,见毛修之一人手握长剑,站在山道中央,神情淡漠,气度悠然。

司马育德双眼微凝,暗道:“范无成等人为何不在?看来定然躲在暗处了。”便道:“在下北海府司马育德,敢问毛将军为何来此?”

毛修之道:“我来此地,是要告诉你,司马文思要来封龙山了。”

司马育德道:“他为何会来此?”

毛修之道:“将你们铲除,他便可以凭借军功加官进爵,为何不来?”

司马育德道:“那他为何以前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毛修之道:“一来,你们打算造反,现在将你们铲除,功劳最大;二来,我来之前,对他忽悠了一番。”

司马育德道:“你现在告诉我们,那你的阴谋不是已经暴露了?”

毛修之道:“你错了,并非阴谋,而是阳谋。我告诉你们我的计策,乃是因为,就算你们知道,照样上当。”

司马育德道:“为何?”

毛修之道:“因为你们不相信司马文思,而司马文思更不相信你们。”

司马育德道:“那有如何?我们照样可以先除掉你,再对付司马文思?”

毛修之道:“那也要你身边的人都可靠才行。”

司马育德道:“什么意思?”

毛修之道:“令公子司马啸卑鄙无耻,但令名满江湖,这主要是微言宗的功劳,而微言宗背后,便是司马文思;司马洪达与陇南杨氏杨保宗更是不清不楚;至于张翘,当初他答应为你们效力,全因‘利益’二字,那他自然可以因这二字效力他人。”

司马育德感到如雷击顶,心中思绪乱飞,但其终究阅历不俗,很快冷静下来,喝道:“休要挑拨离间。”随即下令道:“杀。”

唐涌右手一摆,身后百名泥炭鞣尸齐向毛修之涌去。

毛修之见他们双眼无神,骨瘦如柴,身形矮小,但势如猛虎下山,不由一凛,暗道:“原来是泥炭鞣尸,看来附近郡县人口大量消失,乃是拜他们所赐。泥炭鞣尸是用泥炭鞣术炼成,而泥炭鞣术是无涯观秘术,看来司马氏与无涯观同样不清不楚。”

泥炭鞣术是先用毒物控制人的心神,使人丧失心性,然后置于泥炭沼泽中浸泡,施以诡药异术,炼化数月,让身体变得绵软易曲。寻常人的掌力击中他们,犹如击在软布之上,不会有丝毫影响。更为恐怖的是,他们虽然瘦弱矮小,但隐藏在血液深处的野兽本能被激发且放大,兼之不知生死,凶猛异常,所过之处,犹如飓风过野,寸草不生。

毛修之凛然掣出长剑,挥剑刺中一泥炭鞣尸,却觉剑锋如同击在金丝之上,金丝虽弯,却无纤毫之损。

数个泥炭鞣尸一拥而上,张口便咬。毛修之纵身跃起,数个泥炭鞣尸飞扑而来,毛修之飞脚连踢,将来者踢飞。那数个泥炭鞣尸虽被踢倒,但丝毫无伤,立即站起,又如野兽一般向毛修之冲去。

毛修之剑眉微皱,施展巧妙步法躲避泥炭鞣尸的攻击。

司马育德见毛修之仓皇应付,暗道:“毛修之虽说威名素著,但又怎是泥炭鞣尸的对手,今日将其擒住,待得起兵之日,用其祭旗,既能大振军心,又能大挫魏军锐气,真是一举两得。”

毛修之在泥炭鞣尸来回游走,将腹中绝学依次尝试,见掌击脚踢剑刺均是无用,思忖:“看来只能试试寇谦之教授我的瑰丽火象诀了。”便手捏剑诀,至阴生阳真气自指尖四散开来,形成一个精妙圆形符箓,笼罩周身一丈之遥。

泥炭鞣尸冲入符箓后,行动变得缓慢了些许。

司马育德见状,不由眉头微皱,暗道:“怎么回事?”

但紧接着,更让司马育德诧异的事情,出现了。

只见毛修之长剑一挥,剑锋过处,一泥炭鞣尸的人头飞起,鲜血喷涌如柱。

毛修之亦是惊奇,暗道:“这瑰丽火象诀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幸好寇天师事先传授我此功法,如若不然,真难以解决这些泥炭鞣尸。”

瑰丽火象诀体阴而用阳,柔丽乎中正,虽剑气柔丽,但劲力熊熊,犹如烈火飞腾,熯天炽地。其本是有涯轩功法,有涯轩与天使道虽是显隐有别,但均属道教,彼此并不藏私,因此寇谦之亦习得此功法。寇谦之知道毛修之前往封龙山,也知道封龙山的手段,便将瑰丽火象诀传授给毛修之,以防不测。

凭借着瑰丽火象诀的加持,毛修之越战越勇,剑光化作一道星芒,在泥炭鞣尸中来回纵横,泥炭鞣尸倒地一片,尸横遍野,鲜血成河。

司马育德见状,下令道:“一起上。”

在其身后的司马洪达、司马啸、张翘、唐涌等人一拥而上,舞剑挥刀围攻毛修之。

众人齐力,剑密如网,刀并如林,围攻之势倍增。毛修之意气风发,豪情更胜,剑出如凤腾,点刺拂撩,动静皆奇,以一敌百,铮鸣剑响,血渐成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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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秋毫剑法

毛修之所使名为秋毫剑法,剑锋如参商之动,迹不可寻,剑劲如秋毫之末,痕不可察,颇有道家“和光同尘”之意蕴,然其劲纤远,精妙崛崎,初如浮云不定,忽似流水潺缓,俄而如雨斜千缕,少顷却似瀑落万仞,柔而不脆,宽而不肆,玄妙非常。

司马洪达等人围战毛修之一人,虽配合默契,攻势不绝,却占不得丝毫便宜。毛修之姜桂之性,到老弥辣,虽形势不绝如缕,稍有纤毫之差,便万劫不复,但豪情愈来愈胜,真气沛盈如海翻,剑光迅乎如电驰,虽强敌环伺,却应付裕如。

毛修之一边挥舞长剑抵御周遭强敌,一边暗道:“这群人各怀心思,合攻之阵,有形无实。”

司马育德在旁观看,见毛修之不落下风,迅然掣出长剑,使出一招“鸿鹄高飞”,如鸿雁一般跃过战阵,刺向毛修之。

毛修之双眼微觑,暗道:“等的就是你。”随即使出一招“暗香随雨”,功集剑刃,横扫而来,刹那间光彻四方,在剑光的掩映下,纤微剑气如星霜飞驰,横亘四野。

气劲肆虐,众人皆退。司马育德倒退数步,被剑气划破衣衫,暗道:“没想到他的功力竟然如此高深,而我派人心各异,但依仗人数优势,不信杀不了他。”刚要再次出手,忽听一人惊叫道:“北海府着火了。”

众人一听,军心大乱。司马育德望向北海府方向,果见火焰腾空,有燃云之势,他看向毛修之,冷声道:“是你所为?”

毛修之暗道:“我只是让孙良前往紫河殿帮助赵谦等人,没想到他顺便把北海府烧了。”便道:“你现在该考虑的,不是何人所为,而是该如何为?”

司马育德道:“一座宅邸而已,烧了又如何?”

毛修之道:“一座宅邸烧了自然没什么,但由此而引起的军心震荡,你又可有应对之策?”

司马育德眉头深锁,暗道:“起兵在即,若是此处之事被外界知晓,确实会导致军心不稳。”

毛修之见司马育德深思,继续道:“司马文思见你军心不稳,又会如何?”

司马育德双眼微动,倏然道:“撤。”

一行人向远处逃窜,毛修之见司马育德率众撤离,便看向山道南侧,朗声道:“出来吧。”

两道人影飞跃而出,落在毛修之面前,正是张云沨与苍龙子。

张云沨道:“毛将军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北海府高手,晚辈真是佩服。”

毛修之道:“闲言少叙,出招吧。”

张云沨缓缓掣出长剑,只见剑刃纯黑,浑然无迹,虽是斩铁如泥,风吹发断的利刃,却从上面感觉不到丝毫杀气,正是仁道之剑——湛卢剑。

张云沨道:“盈乎万钧,必起於锱铢;竦秀凌霄,必始於分毫。前辈的秋毫剑法,晚辈确实想领教一二。”

毛修之道:“若你饮恨剑下,可别怪我无情。”

张云沨道:“若如此,是晚辈的荣幸。”

范无成、赵谦、何言之三人刚潜入紫河殿,便被张云汉、紫玉子、爨松子率领上百人包围。

范无成神色淡然,道:“看来你们早料到我们的部署。”

张云汉道:“你们的手段也就如此而已,要想猜出来,轻而易举。周红嫣一人便束住你们三名高手的手脚,现在你们实力大减,又有何惧?”

范无成道;“也就是说你们没有派人追杀周姑娘了?”

张云汉道:“若无人追杀周红嫣,寒琨玉她们分兵前来,形势对我们或有不妙,我们又怎会让此种情况发生,自然派出高手前去擒拿她们。”

范无成道:“张云沨与苍龙子应该前去阻拦毛将军了,你们已无高手可派。”

张云汉道:“蜀中八部每部掌部均是高手,又岂只我们五人?”

范无成道:“蜀中八部有蚩尤旗牵制,如果精锐尽出,八煞黄泉岂不成了蚩尤旗的囊中之物?”

张云汉道:“这倒不必担心,最近贵霜余孽在巴蜀蠢蠢欲动,蚩尤旗忙于御敌,无暇顾及我们。”

范无成道:“是吗?一群蝼蚁而已,又有何惧,更何况益州又有李前辈坐镇?”

张云汉道:“蚁多食象,贵霜遗毒荼毒中原百余年,又怎能轻视?”

范无成道:“贵霜遗毒荼毒中原,你们却坐收渔利,当真是好谋略啊。”

张云汉道:“若非我蜀中八部,单靠蚩尤旗,怎能将贵霜遗毒挡在中原南大门之外,迫使他们绕道西域?中原原本有两个缺口,西域与巴蜀,后来司马懿又添了一个辽东,各股势力从西域与辽东源源不断闯入中原,荼毒苍生,巴蜀虽战乱不休,但一直固若金汤,这正是我蜀中八部的功劳。”

范无成道:“张公子倒真会给贵派揽功。既然话不投机,我们三对三,一较高下,如何?”

张云汉道:“你想以言语相激,让我们不一拥而上,但你想得太简单了。”说完,右手一挥,左右百余人一拥而上,齐攻范无成三人。

范无成三人掣剑御敌,剑招动静迭居,劲力奇正难测,百余人以八曜煞阵将他三人围困,依旧难战上风。

张云汉见状,手按大夏龙雀刀柄,刚要拔刀,却闻一声:“走水啦。”

张云汉向后看去,见火焰从齐斗阁飞窜而出,瞬间便将齐斗阁吞没,火势愈演愈烈,有燃云焚空之势。

张云汉忙对紫玉子道:“紫玉子前辈,齐斗阁内藏有账簿,快将其找出。”

紫玉子微微点头,身形一掠,势如疾风,不顾火焰窜腾,纵身跃入齐斗阁内。

张云汉道:“他们怎会还有帮手?我已派上百人追杀周红嫣,虽说这百余人皆是庸手,但足以让寒琨玉她们分身乏术,毛修之被我兄长拦在山下,到底会是谁?”

范无成见状,暗道:“莫非这便是毛将军的后招?”当即纵身跃起,剑攻张云汉、爨松子二人,不让他们脱身。

张云汉、爨松子挥舞刀剑,与范无成展开恶战,范无成以一敌二,稍落下风,但也仅是稍微而已,张云汉、爨松子被其牵制,难以赶去襄助紫玉子。

赵谦与何言之联手对抗百余人,不畏丝毫,气冲斗牛,金戈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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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局势逆转

齐斗阁内,紫玉子见周遭烈火熊熊,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扔入火中,瓶中药粉喷洒,火焰触之即熄,立即腾出一片空地。紫玉子迈步而入,来到一处角落,打开墙壁上的一处暗格,从其中掏出一本账簿,刚欲放入怀中,却觉一缕疾风袭过,手中账簿便不见踪迹。

紫玉子大骇,忙看向劲风所掠之处,见一人悠然将账簿放入怀中,无视周遭烈火,更无视怒火中烧的紫玉子,正是丹青堂堂主孙良。

紫玉子冷声道:“没想到是你。”

孙良道:“你更没想到今日会死。”

紫玉子道:“你为何会与毛修之串通?”

孙良道:“并非串通,而是他请我前来。”

紫玉子道:“请你来,你便来吗?你可别忘了毛修之与崔浩的关系。”

孙良道:“这与崔浩无关,你们巫教假借道教之名,愚民敛财,我又怎会轻饶?”

紫玉子冷笑一声,道:“清水道又有何不同,你此举,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孙良道:“我今日就让你看一下你与我的区别。”说完,剑指一捻,周身剑气如浪翻滚,每道剑气均暗含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

紫玉子眉头微皱,暗道:“五气朝元?没想到你竟能达到如此境界?不过你通过拔苗助长的方法达到此境界,又能发挥出此境界的几层威力?”

孙良道:“对付你,足够了。”

紫玉子道:“那就领教了。”说完,手捏巧印,上中下三丹田内力融而为一,真气喷涌而出,形成一股遒劲涡流。

孙良暗道:“三元同势?有趣。”

二人同时飞身拍掌,两掌相击,遒劲劲力激荡,紫玉子被震退数步。

紫玉子一退即进,拂尘连扫,掌拳迭出,杀式连环,招招毙命。

孙良同样毫不留情,掌出如电,隐带雷声,不仅将紫玉子逼得连连后退,更是将其掌劲中的阴毒尽数逼回己身。

二人周身气劲窜腾,击在四周支柱梁壁,咔嚓之声此起彼伏,齐斗阁摇摇欲坠。

紫玉子快掌逼退孙良,后跃丈余,环看四周,见火势越来越盛,暗道:“四面皆火,驭蛛煞术已无法使用。”思毕,抽出腰间玉笛,作势欲吹。

孙良冷笑一声,暗道:“想使驭蛛煞术吗,还是说想让我误以为你要使用驭蛛煞术?”随即纵身拍掌而来。

待得掌风逼近,紫玉子倏然将玉笛对准孙良,手按玉笛暗簧,几缕银针从笛子内激射而出,快若流星。孙良眼凝身动,脚尖点地,身形倏闪,避过来袭银针。

紫玉子纵身入火,消失不见。

孙良暗道:“在我面前使用五行遁术,完全是班门弄斧。”孙良同样纵身入火,一掌朝火焰根部拍去,掌风至阳,如火燎原,与炙热的火焰相击,火焰登时熄灭,紫玉子身形毕现。

紫玉子见孙良竟然一眼看出自己身法中的破绽,甚是惊愕,孙良没有理会紫玉子的机会,拳掌连催,攻势不绝。

紫玉子仓促还招,数招过后,孙良一掌拍中紫玉子胸膛,紫玉子口吐鲜血,倒飞出去,撞在一根木柱之上。

木柱被火焰燃烧,原本就难承重力,被紫玉子一撞,直接断裂,将紫玉子死死地压在地上。紫玉子尚未挣脱,齐斗阁便坍塌如山倒,紫玉子逃脱不得,被火焰活活烧死。

孙良跃出齐斗阁,身形一闪,便掠至张云汉身边,一道指力射出,封住张云汉穴位。

众人见孙良神出鬼没一般出现,均是一惊,又见孙良将张云汉制住,更是惊愕,纷纷停手。

赵谦见其现身,尤为骇然,暗道:“没想到他竟然出现在这里,看来凶多吉少了。”孙良之父孙恩因赵谦而死,孙良早有杀赵谦之心,赵谦实力与孙良相去甚远,又怎能不担心?

孙良未理会他人的惊愕,将张云汉推向赵谦与何言之,道:“他若逃了,你们自己想办法。”

赵谦与何言之见孙良似友非敌,联想到紫河殿所为,已猜到原因,便放下心来,将长剑架在张云汉脖子上。

爨松子见张云汉被制,对孙良道:“孙堂主此举何意?”

孙良道:“将你们关押的妇孺放了。”

爨松子道:“只要你将二公子放了,一切依你。”

孙良道:“我又何必杀蝼蚁?告诉我那些妇孺被关之处。”

爨松子道:“那些妇孺被关在地牢,地牢内外皆是关闭,外面你们可以打开,但要想将里面打开,需要二公子亲自下令,你们若是杀了他,就永远也别想救出那些妇孺。”

孙良冷笑道:“看来张云汉并不信任你。”

爨松子道:“这只是为了避免有人传假令而已。”

孙良道:“仅此而已吗?你在南朝火蚁卫中但任要职,张云汉又怎会信你?”

爨松子道:“此事张二公子知晓。”

孙良道:“他确实知晓,你在蜀中八部中担任黄尘部掌部,此事南朝太子刘劭亦是知晓,但你究竟真心为何方?还是说你只是在两方投机而已。”

爨松子道:“任你巧舌如簧,今日只有张二公子能打开那间地牢。”

孙良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地牢之内,只怕机关重重吧。”

爨松子道:“确实,而地牢机关的总闸,便在齐斗阁,现在齐斗阁被你们毁去,地牢机关无法彻底关闭,单依靠地牢里的机关枢纽,只有习武之人才能完全避过地牢机关。而被关在地牢内的妇孺皆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你们现在已无法将他们救出。”

孙良道:“你以为我会信吗?”

爨松子道:“你可以不信。”

赵谦前迈一步,道:“你确实是在说谎,不过我自有办法,毋须关闭那些机关。”随即气运丹田,长啸一声,啸声激越,宛若龙吟,在山谷中回荡。

赵谦的啸声并不尖锐,但穿透力极强,透过地面,传入地牢之中。而地牢之中,关押着数十人,这些人均是些少男少女以及怀孕的妇女,每个人的眼神都透出一股绝望,只有一名男童除外。此男童年仅十岁,容貌清秀,气度闲逸,盘腿而坐,闭目养神,正是龙旗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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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剪径恶客

之前赵谦与诸葛清岚阻拦假道士骗取童男童女,那假道士便强掳一名路过的男童,而这名男童,正是龙旗阳。他故意被紫河殿的人抓住,以便找到关押妇孺的地牢。这一点,上官益早已告诉赵谦,但赵谦并未告诉诸葛清岚,因为担心诸葛清岚太过忧虑,以至于乱了方寸。

龙旗阳功集双耳,听见赵谦的啸声,便缓缓睁开双目,站起身子,右手在腰间一掣,一柄两尺软剑便出现在其手中。

他抬头上望,又缓缓闭上双眼,众身一跃,在墙壁连迈两步,腾空而起,手中软剑狂扫如风,地牢上面顿时凹陷数寸。龙旗阳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扔进凹洞,药瓶撞碎,洒出黑色粉末。

牢房内众妇孺均是错愕,数名少女更是发出尖叫之声。

龙旗阳对周遭妇孺道:“请躲避远些,并手捂双耳。”

龙旗阳被关已有数日,牢房内众人见其气度超然,早已不将其当做十岁孩童看待,此刻听其如此说,虽不解其意,但均依其言行事。

龙旗阳手捏石子,屈指弹出,石子击中牢顶凹洞内的黑色粉末,火光迸溅,轰隆声响,凹洞被炸开数尺深。

牢房外有十余人看守,他们听见动静,连忙过来查看,便看见龙旗阳手持软剑站在牢房之内。一人打开牢房,走上前去,伸手便夺龙旗阳手中软剑。

龙旗阳左脚迈出,一拳击中其小腹,内劲如水迸发。

那人顿觉小腹遭到巨石撞击,瘫倒在地。

其他人此时才发觉这个小孩并没有表面如此简单,纷纷拔出兵器,向龙旗阳砍去。

龙旗阳施展水镜剑法,与那数人缠斗起来,其剑锋止如山艮,动如雷震,每过数招,便有一人中剑倒地。片刻之后,看守牢房之人,便只剩一人。

那人掏出钥匙,一剑砍断,对龙旗阳喝道:“钥匙已毁,你们谁也别想出去。”说完,挥剑急刺,一招“飞鹰走马”向龙旗阳刺去,剑锋极快,犹如白驹过隙。

龙旗阳知道此招不容小觑,真气聚于剑身,长剑微微颤抖,施展一招“群龙无首”,一道剑气向那人攻去,剑意与赵谦一样,外坤内艮,正是谦卦。

双剑相侧而过,那人的长剑比龙旗阳的长,率先刺中龙旗阳。但剑锋刺破龙旗阳的衣衫之后,便再难以前进半分。他后劲狠吐,剑锋沿着龙旗阳肩头滑向一侧。那人透过龙旗阳破裂的衣衫,看见衣衫下面泛着闪闪金光,失声道:“金丝软甲?!”

他错愕之际,龙旗阳的剑锋身子一侧,手腕一抖,剑气一吐,击中那人右肩,鲜血直流。那人手中长剑拿捏不住,掉落在地,但其并无丝毫气馁,左手变掌为拳,一拳向龙旗阳头部砸去。

龙旗阳并手为刀,一记手刀砍在击在那人左手脉搏处。那人顿感手臂一麻,左掌失去知觉。

龙旗阳斜步一迈,挥肘狠砸,正中那人小腹,那人吃痛,立即瘫倒在地。

地面之声,赵谦听见爆炸声,飞速向爆炸处赶去。他施展洞垣之术,透过地面,看到地牢里的龙旗阳,便使用原火药,在龙旗阳炸地牢处接着轰炸,终炸出一个大洞。

孙良见状,暗道:“原来如此,紫河殿为防有人救那些妇孺,在地牢口布下重重机关,却怎么也没想到赵谦他们直接从地牢上方炸开一个出口,如此一来,他们的机关全成了摆设。”

赵谦与范无成跃入地牢,将里面的妇孺一一背出,往返数十回,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妇孺被尽数救出后,龙旗阳也跃出地牢,赵谦看着他破裂的一衣衫,道:“你没受伤吧?”

龙旗阳摇头道:“有师父给的金丝软甲,没事。”

孙良长啸一声,数十人从四方赶来,正是丹青堂众人。孙良下令:“陈渡,你率领十人将紫河殿的丹药尽数带走,其余人,护送妇孺离开。”

赵谦道:“旗阳与我二人在前面开路,何兄与范兄则押着张云汉殿后。孙前辈,烦请你护阵,并令丹青堂众人从旁襄助。”

孙良点头,对丹青堂众人下令道:“依其言行事。”

众人四散行动。

数十名妇孺中,有二十余人身怀有孕,众人相互扶持,行动甚慢,足足费了两炷香的时间,才从紫河殿出来,一行人沿着山路缓慢前行,紫河殿众人不敢妄动,任由他们离开。

两个时辰后,众人来到半山腰时,一群手持刀剑拦住他们去路,为首之人,乃是司马育德。司马育德对赵谦道:“赵少侠,只要你将八阵图交出,我放你们安全离开。”

赵谦道:“听前辈之意,如果我不交出八阵图,这些无辜百姓,就别想来离开了。”

司马育德道:“正是。”

赵谦冷声道:“原来司马氏都是些卑鄙无耻的小人。”

司马育德道:“为善无名,为恶无刑,卑鄙无耻又如何?只要你交出八阵图,我保证不伤这些妇孺一根头发。”

赵谦道:“若你们敢动手,我发誓让你们北海府草木成灰,一人不存。”

司马育德笑道:“你以为我会怕吗?”

赵谦还未开口,便听一道宏大声音传来:“你不怕他,是否怕我?”话音甫落,一道人影飘落在赵谦与龙旗阳前面,正是孙良。

司马育德见到孙良现身,不由一惊,忙收敛心中起伏,道:“孙堂主为何要参合我们之间的事?若孙堂主就此离去,我们北海府可答应您提出的一切条件。”他与孙良年纪相若,但知道其修为高深,故而尊称“您”。

孙良虽品行不正,但也最恨欺软怕硬之人,见司马育德如此,冷声道:“你若就此离开,我可以饶你性命。”

司马育德见其出言威胁,暗想:“虽说孙良修为甚高,但躲在暗处的张翘未必不是其敌手。”想到此处,便道:“孙堂主,您……”

他尚未说完,孙良便直接打断道:“看来你是拒绝了。”说完,身形一闪,鬼魅一般出现在司马育德面前,挥掌直拍其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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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三步九渊

司马育德虽然震惊孙良出招之果决神速,但早有预备,脚尖一点,向后急射,同时掌心蓄力,护住印堂穴。

他身形向后飞退,但孙良始终位于其面前半臂之遥。孙良见司马育德护住印堂穴,依旧向其印堂穴拍去,正中司马育德掌心。

只听咔嚓一声,司马育德手骨碎裂,他只觉剧痛遍体,犹如利刃穿心。

孙良掌势不减,带着司马洪达的碎掌,直接拍在司马育德印堂穴。

又一声咔嚓之声,司马育德当即脑骨碎裂而亡。他至死未明白,为何张翘始终未现身。

此刻,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站立这张翘。他双眼紧盯着面前一棵大树之上所立之人,全身冷汗淋漓,眼神之中,充满恐惧。那人一身布衫、竹清松瘦、澹然清虚、仙风道骨,正是楼观派掌门尹通。

尹通背对张翘,双手背于身后,注视着不远处的赵谦一行人,仿佛根本不知晓身后还站着一人。

张翘却感觉如同万剑临身,眼见司马育德被孙良一掌毙命,也不敢有妄动丝毫。

司马育德死后,孙良看了看周遭北海府众人,一掌先前拍出,有三人正处于其前方丈余处,被其掌风逼体,直接丧命。北海府众人这才晃过神来,鸟兽般四处逃窜,连司马育德的尸体都置之不理。

封龙山底,张云沨手持湛卢剑,全身戒备,其身旁的苍龙子道:“公子,毛修之此人修为精湛,还是由我出手吧。”

张云沨道:“不用,我正想领教一下真正的高手的实力。”他虽常与其父母以及族中长辈过招,但比武终究与决斗不同,他一心想知道自己之不足,故而向毛修之挑战。

毛修之长剑一挥,道:“你虽是晚辈,但我不会剑下留情。”

张云沨刚要言语,忽听一道浑厚的声音从空中传来:“犬子若伤,汝命必丧。”紧接着,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毛修之面前,此人五旬左右、骨瘦如柴、鸠形鹄面,双眼不威自怒,让人胆寒,正是蜀中八部掌部张弘毅。

毛修之道:“你终于现身了。”

张弘毅道:“你一直想找蜀中八部报仇,今日我就让你彻底绝望。”

毛修之冷哼一声,不再多言,挺剑便刺,双方相距本有数丈,但眨眼之间,便仅剩咫尺。

张弘毅剑指一捻,银色符光自指尖流窜而出,笼罩其周身,隐成坎龙之形。

毛修之剑眉微皱,暗道:“八煞锁魂咒!”

与五行相克者名为煞,八煞者,坎龙、坤兔、震山猴、巽鸡、乾马、兑蛇头、艮虎、离猪,因是以阳克阳、以阴克阴,故最为无情。这八煞锁魂咒,阴森恐怖,冷血霸道,只有残酷暴虐之人方能发挥出此咒的威力,此咒效仿八卦,不仅能以剑气攻击,威力可阴可阳,至柔至刚,可以至阴之气瓦解瓦解对手的意志,摧残对手心神,以至阳之气销蚀对手真气,令对手功力锐减。

张弘毅右掌一挥,掌风如巨飙狂驰,扫向毛修之剑尖。

毛修之后劲一出,剑刃劈风破浪,撕开张弘毅掌风,直刺张弘毅咽喉。

张弘毅一惊,暗道:“他竟然如此轻易便破了我的掌风。”随即功集掌心,银色符光凝聚,宛若真银。

剑尖击中银色符光,再难寸进,二人各催内劲,难分上下。

张弘毅见毛修之内劲不绝,暗道:“没想到他竟然能无视我内劲中的阴毒。”随即左手剑指捻动,符光如飞泉喷涌,笼罩其身,霎时间,坎龙、坤兔、震山猴、巽鸡共四煞之形相互叠加,重重银色符箓相加,竟然有黑气真气莫名出现。

毛修之见状,暗道:“寇天师所言果然不假,他的八煞锁魂咒确有猫腻。”随即剑指连划,瑰丽火象诀使出,精妙符箓笼罩周身,至阴而阳的真气与张弘毅的至阴真气相抗衡,劲气向四周溢散,破木荡空。

张弘毅后劲一吐,毛修之被震退数步。

张弘毅快步连迈,一掌拍出,毛修之挥剑攒刺。张弘毅手腕一转,食指轻点,刚好点中毛修之手腕处。

毛修之剑锋登时凝滞,不及错愕,连忙换招,却见张弘毅食指连点,每次均在毛修之剑劲未出之际点中毛修之手腕,逼得毛修之连环数十招,未出一式。

张弘毅阴冷一笑,挥掌直拍毛修之膻中***修之剑势难出,挥掌硬接,两掌相击,毛修之向后滑行丈余,地面留下两条线形凹痕。

张弘毅道:“风气青萍之末。你的秋毫剑法,由微入著,由轻入重,由缓入疾,只要封于微毫之际,便蹶石伐木之威。”

毛修之道:“不愧为蜀中八部部帅,果然了得。”

张弘毅道:“你可以死得瞑目了。”语毕,前跃如飞,指出如电,刺向毛修之咽喉。

毛修之体内真气乱窜,难以遏制,遑论躲避张弘毅杀招。眼见掌风逼近,倏然,雾霭之气浮现,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凭空出现在毛修之前面,正是楼观派掌门尹通。

尹通不疾不徐,缓步前迈,无穷剑气在方圆丈许凭空霎现,氤氲宕阔,顿起风云之势。

张弘毅见其现身,手捏诡异手印,无穷银色符光乍现,在其周身形成坎龙、坤兔、震山猴、巽鸡、乾马、兑蛇头、艮虎、离猪八煞之形,八煞相叠,若夔夔,似鼋鼍,银光璘璘,夺神炫目。

尹通剑指一捻,剑气如旋风一般狂卷,形成一股气劲涡流,震碎张弘毅周身银色符箓。

张弘毅倒退数步,看向尹通,双眼之中满是慎意,正色道:“三步九渊罡!”

踏罡步斗又名禹步,葛洪《抱扑子》有云:“凡作天下百术,皆宜知禹步。”禹步乃一切道法的根基,源于大禹治水,禹步九迹本是排在直线之上,并无斗折之形,后世无数高人推演百端,愈发精妙。

三步九渊罡乃是楼观派罡步,仿天之九星,飞天之精,蹑地之灵,运人之真,使三才合德,九气齐并,采七星罡气,依斗宿之象、九宫八卦之图步之,行走之时,还须推算天罡所在以定方位,难度极高,但若练成,如乘万龙楯,驰骋眄九野,动如雷震,威如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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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无德有能

面对张弘毅的错愕,尹通神气安闲,道:“你的八煞锁魂咒,比之贵派先人,修为远远不及,但歹毒更胜一筹。”

张弘毅道:“术无正邪,全在所用之人,法无善恶,皆由成败定王寇。”

尹通道:“实恨不可以虚事释,恶行不能以空善销。是尹某多言了。”

张弘毅道:“言则有失,堂堂楼观派掌门,不过尔尔。”

尹通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正在这时,赵谦一行人赶至山下,赵谦见尹通现身,先是一惊,又见尹通正与一鸠形鹄面之人对峙,更是错愕,忙挥手让众人止步。

何言之以为遭遇紫河殿之人拦截,押着张云汉来到队伍前面,见尹通与张弘毅对峙,亦是惊愕。

张弘毅看了一眼被何言之押解着的张云汉,以命令的口吻对尹通道:“将我儿子放了。”

尹通点头,对何言之道:“何少侠,请将张二公子放了。”

何言之知道,尹通此举,并非怕了张弘毅,只是担心一旦张弘毅心生杀念,那些无辜妇孺便要受到牵连,便收回架在张云汉脖子上的长剑。

张云汉缓步来到张弘毅身边,尹通对张弘毅道:“张部帅可以离开了。”

张弘毅冷笑一声,道:“没那么简单。”

尹通眉头微皱,抬头上望,见一道黑色人影自空中飘落,此人二十余岁,黄发蓝眸,白肤黄髯,印宽眉低,一声黑袍,腰间插一墨色玉箫,此人名为第二鬽,乃是鬼方一派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

尹通道:“蜀中八部果然和鬼方暗通。”

第二鬽对尹通道:“尹掌门,我们本是光明正大的合作,何来‘暗通’一说?”

尹通道:“确实,蜀中八部与鬼方合作已有数百年,‘暗通’一词,的确不合适。”

第二鬽见尹通言辞平淡轻柔,毫无气势,不由冷笑一声。

毛修之见第二鬽面露鄙夷之色,道:“阆风玄圃,不借高于丘垤;悬黎结绿,不假观于琼珉。是以英伟不群,而幽蕙之芬骇;峻概独立,而众禽之响振。你们狼狈为奸,不过是无能无德罢了。”

第二鬽道:“无德者自有能。”

毛修之道:“愚昧之言。”

第二鬽未理会毛修之,对尹通道:“需要我证明吗?”

尹通道:“你想如何?”

第二鬽道:“今日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全力击自己一掌,我便离开。”

尹通没有犹豫,掌心蓄力,金色符光乍现,一掌拍中自己胸膛,掌劲入体,尹通脸色惨白如雪,口吐鲜血成虹。

众人见尹通如此果决,无不惊愕万分。

第二鬽道:“尹掌门果然干脆,晚辈告辞。”说完,脚尖轻点,如大雁一般向远处飞去。

张弘毅冷声道:“楼观掌门不过如此。”说完,便与张云沨、张云汉、苍龙子一同离开。

尹通见众人离开,松了一口气,望向赵谦等人身后的妇孺,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悲悯之色。

赵谦等人这时才明白,倘若第二鬽等人大开杀戒,己方一行人虽能胜他们,却难保全身后这些妇孺,尹通为让第二鬽等人离开,自愿自击一掌,实是舍己求仁之义举,也是保全这些妇孺的无奈之举。

毛修之也明白了第二鬽那一句“无德者自有能”是何意思,只要放弃仁义道德,面对实力远在自己之上的心怀苍生者,三言两语,便能让其重创。

孙良纵身来到尹通面前,道:“尹掌门好生愚蠢。”

尹通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毛修之对孙良道:“孙堂主,依照先前约定,账簿归我,紫河殿丹药归你。”

孙良从怀中掏出账簿,扔给毛修之,道:“此乃烫手山芋,除了崔浩,无人能利用好它。”

毛修之道:“我知道该如何做。”

孙良道:“那就好。”便不理会赵谦等人,径直离开。

尹通对毛修之道:“毛将军,尹某还有他事,这些妇孺就请您安排了。”

毛修之道:“尹掌门请放心。”

尹通周身轻霭浮现,原地消失。

这时,诸葛清岚等人也赶来与赵谦等人会合,赵谦对毛修之道:“毛将军,不知您打算如何安置这些妇孺?”

毛修之道:“援兵快到了。”

赵谦不解,刚要出言相问,便听见远处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声音越来越大,如同隆隆雷声。赵谦顺声看去,只见远处尘烟滚滚,百余人骑着骏马向此处飞驰而来,为首之人,正是马锐。

马锐来到众人身边,飞身下马,对毛修之道:“毛将军,属下来迟了。”

毛修之道:“无妨,我们正愁如何安置这些妇孺,你来的正是时候。”

马锐道:“我以崔司徒名义,让附近县令派人相助,他们已在路上。”

毛修之道:“如此甚好。”

马锐右手一挥,他身后的百余人纷纷下马,将那些妇孺全部扶上骏马。

冷秋霜对身边的周红嫣道:“周姑娘,你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开吧。”

周红嫣一直处于恍惚状态,听见冷秋霜如此说,停顿了一下,才开口言道:“我已心灰意懒,只求寄身佛门,不知姑娘可否助我?”

冷秋霜柳眉微皱,马锐走到周红嫣身边,对其言道:“静心庵离此不远,我可以派人送姑娘前去。”

周红嫣道:“如此便多谢少侠了。”马锐转身命左右二人护送周红嫣,周红嫣对冷秋霜等人敛衽一礼,便转身随二人离开。马锐等人也护送那些妇孺相继离开。

冷秋霜低声对身边的何言之道:“何少侠,你们为何不劝其加入道教,而让其加入佛教?”

何言之道:“道……道教认为‘我命在我不在天’,凡……凡事需靠自己。而……周姑娘需要的,仅……只是精神上的依赖和一个安身之所,她……她很容易相信他人,却……却很难相信自己,从……这点来看,‘我命在我不在天’的道教自……自然不合适。”

“我命在我不在天”源自葛洪的《抱朴子内篇黄白》,《老子西升经》亦有云:“我命在我,不属天地。”这是道教的基本信仰之一,与《论语》之言“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截然相反。

冷秋霜看着周红嫣离去的身影,暗叹:“其本佳人,奈何薄命?”

周红嫣正值青春年华,从此青灯古佛,寂寥余生,又怎能不让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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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贱内媚外

山道之上,三人骑着骏马缓慢行走,正是周红嫣与马锐的两名手下,周红嫣不会骑马,三人只得缓行,幸好静心庵离此地不远,不日便可赶到。

忽的两只飞镖破空袭来,射中马锐的两名手下,二人直接丧命。

周红嫣尖叫一声,惶恐不安,不知所措。

一道人影缓步走来,正是段章,他走到周红嫣面前,道:“姑娘,你怎么一人在此?”

周红嫣看向段章,如获救星,凤眼之中,闪烁着动人光彩。

段章心中窃喜,暗道:“又骗得一个。”

孙良独自走在一处山路上,蓦地眼前人影闪动,一人凭空出现在其面前,正是尹通。

孙良眼波不动,道:“尹掌门拦路何意?”

尹通道:“据尹某所知,孙堂主和赵谦有些过节?”

孙良道:“家父因其而死,我自不会饶其性命。现在他正在救助那些妇孺,我不出手,但日后见到他,我不会手下留情。”

尹通道:“我想和孙堂主做一承诺。”

孙良道:“什么承诺?”

尹通道:“两年之内,孙堂主不找赵谦麻烦,作为交换,我此生不对孙堂主出手。”

孙良眉头一皱,暗想:“他已身手重伤,但若对我出手,我难以活命。两年时间,一闪而逝,就算赵谦有高人相助,除非是直接给其输送百年内力,不然他绝非我之敌手。更可况此行得到不少增长功力的丹药,我的功力又可再进。而无论是诸葛渊还是尹通,均年仅不惑,又怎会将全身功力输送给赵谦?”

月白山上诸葛渊出手之际,孙良已意识不清,故而并不知晓其深浅,虽曾听说他在月白山上独战八名高手,但猜测这些言论应该有以讹传讹、故意夸大的成分,单凭诸葛渊仅三十余年的功力,就算再强,又能比其百年功力高上多少。

他思索完毕后,对尹通道:“尹掌门怎知我会答应?”

尹通微微一笑,道:“你会答应的。”说完,身形一闪,便原地消失。

孙良冷哼一声,继续前行。

湖面如镜,莲花点缀其上,红绿相间,宛如濯锦。第二鬽在湖面上迈步缓行,如履平地。忽的,他停下脚步,轻轻道:“现身吧。”

话音甫落,其眼前湖面犹如爆炸一般冲天而起,一道人影跃出水面,然后如同踏在地面一般踏在湖面,正是神玄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伙鸿焜。

第二鬽道:“伙兄倒真是好雅兴,竟然躲在湖底。”

伙鸿焜道:“适才在下湖底练功,不想遇到第二兄,真是好巧。”

第二鬽道:“伙兄不练功,而出现在我面前,有何用意?”

伙鸿焜道:“在下出现,是想与第二兄联手。”

第二鬽道:“愿闻其详。”

伙鸿焜道:“我神玄一派正在实施一项新的计划。”

第二鬽道:“又是毁灭华夏道统的吗?”

伙鸿焜道:“正是,此次计划与以往不同,简而言之,便是两字‘媚外’。”

第二鬽道:“媚外?你们神玄一派用了一千年的时间销毁华夏道统,所用计策,倒是越来越狠毒了,这条计策,釜底抽薪,前所未见,较之以往的烧毁周朝典籍、篡改圣人遗书等计策,更为阴损。”

伙鸿焜道:“毁华夏道统,断华夏传承,媚外之术,最为除根。待到中原百姓贱内媚外之时,便是华夏道统灰飞烟灭之刻。毁易成难,倾易立难,华夏道统一亡,便再无复立之可能。”

第二鬽道:“在毁灭文明这方面,神玄一派确实远比我们鬼方有经验得多。听族中前辈讲,贵派已经毁灭好几个文明了。以往均是无往而不利,而在华夏这里却栽了跟头。你们倒是很会吸收教训,比华夏那群人强多了。不过两汉余威犹在,贵派打算如何宣扬媚外之说?”

伙鸿焜道:“中原素来有热情好客之虚伪传统,热情好客说白了便是薄己而厚人,这一风俗稍一点拨,便能成为贱内而媚外。”

第二鬽道:“好计策。你们打算从何处开始?”

伙鸿焜道:“南方。”

第二鬽道:“为何不是北方?”

伙鸿焜道:“北方有崔浩、寇谦之坐镇,我们无从下手。”

第二鬽道:“那南方可有人选?”

伙鸿焜道:“天下第一圣人文百磊。”

第二鬽道:“文百磊此人有指鹿为马、指黑为白之能,选用此人,最为合适。”

伙鸿焜道:“第二兄意见如何?”

第二鬽道:“我很好奇中原那些人该如何面对。冲飚倾山,而不能效力于拔毫;火烁金石,而不能耀烈以起湿。尹通之流,心怀苍生,而无铁血凌厉之手腕,诸葛渊、范穆等人,修为通神,而无一呼百应之能为,那么破釜沉舟者,该会是谁呢?”

伙鸿焜道:“看来第二兄是愿意合作了。”

第二鬽道:“这是自然。但我又能在何处帮助伙兄,若说宣扬愚昧思想,这我可不干。”

伙鸿焜道:“我请第二兄出手,自然不会是这等小事。少年侠义老而为贼,中原那些人,年长一辈虽是修为高深,但不足为惧,而那些年轻一辈,虽是修为不足,但却更为棘手。对付这些人,自然无需我们两派的前辈,那只能依靠我们了。”

第二鬽道:“好,这样才有意思。”

待毛修之、马锐护送妇孺离开后,范无成等人又重新潜入紫河殿,见紫河殿众人已尽数撤离,范无成对赵谦等人道:“既然他们已撤,我们便告辞了。”说完,便与寒琨玉一同离开。

诸葛清岚对冷秋霜道:“冷姑娘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冷秋霜道:“我打算在江湖上继续游荡。”

诸葛清岚道:“既然如此,冷姑娘不防和何少侠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此言一出,冷秋霜与何言之脸上均泛起一丝红晕。

赵谦微微一笑,知道诸葛清岚想撮合二人。

赵谦、诸葛清岚、何言之、冷秋霜四人均才学渊博,智如渊泉,性情清高,心如机锋。于感情一事,爱则刀山火海,恨则生死陌路,因渴望纯真爱情,故而极易受伤,因极重感情,故而一伤便伤的极重。简而言之,用八字可以形容:“慧极则伤,情深不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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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姻缘线牵

清朝缪艮在《集俗语竹枝词》有言:巧妻长拌拙夫眠,千里姻缘使线牵。世事都从愁里过,月如无恨月常圆。

赵谦四人原本极难获得美好姻缘,赵谦与诸葛清岚有诸葛渊暗中推波助澜,才走到一起,而何言之与冷秋霜若无人牵线,势必陌路,诸葛清岚见二人一者佳人绝世,一者名士倾国,不愿悲剧发生,故而试图促成二人姻缘。

何言之心性极高,脸皮极薄,听诸葛清岚此言,脸红如朱,道:“黑……黑白两道之中,我……我得罪无数侠客豪门,若……若冷姑娘随我一起,只……只怕有危险。”

诸葛清岚道:“难道威震江湖的‘俨君子’还保护不了一个女子吗?”

何言之道:“我……我性情木讷,冷……冷姑娘与我同行,只……只怕闷得要死。”

诸葛清岚道:“刚毅木讷之人,多有人情味,何少侠又何必过谦?”

何言之暗想:“刚毅木讷,近乎于仁,但却是世之所恶,世人都喜欢那些巧言令色之徒。那么刚毅木讷之人,又怎会有人情味?”他一向只反省自身缺点,从未理会自己有何优点,因此对诸葛清岚之言,有些不太能理解。

诸葛清岚对冷秋霜道:“冷姑娘觉得如何?”

冷秋霜甚是羞赧,道:“若何少侠不弃,我愿与少侠一起云游四海。”

她之所以敢说出此言,原因有四:其一,她见周红嫣身世凄凉,又想起自己见过无数的红粉佳人伴着虚伪宵小残喘一生,不愿自己也步她们后尘,她见何言之方雅清劲,与江湖上泛滥的伪君子迥然不同,甚是敬佩;其二,她是白纱蒙面,外人看不出她脸上的娇羞,胆子便大了些许,若是此刻未蒙面,她绝无胆量说出这番话来;其三,赵谦与诸葛清岚均非好谈之人,绝不会将此事告知外人;其四,她把站在一旁的龙旗阳给忘了。

诸葛清岚微微一笑,对何言之道:“何少侠觉得如何?”

何言之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冷姑娘不弃,我愿与冷姑娘同行。”他清嗓子之后,说话竟然没有口吃。

赵谦不由微微一笑,何言之说话之前,清了一下嗓子,这个举动看似随意,但对何言之来说,乃是生死一诺,他的话只说一半,他的那一声清咳,实则包含了另半句:“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定保冷姑娘无碍。”但这句话,何言之不可能说出口,但以其默而成之的品行,定可做到。

冷秋霜脸色更红,但其有薄纱蒙面,自我安慰之下,胆子也大了一些,道:“何少侠打算接下来去哪?”

何言之思忖:“我原本打算去北邙山,但那里盗贼横行,有不少人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看来还是先去巴蜀调查一下蜀中八部吧,虽说蜀中八部无恶不作,但此地除了蜀中八部,还有蚩尤旗和李前辈,谅他们也不能怎样。并且巴蜀山川秀丽,峨眉天下秀,青城天下幽,剑阁天下险,夔门天下雄。确实是一游山玩水的好去处。”主意已定,便道:“我……我打算去巴蜀,不……不知冷姑娘意下如何?”

冷秋霜道:“巴蜀雄险幽秀,我也一直想去看看。”

何言之忽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两块天赐玉印,对赵谦道:“这……这两枚天赐玉印由上佳玉石镌刻而成,极……为珍贵,二……二位行医救人,便……便将这两块玉印磨成齑粉,制……制药炼丹,救……救人危难,也……也算造福一方。”

赵谦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推脱了。”说完,接过两枚玉印。

何言之道:“大……大事已定,我……我二人就告辞了。”说完,便和冷秋霜离开。

赵谦见二人走远,对诸葛清岚笑道:“没想到你挺适合说媒的。”

诸葛清岚脸色微红,对赵谦使了个眼色,赵谦顺着其目光看去,见龙旗阳背对二人而立,似乎在看远处风景,但依龙旗阳的心行,又怎会如此无聊?

赵谦此时才醒悟,他竟然忘了龙旗阳还在一旁。他走到龙旗阳身边,道:“旗阳,你随我二人一行返回关中吧。”

龙旗阳点头,三人当即起行。

封龙山北面,司马洪达带领一行人急速向远处赶去,他们经过与紫河殿和毛修之的交战,折损不少,司马育德又被孙良所杀,为了避免再生事端,司马洪达决定迅速转移,通知埋伏在各地的兵马,立即起兵。

司马啸对司马洪达问道:“二叔,我们起兵,首先赶去哪里?”

司马洪达道:“刚听探子来报,上谷郡狂风肆虐,沙尘飞空,屋庐坍塌,数人丧命,我们先趁机占领上谷郡,再另做打算。”

司马啸道:“张翘大师呢?”

司马洪达道:“我也一直未见到他,不过他一直都不忠心于我们,现在消失,也不奇怪。不过他却不知我已在他的饮食中下了毒,他们天天食用,不会有碍,若停止食用,一个月之后,便会渐渐的毒发身亡。”

二人正商议间,忽然听见轰隆之声从上空响起,二人抬头仰望,见数个巨石从上山滚下,堵住山道,挡住众人去路。

众人不及反应,便听见无数道破空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急促,显然速度极快。众人抬头远望,只见无数只弩箭疾射而来,密如飞蝗,遮天蔽日。众人忙挥剑遮挡,叮叮当当的金属相击之声中,掺杂着无数中箭之人的惨叫。

司马洪达接住一支弩箭,见箭头扁平,中有尖刃,喝道:“三箭弩?司马文思,你个混蛋,给我出来。”

片刻之后,不再有弩箭飞来,但司马洪达身边的人已倒了一半。一支身着劲装的人马飞速出现,将司马洪达等人包围,一人从人群中走出,此人面目白皙,眼如鹰视,鼻梁骨突,颧骨突大,头发略微泛黄,绸衫上镶以金丝,甚是华丽,正是司马文思。其身旁站着一名比丘,正是张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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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三一内修

司马洪达见司马文思现身,冷声道:“你果然想害我们,以立功勋,加官进爵。”

司马文思道:“你不也只是想借助我在朝中的的影响,发展自身实力吗?陇南杨氏杨保宗让你在此兴风作浪,不过是为了给其制造机会。不过据我所知,杨保宗的叔父杨难当打算夺其王位,杨保宗现在自身难保,又有何闲暇理会你?”

司马洪达道:“杨难当倒和你是一丘之貉。”

司马文思道:“都要死了,还在这里狺狺而谈。”

司马洪达低声对司马啸道:“啸儿,等会我拦住他,你趁机逃跑。”司马啸点头。

蓦地,寒光一闪,一柄长剑插入司马洪达胸口,司马洪达惊骇万分,忍住剧痛,看向偷袭之人,正是司马啸。

司马洪达颤颤巍巍的说道:“啸儿,为什么?”

司马啸冷声道:“能为什么,当然是荣华富贵了。”语气之中,没有丝毫悔意。

司马啸猛然拔出长剑,鲜血喷溅,司马洪达剧痛难忍,倒在地上,他以剑抵地,勉强撑起身子,道:“你没下死手,是为了活捉,以便领赏吧?”

司马啸道:“正是。”

司马洪达看向司马啸身边的唐涌,见其未有丝毫动静,道:“没想到唐涌也出卖了北海府。”

司马文思缓步走到司马洪达面前,司马啸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对司马文思道:“大人,这是张翘大师所中之毒的解药。”

司马文思接过药瓶,对司马洪达道:“你没想到的事,多着呢。”

司马洪达道:“是吗?那你没想到的事,也多着呢。”说完,长剑一甩,击在一旁的山壁上。突然,两侧山崖上滚下无数滚石,与此同时,地面塌陷,众人一并向下坠落。

原来,司马洪达早料到司马文思会对其下手,此处山崖壁立,极易埋伏,司马洪达为了以防万一,便在此处设下机关,以便逃窜之用。

司马文思刚要施展轻功逃窜,司马洪达便发了疯一般向其扑来,双掌向前平推,声势霸道,罡风遒劲,正是冢虎掌法“虎落平阳”。此招只攻不守,乃是无计可施之下,同归于尽的打法。

司马文思身形一跃,居高临下,施展一招“降龙伏虎”,挥掌向下斜拍,掌风激荡,声势骇人,内劲如山岳崩塌,势不可挡。

两掌相击,司马洪达口吐鲜血,直接向下坠落,追下之时,不由暗叹:“没想到他的冢虎掌法已达到如此境界。但我亦有后招。司马文思,今日之仇,我定加倍偿还。”

此时,巨石滚至,司马洪达的身影消失在巨石之下。

司马文思借助司马洪达的掌力,飞鹰一般落在远处的一块巨石之上。他游目一望,见自己带来的人马折损近半,也不以为意,又见司马啸也安然无恙,思忖:“此人还有用,先留着吧。”

司马文思回到平城后,向太武帝拓跋焘详明自己如何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除掉北海府与紫河殿,为朝廷解决两个重大祸患。言辞之间,极尽巧辩之能事。拓跋焘认为其平贼有功,封其谯郡王。

赵谦三人回到关中后,龙旗阳回到草楼观,赵谦与诸葛清岚则返回太素心鉴。二人走进店门,见公孙大娘正在敲打着算盘。诸葛清岚走上前去,道:“公孙大娘,这几天麻烦您了。”

公孙大娘道:“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要你无碍,我就放心了。”

赵谦道:“公孙大娘不必担心,清岚她身着由玉丝编织的衣甲,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公孙大娘道:“那也不能掉以轻心,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诸葛清岚道:“公孙大娘,你放心吧,赵大哥他没让我面对什么危险的情况。”

公孙大娘摇头道:“我都听说了,现在你在江湖上名头可不小,江湖中人称呼你为‘笛心剑韵’。”

诸葛清岚道:“‘笛心剑韵’,这个名字不错。”

公孙大娘道:“山木自寇,膏火自煎。行走江湖,还需卑飞敛翼,和光同尘。”

诸葛清岚担心公孙大娘一直唠叨个没完,便转移话题道:“我们知道了,这几天可有人来闹事吗?”江湖黑道向店铺索要护资乃是常有之事,如若不给,便砸店毁物,由于和官府勾结,就算百姓向衙门告状,也是无用。

公孙大娘道:“没有,现在城中百姓都知道这太素心鉴的掌柜乃是柳县令的师弟,没人敢来招惹,还有不少人前来送礼,全被我给赶走了。不过倒有一事,昨天柳县令亲自前来,送来一份请帖。”说完,她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红色请帖,递给赵谦。

赵谦打开,略微看了一下,对诸葛清岚道:“是高师兄的喜帖,他和罗姑娘要在两个月后成婚。”

“他二人确实是天作之合。”诸葛清岚又扭头对公孙大娘道:“公孙大娘,很抱歉,过段日子,我们又要出门了。”

公孙大娘道:“没事,没事,只要你安全无碍,一切都没问题。”

赵谦对诸葛清岚道:“请帖上还说,想请你当伴娘。”

诸葛清岚脸色微微一红,道:“既然高少侠如此说,那我也不该推辞。”

公孙大娘笑道:“就怕清岚抢了新娘子的风头。”

赵谦也是笑道:“一定会抢了新娘风头的。”

诸葛清岚脸色绯红,白了赵谦一眼。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赵谦除了给患者看病,闲暇之余,便开始炼丹。他打算炼制三颗丹药,两颗送给高忱与罗华茵当贺礼,一颗则送给崔浩,以便其在危急时刻保命。而赵谦刚得到两枚玉印,正好派上用场。诸葛清岚知道赵谦炼丹之术还欠火候,便在一旁协助。

除了炼丹,赵谦还开始修炼三一内修之道,诸葛清岚随其一同修炼。

撇开除老子之后再无人能达到的太一境界,道家心法共分为三重境界,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精化气,合三为二;炼气化神,合二为一,炼神还虚,一复归道。道教其他门派均是步步为营,循序渐进,而楼观派则直接从上层炼神还虚开始修炼,因此对修炼者的悟性要求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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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冰种玉髓

丹田有三,上田神舍,中田气府,下田精区。这三一内修之道,乃是以无心为心,专心守一,将三一之神结虚烟而自生,滋益智慧,混合为一,流行则为气,凝聚则为精,妙用则为神。达到此境界,真气绯和,品物成形,神气浑分,紫房杳冥,混黄相成,得玄之极。

男子十六岁、女子十四岁,任督二脉相通。此时,赵谦刚好十六岁,诸葛清岚刚好十四岁,二人任督二脉均刚通不久,修炼这三一内修之道,时机再合适不过,兼之二人对道家思想领悟颇高,道家心法也有相当根基,练习起来,比常人容易了许多。

由于诸葛清岚只修炼了上中两丹田,修炼起来,比赵谦容易了不少,经过半个月的修炼,已渐渐达到炼神还虚的境界,而赵谦足足消耗了两个月的时间。

达到炼神还虚之后,赵谦只觉真气流转四肢百骸,变动不居,若有若无,隐显莫测,灵通无破,不由暗叹这三一内修之道精妙无匹。

一日,高忱与罗华茵的婚期将近,赵谦与诸葛清岚便启程往平城赶去。诸葛清岚一改平日的男装,换上了女装。由于参加婚礼,诸葛清岚觉得穿白衣不太合适,便穿了一件浅碧色绣。

当她出现在赵谦面前的那一刻,赵谦只觉其颜彩轻润,精爽秀洁,丰肌弱骨,醉晕流光,犹如一朵雪莲傲然绽放,经霜更艳,遇雪尤清,令鱼沉雁落,让月闭花羞,赵谦不由地看痴了,过了良久,才叹道:“看来你真想抢罗姑娘的风头。”

诸葛清岚脸色微红,不由白了他一眼,道:“我已经尽量低调了。”

赵谦道:“你容貌脱俗,玉琢冰雕,犹如仙子临尘,无论穿什么,都是最耀眼的。”说完,情不自禁的伸手握住诸葛清岚柔荑。

诸葛清岚面红耳热,不由地收回玉手。

诸葛清岚甚是矜持,见赵谦握住其柔荑,本能收回玉手,她收回玉手的力道甚轻,只要赵谦手上有蜻蜓点水之力,她便无法将手收回。赵谦对此心知肚明,但其本性太过实在,见诸葛清岚收手,便本能的松开手掌,等到反应过来,打算重新握住时已经晚了。诸葛清岚见其竟然松开手掌,也是意外,但也不好意思再将柔荑放入赵谦手掌,只得作罢。

赵谦见诸葛清岚脸颊泛红,烟视媚行,不禁心头一颤,连忙转移话题,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心大小的玉佩,道:“这是送给你的玉佩。”

诸葛清岚接过玉佩,见其呈水滴形状,清亮透明,仔细触摸,又觉其滑润如冰,不禁眼神一亮,将其对准阳光,见其光亮耀眼,毫无瑕疵,不禁叹道:“竟然是冰种玉髓?”言语之中,透露出不可思议。

赵谦纳闷道:“什么是冰种玉髓?”

诸葛清岚道:“冰种玉髓乃玉中极品,洗尽一切铅华,清莹如水,佩戴在身上,不仅养颜益气,祛病延年,更万毒不侵。”

赵谦道:“原来此玉还有此等功效。”

诸葛清岚见赵谦不识此玉,不禁问道:“此玉你是从何得来?”

赵谦道:“我将天赐玉印磨制成粉时,见玉印中心极为透明,便想若是将其雕刻成玉佩,定然极为好看,便请上官师兄帮忙,没想到上官师兄的雕刻之术如此高超,将此玉雕刻的极为精美。”

诸葛清岚道:“司马育德他们估计也不知道玉印中心藏有冰种玉髓,要不然也不会仅仅将其作成玉印。对了,我们不是得到两枚玉印吗,另一枚玉印里有吗?”

赵谦道:“另一枚玉印里也有,上官师兄也已将其打磨成玉,以后若是遇见何兄,便将玉佩给他,让其送给冷姑娘。”

诸葛清岚点头。

赵谦道:“你将此玉佩带上吧,定然极为漂亮。”

诸葛清岚脸色微微一红,道:“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说完,将玉佩放入怀中。

二人随即便出发往平城赶去,来到平城附近,见平城人来人往,无数商旅车队来来去去,热闹非凡,更有中亚商人、杂耍艺人远道而来,络绎不绝。诸葛清岚感叹:“平城坐贾行商无数,商旅辐接,货物云集,不愧为‘万商之城’。”

赵谦仔细观察进进出出的商旅,不禁眉头一皱,低声道:“我自小在平城长大,见惯了进出平城的商旅,这些进入平城的商队,规模比以往大了些许。”

诸葛清岚听见赵谦如是说,仔细观察比较,不由暗想:“进城的商旅确实比出城的商旅要规模稍大一些。不过平城内交易比外地频繁甚多,如此也是正常。”

赵谦施展洞垣之术,仔细观察这些商旅的货物,见除了兵器较多外,并无其他异常之处,便对诸葛清岚道:“这些商队,只是兵器较多,并无其他可疑之处。商队之中,不乏高手,但这并不奇怪。”

诸葛清岚道:“一般人也不敢在平城之内闹事,为何要携带那么多兵器?”

赵谦道:“平城之内,设有四方四维,置八部统帅领兵拱卫。常人要想闹事,实是自寻死路。”

二人正商议间,忽然这来来往往的人群均停下脚步,双手合十,向赵谦身后鞠躬行礼。赵谦忙向身后看去,只见一队比丘从远处渐渐向此处赶来。

这群人个个鲜衣怒马,队伍连绵不绝,不下百人,队伍中间,有数十辆马车,马匹尽皆雄健白马,通体雪白,昂扬壮硕,更胜寻常官马,更别说赵谦与诸葛清岚的瘦弱老马了。马车乃是用上好的檀木所做,散发着淡淡幽香,帷裳乃是用丝绸所做,并且经过檀香熏陶,精美华丽,沁人心脾。

他们渐渐走近,有些百姓甚是虔诚,竟然对他们行五体投地之礼。百姓之中,人人卑躬屈膝,神色恭敬,仅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飒然而立,神色澹然。众多比丘平素见惯别人对他们恭敬的样子,见此二人无礼,有些比丘不禁有些恼怒,但有些比丘看清诸葛清岚容貌时,眼神中不由又闪过一丝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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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隔墙有耳

赵谦注意到他们眼神变化,向前斜迈一步,站在诸葛清岚前面,眼神中泛着寒意,盯着那些比丘。

赵谦幼时被比丘灭门,又自幼受到崔浩影响,对佛门并无好意。而且平城之内,很多比丘来自西域,西域密宗有何勾当,赵谦自是知晓,十余年前佛学精湛的昙无谶干过何事,赵谦亦有耳闻,故而对眼前这群不知干过何事的比丘,并无好意。

那些比丘见赵谦瞬间变得浑身戾气,均是心虚胆惊,忙将目光移向他处。众多商队为比丘让行,比丘渐渐进入城中。

诸葛清岚道:“中原百年交战,马匹奇缺,就连豪门世族也多用牛车,一下子出动这么多匹良驹,除了朝廷,恐怕只有佛门可以做到。”

赵谦道:“平城之内,佛寺百余所,富丽堂皇,气势恢宏,个个不在皇城之下,这点架势,远不足万一。”

诸葛清岚道:“拓跋焘并不信佛,佛教在北方尚有此地位,而南方的刘义隆笃信佛教,宋朝都城建康之内,不知是何种情形。”

赵谦道:“刘义隆有封狼居胥之心,但南方宋朝钱田尽归佛门,又何来北伐之力?”

诸葛清岚道:“若刘义隆北伐,你会如何自处?”

赵谦眉头微锁,略一思索,道:“我定会力保建康无虞,但至于其他,我也无能为力。毕竟柔然、高句丽、倭国和西域诸国蠢蠢欲动,若魏国实力大减,大军必定剑指中原。”

诸葛清岚道:“看来南北对立的局面,暂时不会改变,而天下统一之际,尚未来到。”

二人进城,来到翰墨门府邸。

翰墨门解散后,这翰墨门府邸也就空置起来。由于高忱之父高允甚是清廉,家中只有草屋数间,甑中生尘,釜中生鱼,实不便举行婚礼。崔浩便这府邸借给高忱,让其用来成婚。

举行婚礼颇费周章,赵谦知道高忱家境贫寒,请不起佣人,便提前来了几日,一来帮助高忱准备一些婚礼事宜,二来也了解一下婚礼流程,以便日后自己成婚时,不至于太过无措。

赵谦二人走进翰墨门,见高忱来来回回,虽忙得不可开交,但脸色之中充满了喜悦。在来回张罗的人群中,有几人是赵谦在翰墨门的师兄弟,显然他们也是提前来帮忙的。有些出身伐冰之家,便将自家的仆人带来帮忙。柳光世也在其中,他一人独行,比赵谦二人快了不少,早到了一日。

高忱见赵谦来到,快步走上前去,道:“赵师弟,你来的挺早啊。”

赵谦的师兄弟们见赵谦来到,均纷纷聚了过来。他们在赵谦重伤之后,便没再见过赵谦,现在见赵谦无碍,均甚是欣慰。寒暄之后,高忱对赵谦道:“赵师弟,你以前住的房间已打扫好了,这几日你就住在这里吧。崔司徒听说你最近的事迹,颇想见你一面。”

赵谦道:“崔司徒如此说,我自当遵从。不过,可否再腾出一间房间?”

高忱看了一眼赵谦身边的诸葛清岚,道:“这府邸房屋甚多,当然没问题。胡姑娘就住在你旁边吧。”

“有劳了。”赵谦从怀中掏出两个药瓶,道:“这是我的贺礼,这两颗丹药名为‘紫清丹’,重伤之后,服用此丹,可转危为安,带在身边,亦可提神益气。”

高忱接过,道:“多谢了。”

接下来的两日,赵谦与诸葛清岚便在此处帮助高忱张罗各项事宜。婚礼前一日,罗华茵与其父母和前去接亲的马锐一并赶到平城,赵谦与诸葛清岚前去接迎,将他们送到客栈。

安置妥当后,赵谦和诸葛清岚便和马锐一同离开。赵谦道:“马兄,没想到前去接亲的,竟然是你。”

马锐道:“崔司徒对我颇为信任,便让我前去接亲。”

赵谦恍然道:“罗姑娘出身潜龙阁,而潜龙阁乃陈郡谢氏暗中所创,崔司徒为了避免北方有人对罗姑娘动手,便派你前去护送。”

诸葛清岚听赵谦提及崔浩,心念一闪,道:“马将军,明日崔司徒会来吗?”

马锐道:“数日前,崔司徒说了回来,他一向言出必行,既然如此说,那必定回来。”

诸葛清岚道:“那会不会有人试图刺杀他?”

赵谦忽然想起前几日来到平城之时,见到那些刀剑齐备的商队,暗想:“原来如此,那些商队,有可能便是前来刺杀崔司徒的。”

马锐并不担心,道:“没关系,一切都在崔司徒的意料之中。”

三人商议间,一人快步来到马锐身边,道:“马将军,有情况。”

马锐道:“什么情况?”

那人看了一眼马锐身边的赵谦与诸葛清岚,有些迟疑。

马锐道:“但说无妨。”

那人道:“在明天崔司徒会出现的街道上,出现了不少可疑之人。”

马锐冷笑道:“果然来了。那我就去瞧瞧他们有什么能耐。赵兄,你和诸葛姑娘先回去休息吧,对付这些人,无需你们出手。”

赵谦道:“我们也无事,就随你一同前去瞧瞧。”

马锐道:“也好,那就一起去吧。”

诸葛清岚略一思索,问道:“明日崔司徒会走哪条街道,他人怎么知道?”

马锐道:“崔司徒会走的街道,自然是司徒府和翰墨门之间最近的那条街道。”

诸葛清岚道:“那如果崔司徒明天不走那条街道,刺客岂不扑空?”

马锐道:“以崔司徒的品行,又怎会畏惧几个毛贼?”

四人来到一处客栈,向马锐汇报的那人手指客栈,道:“可疑之人,就在里面。”

马锐道:“你在此守候,我们过去看看。”说完,马锐三人身形一跃,便跃到屋顶之上。屋内之人说话之声甚小,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

马锐从怀中掏出一个半手大小的罐子,这个罐子口小腹大,一端蒙有皮革。马锐将罐子未蒙皮革的一端贴于瓦面,将耳朵贴近另一端,仔细聆听里面的动静。

马锐手中之物名为听瓮,类似于后世的窃听器,《墨子·备穴》中有记载,听瓮原本极大,人可坐立其中,后经历代改良,逐渐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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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春秋笔法

赵谦施展洞垣之术,看向房间之内,见屋内有五个身着劲装之人围着一张案几而坐,案几之上,放着平城的地图。一人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像是在向其他人安排任务。而那人所指几处的中心,便是他们所处的那条街道,也是崔浩明天即将经过的街道。

赵谦又将目光移向那些人身旁的兵器,兵器乃是五把长刀,刀身细长,刀鞘之上,刻着一匹恶狼,恶狼凶面獠牙,甚是吓人。

赵谦暗想:“是黑狼寨!他们为何要刺杀崔司徒?”

马锐对赵谦与诸葛清岚做了个手势,示意离开。

三人来到隐蔽之所,马锐道:“他们是黑狼寨的,确实正商议明日如何刺杀崔司徒。”

赵谦道:“虽说黑狼寨在翰墨门手下吃过不少亏,但因此便刺杀陛下身边的红人,也太不合理。毕竟,如果崔司徒有些闪失,陛下怪罪,他们黑狼寨瞬间便会灰飞烟灭。”

马锐道:“听他们的交谈,应该是受雇于人。他们如此轻易便被发现,显然是故意露陷,等我们将其制服,明日便会掉以轻心,到时候,真正的刺客便会动手。”

赵谦道:“那我们是静观其变还是随其入瓮?”

马锐道:“先随其入瓮,至于其他的刺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完,对远处打了个手势。数人从暗处出现,如风一般冲入了黑狼寨躲藏的房间当中,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之后,黑狼寨的五人全部被抓。一人走到马锐面前道:“马将军,这几人如何处理?”

马锐道:“他们估计也不知道什么有用的消息,先把他们关起来吧。”

那人道:“是。”随即押着黑狼寨的五人向远处走去。

那人没走多远,便又飞速回来,对马锐道:“马将军,黑狼寨的人招了,他们说还知道有哪些刺客。”

马锐摇头道:“这几个小毛贼能知道什么,估计是故意扰乱我们的视线。”

那人指向远处的一间房屋,道:“他们说刺客就在那里。”

赵谦施展洞垣之术,看向那间房间内部,见一名身着金色袈裟的比丘站在窗户边,正隔着窗户间的缝隙观察外面动静,正是无上王张翘。赵谦对马锐道:“那人乃是北海府的无上王张翘,乃是一等一的高手。”

马锐甚是纳闷,道:“那几个小毛贼怎么知道一名高手的动向,再说,他们也太容易招供了。”他想了想,道:“把那五个人带过来。”

那人对远处的几人挥了挥手,那几人将黑狼寨的五人带了过来。马锐道:“你们怎么知道还有其他刺客?”他直接在大街上审问那五人,显然是故意让张翘看见。

那五人中的一人道:“我们是无意间听到寨主与其他人交谈,才知道的。”

马锐道:“你们寨主怎么命令你们的?”

那人道:“他命令我等前来刺杀崔……崔司徒,并没多言其他。”

马锐道:“除了那名比丘,可还有其他刺客?”

那人道:“这个就不知道了。”

马锐对其手下道:“把他们带下去。”

那五人被带下去后,赵谦问道:“张翘本是北海府,现在为何来到此处?”

马锐道:“他是和司马文思一同前来。司马文思将铲除北海府的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陛下封了他谯郡王。”

赵谦道:“谯郡在中州,司马文思为何还待在平城?”

马锐道:“他心怀不满,陛下原本是想封他为怀朔镇将,后经崔司徒进言,改封他为谯郡王。”

赵谦道:“怀朔镇将乃从二品,谯郡王乃正一品,他又有何不满?”

马锐道:“谯郡王官职虽高,但无太多兵权。而怀朔镇为北境六镇之一,乃军事要塞,若司马文思镇守怀朔镇,手握重兵,一旦其私通柔然,柔然大军便可通过怀朔镇长驱直入,直取平城。”

赵谦道:“原来如此,难怪其心怀不满。”

诸葛清岚略一思索,道:“崔司徒向陛下如此进言,应该还有一层考虑。”

赵谦问道:“什么考虑?”

诸葛清岚道:“宋高祖刘裕推翻晋朝,大肆屠杀司马氏,可以说司马氏与宋朝刘氏水火不容。而谯郡刚好位于魏宋两国交界处,司马文思到了谯郡,宋国皇室怎能不心生芥蒂?”

马锐笑道:“看来这谯郡王不好当啊,崔司徒此招当真是高。”

赵谦道:“司马文思现在逗留此地,又派张翘前来,看来不怀好意。”

马锐道:“当年司马文思投降魏朝时,带有数百部属,他挑选其中精锐,暗中创立一个江湖门派,以儒门正派自居,名为微言宗。”

赵谦道:“微言宗?此人阴险诡诈,竟然起了个如此低调的名字。”

马锐道:“这微言宗最擅长的便是春秋笔法。”

赵谦眉头一皱,诸葛清岚不解,问道:“春秋笔法不是孔子所创吗,微言宗用春秋笔法有何用?”

马锐道:“现在的春秋笔法早已与千年之前不同。一语转乾坤,一字逆春秋。笔起惊风云,文成泣王侯。这春秋笔法堪称毁天灭地,百余年前,道家便是亡于这春秋笔法之下。微言宗的春秋笔法虽比不上百年前的儒者王弼,但亦可颠倒黑白,司马啸作恶多端,但在江湖上名声极佳,这便是这微言宗的功劳。”

赵谦道:“之前倒从未听说过微言宗,看来以前行事低调,现在翰墨门解散,他们开始渐露峥嵘。”

马锐道:“翰墨门解散后,江湖上很多原本藏形隐迹的门派都渐渐显露出来。”

赵谦道:“翰墨门表面上的实力并不强,这些门派所畏惧的乃是清河崔氏。翰墨门被迫解散,意味着清河崔氏已遭多方围攻,这些门派也就无需有太多担心,野心自然也就慢慢露了出来。”

诸葛清岚道:“司马文思若打算刺杀崔司徒,不会仅仅只派张翘前来,应该还有后手。”

赵谦道:“马兄,你觉得司马文思明日会扰乱高兄的婚礼吗?”

马锐摇头道:“不会。清河崔氏高手如云,单一个清河崔氏,就不是司马文思能对付的,更何况明天会有很多朝中高官要来,就连太子都会派人送贺礼前来,司马文思又怎敢生事。若他想动手,必定会在明日崔司徒往返翰墨门的路上。”

赵谦道:“那这个张翘,你打算如何对付?”

马锐道:“他应该是故意被我们发现,或是有人故意让他被我们发现,先派人盯着便是。”

赵谦点头,道:“马兄,明日我和你一同前来,我的‘洞垣之术’应该对你有帮助。”

马锐点头。赵谦又对诸葛清岚道:“清岚,明日你就跟着迎亲队伍,以防宾客中有人图谋不轨。”诸葛清岚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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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山峙渊渟

翌日,高忱亲领仪仗前去迎亲,诸葛清岚扶着新娘罗华茵上花轿,迎亲队伍沿着另一条路来到翰墨门。诸葛清岚一路详察众人,未见有异。

与此同时,马锐与赵谦站在屋顶之上,静等着崔浩的到来。赵谦早已施展洞垣之术,将附近的房屋依次查看一番。凡是有可疑之人的地方,都被马锐安排了人手。

某刻,马锐指向远处,道:“崔司徒来了。”

赵谦顺着马锐所指方向,向远处看去,只见有三人自远方缓慢走来。中间一人,六十岁左右,一袭白衫,体形纤瘦,有宸宁之貌,宛若美妇,风度翩翩,正是崔浩。其身旁二人,正是游彬与木铎。

赵谦施展洞垣之术,查看四周,道:“他们要动手了。”话音未落,街道两侧便涌出二十余人。这些人个个身着黑色劲装,脸蒙黑布,手握砍刀。这些人一出现便向崔浩冲去,同时喊道:“崔浩,纳命来。”

光天化日,穿着黑衣,虽是刺杀,却高声喊叫,似是唯恐崔浩发现不了他们一般。

这些人刚动,马锐埋伏在一旁的人马立即行动,一阵乒乓之声后,那二十余人全部被制服。

过往的行人甚是诧异,那二十余名刺客刚现身时,他们惊恐异常,但尚不及逃窜,这二十余人已全部被制服。速度之快,如同演练无数次一般。

马锐和赵谦也赶了过来,马锐对其手下道:“把这些人押下去,严加审问。”

那二十余人全部被押走后,马锐与赵谦来到崔浩身边,同时拱手道:“崔司徒。”

崔浩微一点头,对马锐道:“没想到这次你竟然能全部事先探明那些刺客的位置,当真是不简单。”

马锐道:“这要多亏赵兄的帮助,他用‘洞垣之术’,已事先查明附近每个房间内的情况。”

此言一出,崔浩三人尽皆吃了一惊。崔浩看向赵谦,点头道:“洞垣之术,我曾听寇天师说过,此功法可视墙后之人,玄妙无方。没想到你竟然练成了。”

赵谦道:“多亏有高人相助,我才能侥幸练成。”

崔浩道:“翰墨门解散之时,我曾想向陛下推荐,封你为襄威将军,结果被道家前辈谢绝了,现在看来,先让你积累几年,才是正确的选择,我当时的决定,太过草率。”

赵谦心想:“襄威将军乃从六品,我并非出自缙绅之家,又无显赫战功,崔司徒竟然打算直接封我襄威将军,当真是太过抬爱。”便道:“我毫无领兵之能,实担不起襄威将军的重任。”

崔浩笑道:“赵云后人,岂是鼠辈?单凭你的七探蛇盘枪,战场之上,又有几人能敌,你又何必过谦?你现在先沉淀一下,也是好事,将来成就,或许能远超其他翰墨门的弟子。”

赵谦道:“崔司徒谬赞了。”

崔浩将赵谦上下打量,道:“你竟然将儒家心法全部抹去,开始修习道家心法,看来这段时间,没少下功夫,吃了不少苦吧?”

赵谦心中一愣,暗想:“他竟然一眼便看出我练的乃是道家心法,看来实力并非表面如此简单。”便道:“有贵人相助,也谈不上辛苦。”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对崔浩道:“我自幼在翰墨门长大,崔司徒对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谨以此丹聊表心意。此丹名为‘紫清丹’,在疗伤方面,颇有神效,还望崔司徒笑纳。”

崔浩自然不会缺少丹药,但礼轻情意重,他也不推辞,接过丹药,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他将丹药放入怀中,又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道:“这枚令牌,没什么大用,但凭此令牌,崔、卢、郑、王四大家族,都会给些薄面,凡是我四大家族提拔的官员,也会给你一些便利。至少你以后行走江湖,不必为盘缠担忧。”

赵谦接过令牌,见色泽黄润、纹理柔美,上面刻着一个金色“崔”字,四周雕刻着流云纹路,给人以典雅柔和之感。他将令牌放入怀中,拱手道:“多谢崔司徒。”

崔浩随手一摆,道:“闲言少叙,还是参加高忱的婚礼要紧,免得错过吉时。”说完,五人向翰墨门走去。

五人离开后,两人从一处拐角处走出,正是司马啸、张翘,张翘道:“我们为何不动手?”

司马啸道:“我们的伏兵竟然瞬间便被制服,你不觉得奇怪吗?就算早有防备,也不可能如此迅速。”

张翘沉思良久,道:“你是说,我们身边,有崔浩的卧底。”

司马啸道:“只有这一种可能。”

他们担心被崔浩等人发现,未敢靠近,故而并未听见崔浩等人的交谈,不知道赵谦会洞垣之术。

张翘道:“也就是说,当务之急,是先找出崔浩在司马文思身边安插的卧底。”

司马啸道:“正是,我们先将此事向司马文思汇报。”说完,二人转身离开。

赵谦五人来到翰墨门后,不少宾客已到,其中有不少朝中要员,太子也派人送来礼物。崔浩领着赵谦来到一人面前,崔浩对赵谦道:“此人乃高忱之父高允高博士,你和高忱私交甚好,想必久闻其父之名。”

赵谦见那人虽身着粗衣,但黄中内润,文明外照,气度之轩昂,不在崔浩之下,忙道:“晚辈赵谦,拜见高博士。”

高忱常和高允提及赵谦,称赞其“品如山艮,心如渊泉,虽谦逊有节但辉光益显,潜力无穷”。高允也对此人颇为好奇,又见崔浩亲自为其引见,知道其将来定然成就非凡,便道:“不必客气,你和忱儿关系要好,就别见外了,称呼我为高叔即可。”

赵谦心中惶恐,忙道:“晚辈怎敢高攀?”

高允道:“我不过一介书生,又有何高攀不高攀的,难道你觉得我不配这个称呼吗?”

赵谦忙道:“晚辈不敢,既然您如此说,那晚辈以后就称呼您‘高叔’了。”

高允道:“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谦道:“高叔但说无妨。”

高允道:“人之性,有山峙渊渟者,患在不通。还望你谨记。”他见赵谦乃山峙渊渟的逸伦之士,担心其不能通达权宜,故而出言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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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长乐冯氏

翰墨门宅邸内,众人用过宴席之后,便相继离开。赵谦见崔浩与高允相谈甚欢,马锐在远处等候,他担心崔浩返回司徒府时会遭人暗算,便打算和马锐商议一下,刚走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声音:“姑娘,不知可否告知芳名?”

赵谦向身后看去,见一人拦住诸葛清岚去路,赵谦忙快步来到诸葛清岚身边,直面那人,只见那人口大腮尖、唇薄眉寒,双睛光露如醉,身上满身酒气,但脸色如常,毫无醉意。

赵谦冷声向那人道:“阁下何人?”

那人见赵谦挡路,心生怒意,冷声道:“你又是何人?”他手指诸葛清岚道:“我向这位姑娘讨要芳名,与你何干?”

赵谦一愣,若说他与诸葛清岚的关系,确实难以言明,也不便言明。

诸葛清岚靠近赵谦身边,道:“他是我未婚夫婿,又怎会没关系?”话说到最后,不禁声音低微,面红耳赤。

赵谦听到此言,不禁心中一动,一股热血流遍全身。他缓缓吐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人详观赵谦容貌,骂道:“似你这般蛇头鼠眼,寒酸布衣,哪点配得上这位姑娘的仙姿佚貌?”

其实赵谦长得并不丑,他龙眉凤目,挺鼻薄唇,由于儒道兼修,眉宇之间,不仅有几分浩然正气,更有几分洒脱之气,兼之是名将之后,骨子中又有几分血性。并且其身上青衫修身简形,与其深藏若虚的品行完美融合,更显得赵谦琴心剑胆,松风竹神。

但是他生不逢时,若是生于汉朝,足以风魔万千少女,而在此时,男子以娘为美,动静粉白不去手,行步顾影,兼之此时虚伪成风,女子多爱那种玉面粉颜的世故君子,只有诸葛清岚这种不随世俗俯仰之人,才会喜欢赵谦这种刚直方正、不顺人情之人。

女子喜好与国情有很大关系,汉朝女子敢爱敢恨,最爱英雄,而汉朝乃是一空前绝后的存在。投笔从戎的班超率领36人便能征服西域55个国家,建立200多万平方千米的西域都护府,可见汉朝之威。王夫之《后汉书·郡国志》言:“国恒以弱丧,而汉以强亡。”东汉末年,国已不国,依旧打遍天下无敌手,对各个游牧民族保持着绝对的压制,与国都六陷、天子九迁、外战外行的唐朝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风水轮流转,两晋南北朝,女子最爱伪娘,男人个个搔首弄姿,毫无血性,身着女衣,涂香擦粉,胭脂水粉之气遍野,狎妓征歌之风满朝。五胡乱华因此而生,中原任人蹂躏,尸骨纵横于野,万里无人烟。

赵谦见那人出言讥讽,也不以为意,凛然道:“阁下又有哪点配得上?”

那人傲然道:“我乃长乐冯氏冯明,平城八部统帅中排行第六,辽西郡公冯朗乃我兄长,我又怎么配不上这位姑娘?你如果识相的话,最好滚一边去。”

赵谦微微一笑,道:“原来是燕朝皇室,四年前,燕国被当今陛下所灭,令尊逃亡高句丽,却又被高句丽长寿王高琏所杀,自此,高句丽脱离中原控制,一直在境外蠢蠢欲动。令兄归顺大魏后,官至秦雍二州刺史,位高权重,却一直行有不端。你们堂堂的帝王之后,原来都只是一些轻薄之人?”

冯明心中羞恼,冷喝道:“大胆。”飞身而上,一掌拍向赵谦面门,掌风雄劲刚猛,犹如巨石砸落。

赵谦有意挫其锋芒,见对方掌风雄劲,也不避让,轻挥右掌,一股无形劲气生成,与对手的掌风直接撞上。

两掌相交,一瞬间便成僵持之状,二人内力从丹田澎涌而出,不敢有丝毫懈怠。

冯明一和赵谦比拼内力,便发现对方内力与常人不同,不由暗叹:“他内力远不及我雄厚,为何我占不到丝毫上风,并且其内力不刚不柔,像是道家心法,又有些不像,这到底是什么功法?”

在常人看来,道家武学讲究刚柔并济。实际上,这只是最普通的境界。《老子》一书,并无刚柔并济之说,《老子》云:“天下之至柔,驰骋于天下之至坚。无有入于无间。”道家武学,讲究以柔骋坚,游刃以虚,无有入无间。因此,在道家看来,练刚不如练柔,练柔不如练松,练松不如练轻,练轻不如练无。无则能生有,有能生万象,可乾、可坤、可坎、可艮、可震、可巽、可离、可兑。

道家崇水,水者至柔,随遇成形,变化万端,无所不能,微则无声,巨则汹涌,化云则虚无缥缈,化雾则隐天蔽日,化雪则冰封千里,化雨则滋润万物。

赵谦在未达到“炼神还虚”的境界时,内力时而如春风轻柔,时而如洪水汹涌,时而如寒冰刺骨,乃是以质变而改柔刚之势,这便是刚柔并济的要旨。但其达到“炼神还虚”的境界后,内力如同清风,即可轻柔入怀,又可凛然狂啸,又如流水,即可蜿蜒曲折,又可汹涌滔天,又如寒冰,即可滑润如玉,又可冰封千里,要轻有轻,要重有重,其质未变而其势不同,这便是虚无的要旨。

不过,赵谦虽达到此境界,但仅有不到一年的内力修为,与对方刚猛霸道的内力相比,虽说精纯了数倍,但终究远不及敌手深厚。他之前与人过招,全是仗着剑法精妙,此时内力相拼,取巧不得,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赵谦气涌丹田,磅礴后劲喷发,掌上劲道倍增。

冯明也迅速催动内力,但其内力霸道,后劲不足。双方劲力相击,气劲乱飞,四周桌椅被震断,酒菜散了一地,赵谦被震退一步,冯明被震退三步。

四周宾客见二人交手,纷纷后撤,崔浩见了,并未理会。

实际上,以赵谦的实力,足可站立不动,但他为了避免身边的诸葛清岚被殃及,分出些许内力护住其周围,才导致真气后劲差了些许,被冯明震退。而以诸葛清岚的内力修为,二人的气劲根本伤不到她,赵谦纯粹是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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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一掌毙敌

冯明见自己大庭广众之下被羞辱,悔恨交加,手指赵谦,对身边的二人喝道:“杀了他。”

那二人一袭劲装,面目冰冷,手握长刀,听见冯明如此说,忙掣出长刀,刚要向赵谦冲去,便见一道身影闪到赵谦与诸葛清岚面前,正是马锐。

马锐冷眼看着冯明,道:“冯公子,今天乃高博士公子大喜的日子,你在这里胡闹,没想过后果吗?”

冯明心中一凛,朝堂之中党派林立,太子拓跋晃,司徒崔浩,拓跋丕暗中博弈,各拉党羽,司马文思又一直蠢蠢欲动。而高允洁身自好,避之若浼,出淤泥而不染,从不参与朝中博弈。但其才华绝伦,精通天文术数,有未卜先知之能,不仅崔浩将其视为至交,太子拓跋晃也极力拉拢,若得罪高允,以其温润如玉的性格,自然不会追究,但太子拓跋晃未必不会为了拉拢高允而排挤长乐冯氏,况且,长乐冯氏乃燕朝余势,朝廷怎会对他们放心?

就算不顾忌高允,单是赵谦与马锐二人亦令冯明感到头疼,赵谦自不必说,马锐虽在八部统帅排行第八,但这不过是其寒门身份所致,若论剑法,在八部统帅中乃是当之无愧的翘楚,远非冯明所能对付。

冯明并非鲁莽之人,听见马锐如此说,收敛心中怒意,对身边的二人道:“我们走。”

马锐见其离开,对赵谦笑道:“赵兄,长乐冯氏势力不小,可不是好惹的。”

赵谦凛然道:“我更不是好惹的。”

马锐大笑,看了一眼诸葛清岚,对赵谦言道:“能得到这样的红颜知己,得罪天下又何妨?”

诸葛清岚俏脸绯红,赵谦也有些不好意思,忙转移话题,道:“马兄,稍后崔司徒回府的时候,恐怕会遭人暗算。”

马锐道:“不必担心,木前辈与游前辈均是一等一的高手,有他二人在,崔司徒必然无虞。”

赵谦道:“若是刀剑对决,自然不惧,但是微言宗的春秋笔法,却是防不胜防。”

马锐道:“春秋笔法,连道家都应付不了,更何况是我们。微言宗若想颠倒黑白,以轻为重,我们根本无法阻拦,既然担心无用,也就无需理会。”

稍后,崔浩便起身告辞,马锐、木铎、游彬随其一同离开。

诸葛清岚对赵谦问道:“赵大哥,我们是否要去暗中保护?”

赵谦道:“有马兄三人保护,崔司徒自然无碍,不过我们还是暗中跟着为妙,一来以防万一,二来,也可看看微言宗的手段。”

诸葛清岚微点螓首,道:“木前辈与游前辈实力非凡,为免发现,我们需要与他们保持一定距离。”

赵谦点头,毕竟他精通洞垣之术,也不担心跟丢。

崔浩一行人向崔府赶去,当他们路过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时,崔浩悠然停住,木铎朗声道:“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

话音刚落,二十余道人影出现在众人四周,为首之人,正是张翘。

崔浩见为首之人是名比丘,也不意外,冷声道:“司马文思笃信佛教,连他的孩子,也起名为司马弥陀。听闻他私养沙门,手下佛门高手,应该不止你一人吧。”

张翘听司马文思说尚有微言宗的援手,故而并不担心,见崔浩凛然不惧,便道:“崔司徒身陷险境,竟然怡然自若,当真是令人佩服。”

崔浩微微一笑,道:“身陷险境的是你们。”说完,右手一摆,他身后的木铎、游彬在腰间一摸,抽出一柄软剑,立即冲向张翘,剑光闪闪,向其刺去。

游彬原本的佩剑乃是君子意,他将此剑送给高忱后,便开始使用软剑。

张翘忙不迭拔刀还招,刀剑相交,只听铮的一声,三人各退一步。

木铎暗道:“他的劲力虽强,但似有旧患,若对拼掌力,难以持久,三十招过后,我可胜他。”思毕,便欲再战,忽听身后传来崔浩的声音:“住手。”

只见崔浩缓步向前,淡淡道:“让我来。”木铎、游彬二人退下。

张翘见崔浩体瘦年老,神情却甚是狂妄,不由大怒,运使全部功力,挥刀横扫。

崔浩屈指一弹,一道指力激射而出,弹中刀身,只听咔嚓一声,砍刀断裂。

张翘错愕万分,暗道:“怎么可能?”尚不及反应,便见崔浩一掌拍来。

张翘挥掌硬接,两掌相击,张翘手掌只觉对手掌力绵绵,无甚力道,刚欲催动内力将崔浩击毙,忽觉崔浩掌力透过其手掌,直接击中张翘面门。

张翘一惊,心中闪过一念:“他不是儒家吗,怎么掌力如此至柔而刚?”尚不及多想,崔浩掌力已至,张翘直接脑浆崩裂而亡。

与张翘随同而来的二十余人见张翘被杀,均四处逃窜。崔浩并未下令阻拦。

木铎与游彬走到崔浩身边,木铎道:“近几日,佛门般若学派六家七宗齐聚平城,于须弥山殿辩论般若。若司马文思将此事添油加醋,颠倒黑白,佛门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崔浩冷哼一声,道:“加入佛教之人,不是亏心事做得太多,便是懦弱无能,妄借佛法自我安慰。一群乌合之众,又能闹出什么名堂?”

木铎道:“那此事我们如何应付?”

崔浩道:“不必理会,看他司马文思又有何能为。”

三人迈步离开,徒留张翘的尸体横陈在街道上。

远处的一处屋顶上,司马啸紧盯着倒在地上的张翘,暗想:“不想崔浩此人的实力如此恐怖,司马文思说有微言宗的援手,看来是骗人的了。”

蓦地,两道人影出现在其身边,正是赵谦与诸葛清岚。赵谦盯着司马啸,道:“敢问你们有何打算?”

司马啸冷眼一睨,道:“你觉得我会说吗?”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又如何说。

赵谦道:“如果你不说,就别想离开了。”

司马啸冷笑一声,道:“就凭你们吗?”

他从赵谦与诸葛清岚身上,均感觉二人的内力比之前单薄了些许,虽不知其中缘由,但既然对方修为下降,自己自然不惧。他却不知,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达到炼神还虚的境界后,内力绵绵,犹如流水无声,在常人眼里,自然有些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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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鲜卑段氏

赵谦见司马啸颇有些不屑,也不奇怪,司马啸曾在二人手下逃脱一次,故而自信能逃脱第二次。赵谦对司马啸更是不屑,道:“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单我一人,足以让你逃脱不得。”说完,寒光一闪,手中鈌云剑已掣出鞘外。

司马啸见赵谦甚是狂妄,喝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领教了。”语毕,直接拔剑向赵谦直刺,剑锋犹如脱弦之箭,速度极快。

赵谦以剑为刀,挥剑反砍,两剑相交,司马啸只感对方原本若有若无的内力如同海啸一般袭来,一时骇然,直接被震退。

他不禁暗想:“两个月不见,他的内力怎么一下子精纯了这么多?”

忽然,赵谦眉头一皱,闪身掠至诸葛清岚身边,手中长剑急挥,只听一声极为微弱的金属相击之声,一根银针落在二人身边。

赵谦看向司马啸,只见其缓缓倒在地上。他还剑入鞘,来到司马啸身边,查看其伤势,只见其后脑风府穴插着一根银针。赵谦拔出银针,暗想:“江湖上,并未听说过谁使用银针做暗器。”

诸葛清岚来到赵谦身边,道:“偷袭之人的暗器功夫当真了得,他在银针上附以柔劲,毫无破空之声,我竟然毫无察觉。”

其实,诸葛清岚没有察觉银针,主要是因为她将大部分精力放在赵谦身上,而赵谦始终分出一丝精力在诸葛清岚身上,兼之其眼神极为敏锐,故而发现有人向诸葛清岚偷施暗器。

赵谦道:“若此时乃是黑夜,我也不能发现此银针。偷袭之人能有如此柔劲,所练心法应与道家心法或道教心法有关。看来偷袭之人,并非佛门高手。”

诸葛清岚道:“道家武学演化甚广,仅呼吸一法,便有三百九十多种。单凭这分柔劲,实难判断偷袭之人身份。”

二人正商议间,两道人影落在司马啸身边,这二人一男一女,尽皆身形宽阔,挺拔壮硕。这二人来到司马啸身边,探其鼻息,见已殒命,女者顿时扑在司马啸身上,痛哭流涕。男者怒不可遏,立即走到赵谦二人身边,喝道:“你们杀死司马兄弟,我让你们血债血偿。”

语毕,长啸一声,四周形成一股极为强劲的罡风,屋顶瓦砾纷飞。他右脚一跺,身形向赵谦冲去。原本所立之处,顿时塌了下去。

赵谦见此人功力如此了得,不禁骇然,见对方掌力扑面而来,不敢硬接,连忙施展云帆步,向一旁躲去。

对方掌力紧随而至,赵谦身形一低,避过对方掌力,握掌为拳,一下击在对方小腹上。只听当的一声,仿佛击在生铁之上,赵谦拳头被震的生疼,不禁连忙向后退,对那人道:“不灭身!你来自鲜卑段氏。”

那人道:“在下段义,八部统帅中排行第三。”他指向随其一同而来的女子,道:“这位是我妹妹段月,段某与司马兄乃是生死兄弟,你杀了我兄弟,今日,别想活着离开。”

赵谦对鲜卑段氏颇为了解,知道当年华北六族互相厮杀之际,鲜卑段氏帮了汉人不少,曾与刘琨联手骚扰羯赵后方,可谓是汉人的盟友,故而不愿与鲜卑段氏为敌。

他见段义与司马啸称兄道弟,知道其被司马啸所骗,又见段月痛哭流涕,已猜到其被司马啸的表面风采所蒙蔽而产生爱慕之心。

赵谦无奈的叹了口气,对诸葛清岚道:“我们走。”

诸葛清岚知道赵谦想法,便点了点头,二人身形一点,向远处掠去。

段义见二人逃窜,喝道:“哪里逃?”话音未落,便双掌合并,向二人拍去。顿时,一股强劲的罡风向二人席卷而去,犹如狂风肆虐。

他却不知,赵谦与诸葛清岚的云帆步,正是借助风力而行,他的罡风,正好加快了二人的飞掠之速。在其掌力的相助下,赵谦与诸葛清岚如同闪电一般向远处掠去。

蓦地,数道破空之声从二人两侧传来。赵谦眼明心快,对诸葛清岚道:“别停下,快走。”

诸葛清岚点头,二人急挥长剑,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之后,暗器全部被击落。

二人刚要疾行,三道人影出现在二人面前,拦住二人去路,正是冯明及其两名手下。赵谦喝道:“二三其锋。”

他与诸葛清岚同时挥剑,剑身晃动,一剑生两剑,两剑生三剑,三剑化作满天剑影,向冯明三人席卷而去。这招“二三其锋”的剑意乃是出自老子之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讲究剑气负阴而抱阳,阴阳二气互相激荡,形成新的剑气,剑气繁衍不息,演化无穷,练至化境,可绝云破峰,威力极强。

冯明三人见对手招式威力极强,不敢大意,同时挥动兵器,各施绝招,满天剑影与对手的剑影相撞,一瞬间,剑气横飞,尘土飞扬。冯明三人被震退丈余,摔倒在地。

经过这一耽误,段义与段月已封住赵谦与诸葛清岚去路,冯明三人赶来,与段义、段月形成合围之势。

冯明对段义道:“段兄,此人滥杀无辜,我们联手,将这卑鄙之人除掉,如何?”

段义道:“好,既然此人作恶多端,那我们就替天行道。”

赵谦暗想:“单凭旁人一句话,便下结论,未免也太过武断了吧。”便道:“鲜卑段氏威名素著,难道会以多欺少吗?”他见段义太过武断,料定其很容易中激将法。

赵谦所料不错,段义被其一激,便道:“好!我和你单打独斗,若你胜出,我便放你离开。”他手指诸葛清岚道:“这位姑娘可先行离开。”

赵谦暗想:“这个段义虽然武断,倒也善良。”

诸葛清岚神色悠然,对段义道:“不必担心,你不会赢的。”

冯明见段义如此说,便道:“段兄,不要受了这卑鄙小人的激将法。”

段义不以为然,道:“此人骨瘦如柴,弱不禁风,就算是激将法,又能怎样?”

段月道:“大哥,你一定要杀了他,为司马公子报仇。”

赵谦听其言,暗想:“看来段姑娘被司马啸骗得不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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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九霄掌法

众人向后退了几步,给赵谦与段义腾出空间,赵谦将手中的鈌云剑交由诸葛清岚保管。段义道:“你为何不用剑?”

赵谦道:“既然是公平对决,你不用兵器,我又怎能用?”

段义道:“你也不是一无是处,话不多说,出招吧。”

赵谦身形不动,一股微风环绕其四周,犹如春风扶柳,衣衫缓缓摆动,更显得风流飘逸。

段义见对手声势太小,更是不屑,当即功运十成,一股强劲罡风在其周身形成,犹如山风呼啸,他衣衫猎猎作响,眉宇之间,傲气横生。

单从气势,表面来看,赵谦已经输了。

赵谦身形猛然一动,向段义冲去,迅若狂风。段义不禁心中一惊,暗道:“好快。”

眨眼之间,赵谦便来到段义面前,右手食指中指并立,以指为剑,电闪雷鸣般击在段义腹部。正是九霄掌法中的“晴天霹雳”。

这九霄掌法出自黄老学派,黄老学派以形而上的道为本,结合形而下的养生、方技、数术、兵法、韬略等等,具有极强的实用性、目的性、可操作性。而这九霄掌法,乃是依据老子之言“虚而不屈,动而愈出”之理而成,内劲贵柔守雌,招式却尚阳重刚,出招之前,内力绵绵浑浑,澹宕氤氲,若有若无,而出招之际,阴阳为御,乘云凌霄,真气摩空鼓荡,一变之变,无有不动,千变万化,层出不穷。一招一式,霸道刚猛,劲力如同海啸席卷,一重接着一重,连绵不绝,有摧枯拉朽之势,断金碎玉之威。

赵谦一招正中段义腹部,三丹田内劲齐发,三道极为强劲的内劲同时击在段义身上。巨大的冲力使段义不禁后退两步。但其修炼的不灭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赵谦的内劲未对其产生丝毫影响。

段义见赵谦一招将自己震退,不由暗道:“好强的威力,没想到他掌法如此了得。”

赵谦见其仅是后退两步,暗道:“我虽说兼修十八般兵刃,但所长仅是剑法与枪法,拳法平庸无奇,看来以后还需多加练习才是。”赵谦心性甚高,在段义看来,其掌法甚是了得,但在其自己看来,却不过尔尔。

段义双掌急挥,漫天的拳影瞬间将赵谦包围。段义修炼不灭身后,全身上下坚硬如铁,随手一挥,便能碎石裂碑,再加上此时内力喷薄而出,力道更是刚猛无俦,只要赵谦捱上一拳,必定重伤。

赵谦见四周遍布碎骨分筋的气劲,也不慌乱,施展云帆步,在狂乱的气劲中来回游走。

段义的气劲犹如大海翻滚,将赵谦包围,而赵谦的身形犹如大海中的悠悠一叶,被海浪无情的拍打,起伏飘荡,可是无论如何,这悠然一叶总是完好无损。

段义见久攻不下,心中焦急,双掌平推,力含千钧,势如迅雷,拍向赵谦面门。

赵谦见有机可乘,连忙手腕一翻,缠住段义手腕,向右后侧斜拉,同时身子一侧,一脚踢向段义脚踝。

此招名为“蚯蚓降龙”,乃是以四两之劲,拨千斤之巨。段义哪见过这等招式,身子立即向前飞出,摔倒在地。他此时全身坚硬如铁,直接在地面砸出数道裂缝。

段义摔倒在地后,立即翻身跃起,双腿连弹,犹如风行电扫,功向赵谦。赵谦闪身躲避,数招过后,飞起一脚,又将段义踢倒在地。

百招过后,段义已被摔倒数次,但其全身上下丝毫无碍,连一点擦伤也没有。

赵谦不禁感慨:“这不灭身当真是了得,看来就算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也难伤其丝毫。”

所谓的不灭不破,永远都只是相对而言,正如矛与盾,矛强则盾断,盾强则矛断。只要功力足够,无论是道家的紫金琼玉身,还是佛门的金刚琉璃体,都能一掌拍碎,更何况是鲜卑段氏的不灭身。就算功力不足,只要练成无形透劲,一样可以无视对手护体罡劲,直接震碎对手五脏六腑。虽说赵谦的功力还远远未达到此地步,不过他也并非毫无办法。

赵谦见段义犹如猛虎一般向自己扑来,知道若按照之前的打法,始终无法伤及段义丝毫,便改换策略,双掌缓缓平推,直接对上段义开山裂碑的掌力。

四掌甫交,赵谦原本三丹田合一的内力立即一分为三,下丹田内力周游四肢百骸,抵挡段义的掌力。虽说段义的掌力凌厉异常,但赵谦只守不攻,也可勉强支撑。与此同时,赵谦的上丹田内力转为至阴,流转至右手臂,中丹田内力转为至阳,流转至左手臂。至阳至阴两股真气分从左右向段义席卷而去。

段义顿时感觉左半身如处冰窟,寒冷刺骨,瑟瑟发抖,右半身如处火海,烈焰焚躯,大汗淋淋。段义连忙流转内力抵挡,而这样一来,对于赵谦的攻势立减。

赵谦又怎会让他如愿,下丹田内力绵绵不绝攻向段义,不让其有丝毫缓和之机。

段义的内力远比赵谦深厚,但远不如赵谦精纯,无法做到如赵谦那般将内力随意转为至阴至阳,只得勉强支撑左冷右热的痛苦,同时急忙催动内力攻向赵谦,以期可以尽快将赵谦击伤。而赵谦至阴至阳两股真气在段义体内相互激荡,肆意横行,饶是其不灭身能水火不侵,依旧感到毛孔痉挛,腹部疼痛。

片刻之后,赵谦内力一变,至阴转为至阳,至阳转为至阴。段义只觉左半身从冰窟坠入火海,右半身从火海坠入冰窟,瞬间觉得头晕头疼,几欲作呕。

古人常用火烧水激之法开山破石,这种方法从战国流传到后世,沿用了两千余年。

赵谦便是采用这种火烧水激法对付段义的不灭身,片刻之后,赵谦至阴至阳的内力再变,段义只觉全身发麻,但其意志坚如铁石,面对赵谦的攻势,毫无退缩之意,内力翻翻滚滚,向赵谦攻去。

赵谦也不好受,他只觉体内气血翻滚,嘴里涌上一丝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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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无相指法

在一旁观看的冯明见赵谦与段义相持不下,不由焦虑,手腕微微一动,手心便出现数枚极为小巧的暗器,暗器深绿,显然涂有剧毒。他挥手一摆,暗器顿时向赵谦飞去,疾如电闪。

赵谦正全力与段义比拼内力,对冯明的偷袭毫无察觉。

就在暗器离赵谦仅有咫尺之遥时,几道无形指力袭来,击在暗器之上,那数枚暗器登时断为两半,掉落在地。

冯明丝毫没有察觉到指力的存在,更无从知晓究竟是谁发射指力,从暗器断裂与掉落的角度大致推测出指力发射方向,顺着方向看去,见一人倩然而立,妙目紧盯着赵谦,丝毫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正是诸葛清岚。

原来诸葛清岚知道段月心思淳朴,绝不会偷袭,但冯明为人奸诈,做事无所不用其极,故而一直对其严加防范。她见冯明用暗器偷袭,便施展无相指法,将暗器击落。

这无相指法,需至阴至柔的内力方可使出,出招之际,气劲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不皦不昧,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可谓是无状之状,无象之象,令人防不胜防,可杀人于无形。这指法表面上毫无气势,但大音希声,大象希形,其威力极强,修至化境,数丈之遥,可切金断玉。

诸葛清岚在修炼“三一内修之道”之前,这无相指法已略有小成,修炼之后,水到渠成,更是大进,她击落暗器,只使用了两成功力。

冯明见诸葛清岚不动神色的便击断了两丈之遥的暗器,知道其修为深不可测,更在赵谦之上,不禁心中大骇,暗想:“若她以刚才的指力对付我,只怕我现在已然毙命。”想到此处,额头上发出丝丝冷汗,后悔惹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高人。

他却不知,诸葛清岚根本懒得对付他,毕竟在诸葛清岚眼里,杀了他,虽易如捏死蝼蚁,却脏了自己的手。

赵谦将内力阴阳转换几次后,段义已经肌肉痉挛,面部抽搐。赵谦知道再过片刻,段义势必会全身抽搐,并留下极为严重的后遗症。赵谦不愿伤他,三丹田内力喷涌而出,段义也连忙催动内力。只听轰的一声,二人各吐一口鲜血,后退数步。

赵谦后退后站立不动,稳如泰山,段义则全身打颤,瘫倒在地。

诸葛清岚来到赵谦身边,握住赵谦手掌,精纯内力沿着赵谦手掌传入赵谦全身经络,赵谦顿感全身舒泰至极,不适尽消。

段月也飞速来到段义身边,见段义浑身发抖,怒不可遏,从腰间掣出一柄短剑,对赵谦喝道:“我杀了你。”

刚要向赵谦冲去,便听段义低声道:“住手,愿赌服输。我输了,放他们走。”

段月不愿,道:“那司马公子的仇……”

段义正色道:“以后有的是机会。明日大哥前来,又何愁奈何他不得?”

赵谦道:“段公子的伤,在下可以医治。”

段月眼泛寒意,怒喝道:“无需你假慈悲,故作好人。”

赵谦无奈,他知道段义伤势并不重,只要调理数日,就无大碍,便道:“那在下告辞了。”说完,和诸葛清岚一同离开。

冯明三人拦住去路,刚要动手,诸葛清岚玉手一甩,三道无形指力激射而出,击中三人身前一尺的地面,地面溅起沙尘,出现三个凹陷两寸的小洞。冯明三人心中惊骇,不敢阻拦,让开道路,任由二人离开。

冯明来到段义身边,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道:“段兄,这颗丹药能治百病,对你的伤大有益处,你且服下。”

段月接过药丸,谢过后,便要给段义服下,段义摇头,道:“我的伤并无大碍,既然这枚丹药有如此奇效,冯兄还是自己留着备用吧。”

冯明道:“一颗丹药而已,段兄何必介意,待你伤势痊愈,我们便可商议如何对付那个穷凶极恶的赵谦。”

段义见其如此说,便接过药丸,只觉药丸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不由精神一震,料定这药丸定然药力非凡,连忙服下。

冯明道:“段兄,你先休息一晚,待明日我再来与你一叙。告辞。”

说完,转身离开。段氏兄妹并未发现,冯明转身之后,嘴角掀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明亮的眼眸闪过一丝阴鸷,心中暗想:“赵谦,整个鲜卑段氏与你为敌,看你如何应付。”

赵谦与诸葛清岚离开后,在远处一个阁楼上,李顺远远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剑眉微锁。

司马文思道:“李先生,看见此二人,你有何感触?”

李顺道:“李某不喜拐弯抹角,谯郡王有话便直说了吧。”

司马文思道:“崔浩害得你失去了高平公的爵位,难道你未曾想过复仇吗?”

李顺道:“谯郡王是想借刀杀人吧?”

司马文思道:“非也,仅是合作而已。”

李顺道:“谯郡王想如何合作?”

司马文思道:“帮助佛门杀掉赵谦。”

李顺道:“而你则借崔浩之手杀死佛门比丘,以此激化崔浩与佛门的关系。”

司马文思道:“崔浩与佛门的关系本就是不死不休,我只不过让二者的矛盾提前爆发而已。”

李顺微微一笑,道:“有趣。”

司马文思道:“李先生是答应了?”

李顺道:“谯郡王手下高手无数,为何要请我帮忙呢?”

司马文思道:“我曾闻在一年前月白山一战中,李先生曾与六名高手联手,不知这六名高手的身份为何?”

李顺道:“此事与你无关。”

司马文思道:“是否与昙无谶有关?”

李顺道:“你的消息倒挺灵通。”

司马文思刚要开口再言,一道人影鬼神一般出现在二人身后,二人连忙转身,见来者正是神玄伙鸿焜。

司马文思与李顺见伙鸿焜现身,均不惊讶,二人见对方对伙鸿焜的出现并不意外,已然明了,李顺道:“原来神玄在中原布下了不少暗桩。”

伙鸿焜道:“李先生言重了,大家不过是合作关系。”

司马文思道:“不知李兄是什么时候与神玄一派联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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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西域密宗

似是被司马文思的问话引动思绪,李顺剑眉微动,缓缓道:“在十一年前,崔浩派人在河西走廊挑拨沮渠蒙逊与佛门的关系,致使沮渠蒙逊想要派兵灭佛,我与昙无谶联手,将这场危机消弭于无形。那次之后,神玄一派派出六名高手助我在中原运筹,我以阴阳家为掩护,倒也没有露出破绽,不过可惜在月白山一战全军覆没。”

司马文思道:“原来如此。”

李顺道:“司马氏与蜀中八部、无涯观暗中往来,我原本以为你们应与神玄一派无关,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司马文思道:“大家有共同的敌人,合作自是情理之中。”

李顺笑而不语。

红日初升,明媚的阳光照在翰墨门的花园之内,给花园之内的红花绿树增添了别样生机。赵谦与诸葛清岚在一座凉亭坐下闲聊,诸葛清岚道:“这花园砌红堆绿,垒山凿潭,修葺之时,想必费了不少功夫。崔司徒做事如此高调,只怕得罪不少人吧。”

赵谦道:“崔司徒修建这府邸之时,高博士曾劝他低调行事,但崔司徒心性高傲,也不以为意。”

二人正说话间,柳光世快步走来,对赵谦道:“赵师弟,现在平城之内,谣言四起,说崔司徒狠手杀害来自南方的高僧。”赵谦在翰墨门的师兄弟大多都已各回各家,柳光世因为父母在平城,就多停留了数日。

赵谦听柳光世如此说,点头道:“微言宗动作真快,但他们不会仅仅散布谣言吧。”

柳光世道:“今日清晨,须弥山殿的门前,发现一名比丘的尸体,尸体上有上百处剑伤,并插着我们翰墨门的佩剑。”

赵谦道:“要想伪造我们翰墨门的佩剑,再容易不过。不过崔司徒最恨比丘,若说他杀害比丘,确实容易令人相信。”

诸葛清岚道:“这具尸体,应该便是张翘了。他的尸体被放在须弥山殿门前,显然是故意让寺内比丘发现。张翘确实是崔司徒所杀,然而是被一掌毙命,而张翘的尸体有上百处剑伤,显然是故意栽赃,为了加深佛门对崔司徒的恨意。”

柳光世道:“估计他们会以为这是崔司徒故意凌辱挑衅。”

赵谦道:“崔司徒故意挑衅他们,他们也太高看自己了。”

柳光世道:“几日前,佛门般若学派六家七宗全部来到须弥山殿,估计此刻正在商议,这几家方丈倒有几人是得道高僧,估计会理性对待。”

赵谦摇头道:“龙多乃旱,僧多无水。个人从众,行举疯愚。若只有一两人做主,或许会理性对待,但现在各寺主持齐聚,估计会做出愚不可及的事情来。”

诸葛清岚道:“所谓‘三人误大事,六耳不通谋’,亦是此理。”

一群人共同商议,意味着共同承担责任。人人有责,也就意味着人人无责,在不用承担责任的条件下,人们的一些优秀品质,如正义感、责任感等逐渐变淡,三观下降,良心渐失,为常日之不敢为,若再有人在暗中煽风点火,便会导致这群人做出一些愚不可及、心狠手辣的行为。

柳光世道:“你是说他们会对崔司徒不利?”

赵谦道:“现在他们还不敢如此做,但若有人在暗中煽风点火,那就很难说了。”

柳光世道:“刚才高师兄和罗姑……师嫂前往须弥山殿,以上山还愿为由,前去打探消息。”

赵谦道:“高师兄的父亲高博士曾经出家一段时间,而他出家的那间寺庙属于六家七宗中的即色宗,说出来也有些渊源,估计可以打听到一些线索。”

诸葛清岚道:“佛教传入中原,因传教甚难,初始依附老庄之言,后又依附魏晋玄学,将老子浮屠混而为一,导致人们把佛教看作是道家的一支,称道教徒为道士,称佛教徒为道人,视黄老为君人之术,视浮屠为延祚之方。现在他们发展壮大,便开始摆脱老庄影响。僧肇等和尚只是贬低《老子》一书,试图从义理上摆脱老庄的影响,但上有好者,下必甚焉,很多比丘因此对道教极为排斥,常和道教发生冲突。现在佛道之间矛盾日益激化,这点估计也会被微言宗利用。”

柳光世道:“佛教对道教极为排斥,这点倒不假,现在很多比丘都称呼‘老子’为‘老鬼’。”

关于“老鬼”的材料,分为两类,一类是南北朝时期佛、道论战中佛教的《弘明集》等文献;一类是《道藏》中的一些早期道教文献。而老子被称为“老鬼”,并非贬义,乃是因为“人但畏鬼,不信道”,天师道徒亦自称“鬼兵”,后来“鬼兵”之说以讹传讹,变为迷信之说。不过,在南北朝以来的佛道论战中,佛教常拿“老鬼”之说对老子大加攻击。

赵谦道:“现在佛道矛盾激化,可惜何兄不在平城,我们也不知天师道会如何行事。”

三人正商议间,高忱与罗华茵走了过来,高忱道:“我们刚从须弥山殿回来,暗中打听到,现在六家七宗对崔司徒杀害一名比丘一事,吵得不可开交,有人主张找崔司徒讨要说法,有人则主张将此事调查清楚再说。”

赵谦道:“现在不可开交,如有人再火上浇油,估计就一致对外了。”

高忱道:“刚才崔司徒派人来,让我们静观其变,不必理会。”

柳光世道:“崔司徒此举何意?”

高忱道:“崔司徒算无遗策,既然他如此说,我们便等着便是。”

罗华茵道:“我们暗中窥视他们商议,见商议的各派方丈中,有几人不是中原人士,看其装饰,似乎是来自西域。”

柳光世道:“西域密宗,没想到他们也来了。”

赵谦道:“一年前,陛下打败北凉沮渠氏,将河西无数奇珍异宝和三万多户吏民迁至平城,这里面也包含了不少西域之人,恐怕来自西域密宗的也不在少数。”

高忱道:“那两名西域比丘是今日才来到平城,而平城之内,原本就有不少西域比丘创立的佛寺,其中声势最大的,当属菩提寺。”

柳光世道:“崔司徒曾派人彻查这座菩提寺,发现他们暗中干了不少伤风败俗之事,曾试图规劝陛下关了这座佛寺,后因太子阻拦而功亏一篑。”

赵谦道:“看来崔司徒打算借这次机会,对这座菩提寺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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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白之冤

众人正商议间,一人快步走来,对高忱道:“高将军,门外来了几人,自称是鲜卑段氏,要找赵少侠。”

赵谦道:“他们找我何事?”

那人对赵谦道:“他们说你昨日杀了他们的兄弟,前来找你算账。”

赵谦纳闷,道:“昨日?昨日我只和鲜卑段氏的段公子过了几招,但他伤势并不重。”

诸葛清岚道:“看来段公子遭了他人毒手。”

赵谦恍然,道:“你是说冯明?”

诸葛清岚点头。赵谦道:“既然他们来了,我就去会一会。”

六人来到大门前,见有三人在门外等候,中间一人正是段月,左边一人乃是“白衣青剑”段章,右边一人容貌与段章有些相似,此人名为段风,乃段章之弟。

段月见赵谦出现,便指着赵谦对段章、段风言道:“大叔、二叔,就是这人杀死了司马公子和我大哥。”

高忱道:“段公子,段姑娘,三位既然来了,就请到里面一坐。”

“不必了。”段章扭头对赵谦道:“赵少侠,你杀了我侄儿,总该有个说法吧。”

赵谦道:“敢问证据何在?”

段月见赵谦并不承认,怒道:“我大哥昨日和你交手,当晚便死了,不是你杀的,还会是谁?”

赵谦道:“你大哥昨晚不幸离世,昨天和他接触的人都有嫌疑。我只不过和他交过手罢了,但凭这一点,便说是我所杀,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段章道:“那你又有何证据证明不是你所杀?”

赵谦道:“让我看一下段公子的尸体,或许我会找到证据。”

段章道:“就凭你,还想看我侄儿的尸体?”

赵谦道:“不见尸体,我自然无法自证清白,但你们也证明不了是我所杀。”

段章道:“你随我等离开,等到日后证明你不是凶手,我等自然放你离开。”

赵谦并不觉得他们能找出真正的凶手,便道:“你们没有证据,自然无理由抓我,你们可将此事报请廷尉长孙司空,让他们找出凶手。”

廷尉管理天下刑狱,而赵谦所说的廷尉长孙司空乃是上党靖王长孙道生,他乃三朝元老,身居三司显职,忠厚廉谨,衣无华饰,食不兼味。因此赵谦相信他不会畏惧鲜卑段氏、长乐冯氏、宗室疏属司马氏的淫威,定会秉公处理。

段章见赵谦提议上报廷尉,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们是傻子吗?只怕还未找到证据,你便已经逃跑了。”

赵谦道:“君子一言,掷地有声,事情未明之前,我是不会逃跑的。”

高忱知道段章等人不会相信赵谦,便道:“若其逃窜,一切罪责,由我承担。”

段章见高忱担保,道:“高将军人品一流,我等自然不会怀疑。看着高将军的面子上,今日我等就先离开。”

他话音刚落,一直未说话的段风道:“等一下。”声音低沉,但含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走到赵谦面前,道:“听闻昨日你和我侄儿交手,竟然胜了。段某不才,向领教一下少侠高招。”

赵谦从其走路的步法已然看出段风修为尚在段义之上,不敢轻视,便道:“我和段公子交手,投机取巧,侥幸赢了一招半式。段前辈修为精湛,晚辈自知不敌,实不敢献丑。”

段风冷声道:“怎么?觉得我不配和你交手吗?”

赵谦道:“晚辈怎敢?实乃不是前辈敌手。”

段风喝道:“少废话,坚持十招,我便认输。看招。”他不等赵谦回答,便直接一掌拍向赵谦面门,招式极为简单,但声势逼人,犹如雷霆万钧,以赵谦稳如泰山的定力,仍不禁感到一丝惧意。

赵谦并未携带鈌云剑,之前他和诸葛清岚在亭下闲聊,鈌云剑被其放着房间,并未带出。他见对手掌风转眼即至,想要还招,已然不及,连忙施展云帆步,向一旁闪去。

段风原本已在心中拟好赵谦闪避后的招式,但赵谦闪避的方位极其诡异,完全出乎其意料,他见自己原本拟好的几招完全派不上用场,不禁心中暗叹:“此人年纪轻轻,却也不俗。”他向左侧急迈一步,双掌劈、砍、切、砸,瞬间挥出数掌。

赵谦脚步连点,左右闪避,将段风的掌招完全躲避。段风步走丁字,左撇右冲,身形之快,犹如冰上飞驰,双掌连挥,擒拿、短打、快指、重拳、迅掌,五招合一,攻向赵谦周身要害。

赵谦若单纯施展云帆步躲闪,足以坚持不败,但对手并非奸佞之人,他一味躲闪,有些不太地道,见对方掌风及身,连忙向后急仰,躲过掌风拳劲,同时右脚向前狠踢,击中段风下盘。

段风站立不动,仿佛赵谦这招根本没有击中。但赵谦却感到脚掌一阵剧痛,连忙收脚,并后退数步。

段风飞身跃起,如鹰隼探翼,双腿连出,犹如秋风扫叶,更似铁剪断布,一招“残叶萧萧”使出,带动气劲如刀。

赵谦双掌挥舞,招风纳气,使出一招“雾锁楼台”,掌劲软如轻云,韧如金丝,形成一股极为柔软的劲风,护住前身。

劲力相冲,段风的劲力如同巨石陷入汪洋大海之中,不见踪迹。

段风见自己的劲力完全被对手轻描淡写地化解,不禁心中一惊。

赵谦趁段风身悬空中,连忙抓住段风脚腕,连转带抖,一股劲风涡流将段风包围,段风身体不由旋转。

赵谦以腰为轴,右掌平推,动而不急,静而不僵,端正自然,不偏不倚,拍向段风。雄劲的掌力击在段风身上,段风向后飘飞丈余,随即身形凭空一转,安然落在地面。

赵谦见段风安然无恙,也不奇怪,双掌护于胸前,劲力缓缓,游走周身。

段风刚要出招,在一旁观看的段章喝道:“二弟,住手。”

段风不解,问道:“为何?”

段章道:“他破不了你的不灭身,但你也伤不了他。”

段风不信,喝道:“我怎么伤不了他?看我一掌毙了他。”随即对赵谦道:“可敢再接我一掌?”

赵谦道:“段前辈尽管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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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擒拿制敌

日常生活中,人们有一个误解,越自信的人往往能力越强,因此人们往往容易相信那些自信的人,而轻视那些自卑的人,但是实际情况刚好相反:无知比知识更能让人产生自信。无知之人往往不能认识到自身不足,他们沉浸在自以为是的优势之中,高估自身水平,从而产生自信。相反,能力强者见识广博,知道自身的局限与不足,往往不会太过高估自身实力。

赵谦与段风便是如此,赵谦正视自身实力,而段风高估自身实力,结果段风远比赵谦更自信,常人从二人的言谈举止来看,也认为段风实力在赵谦之上。而诸葛清岚却知道赵谦的实力远不止其表面那般简单,其学识渊博,知晓自身局限,对自身的实力有所低估,将来随着实战经验的增多,会对自身的水平有个准确的认识。而此时,他的外在实力仅仅是其真实实力的五六成,只有在生死存亡之际,方能真正发挥出实力。

段风见赵谦表面上毫无自信,认为其远不如自己,觉得刚才自己处于下风不过是赵谦取巧所致,并非自己实力不济,只要稍加注意,便能取胜。

他长啸一声,真气鼓荡,飞身向赵谦冲去,如猛虎前扑,双手变掌为拳,拳风凛凛,招式朴实无华,但力含千钧,显然他知道赵谦只是以巧胜力,打算用绝对的力量将其打败。

赵谦知道,拳击外,掌击内,段风弃掌为拳,是打算破除自身外力,让自己断肢碎骨。他并不心慌,若昨日他未与段义交手,遇见段风这招,势必手忙脚乱,左支右绌,但他昨日与段义交手过后,便已经思索了对付这不灭身的方法,此刻见段风招式凌厉,也不慌乱,五指并立,以掌为刀,划过一个诡异的弧度,向段风手腕脉搏处砍去。

段风变拳为爪,向赵谦手腕抓去,力道遒劲,犹如老鹰扑食,只要抓住赵谦手腕,以其臂力,定能将赵谦手骨捏碎。

然而赵谦这招乃是虚招,目的便在于诱导段风变拳为爪,见对手上当,手掌外旋,食指中指张若剪刀,夹住段风手掌的小拇指,轻轻向上一翻。

段风顿感一阵剧痛从小拇指传来,当即不敢妄动,生怕稍有闪失,拇指骨节便即断裂。

赵谦这招只是极为普通的擒拿手,江湖中人初学武功之时,大多先学擒拿手,原因很简单,擒拿手简单易学,甚是实用,有以弱攻强、四两拨千斤之效,根基浅薄之人学之,再合适不过。

擒拿手主要是针对对手的筋络、关节、穴道三处。这三者之中,关节多显于外,最容易攻击,并且关节之处,内力不生,外力不至,只需微弱之力,便可制住,而一旦被制,就算修为通天,也难以应付。这也是赵谦并没有修炼道家紫金琼玉身的原因,他觉得这等防身功法修炼起来难度甚大,但要想破除并不难,就算修为再深,类似指关节、筋络这类要害依旧难以防御,只要被制,这防身功法便等于无效。

他昨日与段义过招,虽已用火烧水激之法破了不灭身,但其对自己的要求并不仅限于此,是以早在昨晚又思索了破解不灭身的第二个方法。不过,虽说擒拿手极为实用,但由于人人均会,要想以此破解不灭身,也非常人所能做到,赵谦早已在心中推演无数次,方能一招奏效。

赵谦制住段风后,松开手掌,后退一步,拱手道:“承让。”

段风虽然莽撞,但也是坦荡之人,败招后,并未耍赖,道:“甘拜下风。”

段章前迈一步,道:“我会将我侄儿被杀之事上报廷尉,待得查明真相,若真是你所为,鲜卑段氏绝对不会饶过你。”随即对段风、段月言道:“我们走。”

三人离开后,赵谦思索:“昨天得罪长乐冯氏,现在又得罪鲜卑段氏,司马氏又在暗处虎视眈眈,情势越来越复杂了。”

柳光世道:“鲜卑段氏胸无城府,很容易被人利用。若他们受人蛊惑,与长乐冯氏、宗室疏属司马氏联手对付清河崔氏,那么崔司徒的处境就为危险了。”

高忱道:“当今陛下设立九州卫,搜索天下情报,更何况此处乃天子脚下,任何风吹草动全在陛下的监视之下,他们也不敢乱来,顶多派些杂兵来送死罢了。怕就怕他们散布谣言,将平城搅得满城风雨。”

赵谦道:“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本就是微言宗所长。春秋笔法,防不胜防,我们也不可奈何,就先静观其变吧。”

段章将段义被杀一事上报廷尉,因段义身份特殊,长孙道生派其子长孙抗亲自调查此事,长孙抗派人将赵谦带到廷尉府。长孙抗见到赵谦后,对赵谦言道:“本官乃廷尉少卿,奉父之命,调查段公子被杀一事。听闻昨日赵少侠与段公子过招,当晚段公子便即丧命,不知少侠昨晚身在何处,又有何人证明?”

赵谦思忖:“廷尉少卿乃正四品,看来廷尉府对此事极为重视。司马文思亦是廷尉卿,但有长孙司空在此,他也无法掺和此案。”便道:“昨晚草民在翰墨门府,有与我随行的胡清岚为证。”

长孙抗道:“胡姑娘与你关系非同一般,她的证词不足为信。并且你也可以趁其不注意,暗中从翰墨门府逃出,将段公子杀害。”

赵谦道:“敢问段公子是怎么死的?”

长孙抗微微摇头,道:“说来奇怪,令史查遍段公子全身,也未查出死因。鲜卑段氏认为死者为大,也不同意解剖。”

赵谦道:“可否让草民查看段公子的尸体?”

长孙抗凝视赵谦,道:“你懂验尸?”

赵谦道:“草民略通医术,或可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长孙抗道:“平城之内,精通医术之人,数不胜数,你又有何资格来验尸?”

赵谦仔细观察其相貌,见其眉目清秀润朗,柳眉细而带媚,宛若女子,双眼微带红丝,眼角入鬓,皮肤白皙,声音柔和,外貌衣着、言谈举止,与此时以娘为美的风尚完全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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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身陷重围

赵谦使用形名之学观察长孙抗相貌后,暗想:“此人无长寿之相,也非磊落之人。其父寡欲知足,安居陋室,但其本人颇好奢靡,听闻其曾趁父出征之际,将原本的陋室改建得高大华美。其父得知后以家法严惩于他,并拆毁堂庑。以其贪名好奢的性情,若有人暗中送其金银,不知会不会以权谋私?”

赵谦略一思索,道:“大人最近是否唇痿舌青、口干而渴?”

长孙抗双眼微动,淡然道:“看来你确实有两下子,既然你看出我的症状,那你说,该如何服药?”

赵谦道:“如果草民没猜错的话,大夫给您开的药方是桔梗汤方,乃是用桔梗一两,甘草二两,右二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津,温分再服。但是大人依旧吐血不止。”

长孙抗凝视赵谦,道:“那你说该如何医治?”

赵谦道:“可否让草民探一下大人的脉象?”

长孙抗道:“好,你过来吧。”说完,伸出手腕。

赵谦走上前去,伸手按在其脉搏处,片刻后,赵谦道:“脉反无热,此为阴伏,是瘀血也。依草民来看,应该采用柏叶汤方,柏叶三两,干姜三两,艾叶三把,右三味,以水五升,合煮取一升,去滓,分温再服。”

长孙抗道:“本官就信你一回,你随我来。”

二人来到段义的尸体存放处,长孙抗命人掀开盖在段义身上的白布,赵谦仔细查看段义的尸体,见身上毫无外伤,便施展洞垣之术,查看段义五脏六腑,见五脏六腑全部溃烂。赵谦从未见过如此情形,不禁有些干呕。

长孙抗见赵谦似乎身体不适,也懒得理会,道:“令史以银针验毒,发现其并未中毒,故而现在也不知其死因如何。”

赵谦道:“只有少数毒药可以用银针验出,令史未验出,也是正常。”他掰开段义嘴巴,俯身闻了一下段义口中气味,只觉有极为淡薄的兰花香气,暗想:“段公子乃一粗人,估计不会喝茶,这兰花香气应该不是茶香。”便直立身体,对长孙抗道:“如果草民没猜错的话,段公子所中之毒,乃是香兰散。”

长孙抗不解,道:“何为香兰散?”

赵谦道:“香兰散和江湖上流传极广的味如兰相似,均有兰花香味,因香味沁人心脾,很容易让人掉以轻心。不同的是,中味如兰者,内力尽失,浑身无力。而中香兰散者,外表丝毫无碍,但五脏六腑全部渐渐腐烂,疼痛而死。”

长孙抗道:“依少侠所言,有谁会用这香兰散?”

赵谦道:“香兰散乃是由紫河殿炼制而成的毒药,但有钱之人皆可得之,故而实难猜测。”

长孙抗忽的想到一事,便道:“你刚才说中香兰散者,五脏六腑尽皆腐烂。但你又如何知道段公子五脏六腑腐烂,莫非下毒之人便是你?”

赵谦不愿透露自己会洞垣之术一事,毕竟若是让对手知道,便会对自己有所防备,并且,就算自己说了,长孙抗也未必相信,便道:“我只是凭段公子口中的香气猜测,是或不是,只要解剖便可得知。至于下毒之人,大人现在便下结论,是不是有些太过武断?”

长孙抗道:“也罢,我会派人去段府,问一下段公子是否服用过有香味的药物。至于你,待得案件明了之前,不得离开平城。”

赵谦道:“草民知道。但草民还有一事,不知能否向大人请教?”

长孙抗道:“何事?”

赵谦道:“司马啸昨日亦被人所杀,当时草民也在场,大人为何不向我询问其中缘由?”

长孙抗道:“司马啸乃江湖中人,江湖事江湖了,故而司马啸被杀一事,并不归我们管。”

赵谦微一点头,道:“那今日须弥山殿门前出现那名比丘的尸体,不知此案进展如何?”

长孙抗道:“并未有人前来报案,张翘属江湖中人,故而此事也不归廷尉府管,而且他有叛乱前科,此事我们也懒得管。”

赵谦暗想:“估计佛门担心廷尉府会畏惧清河崔氏的势力而不敢秉公处理,故而并未报案,打算自己处理。”

赵谦从廷尉府离开,向翰墨门赶去,一边走路,一边分析平城之内暗藏的各处暗流,当其来到一人烟稀少的街道时,数十道人影从暗处出现,将其包围。

一人从人群中走出,正是黑狼寨寨主右野。街道上寥若晨星的百姓见到这数十人携刀带剑,凶神恶煞,纷纷逃窜。

右野对赵谦道:“有人出钱,要你的项上人头,赵少侠可别怪我等无情了。”

赵谦也不畏惧,淡然道:“不知想要我项上人头的,究竟是何人?”

右野道:“这就恕我无可奉告。”

赵谦道:“司马氏派你们前来送死,你们竟然真的来了?”

右野不由暗想:“他竟然知道是司马氏派我等前来。”随即冷笑道:“少侠难道以为单凭你一人,可以对付得了我们这么多人吗?”

赵谦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司马氏另有杀招,等到我们两败俱伤之际,他们便会出手。”

右野冷哼一声,道:“你这么说,是想骗我不要动手吧。你以为我会上当吗?”随即右手一挥,喝道:“动手!”

他话音一落,各种飞镖暗器顿时犹如满天飞雨向赵谦激射而去。

赵谦前去朝廷府衙,自然没有携带鈌云剑。此刻看见成千上万的暗器向自己飞来,也不慌乱,真气周游四周,形成一股气墙,将全身护住。

无数暗器遇到气墙,犹如陷入泥沼当中,立即停住不动,悬于空中。

右野见赵谦挡住暗器,手腕一翻,手心出现数枚飞镖,真气附镖,向赵谦飞射而去。

右野乃一等一的高手,暗器上附着的真气自然凌厉异常。暗器穿破赵谦的气墙,向赵谦要害射去,赵谦连忙侧身躲闪。

对于修为未臻化境的人来说,开步即断劲!赵谦移步躲闪,真气流转自然不顺,以赵谦的修为,断劲的时间微乎其微,若与单人对战,自然无碍,但此时周围暗器如雨,他脚步一动,气墙出现破绽,无数暗器穿破气墙,向赵谦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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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险象环生

赵谦从容不迫,施展云帆步,身形快如电闪星射,飘如风拂絮飞,避过重重暗器,向右野冲去。

右野挥剑向赵谦刺去,剑锋不住颤抖,显然后劲未吐。此招名为“除狼得虎”,势在后劲,后招无穷,一招胜过一招,即使躲过一招,仍难以躲过下一招,令人防不胜防。右野知道赵谦身手了得,是以一出手便是绝招。

赵谦见此招精妙,因手中没有兵刃,不敢硬接,便侧身闪开。

右野见赵谦躲闪,剑尖连点,后招迭出,瞬间将赵谦的身影包围在剑光之中。右野手下身手最高的五人趁机连忙将赵谦包围。其余数十人在外围又围了数圈,将赵谦的去路完全封死。

赵谦躲过数人的杀招,闪身向右野冲去,同时右掌平推,一招“崇台霄峙”向右野拍去,招式虽然简单,但劲势极强,犹如巨浪翻滚。

右野剑势一转,向赵谦手腕削去。赵谦手腕一旋,在剑脊屈指一弹。右野顿感长剑不住颤抖,几欲脱手,连忙借助剑势,翻转剑身,向赵谦拦腰横扫。

赵谦侧迈一步,伸手握住右野手腕,运劲抵挡剑身前行。同时右掌点、刺、扫、削,攻向右野上盘。右野急挥左掌抵挡,二人瞬间便过了十余招。

与右野一同围攻赵谦的五名高手趁机向赵谦全身要害刺去。赵谦连忙松开右野手腕,侧身躲闪。六柄长剑不住游走,如同六条游龙,将赵谦完全包围。

赵谦一边躲闪,一边思忖:“司马氏若想杀我,不会仅仅派这些人,我若与右野等人死战,势必消耗大量内力,给他人可乘之机。为今之计,要想办法将那些暗藏的杀手引出。”主意一定,赵谦便向右野冲去。

右野见赵谦快若迅风,不敢大意,挥剑向赵谦刺去,剑光闪烁,泛着寒意,显然杀气极重。

就在剑身刚要触及赵谦衣衫时,赵谦身形一闪,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剑招后面。

右野甚是匪夷所思,但其终究历经无数死战,迅速冷静下来,手腕一抖,剑身绕着手腕转个半圆,灵蛇吐信般向赵谦刺去。

赵谦身形一跃,施展一招“高步层霄”,脚尖在右野剑脊上一点,向远处掠去。右野手下轻功较高者连忙向上一跃,或挥刀,或刺剑,向赵谦攻去。

赵谦脚尖在数人的兵器上一点,加速向远处掠去。

刚行不远,一道人影出现在赵谦面前,那人长剑挥动,封住赵谦全部去路。

赵谦身在空中,无处借力,见对方剑法精妙,真气急速吐纳,硬生生向右侧移动数尺,避过那人的杀招。那人连忙挥掌向赵谦拍去,赵谦挥掌硬接。两掌相击,真气激荡,只听彭的一声,二人同时向后方飘去。

赵谦落地之后,右野等人便将其包围。赵谦看向那人,正是司马弥陀,只见他白衫玉立,风度翩翩,举止儒雅,颇有君子风范。

右野来到司马弥陀身边,道:“司马公子,您怎么来了?”

司马弥陀道:“家父觉得此人诡计多端,故而命我前来,以防其逃跑。”

右野暗想:“说得好听,还不是不相信我。”

赵谦暗想:“看来他便是司马文思之子司马弥陀了,他竟然敢公然现身,看来是不担心被人发现了。不过微言宗最善颠倒是非,就算被人得知司马氏与黑狼寨有来往,也能撇得一干二净。”

赵谦对那人道:“原来阁下是司马公子,司马公子可是为司马啸被杀一事前来寻仇。”

司马弥陀道:“正是。”

赵谦淡淡一笑,朗声道:“躲在暗中之人,一并出来吧。”

话音落后,有三人从不同方向出现,其中一人是名比丘,从其祖衣可推断其来自西域,另两人分别是长乐冯氏冯明和鲜卑段氏段月。

冯明道:“赵少侠果然厉害,竟然能发现躲在暗处的我们。”

赵谦道:“宗室司马、长乐冯氏、鲜卑段氏、西域密宗、黑狼寨,没想到赵某竟然值得这么多人一同前来。”

冯明道:“你倒不紧张,难道你以为今日能逃得掉吗?”

司马弥陀道:“冯公子,他在拖延时间,别和他废话。”

冯明明了,喝道:“那好,一起上。”语毕,掣出长剑,向赵谦冲去。其余人也同时向赵谦攻去。

赵谦见形势危急,隐藏在骨子里的血性陡然而生,喝道:“拖延时间?就凭你们,配让我拖延时间吗?”这一行人当中,他对冯明最为反感,故而直接向其冲去。

冯明见赵谦向自己冲来,冷哼一声,挥剑直刺赵谦面门。赵谦侧头闪过,双指并立,径取冯明喉咙。冯明见赵谦招式凌厉,连忙向后躲闪。

司马弥陀趁机刺向赵谦后背,赵谦放弃追击冯明,压低身子,脚尖一点,贴着地面冲向司马弥陀,同时双手连拍,攻向司马弥陀下盘。

司马弥陀翻转长剑,向下直劈,剑锋触体生寒,甚是凌厉。赵谦在地面一拍,身子向左躲闪,避过司马弥陀的凌厉杀招。

段月双掌横推,强劲掌力平推而来,封住赵谦去路,犹如巨墙平移,让人难以抵挡。赵谦身形一跃,避过气墙。

西域比丘飞身跃起,一掌拍向赵谦,威如巨石砸落。赵谦挥掌拍出,两掌相交,二人同时被震退。

赵谦刚要落地,右野剑尖连闪,向赵谦小腿削去。只要赵谦继续下落,双腿势必被右野的剑锋砍断。

赵谦凭空翻转,躲过右野剑招,落在地面。司马弥陀等人立即攻向赵谦。

六人各交了一手,均知对手身手了得,是以均不留手,杀招频出。

赵谦的九霄掌法是一种拳掌指肘变换与走转行步相融合的掌法,步法越是精妙,掌法的威力越强,而赵谦的云帆步乃是文子所创,天下独步,举世无匹,其与九霄掌法相融合,步踏八卦之变,掌融九霄之威,步进掌摧,前冲后打,左腾右挪,威力自是非同凡响。

不过单凭赵谦一人之力,终究难以以一敌五,十余招过后,便渐处劣势,他一边依仗云帆步的精妙在人群中穿梭,一边思索脱身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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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水石还月

赵谦仔细观察每个人的招式后,思索道:“这五人,那名西域比丘招式最为阴狠毒辣,尤在右野之上,由武见心,估计也是个狠毒之人,我就以其为突破口,看看能否脱身。”

他身形急掠,向那名西域比丘冲去,同时右掌蓄劲,隐隐有雷鸣之声,此招名为“陵厉元霄”,乃是借速涨势之招,极为霸道刚猛,速度越快,威力越强,骋足若能追风蹑景,掌势的威力便可开山碎碑。而赵谦的速度快若迅风,威力自然不容小觑。

西域比丘见此招威力甚强,不知自己能否顶住,但赵谦速度极快,又暗留后招,自己若是躲闪,势必难以躲过他的下一杀招,只得硬拼,当即猛喝一声,丹田内力喷涌而出,双掌叠加,向前平推。

段月见西域比丘难以抵挡,连忙飞身而掠,挥出一道骇人掌力,直袭赵谦。赵谦双掌一前推,一侧击,同时与西域比丘和段月对掌。

掌力相接,劲力四射,地面被震出道道裂纹,三人同时后退。段月觉得体内气血翻滚,甚是难受,而赵谦与西域比丘直接口吐鲜血,脸色惨白。

冯明见赵谦受伤,连忙施展一招“秋色肃杀”,剑光晃动,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直攻赵谦。

赵谦双掌并立,施展一招“秀嶂分霄”,夹住冯明剑锋,同时内劲急吐,沿着剑身攻向冯明,冯明连忙运转内力抵挡。

司马弥陀挥剑上下晃动,施展一招“天地积阴”,剑影遮天密布向赵谦攻去,剑身之上,剑气逼人,触之如冰。

赵谦暗想:“看来只能使用太乙八门了。”当即手捏剑指,刚要施展绝式,蓦地一道倩影落在其身边,正是诸葛清岚。

原来她见赵谦久去未回,担心遭到埋伏,便前来寻找,果见赵谦被困,便立即出手。她玉腕一翻,掣出云英剑,真气负于剑身,剑身瞬间变得晶亮如光,透明如水。

此招名为“日夜无隙”,乃是用至阴之气负于剑身,使剑身不见其形,效风而动,白日黑夜均不见其形,使敌不知其所终,此招乃是逍遥剑法最为精妙的一招,诸葛清岚达到“炼神还虚”的境界后,已能发挥出此招一层的威力。

司马弥陀见诸葛清岚剑身化为无形,惊骇万分,暗道:“这是什么招式,怎么比王宝兴的隐锋诀还诡异?”心中虽是诧异,手中的剑招却毫无停缓,两剑甫交,他便感到剑身传来一股极为强劲的内劲,顿感体内气血翻滚,一口鲜血吐出。

司马弥陀忙撇开长剑,后退数步,暗想:“此招能将我震伤,但并未将我的宝剑震飞,也未将我震退,这样的招式往往内伤更重,这位姑娘,修为当真了得。”

赵谦内劲一吐,将冯明震退,来到诸葛清岚身边,低声道:“我们从西域比丘所站方位突围,正好可以试一下新练的水石还月之术。”诸葛清岚点头,二人并肩向西域比丘冲去,赵谦掌心蓄力,诸葛清岚剑气萧萧,二人真气游走四周,犹如百川汇海,融为一体。

西域比丘运劲于臂,打算从正面阻拦,司马弥陀等人同时从两侧拦击,各出绝技,剑气掌风纵横,铺天盖地般向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席卷而去。

赵谦与诸葛清岚精纯真气覆盖全身,二人全身泛着淡雅的光泽,就连二人的青衫碧裙也变得流光溢彩,让人目眩神迷。

司马弥陀等人的掌风剑气犹如怒海凶涛,赵谦与诸葛清岚的身形在劲气涡流中起伏,但丝毫无碍,渐渐二人身形变得模糊,赵谦变成诸葛清岚,诸葛清岚变成赵谦,二人竟然凭空换了位置。

众人犹如五雷轰顶,惊恐万状,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这水石还月之术是一种突破空间的道术,乃是道家扬雄、王充、张衡、杨泉经过三百年时间,以先秦两汉唯物主义思想为基础,基于对宇宙混沌的反复推演而创出的功法。此功法打破了三维的宇宙定论,对修炼之人的要求极高,需了解洛书与《物理论》,精通阴阳术数与天地物理之阃奥。

正如《物理论》所言:“所以立天地者,水也。夫水,地之本也。吐元气,发日月,经星辰,皆由水而兴。”此功法以道家心法为根基,内力需至纯至柔,绵绵若水,出招之时,真气离体,在远处汇聚,犹如百川归海,真人与真气汇集之处恰似水中石、天上月,基于水面对称,水石还月,月还水石,打破空间三维的局限,可瞬间调换所处方位,临阵对敌,妙用无穷。

打破三维空间,看似天方夜谭,但并非不可能,只不过这需建立在对洛书极为精深的了解之上。洛书为阴阳五行术数之源,包罗万象,包含了无穷的智慧,乃是上古时期最高智慧的结晶。数学家华罗庚对洛书非常推崇,曾言:“洛书可能作为我们和另一星球交流的媒介。”

诸葛渊曾对赵谦与诸葛清岚详细讲解过洛书,不过他们二人对洛书的了解依旧非常薄弱,并且内力修为尚欠,无法将真气凝于体外,但二人联手,内力融为一体,可勉强施展出水石还月之术,并且二人互换位置的距离,仅限于一丈之内。

即使二人联手,要想施展水石还月,难度依旧极高,需要二人的心跳与呼吸一致方可,而女子会不自觉地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与自己的伴侣匹配,因此能否使出水石还月的关键在于女子一方。诸葛清岚与赵谦感情甚笃,二人平日的心跳和呼吸几近一致,故而方能使出。

司马弥陀等人又怎么可能理解这玄奥无匹的水石还月之术,见赵谦与诸葛清岚互换身形,个个洞心骇目,手中招式全部停下,位于二人正前方的西域比丘更是惊恐万状,不知所措。

赵谦与诸葛清岚的招式不同,西域比丘原本也做了应对之策,兼之有司马弥陀等高手相助,不会受伤,但赵谦与诸葛清岚突换身形,西域比丘的守招完全无用,但想要变招,已然晚矣。赵谦一掌拍在其胸口,诸葛清岚一剑刺在其左肋,他重重的摔在地上,口吐鲜血,站立不住,显然伤的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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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剑拔弩张

赵谦与诸葛清岚将西域比丘击退,刚欲逃离。倏然,三道极为微弱的寒光射来,诸葛清岚挥剑抵挡,将寒光击落,正是一枚银针。赵谦也侧身闪过,银针击中位于其身后的一名黑狼寨强盗,那人直接倒地身亡。第三枚银针击中西域比丘,比丘直接倒在地上,直接毙命。

赵谦与诸葛清岚无暇细想,向远处掠去。黑狼寨众人被二人的水石还月之术吓破了胆,不敢阻拦,任由二人离开。

司马弥陀暗道:“没想到李顺竟然用我杀死司马啸的方法。”当即快步来到西域比丘身边,一边唤道:“大师,大师。”一边扶起其身子,在扶起其身子的同时,右手很自然地在其后脑一掠,插在其后脑风府穴的银针立即消失不见。

冯明走到司马弥陀身边,道:“这个赵谦当真是心狠手辣,竟然连得道高僧都杀。”

段月道:“我一定将此事告知家中长辈,我鲜卑段氏绝不会放过这个人面兽心之徒。”

右野道:“司马公子,这位大师的尸体该如何处置?”

司马弥陀道:“大师本佛门中人,就将大师的尸体送往须弥山殿,交由那里的高僧处理。”

右野点头应允,派人将那名比丘的尸体送往须弥山殿。

赵谦与诸葛清岚返回翰墨门,在诸葛清岚房间内商议。诸葛清岚道:“现在宗室司马氏、长乐冯氏与鲜卑段氏已经联手,情势更加复杂了。”

赵谦道:“他们均属朝廷大族,平城之内,有陛下坐镇,他们虽然敢对我们动手,终究不敢明目张胆地与崔司徒作对,倒了无须太过担心。”

诸葛清岚道:“只是为何西域比丘为何会与他们联手?”

赵谦道:“西域密宗好色者居多,只要以女色诱惑,让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也没什么难处。”

诸葛清岚道:“现在那名比丘也被杀害,估计也会被赖在我们头上。”

赵谦道:“昨日张翘被杀,须弥山殿不敢找崔司徒麻烦,但今日那名比丘的死,会被微言宗说成与我二人有关,须弥山殿可不会怕我们,估计下午便会前来找麻烦。”

诸葛清岚道:“来了也好,就看看他们有什么能耐。”语气平淡,但难掩万丈豪情。她外柔内刚,骨子里亦有几分血性,见麻烦将至,毫无畏惧之心。

赵谦见其如此,心中一暖,伸手握住其柔荑。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他的手上多了一丝微弱的力道,诸葛清岚也未像上次那样将玉手抽回,任由赵谦握着。赵谦柔声道:“你跟我来这里,倒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诸葛清岚将头依靠在赵谦肩上,轻声道:“这样才更有意思嘛。”

赵谦伸手揽住诸葛清岚柔若无骨的蛮腰,诸葛清岚低眉垂眼,面颊绯红,但并未挣脱,二人相互依偎,均不多言,但一切已在不言中。

两个时辰后,柳光世找到赵谦,道:“赵师弟,有两名比丘前来找你,高师兄已把他们请到了谨言堂。”

赵谦道:“果然来了,那我就去会一会他们。”

赵谦、诸葛清岚、柳光世三人来到谨言堂,见高忱正与两名年近五旬、体态肥硕、慈眉善目的比丘交谈,从那二人的袈裟可判断,这二人一位是西域比丘,一位是中原比丘。

三人走进堂内,高忱见到赵谦,对其言道:“赵师弟,这两位大师一位是来自西域的昙有大师,一位来自须弥山殿的支善大师。”

赵谦拱手道:“两位大师来找在下,所为何事?”

昙有看见赵谦身边的诸葛清岚,眼神闪过一丝惊艳之色,这丝惊艳很快被占有欲取代,但其城府极深,眼神迅速变得淡定悠然,对赵谦道:“少侠何必明知故问,你杀了我师弟昙纬,难道还想抵赖吗?”

昙有的眼神隐藏的极佳,高忱、罗华茵、柳光世均未发觉,只有赵谦与诸葛清岚察觉到一丝,赵谦对其甚是不满,冷声道:“大师可有证据?”

昙有道:“我师弟身上的伤,难道不是少侠所留吗?”

赵谦道:“一处剑伤、一处掌伤,这两处均非致命伤,大师应该能看得出。”

昙有道:“师弟身上只有这两处伤,不是你,又会是谁?”

赵谦道:“佛门高手如云,难道没有精通医术之人吗?”

昙有冷哼道:“人证物证俱在,已是铁证如山,又何须再请医者验尸?”

赵谦道:“铁证如山?大师如此强词夺理,看来此行,是要取我性命了。”

一直未开口的支善道:“并非取少侠性命,只是想请少侠到须弥山殿一趟,将其中曲直详细道明,贫僧的众位师兄弟们会一同商议,辨明是非。若昙纬并非死于少侠之手,我等定会还少侠一个公道。”

众人商议行事,很多行为和判断会变得疯狂与愚蠢。赵谦若到须弥山殿,无罪也会被说成有罪,他精通形名之学,通晓人性,自然不会前去送死,便道:“大师若无证据,我可不会跟随二位到须弥山殿。”

昙有喝道:“去或不去,可由不得你。”

赵谦淡然道:“由不得我,难道由得了你吗?”他对西域密宗一向反感,言语中也就没什么客气。

高忱见双方剑拔弩张,忙道:“大师可先请医者验尸,若真是与赵师弟有关,我会与其一同前往须弥山殿,详叙缘由。”

昙有并未理会高忱,对赵谦道:“你不敢前去,难道是心虚不成?”

赵谦道:“敢不敢是一回事,去不去是另一回事。”

昙有道:“少侠若不去,就别怪贫僧无情了。”

柳光世对昙有咄咄逼人的态度极为反感,道:“大师,这里不是须弥山殿,而是翰墨门,可不是你予取予求之地。”

昙有冷哼一声道:“难道你们以为有清河崔氏撑腰,贫僧就奈何不了你们了吗?”

赵谦道:“没有清河崔氏撑腰,难道你以为就奈何得了我吗?”

昙有道:“既然少侠如此说,那老夫就领教了。”

支善连忙劝道:“昙有师兄,我们还是先请名医验明昙纬师兄死因,若真是死于赵少侠之手,我们再来理论,到时候证据确凿,赵少侠也不会抵赖。”

昙有略一思索,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说完,起身与支善离开,离开之时,若有若无的瞥了诸葛清岚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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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铁证如山

当晚,月黑风高,几道黑影偷偷摸进翰墨门,悄悄来到诸葛清岚的房间。一人舔湿手指,将窗户纸捅破,从小孔偷窥室内,见屋内并无动静,从怀中掏出一支迷香,手指放在一端,真气聚于指尖,迷香一端渐渐点燃,那人将迷香掷入房内。

片刻之后,那人对身后之人做了个手势,其余人微微点头,均从怀中掏出一个药丸服下,那人将手掌贴紧窗户,真气沿着手掌透过窗户,附在窗闩上,劲力稍微一吐,窗闩掉落。他轻轻推开窗户,率先潜入房间,其余人也跟着闯入。

他们直接来到房间,一人掀开床被。蓦地一道寒光从床被内跃出,势如闪电,径取那人。那人反应不及,右肩直接中剑。

出剑之人如有杀心,那人早已毙命。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那道寒光却如同知晓潜入之人所处方位一般,在房间内游走,数招过后,潜入之人全部右肩中剑,伤势不重,但右臂均无法使力。

一人轻声喝道:“快逃。”话音未落,潜入之人尚无动静,那道寒光又一闪而过,众人腿部均中了一剑。

房门打开,一人手持青瓷灯款款进入。微弱的灯光照亮室内,只见室内有七人,五人身着黑衣,脸蒙黑布,头戴黑帽,均受伤倒地,在他们前面,一人手持鈌云剑而立,正是赵谦,而手持青瓷灯的正是诸葛清岚。

赵谦持剑一挥,那五人的黑布、黑帽全部掉落,现出本来面目,均是二三十岁的比丘,眉短泛黄,眼小如针,全身发抖,显然胆裂魂飞。

赵谦喝道:“谁让你们来的?”

五人面面相觑,均不敢多言。

赵谦剑指一人,喝道:“如果你说了,就放你走,如果不说,就挑断你的手筋。”

那人被吓得魂飞魄散,断断续续道:“是我们的师……师父,昙有法师。”

赵谦对那人道:“你可以走了。”那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缓缓走出房间。

赵谦又剑指另一人道:“昙有让你们来干什么?”

被赵谦指着的那人见赵谦说到做到,便手指诸葛清岚道:“师父让我们把这位姑娘抓走,献给他。”

赵谦道:“你也可以走了。”那人离开后,赵谦又指着另一人,道:“昙有做过多少这类事情?”

那人道:“来到平城有两日,我们才抓了两人。”

赵谦剑眉深皱,厉声道:“才?”

那人知道用词不当,浑身瑟瑟发抖。赵谦道:“那两人现在如何?”

那人见赵谦又问了一个问题,有些意外,但也不敢不答,便道:“已经……已经死了。”

赵谦眼泛杀意,强忍心中怒意,淡然道:“你也可以走了。”又剑指另一人道:“昙有和菩提寺有何关系?”

那人道:“菩提寺主持昙法和我们师父是师兄弟。”

赵谦问道:“他们的师父是谁?”

那人道:“是昙无谶。”

赵谦心中骂道:“上不正,下参差。”他对那人道:“你走吧。”又剑指最后一人,道:“菩提寺是否做过类似的事情?”

那人道:“做过,但并不多,因为很多信女自愿……自愿和……”

赵谦忍不住暗道:“朝廷的愚民之术当真是害人不浅。”随即厉声喝道:“不必说了,回去告诉你们师父昙有和菩提寺主持昙法,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菩提寺不除,赵某誓不为人。”

那人点头应允,迅速离开。

诸葛清岚来到赵谦身边,道:“赵大哥,昙无谶是谁?”

赵谦道:“昙无谶此人佛学精湛,精通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涅槃掌天下独步,但其最擅长的还是男女交接之术,能令妇人多子,曾与鄯善王妹曼头陀林私通,沮渠蒙逊的女儿、儿媳亦学会这男女交接之术,导致淫风盛行,闺庭之中,毫无风礼。后来拓跋焘听闻昙无谶精通佛法,派人到北凉迎接昙无谶,结果昙无谶在路上被人暗杀。”

诸葛清岚道:“昙无谶涅槃掌独步天下,竟然被人暗杀,看来暗杀之人,亦非同小可。”

赵谦道:“据说是沮渠蒙逊派人暗杀的,毕竟他也不想沮渠氏丑闻外传,不过这消息终究还是传了出去,而昙无谶究竟是被何人所杀,就不得而知了。”

诸葛清岚道:“听你的语气,似乎知道不是沮渠蒙逊的人暗杀的。”

赵谦道:“我曾听翰墨门的师兄弟们私下谈论,此事似与崔司徒有关,但这只是小道消息,究竟如何,我们也不知晓,崔司徒也从未说过。”

诸葛清岚道:“若和崔司徒有关,昙有他们会不会暗中对崔司徒下手,以报师仇?”

赵谦摇头,道:“这几日昙有他们只知道偷掳民女,看样子根本就没想过为师报仇。”

诸葛清岚道:“既然他们强抢民女,我们就饶他不得。”

赵谦点头,道:“我们就趁此机会,将菩提寺一并除掉。”

翌日清晨,长孙抗带着兵马来到翰墨门,声称已有赵谦杀害段义的证据,要将其逮捕。

赵谦不相信其有证据,道:“敢问长孙大人是何证据?”

长孙抗道:“你没资格问。”说完,右手一挥,其身后的两人来到赵谦身边,要将其押走。

高忱道:“赵师弟,你先和他们走一趟,我迅速将此事告知崔司徒。”

赵谦点头,对诸葛清岚道:“不必担心,崔司徒定能将我救出。”

诸葛清岚点头。

赵谦随长孙抗来到廷尉府,便见有两人立在廷尉府门前,正是木铎与高忱。原来赵谦离开翰墨门后,高忱施展轻功迅速赶到司徒府,将此事告知崔浩,崔浩立即派木铎与高忱一起,来到廷尉府,将长孙抗拦下。

长孙抗见木、高二人阻拦,冷声喝道:“怎么,崔司徒要以公徇私,阻拦我办案吗?”

木铎道:“崔司徒自然不会以公徇私,但你也别想冤枉好人,若拿不出证据,今日休想将赵谦押入大牢。”

长孙抗道:“昨晚赵谦潜入廷尉府,破坏段义尸体,被看守发现。人证物证俱在,他无法抵赖。”

木铎道:“若是看守发现,凭赵谦的身手,怎会留下活口?这显然是故意栽赃。”

长孙抗冷声道:“铁证如山,你们竟然还想抵赖。若是你们再想阻拦,只怕崔司徒也难逃以权谋私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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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玉品金心

木铎刚要开口,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铁证如山?长孙大人昨晚收受贿赂,亦是人证物证俱在,看来也是铁证如山了。”

声音平淡,没有丝毫波澜,让人不知言者深浅。

众人看向远处,只见数人从远处走来,当先两人,正是崔浩与游彬,他们身后跟着数人,这数人正押着一人,那人俯首低眉,不知面目。

虽不知那人是谁,但长孙抗听见崔浩所言,亦不禁心中一颤。

崔浩走近后,对长孙抗道:“长孙大人,你昨晚收受贿赂,我已命人将行贿之人抓获,难道你还想我命人将财物收出吗?”说完,他身后的数人将他们押着的那人推到长孙抗面前。

原来崔浩昨日听闻赵谦被遣到廷尉府问话,便已猜到会有人前去贿赂长孙抗,便派人暗中监视,果然发现昨晚有人给长孙抗送礼,崔浩便命人将此人擒拿,拷打之下,此人说出实情,是司马文思命其给长孙抗送礼。

长孙抗见此人正是给其送礼之人,不寒而栗,忙冷静下来,道:“他昨晚确实给我送礼,但我并没有收,他是诬赖我。”

崔浩微微一笑,道:“若我命人搜查,你以为搜不出来吗?”

长孙抗额头泛出颗颗汗珠,道:“我乃朝廷正四品官员,你未得陛下旨意,有何资格搜查我府?”

崔浩尚未开口,又从远处传来一道声音:“那我有资格吗?”

众人看向远处,只见一人从远处走来,此人年已七旬,衣衫粗朴,清臞玉立,步履从容,淡雅如兰,温润如玉,气度之高,更在崔浩之上。

他手握一个青铜酒器,这个酒器前有流槽,后有尖锐状尾,腹侧有鋬,下配以三足,纹饰细密繁缛,极尽精丽之能。

长孙抗看见那个酒器,不由心如死灰,但仍走到那人面前,躬身道:“爹。”

赵谦见此,暗想:“原来此人正是长孙道生。”

长孙道生道:“你可知罪?”语气平淡,但不怒自威。

长孙抗冷汗淋淋,道:“孩儿知罪。”

长孙道生道:“这个战国时期的青铜酒器是我派人从你屋内搜出,此物乃他人贿赂你的铁证,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我身为廷尉卿,绝不会姑息,来人,把他拿下。”

原本跟随长孙抗捉拿赵谦的官兵听见长孙道生如此说,只得走上前去。长孙抗连忙跪下,道:“爹,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

长孙道生摇头道:“你收受贿赂的时候,便应该知道有这一天。”

崔浩走过去,道:“长孙司空,这个青铜酒器可否让崔某一看?”

长孙道生道:“自然可以。”说完,便将青铜酒器递给崔浩。

崔浩接过酒器,道:“这个酒器,甚是精致。”说完,手中劲力一吐,酒器直接化为齑粉。

众人尽皆骇然,长孙道生道:“崔司徒,你……你这是干什么?”

崔浩对游彬点头示意,游彬对贿赂长孙抗之人道:“你走吧。”那人不明所以,但脚步匆匆,瞬间便消失了。

崔浩对长孙道生道:“长孙司空,您高风亮节,本官佩服。但现在朝中贪墨成风,令公子不过是一时跟风,拿了一个酒杯而已,您又何必一定不饶呢?现在人证物证都已不在,您还是给令公子一次机会吧。”

赵谦见崔浩如此,暗想:“现在平城暗流涌动,崔司徒如此做,是为了减少敌人。贿赂之人定是奉了司马文思的命令,崔司徒将此人放走,是向司马文思故意示弱,以便减少敌人,专心应付西域密宗。”

长孙抗见崔浩替自己求情,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道:“爹,您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长孙道生思索:“若将此事闹大,势必会牵连到崔司徒。崔司徒若有闪失,朝中原本平衡的局势必然会变得动荡不安,届时不知又要有多少人死于非命,甚至于连陛下都可能有性命之忧。”便对长孙抗道:“国法不治,家法加倍。明日你便辞去廷尉卿一职。”

长孙抗不甘,但也只得磕头道谢。长孙道生又看了看赵谦,对长孙抗道:“你回头派人告诉鲜卑段氏,段公子的死因,只有解剖才能查清,若他们不同意解剖,廷尉府无法治任何人的罪。”

长孙抗道:“孩儿知道了。”他站起身来,对押着赵谦的官兵道:“把他放了。”

崔浩对赵谦、高忱道:“赵谦、高忱,你们火速赶回翰墨门。”

赵谦先是一愣,后迅速明了,暗想:“坏了,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他拱手道:“小人告辞。”说完,迅速转身离开,高忱也跟着离开。

长孙道生对长孙抗道:“你先回祖堂跪着,没我的允许,不得起来。”长孙抗应允,转身离开。

长孙道生对崔浩道:“崔司徒,犬子不成器,让你见笑了。”

崔浩道:“长孙司空玉品金心,崔某由衷佩服。崔某还有他事,告辞了。”说完,转身带着木铎、游彬等人离开。

翰墨门外,诸葛清岚、罗华茵、柳光世三人一字排开,在他们面前,一群身着紫色僧袍比丘整齐站立,而最前面,有七名身着袈裟的和尚。最中间一人,正是昙有。

昙有对诸葛清岚道:“胡姑娘,我师弟昙纬的死亦与你有关,那就麻烦你随我们走一趟了。”

诸葛清岚道:“有何证据?”

昙有道:“我已请名医给师弟验明死因,他确实是死于你和赵谦之手。”

诸葛清岚道:“请人做假证,再容易不过。”

昙有道:“看来姑娘是不配合了?”

诸葛清岚道:“大师要想动手,便出招吧。”

昙有道:“既然如此,那贫僧就领教了。”

众人给二人腾出一片空地,诸葛清岚将手中的云英剑递给罗华茵,道:“高夫人,烦请帮我保管此剑。”

罗华茵愕然,道:“胡姑娘,难道你不用剑吗?”

诸葛清岚道:“既然他不用兵器,我又怎能使剑?”

罗华茵接过云英剑,诸葛清岚前迈几步,对昙无道:“大师,晚辈有一事不明,想请大师赐教。”

昙有道:“姑娘但问无妨,贫僧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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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巾帼英姿

诸葛清岚问道:“佛门涅槃讲究不一因缘,独立自主,永恒存在,而五蕴皆空又认为世间的一切生灭现象并非实有,而是空无。二者是否矛盾?”

昙有道:“五蕴皆空,乃是针对因缘而生的‘有为法’而言。涅槃不属于‘有为法’,乃是非因缘所生,是‘无为法’。在这个意义上,‘涅槃’又可称为‘不生’、‘无为’、‘无动’。”

诸葛清岚暗想:“说到‘无为’,涅槃心法又怎比得上道家心法?”便对昙有道:“晚辈明了,请大师赐招吧。”

昙有手掌平推,掌势飘忽不定,变化万千,将诸葛清岚的身形完全罩住,无论诸葛清岚如何闪避,总逃不出此掌的范围,仅此一招,便显出其一派宗师的修为。

此招正是涅槃掌法中的“智日普照”。这涅槃掌法讲究进之弗先,退之弗后,无明灭故,心无有起,物不异我,我不异物,物我玄会,归乎无极。其核心乃一“常”字,不生不长,无条件存在,出掌之际,内力犹如巨浪汹涌,有始无终,刚猛无俦,若正面对抗,几乎没有取胜之机。

诸葛清岚见对手掌法霸道刚猛,也不畏惧,纤纤玉手平推,使出九霄掌法中的“霜日明霄”,直接迎上,真气摩荡雄壮,气势阔宕。

两掌相交,轰的一声,二人各退后两步,四周劲气横飞,尘土飞扬,众人纷纷又后退数步。

二人一退即进,各施绝技,拳砸掌削,均是硬碰硬的打法。二人遒劲的罡风相击,犹如旋风狂飙,并带着雷鸣阵阵。唯一不同的是,诸葛清岚衣衫垂立,犹如寂然无风,而昙有衣衫猎猎,恰似山风呼啸。

高忱等人见诸葛清岚与昙有硬碰硬对决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均不禁心中一颤。高忱暗想:“女子与男子相比,往往身低体轻,力量的爆发较弱,因此女子武学往往不以力量为能。不想胡姑娘与昙有正面硬拼掌力,竟然丝毫不落下风。二人比试,看似不相上下,实则胡姑娘已然赢了。”

九霄掌法刚猛无俦,但诸葛清岚心善人慈,缺乏杀伐果决之秉性,因此难以发挥此掌法威力,她使用此掌法,乃是以己之短,攻他人之所长。

数十招过后,二人的掌力丝毫未见衰减,均不禁暗叹对方修为不俗。

诸葛清岚暗想:“昙有这涅槃掌法清净寂灭,与道家杨朱的山泽心法有些类似,倒有几丝精妙之处。我内力远不如其深厚,如此下去虽非下策,却也非上策。他的实力我已知晓,就先看看其余人的能耐吧。他们来势汹汹,应该至少有一个能打的吧。”

诸葛清岚玉手轻挥,似左似右,劲力绵绵,一招“澹烟衰草”应手而出,向昙有攻去。昙有见此招与之前的招式不同,不敢大意,并掌为刀,向其手腕砍去。

诸葛清岚掌势飙忽,若有若无,清风一般绕过昙有的守招,一掌拍向昙有胸口。

昙有功集身前,使出佛门金钟罩,护住要害。

昙有中掌,倒退数步,体内气血翻滚,甚是难受,惊道:“她竟然一掌破了我的金钟罩。”

诸葛清岚飞身而上,再次一掌击中昙有。昙有倒飞出去,摔倒在地,口吐鲜血。他知道诸葛清岚变招,却没想到其内劲之阴阳刚柔变换如此迅捷,更不意其劲力绵密柔韧又有破石之威,致使自己引以为傲的金钟罩轻而易举地便被破了。

诸葛清岚凌风而立,如鸾鹄停峙,道:“下一个。”

又一比丘从人群中走出,道:“请姑娘赐教。”

数招过后,诸葛清岚察觉其实力尚不如昙有,直接一掌将其击飞。

昙有服用丹药,休息片刻之后,伤势有所好转,他从人群中走出,对诸葛清岚道:“姑娘武功精湛,但师弟之仇,不可不报,既然姑娘执意如此,那我们只得以多欺少了。”随即喝道:“五蕴阵。”

五名手持短棍的比丘从人群中走出,并肩而立,右迈步,左弓步,右手握棍中,左手握棍端,前平抡棍,五人动作迅捷刚猛,并且整齐划一,如出一辙,显然修炼已久,配合默契。

诸葛清岚暗道:“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随即凛然道:“三招之内,破你五蕴阵。”

江湖有言:好拳不赢头三手,自有高招在后头。江湖中人比武,就算是敌手远逊于己,一般也不会在三招之内败敌,原因有三:一是中原人最爱面子,让对方三招,输者至少可以保留几分薄面;二是为了让对手能使出自己最为精擅的几招,通过实战知晓招式中的缺陷要害,进而改进;三是也可从对方的招式中提取出精华成分,完善自身武学。若是直言三招破敌,便是丝毫不给对方情面。诸葛清岚此言,实属挑衅。

高忱等人见诸葛清岚如此说,担心对方出杀招,便走到诸葛清岚身边,高忱对昙有道:“大师,您德高望重,对付一个后生晚辈,以多欺少,有些不太合适吧。”

站在昙有身边的支善也觉得昙有如此做法不太合适,道:“昙有师兄,依我看来,如此对一个后生晚辈,确实不太合适。”

昙有道:“难道我师弟的仇不报了吗?”其他比丘纷纷表示赞同昙有做法。

支善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乃须弥山殿主持,高忱和高允信佛,经常前往须弥山殿上香,他对高忱极为熟悉,也曾指点其般若掌法。这几日,六家七宗聚于须弥山殿论道,其中昙有、昙纬来自西域,由于“外来和尚好念经”,众人对这二人最为尊敬,二人舌战群僧,力压其余各宗,被封为宗师。后来昙纬被杀,六家七宗有一半高僧都同意为将赵谦与诸葛清岚擒来,为昙纬报仇,支善苦口婆心,苦劝数个时辰,才让他们同意先将此事查明。

后来他与昙有来到翰墨门与赵谦争论,赵谦说他们应先查明昙纬死因,结果昙有不知从哪里找了个名医,那位名医稍微查看昙纬的伤势,便说是死于赵谦与诸葛清岚之手。人证物证俱在,六家七宗便派出一半的高手前来擒拿赵谦与诸葛清岚。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出乎支善预料,但其也无可奈何。

众人正争议间,一道声音传来:“般若六家七宗,只会干些以多欺少之举吗?”话音甫落,两道身影翩然落在诸葛清岚等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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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之字暗号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二人是一男一女,男者十八九岁模样,一袭石青色长衫,有龙凤之姿,剑眉星目,鼻梁坚挺,容貌俊秀,温润如玉,给人以淡雅温和之感。女子十五六岁模样,身着浅蓝色深衣,但比普通深衣更加修身简形,衣衫一角绣着两朵梅花,更添几分傲骨,其容貌秀雅绝伦,美目流盼,娇肤胜雪,给人以非尘世中人之感。

支善识得此二人,前迈两步,道:“原来是天师道李皎李少侠和水之湄水姑娘,寇天师可好?”

来者正是天师道李皎与水之湄,李皎对支善道:“师父安好,有劳大师挂怀。”

昙有冷声道:“二位来此,是想阻拦贫僧为师弟报仇了?”

李皎道:“我二人奉师父之命,前来调查昙纬大师被杀一事。”

昙有道:“我早已请名医查看了师弟的死因,正是死于赵谦与胡清岚之手。”

李皎道:“那位名医的身份晚辈早已查清,大师要晚辈说出来吗?”

昙有心中闪过一丝慌乱,道:“那么依少侠所言,此事该如何解决?”

李皎道:“明日我会和赵少侠、胡姑娘一起前往须弥山殿,调查昙纬大师死因,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昙有道:“我师弟的尸体亦被送往菩提寺,你们若想查明死因,明日就去菩提寺吧。”

李皎暗想:“没想到其先一步出手,菩提寺乃西域密宗所立,和昙有同属一脉,看来是龙潭虎穴了。”他略一思索,道:“好,明日我们前往菩提寺。”

昙有微微一笑,道:“一言为定,我等告辞。”说完,与众比丘一起,转身离开。

众人离开后,赵谦与高忱赶到,赵谦见地面有打斗的痕迹,对诸葛清岚问道:“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诸葛清岚摇头道:“我没事,刚才昙有前来生事,后来天师道李皎李少侠和水之湄水姑娘赶来,昙有等人便即离开。”

赵谦走上前去,对李皎和水之湄道谢,众人寒暄了几句。

赵谦暗想:“寇谦之、何言之、水之湄,这些人名字中都有一个‘之’字,琅琊王氏信奉天师道,王羲之、王献之父子名字中也有一个‘之’字,完全不顾忌讳,但清河崔氏亦是天师道信仰世家,崔司徒的名字中倒没有‘之’字。”便对李皎问道:“李兄,在下有一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李皎道:“但说无妨。”

赵谦道:“寇天师与水姑娘的名字中均有一个‘之’字,我曾和‘俨君子’何言之有几面之缘,此人亦是天师道,名字中亦有一个‘之’字,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赵谦没有发现,当其说到“何言之”三字时,水之湄秀眉微动,似乎有些在意。水之湄的举动甚是轻微,旁人均未注意,但诸葛清岚却注意到了。

李皎听见赵谦如此问,微微一笑,道:“我天师道有千余人,但仅有一百二十人住于道观,大多住在自己家中,因此很多人相互之间并不认识,在名字中加一‘之’字,乃是大家相互识别的暗号之一,也有人在名字中加一‘道’字。不过是否在名字中加入‘之’、‘道’等字,全凭自愿,很多人也未加这些字。”

赵谦道:“原来如此,那寇天师又为何要派你们前来调查昙纬被杀一事?”在赵谦看来,昙纬被杀一事与寇谦之毫无关系,寇谦之毫无理由插手此事,并且此时佛道之争愈演愈烈,寇谦之插手,会给其带来不少风言风语,更何况微言宗还在暗处虎视眈眈。

李皎道:“师父命我二人前往司徒府助崔司徒一臂之力,崔司徒便命我二人前来,以防有人前来滋扰。”

赵谦点头道:“崔司徒果然料事如神。”

给长孙抗送礼的那人被崔浩放走之后,火速返回一家普通客栈,他来到一间普通房间,轻声敲门,道:“司马公子,我回来了。”

里面传来一道声音:“进来吧。”

那人推开房门进入,见屋内坐着一人,正是司马弥陀,在他面前的案几之上,放着烤炉、石碾、煮茶器、茶碗等精美茶具。他并未抬眼看向来者,兀自缓缓将茶汤倒入茶碗中。

那人见司马弥陀好整以暇,便道:“司马公子,我贿赂长孙大人的事情已被崔司徒知晓。”

司马弥陀好整以暇,道:“我已经知道了。”

那人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司马弥陀道:“你可以走了。”

那人道:“走?往哪走?”

司马弥陀眼睑微抬,看了那人一眼,道:“你惹了不小的麻烦,你说往哪走?”

那人听出司马弥陀平静的语气之下暗含丝丝怒意,不禁心生惧意,仓皇向外逃窜。

那人离开后,司马弥陀朗声道:“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正是游彬。司马弥陀道:“原来是游先生,请坐。”

游彬走进房屋,坐在司马弥陀面前,看了一眼司马弥陀眼前的茶具,道:“原来巴蜀的碧水茗,看来司马公子对茶道倒是精通的很。”

司马弥陀道:“游先生见识广博,在下佩服。”他将茶汤倒入游彬面前的茶碗中,道:“游先生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游彬道:“司马公子应该心里清楚。”

司马弥陀道:“你是说贿赂长孙大人吗,官场之中,相互送礼,不是很正常嘛?游先生对此应该很清楚吧?”

游彬知道微言宗最善春秋笔法,自己与其争论,自然讨不到好,便道:“之前‘无羁公子’司马啸被杀,司马公子可知此事?”

司马弥陀道:“此人不是死于赵谦之手吗?”

游彬道:“司马公子真的如此认为吗?”

司马弥陀道:“是或不是,又有何区别,反正与我无关。游先生不会仅仅因为我二人同姓,便认为我们有什么关系吧?”

游彬道:“两日前,我们抓住了二十余名黑狼寨匪盗,据他们招认,乃是奉了公子之令。”

司马弥陀道:“我怎会和那些匪盗有关?这些人无恶不作,他们的离间之辞,游先生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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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北邙帝陵

游彬早料到司马弥陀会如此说,便继续问道:“昨日司马公子和黑狼寨联手对付赵谦,这又作何解释?”

司马弥陀道:“我们司马氏和鲜卑段氏一向交好,我也是受段姑娘之邀,才和她联手对付赵谦。至于当时黑狼寨也在场,不过是赵谦得罪之人太多,成为众矢之的罢了。你若想知为何我会和黑狼寨共同对付赵谦,与其问我,不如问赵谦为何得罪这么多人。”

游彬道:“据我所知,黑狼寨之所以在此,与黑狼寨寨主右野之女有关。”

司马弥陀道:“原来游掌门也对女子感兴趣,果然是男儿本色啊,不怕家中河东狮吼吗?”

君子斗不过小人,小人又斗不过伪君子。游彬与司马弥陀的一番交谈,游彬完败。游彬见司马弥陀轻描淡写间,便将所有事情推的一干二净,并不奇怪,也没有考虑把刚才那人抓回,和司马弥陀当面对质,因为就算人证物证俱在,司马弥陀照样可以舌绽莲花,指鹿为马。

游彬暗道:“我不善言辞,难以从其口中套出右野之女有何问题,便直言来意吧。”便道:“之前崔司徒向陛下进言,建议陛下封令尊司马将军为谯郡王,不知司马公子是否知道崔司徒此举用意?”

司马弥陀眉头一皱,暗想:“还不是为了不让我爹掌握兵权。”他冷声道:“谯郡王乃正一品,崔司徒向陛下进言,让我爹官居要位,我爹倒是感激的很。”

游彬见司马弥陀冷眼嘲讽,也不以为意,道:“谯郡位于中州,而北邙山亦位于中州。”

司马弥陀沉吟道:“北邙山?”

游彬道:“生于苏杭,葬于北邙。这北邙山风水极佳,乃葬墓首选。东汉、曹魏、西晋帝陵均在此处,帝陵之多,无处能出其右。近年来盗墓横行,北邙山自然成为盗墓者的首选,秦相吕不韦、汉光武帝刘秀等人的陵墓均已被盗。而司马懿的高原陵,司马师的峻平陵,司马昭的崇阳陵,司马炎的峻阳陵和司马衷的太阳陵都位于北邙山之上,好在这五座帝陵非常隐蔽,现在还未发现。不过据探子来报,近几个月来,北邙山盗墓者日益增多,此现象甚是反常,让人不解。”

司马弥陀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游彬道:“游某还有他事,先告辞了。”说完,未理会深思中的司马弥陀,径直起身离开。

游彬走后,一名身着儒衫的俊秀青年走进,此人名为闵湛,道:“司马公子,我们为何不动手?”

司马弥陀道:“原本以为崔浩不会仅派一个游彬前来,看来是失算了。区区一个游彬,对于清河崔氏来说无足轻重,我们现在还没必要为了一个游彬便与崔浩直接撕破脸。”

闵湛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司马弥陀道:“你先派人去北邙山打听一下消息,我先和我爹商议一下。”

闵湛道:“刚才黑狼寨右野派人前来,说被崔浩抓住的那二十余人当中有右野的弟弟,让我们尽快将那些人救出。”

司马弥陀道:“一群匪盗,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随便找个理由打发掉就行了。”

闵湛道:“是。”随即转身离开。

司马弥陀离开房间,来到一处民宅,轻声敲门后,道:“爹,孩儿回来了。”

里面传来一道声音:“进来吧。”

司马弥陀推开房门,见司马文思端坐其中,便走到其面前坐下,道:“爹,崔浩只派了游彬一人前来。”

司马文思道:“看来崔浩早料到我们埋有伏兵。”

司马弥陀道:“以崔浩的性情和清河崔氏的实力,就算有伏兵,崔浩也应该并不畏惧才对。”

司马文思道:“他自然不畏惧我们,但鲜卑段氏、长乐冯氏若与我们联手,清河崔氏必然腹背受敌。并且我们早已暗中挑拨崔浩和冀州刺史崔颐、荣阳太守崔模的关系,他们也不会对崔浩施以援手,至于范阳卢氏、太原郭氏与河东柳氏,虽说和清河崔氏联姻,但崔浩得罪之人太多,他们也不会给自己惹麻烦,故而,崔浩看似位高权重,实则孤立无助,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司马弥陀道:“原来如此,刚才游彬前来,说北邙山最近盗墓者横行,葬于北邙山的五座司马帝陵会不会遭到盗墓者破坏?”

司马文思道:“这五座帝陵是否毁坏无足轻重,只不过北邙山还藏了很多秘密,老子曾在此处逗留,道教中的张陵、魏翱、帛和均曾在此修道,确实值得一探。”

司马弥陀道:“崔浩派人告诉我们这件事,是想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到别处,好专心对付西域密宗。”

司马文思道:“陛下封我为谯郡王,我在此地逗留太久,会让陛下起疑,我打算明日便启程赶往谯郡,你留在此处暗中运筹,不要和清河崔氏发生直接冲突,只要利用微言宗,暗中挑拨他和佛教的关系即可。当今天下尽皆信佛,若崔浩对西域密宗动手,必然会千夫所指,到时候,我们的处境会更好,拓跋晃为了拉拢我们与崔浩为敌,很有可能会向拓跋焘推举我为怀朔镇将。”

司马弥陀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就先让崔浩逍遥一段时间。但是那鲜卑段氏、长乐冯氏呢?”

司马文思道:“他们均笃信佛教,崔浩与佛教为敌,他们绝不会旁观,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让他们和崔浩斗得两败俱伤。”

司马弥陀道:“孩儿明白。”

司马文思道:“我会请李顺来帮你,他武学精湛,现在又被清河崔氏暗中追捕,会全心全意帮你。”

司马弥陀道:“那为何不直接让其刺杀崔浩?”

司马文思道:“若这里不是平城,我自然会这么做,但此处乃京畿重地,九州卫遍布城中,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拓跋焘的耳目,我们不能和崔浩发生正面冲突。”

司马弥陀道:“那我们为何要借崔浩之手除掉张翘,然后又杀死司马啸?”

司马文思道:“他二人早有异心,已暗中发展自身势力,自然留他们不得,并且,此二人之前造反未成,若崔浩抓住二人把柄,便能将我们一举除掉。张翘暗中为我们效力三十余年,帮我除掉了不少敌手,已是物尽其用,现在我们已经不需要了。”

司马弥陀道:“孩儿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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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步入菩提

崔浩来到翰墨门,问明刚才发生的事情后,将赵谦一行人叫到谨言堂,商议明日之事。

崔浩道:“接下来我们交谈的,你们绝不可能告知外人。”

众人见崔浩神色严肃,知道所言不会是小事,均心中一凛,不敢轻视。

崔浩继续言道:“这菩提寺伤风败俗,泯灭人伦,我为了推倒此寺,费了数年的时间,未建寸功。”

赵谦道:“崔司徒,菩提寺如此势大,是依赖太子拓跋晃的庇护吗?”

崔浩摇头道:“不仅如此。这菩提寺和当今陛下有关。”

赵谦不解,道:“有何关系?”

崔浩道:“这菩提寺的主持为昙法,其乃昙无谶的徒弟。”

赵谦道:“崔司徒,以前我曾有耳闻,昙无谶之死,和您有关。”

崔浩点头,道:“正是,当年陛下派人请昙无谶来中原,而昙无谶此人擅长男女交接之术,若其来到中原,势必会坏了中原无数女子的贞洁,因此我便派木铎前去,将其暗杀。”

赵谦道:“那为何后来均说是沮渠蒙逊派人将其暗杀?”

崔浩道:“木铎将其暗杀后,刚好遇到沮渠蒙逊派来的刺客,那刺客需要昙无谶的头颅前去领赏,而木铎刚好可以借此将昙无谶的死和清河崔氏撇清关系,二人一拍即合,那刺客就对外宣称是他杀了昙无谶。”

赵谦见崔浩承认昙无谶之死乃是其暗中运筹,便道:“原来如此,可根据菩提寺近几年的动静,昙法似乎并未想过为他师父报仇?”

崔浩道:“昙法在平城整日炊金馔玉,倚红偎翠,逍遥自在,为所欲为,哪有心情为其师父报仇?”

赵谦道:“那么菩提寺也就和昙无谶没什么关系了?”

崔浩道:“并非如此。昙无谶教会了沮渠一家很多女子这男女交合之术,沮渠牧犍的妹妹兴平公主便是其中之一,她后来嫁给了当今陛下,被封为右昭仪,沮渠牧犍则被封为征西大将军、河西王。而兴平公主经常以出宫礼佛为由,到菩提寺荒淫佚乐。”

赵谦道:“原来如此,这菩提寺有河西王、右昭仪庇护,故而难以对付。那太子和菩提寺有何关系?”

崔浩道:“当年昙法初到平城,恰逢拓跋晃微服骑马出城,拓跋晃所骑骏马见到昙法,便张嘴衔住其衣不放。太子因此认定昙法乃得道高僧,助其创建菩提寺,陛下听闻此事,亦曾亲自前去拜见,菩提寺的匾额,便是陛下御笔亲写。”

赵谦道:“只要在衣服上涂些草味香料,便能让马咬住衣服不放。昙法与拓跋晃的相遇,看来并非巧合。拓跋晃单凭这一点,便说其乃得道高僧,也太过草率。”

赵谦原本想说“愚蠢”,但想到对方乃储君身份,便改用“草率”一词。他虽不畏惧太子,却担心自己言语有失,连累崔浩。

崔浩道:“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昙法的骗术漏洞百出,但太子愿意相信,故而坚信不疑。菩提寺仗着太子拓跋晃、右昭仪、河西王沮渠牧犍的庇护,为非作歹,肆意妄为。但若将他们的恶事说出,陛下便会颜面尽失,遭天下耻笑,故而也难以直接对他们动手。”

赵谦道:“此次昙纬被人暗杀,赖在我头上,我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铲除菩提寺。”

崔浩道:“只是这样一来,你便会得罪河西王、右昭仪,不过我正在找出他们意图谋反的证据,等到证据齐备,便可将这二人除掉。你有我给你的令牌护身,一般的官兵不敢对你怎样,他们若派军队对付你,徒劳无益。”

赵谦道:“这倒不必担心,他们奈何不了我。”

崔浩道:“明日去菩提寺,凶险万分,昙有乃蝇营狗苟之辈,他之所以极力坚持要为其师弟报仇,以我估计,他的主要目的,在于胡姑娘。因此,明日胡姑娘就别去了。”

诸葛清岚道:“崔司徒,您不必担心,我和赵大哥练成了水石还月之术,他们人再多,我们想逃,他们也拦不住。”

李皎与水之湄听见其如此说,均惊讶异常,暗想:“据师父讲,这水石还月之术难度极高,天赋超常之人要想练成,也至少要到不惑之年,没想到这二人这么年轻便练成了。”

赵谦知道诸葛清岚身着玉丝软甲,但仍不放心,道:“清岚,你还是别去了,只怕明日会有一场血战。”

诸葛清岚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去。”

李皎道:“赵兄不必担心,明日我和师妹随你们一同前去,碍于我们师父的面子,谅他们也不敢乱来。”

崔浩道:“我有一件刀枪不入的软甲,就暂时先让胡姑娘穿着吧。”

诸葛清岚道:“崔司徒,您的好意,清岚心领了,我也有一件软甲,您就不必担心了。”

崔浩道:“既然如此,明日我派一些高手假扮善男信女前去上香,并让木铎、游彬他们在寺外守候,以保万无一失。”

菩提寺位于平城郭城的北郊,寺前有桑树一株,高耸入云,形如羽盖。寺内有僧房讲殿千余间,雕梁粉壁,作工精巧,冠绝当世,珍木香草,不可胜言。其中最出名的乃是一座五层舍利塔,去地五十丈,顶垂云表,高望无极,蔽亏天日,作工之妙,与天下第一的永安寺相比,亦不遑多让。

赵谦、诸葛清岚、李皎、水之湄四人来到菩提寺,见菩提寺大门紧闭,赵谦道:“刚才崔司徒派人告诉我们,这菩提寺今日闭寺关门,禁止香客上香,看来是为了避免崔司徒派人假冒香客混入。”

诸葛清岚道:“他们倒挺看得起我们,看来是严阵以待了。”

赵谦道:“我倒要看看,他们的严阵以待,究竟能掀起什么风浪。”说完,走上前去敲门。一名比丘开门,见是赵谦等人,便道:“主持与昙有大师等候已久,四位请进。”

赵谦四人举步便入,那名比丘拦住四人,道:“四位檀越,凡入本寺者,不得携带兵刃。请将佩剑放下,待出寺后,我们定会奉还。”

赵谦道:“若你们想在这里直接动手,我奉陪。”

那名比丘惶恐,道:“四位请进。”

赵谦四人手持宝剑,并肩进入菩提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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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九五之尊

远处的一间酒楼里,崔浩与游彬通过窗户见赵谦等人进入菩提寺,崔浩道:“木铎潜进去了吗?”

游彬道:“已经潜进去了,若是赵谦等人有危险,他便会出手。只不过,如果他出手,那就等于得罪了朝中皇室,那我们的处境……”

崔浩道:“就算我们的处境再危险,也不能牵连赵谦他们。”

游彬道:“属下明白。”

崔浩忽的鼻孔微动,喃喃自语道:“这酒味……”他转头对游彬道:“你闻到特殊的酒味了吗?”

游彬纳闷,道:“此处是酒楼,各种罕见的酒均有,即使有特殊的酒味,不是很正常吗?”

崔浩摇了摇头,道:“似乎是酃酒。”他抬头朝楼上的方向看去,略一思索,对游彬道:“我上楼一趟,你在此等候木铎他们。”说完,起步向楼梯走去。

游彬暗想:“酃酒?酃酒乃朝中贡酒,这里怎会有酃酒?难道是……”

在游彬所处酒楼的最上一层,一人站立在窗前,只见此人年过四旬,龙眼生威,眉分八采,身长八尺,姿体雄异,虽然身上衣衫仅是普通黑色长衫,但器宇轩昂,平淡的眼神隐隐露出一丝指点江山的王者霸气,在他手中,有一个精致的酒壶。此刻,他正一边站在窗前慢慢品酌,一边看向远处,在其目光所及之处,赵谦四人慢慢进入舍利塔。

在其身边,静静站立一人,此人二十岁左右,容貌普通,衣饰普通,佩剑普通,属于落入人群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人,唯一不普通的是,他自始至终,纹丝不动,仿佛假人一般。

手握酒壶之人,看向站在其身旁之人,道:“陈建,你不必如此严阵以待,天下匪盗,在朕眼里,如同蝼蚁,又有何惧?”言辞轻淡,但帝王之气尽显。此人正是结束北方百年战乱,使北魏实力达到鼎盛,“廓定四表,混一戎华”,“有魏之业,光迈百王”的北魏第三位帝王太武帝拓跋焘。

而他身边的陈建,乃是内行长,也就是拓跋焘身边的侍卫长官,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九州卫统领。五年前,拓跋焘讨伐山胡人白龙,由于太过轻敌,遭到白龙伏击,拓跋焘大意堕马,就在即将遭遇不测之时,陈建挺身而出,拼死御敌,受伤十余处,方将拓跋焘救出。拓跋焘对其极为赞许,让其暗中负责皇室的秘密情报组织九州卫。

陈建听拓跋焘如此说,便道:“属下遵命。”他虽如此说,但警惕之心丝毫未有松缓。

拓跋焘盯着眼前的菩提寺,道:“这菩提寺倒建的富丽堂皇。”他虽身为九五之尊,但清俭率素,食不二味,衣不兼彩,因此见到这菩提寺气势恢宏,不禁有些介怀。

陈建常年待在拓跋焘身边,自然知道其心思,道:“国内佛寺成千上万,均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穷极宏丽。而这菩提寺的舍利塔,高五十丈,基架博敞,有‘天下第一塔’之称。”

拓跋焘道:“那个赵谦,你查的如何了?”

陈建道:“已经查清楚了,此人少年之时,被比丘灭门,他侥幸被翰墨门所救,便一直待在翰墨门。翰墨门解散后,他去了关中,目前是一间医馆的掌柜。”

拓跋焘道:“被比丘灭门?”

陈建道:“是由于僧邸粟,所谓僧邸粟,便是佛门比丘用香火钱借贷谋利,偿利过本,他们时常翻改契券,侵蠹贫下,广占田宅,随意逼召僧祇户,致使贫弱下户倍受侵逼,离乡远役,因此而弃子伤生、自缢而亡者,不在少数。”

拓跋焘冷哼一声,道:“朕尚且缺乏兵源,他们竟能征招贫农服役。此时佛教有天下耕田的四中之一,天下财帛的十之七八,单这平城之内,佛教便拥有三成土地,可谓富可敌国,但那些比丘只知盘削僧农和借贷谋利,真是不堪。若不是宗室阻拦,朕早已整顿此乱象。”

陈建道:“有崔司徒在,这种现象倒有所抑制。”

拓跋焘道:“无论天下一统还是乾纲稳固,崔爱卿都居首功。有他在,朕确实轻松了许多。”

陈建道:“陛下,末将一直有一事不明。”

拓跋焘道:“但说无妨。”

陈建道:“现在平城之内,长乐冯氏、鲜卑段氏、宗室司马与崔司徒暗中争斗不休,为何您置之不理?”

拓跋焘道:“长乐冯氏、鲜卑段氏、宗室司马都是各朝余势,有不臣之心,为了拉拢各朝遗民,朕不得已给予他们高位。然而若是不打压,任由他们暗自培养势力,早晚会威胁乾纲,而若是明面打压,难免落人口实,导致人心动荡。”

陈建道:“末将明白了,陛下是借崔司徒之手打压长乐冯氏、鲜卑段氏、宗室司马,而崔司徒素来正直,被朝中文臣武将排挤诋毁,因此也不用担心其结党营私。”

拓跋焘道:“正是,虽说崔爱卿谋略之高,无人能出其右,但终究势单力薄,若是其有麻烦,你便利用九州卫暗中助其一臂之力。”

陈建道:“末将领命。”

二人正交谈间,门外传来一道声音:“陛下,崔司徒上谒求见。”

拓跋焘道:“崔爱卿?他怎么知道朕在这里?算了,让他进来吧。”

房门轻开,一位白衣儒生进入,正是崔浩。崔浩躬身道:“臣拜见陛下。”

拓跋焘道:“不必拘礼,你怎知朕在此处?”

崔浩看着拓跋焘手里的酒壶,道:“微臣是顺着酃酒的酒香找到的。”

拓跋焘笑道:“崔司徒对酒还真是了解,回头朕送你几坛上好的酃酒。”

崔浩道:“多谢陛下。”

拓跋焘看了看窗外,道:“刚刚进入菩提寺的赵谦,听说以前是翰墨门的人?”

崔浩暗想:“陛下果然对最近平城之内的情况了如指掌。”便道:“正是,此人自幼便待在翰墨门。”

拓跋焘道:“那你觉得昙纬是否是其所杀?”

崔浩道:“他心性极高,若杀了昙纬,会脏了他的手,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杀昙纬。”

拓跋焘道:“你同样心性高于天,但若有机会,定会施以雷霆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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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鬼神定罪

崔浩见拓跋焘言辞之言隐有试探之意,坦然道:“正是,若有机会,微臣绝不会手下留情。但赵谦终究太过善良,在对昙纬所为尚不清楚的情况下,不会下狠手。并且,如果真是其所杀,他不会不承认。”

拓跋焘道:“似其这般清高之人,虽不被世俗所容,却极为难得。至于这个菩提寺,你怎么看?”

崔浩暗想:“九州卫遍布天下,陛下不会不知菩提寺与右昭仪所为。但菩提寺的匾额乃陛下亲手所写,又有拓跋晃、右昭仪、沮渠牧犍庇护,一旦将菩提寺所为揭露,皇室的丑闻也会公之于众,要想妥善处理,实为不易。”便道:“微臣从未到过菩提寺,故而对其中情形也不清楚。”

拓跋焘瞥了一眼崔浩,道:“现在菩提寺卷入江湖纷争,估计会遇到麻烦。”

崔浩听出其话中有话,便试探道:“官府和江湖一般井水不犯河水。”

拓跋焘道:“正是,就算其遇到麻烦,我们也不便插手。不过也不用担心,只要还有一人活着,菩提寺便不会亡。”

言外之意是,要想灭了菩提寺,不能留一个活口。

崔浩听出其话外之音,便道:“微臣明白。”

拓跋焘道:“你明白就好。”说完,和陈建离开。

崔浩望着窗外的菩提寺,眼神中泛出丝丝杀意,低声道:“菩提寺,便是我灭佛的第一步。”

赵谦四人走入菩提寺,那名比丘关闭大门后,将赵谦四人带到五层舍利塔。赵谦等人进入,只见大殿与北海府的太极殿颇有些相似,中间是一尊做工精巧的丈八金像,两侧共有十躯绣珠佛像。

大殿之内正前方坐着三名慈眉善目的和尚,其中一人是昙有,四周站着五名和尚与数十名比丘,在他们面前,有一张六尺长、三尺宽的白布,白布下盖着东西,赵谦猜测是昙纬的尸体。

昙有见四人进来,手指赵谦与诸葛清岚道:“昙法师兄、昙护师兄,这二人便是杀害昙纬师弟的凶手。”

赵谦道:“大师此言太过武断。”

昙有右手一挥,白布飘然而起,落至一旁,白布下昙纬的尸体出现在众人面前。

昙有道:“我师弟浑身上下,只有两处伤口,不是你二人,还会是谁?”

赵谦道:“可否让晚辈查看一下昙纬大师的尸体?”

昙有道:“可以,不过在你检查之前,我要先检查一番,以免你做过手脚。”

赵谦暗道:“昙纬的尸体他自然早已检查过,现在又重新检查,显然心中有虚。”

只见昙有起身走到昙纬身体旁边,脚步声颇为沉重。

蓦地,让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昙纬的尸体缓缓坐起,但坐起到一半,便停了下来,不坐不躺,甚是怪异,又甚是吓人。

赵谦四人并没什么反应,因为他们知道,当人死的时候,尸体会渐渐变得僵硬,若有物体从尸体旁边经过,产生振动,死者的肌肉便会本能的收缩,给人产生尸体要坐起来的错觉,这种现象被称为“诈尸”。死者家属停尸吊唁时,一般不将棺材放在地面,而是垫在一些东西上面,就是为了避免这种现象发生。

不过这种现象很少发生,而将尸体火化时,倒也常见,人们由于恐惧心理,将此事无限夸张,又平添了鬼神之说。中原均是土葬,很多人并不知晓,而佛门均是火化,很多比丘见过这种现象,菩提寺常借这种现象,宣称这是修佛得道的结果,人们对此深信不疑,菩提寺也因此名声远播。

赵谦知道这种现象,也知道昙有故意加重脚步,使昙纬的尸体发生收缩,微微上扬。

昙有见此,便对赵谦道:“我师弟显灵,指出杀人凶手便是你,现在你又作何解释?”

赵谦道:“鬼神之说乃是无稽之谈,大师要用鬼神之说给我定罪吗?”

昙有道:“你有何证据证明鬼神之说是无稽之谈?”

赵谦道:“你又有何证据证明不是无稽之谈?”

昙有道:“《礼记》有云:‘祷祠祭祀,供给鬼神,非礼不诚不庄。’中原祭祀之礼从上古时期流传至今,这又作何解释?”

李皎前迈一步,道:“儒者祭祀以祈福,道者履正以禳邪。天之正法,不在祭餟祷祠。无论是道家还是道教,均反对这种祭神仪式,我们天师道取消了所有对六天鬼神的崇拜,立下门规:‘只用天师正法,不拜他神。’”

昙有道:“据我所知,民间道教祭祀之礼泛滥成灾。”

李皎道:“那是巫教以道教之名蛊惑人心,我师父不断派出弟子收罗逋逃罪逆之人,就是为了减少百姓受巫教蒙蔽。春秋战国时期,道家壶子就曾和神巫季咸正面对抗,四百年前,我们天师道与蜀中八部亦曾发生过生死决战,这些足以表明我们与巫教势不两立。”

昙有道:“依你的意思,我们佛教亦是蛊惑人心了。”

李皎听出其言外之意,便道:“巫教如此作法,乃是为了聚财妄为,和佛教劝人向善不同。”

聚财妄为,亦是菩提寺的做法,众人听见其如此说,均不禁心生怒意,昙有道:“总而言之,我师弟显灵,说明赵少侠与胡姑娘正是凶手,你们拿不出证据否定,便请赵少侠与胡姑娘留下,等你们找到证据,我们自然会放你们走。”

赵谦道:“大师不让我查看尸体,怎能让我信服?”

昙有道:“铁证已如山,你尽管查,谅你也无法脱罪。”

赵谦迈步走了过去,轻轻抬起昙纬尸体,翻了过来,看向其后脑,见后脑风府穴有一个极为细小的红点,赵谦将尸体放回原处,道:“昙纬大师风府穴处有一个极为细小的红点,他的死因,应该与此有关。”

昙有道:“一个红点,能说明什么?”

赵谦道:“风府穴乃人体死穴,若以银针偷袭,足可使人丧命。”

昙有道:“你查看昙有尸体,为何直接看其风府穴,莫非早已知晓此处有一红点?”

赵谦道:“司马啸的死因与昙纬大师相同,均是风府穴被人用银针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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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数招破阵

昙有道:“我听说司马少侠亦是被你所杀,鲜卑段氏、长乐冯氏都曾找你报仇。”

赵谦道:“他们同样没有证据。”

昙有道:“你说我昙纬师弟乃是因风府穴被刺而死,又有何证据?”

赵谦道:“风府穴的水湿风气乃口舌活动自如之根本,如果我没猜错,昙纬大师的舌头已经干燥如土,坚硬如铁。只是现在昙纬大师全身僵硬,要想撬开其嘴巴,有些费劲。况且,晚辈身为外人,不便直接动手,大师若想查明缘由,可自行动手。”

昙有道:“死者为大,你想我破坏师弟遗体不成?”

赵谦道:“计出无聊,一切端看大师是否愿意查出真相。”

昙有道:“你们无法自证清白,还妄想毁坏我师弟遗体,也太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今日你们休想离开这里。”

赵谦知道无论如何说,最终都会血战一场,便道:“我们是走是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昙有道:“是吗?”

话音甫落,数十名比丘从各处现身,个个手持兵刃,或刀或剑,或棍或枪,三三两两分立不同站位,将赵谦等人包围,其中还有五个身着袈裟的和尚。

赵谦见来者个个身手不凡,道:“看来你从六家七宗拉来了不少帮手。”

昙有道:“少侠为恶太多,贫僧劝你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赵谦道:“原来成佛的方法,便是先拿起屠刀。”

昙有道:“歪曲佛祖圣言,真是无知。”

赵谦道:“废话少说,出招吧!”

昙有喝道:“罗汉阵,佛法无边。”

数十名比丘身形晃动,各出杀招,强劲罡风相接,融为一体,形成一道无边无际的气墙,向赵谦四人倾轧过去。

李皎喝道:“四海会同。”赵谦四人同运玄功,真气游走四周,同样融为一体,直接和气墙相抗。两道气墙相击,只听轰的一声,劲气横飞,声震佛塔,绕梁不绝,幸好昙有事先已将大殿内的东西撤走,要不然现在已经一片狼藉。

相抗片刻,李皎又喝道:“化流四济。”四人真气瞬间又一分为四,各立方位,赵谦、李皎、水之湄三人再次飞身而上,各出绝招,强劲罡风再次相击。

双方罡风相击的一瞬间,对方的罗汉阵的气墙出现丝微破绽,诸葛清岚觑准时机,施展云帆步,身形化作一道利剑,向气墙冲去。

犹如溪水穿过山川,诸葛清岚越过对方气墙,手中剑光闪烁,一招“春水溶溶”应手而出,无数剑影四散,遮天蔽日,掩盖住了诸葛清岚的身形,剑气旁逸横出,汪洋恣肆,嗤嗤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虽说诸葛清岚没有杀意,但此招乃其全部功力之所聚,这些比丘怎能抵挡。一瞬间,十余名比丘倒地。

赵谦三人见罗汉阵破绽百出,分向不同方向冲去,手中精妙剑招频出,剑势流畅,行云流水,剑锋灵动,变化万千。众比丘瞬间倒地一片。

昙有见罗汉阵破绽越来越多,脸上不禁青一块,紫一块,这些高手有一半是菩提寺原本人马,另一半则是他从六家七宗请来的帮手,众人第一次以阵法御敌,相互配合不太默契,是以赵谦等人仅用数招便将阵法破了。

片刻之后,伤者大半,好在赵谦等人并没下杀手,如果不然,至少已有二三十人毙命。

昙有无奈,喝道:“都退下吧。”

众比丘相互扶持,纷纷退下。

昙有对李皎道:“李少侠,你们天师道要助纣为孽吗?”

李皎道:“大师并无证据证明昙纬大师乃赵兄所杀,我们自然要护其周全。”

昙有对赵谦道:“赵谦,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堂堂七尺男儿,要别人庇护吗?”

赵谦道:“大师使用激将法,是心虚了吗?既然大师是前辈,那我就依大师所言,此事依照江湖规矩,从拳脚上见真章,如何?”

昙有道:“好,只要你和胡姑娘二人走出大殿,我等便既往不咎。”

赵谦道:“一言为定。”

李皎知道昙有等八个和尚均是一等一的高手,凭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要想全身而退,难如登天,便低声对赵谦道:“赵兄,还是小心为妙。”

赵谦道:“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

昙有对李皎和水之湄道:“二位少侠先出去吧,免得受到波及。”

李皎点头,水之湄对诸葛清岚低声道:“胡姑娘,若是情况危急,你向外面发出暗号,我等自然冲进来救你们。”

诸葛清岚微点螓首,道:“多谢水姑娘担心了。”

李皎与水之湄走出舍利塔,昙有命人关闭塔门,水之湄对李皎道:“李师兄,你说赵少侠他们能出来吗?”

李皎低声道:“赵兄并非鲁莽之人,他既然如此说,就自然有一定的把握。不过凡事总有意外,我为了以防万一,已事先带来了原火药,若是情况危急,我们便炸开塔门,直接冲进去。”

水之湄微微一笑,道:“李师兄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能事先预料到各种情况,并准备好对策。”

李皎见水之湄嫣然一笑,荷韵芙姿,不禁心中一动,忙将眼光移向别处,不敢多看。水之湄知道李皎一向腼腆,也不以为异。

忽的从远处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有比丘喝道:“走水啦,快救火。”

李、水二人向骚动处看去,只见寺内火势凶猛,焰光冲天,天上的白云都泛着火红之色,仿佛也要燃烧一般。

水之湄低声道:“这火一瞬间便有燎原之势,看来是有人故意放的。”

李皎道:“菩提寺的匾额乃陛下亲自所赠,一般人不敢对其直接动手,崔司徒碍于身份,也不会直接出面,这火究竟是谁放的?”

一比丘迅速来到舍利塔前,隔着塔门,对里面朗声道:“主持,寺里着火了。”

舍利塔内,昙法对昙有道:“昙有师弟,寺里着火,依我看,我们……”他虽是师兄,但一般情况下都对昙有言听计从。

昙有道:“命寺里僧众救火,我们先将这二人擒拿。”

昙法无奈,对塔外喝道:“迅速救火。”那名比丘应允后,迅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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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八微棍阵

舍利塔内,昙有八人将赵谦与诸葛清岚围住。昙有喝道:“八微阵。”八人各持短棍,分出起手式,或劈或拦、或挑或挂、或戳或拨、或撩或崩,招式各不相同,但均遒劲凌厉,攻守相宜。不过虽说众人手含杀招,但神气内敛、威不外现,仅此一招,宗师风范尽显。

所谓“拳怕少壮,棍怕老狼。”棍法刚柔并济,出招之时,需考虑兵器长短,距离远近,进退迟速,生死门之判断,经验越丰富,棍法威力越强。

这八微阵乃是佛门众多阵法中最为精妙的棍阵。所谓八微者,地、水、火、风、空、意、明、无明。八人的棍法之刚柔绵劲,各依所守阵位之定,地位沉稳广阔,水位无形顺通,火位侵略迅猛,风位随机而变,空位无边无限,意位超然平淡,明位返观自心,无明位空实无华。八位一体,攻守皆备,有虚有实,有刚有柔,转变无方,毫无破绽。

赵谦与诸葛清岚横剑当胸,平伸剑诀,布下乾坤双元剑阵,严阵以待。

赵谦看向昙有等人手中的木棍,见棍泛紫色,笔直如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木棍的材质,乃是有‘木王’之称的铁桦木,此木乃天下最硬的木材,比生铁还要硬上一倍。”

昙有道:“你懂的倒不少,既然你知道厉害,贫僧劝你投降为妙。”

赵谦道:“单凭你们,还没有这番能耐。”

昙有冷笑道:“不自量力,这舍利塔的塔门乃是采用玄铁所铸,没有钥匙,就算合我八人之力,也难如登天,就凭你二人,完全是痴人说梦。”

赵谦道:“能或不能,一试便知。”

昙有怒喝道:“不识抬举,就别怪贫僧无情。布阵,教开八网。”八人分从八方向赵谦与诸葛清岚袭来,快如电闪星驰,威如猛虎下山,有气吞山河之势。

赵谦与诸葛清岚剑身灵动,使出一招“二仪著象”,真气化为一阴一阳,阴阳两股真气化为一体,泛着一层淡淡的光幕,犹如混沌之时噱昧未分,日月含辉,八卦隐神,天地混体。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罡风激荡排空,坚硬的地面直接被震出道道裂缝。

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施展云帆步,在四散的劲气中避实就虚,四处躲闪。

昙有再次喝道:“乘对四机。”八人身形晃动,两人一组,分立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四面,其中三组飞身跃起,手中短棍直接向下砸去,带动着触体如割的刀锋,声势甚大,犹如高山坍塌,势不可挡。

赵谦二人知道难以抵挡,虽然知道剩下的一组在旁虎视眈眈,但也只得向一侧闪去。剩下的一组守的是明位与无明位,这二人见赵谦二人躲闪,急忙猱身疾上,挥棍向赵谦二人横扫,一如巨石砸落,刚猛霸道,一如浊浪排空,凌厉绝伦。

虽说明位与无明位的杀招凌厉,但赵谦与诸葛清岚也不畏惧。赵谦使出一招“墨画梅香”攻向明位,诸葛清岚使出一招“风戏寒梅”,攻向无明位。

剩下六人分攻赵谦与诸葛清岚后背,招式迅捷凌厉,只要赵谦与诸葛清岚一招之内不能摆脱敌手,便会被重创。

赵谦与诸葛清岚身上泛着晶莹淡雅的光泽,忽的二人互换了位置,正是水石还月之术。

位于赵谦与诸葛清岚正前方的二人原本已备好应敌之策,但赵谦与诸葛清岚瞬间如同妖法一般换了方位,赵谦的那招“墨画梅香”改为攻向无明位,诸葛清岚的一招“风戏寒梅”,改为攻向明位,那二人惊骇万分,想要变招,已然不及。

只听嗤的一声,二人同时中剑。幸好二人在危急时刻本能躲闪,故而伤的并不重。

赵谦与诸葛清岚伤了面前之人后,来不及再补上一剑,立即回身刺向偷袭背部的那六人。

剑棍相击,赵谦与诸葛清岚借助对方刚猛无匹的气劲,飞速向后方掠去。

昙有八人见赵谦与诸葛清岚逃窜,连忙追击。

云帆步天下独步,又岂是昙有等人所能望尘?赵谦与诸葛清岚眨眼便来到塔门旁边,见塔门紧闭,刚要用剑气震开塔门,忽听数道破空之声传来。二人不及回看,听声辨位,迅速躲闪。

躲闪之后才发现原来昙有等人将手中木棍当做暗器甩出,赵谦见昙有等人没了兵器,立即飞身而上,凌厉剑招急出,攻向昙有等人。

诸葛清岚则趁机使出一招“群龙无首”,三道蕴含兑卦剑意的凌厉剑气击在塔门之上,只听轰的一声,塔门完好无损。

赵谦只拦住了昙有等人一招,在一旁的其他比丘便将木棍掷给昙有等人。

他们立即挥棍向赵谦砸去,赵谦立即左支右绌,诸葛清岚连忙回剑相救。双方立即缠斗在一起,一瞬间,剑影翩然,棍影萧然。

昙有等人的八微棍阵灵活多变又彪悍勇猛,如同行云流水,又如狂风暴雨,赵谦与诸葛清岚瞬间便落了下风。幸好二人仗着云帆步步法精妙,一时无虞。

昙有八人个个武学修为精湛,使出棍阵的威力又比他们单纯合力围击要强上数倍,不过他们却不知一点,赵谦与诸葛清岚精通八阵图,毫无破阵的阵法在他们眼里同样破绽百出。若昙有等人毫无章法地合力围击,赵谦二人要想脱身,难度甚大,但此刻他们以棍阵围击,虽说威力强了数倍,但赵谦二人脱身的几率也增加了数倍。

赵谦精通八阵图,双方一交战,便知昙有守的空位乃是此阵的阵眼,便猱身而上,直接向昙有攻去。

昙有直接挥棍向赵谦腰部横扫,赵谦躬身避过,手中鈌云剑贴着木棍,撩向昙有右手手腕。

昙有松开右手,左手单手握住木棍中间,犹如使剑一般向赵谦面门刺去。

赵谦低头闪避,挥剑扫向昙有腿部。昙有飞身跃起,赵谦飞起一脚,踢向昙有小腹。昙有横棍于前,赵谦不及变招,凌厉的一脚踢在木棍之上。

赵谦吃痛,连退数步。

昙有借助赵谦的脚力向后空翻丈余,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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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顺水推舟

诸葛清岚施展云帆步,身形犹如一缕青烟,在满天棍影中来去纵横,如入无人之境,众人均觉匪夷所思。

这云帆步连庄子都赞誉有加,乃天下最为精妙的步法,这一点又岂是昙有等人所能理解到的。

诸葛清岚躲过其他几名和尚的棍招,直接一剑向昙有刺去。昙有挥棍抵挡,棍剑相抵,二人僵持不下。忽的诸葛清岚身形泛起淡雅光泽,瞬间变成赵谦,昙有招式落空,赵谦则直接挥剑拦腰横扫。

昙有变招不及,本能躲闪,但已然不及,腹部中剑,鲜血直流。

其他和尚向赵谦身后袭去,赵谦回身不及,但若前跃躲避,那几人后招迭出,赵谦势必落于下风。赵谦身上再次泛起光泽,瞬间变成诸葛清岚,诸葛清岚正对那数名比丘,直接挥剑急扫,无数剑影与棍影相撞,诸葛清岚顿时犹如巧燕一般向后掠去。

赵谦趁机飞身而上,从诸葛清岚一侧掠过,剑身晃动,使出一招“龙蛇起陆”,两道剑气向最前面二人攻去,剑气破空,龙吟之声回荡在整个舍利塔内。

这些和尚本是受昙有之邀前来援手,相互配合之默契,远不如赵谦与诸葛清岚。众人先是被二人的水石还月之术吓了一跳,又惊讶于二人无与伦比的默契程度,一时之间,有些慌乱,眼见赵谦凌厉无俦的剑气袭来,位于最前方的二人连忙后闪,但后面五人所处位置又挡住了二人的去路,想要给二人让路,已然不及。

只听嗤的一声,二人同时中招,鲜血直流,但伤势并不重。

昙有思忖:“这二人配合太过默契,并且,不知为何,这二人总能一眼看出八微阵的破绽之处,就算没有破绽,二人也能相互配合,一人出招诱出破绽,另一人趁机攻击破绽,如此下去,只怕二人能够逃出去。”又见二人已逃至塔门前,正在试图击穿塔门,便喝道:“万象一毛轻。”

八人听之,迅速站稳方位,昙有立在最前,其他七人站起其后,站位看似有些杂乱,实则极为精妙。

赵谦见对方如此,知道要出绝招,便对诸葛清岚道:“你先想办法打开塔门。”说完,前迈几步,横剑当胸,剑气激荡,剑身不住颤动,发出嗡嗡之声。

昙有见赵谦打算硬接此招,不禁冷笑一声,棍指赵谦,真气负于棍身,泛着淡淡的光泽,其他七人分立其后,将内力输入其体内,极为强劲的内力聚于其体内,衣衫狂摆,若风飒然。

这招“万象一毛轻”乃是将万象之力,聚于一毛之间,举千斤之力,犹如一毛之轻,一旦劲力发出,势如利锥破甲,神挡杀神,佛当杀佛,威猛无俦,势不可挡。

赵谦见对方棍身上发出尖锐的雷鸣之声,不禁心生惧意,他知道此时不是害怕的时刻,忙收敛情绪,以心行意,以意运气,真气犹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周游四周,同时脚步放轻,马步放松。

昙有手中劲力一吐,木棍闪电一般向赵谦冲去,力含万钧,犹如怒海狂涛,刚猛遒劲,势不可挡。木棍一触到赵谦的气墙,赵谦顿时向后倒飞出去。

昙有见状,不禁冷笑:“螳臂当车。”

赵谦倒飞数步,立即使出千斤坠,脚步如山,扎在地面,同时侧身轻摆,剑押木棍,使出一招“顺水推舟”,将木棍向右后侧引去。

木棍上劲力威猛无俦,又岂是容易牵引的?木棍上传来的反震之力直接传入赵谦体内,赵谦顿感体内气血翻滚,一口鲜血吐出。

不绝如缕的情势,不仅没让赵谦畏惧,反而激起了隐藏在其骨子里的血性,他长啸一声,真气犹如海浪翻滚,喷涌而出,昙有的木棍顺势向赵谦右后方飞去。

赵谦的这招“顺水推舟”本是四两拨千斤的招式,因此虽说木棍上的真气远比赵谦的真气深厚,赵谦依旧将木棍拨向别处,不过赵谦也因此受了不小的内伤。

此时情形危急,诸葛清岚不再有丝毫保留,迅速闪到木棍旁边,剑身游走,再次使出“群龙无首”,四十道剑气激射而出,但这四十道剑气并未与木棍相撞,而是与木棍同样向塔门激射而去。

就在离塔门只有三尺之遥时,诸葛清岚挥剑一洗,舞了个剑花,一招“八八归原”使出,四十道剑气左旋而聚,将木棍包裹,融为一体,虺虺然,暴若震雷之声,直接撞在了塔门之上。只听轰的一声,塔门当即碎为无数碎片。

诸葛清岚翩然一跃,跃到门外。

赵谦也打算逃出,但昙有又怎会让其如愿?他风驰电掣般冲向赵谦,一掌拍向赵谦,招式虽然简单,但凌厉霸道,难以抵挡。

赵谦连忙向一边闪去,另一人趁机挥棍袭来。赵谦受伤之后,真气运转不顺,避过昙有的掌招,已是极限,无法再次躲避这凌厉杀招。

忽的,赵谦身上光泽流转,赵谦瞬间换成了诸葛清岚,他则瞬间出现在了塔门外。

诸葛清岚挥剑刺向那人,那人变招不及,直接中剑。

另一人出现在诸葛清岚右侧,出招攻向诸葛清岚。诸葛清岚挥剑横格,同时向一边闪去。昙有趁诸葛清岚不备,一掌拍在诸葛清岚后背,诸葛清岚中掌,立即向前飞出,就在其刚要摔着地面时,她身子一旋,脚尖在地面一点,向塔门冲去,瞬间便出现在塔门外边。

昙有不知诸葛清岚穿有玉丝软甲,不禁惊道:“那一掌是我毕生功力之所聚,她挨实了这一掌,怎么丝毫无碍?”

赵谦与诸葛清岚逃出舍利塔,舍利塔外的比丘瞬间将二人包围,李皎和水之湄快步来到赵谦二人身边,将二人护住。

昙有等人也从舍利塔外出来,李皎道:“大师,您刚才已经严明,若他们从舍利塔出来,之前的事便一笔勾销,大师乃得道高僧,佛门耆宿,但有言说,皆成业因,不会出尔反尔吧?”

昙有羞愤交加,他们八位佛门前辈,合力对付两名后生晚辈,已然不太光明磊落,又让二人逃脱,说出去,只怕沦为笑柄,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便抵赖,便道:“二位少侠既然出了这塔门,贫僧自然说话算数,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望少侠一心向善,不再为恶。”

赵谦不愿与其多言,便道:“告辞。”语毕,看了一眼寺里的熊熊烈火,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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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离府诱敌

四人走出菩提寺后,赵谦道:“李兄,寺内的火是谁放的?”

李皎道:“我也不知,崔司徒心性极高,又碍于身份,不会如此行事。”

众人交谈间,木铎、游彬、高忱等人走了过来,游彬见赵谦受伤,道:“你伤势如何?”

赵谦摇头道:“些微内伤,不碍事。您知道寺里的火是谁放的吗?”

游彬道:“我们也觉得奇怪。”

忽的,从远处传来一道声音:“我知道是谁。”

众人向远处望去,只见一道人影踏步而来,正是“逆君子”王宝兴。

赵谦忙走上前去,道:“王兄,你怎么来了?”

王宝兴笑道:“听说这里有架打,便来了。”

赵谦无奈的笑笑,暗想:“能说出这种话的,只有他和‘无肠公子’李寒了。”

让赵谦想不到的是,他刚如此想,便又有一道人影出现在其面前,正是“无肠公子”李寒。李寒现身后,王宝兴笑道:“李兄,这把火是你放的吧?”

李寒道:“正是。”

王宝兴道:“不过你的火似乎没什么用。”

李寒道:“手痒而已,放火消遣,要什么用。谁让赵兄打架也不叫我。”

赵谦无语。李寒接着道:“在来的路上,我遇到两个人,他们也是赶来凑热闹的。三人行,则损一人。我不便与他们同行,便先行一步,现在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赵谦道:“听李兄的口气,对方似乎是一男一女,难道是……”

他话音未落,又有两道人影飘落在其面前,正是何言之与冷秋霜。相比上一次见面,这二人均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何言之不似先前那般邋遢,身上衣服也由之前的粗衣变成了白色长衫。这长衫乃是采用虚实针法所做,接针不露痕迹、色彩简洁、丝理圆润,显然制作者手艺极高,何言之不会将心思放在这方面,自然是冷秋霜的杰作。

而何言之的最大变化,并非其外貌衣着,而是其气度,以往的何言之,静如枯木,呆若木鸡,虽说这是道家极为推崇的一种境界,但终究与其年龄不符,现在的何言之意气风发,松鹤不群,更显少年心性。

而冷秋霜不再用白纱蒙脸,露出了本来面貌,只见其容神清映,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容貌之秀丽,不在诸葛清岚之下。她原本以白纱蒙面,只是为了减少麻烦,和诸葛清岚身着男装是同一目的,现在她有何言之陪在身边,自然不需再担心,毕竟,何言之威名,远在赵谦之上,江湖黑道避之不及,就连不少白道也躲着走,再蒙白纱,纯属多余。

赵谦对何言之道:“何兄,你怎么也来了?”

何言之道:“听闻平城现在暗流涌动,便来凑个热闹。”他此时已不在似往日那般口吃,众人见状,看了一眼何言之身旁的冷秋霜,已知因果。

实际上,冷秋霜什么也没做,在常人眼里,口吃是缺点,但冷秋霜却不这么认为,也未曾劝过何言之改正。不过何言之有了冷秋霜的陪伴后,少年之意气尽显,口吃这一毛病瞬间消失,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王宝兴道:“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说‘厉君子’赵谦先是得罪了鲜卑段氏和长乐冯氏,后又得罪了六家七宗,所以我们便来了。”

赵谦道:“可是此事与你们无关,若你们参合进来,会惹来很多麻烦。”

李寒道:“该得罪的,就要去得罪,况且,江湖之上,我们得罪之人甚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再说了,我早已手痒难耐了,你不让我打架,是不是太不地道?”

赵谦苦笑。

水之湄看似无意的瞥了一眼何言之身边的冷秋霜,眼神当中闪过一丝黯然,不过并没人发现。诸葛清岚最为心细,也精通形名之学,但赵谦受伤,她的心思全在赵谦身上,故而并未察觉。

一行人来到翰墨门,赵谦将在菩提寺内的情况说了一遍。

游彬道:“看来菩提寺的事情,暂时可以告一段落,不过,昙有此人定不会善罢甘休,还需小心防备。上次他派人潜入翰墨门,你将人放走,现在追究,他们也不会承认。若他再次胡乱,我定不会轻饶。”

赵谦道:“我觉得,现在最主要的,是先找到用银针暗杀昙纬、司马啸的那名刺客。”

游彬道:“关于那名刺客,我们线索全无,要想找到他,只怕不易。”

王宝兴道:“最近那名刺客不再现身,主要是由于大家都待在这里,翰墨门乃崔司徒亲手所建,常人自然不敢来此处惹麻烦。”

游彬道:“王少侠的意思是……”

王宝兴道:“离开这里,随便找一客栈停留,魑魅魍魉均会出现。”

何言之暗道:“可惜‘四海萍踪’我已经关了,如若不然,可以直接去那里。”

游彬道:“此计可行,但是由谁前去呢?”

王宝兴道:“此事围绕赵兄,自然以其为诱饵。木前辈、游前辈属于清河崔氏,高兄他们为朝廷中人,不便和鲜卑段氏、长乐冯氏他们发生冲突。李兄和水姑娘乃天师道弟子,现在佛道之争愈演愈烈,寇天师一向不主张和佛教冲突,他们也不便前去。冷姑娘虽属弱水山庄,但她之前以白衫蒙面,没人见过其本来面貌,自然也无人知晓其来自弱水山庄,赵兄、李兄、何兄、诸葛姑娘均属江湖游侠,无门无派,家父虽是朝中将领,但我也一直以游侠身份在江湖上游荡,同样无所顾忌,因此这件事便交给我六人吧。”

游彬道:“你们与此事无关,把你们牵扯进来,让你们去面对,而我们在一旁观看,实非君子所为。”

李寒道:“我们早已几乎得罪了整个天下,多一个少一个,并无分别。况且当今朝堂之中,为百姓做实事者,仅崔司徒、王将军、毛将军三人。为崔司徒办事,我等义不容辞。”

游彬见他们坚持,只得同意。

赵谦略微疗伤后,六人便一同离开,住在了一间离翰墨门较远的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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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八风之音

平城万商来朝,商人之地,自然纸醉金迷,因此平城之内,奢靡繁华场所,数不胜数。不过文人自负风雅,平城之内,自然也少不了精致典雅之所,而其中,除了风月之地外,最受文人青睐的一间酒楼,便是八风之音。

这八风之音规模并不大,但堂屋熠乎光碧,茶阁炅乎琼华,内陈珍树翠草,精巧雅致,壁挂名人字画,尽皆真迹。而最与众不同的是,这酒楼每日午时会演奏一首高雅之曲,这些曲子乃是采用钟、磬、琴、箫、笙、埙、鼓、柷八种乐器合奏而成,而这些乐器分别由金、石、丝、竹、匏、土、革、木所制,八种乐器齐奏,犹如云起雪飞,更似鸾吟凤唱,让人含商咀徵,难以自拔。

赵谦与诸葛清岚收拾得当之后,便来到这八风之音,一进入其中,二人不禁眼前一亮,被室内装饰所震慑。二人来到一个角落处坐下,诸葛清岚赞道:“这八风之音真是巍若仙居,我还未到过如此精致典雅之所。”

诸葛清岚虽然年纪轻轻,但其自幼随其父亲与兄长周游天下,眼界极高,能让其说出如此之言,足可看出这八风之音秀出群伦。

赵谦低声道:“你说这八风之音暗藏玄机,乃是从何而知?”

诸葛清岚道:“我是听我兄长说的,他曾与人在此商谈,故而看出此处暗藏玄机。”

赵谦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诸葛清岚莞尔一笑,道:“这酒楼的名字便有些耐人寻味。”

赵谦思索道:“八风之音?《吕氏春秋》有言:‘杂八音,养耳之道也。’这‘八风之音’,有何玄妙?”

诸葛清岚道:“八音,八卦之音。阴阳家以八风分属八卦,故又谓八卦之音。”

赵谦瞳孔微张,低声道:“你是说……这‘八风之音’乃是阴阳家暗中所建?但他们以‘八风之音’为名,是不是有些太过招摇了,毕竟道家一看便知。”

诸葛清岚道:“百余年前,道家被儒家所灭,六十余年前,道家刚开始复苏,又被不明人士重创,去年道家又遭袭击,虽说我们诸葛家没事,但其他地方却有所损失,现在道家犹如暴雨中的一叶残灯,阴阳家自然不惧。并且,这里也不一定便是阴阳家。”

赵谦道:“你是说也有可能是有人假冒阴阳家?”

诸葛清岚点头道:“一年前的月白山一战,李顺假冒阴阳家对道家隐宗动手,因此这里也不排除是有人假冒阴阳家所建。”

赵谦道:“不过也有可能正是阴阳家,我们来到此处,万一他们对我们动手,我们估计很难逃脱。”

诸葛清岚道:“阴阳家的势力主要在中州,这里是平城,又是天子脚下,他们也要小心行事,况且寇天师坐镇静轮天宫,他们也有些掣肘。并且,我曾听我爹说过,蚩尤旗也开始派人潜入平城。”

赵谦道:“蚩尤旗?他们不是一向为非作歹吗?”

诸葛清岚轻摇螓首,道:“并非如此,蚩尤旗为恶,主要是儒家恶意诋毁,实际上蚩尤一脉大多也是有血有肉的磊落之人,只不过恩怨分明,小恩必还,睚眦必报,与中原宣扬的仁义不同,故而被中原排斥。”

赵谦道:“这一点,倒和王兄、李兄二人有些相似。那我们来此地的目的是什么?”

诸葛清岚道:“用银针偷袭司马啸之人,内劲极柔,而用银针偷袭昙纬之人,内劲之柔,更在偷袭司马啸那人之上,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道家、道教,便是阴阳家。”

赵谦道:“但我们深入虎穴,要想查出线索,难度甚大。”

诸葛清岚道:“不需查找,只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来了即可。”

赵谦点头道:“以静制动,此计不错。”

诸葛清岚道:“何少侠他们现在何处?”

赵谦道:“何兄与冷姑娘他们跟在我们身后,若有人跟踪我们,他们能立即发现。李兄前去监视须弥山殿,王兄监视菩提寺。”

诸葛清岚道:“我们来到此处,鲜卑段氏和长乐冯氏应该也会跟来。”

赵谦道:“鲜卑段氏心思淳朴,极易被他人利用,估计会先来。”

忽的二人眉头微锁,看向远处,见两人踏步而来,正是鲜卑段氏段月、段风。

二人走到赵谦与诸葛清岚面前,赵谦往两个茶碗倒满茶汤,对二人道:“二位请坐。”

段月、段风冷哼一声,坐了下来。赵谦将茶碗分别放到二人面前,道:“药为百病之药,茶为万病之药。这家酒楼的八风茗远近闻名,二位可以一试。若二位不喜品茶,他们的八风酿……”

段风不愿与其废话,打断道:“够了!赵少侠倒是挺悠闲的,竟然来此来此地附庸风雅。”

赵谦道:“段公子的死,廷尉府可没说与我有关。”

段风阴阳怪气道:“还不是崔浩利用自身权势为你脱罪!”

赵谦道:“朝堂之上,长孙司空最为清廉刚正,若段公子死于我手,他绝对会将我绳之以法。这一点,段前辈应该心里清楚。”

段月道:“我兄长死因不明,不代表就与你无关。再说司马公子被你所杀,乃是我亲眼所见,你可别想抵赖。”

赵谦道:“眼见不一定为实。”赵谦扭头从窗户远望,见街道之上,有两名比丘正在表演神技,其中一名比丘坐于油锅之中,双手合十,口中喃喃吟诵,似是在背佛经,另一名比丘在锅下煽风点火,油锅滚沸,锅内比丘稳如泰山,丝毫无碍,甚至连汗都未出一丝。

赵谦对段风、段月道:“二位觉得那油锅中的比丘如何?”

段风道:“大师有神功护体,刀砍不伤,油煮无碍,自远非你能及。”

赵谦道:“他们事先在锅里倒入醋,再倒入油,油悬浮醋上,等到醋稍热,便偷偷将石灰、明矾、硼砂一类的东西放入醋中,醋立即沸腾,而此时醋与油的温度并不高,而醋酸而敛,热量不易入油,要烧很久才会沸腾,而此时,这些比丘早已表演完了。”

段风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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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话不投机

赵谦知道段风与段月并不会相信,道:“若他们能稳坐油锅无碍,那处于火中,应该也无事吧?”

段风道:“这是自然。”

赵谦手捏茶杯,掰下一角,断面光滑如镜,段风与段月心中一惊。

赵谦屈指一弹,茶杯一角激射而出,击中远处油锅,只听咔嚓一声,油锅断裂,锅内比丘掉落,被火焰燃烧,登时上蹿下跳,将衣服脱去,并在地上打滚,毫无在油锅中的风度,另一名比丘快步上前,用脚在其身上着火处猛踹,折腾良久,才将身上火焰扑灭。

而伴随着油燃的气味,醋的气味飘入众人鼻中,油锅之内,白色粉末显而易见。

赵谦道:“二位现在信了吗?”

段风道:“你无端伤人,真是毫无人性。”

赵谦道:“我无端伤人是毫无人性,那两名比丘骗人敛财,又如何评价?”

段风道:“他们是得道高僧,又怎会骗人?”

赵谦暗道:“世人往往对不合口味的道理视而不见,我多言无益。”便从怀中掏出一根银针,道:“段前辈如此相信那两名比丘,我再多言也是无益,便直接告诉二位实情吧,司马啸正是死于这银针之下。”

段风道:“你有何证据?”

赵谦道:“司马啸的尸体何在?”

段月道:“司马弥陀司马公子将其送往菩提寺,请高僧做法事超度。”

赵谦眉头一皱,暗想:“司马弥陀此招甚妙,我们再次前往菩提寺,完全是自投罗网。”他略一思索,道:“你们可前往菩提寺查看一下司马啸的尸体,若其舌干燥如土,坚硬如铁,就说明其乃是风府穴被人用银针所刺而死。”

段风道:“我又怎能判断你说的是真是假?”

赵谦道:“你们若是不信,我也无法。”

段风道:“你可敢和我们一同前往菩提寺,当面辨认真假,以免你矢口否认。”

赵谦摇头道:“数个时辰前,我二人前往菩提寺,尽皆受伤,段前辈觉得我们会再次自投罗网吗?”

段月听其所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喜悦,暗想:“冯公子说的果然不错,他们二人都已受伤,现在正是对付他们的最好时机。”

赵谦注意到其眼神变化,其实赵谦受伤并不重,现在已无大碍,而诸葛清岚有玉丝软甲护身,根本丝毫无虞,赵谦如此说,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人放松警惕,他早已猜到,以段月与段风爽朗和嫉恶如仇的性格,怎会跟赵谦这个他们眼中心狠手辣之徒在此废话,他们如此做,十有八九是受了冯明的挑拨,来此试探。

四人交谈间,一人走了过来,对赵谦道:“赵少侠,我家公子有请。”

赵谦看向那人,觉得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便道:“你家公子是谁?”

那人道:“我家公子正是长乐冯氏冯明,他说之前与赵少侠有些过节,昨日其兄长对其痛加指责,他也觉得与赵少侠交恶主要是由于其对胡姑娘言行无礼,故而想请少侠到府上一叙,以释前嫌。”

赵谦这时才想起来,此人乃冯明的随从,他见过两次,但均无印象,是以一时想不起来。赵谦听其如此说,暗想:“如此借口,只有傻子才信,看来是鸿门宴了。”

段风道:“赵少侠若问心无愧,去一下又何妨?”他的激将法,使的甚是拙劣。

冯明的随从又道:“冯公子说听闻赵少侠剑扫封龙山,救出不少无辜妇孺,觉得赵少侠不是心肠歹毒之人,认为赵少侠杀害司马啸一案,另有蹊跷,故而也想请鲜卑段氏前去一趟。”

段风道:“好,那我们就往冯府走一遭。”

赵谦暗想:“看来他们事先商量好了。也罢,就走一遭,以他们的头脑,只会使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法,又有何惧?”便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冯明的随从直接帮赵谦结账,赵谦也未阻拦,随后一行人便离开八风之音。

在八风之音最高层,一扇窗户后面,一道身影出现,正是李顺,他望着赵谦等人离去的身影,眼神之间,隐现无尽深意,暗道:“看来赵谦他们已对八风之音有所怀疑了。”

而在八风之音不远处,何言之与冷秋霜躲在隐蔽处,望着窗户后面的李顺,暗道:“李顺到底和阴阳家有什么关系?”

赵谦一行人来到冯府,冯明早在府外等候,众人客套一番便进入冯府。

府内陈设极为华丽,珍宝无数,金光闪烁,甚是晃眼,赵谦暗想:“看来他为了给清岚留下好印象,花了不少心思,但他如此做,完全是南辕北辙。”

正堂之内,摆放着五个案几,奇珍异果,旨酒嘉肴,方丈盈前,在案几之上一角,还放着博山香炉,这香炉小巧玲珑,上下两层,可自然启合,上有四个小洞,烟气从中飘逸而出,给人以置身仙境之感。

段风见正堂富丽堂皇,赞叹道:“原来冯公子家境如此优渥,比敝府华丽太多。”

冯明甚是得意,道:“段公子过谦了,大家不必拘礼,都坐吧。”

一行人坐下后,婢女给每人面前的酒杯斟满佳酿,冯明端起酒杯,对赵谦道:“赵少侠,冯某请你来的原因,我的手下已经告诉你了吧?”

赵谦道:“正是。”

冯明道:“大家之前有些过节,饮过此杯,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赵谦摇头道:“我从不饮酒。”

冯明道:“为何?”

赵谦道:“酒乃粮食所酿,中原连年干旱,很多百姓食不果腹,面有菜色,饿死之人也不在少数。因此花费粮食酿酒,只会让更多的百姓吃不上粮食。”赵谦所说,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这酒里定然下有剧毒,虽说道家心法百毒不侵,但并非绝对,赵谦也不愿用险。

冯明道:“你不喝,他人也会喝,世人仍会酿,豪门仍会饮,百姓依旧食不果腹,冻死之骨照样遍野,少侠所为,又有何用?”

赵谦道:“别人喝不喝是别人的事,我喝不喝是我的事,我只求做好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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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图穷匕见

冯明见赵谦态度坚决,只得作罢,对诸葛清岚道:“诸葛姑娘,先前在下举止不当,多有得罪,你饮过此杯,就当做原谅我如何?”

段风与段月见冯明称呼诸葛清岚为“诸葛姑娘”,方知其复姓诸葛。

诸葛清岚尚未开口,赵谦便抢先道:“她也不饮酒。”

冯明道:“那诸葛姑娘是否原谅我了?”

诸葛清岚朱唇未动,赵谦道:“做错事,说一句道歉,便想得到他人原谅,乃是无耻之行。”

段风道:“赵少侠当真心胸狭隘,冯将军诚心诚意,你竟然得寸进尺,枉己正人。”

诸葛清岚见段风指责赵谦,便道:“小鲜不解灵虬之远规,凫鹥不知鸿鹄之非匹。是以耦耕者笑陈胜之投耒,浅识者嗤孔明之抱膝。”

段风不解诸葛清岚之意,顿时愕然。

赵谦对段风道:“很多事情,表面与事实迥异,观事察人,当观心不观迹。”

冯明怒火中烧,仍强忍心中怒意,道:“听闻赵少侠在菩提寺受伤,不知可有大碍,我府上有上好的金创药,可以送给赵少侠。”

赵谦摇头道:“一点小伤,并无大碍。不过,在下倒有一个问题请教。”

冯明道:“少侠有何问题,尽管直说,冯某知无不言。”

赵谦道:“你和司马啸有往来吗?”

冯明道:“并未有过往来。”

赵谦手指诸葛清岚,对冯明道:“那你怎知她复姓诸葛?”

冯明道:“我也是听旁人说的。”

赵谦道:“听何人所说?”

冯明眼神当中闪过一丝慌乱,道:“有些记不得了。”

赵谦道:“在外人面前,她一向自称姓胡,知道她复姓诸葛的,除了我的师兄弟和几个朋友之外,便只有北海府的司马氏。而北海府有不臣之心,一向行事低调,故而未将此事声张,后来北海府只剩下司马啸,而司马啸应该会将此事告知宗室疏属司马氏,我听说司马氏与鲜卑段氏关系极好,段公子尚且不知此事,你却知道,倒有些奇怪。”

冯明连忙解释道:“我偶然和司马弥陀闲聊,得知此事。”

赵谦道:“是偶然闲聊,还是密谋一些事情?”

冯明额头上泛出颗颗汗珠,道:“自然是闲聊。我们又有何事可密谋的?”

赵谦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司马氏曾想暗中对付崔司徒,由于此处乃天子脚下,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见我掺和其中,便打算从我入手,利用司马啸之死,让段氏兄妹对付我。而你在我与段义交手之后,下毒将其除去,导致鲜卑段氏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却不想他们没用江湖手段,而是将此事上报廷尉。于是司马氏便和你们联手,又请来昙纬,打算将我擒住以引诱清河崔氏入局,却没想到清岚赶到,将我救出。司马氏便趁机改变策略,暗中除掉昙纬,以便利用菩提寺对付我,又没想到我竟然能从菩提寺逃出。于是,你们便联手合计,下毒将我除去。”

赵谦娓娓道来,如同亲眼所见,冯明听得冷汗淋淋,段风却冷哼一声,道:“你说我侄儿乃冯公子除去,又有何证据?”

赵谦举起眼前的酒杯,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面的毒药和毒死段义段公子的毒药相同,均为香兰散。”

冯明道:“妖言惑众,就算酒里有毒,也有可能是你刚才暗中所下,你又有何证据证明是我所下?”

赵谦道:“我自然没有证据,但你们骗我二人前来,自然布下层层埋伏,让他们都出来吧!”

赵谦话音甫落,从后堂走出数人,最中间一人,正是司马弥陀,在其旁边,有两人颇为眼熟,其中一人身着袈裟,年近五旬,是名比丘,另一人赵谦和诸葛清岚曾在月白山见过,正是李顺。

赵谦见李顺现身,不禁心中一凛,暗想:“李顺是不是阴阳家尚不能确定,但至少表面上是,司马氏暗通阴阳家,私养沙门,又创建微言宗,真是释儒道兼顾,看来其野心不小。”

司马弥陀看向赵谦,道:“赵谦,难道你以为能从菩提寺逃脱,便能从这里逃脱吗?”

赵谦并未理会他,对其身边的李顺道:“李前辈应该是属于阴阳家吧?”

李顺道:“不错,上次与你交手,觉得你剑法不错,但内力太差,一年不见,你的内力竟然比之前还弱,只不过竟然由儒家心法彻底变为道家心法,看来你之前与孙良拼个两败俱伤,导致内力全失,不得不重新开始修炼。你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已有如此修为,着实不易。”

言者似乎无心,听者却是有意。司马弥陀听李顺缓缓而言,已起了杀心,他眼光长远,看事情也与一般人不同。在一般人看来,修为越是精深,越应防备,但在其看来,一般修为精深者,都是江湖前辈,虽实力恐怖,但缺乏年轻晚辈那种闯劲,并且他们一般修为不再精进,只要对其了解,把握要害,便不足为虑。而那些尚不足二十岁便能和江湖前辈较量,并且低调好学之人,才是真正的可惧之人。这些人虽实力不足,但潜力无穷,并且由于日益精进,原本的要害之后反而可能会转变为强项,这种人最难以捉摸,不易把握其深浅,难以防备。

赵谦听出李顺似乎故意激起司马弥陀等人的杀意,也不理会,道:“阴阳家实力通天,不会做过的事不承认吧,昙纬是否死于你手?”

李顺微微一笑,道:“不错,正是我所杀。”

段月花容陡变,喝道:“你为何杀司马公子?”

李顺道:“段姑娘,司马啸不过是一无耻小人,怎配让杀他?”

段月怒道:“胡说,司马公子是一道貌岸然的君子,怎会是小人?”

李顺道:“你被司马啸的重币甘言骗了,此人是个欺名盗世之徒,根本没有一点值得你留恋的。”

段月又怎会相信,道:“你骗人,江湖人称司马公子‘无羁公子’,称赞其‘细雨无湿、流云无羁’,又怎会是个欺名盗世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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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中和掌法

段风对李顺道:“那我侄儿段义可是你所杀?”

李顺道:“李某自认人品不端,但也并非歹毒之人。段义此人光明磊落,我又怎会对其下手?”

司马弥陀道:“段公子,令侄儿就算并非死于赵谦之手,他也脱不了干系,你们找其报仇,又有何不可?”

段风点头道:“此言不无道理。”

赵谦暗想:“他们为何还不动手,仍在此废话?”他看了一眼案几上的博山香炉,眼神中闪过一丝慎重之色,忙看向诸葛清岚,见诸葛清岚同样看向他,眼神凝重。

李顺见二人发现香炉的秘密,便道:“看来二位发现了,这香炉里的香,名为‘安息香’,乃是专门针对道家心法炼制而成毒香,一般人闻之无碍,但修炼道家心法之人闻之,便会倒地而眠,刀砍不醒,火烧不察,如同半死。”

赵谦道:“原来你们拖延时间,便是为了让毒药发作。”

李顺道:“你现在明了,已经晚了,时间应该已经差不多了。”他看向赵谦二人,见二人目光炯炯,神采奕奕,暗想:“这二人怎么丝毫无碍?不可能啊。”

赵谦发现其眼神当中闪过一丝诧异,大致猜到其所想,暗想:“看来这‘安息香’并没起到他意料的效果,这是怎么……难道是因为冰种玉髓?”

赵谦曾送给诸葛清岚一枚冰种玉髓,他自己也携带一枚,虽说是打算遇到何言之后将此玉交给他,让其送给冷秋霜,不过他遇到何言之时,身受内伤,便把这件事忘了,那枚冰种玉髓他还携带在身上,不想却在此时发挥到了重要作用。

段风见李顺下毒,便道:“司马公子,之前商议,可没说用毒?我们以多欺少,已有违仁义,现在再下毒,未免太过无耻。”

冯明道:“段公子,跟这种狠辣之人讲什么仁义?”

司马弥陀一向果断,发现赵谦二人并未中毒,便直接喝道:“动手。”

忽的从外传来一道喝声:“司马公子,以多欺少,便是你们司马氏的能耐吗?”话音甫落,一道人影悠然落在赵谦身边,正是木铎。

司马弥陀见木铎现身,暗想:“我已命右野带人拦住外人,怎么还是让他闯进来了?”他冷声道:“怎么,清河崔氏要阻拦我们吗?”

木铎同样冷声道:“怎么,宗室司马、鲜卑段氏、长乐冯氏联手对付两个江湖晚辈,若传出去,不怕会被江湖人耻笑吗?”

司马弥陀道:“我们并非江湖中人,又何需按江湖规矩办事?”

木铎知道争论不过司马弥陀,便不再多言,看向段风、段月二人。

段月没什么反应,段风倒有些心虚,道:“我鲜卑段氏一向光明磊落,不会仗势欺人,今日之事,我二人不会插手。”

司马弥陀暗想:“这鲜卑段氏就是一根筋,难怪当年被鲜卑慕容打得找不着北。”

木铎对司马弥陀与冯明道:“若想动此二人,就要先过了清河崔氏这关。”

司马弥陀与冯明均不禁心中一凛,崔浩能凭一己之力与整个朝堂作对,实力自然极为强横,何况此处乃天子脚下,二人也不敢贸然对其动手。

司马弥陀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那名比丘,那名比丘明白其意,前迈几步,道:“木檀越,七年前,你暗杀我师父,近几年,死于你手下的比丘不在少数,此等大仇,不共戴天,今日我们便一并清算吧。”

木铎不认识此人,但听其所言,已猜出此人是昙无谶的徒弟,便道:“佛门不是常说冤冤相报,生生世世承受无量苦果。大师若是得道高僧,为何放不下仇怨?”

那名比丘道:“若你能忏悔宿业,放下屠刀,皈依我佛,贫僧便与你解冤释结,不再恶意相向,而你过去所造的种种罪过,也会从此悉数灭除。”

木铎道:“让我皈依佛门,还不如杀了我。‘冤冤相报何时了’乃是空言,‘冤冤不报更不了’方是事实。我们今日就做一了结,出招吧。”

那名比丘乃是昙无谶的徒弟昙绝,昙无谶被杀后,他立志为师父报仇,见师兄弟们并无为师报仇之心,便独身一人游走中原,奋发学武,学到了释迦摩尼的两项绝技:周行七步与唯我独尊掌。后来他遇到司马文思,司马文思为收揽他为己所用,便声称会帮助其对付崔浩,他便跟着司马文思,为其做事效力。他对自己的其他师兄弟恨之入骨,因此听见昙纬被李顺所杀,并未有丝毫不满。

昙绝见木铎对其杀害昙无谶一事毫无愧疚之心,不由怒火中烧,喝道:“看掌。”身形一跃,脚尖凭空连点七下,身形犹如一只飞鹰,向木铎冲去。木铎见其步履极快,如踏空而行,甚是惊奇,但并不慌乱,将手中长剑扔给赵谦,掌心蓄力,平平向前推出。

他所使的乃是孔子中和掌法中的“风调云墨”。孔子之学无所不包,文武并用兼通,虽说儒家经典并未多言孔子的实力,但道家的《吕氏春秋》和《淮南子》均有记载,《吕氏春秋》有云:“孔子之劲,举国门之关,而不肯以力闻。”《淮南子》有云:“孔子之通,智过于苌宏,勇服于孟贲,足蹑郊菟,力招城关,能亦多矣。”孟贲乃战国勇士,《东周列国志》有言:“有齐人孟贲字说,以力闻,水行不避蛟龙,陆行不避虎狼,发怒吐气,声响动天。”孔子之勇更在孟贲之上,可见孔子之威。

这套中和掌法讲究以和为贵,以仁为本,出招之际,招式平平,体内劲力充沛流转,护身罡气应念而动,凭人的护体本能出劲反攻,敌手掌力越强,反攻的劲力越强,敌手掌力越弱,反攻的劲力越弱,若对手无伤人之意,那自己的掌力也无法伤及对手,乃是真真正正的君子掌法。

昙绝见此招威力平淡,心生傲意,忙长啸一声,真气喷涌而出,一招“拣佛烧香”向木铎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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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日星隐曜

释迦摩尼武学精深,曾凭恃唯我独尊掌,单手将大象扔出城外,然后以周行七步狂奔出城,将大象稳稳接住,可见唯我独尊掌威力之强,周行七步速度之快。这套唯我独尊掌,独步天下,俯瞰众生,出招之际,掌力刚猛无俦,犹如万象长鸣狂奔,惊天动地,气动山河。

昙绝的掌力刚猛,木铎的这一招“风调云墨”也自然由平平淡淡变得霸道至极,掌劲一吐,力震蛟龙,威退猛虎,气冲霄汉。

两掌相交,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二人的脚下出现无数裂纹,四周断石分筋的气劲横飞,众人纷纷向远处退开,室内的陈设在气劲的肆虐下变得一片狼藉,很多价值连城的宝物破碎,冯明心中滴血,但也只得认栽。

二人甫一交手,便均知对方有踔绝之能,不敢小觑,各自施展所学,旋风一般的罡风相击,形成一股极为强劲的涡流,气劲四射,众人只感触体如刀割,不禁后退,只有李顺一人气度翩然,不将这断骨分筋的气劲放在眼里。

二人武学均为至大至刚,此番强强对决,声势自然骇人,只见二人身形忽分忽合,时而在空中,时而在地面,房梁和支柱上都留下了二人掌印,深有数寸,大堂之内,罡风激荡,犹如阴风怒号,众人不禁惊讶于二人掌力之深厚。

百余招过后,众人已全部退到堂外,李顺虽然不被这四处飞射的气劲所扰,但见房屋欲塌,也退到堂外。

昙绝双掌直直向前平推,一招“无上菩提”,拍向木铎,罡风呼啸,犹如象鸣。当年释迦摩尼在伽耶山菩提树下,以吉祥草敷设金刚座,发誓:“我今若不证,无上大菩提,宁可碎此身,终不起此座!”他在树下静坐49天,终在十二月初八,夜睹明星,成就“无上正等正觉”。这招“无上菩提”乃是其得道之后所创的最霸道无匹的一招,真气喷涌,犹如大象狂奔,更似巨山平移,无可撼动。

木铎见对方此招威力逼人,便双手摆动,划过一道曲线,如同流水一般弯弯曲曲向昙绝攻去,掌风隐隐有风雷之声。此招名为“曲成万物”,乃是儒道合一之招,讲究柔有所设,刚有所施,刚柔相摩,阴阳相荡,无方无体,不知所攻,守无可守,有掌开城关之威。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房梁断裂,屋顶坍塌。木铎与昙绝顿时被泥土、瓦砾、梁木所淹没。赵谦施展洞垣之术,看到木铎被一段房梁压住,连忙飞身过去,诸葛清岚紧跟而上,二人将压住木铎的木梁移开,扶起木铎。司马弥陀等人也连忙寻找废墟中的昙绝。

赵谦查看木铎伤势,见只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便放下心来,道:“木前辈,我们先送您离开。”

三人刚要离开,一道人影挡在三人面前,正是李顺。

李顺道:“久闻木先生乃翰墨门第一高手,清河崔氏第二高手,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木铎道:“怎么,你要阻拦我们离开吗?”

李顺道:“在下又怎敢阻拦木先生,只不过……”他扭头看向赵谦,道:“赵少侠,司马公子这么多人还未找到昙绝,你怎么这么快便找到木先生,仿佛知道木先生的位置一般?”

赵谦明白,如果李顺知晓自己会洞垣之术,只会给自己增添麻烦,便道:“我一直紧盯着木前辈所处方位,自然知晓。李前辈此时阻拦,意欲何为?”

李顺道:“你们难道觉得自己能轻易离开吗?”

木铎道:“怎么,李先生要与清河崔氏为敌吗?”

李顺道:“在下有自知之明,自然不敢如此,但木先生刚才讲江湖规矩,我和赵少侠曾经交手几招,胜负未分。现在我早已被陛下革职,同样是一江湖游侠,此时按照江湖规矩,再次向其挑战,有何不可?”

木铎道:“你乃江湖前辈,向一晚辈挑战,未免有失身份?”

李顺道:“我曾伤在诸葛姑娘手下,赵少侠与诸葛姑娘情深义重,二位就一起出手吧。听闻二位连成了传说中道家的‘水石还月’,今日我倒要领教一下。”

李顺此举,实乃按江湖规矩行事,赵谦与诸葛清岚毫无拒绝之由,便插剑于地,前迈几步,拱手道:“请前辈赐教。”

李顺见二人此举,有些诧异道:“你们不用剑吗?”

赵谦道:“我们乃江湖比武,并非厮杀,前辈不用兵器,我们又怎能使用?”

李顺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出招了。”

李顺周身真气流转,泛出点点光芒,犹如水光潋滟,更似群星璀璨,渐渐光芒消失,李顺也不见踪迹。

这“日星隐曜”乃是阴阳家在道家隐身功法“青山隐隐”的基础之上,根据阴阳家对天文的理解,仿日月星辰之行律,阴阳之大顺,四时之轮转,而创造出的隐身功法。相比于道家“青山隐隐”的显隐无常、鬼神莫测,阴阳家的“日星隐曜”施展之时,周身犹如繁星满天,更能迷惑对方,此时若在发出雷霆一击,就算对手修为远在自己之上,猝不及防之下,也会中招。更为重要的是,此功法的修炼难度远低于道家的“青山隐隐”。

李顺对“日星隐曜”的修为尚欠,仅能勉强做到静立之时隐去身形,尚不能在攻击之时保持身形不现。

木铎失声道:“原来这便是阴阳家的隐身功法‘日星隐曜’!”

赵谦与诸葛清岚均听说过“日星隐曜”,见李顺身形消失,连忙后退。就在二人刚刚后退一尺有余,凌厉的罡风便扫过二人原本所站之地,李顺的身形也同时出现。

李顺以往施展此招,无往而不利,此刻见赵谦与诸葛清岚竟然躲过此招,不禁有些诧然,但其终究见识非凡,双掌由外而内,划过半圆,一招“烘云托月”攻向赵谦二人两侧。

赵谦见李顺此招完全封住二人的两侧,脚尖一点,身形向前急冲,一掌拍向李顺膻中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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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不见王李

李顺所使之招“烘云托月”原本就是攻击对手两侧,吸引对手从正面直捣黄龙,他见赵谦上当,冷笑一声,双掌由外向内合拍,强劲的掌力从左右两侧向赵谦压去,如同要将赵谦挤成肉酱一般。

赵谦力贯于臂,挥掌拍向左右两侧,抵挡李顺的掌力。

诸葛清岚翩然一跃,巧燕一般从赵谦头顶越过,挥掌向下斜拍,一招“长波东逝”向李顺攻去。

李顺赞道:“好精纯的内力,但是如此毫无杀意的劲力,伤得了人吗?”随即挥掌接下诸葛清岚的攻势。

赵谦身子一旋,挥腿如鞭,扫向李顺腿部。

李顺吐阳嘘阴,全身不动,双脚未移,身子向后平移三尺,避过赵谦攻势,正是阴阳家的精妙步法:移形换步。

这移形换步可在全身不动的情况下平移,用以躲避敌手刁钻难测的奇妙杀招,最是便宜。赵谦与诸葛清岚配合巧妙,攻势连环,依旧被李顺轻而易举地避过。

诸葛清岚翩然落地,与赵谦一左一右,食指中指并立剑诀,使出一招“二源奇发,同泻一壑”,同时攻向李顺,指尖剑气萧萧,隐隐有龙吟之声,两式云合雾集,更增拏风跃云之势。

李顺双掌平推,左手掌力化为至阳,右手掌力化为至阴,一招“日月薄蚀”使出,两股玄妙劲力分攻二人。剑气掌风相击,发出雷鸣之声,三人各退一步。

李顺周身流光一闪,身形再次消失。

施展“洞垣之术”之时,需要不受任何干扰,否则只要真气稍微紊乱,便会对眼睛造成极大的伤害。此刻强敌在侧,赵谦也不敢施展“洞垣之术”,便仔细观察四周,却始终察觉不到任何真气流动的迹象。

他身子侧转,与诸葛清岚对视而立,二人真气流转,周身泛着淡淡光泽,同时掌心蓄力,似乎要互相攻击对方。忽的诸葛清岚身后空气发生不规则扭曲,李顺现身,一掌拍向诸葛清岚,掌势快若奔雷,诸葛清岚根本来不及回身。

诸葛清岚周身流光溢彩,瞬间变成赵谦,赵谦正视李顺,并掌为刀,砍向李顺手腕。李顺手腕一翻,屈指弹向赵谦脉搏。

二人在电光火石间,用擒拿手互相攻击了数招。猛然,李顺一记手刀砍在赵谦手臂。赵谦左臂一麻,如遭电击。李顺顺势变拳为掌,一拳击向赵谦腹部,拳势凌厉遒劲,若是击实,赵谦的下丹田势必受损。

忽的,赵谦周身微光流转,变成诸葛清岚。诸葛清岚双掌齐出,一掌击向李顺手腕,一掌击向李顺喉部。李顺变招不及,连忙施展移形换步,向右侧平移半丈,险险避过诸葛清岚的凌厉攻势。

赵谦伸指凭空一点,一道无形无象的指力射向李顺。

这无相指法可杀人于无形,李顺又怎能察觉,顿感腹部一阵剧痛,犹如刀绞。幸好其内力精深,赵谦无相指法的造诣又浅,故而并未受伤。

诸葛清岚飞身而上,拳砸掌劈,瞬间攻出十余招凌厉杀招。

李顺连忙闪避,赵谦连忙跃到李顺后面,连挥数掌,封住李顺去路。李顺身子半转,挥掌向左右两侧攻去,分别与赵谦与诸葛清岚对拼掌力。

三人掌力相击,不似木铎与昙绝那般惊天动地,但三人脚下的石面直接被震成了粉末。

李顺与二人比拼掌力,顿感吃力,不禁暗想:“想不到他二人的实力如此强,原想将二人打伤,再引西域密宗对付此二人,借此挑拨佛道关系,看来今日是失算了。”

李顺手腕一翻,抓住赵谦手腕,将赵谦引向一侧。赵谦站立不住,但他并没有前迈稳住身形,而是直接一脚踢向李顺膝盖处。此招甚是凌厉,若是击中,李顺腿部必断。

开步即断劲,李顺正于诸葛清岚比拼掌力,一旦他挪脚躲避赵谦这凌厉一招,诸葛清岚趁虚而入,催动掌力猛攻,他必定身受重伤。

李顺膝盖微弯,避开赵谦的攻招,赵谦的凌厉一脚击中李顺大腿部,李顺顿感一阵剧痛。赵谦由于未稳住身形,倒在地上,但并未受伤。

诸葛清岚掌力一吐,李顺被震退两步。

李顺知道若是继续缠斗下去,自己必定吃亏,便道:“二位少侠修为之精深,配合之默契,倒是出乎李某所料。”

诸葛清岚将赵谦扶起,道:“前辈以一敌二,不落下风,晚辈敬佩。”

李顺右手一摆,道:“请。”

赵谦看向司马弥陀等人,见他们早已将昙绝从废墟中找出,并将其带去疗伤,其他人并未打算阻拦二人,便对诸葛清岚道:“我们走吧。”二人拔出插在地上的宝剑,与木铎一同离开。

早在赵谦与诸葛清岚刚进入冯府,何言之与冷秋霜便打算偷偷潜入。但二人刚有所举动,黑狼寨寨主右野便带着黑狼寨众人将二人包围。

右野道:“何少侠,只要你今日不入冯府,我保证你们二人可安全离开。”

何言之道:“难道你以为,凭你们这些人,能拦住我们吗?”

右野道:“何少侠曾凭一己之力,灭了猛虎帮,又一剑重伤天枭会数名高手,威震了整个江湖,但这不代表你能对付得了我们黑狼寨。我们黑狼寨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及天枭会,不过是由于我们不愿做出头鸟罢了。”

冷秋霜道:“那你以为凭你们黑狼寨,对付得了‘逆君子’王宝兴和‘无肠公子’李寒吗?”

右野听其如此说,额头上不禁渗出颗颗汗珠,道:“他们也来到平城了?”语气之中,隐含恐惧之情。

江湖中人均知“匪不见王,盗不见李”,何言之虽然性情刚正,但一般情况下会手下留情,而王宝兴和李寒则是心狠手辣,就算是达官显贵,如果为非作歹,这二人也不会放过,若他们与何言之、冷秋霜二人联手,灭了黑狼寨,易如反掌。

何言之见右野心生恐惧,便道:“放心吧,他们现在还有要事在身,不会把你放在眼里,不过说不定哪天便会登门拜访。”

右野不愧为一派掌门,迅速冷静下来,道:“右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你二人,还是止步于此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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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攻心为上

何言之忽见远处一道人影闪入冯府,心中了然,便放下心来,对右野道:“既然右寨主执意阻拦,那我就领教右寨主高招了。”

右野不禁心中一凛,道:“若单打独斗,我绝不是少侠的对手,今日只能以多欺少了。”

双方就要动手之际,一道浅蓝色倩影落在何言之身旁,正是水之湄。她对何言之低声道:“何师兄,木前辈已潜入进去,我们不必再多生事端,只需在此等候即可。”

何言之道:“这点我清楚,不过黑狼寨作恶多端,趁此机会,削弱他们的实力,也是好事。”说完,前迈一步,对右野道:“右债主是想以车轮阵对决还是一起上?”

右野道:“何少侠乃磊落君子,我等自然不能一拥而上,但受人之托,只能以车轮战迎战了。”

何言之暗想:“之前你们围攻赵兄一人,可没说过此话,现在竟然故作磊落,真是可笑。”便道:“出招吧。”

右野掣出宝剑,向何言之刺去,剑至中途,剑身微微颤抖,剑气逼人。何言之挥剑轻摆,划过一道诡异弧线,一剑砍在右野长剑之上,稍挫其锋后,便顺着右野长剑划过,向其头部削去。

右野回转剑身,挡住何言之剑锋,两剑相抵,二人同时催动内力相抗,剑身相抵处,丝丝火花迸溅而出。

何言之趁机对右野低声言道:“司马文思向来言而无信,你们与虎谋皮,难道认为他会实现对你们的承诺吗?”

右野道:“他需要人手与崔浩抗衡,我们对其尚有利用价值,至少现在他不会言而无信。”

何言之道:“那你以为他在你身边没有安插卧底吗?”何言之并不知道司马文思是否在右野身边安插卧底,但按照其猜测,以司马文思多疑的性格,绝不会信任右野。

右野道:“就算他不信任我,我又能如何?”

何言之剑眉微皱,暗道:“他似乎话中有话。”

右野心有顾忌,剑招却不缓,剑身一侧,以柄为剑,向何言之喉咙刺去。虽说司马文思不会信任他,但何言之乃其死敌,这点绝不会改变,因此他出手毫不留情。

何言之侧身躲闪,前迈半步,右肩撞在右野身上。这一招力度并不大,但出招的方位极为巧妙,右野不意何言之竟会用肩膀进攻,直接被撞飞出去,就在快要摔在地上之时,运劲空翻,落在地面。

其实以何言之的功力,此时若突施杀招,足以将右野重创,但他打算从心理上将右野击垮,故而并未趁机突袭,静等右野出招。

右野落地后,挥剑有下向上斜撩,一招“嵯峨长松”向何言之攻去,剑锋凌厉,去势陡然,难以预料。何言之随意摆动剑身,一招“新雨初晴”攻向右野右肩。

何言之与右野剑光霍霍,缠斗在一起,右野剑锋点劈崩刺,招招刚猛霸道,苍茫嶙峋,凌厉遒劲。而何言之剑劲连绵,犹若一气,体态潇洒,气度安详,招式层出不穷,如同行云流水,毫无模棱停滞之感,恍如一招。

十余招过后,右野渐渐支撑不住,心中一横,剑身晃动,使出一招“秋气悲然”径直向何言之刺去,剑气森森,包含秋风萧瑟之意。

何言之见此招有攻无守,又乏后招,显然是孤注一掷、两败俱伤的打法,不敢小觑,挥剑由上向下斜刺,使出一招“飞流注壑”,与右野剑锋相抵,随即剑势一转,刺向右野左肋。

右野连忙躲闪,却已然不及,只听嗤的一声,左肋中剑,鲜血直流。右野连忙捂住伤口,倒退数步。他的一名手下赶来为其包扎伤口。

右野对身后一人示意,那人明了,走上前去,拱手道:“请何少侠赐教。”

十余招过后,那人中剑,与右野中剑方位完全一样。

黑狼寨众人轮番出战,全被何言之用一招“飞流注壑”击败,所中之剑的方位完全一样。右野看的冷汗淋淋,暗想:“他如果有心除掉我们,只怕我派精锐已全部不在。”随即朗声道:“何少侠武学精湛,我等自认不敌,告辞。”随即带着黑狼寨众人离开。

黑狼寨众人离开后,水之湄从怀中掏出两张薄纸和一个卷轴,对何言之道:“何师兄,我之前去菩提寺,仔细观察了菩提寺和舍利塔的情况,便将菩提寺的大致分布和舍利塔的整体结构画了下来。并且我看他们阵法,用四象阵可破,便向师父讨了这套阵法的卷轴,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何言之接过地图与四象阵的卷轴,道:“真是雪中送炭,太谢谢你了。”

水之湄有些腼腆,道:“我们乃是师兄妹,又何需言谢?”她用余光瞥了一眼何言之身边的冷秋霜,道:“既然图已送到,那我便告辞了。”说完,转身离开。

冷秋霜对何言之道:“何大哥,现在平城内暗流涌动,菩提寺中人又个个贪恋美色,你不送送她吗?”

何言之道:“她在天师道年轻一辈当中,乃是前三的高手,菩提寺中的那些人,又怎能奈何得了她?”

冷秋霜微微一笑,接过何言之手中的地图,轻轻推了何言之一下,柔声道:“快去送送她吧。”她与何言之相处两月,关系已非比寻常,因此在何言之面前柔情百转,不似在常人面前那样冷若冰霜。

何言之不知冷秋霜何意,见其如此,只得快步离开,追上远处的水之湄。

这时赵谦三人从冯府走了出来,与冷秋霜会合,木铎受伤并不重,便返回司徒府,赵谦等人返回客栈。

来到一处狭窄街道处,十余名衣衫褴褛、手拿破碗,头盖破布的乞丐拥了过来,向赵谦三人索要钱粮。

赵谦见这十余人待在人烟稀少处,与寻常乞丐待在人流密集处不同,不敢大意,将诸葛清岚与冷秋霜挡在身后,从怀中掏出数枚五铢钱,钱上隐隐蓄劲,若这十余人没有异常,便将五铢钱给这十余名乞丐,若有异常,便将五铢钱做暗器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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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放虎归山

那几名乞丐看见赵谦手中的五铢钱,并没有像寻常比丘那般扑过来争抢,而是径直向赵谦身后的诸葛清岚与冷秋霜拥去。

赵谦伸臂阻拦,喝道:“停下。”

那群比丘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绕过赵谦手臂,一边喊着:“给点吃的吧。”一边向继续诸葛清岚与冷秋霜拥去。

赵谦拔剑出鞘,剑指那些比丘,一边后退,一边对身后的二人道:“你们先走,他们的目标是你们。他们应该事先也在后路布下埋伏,你们施展轻功,沿着屋顶离开。”赵谦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但他们没有动手,自己总不能先出手。

果不其然,三人身后亦出现十余名乞丐,将三人的去路给封住了。

诸葛清岚与冷秋霜有些犹豫,她二人皆是爱美之人,见这些乞丐满身污泥,恶臭扑鼻,均恨不得立即离开,但她们又怎会做出抛弃同伴之类的事情?

二人一犹豫,三人瞬间便被乞丐包围。赵谦盯着这些乞丐头上盖的破布,心念一闪,劲力一吐,手中五铢钱分向两边掷出。

五铢钱划破乞丐们头上的破布,破布掉落,乞丐们露出头颅,只见一个个光亮如镜。赵谦暗想:“果然,这些乞丐是比丘假扮,应该便是昙有派来的。估计他知道我们进入冯府,势必会有一场大战,便派这些人前来,趁我们战后受伤动手。”

比丘们将他们围住后停下不动,忽的,最前几人身子一侧,他们身后数人手心一扬,数团白色粉末撒入空中,如同浓雾,将赵谦三人笼罩。

赵谦只觉眼睛生疼,气味有异,暗想:“迷香和石灰粉。”赵谦三人自然不惧什么迷香,但这石灰粉飞入眼睛,疼痛无比,难以对付。

赵谦三人伸手遮住双眼,飞身跃起,向附近的屋顶跃去。忽的无数破空之声传来,显然是暗器如雨向三人袭来。

三人眼睛生疼,难以睁开,便听声辨位,掣出长剑,挥舞成风,只听铮鸣之声不绝于耳,来袭暗器尽数被击落。

赵谦忽听诸葛清岚与冷秋霜尖叫一声,他连忙跃至一处屋顶站稳身形,勉强睁开双眼,看向诸葛清岚与冷秋霜。只见二人被一张大网网住,四名比丘各拉一端,同向远处驰去。二人用宝剑劈砍渔网,但渔网丝毫无碍,显然非同一般。

赵谦心中大骇,连忙施展云帆步追去。忽听背后传来一股极为强劲的罡风呼啸之声,赵谦挥剑反砍。来袭之物是根长棍,鈌云剑直接竟长棍震飞,但另一道掌力却趁机击在赵谦身上,赵谦顿感如同巨石压体,摔飞出去,撞在一面墙上。墙面倒塌,将赵谦掩盖。

赵谦吐出一口鲜血,推开身上重物,勉强支撑身体,看向偷袭之人,正是昙有。

昙有见赵谦受伤,连忙向赵谦疾冲,同时挥掌向赵谦拍去,罡风激荡,热浪如潮,显然是想趁赵谦受伤之际直接将其一掌毙命。

赵谦内力紊乱,无法凝聚掌力,眼见形势危险异常,刚打算鱼死网破,便觉香风袭来,一中年美妇出现在赵谦面前,昙有掌力与那美妇只有三寸之遥时,那名美妇玉腕一翻,手中长剑出鞘,只见寒光一闪,随之铮的一声,长剑已然入鞘,紧接着血光飞溅,之后便是昙有的一声尖叫。

赵谦向昙有望去,只见其左手紧握右臂,右臂鲜血直流,右掌连同衣袖消失,地面上,昙有的右掌被鲜血染红,异常醒目。

赵谦没有时间惊讶美妇出招之快,连忙向诸葛清岚与冷秋霜看去,只见王宝兴与李寒拦住了提拉渔网的四名比丘。二人出手毫不留情,剑光闪闪,若疾风偃草,似烈火侵原,数招便将那四名比丘击毙。

二人救出诸葛清岚与冷秋霜后,直接向其他比丘冲去,杀招频出,犹如虎入狼群,众比丘顿时惨叫连连。

诸葛清岚来到赵谦身边,将其扶起,帮其运功疗伤。冷秋霜来到那名美妇身边,拱手道:“斐师姑,数年不见,别来无恙。”

那名美妇正是木铎之妻斐君然,她仔细打量冷秋霜,点头道:“秋霜,几年不见,变化不小啊。倒是便宜何言之了。”

冷秋霜顿时俏脸绯红。

昙有前迈一步,怒道:“原来你便是清河崔氏的第一高手斐君然,是崔浩派你来的?难道你以为清河崔氏能奈何得了我们吗?”

“你意图抓我师侄女,我前来相救,与崔司徒又有何干?再说了,”斐君然前迈一步,眼神当中泛着寒意,道:“你现在活着,只是因为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罢了。”

昙有听闻,不由恐惧万状,忙收敛心中起伏,故作镇定,道:“就凭你吗?”

斐君然尚未开口,一道声音传来:“杀鸡焉用牛刀?”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李寒与王宝兴一左一右将昙有包围,在二人身后,倒着二十余名比丘。

昙有见李寒与王宝兴转眼便将自己带来的二十余名帮手尽数解决,心中恐惧不由加深了一层。

斐君然见形势已定,便对冷秋霜道:“我还有他事,先走一步。”说完,转身离开。

昙有见自己被包围,便道:“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

李寒冷哼一声,道:“我可从未把自己当什么好汉。”说完,前迈一步,剑指昙有,接着言道:“是你自尽,还是我送你一程?我可不介意脏了自己的手,更不介意帮你准备讣闻。”

王宝兴道:“李兄,还是放了他吧。”

李寒不解,道:“为何?”

王宝兴道:“他将赵兄打伤,此仇应由赵兄自己来报。”

李寒点头,对昙有道:“你可以走了。”

昙有有些犹豫,不知他们是真心放自己走,还是让自己放松警惕,趁机给予绝命一击。他如此想,实是太高估自己了。

王宝兴道:“明日,我们会前往菩提寺,以往你们所做的一切罪孽,我们会一并全部清算。”

昙有冷声道:“那我就恭迎几位莅临了。”说完,转身离开,被李寒、王宝兴所伤的比丘也勉强站起,步履蹒跚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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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密宗之毒

昙有等人离开后,李寒对王宝兴道:“王兄,你放任昙有离开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王宝兴道:“如果昙有被杀,你觉得菩提寺的昙法与昙护会为昙有报仇吗?”

李寒思索道:“他们没为他们的师父昙无谶报仇,自然也不会为昙有报仇。”

王宝兴道:“正是。如果我们杀了昙有,菩提寺随便找些借口,将可将自己与昙有撇清,到时候,我们再找借口对付菩提寺,就有些麻烦了。”

李寒道:“原来如此。”

这时,诸葛清岚已帮赵谦疗完伤,一行人便返回客栈。

何言之与水之湄走在街道上,二人均沉默不言,缓慢行走,气氛颇为尴尬。

水之湄早已对何言之暗生情愫,虽曾对何言之有所暗示,而何言之不懂人情,根本没听出其话外之音。由于水之湄一直住在自己家中,而何言之无亲无故,一直在江湖上游荡,奉师命四处收罗逋逃罪逆道民,二人相见甚少,两年以来,仅见三次,并且均是水之湄有意为之,但三次见面均仅仅只是打招呼而已。

上次与何言之在静轮天宫见面之后,水之湄对何言之的情愫渐渐变淡,可惜此次再见何言之,见其远比之前潇逸绝伦,又没了口吃这个缺点,一颗渐渐平淡的芳心又被激起层层涟漪。

当水之湄看到何言之身边多了冷秋霜时,不禁有些心灰意懒,见其要与菩提寺为敌,仍想尽一切方法帮他,故而将菩提寺的分布和舍利塔的结构画了下来,与四象阵一并给何言之送去。刚才见何言之与右野等人对战,虽劲力含而未吐,锋芒藏而未露,但显然剑法大进,只怕已在李皎之上,对其爱慕之情不禁有深了一层。

李皎性情温文尔雅,与孤僻冷傲的何言之相比,更加风流儒雅、高明卓尔、才具隽出,在天师道中的名声远高于何言之,很多坤道弟子对其芳心暗许,但其却对水之湄情根深种,而水之湄却对李皎的深情浑然无觉,当真是造化弄人。

水之湄心中反复思量,忍不住对何言之道:“何师兄,你在江湖上游荡已有两年之久,可曾想过稳定下来?”

何言之思索道:“稳定下来?大概要在三四年之后吧。”

水之湄道:“为何是在三四年之后?”

何言之道:“海内纷纷,雄雌未决,各方势力暗中博弈,激流纷涌,四海一统,实是妄谈。只不过现在我仍有些不甘心,估计三四年之后,便会放弃吧。”

水之湄道:“‘四海萍踪’你已经关了,那你稳定下来后,打算做什么?”

何言之思索道:“或铸剑,或行医,哦,对了,我最近几经辗转,得到一本书,是范蠡的《养鱼经》,将来养鱼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水之湄道:“那你……那你可曾想过在朝为官?”

何言之摇头道:“当今朝中官员,我得罪的也不在少数,再说崔司徒对抗整个朝廷,将来势必会被拓跋晃等人联手剪除,能保留全尸已是不太可能。我若为官,势必会因为是崔司徒的党羽而被一同铲除。”

水之湄道:“那为何不在南朝为官?”

何言之道:“天下一统的希望在北方,在南朝为官,毫无意义,况且刘义隆生性多疑,以我之心性,在南朝为官,必然会得罪他。”

水之湄道:“哦。”言语之中,有些失望。

何言之道:“你为何会如此问?”

水之湄轻摇螓首,道:“没事,随便问问。”她抬头看向远处,见远处是一间装饰简朴的布店,匾额上以隶书写着“羽衣坊”三个大字,便道:“我到家了,告辞了。”语毕,缓步离开。

染布业的祖师乃是梅葛二仙,而梅葛二仙便是道士梅福和葛洪二人。天师道的染布之术天下独步,而水之湄尽得其中真传,她和几位师姐妹联手开了这家“羽衣坊”,从事织布、染布。因几人的纺织、染布技艺卓然绝伦,在平城之内名声极高,生意极为红火,崔浩家中所用布料大部分都出自羽衣坊,之所以有少部分不是,是由于崔府所需布匹数量太大,羽衣坊人数太少,无法尽数供应。

水之湄曾给何言之做过一件长衫,但由于二人相见甚少,故而还未送出,今日又见何言之所穿衣衫,已猜出是冷秋霜所送,故而便放弃将这件衣服送给何言之。

何言之返回客栈,见赵谦、李寒、王宝兴等人均已返回,便聚在一起商议。冷秋霜将地图递给何言之,何言之打开,平摊在案几之上,道:“关于菩提寺,各位有何想法?”

李寒道:“菩提寺肆意妄为,泯绝人伦,自然是将他们彻底铲除。”

王宝兴道:“铲除菩提寺,再容易不过,只不过除掉一个,又会出来第二个,要想根治,根本无法。”

赵谦道:“菩提寺属于西域密宗,而西域密宗主要在西域,我们将菩提寺除掉之后,若有闲暇,便去西域一探究竟,看看他们到底如何行事。”

李寒道:“我曾去过西域,西域密宗行事丧尽天良,我曾和他们交过手,他们人数太多,我连吃败仗,险些丧命,侥幸逃了回来。”

赵谦道:“他们做过什么恶事?”

李寒看了一眼诸葛清岚和冷秋霜,道:“诸葛姑娘和冷姑娘在此,我还是不言明为好。”

冷秋霜道:“李少侠但说无妨,不必介意。”

李寒略一思索,道:“我便说一些二位容忍范围之内的事吧,西域密宗有不少用人骨和人皮制作的法器,如嘎巴拉碗、胫骨号、达玛茹等,而这些法器所用的人骨与人皮,并非出自普通人,而是出自纯洁处子。”

诸葛清岚骂道:“可恶。”

李寒道:“还有,西域密宗与当地官吏勾结,制定严令,女子成婚,需先送沙门度化三日,说是度化,但究竟如何,各位应该能猜到,而若是女子貌美,便会被他们以与佛有缘为由,强行留在庙里。”

冷秋霜骂道:“可恶,终有一日,定然灭了他们西域密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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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定计毁塔

诸葛清岚道:“西域密宗作恶多端,此事没人管吗?”

李寒摇头道:“朝野上下,尽皆信佛,又如何管?菩提寺在天子脚下肆意妄为,尚无人管,遑论西域。并且西域本来就没有中原的伦理道德,男女关系混乱不堪,人们对此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所担心的是,随着佛教的日益兴隆,中原也会遭到西域密宗的荼毒。”

李寒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八百年后,楼观派被灭,西域密宗在神玄一派的帮助下荼毒中原,后张三丰得楼观真学,创立武当派,与天师道暗中联手,以极大的代价,才将西域密宗及其背后的神玄一派打败,不过也仅仅是打败而已,张三丰也因故被迫自称“大元遗老张三丰”而背上骂名,此乃后话。

王宝兴道:“西域官民不在乎,我们可饶西域密宗不得。待我们灭了菩提寺,便去西域大闹一番。”

赵谦道:“那我们如何对付菩提寺?”

何言之指着地图道:“菩提寺以有‘天下第一塔’之称的舍利塔为傲,我们便毁了这舍利塔。”

赵谦道:“舍利塔塔门坚硬如铁,但有强必有弱,一定有破绽可寻。”

何言之道:“舍利塔结构精巧,浑若一体。可惜成如此,败也如此。浑若一体,要想破坏,自然不易,但一旦出现缺口,要想修复,也是极难。你和诸葛姑娘毁了塔门,这舍利塔也就破绽百出。他们要想修复塔门,非短短数日可为,现在要想毁了这舍利塔,并非难事。”

李寒道:“毁了舍利塔,难道是用原火药吗?”

王宝兴道:“用原火药摧毁舍利塔,太瞧得起他们了。”

赵谦道:“只要找到舍利塔的支撑点和着力点,单凭掌劲剑气,亦可摧毁。”

何言之详观舍利塔的结构图,道:“舍利塔乃是典型的楼阁式木塔,内为斗拱型结构,塔身中空,塔心柱与外壁紧密相连,极为坚固,这塔心柱便是这舍利塔的主要支撑点,而壁柱便是次要支撑点。”

赵谦道:“强柱弱梁,强剪弱弯。摧毁了塔心柱和壁柱,这舍利塔自然就倒了。”

王宝兴道:“那我们是趁晚上动手还是白天光明正大的破坏?”

李寒道:“区区一个菩提寺,还需我们晚上动手,那我们别想对付什么西域密宗了。”

赵谦道:“既然是像通过摧毁舍利塔从心理上打垮菩提寺,自然要光天化日下动手。”

何言之道:“我们光天化日下动手,还可将此事与崔司徒彻底撇清关系,到时候,就算河西王、右昭仪想要报复,也不过是派人追杀我们,和崔司徒毫无关系。”

王宝兴道:“在江湖上,河西王、右昭仪派出的那些高手,又能奈我们何。”

赵谦对李寒道:“李兄,你适才去须弥山殿打探,有何发现?”

李寒道:“须弥山殿的六家七宗对你们今日大闹菩提寺一事议论纷纷,由于昙有在般若大会上力压各宗,被奉为宗师,大多比丘都支持昙有,愿意助其一臂之力。不过,就算昙有将六家七宗全部请来,舍利塔照毁不误。”

赵谦道:“若六家七宗与菩提寺联手,但凭我们四人,确实难以对付。”

冷秋霜道:“为何是你们四人?我和诸葛姑娘也可出力。”

何言之道:“你和诸葛姑娘还是别去了,免得脏了你们的手。”

诸葛清岚道:“刚才与昙有一战,昙有右臂被斩,也损失了不少弟子,若微言宗对此事颠倒黑白,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赵谦略一思索,道:“他们会说,那些比丘向我等化缘,我们不但不给,还对他们下毒手,昙有出手相救,亦被我们所伤。”

何言之道:“如此这般,六家七宗定然相助菩提寺。”

王宝兴道:“那我们想要对付菩提寺,还有些棘手。”

李寒道:“不必担心,到时自有高人相助。”

王宝兴道:“此言何意?”

李寒道:“有些事情,不便言明。只要各位相信我即可。”

人商议之后,各自回房,赵谦来到诸葛清岚房间与其闲聊,何言之也来到冷秋霜房间。他进入房间之后,拿出赵谦给其的冰种玉髓,对冷秋霜道:“此玉名为冰种玉髓,乃玉中极品,不仅能养颜益气,更能万毒不侵,你就戴在身上吧。”

冷秋霜接过玉佩,道:“此玉你是从何处得到?”

何言之道:“赵兄之前得到两枚天赐玉印,他在玉印中间发现了冰种玉髓,便将其加以雕琢,一块给了诸葛姑娘,这一块就给你吧。”

冷秋霜道:“那你为何不给水姑娘?”

何言之道:“我的师姐妹们并不少,我也不能每人都送呀?”

冷秋霜有些无奈,道:“难道你不知她的情意吗?”

何言之纳闷道:“什么情意?”

冷秋霜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她对你暗生情愫,你不知道吗?”

何言之道:“不可能啊,师兄弟们都说她和李师兄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冷秋霜道:“那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们的言论,又有多少理性成分?并且,你送她回去的时候,她和你谈了什么?”

何言之道:“她问我是否打算为官,但官场乃名利之地,本就易起是非之心。我不知她为何无缘无故问我这种问题?”

冷秋霜略一思索,道:“我倒是可以猜出她此言何意。”

何言之道:“什么意思?”

冷秋霜道:“只有为官者,方可纳妾。”

何言之道:“纳妾?什么意思?”

冷秋霜道:“她愿意做你的妾室。”

何言之道:“她有天人之姿,林下之风,做人妾室,岂不是太过委屈?”

冷秋霜道:“此时已有一夫多妻的现象出现,妻妾身份已然模糊,你又非偏心之人,谈不上委屈。”

古人早有远见卓识,很早就反对姬妾制度,《易经》言:“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曰革。”但是理性永远也胜不了感性,远见卓识也敌不过独裁专制,姬妾制度一向盛行,而姬妾的地位极低,嫡妻死后,男子就算姬妾成群,依旧属于鳏夫。不过南北朝时期妾的地位已渐渐提高,和妻的区别渐渐减小,一夫一妻多妾渐渐变成一夫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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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飞凫短刃

何言之知道此时女子狮威胜虎,以妒悍为德,以制夫为能,见冷秋霜语气平淡轻柔,不知其内心究竟如何想法,便道:“你为何将其想法告诉我?”

冷秋霜道:“当今天下,阴阳颠倒,君子前面,满是小人,红粉身边,多是拙汉。上次我见到周姑娘的悲惨遭遇,觉得乱世之中,能觅得一心爱之人,太过不易,不愿水姑娘心中悲凉。只要你心中有我,我愿意效仿娥皇女英。”

何言之轻握其柔荑,柔声道:“你放心,我心中只有你一人。李师兄他品行无双,又对水师妹情根深种。水师妹早晚会喜欢他的。”

冷秋霜摇头,道:“寻常女子会因感动而喜欢一人,不过这是弱者的思维,水姑娘非是弱者,更非寻常女子可比。”

何言之道:“你多虑了。”

冷秋霜将头靠在何言之肩上,道:“但愿吧。”

赵谦等人离开冯府后,李顺与司马弥陀商议一番,也离开冯府,返回八风之音。在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上,一人拦住其去路,正是段月。

段月盯着李顺,眼神中泛着杀意,道:“李先生,司马公子是否是你所杀吗?”

李顺道:“段姑娘,你被司马啸那个伪君子骗得不轻啊。”

段月喝道:“胡说八道,我看人一向很准,怎会被人骗?”

李顺摇头道:“山高可见顶,人死不知心。声称自己看人准的,全是无知之辈。”

段月道:“我一向从细节观察人,司马公子举止温文尔雅,又怎会是虚伪之人?”

李顺道:“如果能从细节观察人,世上也就不会有什么伪君子了。正所谓君子俨然,既然温文尔雅,众人称赞,那就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当今朝野之中,居似忠信,行似廉洁般的伪君子如过江之鲫,司马啸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段姑娘,观人相德,切不可观迹不观心。”

李顺所言有些偏激,但确有道理。先秦以来,人们十分重视道德性情,两汉之时,道德修养是选择人才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标准,东汉以后,察举选官制没落,魏晋得国不正,人心不轨,儒家衰微,人品道德从内在修养变成外在修饰,伪君子如过江之鲫,泛滥成灾。

魏晋南北朝时期,阴阳与乾坤颠倒,“名实相副,德才兼备,表里如一”的儒家风范被彻底摧毁,无论朝堂还是江湖,司马啸这般有名无实的世故圆滑之人远比何言之这般刚正不阿之人大受欢迎。很多人还因为似忠若廉而名垂青史,他们“幽而如明、躁而如静,欲而如让,跛而如正”,“无而求有,少而求多,迟而求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官者不知公正,仗剑者不知侠义,为妇者不知羞耻。

段月心思单纯,不认兰芷之室,不识鲍鱼之肆,然而越无知之人越自信,段月自认明察秋毫,鉴人如水,又怎会相信李顺之言,怒道:“你杀害司马公子,又颠倒黑白,坏其名声,我今日誓难饶你。”

李顺凛然道:“段姑娘,我见你心思淳朴才好言相劝,若是旁人,我早已一掌拍死。你们鲜卑段氏的不灭身刀枪不入,那也只是在旁人眼里罢了,在我看来,不堪一击。”

段月喝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领教前辈高招了。”说罢,右手一闪,手心出现一柄匕首,左掌叠在右手后面,置于胸前,罡风激荡,匕首之端不住颤抖,发出嗡嗡之声。

李顺见此匕首形如鸟翼,纹路精巧,便道:“江湖上称段姑娘‘体迅飞凫,飘忽若神’,这柄匕首,便是段姑娘的飞凫刃吧。听闻段姑娘轻易不使此刃,一旦使刃,必然见血。看来段姑娘是动了杀机了,不过李某可不会看在你是女子的份上而手下留情,因为那样,是对女子的侮辱。”说罢,轻举右手,食指指尖真气缭绕,虽没有形成强劲罡风,但隐隐有风雷之声。

段月猛然向前一跃,巧若飞燕,迅若猎鹰,向李顺冲去,手中飞凫刃犹如一道闪电向李顺射去,正是段月最为精擅的招式:飞凫雷影。

李顺内劲一吐,一道无形指力飞射而出,直接击在段月的飞凫刃上。段月只觉虎口生疼,拿捏不住,飞凫刃掉落在地上。

段月再次猱身而上,双掌翩然,无数掌影将李顺笼罩,一招“凫趋雀跃”应手而出,攻向李顺。

李顺再次伸指轻轻一点,另一道无形指力飞射而出,透过重重掌影,直接击中段月右肩,鲜血直流。

段月肩膀吃疼,摔倒在地,她勉强支撑身体,暗想:“好强的指力,竟然如此轻易便破了我的不灭身。”

李顺对倒在地上的段月道:“段姑娘,李某知道你对赵谦恨之入骨,我与赵谦乃是敌对势力,但却不得不言,赵谦此人乃磊落君子,你错怪他了。你若想知道令兄与司马啸的死因,可去问司马弥陀。”说完,李顺转身离开。

司马府内,司马弥陀与右野在一间雅致的房间内争论,右野道:“司马公子,我二十余名弟兄被抓,我之前请你设法相救,到现在却毫无动静,不知司马公子可否解释一下?”

司马弥陀淡然道:“太子殿下与崔浩作对多年,但崔浩却一直官运亨通,连太子都拿崔浩没办法,我们又能怎样?”

右野道:“若你们做出努力,但失败了,我无话可说,但你们丝毫无动静,我不免怀疑你们是否真心与我们联手?”

司马弥陀道:“事先商量好的金银财宝,我可是一分不少全给你们了。”

右野道:“我要的可不是这些。不知司马公子何时可把天璇丹给我,让我解了我女儿所中紫蜂炎针之毒?”

司马弥陀道:“我已给了你一枚天璇丹,令媛的毒已经克制住,只要再服下两枚,便能痊愈,右寨主不必担心。”

右野道:“那司马公子打算何时把剩下两枚天璇丹给我?”

司马弥陀道:“只要能挑起清河崔氏与六家七宗的矛盾,我便将剩下两枚天璇丹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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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欲取先与

右野对司马弥陀道:“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乃是微言宗所长,我们黑狼寨都是粗人,又哪里帮得到你们?”

司马弥陀道:“佛门乱象频生,崔浩最恨比丘,一直试图灭了佛教。只要能将打伤那几名翰墨门弟子中的一个,再让六家七宗渔翁得利,就可让清河崔氏与六家七宗势不两立。”

右野道:“那几名翰墨门弟子,除了赵谦,都在翰墨门宅邸,虽说翰墨门解散,但终究无人敢在翰墨门宅邸撒野,昙有是个白痴,才敢率人围困翰墨门宅邸。崔浩早晚会让其付出代价。而赵谦身边有数名高手,他们要想灭了我们黑狼寨,易如反掌。”

司马弥陀道:“刚才赵谦等人与昙有一战,昙有受重伤,我已安排微言宗去散布谣言,试图激化六家七宗与赵谦等人矛盾。而且赵谦现在已受重伤,数日之内,不可能康复,不足为虑,至于其他人,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摧毁菩提寺,不会与我们太过纠缠。等到他们对付菩提寺时,赵谦估计会因为受伤落单,到时候,便可将其除掉,再栽赃的六家七宗或菩提寺身上。”

右野道:“就算赵谦受伤,也非黑狼寨能敌,毕竟一年前的月白山一战,他可是与孙良拼个两败俱伤。”

司马弥陀道:“难道你只会与其正面硬抗吗?”

右野道:“此言何意?”

司马弥陀道:“此人在江湖上被称为‘厉君子’,而当今世上,最容易对付的,便是君子。虽说人人推崇君子,但没人傻到真的会去做什么君子,毕竟水清无鱼。而赵谦选择当一个傻子,对付一个傻子,你没办法吗?”

右野道:“我明白了,那我就去布置了。告辞。”

右野离开后,司马弥陀阴冷一笑,暗道:“赵谦他们与菩提寺激战之后,好戏才会开始。之前的连番动作,已使赵谦他们对我们的行事风格有所误解,等到我们的真正手段使出,我倒要看看,将赵谦他们一行人尽数杀死,是否需要一刻钟?”

这时,冯明从内堂走出,坐到司马弥陀身边,笑道:“司马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右野女儿所中之毒,是你下的吧?”

司马弥陀神色悠哉,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现在右野的左右进退,都由我做主。”

冯明道:“若其找到解药呢?”

司马弥陀道:“此毒必须用冰种玉髓方可解得,他又从何处找到冰种玉髓?”

冯明道:“给人下了毒,还这么悠闲,司马兄还真是心宽啊。”

司马弥陀道:“那又怎么比得上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段义是你毒死的吧?你是想借鲜卑段氏之手对付赵谦。”

冯明微微一笑,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何须说的如此清楚?”

司马弥陀道:“鲜卑段氏有谋略者仅有段章一人,不过此人只对招蜂引蝶感兴趣,你想借其之手,是找错人了。”

冯明道:“不过段月倒是一直傻乎乎的和赵谦作对。”

冯明话音未落,一道倩影落在屋外,正是段月。她经过李顺提醒后,觉得司马啸与段义的死有问题,便来此地打探消息。

段月猱身进入屋内,来到司马弥陀与冯明面前,对冯明怒喝道:“我兄长原来是你害死的。”

冯明不意段月会现身,甚是诧异,惶恐道:“你怎么……怎么到这来了?”

司马弥陀暗想:“她会到此地,定是有人指点,会是谁呢?”他见段月肩头有一血洞,手中拿着一个听瓮,暗道:“破了她不灭身的,应该便是李顺了。他果然不是真心帮我。看来给她听瓮的,应该也是李顺。”

段月又对司马弥陀道:“司马公子是不是你杀的?”

司马弥陀道:“段姑娘,这话是李顺告诉你的吧,你见识过李顺的身手,你觉得是他听我的,还是我听他的?”

段月道:“李顺身手远在你之上,难道真是你听命于他,那他为何命你杀死司马公子?”

司马弥陀道:“自然是想让你们鲜卑段氏与翰墨门拼个两败俱伤,好从中谋利。”

段月略一思索,道:“司马公子之死,暂且不提,我兄长乃冯明所害,今日我必然报此大仇。”

冯明喝道:“就凭你吗?”

段月尚未开口,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还有我。”话音落下,一道倩影飘落在段月身边,正是斐君然。

段月将手中听瓮递给斐君然,道:“多谢斐前辈借听瓮一用。”

斐君然接过听瓮,转身对冯明道:“我奉崔司徒之命调查段义段公子被杀一案,既然冯公子亲口承认,那就所我到廷尉府走一趟吧。”

冯明低声对司马弥陀道:“司马兄,你可认得此人?”

司马弥陀道:“此人乃清河崔氏第一高手。”

冯明惊恐万分,道:“我们联手将这二人擒住如何?”

司马弥陀微微一笑,道:“好。”说完,右手一挥,一道人影闪过,速度之快,犹若迅风。冯明只觉后背中枢穴被人一点,便丝毫动弹不得。

斐君然见偷袭冯明之人步法不俗,不由暗想:“这步法贴地而行,划线而动,我从未见过,不似中原武学。”

那人从冯明身后走出,冯明见其面貌,正是司马弥陀的手下闵湛,冯明骇然,道:“司马弥陀,这是何意?”

司马弥陀并未理会,前迈一步,道:“木夫人,段姑娘,既然此人乃杀死段义的凶手,我便帮你们将擒住。”随即转身对闵湛道:“你帮木夫人将其押送到廷尉府。”

闵湛躬身道:“是。”

斐君然瞥了一眼司马弥陀,并未多言,对段月道:“段姑娘,此事与令兄有关,待你养好伤后,烦请到廷尉府走一趟。”

段月点头道:“我现在就随你去。”

众人离开后,司马弥陀暗道:“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冯明此人无甚用处,便用其来麻痹崔浩与赵谦等人吧。”

闵湛将冯明押送到廷尉府后,长孙道生亲自提审此案,又派人从其住处搜出了毒杀段义的毒药,便依律将其关押,等候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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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紫清解毒

八风之音,一间古朴典雅的房间内,两人正在商议,正是李顺与澹台北辰。

李顺道:“澹台长老,现在平城的局势,可是相当乱啊。”

澹台北辰道:“说乱也乱,说不乱也不乱。”

李顺点头道:“司马弥陀他们想挑拨崔浩与六家七宗的关系,而崔浩一心对付佛教,根本无心对付司马弥陀,至于赵谦他们,一心想灭了菩提寺,也无心理会司马弥陀。现在看来,司马弥陀倒是一厢情愿地胡乱折腾。”

澹台北辰道:“崔浩一心灭佛,迟早与佛门撕破脸,司马弥陀挑拨崔浩与六家七宗的关系,实在是多此一举。”

李顺道:“那他为何还要这么做?”

澹台北辰道:“鲜卑段氏与长乐冯氏对皇室一直有不臣之心,他是想借赵谦等人之手,打压鲜卑段氏与长乐冯氏,以此来向拓跋晃投诚,借东宫势力,扩充自身实力。”

李顺道:“鲜卑段氏武而不文,段章倒有些谋略,不过却是个穿花蛱蝶之辈,心思全用在玩弄女人上面,长乐冯氏一向势单力薄,玩弄他们,以司马弥陀之城府,足以支持大局,难怪司马文思离开平城,前去中州。”

澹台北辰道:“司马文思离开平城,是因为蚩尤旗的屠卓来到平城。他担心屠卓对其下手,是以离开。以屠卓的身份,自然不会对司马弥陀这个晚辈下手。”

李顺道:“蚩尤旗与儒家水火不容,司马文思建立微言宗,以儒家自居,自认为会遭到蚩尤旗的敌视,便向拓跋晃投诚。殊不知,蚩尤旗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澹台北辰道:“拓跋焘之所以重用司马氏,乃是因为民心思晋,现在天下初定,民心渐稳,拓跋焘也渐渐不需要他们了,以后会逐渐排挤,将来他们的实力也会渐渐减弱。”

李顺道:“司马氏的确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皇室明争暗斗,估计会酿成一场兵变。”

澹台北辰道:“只要有崔浩在,朝中局势会处于一种平衡状态,等到崔浩死后,各方势力涌动,魏朝实力必然下降,不出百年,北方必定分裂。”

李顺道:“南方朝野的各种矛盾也是日益激化,百年之内也会分裂。到是天下大乱,氛雾冥冥,不知那股势力能笑到最后?”

澹台北辰道:“得关中者得天下,能统一中原者,必出自关陇一带。不过那是百余年之后了,至于是那股势力,实难预料。至于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清除神玄、鬼方在中原的势力,为将来汉人统一天下奠定基础。”

李顺道:“那您让我帮助司马弥陀,是何用意?”

澹台北辰道:“司马弥陀身边有一位来自西域密宗的比丘吧?”

李顺道:“正是,此人名为昙绝。”

澹台北辰道:“找个机会杀了他吧,司马氏暗养的那群比丘,一个也别不留。西域密宗那群混蛋,中原又岂能让他们染指?”

李顺道:“我明白。”

澹台北辰道:“还有,神玄在平城亦有势力,尝试将他们引出。”

李顺道:“那菩提寺与六家七宗呢?”

澹台北辰道:“佛教入身破身,入家破家,入国破国,早晚要将他们灭了。菩提寺就交给赵谦他们吧,不过他们不会斩尽杀绝,剩下帮他们料理掉,再推到他们头上。至于六家七宗,就先留着用来弱化那些宗室勋贵的血性吧,等我们羽翼丰了再说。”

李顺道:“您是想挑拨赵谦他们与佛教的关系!您上次试图挑拨,被蚩尤旗的屠卓拦住。这几日,屠卓又在平城之内出现,现在再次挑拨,他会不会再次阻拦?”

澹台北辰道:“我们现在还不便和蚩尤旗发生冲突,不过,蚩尤旗最恨儒家和佛教,他们奉诸葛武侯之命镇守中原南大门,目的是为了防止贵霜遗毒荼毒中原,现在贵霜遗毒绕道西域荼毒中原,他们若对诸葛武侯忠心,自不会坐视不理。只要我们多杀几名比丘,他们自然乐意。”

李顺道:“明白了。”

右野来到一处客栈,进入一间房间,对房内的一名婢女道:“我女儿怎么样了?”

那婢女道:“还是和之前一样。”

右野叹了一口气,道:“你先下去吧。”那婢女躬身离开。

右野轻步来到床前,床上躺着一位十六七岁左右的女子,只见此女子容貌秀丽,但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秀眉紧闭,鼻息微不可闻。

此女子正是右野之女右芙,右野盯着右芙,轻声道:“芙儿,爹一定会救你的。”

他话音未落,窗户突然打开。右野刚要拔剑出鞘,一枚石子击在其右肩中府穴,右野顿时动弹不得。

一道人影从窗外跃入,正是游彬。他并未理会被封住穴位的右野,径直来到床前,将右芙连同盖在其身上的床被一同抱起,然后从窗户跃出,向远处飞驰。

游彬动作即轻又快,守候在门外的黑狼寨弟子丝毫没有察觉。

右野见爱女被劫,不由心急如焚,但苦于穴位被封,动弹不得,发声不行,无法向门外的黑狼寨弟子呼救。

游彬带着右芙直接来到司徒府,斐君然将其放到一张床上,为其把脉。

崔浩也赶了过来,待斐君然把完脉,崔浩道:“右姑娘所中何毒,是否需要我请天师道的高人前来?”

斐君然摇头道:“这倒不用,右姑娘所中乃是紫蜂炎针之毒,之前赵谦送给您的紫清丹,刚好可解此毒。”

崔浩从怀中掏出赵谦送给其的药瓶,递给斐君然,道:“既然如此,就快给他解毒吧。”

斐君然打开药瓶,将药丸倒在手心,掰开右芙樱唇,将药丸放入其嘴中,并用真气助其服下,随后帮其运功疗伤。

一炷香过后,疗伤完毕,斐君然道:“再过半柱香,右姑娘估计便会醒来。”

崔浩点头,这时游彬快步赶来,对崔浩道:“崔司徒,右野带着黑狼寨众人来到崔府,快要和府兵打起来了。”

崔浩道:“动作倒挺快,我们去会一会他。烦请木夫人在此照料右姑娘。”

斐君然点头,崔浩与游彬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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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五蕴四大

崔浩与游彬来到崔府门口,见右野率领黑狼寨众人正与以木铎为首的清河崔氏部曲对峙,双方剑拔弩张,崔浩缓步走到右野面前,道:“右寨主,敢在司徒府门前闹事的,你还是第一人。”

右野道:“少废话,快把我女儿交出来。否则我烧了你这司徒府。”

崔浩道:“右寨主,你也不想想,我堂堂清河崔氏,怎会欺负一个小姑娘,再说了,单凭你们黑狼寨,能耐我如何?”

右野道:“我不管你们抓我女儿有什么目的,总之你尽快把我女儿给放了。”

崔浩道:“你可知你女儿所中何毒?”

右野道:“听闻是紫蜂炎毒,你问这些干什么?”

崔浩道:“紫蜂炎毒乃微言宗请紫河殿炼制的特制毒药,毒死司马啸的,正是这涂有紫蜂炎毒的紫蜂炎针。”

右野诧然道:“什么?你说我女儿的毒,是司马弥陀命人下的?但……我又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崔浩道:“清河崔氏,百年风骨,我又何须骗你?崔某生平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灭佛,至于什么司马文思,我根本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其早已带着微言宗精锐离开平城,只留下司马弥陀和一群不堪重用之人。”

右野道:“那你命人掳走我女儿作甚?”说完,他掣出长剑,剑指崔浩,剑锋离崔浩仅有两寸,但崔浩岳峙渊渟,没有丝毫慌乱。右野接着言道:“再不交出我女儿,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崔浩道:“就凭你,能怎么对我不客气?”

右野大怒,刚要向前刺出长剑,便听到一道娇弱的声音传来:“爹,快住手。”

右野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斐君然扶着右芙慢慢从司徒府走出,右野大喜,丢掉手中长剑,快步来到右芙面前,道:“芙儿,你的毒解了?”

右芙道:“是崔司徒救了我。”

右野快步来到崔浩身边,跪拜在地,道:“崔司徒,小人不知司徒风骨,误会您了,实在该死。您要杀要剐,在下绝无二话。”

崔浩道:“你不必谢我,我之所以救你女儿,乃是有事相求。”

右野道:“崔司徒但讲无妨,只要右某能做到,一定万死不辞。”

崔浩道:“我们进堂详谈。”

右野道:“是。”又对其手下道:“你们先护送我女儿离开。”众人领命,带着右芙离开。

堂内,崔浩对右野道:“我想请右寨主帮我一忙。”

右野道:“崔司徒请说。”

崔浩道:“我打算灭了菩提寺,但菩提寺与皇室有些渊源,无法动用官府势力,只能借助江湖势力。”

右野道:“没问题,虽说菩提寺有皇室撑腰,右某却也不惧。”

崔浩道:“朝廷那边,你不用担心,我担保你灭了菩提寺后,朝廷不会对你有丝毫为难。”

右野不知崔浩已得到拓跋焘默许,但也相信其为人,便道:“既然崔司徒如此说,那右某就更无顾虑了。”

崔浩道:“明日,赵谦他们会大闹菩提寺,我想请你,在他们离开之后,对菩提寺动手。我会安排人手,假冒黑狼寨众人,助你一臂之力。请你务必做到,一个不留,全部除掉。”

右野道:“右某明白。”

崔浩道:“此时朝野上下,尽皆信佛,你灭了菩提寺,官府不会把你怎样,但贵派在江湖上的名声,会一落千丈。”

右野道:“这一点崔司徒不必担心,区区虚名,右某并不在乎。”

崔浩道:“菩提寺依仗皇室撑腰,大肆敛财,寺内仓库珍宝不可称计,你可尽数拿去。”

右野喜不自禁,道:“多谢崔司徒。”

崔浩道:“但有一点,以后黑狼寨若再作冯妇,造祸起恶,就别怪崔某手下无情。”

右野道:“崔司徒请放心,以后右某一定痛改前非。”

赵谦等人与昙有的一战,经过微言宗的润色之后,完全变了。按照微言宗的说法,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丐,乃是小乘佛教昊天寺下山化缘的比丘,他们向赵谦等人化缘,赵谦等人非但不给,还痛下杀手,后来昙有赶到,出手相救,亦被他们所伤。

此番言论漏洞百出,但是常言说得好:好话传三人,有头少了身;坏话传三人,有叶又有根。这番言论一传十,十传百,迅速在平城的大家小巷流传开来。赵谦等人也懒得理会。

赵谦养好伤后,与何言之、王宝兴、李寒一同前往菩提寺,诸葛清岚、冷秋霜、水之湄在菩提寺外的不远处的一间茶楼处等候。

四人来到菩提寺后,李寒一剑砍断寺前高耸入云的桑树,随后走到门前,一脚踹开大门,四人走进。

寺内比丘见有人闯入,纷纷阻拦,李寒走在最前面,手中长剑飞舞,无人是其一合之将,瞬间便有十余名比丘倒在地上。

片刻之后,昙有、昙法、昙护带人赶来,将赵谦等人团团围住,昙有喝道:“檀越杀气太重,死后恐怕堕入地狱,万劫不复,难以轮回。”

李寒冷笑道:“光头比丘,你这些话,骗骗那些无知民众也就罢了,难道你以为我等同样没脑子吗?”

昙有神色无波,道:“檀越屠杀我门中人,手段残忍,令人发指,仍不知错吗?”

李寒道:“怎么,要报仇吗?”

昙有道:“贫僧劝你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李寒冷笑道:“等到天下无佛,我自会放下屠刀。”

昙有道:“檀越执迷不悟,那也就别怪贫僧无情了。”他随即朗声喝道:“五蕴阵。”

话音甫落,二十名比丘从人群中走出,将赵谦四人包围,这二十人四人一小组,分持戒刀、长剑、齐眉棍、月牙铲,五个小组分立不同方位,互成犄角。

王宝兴微微一笑,道:“这五蕴阵,又将四大阵蕴含其中,倒也有些精妙之处。”

昙有道:“若你们就此离去,我等不会为难诸位。”

王宝兴冷笑道:“大师难道以为单凭此阵便能拦住我们吗?此阵虽妙,但王某只身一人,便能破了此阵。”说完,前迈数步。

昙有冷笑道:“不自量力。”随即凛然一喝:“五云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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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雷风相与

二十名比丘身形晃动,刀光剑气、棍风铲影,犹如漫天飞雨,将王宝兴的身形完全笼罩。

王宝兴步法精妙,纵骋驰骛,避实就虚,忽如影靡,在二十人中间来回闪动,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那二十人的攻势连绵不绝,犹如洪水波涛,但始终奈何不了王宝兴丝毫。

昙有见王宝兴步法不俗,便喝道:“四谛人空。”

那二十名比丘四人一组,分为五个四大阵,将王宝兴包围,每个四大阵的四名比丘依序呈环形跑动,四周罡风激荡,形成一股涡流,五道气劲涡流将王宝兴包围,似要将王宝兴撕裂一般。

何言之见到此招,低声对赵谦与李寒道:“我曾见过这招‘四谛人空’,但他们这招较之我先前所见,多了几分以柔克刚的巧劲,看来他们为了对付我们,做了不少准备。”

赵谦道:“看来之前我们大闹舍利塔,让他们有所防备。”

李寒道:“不过如果他们以为这样就对付得了王兄,就太天真了。”

王宝兴见这招“四谛人空”威力不俗,不敢小觑,使出一招“雷风相与”,体内真气流转,同样在四周形成一股强劲涡流,手中长剑飞舞,剑气嗤嗤作响,发出雷鸣之声。

《彖》曰:“刚上而柔下。雷风相与,巽而动,刚柔皆应,恒。”这招“雷风相与”,仿照风雷生生之性,劲力刚柔并济,恒久不已,生生不绝,威力极强。

六股涡流相击,劲气四散,犹如狂风飚驰,双方内力喷薄而出,互不退让,昙有见王宝兴竟能接下这招他精心专研的“四谛人空”,不由瞠目结舌。

相持片刻后,昙有喝道:“五峦俱峙。”四大阵中的四名比丘内力合为一处,形成一道气墙,五道气墙按照五行方位布局,将王宝兴的去路完全封住,如同山峦般向王宝兴平移而去。

王宝兴脚尖连点,左腾右挪,手中长剑急挥,微向下撩,使出一招“势拔五岳”,无数剑影同时攻向对方的五道气墙。

就在两方极招即将相撞之际,王宝兴剑锋一转,迅若无形。

众人一惊,尚不及反应,只见血光飞溅,五名比丘中剑倒地。

昙有心中大骇,暗道:“久闻此人隐锋诀飘逸难测,我倒是大意了。”随即右手一挥,中剑的五人从阵法中撤出,另外五名比丘加入阵法。

王宝兴见昙有如此无耻,也不理会,道:“出招吧。”

昙有暗道:“若论精妙,无论如何也胜不过他的隐锋诀,就用威力最强之招,以力破巧。”随即喝道:“五蕴皆空。”

众比丘连忙变招,五道气墙首尾相连,威力顿时倍增,强劲的气压逼得王宝兴呼吸都有些困难。此招“五蕴皆空”讲究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一旦被此招压制,便难有扭转乾坤的可能。

见来招霸道,王宝兴豪情更胜,暗道:“你们以力胜巧,我便以力胜力。”当即剑如游龙,一招“群龙无首”应手而出,三十道剑气携带破空之声,分攻那二十名比丘,剑意刚健中正,沕穆玄奥,暗合乾卦。

罡风相击,轰的一声巨响,劲气呼啸,王宝兴脸色苍白,以剑撑地,勉强支撑。而那二十名比丘尽皆倒在地上,衣衫破裂,鲜血直流。

昙有见五蕴阵一招被破,虽是恼怒,仍竭力压制心中的怒意,道:“一饮一琢,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因果循环,生生不息,无相布施,方可福德无量。少侠多生杀孽,恐怕死后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王宝兴冷笑道:“原来大师行善是为了福德无量啊,殊不知,有心为善,虽善不德。”

昙有道:“少侠何苦执迷不悟?”

李寒前迈几步,道:“王兄何必跟他废话?”他掣剑出鞘,剑指昙有,道:“大师,你的所作所为,我很清楚,你心里更清楚,今日,你必死无疑。”

昙有道:“五浊恶世,婆娑世界,念佛信佛,心不颠倒,方可进入西方极乐世界。”

李寒道:“大师倒挺擅长吹大法螺,什么西方极乐?请我去我也不去。你还是快些出招吧。如若不然,我可要动手了。”

一名比丘前迈一步,正是昙有的师兄、菩提寺主持昙法,他道:“我师弟已然受伤,就由我来领教少侠高招了。”说完,手中齐眉棍随手一挥,带动破空之声。

李寒见其内力深厚,不敢小觑,道:“听闻大师的涅槃心法已达到‘四无色定’的境界,今日我倒要领教一番,出招吧。”

“四无色定”乃涅槃心法的最高境界,指空无边处定、识无边处定、无所有处定、非想非非想处定,达到此境界,修为便至化境,人合道心,自然无碍,净极光通达,寂照含虚空,不执内外,不取不舍,心无所住,随意而为。

昙法身形向前一跃,手中棍影翻飞,使出一招“佛顶光聚”,自上而下向李寒砸去。

李寒挥剑上撩,使出一招“影过萧墙”,剑身越过昙法的满天棍影,向昙法眉心刺去。

昙法招式陡变,挥棍横扫,李寒侧身一摆,挥剑砍向昙法下盘。

二人顷刻间见过了五十余招,昙法的棍法至刚生柔,并同时融合枪法,枪棍合一,枪为神而棍为形,棍势走若游龙,精妙实用,刚柔兼施,风格多变。而李寒的剑法外柔内刚,剑似飞凤,掠如闪电,威若泰山,倚日薄月,崔嵬赫奕,气贯长虹。

昙法见李寒武学修为不在自己之下,自己虽比对方多了二十余年的功力,却也难占上风,便招式再变,真气负于棍身,泛着微微光芒,一招“无量光天”直扎。

李寒挥剑一洗,一招“碧云空暮”应手而出,森森剑气与对手的罡风相撞。

劲力相击,二人同时向后飘飞丈余,昙法见李寒竟能硬接自己苦练多年的“无量光天”,不禁心中一凛,借助倒飞的力道,身子一转,手中齐眉棍甩出,齐眉棍划破空气,犹如一道雷电,射向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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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凫鹤从方

齐眉棍破空穿云,直袭而来,昙法同时掌纳佛劲,飞身直扑。

李寒知道若是向两侧躲闪,昙法的后招便会逼命而来,到时只怕难以抵挡,便下腰俯身,紧贴地面向前急冲,老鹰展翅一般从齐眉棍下面掠过。

昙法没想到李寒竟然从齐眉棍下面躲避,但手心劲力已然蓄满,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身形向前急跃,双掌一并,自上向下斜推,强劲掌力犹如巨石陨落,向李寒砸去。

此招名为“空色二无”,精妙之处在于掌劲非气非空,非烟非火,去无所著,来无所从,由是意销,劲力无漏。

在一旁观看的昙有见昙法使出此招,不禁暗叹:“他竟然练成此招,看来他的修为早已在我之上,我见他性格软弱,还以为修为不济,现在看来是我看走眼了。”

昙法此招速度极快,李寒想要回剑已然不及,便松开手中长剑,双掌随意摆动,轻灵迅捷,使出一招“凫鹤从方”,若有若无的掌力避实就虚,从昙法的两侧向其手腕攻去。

双掌甫交,李寒连忙翻腕变招,将昙法的掌力向一旁牵引,随即一记飞脚攻向昙法腹部。昙法身在空中,躲闪不及,右腿急甩,同样砸向李寒腹部。

二人同时中招,分向两边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王宝兴暗道:“李兄似乎刻意隐藏实力,不过这也并不奇怪,鱼不可脱于渊,利器不可示于人,底牌又怎可轻易泄露?”

其实,仅以李寒的表面实力而论,当其躲闪昙有的齐眉棍时,如果从两侧躲闪,便会败在昙法的后招“空色二无”之下,不过李寒虽比对手少了二十余年的功力,但战斗经验丰赡,大致猜出了昙法的后招攻向,通过准确判断,将战斗结果由小败改为两败俱伤。

何言之见到李寒的那招“凫鹤从方”,不禁暗想:“此招虽然包含了一丝道家武学‘无为’的拳意,但招式遒劲狠厉,又不似黄老学派的武学,看来他的身份倒有些不普通。”

他虽好奇李寒的身份,但并未怀疑李寒有何歹意,毕竟他在江湖上游走,也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江湖上的大多数侠客也不知他乃天师道弟子,只把他当做了一个普通游侠。

李寒捡起掉在地上的长剑,走到赵谦等人面前,道:“未能取胜,实在惭愧。”

王宝兴道:“他比你多了二十余年的功力,李兄能与其两败俱伤,已是难得,又有何惭愧之处?”

昙有前迈一步,道:“诸位少侠是要挑了我们菩提寺不成?”

李寒道:“不是挑了,而是灭了。”

昙有道:“大言不惭,诸位心怀恶念,就别怪我等以多欺少了。”话音落,身后众人摩拳擦掌,便欲动手。

李寒见昙有身后除了他的两位师兄外,还有六名高手,便道:“你们还在暗处藏着其他高手吧,让他们一块出来吧。”

昙有此次从六家七宗共请来了三十余名高手,其中有十名是一等一的高手,除了站在他身后的六人外,还有四人躲在暗处,以防赵谦等人留有后招,此刻听见李寒如此说,便道:“既然你已经猜到,我们也就不隐藏了。”随即朗声喝道:“众位师兄,既然他们如此说,就请现身吧。”

他话音刚落,两名和尚从左侧向他们飞来,但并非如昙有意料的那般如白云飘落,而是重重的砸在地上。昙有心中困惑,看向那两名和尚,却见这二人嘴角含血,鼻息全无,双眼瞪如铜铃,似有错愕之情。

昙有心中大骇,连忙过去探其脉搏,见毫无脉搏,失声道:“死了?怎么可能这么毫无声息地就死了,什么人有此等修为?”

他身后的众比丘听昙有如此说,均怛然失色。

赵谦、何言之、王宝兴惊讶万分,李寒却是冷冷一笑。

众比丘还未冷静下来,又有两名和尚从右侧飘来,砸在地上,同样嘴角含血,鼻息全无。

众人更是匪夷所思,李寒也觉困惑:“只有屠长老一人前来,怎么这四具尸体是从两个方向扔过来的?”

舍利塔顶,一道人影悠然而立,正是阴阳家澹台北辰,在其身边,空气扭曲,一道人影现身,正是蚩尤旗屠卓。

澹台北辰见屠卓现身,微微一笑,道:“屠兄,又见面了。”

屠卓道:“另外那两名比丘,是你杀的吧?”

澹台北辰道:“三破教而已,就算全部屠了,又有何妨?”

屠卓道:“自然无妨。不过,你们阴阳家,不会仅仅是为了对付佛教吧?”

澹台北辰道:“佛者,左人右弗也,寺者,寸土坟起也,自从汉朝末年佛教传入中原,佛教利用恶报、地狱威逼百姓信佛,中原形势一再恶化,河山破碎,民气衰颓,中原要想恢复汉时的鸿均之世,只有先灭了佛教。”

屠卓叹了一口气,道:“自从佛教传入中原,文武渐分,阴阳错作,乱亡相继,百姓柔靡,风俗奸伪。虽说杀死比丘容易,但民心已被佛教彻底毒化,要想恢复汉时之醇厚刚猛,已不可能。”

澹台北辰道:“佛教教会了人们懦弱,儒家教会了人们虚伪,屠兄此次前来,是专门对付佛教,还是要一并对付儒家?”

屠卓道:“儒家的崔浩倒有几分刚正,而儒家其他的那些虚伪之人,我们早晚会对付,不过不是现在。”

澹台北辰道:“那屠兄对菩提寺如何打算?”

屠卓道:“崔浩已暗中布局,打算将菩提寺众比丘全部除掉,不过肯定会有漏网之鱼,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斩草除根。”

澹台北辰道:“看来屠兄和我的目的一样,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叨扰屠兄了,告辞。”语毕,周身流光溢彩,随即原地消失。

屠卓眉头微动,暗道:“他与李顺究竟是什么关系,当年李顺帮助昙无谶阻挠沮渠蒙逊灭佛,目的又是为何?李顺前些年在朝堂上和崔浩屡屡为敌,又是出于何重目的?两百年前,阴阳家与儒家联手灭了道家,现在他们又打算如何对付道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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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地之四象

昙有见自己请来的四名一等一的高手被杀,不由恼羞成怒,对赵谦等人喝道:“是不是你们杀的?”

李寒冷声道:“你们今日一个也跑不了,知道是谁杀的,又有何用?”

赵谦三人从李寒的口气已猜到李寒认识杀死这名四名比丘之人,但他三人并未多问,因为此事乃他人秘辛,如果问了,不免有些失礼。

昙有怒道:“你们大肆屠杀我门中人,今日休怪我无情。”随即朗声喝道:“并肩其上,为死去的师兄弟们报仇。”话音刚落,率先向赵谦等人冲去,其他人全部跟着一拥而上。

赵谦四人直接向舍利塔冲去,何言之冲在最前,踹开寺门,四人全部进入。昙有见他们就如舍利塔,觉得有些怪异,暗想:“他们如此作为,就不怕我们关门打狗吗?算了,在这里,就算他们有阴谋,又有何妨?”

昙有直接冲进舍利塔,其他人紧跟而上,众人进入后,昙有命人关门。

大门刚一关,何言之直接转身向昙有冲去,一招“止水澄波”使出,剑身平平如水,虽快如闪电,但毫无气势可言。

昙有不会真以为这招无甚劲力,手中戒刀横削,向剑脊砍去。他右臂被斐君然砍断后,难以施展棍法,便弃棍用刀。

何言之后劲一吐,剑尖晃动,化作漫天剑影,绕过昙有守招,直接向昙有眉心刺去。

昙有连忙低头躲闪,何言之飞起一脚,踢向昙有面门。昙有身子一侧,向一旁闪去。何言之剑身划过一道诡异曲线,刺向昙有手腕。昙有还招已然不及,连忙松开手中戒刀,向后闪避。何言之后劲再吐,长剑脱手,化作一道闪电向昙有射去。

昙有不意何言之后招层出不穷,似无终止,躲闪不及,左肩中剑,左臂直接被利刃削断。

昙有右手早已被斐君然砍断,此刻左臂再次被砍,不由横眉怒目,但愤怒的表象下,是无尽的惧意。

何言之身形一晃,眨眼便向前冲出数丈,直接接住长剑,转身挥剑横扫,剑锋便抵在昙有喉咙上。

何言之道:“刀无双发,棍无两响。你的棍法与刀法,尽皆漏洞百出。”随即劲力一吐,昙有头颅飞起,鲜血喷涌如柱。

赵谦见何言之瞬间解决掉昙有,不禁暗想:“我原本以为这几月我进步神速,没想到何兄之进益丝毫不在我之下。”

何言之数招解决昙有后,与赵谦等人站立一处,低声道:“我们就用四象阵会会他们。”

王宝兴道:“根据每人剑意不同,赵兄守少阳青龙位,我守老阳朱雀位,何兄守少阴白虎位,李兄守老阴玄武位。”

赵谦道:“在天成象,在地成形,日月星辰为天之四象而分阴阳,水火土石为地之四象而分刚柔。对付他们,还用不了天之四象阵,我们就用地之四象阵对付他们。”

李寒道:“我们四人当中,完全没受伤的只有何兄一人,此阵就由何兄来主阵吧。”

何言之点头,喝道:“好,布阵,四海晏然。”

四人分立四方,横剑当胸,强劲罡风流转四周,渐渐融为一体。

昙法见昙有已死,又四下看了一下周围的人马,见被昙有请来的一等一的高手又不知不觉少了两个,便对身边的昙护道:“昙护师弟,此刻我们仅剩下六名一等一的高手,以及数十名高手,他们有四人,还有一位躲在暗处的绝顶高手,事已至此,我们只有迅速解决掉这四人,再想办法找出躲在暗处之人。你最擅长阵法,就由你来主阵。”

昙护道:“好。”随即朗声喝道:“广六度行。”

昙护六人迅速将何言之等人包围,其他比丘则以五蕴阵、四空阵在外围又围了数层,齐眉棍、月牙铲、戒刀、长剑舞的虎虎生风,连一只苍蝇也别想从他们的层层包围中逃脱。

何言之见昙护主阵,便对赵谦等人言道:“直接攻向昙护。”

话音一落,四人便同时向昙护冲去。昙护见四人上当,微微一笑,喝道:“六入空聚。”赵谦四人周围的比丘步法陡变,并肩而行,刃立如林,气凝如墙,从两侧向赵谦四人挤压而来。

赵谦四人身形闪动,王宝兴、李寒并肩而立,真气聚于指尖,同时点向赵谦后背神堂穴,真气通过神堂穴源源不断进入赵谦体内,赵谦左掌轻轻拍在何言之后背。

三人功力入体,何言之体内真气激荡澎湃,犹如利箭脱弦,急速向前冲去,快胜奔雷,几不可见。眨眼之间,何言之来到昙护面前,神凝气聚,剑身平举,隐带破空之声,一招“龙出于中”向昙护刺去。

昙护没想到何言之身法如此之快,见对方招式疾劲,想要还招,已然不及,便本能向一旁躲闪。何言之手腕一抖,剑锋斗转,数道剑气向昙护射去。

昙护躲闪不及,左肋中剑,倒在地上,鲜血直流。

何言之将昙护重伤后,迅速后撤和赵谦等人聚于一处。

众比丘见何言之一招重伤昙护,不禁愕然,一时忘了出招。昙护见对手身处劣势,依旧气势凛然,不由恼怒,喝道:“五乘机地。”

除昙护外的其余五人手中的齐眉棍同时贴地摆动,攻向赵谦四人下盘。此招“五乘机地”乃是专攻下盘,旨在引诱对手跃起躲闪,而后其他人便可以棍为镖,趁对手身在空中无处借力,将对手击伤。

何言之看出此招的后招变化,便喝道:“横绝四海。”

四柄长剑,犹如四条游龙,将四人护在其中,昙护等人的攻势完全被遮蔽在外。

昙护等人见何言之等人并未上当,便身子一侧,他们后面的众比丘飞身而上,同时向何言之四人攻去。何言之四人倏分倏合,精妙招式迭出,不仅将这波攻击打退,更重伤数人。

昙护喝道:“退。”众比丘后撤。何言之见众人撤退有序,但昙护等人仍受到阻挠,难攻难守,便低声对赵谦道:“赵兄,你上。”

赵谦点头,紧跟在后撤的比丘身后,飞身来到昙护面前,使出一招“东海鲸波”,攻势如同汹涌波涛一般,将昙护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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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寺外遇险

昙护受到身旁比丘阻挠,不便挥动齐眉棍还招,更不便向一旁躲闪,便脚尖一点,向后急掠。赵谦施展云帆步,紧跟而上。

赵谦与昙护一追一逃,在人群中纵横如风。

赵谦轻功原本就在昙护之上,更何况昙护是向后躲避。眨眼之间,赵谦剑锋离昙护面门仅剩寸许,昙护连忙侧身躲闪。赵谦松开手中长剑,前迈一步,一掌拍向昙护膻中穴。

昙护怎么也没想到赵谦会弃剑用掌,一时不察,直接中掌。膻中穴乃人体要穴,赵谦这一掌又甚是凌厉突兀,昙护直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倒在地上。

赵谦在下落的鈌云剑上一踢,鈌云剑飞转数圈,落入其手中。

对方一等一的高手只剩下四人,赵谦四人也就不再使用四象阵,一人对一僧,剑气棍风激荡,数十招过后,那四名比丘尽皆受伤倒地,鲜血染红舍利塔。

昙有身亡,昙护六人被击败,其余比丘见赵谦等人剑法卓越,均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出招。

赵谦等人并未理会其余比丘,来到舍利塔的塔心柱面前,这塔心柱极粗,三人难以合抱。何言之盯着塔心柱,喝道:“此柱异常坚硬,一同出手。”

四人分立塔心柱四方,同时跃起,手中长剑游走,同时使出一招“群龙无首”,三十道谦卦剑意的剑气,三十道艮卦剑意的剑气,三十道乾卦剑意的剑气,三十道震卦剑意的剑气同时破空而出,向塔心柱射去。龙吟之声回荡在整个舍利塔内,震耳欲聋,久久不绝。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塔心柱被击中处凹下大片。何言之再次喝道:“再来一次。”四人再次同时使出“群龙无首”,轰然声过后,塔心柱只剩下三寸来粗,塔身摇摇欲坠,不时有瓦砾木屑坠落。

众比丘见舍利塔要倒,连忙逃向塔外。

赵谦四人分向四方奔驰,第三次使出绝招“群龙无首”,各自击断一根壁柱。四人用掌力在墙壁震出一个大洞,从洞走出舍利塔。片刻之后,菩提寺比丘最引以为傲的舍利塔轰然坍塌,变成一片废墟。

赵谦四人并未理会那些比丘心中的悲愤,还剑入鞘,蘧蘧然走向寺外。众比丘虽对他们四人恨之入骨,但无人敢阻拦。

菩提寺外,右野见赵谦四人从菩提寺中走出,又见夕阳西垂,路上行人稀疏,便道:“该我们动手了。”说完,用面纱蒙面,身形起起落落,跃入菩提寺中。在其身后,上百名蒙面人同样潜入菩提寺中。

一片刀光剑影之中,菩提寺众比丘一个接一个倒地毙命。菩提寺财宝无数,右野无法全部带走,便命人带走最为昂贵的珍宝,其他的全部洒落在大街上,然后放火烧了菩提寺,便带着手下离开平城。

高檐之上,屠卓飒风而立,暗道:“昙法、昙护竟然消失不见,崔浩在各个出口都暗中安排了人手,看来这菩提寺藏有密道,他们是通过密道逃脱的。”

赵谦四人与诸葛清岚三人汇合后,向所住客栈赶去。

行至一处,忽见一道人影站在道路中央,正是鲜卑段氏段风。

赵谦道:“段公子有何事?”

段风道:“之前司马啸之死,或许真的与你无关,但菩提寺之殇,你可有推卸的借口?”

赵谦道:“没有。”

段风道:“佛门普度众生,你们竟然屠戮佛门,真是罪该万死。”

李寒冷笑一声道:“又是一个傻子,就算我们罪该万死,你又有替天行道的资格吗?”

段风凛然道:“怎么没有?你们心性残虐,就别怪我使用卑鄙手段了。”

赵谦等人不禁眉头微皱。

附近酒楼上,段章站在窗前,静静地注视着楼下的赵谦一行人,暗道:“此刻,崔浩手下的高手全部被派往菩提寺,而赵谦等人刚刚经过一场恶战,功力未复,精神懈怠,正是除掉他们的最好时机。”

周红嫣缓步来到其身边,道:“段大哥,你站在窗边有段时间了,就是为了等赵少侠他们吗?”

段章看向周红嫣,眼神渐渐变得极为阴冷,道:“我正是为了等他们。”说完,一把抓住周红嫣,拽向窗边。

周红嫣大骇,忙道:“段大哥,你要干什么?”

段章道:“你我已经玩腻了,就让你发挥最后一点价值吧。”说完,手上运劲,直接将周红嫣扔出窗外。

周红嫣从高楼向下急坠,恐惧万分,发出尖叫之声。

赵谦一行人听见尖叫声,忙仰头上望,见周红嫣从楼上坠下,均是惊骇异常,同时飞身扑救。

诸葛清岚、冷秋霜、水之湄三人一马当先,快若飞燕,就在三人即将抓住周红嫣之际,无穷箭雨从四方袭来,而箭雨所攻击的目标,不是诸葛清岚等人,而是周红嫣。

诸葛清岚心中慌乱,对冷秋霜、水之湄道:“借力一用。”

冷秋霜、水之湄同时挥掌拍向诸葛清岚,诸葛清岚横剑抵挡,二人玉掌击在剑鞘上,诸葛清岚借助掌力,上跃之势加倍。

就在箭雨即将射中周红嫣之际,诸葛清岚飞身赶到,她伸出左臂将周红嫣护住,右手挥舞云英剑,将来袭箭矢尽数拨落。

这时,一道倩影飞掠而来,正是段月。其有不灭身护体,周遭箭矢自然奈何她不得。只见其双掌平推,雄劲掌力如象狂奔,直袭周红嫣。

由于周红嫣挡道,诸葛清岚不便挥剑攒刺,只得抓住周红嫣,纤腰一转,挡在周红嫣前面。

这雄劲掌力有不灭身的加持,有断石之威,径直击中诸葛清岚玉体,诸葛清岚虽有玉丝软甲护体,依旧被巨大的冲力撞飞。

就在诸葛清岚与周红嫣即将撞在墙面之际,诸葛清岚抱住周红嫣,凭空一转,将自己背面正对墙面,将周红嫣死死护住。只听轰然一声,墙面坍塌,二人被碎石掩盖。

周遭箭雨不绝,赵谦等人一边拨落箭矢,一边冲了过去。

正在这时,上百个泥炭鞣尸从四周奔袭而来,围攻赵谦等人,箭雨不绝,射中他们,他们却浑然不觉,即使箭头入体,他们却连鲜血都未流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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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仁者之殇

冷秋霜、水之湄向周红嫣冲去,赵谦向诸葛清岚冲去,何言之等人则与泥炭鞣尸展开恶战,但剑尖刺入泥炭鞣尸,除了在身上留下剑痕之外,未造成任何影响。泥炭鞣尸依旧残虐凶暴,蛮力骇人。何言之等人不禁骇然。

冷秋霜、水之湄飞驰而来,挥剑击落射向周红嫣的飞箭。

忽的,一条软鞭袭来,卷住周红嫣足腕,周红嫣直接从诸葛清岚怀中飞了出去。

众人看向手握软鞭之人,正是司马弥陀。只见司马弥陀左手持鞭,右手握剑,长剑蓄劲,剑锋直指被软鞭卷来的周红嫣。一旦周红嫣临近三尺之内,便会人头落地。

冷秋霜施展飘渺云烟步,云烟一般掠至司马弥陀面前,挥剑直刺司马弥陀喉部。

此乃围魏救赵之法,司马弥陀却是视若不见,径直向周红嫣刺去。

冷秋霜见司马弥陀后劲未吐,知道司马弥陀同样是围魏救赵之法,如果自己不变招,足可取司马弥陀性命,但周红嫣同样性命难保,如果变招,司马弥陀后招一出,自己性命危矣。

冷秋霜没有犹豫,直接变招,纵身掠至周红嫣身边,挥剑格挡。

司马弥陀后劲一吐,剑招迅若疾风,突破冷秋霜的防御,刺入冷秋霜左肩。

长剑之上涂有紫蜂炎毒,毒素由血液直入五脏六腑,冷秋霜饶是有冰种玉髓护体,依旧觉得天昏地暗,难以站立,只得连退数步,以剑撑地。

水之湄飞身而上,一剑挑落缠着周红嫣足腕的软鞭,便要拉着周红嫣离开。却见司马弥陀一剑刺向周红嫣。

水之湄横剑格挡,司马弥陀一脚踹出,仍是攻向周红嫣。水之湄挥掌横削,扫向司马弥陀脚掌。

司马弥陀脚掌倏然转向,踢中水之湄腹部,水之湄口吐鲜血,倒飞丈余。这时,数枚喂有紫蜂炎毒的箭矢袭来,击中水之湄,水之湄顿时难以站立。

李寒飞奔而至,长剑挥舞,挡住射向周红嫣的箭雨。

王宝兴掠至司马弥陀面前,挥剑攒刺,剑锋由隐化显,剑光璘玢,视之目眩。

司马弥陀左鞭右剑齐出,王宝兴左挑右拨,将来袭杀招尽数挡下。

倏然,一道人影自司马弥陀身后出现,正是闵湛,他挥剑直刺,王宝兴反应不及,左肋中剑,感到意识不清,方意识到剑上有毒。

司马弥陀与闵湛二人同出杀招,围剿王宝兴,王宝兴勉强抵挡,顿落下风。李寒打算襄助,却要一边恶战泥炭鞣尸,一边击落射向周红嫣的箭矢,难以脱身。

何言之赶到冷秋霜身边,一边挥剑挡箭雨、战鞣尸,一边运功助冷秋霜逼毒。

段月抽出飞凫刃,使出不灭身,将一身护体罡劲凝于刀刃,刀刃顿时隐泛金光,流星一般攻向何言之。

何言之匆忙还招,只听咔嚓一声,何言之手中长剑断裂。

飞凫刃攻势不减,直取何言之咽喉。

冷秋霜挥舞冰霜剑,刺中段月右臂,铮鸣声响,如击坚石。

经此一耽搁,段月攻势稍缓,何言之反应过来,左掌外旋,以擒拿手法扣住段月手腕,劲力一吐,艮卦真气直接攻入段月体内,横冲直撞间,将段月体内的真气扰乱,其坚不可摧的护体罡劲不攻自破。

这不灭身乃是将护体罡劲与肌肉皮肤融合而成的护体功法,只要扰乱对手体内真气,护体罡劲不纯,不灭身自然不攻自破。赵谦与鲜卑段氏恶战数次,已知其中关窍,并将其弱点告知何言之等人,因此何言之可以一招便破解了段月的不灭身。

何言之与冷秋霜同时出掌,正中段月腹部。段月倒飞出去,摔倒在数丈之外,口吐鲜血。

何言之与冷秋霜刚要赶去相救他人,却见昙绝率领十余名比丘将二人围困,戒刀并立如林,挥舞成风,将二人围困。

这十余人修为均是不俗,眨眼之间,何言之与冷秋霜便落下风。

赵谦来到诸葛清岚身边,拂去其身上碎石,将其扶起,见其无碍,方放下心来。

却见段风飞奔而至,一拳砸向赵谦。

赵谦与诸葛清岚同时出掌,一阳一阴两股真气融为一体,直冲而去。

段风双掌相叠,真气狂涌,与赵谦与诸葛清岚的真气撞击在一起。

泥炭鞣尸围攻而来,赵谦与诸葛清岚腾出另一只手挥剑击斩泥炭鞣尸。

赵谦二人与段风各催劲力相击,而四周箭雨依旧不绝,赵谦与诸葛清岚即需要运转护体罡劲防御箭矢,又要恶战泥炭鞣尸,劲力分散之下,虽是以二敌一,依旧难占上风。

战况愈演愈烈之际,段章自楼顶飞身而下,玉具宝剑破空而出,直取周红嫣。

周红嫣身边的李寒听见上空传来破空之声,连忙抬头看去,见段章飞掠而下,如鹰隼击物,剑锋直指周红嫣,连忙飞扑而去,将周红嫣推至一旁。嗤的一声,李寒腹部中剑,黑血直流。

段章一掌将李寒震飞,随即一脚踹出,将周红嫣踢向赵谦与诸葛清岚。

周红嫣怎经历过如此阵仗,早已被吓傻,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诸葛清岚听见周红嫣的尖叫声,连忙扭头查看,见周红嫣摔飞而来,忙收劲飞掠,将周红嫣接住。却见段章挥剑袭来,直刺周红嫣面门。

赵谦身子一侧,飞脚踢中段风脚腕,段风摔倒在地。赵谦趁机挥剑砍中段章宝剑,将杀招破解。

段章与段风二人联手,掌影重重,如同山移,剑气森森,恰似冰击,专攻周红嫣一人。赵谦与诸葛清岚剑式连出,与段章与段风展开恶斗。

如若此时赵谦与诸葛清岚身边没有周红嫣,就算不施展乾坤双元剑阵,面对泥炭鞣尸、段章、段风以及周遭箭雨,仍可取胜,而此时有了周红嫣的拖累,即使有着乾坤双元剑阵的加持,依旧落于下风。

片刻之后,便中数招,赵谦身上血迹斑斑,而诸葛清岚虽有玉丝软甲护体,但手掌、腿部等软甲未护着之处也中了数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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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愚者之恸

赵谦与诸葛清岚与段章、段风恶战数会合,便落入生死须臾之险境。

这时,箭雨停下,司马弥陀、闵湛联手将王宝兴达成重伤后,赶去相助段章与段风二人,片刻之后,赵谦二人皆中剑中毒、力竭气尽倒地。

段章又一脚将周红嫣踹向何言之与冷秋霜,冷秋霜将周红嫣接住,有了周红嫣的拖累,二人与昙绝等人的激战顿成倾危之势,数招过后,何言之与冷秋霜皆中招中毒倒地。

昙绝打算直接取了何言之性命,却见周红嫣步履蹒跚地走到何言之前面,对昙绝道:“要想杀他,先杀我。”

段章走到其面前,阴冷一笑,道:“你倒有几分风骨,我之前倒是小看你了。”

周红嫣心碎成尘,道:“你竟然骗我。”

段章道:“究竟是我骗你,还是你愿意被我骗呢?我的谎言漏洞百出,但无论是你,还是以前我骗得那些女子,个个信以为真。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你们女人这么愿意被人骗?明知甜言蜜语不可信,却偏偏爱听这些,如此愚蠢,被人玩弄,纯属活该。”

何言之擦拭掉嘴角鲜血,道:“周姑娘,其实你早已觉得他是奸佞之辈,不过却一直自欺欺人,我说的没错吧?”

周红嫣神色黯然,道:“没错。”

何言之道:“很多时候,直觉比理性判断要更准确。如果你第一眼看着某人不舒服,无论其表面多么有魅力,名声有多佳,都应远离。”

周红嫣第一眼看见段章时,的确隐隐觉得有点不舒服,不过当时情况使然,她没有太多选择,后来虽有机会逃脱,却一直自欺欺人,找无数个借口否认内心深处的这种感觉,致使今日惨状。

而赵谦等人的危局,实际上与周红嫣无关,倘若没有她,司马弥陀他们也会另抓一名普通女子前来,结果仍是现在这般,这是赵谦等人的仁者之殇,非是周红嫣的弱者之恸。

段章掏出一柄匕首,掷到周红嫣面前,道:“你若自刎,我饶他们不死。”

周红嫣犹豫了一下,颤颤巍巍的捡起匕首。

何言之等人连忙喝道:“周姑娘,不可。就算你自刎,他们也不会饶了我们。”

段风对段章道:“大哥,此举不妥。”

段章道:“他们都是屠杀佛门比丘的残虐之辈,这女的与他们有旧情,又好到哪去?”

段风沉默不言。

周红嫣玉手不住颤抖,勉力握住刀柄,心中一横,便要自裁。

忽的,一枚暗器击中匕首,周红嫣拿捏不住,匕首脱手而出。

一道倩影落到周红嫣身边,正是斐君然。只见其掣剑疾刺,剑芒飒沓如流星,瞬间血光飞溅,闵湛中剑倒地。

众人尚不及反应,斐君然又是一掌拍向段风。段风仓促之际,连忙施展不灭身,护体罡劲护住周身。

只听轰的一声,段风摔出丈余,口吐鲜血。

众人见斐君然一剑重伤闵湛,又一掌破了段风的不灭身,均是惊愕万分。

昙绝等十余名比丘一拥而上,将斐君然围困。

斐君然剑出如凤,蕴雷霆之骇,含黄河之激,以一敌众,竟不落下风。

司马弥陀、段章、段月越看越惊,司马弥陀右手一甩,数十枚暗器同时向周红嫣袭去。

斐君然见状,便纵身向周红嫣扑去,却见昙绝掌聚罡劲,狠厉拍出,掌风浩瀚,如巨象狂奔。斐君然如不还招,自己性命危矣,如若还招,周红嫣性命危矣。

斐君然心中一横,扑向周红嫣,眼见昙绝杀招逼近,忽的一道凌厉指力射向昙绝。

昙绝使出周行七步,脚尖连点,向后躲闪,避过逼命杀招。

斐君然扑到周红嫣前面,刚要挥剑击落暗器,却见一道人影闪电般掠至二人面前,正是李顺,只见其玄功缓运,一道气墙在其面前形成,数十枚暗器击中气墙,再难进分毫。

李顺劲力一吐,数十枚暗器倒飞出去,流星一般射向司马弥陀、段章、段月三人。

段章、段月有不灭身护体,并无大碍,而司马弥陀虽剑舞如风,依旧未能将暗器尽数拨落,身中数镖。

司马弥陀封住穴位,眉头深皱,冷声道:“李先生,你此举何意?”

李顺道:“你的手段,太过卑劣。”

司马弥陀道:“成大事,不拘小节。”

李顺道:“是吗?那你可知我的手段?”

司马弥陀眉皱如山,尚未多言,便见昙绝等比丘尽皆口吐黑血,气绝而亡,百余个泥炭鞣尸同时倒地,腥臭黑血从七窍流出,甚是恐怖。

司马弥陀惊异万分,忙喝道:“唐涌,唐涌。”

李顺道:“别叫了,他已经死了。”

司马弥陀惨笑,道:“你当真是好手段。”

李顺微微一笑,对斐君然等人道:“这里交给我,你们快走。”

斐君然点头,扶着周红嫣离开,赵谦等人无法再战,也匆忙离开。

司马弥陀道:“崔浩害得你身败名裂,没想到你竟然助纣为虐。”

李顺道:“我之所为,与崔浩无关,并且,究竟是谁助纣为虐,你心里清楚。”

司马弥陀看了一眼早已气绝命丧的昙绝,道:“你曾和昙绝之师昙无谶联手化解灭佛危机,今日为何对其弟子痛下杀手?”

李顺道:“通过一个人表面行为判断一个人,乃是愚者所为。”

蓦地,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李先生果然非表面如此简单。”话音甫落,一道声音从远处飘然落下,正是伙鸿焜。

伙鸿焜道:“你当年与昙无谶联手化解灭佛危机之缘由,现在可以说了吧。”

李顺道:“沮渠蒙逊乃是胡人,助其灭佛,对中原有何好处?”

伙鸿焜道:“原来如此,倒是我想复杂了。不过,那崔浩为何要在敦煌灭佛,据我所知,崔浩此人自私得很,只会顾忌汉人,不会理会旁人死活。”

李顺道:“试验而已。两百年前,三国尽皆禁佛,但在魏吴两国,佛教已初有影响力,唯独季汉一片清明。吴国孙綝曾经灭佛,但当时佛教气候未成,故而当时的灭佛情形没什么可借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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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两处鏖战

伙鸿焜道:“原来如此,崔浩想在中原灭佛,欲一举功成,便想先在敦煌试验一番,你帮助昙无谶消弭灭佛之灾,不过是借机赢得我神玄一派的信任,却不想今日因为一个普通女子露出破绽。”

李顺道:“世事无常,又有谁说的定呢?”

伙鸿焜道:“世事无常,生死不定,而你现在,可曾做好死的打算?”

李顺道:“单凭你吗?”

伙鸿焜道:“不够吗?”随即一掌拍出,炙热气劲肆虐而来。

李顺双掌平推,气劲轰然撞击,李顺被震退数步。

伙鸿焜冷笑一声,道:“你之所长,仅有步法,至于其他,不过尔尔。”刚要出招,却闻一道清淡的声音响起:“你的武功又精进了。”

伙鸿焜心中一惊,顺声看去,见一道爽朗清举的人影踏步飒风而来,正是太原王氏王慧龙。

王慧龙走到伙鸿焜面前,道:“我们又见面了。”

伙鸿焜阴冷一笑,道:“今日你死定了。”

王慧龙道:“是吗?”

伙鸿焜倏地眉头微皱,暗道:“生离长老怎么没出现,难道是被人拦住了吗?”他抬头远望,发觉远处传来劲力相击之声,携带着气浪翻滚如潮,不禁暗道:“果然。”

王慧龙道:“你可还有帮手?”

伙鸿焜奸邪一笑,道:“如你所料。”

王慧龙剑眉微皱,忽见一道黑影闪电般掠至伙鸿焜身边,正是鬼方第二鬽。

第二鬽道:“久闻王将军有‘万战不提刃,双眼蔑群雄’之令名,今日我倒要领教了。”

李顺前迈数步,走到王慧龙身边,道:“王将军,李某不才,愿与将军联手。”

王慧龙道:“有劳了。”

四人不再言语,街道之上,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倏然,四人瞬动,伙鸿焜掣出玉笛,第二鬽掣出玉箫,笛如火龙飞舞,箫如黑蛟腾空,势如滚滚洪流,滔滔不绝。

王慧龙与李顺拳掌并进,联手御敌。二人虽是第一次合作,然大义所至,一往无前,只见二人各施绝技,两股劲气盘旋而出,一如华露霏霏冷,一似轻飈飒飒凉,变幻灵动,欹正相生。

双方罡劲相击,刹那间,仿若乱石穿空,惊涛拍岸,无穷罡劲向四周扩散,坚硬的地面在四人罡劲的激荡下出现无数道裂痕。

不远处,一隐蔽处,一道黑色人影悄然而立,只见那人五旬左右,一身黑袍,鼻低口阔,眼泛流光,眼下阴骘纹或隐或现,让人隐隐感到一丝寒意。

那人名为宗爱,乃北魏宦官,虽说看起来五旬左右,实际上此时年仅三十九岁,其任中常侍,生性阴险暴躁,多违法度,却极通人情,深谙世故,深得拓跋焘信任。

其双眼紧盯着王慧龙,缓运真气,手心渐渐泛黑,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气从中扩散开来。

忽的,一道声音从其身后传来:“宗公公怎么出现在这里?”

宗爱心中一惊,忙化解手心所聚罡劲,向后看去,见毛修之缓步而来,走到其身边,但并未看向他,而是紧盯着不远处激战的王慧龙等人。

宗爱收敛心中起伏,抬头上望,见日已西沉,皓月当空,道:“原来是毛将军,宗某夜深无眠,见月色无垠,便出来四处走走,没想到遇见王将军等人。”

毛修之道:“宗公公好雅兴啊。”

宗爱道:“毛将军不去帮助王将军吗?”

毛修之道:“‘万战不提刃,双眼蔑群雄’之称,可非虚名,无须我出手。”他抬头仰望,见月华如水,清汉如河,道:“宗公公外出赏月,不知有何感悟?”

宗爱道:“宗某乃一俗人,又能有何感悟?”

毛修之道:“见月色无垠,便起散步之兴,怎会是俗人,宗公公又何必过谦?”

宗爱遍思心中所学,道:“佛曰:‘月有二义:一曰、住常度,二曰、宫殿。四方远见故圆,寒温和适,天银、琉璃所成。’现在看来,明月内外清彻,光明远照,方知所言不虚。”朝中文官武将尽皆信佛,他极通人心,自然知晓要投其所好,故而对佛经颇为精通。

毛修之道:“宗公公真的以为明月为方,远见而成圆吗?”

宗爱道:“毛将军似乎并不认同。”

毛修之道:“日似弹丸,月似镜体;月光生于日之所照;魄生于日之所蔽。当日则光盈,就日则光尽。”

宗爱道:“毛将军所言有理。那月食是如何形成的?”

毛修之道:“当日之冲,光常不合者,蔽于地也,是谓暗虚。在星则星微,遇月则食。”

宗爱道:“哦,原来如此。”

毛修之暗道:“他似乎对天象颇为好奇,难道其并非来自神玄一派,而是鬼方?据我所知,神玄一派在拓跋晃身边安插卧底,若宗爱真是来自鬼方,那他与拓跋晃的争斗便非故作姿态,崔司徒、拓跋晃、宗爱三方相互掣肘,崔司徒或可借力打力。”

宗爱暗道:“他与王慧龙同时出现,应该不是巧合,看来是崔浩甚至是寇谦之在背后运筹,那样的话,或可借寇谦之之手,削弱神玄一派的实力。”

在离二人不远处的街道上,三道人影相互交错,留下残影重重,罡劲激荡,若雷霆肆虐,在地面留下道道裂痕,正是神玄生离、蚩尤旗屠卓、阴阳家澹台北辰。

屠卓与澹台北辰联手对抗生离,二人毫无保留,功力运至绝顶,攻如秋霖收溽,春阴酿寒,溟溟漠漠,洁浩漫漫,却见生离举手如焰生,抬手如火掠,以一敌二,闲庭信步间,竟丝毫不落下风。

生离一掌拍出,一招“野树离离”使出,数十道劲力齐射而出,若高松林立,似参辰错行,攻向屠卓与澹台北辰二人。

此招“野树离离”乃神玄一派的绝学,施展之际,数十道劲力以极为繁密的态势强攻而去,这些劲力或摧或激,或斫或灼,且来回变化,极为难防。

澹台北辰手捏巧印,使出一招“神印起雷”,阴阳两股真气相激相衍,以雷霆之劲奔袭而出。

屠卓功集指尖,使出一招“红炉点雪”,仿佛千斤之力凝于毫厘之间,威猛指力以碎碑破金之势激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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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南岳真形

屠卓与澹台北辰各施绝学抵挡,但终究难以抗衡生离这诡异莫测的劲力。只见劲力相冲,澹台北辰与屠卓同时被震退,向后滑行丈余,一丝黑血从二人嘴角渗出。

生离狂笑,道:“没想到蚩尤旗与阴阳家还有联手的一天。”

屠卓道:“安内必先攘外,你们神玄一派,是整个中原的敌人。”

生离道:“你们是打算步道家的后尘吗?”

澹台北辰道:“你们对付道家的那些手段对我们没用。”

屠卓道:“道家之所以败给你们,在于他们有良心。”

生离道:“良心是用来喂狗的,自古而今,何时仁者胜得了财狼?”

澹台北辰道:“中原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你们是罪魁祸首。”

生离道:“你们倒是好意思说,蚩尤旗暂且不论,你们阴阳家在两百年前与儒家联手灭了道家,现在倒是寡廉鲜耻地指责我们。”

澹台北辰道:“这背后不还是你们与鬼方挑拨,以往我们阴阳家所犯之错,现在会一并纠正。”

生离道:“魄力倒是不俗,但光有魄力,又能如何?你们之生死仅在顷刻之间,又何谈其他?”

屠卓道:“就是死,也要拉你陪葬。”

生离冷笑道:“你们有这个实力吗?”

屠卓尚未开口,便听一道平缓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再加上我如何?”

三人顺着声音看去,见一人身着道袍、脚踏桃木剑御剑凌空而来,正是天师道寇谦之。

寇谦之从桃木剑纵身掠下,落在生离面前。桃木剑无人驾驭,坠落在地。

生离阴冷一笑,道:“原来寇天师连御空凌虚尚且无法做到,看来我高估你了。”

寇谦之道:“在下确实无此能为,也无法与你抗衡。”

生离道:“那你也是来送死的了?”

寇谦之道:“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尤未悔。”说完,剑指一捻,银色符箓扩散开来,将二人笼罩,正是《南岳真形图》。

生离道:“原来是《南岳真形图》,五瘟不加,辟除火光,谋恶我者,反还自伤。《五岳真形图》中,《南岳真形图》对我神玄一派的武学压制最大,但是单凭如此,便能奈何得了我吗?我今日就让你知晓,何为蚍蜉撼树。”说完,指尖划动,红色罡劲喷涌而出,形成火龙之形,将生离笼罩,生离周身顿时变得火光溢彩,华丽异常。

此招名为“火龙黼黻”,招式极为简单,但对内劲的要求极为苛刻,要想练成此招,需先服用由焦炎之草炼制而成焦炎之丹,将体内的至阳真气凝练成焦炎真气,真气转化后,此招一出,真气肆虐,如盛火洞然,焚烧煮炙,使敌手脂膏焦燃,骨肉焦烂,千生万死,如处烊铜炼狱。

寇谦之三人顿觉焦金流石的热量扑面而来,不由汗流浃背。澹台北辰忍不住暗想:“原来他刚才并没有出全力。”

屠卓与澹台北辰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各自施展绝学,真气从体内滔滔不绝喷涌而出,与寇谦之互成犄角之势,显然要与寇谦之联手御敌。

生离见状,阴冷一笑,道:“天师道、阴阳家、蚩尤旗各怀鬼胎,没想到也有联手的一天,这也难怪,若非阴阳家灭了道家,道教也不会出现,如此看来,阴阳家倒是道教的恩人。既然你们联手,那我就让你们同坠无间。”说完纵身飞掠,一掌拍出,如风云飈烨,若雷奔电烁。

寇谦之掌凝玄劲,一掌拍出,至阴浩乎无际,似风萧水寒,真气激荡间,被震退数步。

屠卓与澹台北辰分从左右围攻,掌出拳进,声势骇然,若骤雨逼临。

寇谦之纵身而上,身形如风,掌出如电,与屠卓、澹台北辰联手围战生离,生离掌出如狂,酣畅淋漓,双方一时相持不下。

激战一炷香后,寇谦之步履越来越慢,渐渐变成缓步轻迈,却见其步斗踏罡,上应九曜之变,下运八卦之行,淳正绵和的罡劲由其脚掌传入地面,与《南岳真形图》的符箓渐渐融而为一,四周银色符箓竟然渐渐变成金色,生离的掌力威势顿时下降三成。

生离心中一惊,屠卓与澹台北辰却是精神一震,杀招源源不断使出,如白浪滔滔。

生离双掌连出,见二人合力,竟能有颉颃之势,不由心生慎意。

寇谦之轻声喝道:“同使杀招,不留余地。”说完,剑指一捻,一招“万里同风,九州共贯”使出,无穷剑气盘旋而出,形成一股碎石断金的气劲涡流,如飓风一般向生离倾扫而去。

屠卓掌出“红炉点雪”,脚行“禹步九迹”,劲力如星芒焱焱,破空穿尘。

这“禹步九迹”乃是大禹治水时所创,为万术之根源,玄机之要旨,上应天纲,鬼神宾伏,下辟不祥,应时灵光,可延年益寿,乃长生久视之要道,更是对抗神玄、鬼方之上等绝学。

澹台北辰右手捏印,使出“六芒星结界”,六道星芒纵横四周,与《南岳真形图》的符箓相叠加,对生离的威压更增一成。使出绝学后,澹台北辰攻势不减,再次使出“神印起雷”,雷霆之劲破空而去。

结界最早由阴阳家所创,后演化万端,被道家、道教、巫教广泛应用。这六芒星结界上应星象,下呈舆图,含六爻之动,三极之道,贵刚尚变,要之以中,若雷霆之鼓荡,似星斗之伾扢,甚是精妙。

生离见三人尽出杀招,心中一横,使出一招“日昃之离”,周身气劲猛然倍增,炙热气劲四散,有流金为汁之势。

这“日昃之离”乃神玄一派的同归于尽之招,施展此招之际,鼓荡真气,催破真元,使功力在一瞬间倍增,但真元破碎之后,真气无法凝存,使出一丝,便少一丝,无法运功续气,等到真气耗尽之际,便是身死神销之时。

四股劲力相撞,一瞬间,地面深陷数寸,风云激荡,雷声轰鸣,披霄决汉,皓月为之无光。

四人毫无保留,狂催真气,一时难分轩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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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尘外孤标

战况胶着之际,寇谦之剑指微动,远处桃木剑凭空而起,穿过四散的气劲,从生离后背直刺入体,鲜血直流。

惊变倏起,其余三人皆是惊愕。生离强忍剧痛,道:“是飞剑制人诀!寇谦之,你好生卑鄙。”

寇谦之没有争辩,一边催动真气,一边喝道:“一鼓作气,不留生机,否则后患无穷。”

屠卓与澹台北辰知晓生离之能,不敢留有后手,催动全身真气,直逼生离。

生离受伤,真气散乱,难抵三人合力之威,被三人掌力震飞数丈,口吐鲜血成潭。

寇谦之剑指一捻,桃木剑飞旋而来,落入其手中,寇谦之功凝剑刃,迅然刺出,只见寒芒一闪,生离的头颅掉在地上。

澹台北辰道:“寇天师好生魄力,在下之前倒是小看您了。”

寇谦之道:“多谢二位相助,如若不然,我必死于其掌下。”

屠卓道:“此人乃华夏之敌,出手乃是本分,寇天师何须言谢?”

伙鸿焜、第二鬽、王慧龙、李顺正在激战,倏然,伙鸿焜眉头微皱,道:“先前生离长老越来越盛的气息竟然一瞬间消失了,难道其遭遇不测?这怎么可能,平城之内,根本无人是其敌手。算了,先离开再说。”思毕,对第二鬽道:“第二兄,我们先撤。”

第二鬽也察觉到异状,道:“李顺没什么能耐,但是王慧龙不容小觑,联手对付他。”当即功聚玉箫,一招“阴峰晦雪”使出,劲力如晦雪封山,有冻河之威。

伙鸿焜点头,功聚玉笛,一招“火炎昆冈”使出,劲气如野火燎原,有燃云之势。

李顺使出一招“云兴霞蔚”,劲气飞窜而出,若浅水疾流。

王慧龙右掌内旋,运劲拍出,一招“龙游曲沼”使出,劲气曲而不曲,直而不直,携风雷之势疾驰而去。

此招“龙游曲沼”乃是以旋劲助长攻势的武学,迅如电闪,转似轮旋,破石如碎纸,正面抵挡,难如登天。

四人极招相冲,李顺、第二鬽、伙鸿焜同时被震退,王慧龙飞身而上,一掌拍向伙鸿焜,伙鸿焜横笛格挡。王慧龙掌式一转,直击第二鬽。第二鬽挥箫斜扫,攻向王慧龙膻中穴。

王慧龙指尖一弹,正中第二鬽手腕脉搏处。

第二鬽如遭雷击,手中玉箫虽是死拿不放,却不由倒退数步。

伙鸿焜以笛为刀,由上向下直劈。王慧龙左手一翻,抓住玉笛,右掌倏然拍出,将伙鸿焜震退数步。

伙鸿焜心中一惊,暗道:“没想到他功力进步如斯。”

第二鬽玉箫挥舞,黑色真气窜出,形成一个诡异符箓,将王慧龙包围,正是百鬼压身咒。

百鬼压身咒乃鬼方秘咒,中了此咒,头脑清楚异常,全身却肌肉无力,难动丝毫,仿若瘫痪一般。

王慧龙眉头微皱,浩瀚真气喷涌而出,直接将周身的黑色真气震碎。

黑色真气消散,王慧龙游目四望,却见第二鬽与伙鸿焜已消失不见,他剑眉微皱,不由轻咳了数声。

李顺见状,暗道:“听闻王将军幼时全家被刘裕灭门,致使心气郁结,三十余年来,此心病越来越重。看现下情形,只怕命不久矣。可惜此乃心病,药石罔效。”想到此处,不禁微微摇头。

不远处,宗爱对毛修之道:“王将军果然神勇无敌,宗某佩服。眼下无事,告辞了。”说完,转身离开。

毛修之并未理会宗爱,双眼看向不远处轻咳的王慧龙,眉头微皱,暗道:“他之心病,连寇天师都没办法。难道真没救了?”

赵谦一行人来到司徒府,崔浩见赵谦一行人受伤,忙命人从静轮天宫请来精通医术的道者,给赵谦一行人医伤治毒。

司马弥陀等人在兵刃上涂的是毒性极强的紫蜂炎毒,所幸赵谦等人习得道家心法,方才免于丧命,但要想将毒素尽数化解,也非一时之功,众人依次手握冰种玉髓运功逼毒,其余人则忙着包扎煎药,忙个不停,整个司徒府乱成一团。无人注意到周红嫣悄悄离开司徒府。

她来到河边,看着河中自己的倒影,叹了一口气,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跳了下去。

斐君然飞身而来,钻入河中,将河中的周红嫣背上岸,却见其早已气绝。

斐君然将周红嫣的尸体背回司徒府,将事情缘由告知众人。崔浩看着周红嫣的尸体,道:“她倒比寻常女子强些,厚葬吧。”

一座茶楼之上,一间雅间之内,冷秋霜与水之湄相对而坐,水之湄将一柄四面汉剑递给冷秋霜,道:“冷姑娘,这是何师兄的孤标剑,家师说,何师兄以后可以直接使用天师道的佩剑,无需再使用普通汉剑。”

冷秋霜接过孤标剑,抽剑出鞘,见剑刃如秋霜,照人如照水,一面以楷书写着“尘外孤标,云间独步”八字,另一面则雕刻着一朵凌霜傲雪的梅花,不禁微微点头,道:“孤标剑,这名字与何大哥之品行完美契合。”冷秋霜还剑入鞘,道:“不过水姑娘请我来,不单是为了这一件事吧?”

水之湄道:“以往何师兄有口吃,不过这几日发现他口吃的毛病已经没有了,不知冷姑娘使用的是什么方法?”

冷秋霜道:“你觉得口吃是个毛病?”

水之湄道:“常人没有口吃,并且口吃会影响与人的交流,终究算不正常吧。”

冷秋霜道:“世俗的标准,又何须理会?”

水之湄道:“冷姑娘言之有理。”

冷秋霜道:“水姑娘若无事的话,我告辞了。”

水之湄犹豫了一下,道:“那就有缘再会了。”

冷秋霜手持孤标剑,径直离开。她原本打算,若水之湄同意,便与其效仿娥皇女英,不过适才水之湄一问,打消了这一想法,在其看来,水之湄处于红尘,被红尘所扰,配不上孤标尘外的何言之。

水之湄看着冷秋霜的身影渐渐消失,目光转向屋外,见远处残阳如血,不由轻叹一声:“天下事十有九输,意中人百无一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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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厌胜噬神

一间酒楼之内,司马弥陀自斟自饮,眉头微锁。

段月径直走到司马弥陀面前,道:“司马公子,我来此仅为一件事,司马啸究竟是被何人所杀?”

司马弥陀道:“这个问题段姑娘之前已经问过了。”

段月道:“上次你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拐弯抹角地指向李顺。不过观李顺昨日之行,不似会行如此卑鄙之事。”

司马弥陀道:“卑鄙?昨日利用周红嫣围攻赵谦一行人,段姑娘可没觉得卑鄙,那杀了一个司马啸,又有何卑鄙的?”

段月道:“赵谦他们屠戮比丘,罪有应得。司马啸则不同。”

司马弥陀阴冷一下,道:“不同?我真不知该说你天真,还是说你愚蠢?”

段月道:“此言何意?”

司马弥陀道:“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司马啸是我杀的。”

段月怒道:“你们乃是同宗,你为何要杀他?”

司马弥陀道:“大奸似正之辈,有何不可杀的?”

段月道:“你莫要冤枉好人。”

司马弥陀刚要言语,忽的眉头微皱,看向一侧,段月察觉司马弥陀有异,也顺着其眼光看去。

司马弥陀趁段月分神,倏然一掌拍出,直拍段月胸膛。

段月察觉有异,暗道:“就算突下杀手,你又如何破我的不灭身?”便连忙施展不灭身,护身罡劲护住周身。

司马弥陀拍中段月,却并未施以威猛掌劲逼杀,而是运转纳劲,吸纳段月体内真气。

段月发觉司马弥陀的真正意图,想回气稳元,却是不能,只得任由体内真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司马弥陀体内。

要想快速增长功力,最简单的两个方法便是服用丹药与吞噬他人功力,因此江湖上增长功力的丹药与吞噬他们功力的武学如过江之鲫。至于后者,虽说各种武学不计其数,但其中,神玄一派的厌胜噬神咒与鬼方一派的幽冥夺魄煞无疑是最独特与玄奥的,其中,厌胜噬神咒不仅能吞噬他人功力,更能吸收他人武学。

司马弥陀用来吸纳段月功力的功法,正是厌胜噬神咒,虽非完整无缺的版本,已是远超同类武学。司马弥陀吸收段月功力后,只需花费两炷香的功夫稍加练习,便能掌握不灭身,而无需再花费数年的时间刻苦修炼。

片刻之后,段月体内的先天真气与后天真气尽被吸纳,顿时气绝而亡。

司马弥陀感觉体内真气充盈,不由意气风发,忽觉四肢渐渐乏力,眼皮如铅,直欲睡下。

司马弥陀心念一转,看向自己刚才用过的酒杯,惊道:“是清风醉!”

一道人影走来,正是闵湛。他看了看段月的尸体,道:“没想到你连鲜卑段氏的人都杀。”

司马弥陀道:“原来是你?你为何要对我下毒?”

闵湛走到司马弥陀面前,眼神含悲,道:“司马弥陀,三年前,你害死了和我相依为命的妹妹,可曾想到今天?”

司马弥陀问道:“你妹妹?”他害死过的女子不在少数,自然不知闵湛说的是哪一个。

闵湛凛然道:“废话少说,纳命来。”语毕,掣出长剑,一剑向司马弥陀砍去。

司马弥陀掣剑还招,无奈身中清风醉,内力不畅,剑招乏劲。闵湛快招连连,数招过后,便将司马弥陀逼得狼狈不堪。

司马弥陀一边挥剑勉强抵挡,一边后退。片刻之后,只听铮的一声,司马弥陀手中长剑被震飞。

闵湛趁胜追击,挥剑直刺。

司马弥陀右脚一踢,却非踢向闵湛,而是踢向段月的尸体。

段月的尸体飞起,挡在司马弥陀前面,闵湛剑锋插入段月体内,剑锋入骨。

司马弥陀右手一甩,数枚毒针激射而出。

闵湛见毒针泛紫,惊道:“是紫蜂炎针。”连忙收剑后跃,然而剑锋插入段月骨头,收剑不及,闵湛直接中针。

闵湛松剑后跃,连封数处要穴,然后从窗户跃出,向远处逃窜。

司马弥陀见闵湛逃窜,嘴角掀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他捡起长剑,迈步离开,刚出酒楼,却见一人仗剑缓步而来,正是右野。

右野走到司马弥陀面前,眼神如电含怒,道:“我女儿所中之毒,就是你命人下的吧?”

司马弥陀见事情败露,便不再辩解,道:“是我命人下的,要怪只能怪你黑狼寨为非作歹,怨不得旁人。”

右野怒道:“我女儿心性纯朴,又何曾招惹你?”说完,飞身而上,剑身横扫,微向上撩,使出一招“浊浪排空”,攻势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向司马弥陀攻去。

司马弥陀手中长剑一抖,一招“杯弓蛇影”使出,剑尖摆动,不知所指。右野身形晃动,避过剑锋,飞起一脚,一招“蹴海移山”向司马弥陀腿部踢去。

司马弥陀挥掌抵挡,右野左手五指半弯,砸向司马弥陀喉部,同时挥剑向司马弥陀腹部直砍。司马弥陀脚尖一点,向后急退,同时左手一甩,手中的紫蜂炎针向右野射去。

右野躲闪不及,直接中针,顿感全身无力,站立不住。

司马弥陀刚要将右野击杀,右野的两名手下飞身赶来,扶着右野迅速离开。

司马弥陀望着右野离开,嘴角诡异的弧度更大了。

闵湛逃脱后,寻一安全之处,连忙盘腿而坐,运功逼毒,却发现紫蜂炎毒犹如一团火焰,不断吞噬体内真气,根本无法逼出。

正踌躇间,游彬出现在闵湛面前,对其言道:“闵大侠,崔司徒有请。”

闵湛道:“崔司徒高风亮节,我着实敬佩,既然崔司徒有请,自然不敢推辞。”说完,二人便一同来到菩提寺附近的一处酒楼里。

崔浩早已在一处雅间等候,见二人进来,一番客套后,崔浩对闵湛道:“闵大侠,你今日伤了司马弥陀,司马文思可不会放过你的。”

闵湛道:“司马弥陀害死我妹妹,我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崔浩道:“欲报妹仇,应先将所中紫蜂炎毒化解。”

闵湛道:“可惜我无法将此毒逼出。”

崔浩道:“我手中刚好有一枚丹药,可解你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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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姐弟重逢

崔浩所说的丹药正是紫清丹,赵谦所送之紫清丹早已用来给右芙解毒,后来高忱知道崔浩需要紫清丹时,便将赵谦送予他和罗华茵的紫清丹尽数送给崔浩,权做借用翰墨门府邸的资费。崔浩知道高忱之父高允一向不亏欠他人,便没有推辞。

闵湛听闻有解药,颇为兴奋,道:“崔司徒之意是……”

崔浩将一个药瓶放到闵湛面前,闵湛道:“如此珍贵的丹药,闵某受之有愧。”

崔浩道:“闵大侠此次得罪司马弥陀,日后定会遭到微言宗的追杀,我想邀请你加入清河崔氏。”

闵湛道:“那样岂不是会连累您?”

崔浩淡淡一笑,道:“区区一个微言宗,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闵湛道:“我对崔司徒仰慕已久,既然崔司徒相邀,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崔浩对游彬道:“你将另一枚丹药送给右野。”游彬点头领命。

司徒府内,赵谦向游彬告辞。

游彬道:“怎么只剩下你和胡姑娘,其他人呢?”

赵谦道:“何兄奉寇天师之命前往北邙山,王兄奉其父之命前往军营练兵,李兄则有他事,便都离开了。”

游彬微微点头,对赵谦道:“我还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赵谦道:“什么事?”

游彬道:“第一件事便是:你的师父沈青崖并没死。”

赵谦诧然,游彬解释道:“之前赈灾银两被劫,他乃假死,目的是将各方势力引诱到山东,借此挑拨各方矛盾,并除掉新兴王拓跋俊,收罗拓跋俊余部,扩充自身势力。”

赵谦道:“您是说我师父他有心谋反?”

游彬道:“正是,据我调查,他属于蜀中八部青峰部掌部,之所以卧底翰墨门,乃是为了调查朝堂以及儒道深浅。”

沈青崖对赵谦恩重如山,故而赵谦听闻沈青崖未死,不禁有些开眉展眼,虽说沈青崖意图谋反,但也不过是立场不同,并无对错,故而赵谦并未对沈青崖有任何不满,并且,若非沈青崖这般运筹,他也不会遇到诸葛清岚,故而明白沈青崖所为后,他对沈青崖更加感激不尽。

游彬接着道:“还有另一件事,九年前,灭你全家的佛摩羯,崔司徒已命人搜寻到,现在他已是耆阇崛台殿的主持。以前你功夫未成,也就没告诉你,现在你剑法大进,崔司徒觉得是时候告诉你了。”

赵谦听之,勃然变色,眼神之中,杀意凛然,他竭力遏制心中的怒意,低声道:“耆阇崛台殿在哪?”

游彬道:“在山西太行山。”随后,游彬便将太行山与耆阇崛台殿的情况告知赵谦。

赵谦将游彬所言尽数记住,道:“多谢掌门告知,我先告辞了。”

赵谦与诸葛清岚刚离开司徒府,便听到甚是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二人抬头远望,见一身着劲装、二十余岁的男子骑马快速向他们奔驰而来,男人来到赵谦面前,飞身下马,对赵谦道:“可是‘厉君子’赵谦?”

赵谦道:“正是在下,你是……”

那人道:“在下沮渠准。”

沮渠准在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他的出名,并非是由于其武学修为或者才学品行,而是因为他的一句话:“胡无百年运,中原属汉家。”若他是汉人,说这句话也属正常,但其并非汉人,而是匈奴人,他的这句话,使其陷入了里外不是人的尴尬局面。胡人骂其卖祖,汉人疑其有诈,因此其在江湖行走多年,无一朋友。

赵谦听闻此人行事大胆缜密,豪放平实,又知其在江湖上行走,四处搜寻传国玉玺,希望还给南朝,对其甚是敬重,便道:“沮渠少侠找我何事?”

沮渠准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只见玉佩晶莹剔透,呈雪花状,雕刻极为精美,正是赵谦幼时被诸葛清岚所赠,不过赵谦并不知晓那个小女孩正是诸葛清岚,诸葛清岚也不知道赵谦正是将其从河中救出的那名男童。

赵谦看见那枚玉佩,惊讶万分,道:“这玉佩怎么在你手里?”

诸葛清岚看见这块玉佩,更是诧然,暗想:“这块玉佩是我娘送给我的,后来我送给了一名身患顽疾的男童,我曾让父亲打探其下落,却发现那名男童已被灭门。这块玉佩也随之消失,怎么现在出现在这里?”

沮渠准对赵谦道:“这是你姐姐赵婕给我的,她说你看见此玉佩,就会相信我。”

赵谦更加惊讶,忙道:“我姐姐,她不是……难道她没死?”

沮渠准道:“正是,九年前,她被赤水部掌部淩温清所救,后来便加入赤水部。半个月前,她闭关结束,听到江湖中有你的消息,便赶往关中,后听闻你来到平城,便又折返平城,半路遇见耆阇崛台殿的比丘,因其曾杀死耆阇崛台殿数名高僧,双方一见面便即死战,你姐姐寡不敌众,受了重伤,她给我这块玉佩,让我来寻你。”

赵谦连忙问道:“我姐姐现在何处?”

沮渠准道:“她现在隐藏在离此处七里的白登山。”

赵谦道:“快带我去。”

白登山是一座丘陵般的小山,高一里,盘踞三十五里。赵谦三人来到白登山后,急忙向山顶赶去,甫至山顶,便听见一阵乒乒乓乓的兵器相击之声。

赵谦施展“洞垣之术”,向远处看去,见一青衣女子与一红衣女子正和一群比丘缠斗,青衣女子身上血迹斑斑,显然受伤甚重。

赵谦心急步快,云帆步施展到极致,几个起落便落到青衣女子身边,手中鈌云剑出鞘,一剑砍断正要砸在青衣女子身上的齐眉棍,然后飞起一脚,将手持断棍的比丘踹飞。

赵谦连忙转身看向那青衣女子,只见其柳眉联娟,明眸精朗,朱唇若丹,玉颜温润,眉宇之间,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青衣女子见到赵谦手中宝剑,双眼湿润,失声道:“鈌云剑?你真是谦儿?”

赵谦同样情绪激动,道:“姐姐,真的是你?”

青衣女子正是赵谦的姐姐赵婕,她原本伤的极重,此刻姐弟相认,极为兴奋,心跳加速,血压骤升,直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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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以一败二

赵婕身边的红衣女子连忙扶住赵婕,对赵谦道:“你就是赵谦?”

赵谦点头,道:“你是……”。红衣女子道:“我叫杜少如,是你姐姐的师妹,我们遭到这群比丘的暗算,你姐姐原本就有伤,现在伤的更重了。”

诸葛清岚来到其赵婕身边,为其切脉,片刻后对赵谦道:“赵大哥,她只是失血过多,兼之一时兴奋,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赵谦点头,道:“你先帮我照看她。”诸葛清岚点头,扶住赵婕。

赵谦看向围住他们的比丘,见有两人身着金色袈裟,显然身份尊贵,对这二人言道:“你们可是来自耆阇崛台殿?”

那二人中的一人言道:“正是,贫僧佛念,这位是贫僧的师弟佛净。”

赵谦言道:“贵寺方丈可是佛摩羯?”

佛念听赵谦语气之中暗含怒意,不解,便道:“正是。”

赵谦凛然道:“回去告诉佛摩羯,几日之后,我会取其项上人头。”

佛念不由大怒,道:“就凭你?”

赵谦并未理会,对身边的沮渠准道:“沮渠兄,你带我姐姐先走。”

佛净连忙喝道:“站住!她杀敝寺数名高僧,今日岂可放你们离开?”

赵谦冷笑道:“今日我放不放你们离开,也要看我的心情。”

佛净道:“大言不惭,那我就领教少侠高招了。”他刚要走上前去,佛念便将其拦住,佛念略一思索,道:“敢问少侠高姓大名?”佛净生性鲁莽,佛念倒颇为谨慎,他刚才见赵谦飞身赶来的身法极其精妙,不敢大意,打算先问清赵谦底细。

赵谦道:“在下赵谦。”

赵谦与何言之等人大闹菩提寺的消息还未在江湖上传开,但佛念与佛净也听说过赵谦与诸葛清岚等人血溅封龙山、剑扫宇宙峰等事迹,更知道其曾与孙良拼个两败俱伤,而孙良在江湖上威名日隆,赵谦的名声也就水涨船高。

赵谦之名颇为普通,江湖上重名者也不少,但从其适才所使身法,佛念已经知晓,眼前之人正是“厉君子”赵谦。他虽心有惧意,但气势不减,道:“少侠生性狠辣,杀孽太重,难得福报。”

赵谦剑指二人,道:“少废话,你二人并肩上吧。”

佛念道:“既然少侠执迷不悟,那我等只有替天行道,降妖除魔了。”

沮渠准道:“你二人乃前辈高人,合力欺负一个江湖晚辈,传出去,岂不令江湖中人耻笑?”

佛念道:“除魔卫道,又何来以多欺少之说?”

赵谦对沮渠准道:“沮渠兄不必担心,这二人奈何不了我。”

沮渠准听赵谦如此说,便不多言。众人后退数步,为三人空出一片场地。佛念与佛净手持戒刀,佛念道:“我佛慈悲,善者神佑,少侠不知悔改,休怪我等无情。”

赵谦道:“释迦摩尼创立佛教后,连破三国,释迦族也被灭族。中原百姓信佛,无数人把全部家财捐给佛寺,自己却家破身灭,更有甚者,无数信徒信佛舍身,刺眼、割肢、炼指、挂灯、自焚,残害自己身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我佛慈悲’吗?”

佛净怒道:“以身供养及无畏布施。你们未修炼大神通,才会觉得痛苦,若得道成佛,即使割肉喂鹰,又有何痛苦可言?”

赵谦冷笑道:“大师当真是舌绽莲花,大吹法螺,既然如此,大师何不效仿药王菩萨,自焚供佛,脱离苦海,前往西天极乐?”

佛净哑然,佛念忙道:“众生多生恶业,四大各离,此身无体,实同幻化,四缘假合,妄有六根。舍所爱之身,可求无上慧,光明遍照八十亿恒河沙世界。少侠不知其中玄奥,故而不明其中无上智慧。”

赵谦不善口舌之争,更何况佛念之言空洞无实,自然无从辩驳,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领教二位大师的大神通了。”

佛念、佛净同时舞动手中戒刀,佛念舞个整圆,佛净舞个半圆,二人同时刀锋斗转,使出一招“日月净明”,一左一右向攻向赵谦。二人练习合击多年,这番出招,配合的无比默契,将赵谦躲闪方位完全封住。

赵谦剑锋斗转,忽左忽右,同时攻向佛念、佛净。此招名为“日月薄蚀”,本是李顺所使用的掌招,赵谦见此招精妙,就将此招与自己的剑招“叶探风寒”相融合,创出了一式剑招,此刻初次使出,虽含有很多不足,但剑锋乍续乍绝,同攻两处,甚是精妙。

佛念、佛净见此招不俗,连忙变招,双刀一上一下攻向赵谦,刀势不快,威力不强。赵谦不敢大意,上截下格,将这两招抵挡下来。刀剑相交,佛念、佛净戒刀被震向后飞,向二人砸去。赵谦诧异,不意自己的守招有如此威力。

蓦地,佛念、佛净身形陡变,手中戒刀划过一个诡异弧度,犹如奔雷急电向赵谦砍去。佛念的招式名为“春蚕作茧”,佛净的招式名为“秋蛾赴灯”,均是借助对手招式的劲力将戒刀砸向自己,让对手麻痹大意,露出破绽,然后招式陡变,直中变曲,逆锋急回,给予致命一击。

就算修为在二人之上者,也常败在二人这逆锋急回的招式之下,但赵谦生性谨慎,并未露出破绽,二人虽招式精妙,但奈何赵谦不得。只见赵谦挥剑下撩,一招“水低成海”使出,剑锋随意向下摆动,待佛念、佛净刀风触体时,剑势陡变,无数剑影向左右激射而去。

佛念、佛净连忙收刀后撤,只听嗤嗤数道声音响起,二人衣衫破裂。

佛净大怒,刚要再次飞身而上,便被佛念拦住,佛净喝道:“师兄,为何拦我?”

佛念知道凭二人身手,根本对付不了赵谦,便对赵谦道:“少侠执意要阻拦我们捉拿这妖女吗?”

赵谦凛然道:“不想死就快些走,免得我后悔。回去告诉佛摩羯,让他准备好后事。”

佛念道:“既然少侠执迷不悟,改日就请我师兄度化你了,告辞。”说完,便带着周围的数十名比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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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君子佩玉

赵谦等人将赵婕带到一处客栈后,诸葛清岚便帮赵婕疗伤,赵谦与沮渠准则守候在房外。

赵谦对沮渠准道:“沮渠兄,你是怎么知道我姐姐在白登山的?”

沮渠准有些腼腆,道:“我和你姐姐的关系,和你与胡姑娘的关系一样。”

赵谦点头,看着手里的玉佩,道:“这块玉佩当年被我爹典当给佛寺长生库,又怎么落入我姐手里?”

沮渠准道:“当年你姐姐被淩前辈所救后,请求其将此玉赎回,淩前辈前往佛寺请求赎回,结果被拒,但淩前辈行事果决,直接将此玉抢了过来。”

赵谦道:“原来如此。”然后对杜少如道:“杜姑娘,你是我姐姐的师妹,那我姐姐这几年过的可好?”

杜少如道:“我与你姐姐同样自幼失去双亲,被师父带大,我师父知道其身世悲惨,对其多加照顾,你姐姐倒也未曾遇到过什么烦心事,只不过其自幼在仇恨中长大,性情孤僻,与师姐妹关系并不融洽,并时常做噩梦。”

赵谦点头,其实他在翰墨门的情形与赵婕在赤水部甚是相似,二人自小为报家仇,潜心习武,几乎没有童年,均养成了孤傲冷僻之性情和坚忍不拔之毅力,不同的是,翰墨门文武兼修,赵谦又得到诸葛渊的指点,更有超世之才。

诸葛清岚替赵婕疗完伤后,走出门外,赵谦忙问道:“我姐姐伤势如何?”

诸葛清岚道:“只是失血过多,我已给她服下卧龙丹,过几个时辰便会醒来。”

赵谦点头道:“那就好。”

诸葛清岚看向赵谦手中的玉佩,道:“赵大哥,这块玉佩你是从何处得到?”

赵谦道:“在我小时候,曾遇到一个小女孩,这块玉佩是那个小女孩送给我的。”

诸葛清岚道:“这块玉佩在月光下是否出现几个字?”

赵谦纳闷,道:“什么字?我怎么不知道?”

诸葛清岚道:“维心亨,行有尚。”

二人来到月光下,赵谦将玉佩对准明月,见玉佩上中心渐渐出现不少明亮光线,光线组成六个楷体小字,正是“维心亨,行有尚”。

赵谦匪夷所思,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

诸葛清岚点头,道:“正是。此玉乃是我六岁生日时,我母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赵谦道:“你母亲她……”

诸葛清岚眼神当中闪过一丝黯然,道:“当年我遇见你之后,我母亲便被人杀害。”

赵谦握住诸葛清岚柔荑,道:“从今往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诸葛清岚微微点头,将头依靠在赵谦肩膀上。赵谦将玉佩递给诸葛清岚,道:“此玉既然是你母亲送给你的最后一件礼物,还是由你拿着为好。”

诸葛清岚接过玉佩,但并未放入怀中,而是帮赵谦系在腰间,道:“《周礼玉藻》有云:‘古之君子必佩玉。’既然江湖中人称呼你为‘厉君子’,你又怎能不佩戴玉佩呢?”

赵谦看了一下腰间的玉佩,道:“这玉呈雪花状,看来其寓意是不仅要有金玉之质,更要有冰雪之心。应该你戴更为合适。”

诸葛清岚道:“我已有了你给我的冰种玉髓,此玉还是你戴更为合适。再说了,你戴和我戴又有何分别?”她上下打量赵谦,道:“你还缺少一个剑穗,等返回太素心鉴后,我便帮你编一个吧。”

赵谦道:“你编的剑穗,一定极为漂亮。”

诸葛清岚俏脸上出现一丝红晕,不再多言。

翌日,赵婕醒了过来,姐弟重逢,自然喜不自禁,二人长谈近年遭遇,半个时辰过后,赵谦道:“姐姐,你怎知佛摩羯在耆阇崛台殿?”

赵婕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道:“数年前,我下山寻敌,在江湖中四处辗转,才发现佛摩羯早已离开关中,前往山西太行山。他在山西经营数年,现在已经成为耆阇崛台殿的主持。”

赵谦道:“他离开关中,前往太行山,估计是太行山有些势力可以依仗,借此让崔司徒有些忌惮,不敢对其下手。”

赵婕道:“无论他有何依仗,都不能放过他。”

赵谦道:“太行山乃汉胡的天然分割线,太行山以东的华北平原以汉人居多,而太行山以西的山地、高原主要是山胡、氏、宪、匈奴、卢水胡人。近年来,胡人的叛乱越来越频繁,而太行山附近的丁零人也一直蠢蠢欲动。”

沮渠准道:“赵兄的担忧不无道理。一个月前,永昌王拓跋健击败造反的秃发保周,秃发保周逃亡太行山,据传闻,现在他已与当地丁零翟文阵暗通,意图起兵。”

诸葛清岚道:“永昌王应该会派人追击秃发保周吧?”

沮渠准道:“正是,永昌王所派之人正是高平镇将周观,此人骁勇善战,治军严整,又善抚慰士卒,麾下军队匕鬯不惊,三军之中威望极高,实乃一不可多得的良将。”

杜少如道:“既然周将军骁勇善战,翟文阵现在和秃发保周联手,岂不是引火烧身?”

沮渠准道:“如果我所料不错,永昌王早知太行山附近有人蠢蠢欲动,是以派周将军前去,一来追杀秃发保周,二来铲除这些意欲谋逆之人。翟文阵对此甚是清楚,故而定会与秃发保周联手。”

赵谦道:“我曾听崔司徒说过,此处偏僻,消息不易外出,山胡起事多有内聚的特点,活动范围狭窄,不易引人注意,一般直到兵连祸结,朝廷才加以重视。此次永昌王派人铲除翟文阵,看来翟文阵的势力已然非同小可。”

诸葛清岚道:“魏军铁骑所向无敌,但步兵一向羸弱。太行山西侧群山连绵,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铁骑难以行军。若翟文阵和秃发保周联手,要想打败周将军,并非难事。”

赵婕道:“那这和佛摩羯有何关系?”

赵谦道:“佛门比丘多与黑白两道的势力勾结。佛摩羯前往太行山已有数年,他在耆阇崛台殿风生水起,很有可能是得到了当地势力暗中帮助。毕竟,此时天下尽皆信佛,利用佛教笼络人心,再容易不过。翟文阵等人要想谋反,利用佛教是最简便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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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军都要塞

赵婕对赵谦道:“你是说佛摩羯有可能和翟文阵联手?”

赵谦道:“也有可能并非是翟文阵,在尔朱川一带,有一羯人部落,酋长名为尔朱羽健。当年冉闵将数百万胡人逐出中原,尔朱氏幸存下来。”

沮渠准道:“尔朱羽健此人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在朝中威望极高,手下士兵更是矫健勇猛。并且,此人极度信佛,常去耆阇崛台殿礼佛,和佛摩羯频繁往来。羯人绝不会忠于皇室,他们暗中往来,极有可能密谋什么。”

杜少如道:“我曾听说,赵少侠曾和一群江湖少侠血溅宇宙山,屠杀不少羯人,尔朱羽健若遇到你,定会对你下杀手。”

赵谦道:“据我所知,他们可不讲什么义气,就算我亲手手刃侯欢,尔朱羽健也不会在意。”

诸葛清岚道:“他确实不会在意,但他会担心你对其下手,自然便会先下手为强。”

赵谦点头道:“言之有理,看来此行我们要小心一点了。”

待赵婕伤势痊愈,五人便一同前往太行山。当众人行至一处狭长的山道时,便听见远处传来呐喊厮杀之声,声音繁杂,显然人数极多。

赵谦施展“洞垣之术”向远处看去,见一队人马左手持长形盾牌,右手持环首刀,身着明光甲,沿着弯曲的山道在箭雨中缓慢前行。盾牌并列,坚如壁垒,将大部分飞箭抵挡下来,少数飞箭穿过盾牌,射在明光甲上,仅在铠甲上留下淡淡划痕。

这明光甲在胸前、背后有圆形或椭圆形甲板,因光亮如镜,故而名为“明光甲”,此铠甲防护能力很强,一般箭矢射不透,在南北朝时期颇为流行。《周书·蔡祐传》言:“此是铁猛兽也。”

赵谦道:“前方交战,估计是周将军与秃发保周交上手了,我们过去查看一下吧。”

赵婕看了一眼旁边的沮渠准,对赵谦道:“查看一下可以,但最好不要让周将军发现我们。”

赵谦不解,道:“这是为何?”

沮渠准道:“我兄长沮渠无讳占据酒泉,久为边患,被朝廷征讨。此时正在固守临松,与抚军大将军、永昌王拓跋健对峙。虽说我与兄长意见不合,一直在江湖游荡,但若是让周将军遇见,几位难免有通敌的嫌疑。”

赵谦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仅在远处查看。”

五人来到交战处,远远眺望,见手持盾牌的数百名明光甲兵,在箭雨中稳步前行,虽然山路陡峭,两侧急流飞涧,但阵型丝毫不乱,显然为将者精擅兵阵韬略。

明光甲兵前方不远,数百人手持弓箭,以草丛为掩护放箭,他们分散在山路的各个角落,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占据了每一处有利地形,进可攻,退可守,在地利上占据绝对优势。

就在士兵离对手只有数百米之时,原本坚如壁垒的阵型渐渐出现紊乱,很多人无法拿捏手中兵刃,手中的环首刀莫名飞出,砸在附近巨石之上。环首刀砸在石头上后,并没有掉落,而是紧紧贴在巨石之上。盾牌比环首刀重了很多,并没有飞出,但仍然拿捏不稳,阵型大乱。飞箭瞬间变得猛如暴雨,明光甲虽能抵挡一般箭矢,但也无法护住全身任一角落,很多人中箭受伤。

杜少如匪夷所思,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的阵型怎么一下子全乱了?”

赵婕道:“那些巨石有些奇怪,不似普通巨石。”

赵谦道:“是磁石。”

沮渠准道:“名将马隆曾用磁石阵重创鲜卑秃发,看来他们受了教训,也学到了此招。”

杜少如道:“那为何箭矢并未受到影响?”

诸葛清岚道:“箭头泛黄,应该并非铁箭,而是铜箭,故而不受影响。”

赵婕道:“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不从其他山路绕行?”

沮渠准道:“此山道是太行八陉之一的军都陉,乃是极为重要的咽喉要道。”

赵谦道:“军都陉乃居庸关关沟,悬崖峭壁,地形险要。《吕氏春秋》有云:‘何谓九塞?大汾、冥厄、荆阮、方城、殽、井陉、令疵、句注、居庸。’此处是天下九塞之一,乃兵家必争之地。”

兵阵紊乱,无法再进。一名将军喝道:“撤。”明光甲兵向后仓皇逃窜,但受到磁石的影响,众士兵步履维艰。

不远处数百名身着皮甲,手持铜刀的士兵冲向明光甲兵。明光甲兵行动不便,立即溃败。那名将军喝道:“扔掉盾牌,脱去盔甲,向密林逃窜。”

明光甲兵纷纷扔盾脱甲,向远处逃去。皮甲兵为防有伏兵,并未追击,将中箭未死的数十名明光甲兵全部杀死,并将地上的数百具明光甲带回。

诸葛清岚道:“山西胡人久居高山深谷之中,极擅利用此处高低起伏的地形,要想将他们除掉,当真不易。”

沮渠准见赵谦只在一旁观看,并未出手,不禁问道:“赵兄,你为何不仗义出手?”他碍于身份,不便现身,但赵谦出手,却是理所应当,更何况其与崔浩、马锐等朝中文官武将关系非同寻常。

赵谦道:“自有人相助他们。”

沮渠准不解,纳闷道:“谁?”

赵谦道:“若是有缘,你们自会知晓。”

诸葛清岚忽的眉头微皱,看向一侧,道:“出来吧。”

一群名身着劲装,手握环首刀的壮汉从暗处出现,将赵谦等人包围,为首三人一袭锦衫,身形壮硕,满脸横肉,眼放寒光。这三人紧盯着赵谦,道:“赵谦,我等奉命取你狗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赵谦见这三人身着黑色的垂裙帽、窄袖紧身袍、长筒靴,道:“鲜卑服饰。看来派你们前来的并非宗室司马,长乐冯氏虽是鲜卑人,但早已汉化,也不穿鲜卑服饰,段章只知寻花问柳,不会理会我,右昭仪身在宫中,行动不便,兼之菩提寺刚灭,她要避嫌。那么派你们来的便是河西王沮渠牧犍了。”

那三人见赵谦猜出,也不掩饰,一人道:“反正你们都要死了,知不知道,并无分别。”随即喝道:“三界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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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赤水掌部

一声令下,那三人并作一排,同时右腿微曲,刀刃向前,左掌托刀。其余十余人同样排成六个三界阵,将赵谦等人包围。

赵谦微微看了一眼这三界阵,道:“看来河西王沮渠牧犍从昙无谶那里不单单学了男女交接之术。不过这三界阵漏洞百出,你们拿出来献丑,不怕令人耻笑吗?”

那人道:“三界迷苦,如海无边,生灭变化,流转无间。这三界阵首尾相连,威力无尽,降妖除魔,再合适不过。”

赵谦正色道:“三招之内,破你此阵。”

那人冷笑道:“不自量力,那就让你尝尝此阵的厉害。三界无安。”三人同时挥刀外旋上挑,刀尖向左斜上,罡风融为一体,犹如中天烈日,散发着阵阵热气。

赵谦鈌云剑出鞘,飞身跃起,剑锋随落步之势向下斜带,一招“飘风振海”使出,携带着凌厉罡风,同时攻向三人。

那人见此招威力不俗,连忙喝道:“三祇熏炼。”三人身形晃动,将赵谦包围,持刀外抹,左手紧贴刀背,向前推出。刀势并不霸道,但刚中带柔,后力遒劲。

赵谦剑锋陡转,使出一招“清泉龙跃”,惊乍迅猛,变化倏然,剑尖颤抖,莫知所指。

那人见赵谦并未躲闪,微微一笑,喝道:“三际托空。”三人向左前上步,罡风融为一体,同时刀刃由下向上弧形斜撩,刀势曲折,犹如流水蜿蜒,难定其踪,难挡其锋。

此招乃是“三祇熏炼”的变招,威力极强,所谓“托空”,乃是指将前后切断。此招一旦施展,足以将对手斩为三段,三人同使,威力远胜五马分尸。

赵谦原本第二招足可取胜,但见三人使出“三祇熏炼”,刀锋内敛,显然后招威力极强,便特地让对手使出后招,打算击败对手的最强一招,让对手彻底丧失斗志。此刻见三人使出的“三际托空”威猛无俦,胸中豪情倍生,使出一招“虹销雨霁”,身体拧转,以腰带剑,剑锋随拧转之势外旋划出一道弧线,犹如雨后飞虹飞跃天堑,剑气破空,发出嗤嗤之声。

刀剑相击,三人手中的环首刀全被震飞,紧接着三人右肩全部中剑,鲜血直流。

赵谦将真气流于剑身,剑上鲜血全部飘飞,赵谦还剑入鞘,对三人道:“告辞了。”随即转身,与诸葛清岚等人离开。其余人全被赵谦的剑法震慑,不敢阻拦,任由五人离开。

那三人看着赵谦远去,其中一人道:“没想到赵谦这么厉害?看来我们要另想办法了。”

另一人道:“出发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我带来了鹤顶红,只要我们找机会给其服下,保证药到命丧。”

第三人刚要开口,便听见远处传来赵谦的声音:“鹤顶红只是砒霜而已,中毒之后,半个时辰才能丧命,不过这药对我来说毫无用处,我看你们还是省点心吧。”

由于提炼不纯,古时砒霜往往为红色,故名“鹤顶红”,第一个将砒霜提炼的白如冰者,便是道士葛洪。砒霜虽有剧毒,但也有不少人服用大量砒霜而不死,这是由于砒霜对胃有强烈的刺激作用,引起强烈呕吐,砒霜未经吸收便即吐出,故而无碍。

那三人说话之时已经极力压低声音,不意赵谦还能听得清清楚楚,尽皆骇然。待赵谦等人走远后,一人道:“你们觉得赵谦说的是真是假?”

另一人道:“我看他是故意欺骗我等。”

第三人道:“不过我确实听说曾有人服用大量鹤顶红而不死。”

三人正议论间,一美貌少妇落在三人面前,只见此人山眉水眼,面若菡萏,冷若雪莲,身着藕色深衣,衣服上镶着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异样光彩,与其如诗如画的美貌相得益彰。

那美妇神色恬静,犹如古井无波,也不正视三人,仅用余光瞥了一下,便道:“只有江湖庸手才会愚蠢到使用鹤顶红毒人,你们久在河西王沮渠牧犍身边,不涉江湖,原来连这点江湖经验都没有。”

三人听其语气冰冷,知道来着不善,一人道:“来者何人?”

那美妇并未回答,问道:“河西王沮渠牧犍派你们前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刺杀赵谦吧?”

三人惶然无语,那美妇接着言道:“沮渠牧犍想谋反,对我们来说本是好事,但你们却选择和羯人尔朱羽健联手,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三人低声商议,一人道:“既然她知道我们来此的目的,就不能留下活口。”忽然寒光一闪,三人只觉脖子一凉,直接倒地气绝。那少妇还剑入鞘,冷眼看向那三人身后的十余人。

那十余人仓皇失措,面面相觑。少妇淡淡道:“我赤水部的‘赤水无情’如何?”

那十余人一听,连忙运转内力,发现丹田之内空空如也,一身内力已烟消云散。众人发觉中毒,不及惊骇,便见四道倩影急掠而来,一阵香风飘过,十余人全部毙命。

杀死这十余人的是四名美貌少女,其中一位名为郑沅芷的少女走到那少妇面前,道:“师父,是否要去和赵师姐、杜师姐他们会合?”那名少妇正是赤水部掌部、赵婕与杜少如的师父淩温清。

淩温清紧闭双眼,眼前浮现出赵谦腰间所戴玉佩,柳眉微皱,暗道:“那块玉佩乃是由冰脆玉雕刻而成,雕刻之人,技艺之高,天下无双。赵谦此人绝不简单,不能轻视。”她缓睁双眼,道:“不用,赵谦身份并不简单,暗中通知少如,让其想办法暂时待在赵谦身边。”

郑沅芷纳闷,道:“待在赵谦身边?您是觉得他的剑法有点像道家剑法,故而想借此打听天师道的消息吗?”

淩温清道:“他使的虽是道家剑法,但和天师道的溪谷剑法有很大不同,沈掌部已打探到天师道不少消息,我们无需再借助此人。我如此做,另有目的,你通知少如即可。”

郑沅芷道:“弟子明白。”

淩温清道:“我命你调查耆阇崛台殿的情况,结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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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秣马厉兵

郑沅芷道:“佛摩羯听闻赵谦等人要找其复仇,便以度化赵谦为由,向附近寺庙请来高僧。当今天下,率土之滨,莫不有寺,名山之顶,尽皆是僧。因此佛摩羯振臂一呼,无数佛门高手前往耆阇崛台殿助阵。”

淩温清冷笑道:“赵谦行事一向果决,对付佛摩羯绝不会手下留情。佛摩羯定是听闻其剑荡宇宙锋、横扫封龙山、血染菩提寺,心生畏惧,故而请来高手相助。”

郑沅芷道:“那我们该如何行事?”

淩温清道:“通往耆阇崛台殿的有五条要道,你们把这五条道路都用原火药炸毁,阻止援手赶往耆阇崛台殿,然后关门打狗。”她却不知,赵谦之所以事先放出豪言,就是为了将佛摩羯那些狐朋狗友聚而歼之。而她的做法,虽是出于好意,却帮了倒忙。

郑沅芷道:“若和比丘遇见怎么办?”

淩温清道:“落单者则杀之,不敌则不必强求。”

郑沅芷道:“明白。”说罢,便和其余三人离开。

一座军营帐篷之中,一位身着素衫的壮汉挺拔而立,此人五官棱角分明,眼神犀利深邃,身形极高,犹如一座高山,让人无形中心生敬佩之情,正是高平镇将周观。

在其面前,一位甲胄在身的将军跪在地上,此人冷汗淋淋,浑身瑟瑟发抖,正是刚才带领数百明光甲兵输给皮甲兵的那位将军,此人名为韩常。他颤颤巍巍的说道:“高将军,属下无能,请将军责罚。”

周观喝道:“三百具明光甲!秃发保周和翟文阵得到这些兵甲,实力大增,又占据这里险要的地势。我们想要除掉他们,更是难上加难。”

韩常道:“属下无能,愿以死谢罪。”

周观道:“你死就能解决问题吗?”

韩常不知如何作答,正踌躇间,一名士兵走进来,道:“周将军,军营外有一自称马锐之人求见。”

周观沉吟道:“马锐?听说此人官职不高,但剑法极精,深得崔浩信任。不知此人来此何事?”他思索片刻,对那位士兵道:“请他进来。”那名士兵领命离开。周观对韩常道:“你先起来。”

韩常道:“谢将军。”

马锐进来后,拱手道:“拜见周将军。”

周观道:“不知马将军前来有何贵干?”

马锐道:“崔司徒听闻周将军来此围剿叛贼,特命属下前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周观冷笑道:“崔司徒的意思是,本将军无法平息叛乱了?”

马锐道:“周将军骁勇善战,平息叛乱,自然轻而易举,属下来此,只不过是为了帮将军减少我军损伤罢了。”

周观暗想:“崔浩此人行事,一心为汉。魏军骑兵以鲜卑为主,步兵则胡汉杂乱。我奉命围剿叛贼,带来的步兵几乎全是汉人,崔浩命马锐前来,果然是为了减少汉人死伤。永昌王原本打算命尉眷前来,后在崔浩的提议下改命我前来,看来是因为尉眷是鲜卑人,估计不会让马锐相助的缘故。”

崔浩行事刚正,又极度排斥佛教,周观信佛,因此对崔浩并无什么好感,但他乃汉人,也不愿汉人死伤太多,略一思索,便道:“今日我军遭遇磁石阵,损失不小。听闻名将马隆善使磁石阵,他姓马,你也姓马,难道你二人有什么关系不成?”

马锐道:“有关系如何,没关系又如何?”

周观点头道:“也对。不知你有何法对付这磁石阵?”马锐的回答已暗示了其和马隆有渊源,但周观并非八卦之人,故而也不细问。

马锐道:“他们怎么应付磁石阵,将军就怎么应付磁石阵。”

周观恍然,道:“我愤怒之下,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到。”随即对身旁的韩常道:“本将军命你将功补过,迅速督造三百具皮甲以及三百把铜刀。”

韩常刚要领命,便被马锐拦住,马锐对周观道:“周将军,铜刀虽不受磁石影响,但并非上策。”

周观道:“这是为何?”

马锐道:“秃发保周他们只知战场之上相互砍杀,刀远比剑实用,故而锻造了铜刀。殊不知,青铜质脆,缺少韧性,劈砍之时容易折断,宜刺而不宜砍,故而铜剑效果更佳。”

周观道:“原来如此,马将军果然才学渊博。我听闻名将马隆善使八阵图,曾凭借八阵图打通了河西走廊,不知你是否会使?”

马锐道:“八阵图太过精妙,我难以参悟,并且此处群山连绵,八阵图也难以布展开来。但当年诸葛武侯为了应付山地作战,发明了偏箱车。”说完,他从怀里掏出几张图纸,递给周观,接着言道:“这是偏箱车的构造图纸,偏箱车乃是一种攻守两用的战车,平原地带适合用两轮车,山地适合用独轮车。将军可命人依图纸建造。”

周观详观图纸,赞道:“这偏箱车当真简单便捷。”他将图纸递给韩常,道:“此事由你去办,若再搞砸了,两罪并处。”

韩常惶恐,忙领命离开。

在耆阇崛台殿东面的一条山道上,轰的一声巨响之后,山道塌裂。四道倩影悠然而立,正是郑沅芷四人,郑沅芷道:“此路已毁,那些比丘要想过来,要颇费些周折。”

另一名少女道:“刚才我去西面,发现青峰部的陆虚怀正打算把西面那条山道给炸掉。”

郑沅芷道:“他是沈掌部的徒弟,沈掌部曾是赵谦的师父,暗中帮助赵谦,也是理所当然。”

第三名少女道:“我在北面发现了清河崔氏的游彬、郗标、贺原三人打算将北面那条道路给炸掉。”

郑沅芷道:“崔浩让赵谦前来报仇,自会派人暗中相助。”

她话音刚落,从西面和北面传来爆炸之声,郑沅芷道:“看来他们已经动手了。我们知道他们的底细,他们自然也对我们了如指掌。清河崔氏和天师道关系紧密,天师道和我们蜀中八部有百年仇怨,因此清河崔氏和我们属与对立双方,不过他们应该暂时不会对我们动手,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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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剑破五行

三人正商议间,一队比丘从远方出现,三人连忙躲在暗处。比丘来到被炸掉的山道面前,见山峰陡峭,心生惧意。众人商议一番,打算分为两队,轻功好者施展轻功过去,轻功差者另寻山路。

一名比丘自告奋勇,率先尝试用轻功沿着山壁跃到对面山道。他轻身一跃,飞雁一般跃起。众比丘见其身法轻灵,均赞道:“这‘生莲步’当真是精深巧妙。”

那比丘刚要落到对面山道,忽觉体内真气全无,身形一顿,犹如惊弓之鸟掉落山崖,摔成肉泥。众人心生骇然,均转身离开,另择山路。

郑沅芷从暗处见状,微微一笑,小声道:“中了我们的‘赤水无情’,就算是大罗金仙,也别想有丝毫内力。”

就在赵谦一行人离耆阇崛台殿仅有数里之遥时,忽听远处传来一阵雷鸣之声。赵谦与诸葛清岚对这些声音甚是熟悉,诸葛清岚道:“是原火药爆炸的声音,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不知是敌是友?”

赵谦道:“此处离耆阇崛台殿不远,大家小心为妙。沮渠兄,你和我走在前面,姐姐你们三人走在后面,以防有埋伏。”众人无异议,依赵谦之言行事。

忽的,无数道利箭犹如满天飞雨向他们激射而来。众人连忙挥动兵器抵挡,赵谦对其余人道:“你们先撤。”说完,施展七探蛇盘剑,剑如游龙,将全身护的密不透风,径直向发射利箭处掠去。

就在其离射箭之人仅有一丈之时,五名手持浮萍拐的壮汉向赵谦掠去。这几人步法精妙,眨眼之间,便依五行方位将赵谦困住。赵谦也不废话,挥剑横扫,犹如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同时攻向五人。

那五人各施杀招,分别打、挂、撩、挑、拨,从不同方位攻向赵谦。这五人配合默契,攻击方位巧妙,无论赵谦身法如何精妙,也无法躲过五人的全部杀招。

赵谦真气聚于剑尖,剑尖上泛着淡淡光泽,一招“云烟过眼”使出,剑尖宛如流星一般划过一道诡异弧线,同时扫向五人眼睛。

五人被剑上光芒所摄,无法看清剑尖走向,连忙收招后撤。五人一退即进,使出一招“回头望月”,身子一旋,拐随身走,由外而内急旋,攻向赵谦头部。

赵谦手中鈌云剑急速飞旋,使出一招“飘风振海”,剑锋犹如满天飞雨,将五人的攻招完全淹没。

十余招过后,那五人见赵谦剑法卓然,后劲绵绵,知道时间越久,他们取胜的可能就越小。五人中的主阵者暗想:“看来要尽快决出胜负。”随即喝道:“西风逐日。”

五人同时后退一步,磅礴内力喷涌而出,五股刚猛的罡风的融为一体,形成极为强劲的涡流。浮萍拐甩出,携带着风雷之声,闪电一般向赵谦激射而去。五人向前急跃,紧随浮萍拐之后,双掌平推,将气劲涡流挤向赵谦。涡流触体如割,似乎要将赵谦撕裂一般。

赵谦挥剑横扫,使出一招“青虹化碧”,剑锋化作一道霓虹,击在浮萍拐之上,浮萍拐尽皆断裂,剑气破风而出,击在涡流气劲之上。

气劲相击,五人全被震退,连忙逃窜。刚移动半丈,便有一道倩影拦在五人面前,正是诸葛清岚。诸葛清岚玉腕一翻,云英剑出鞘,五道剑气射向那五人,那五人躲闪不及,全部中招倒地。

赵谦还剑入鞘,走到五人面前,道:“你们是受何人指使?”

五人中的一人道:“要杀便杀,想要老子招供,绝不可能。”

赵谦道:“浮萍拐在江湖中并不常见,主要流传于江西一带,我曾听闻数十年前谋反的丁零翟都善使浮萍拐。而丁零人较早进入中原,对汉人文化甚是了解,你们刚才使用的阵法,与儒家五行阵颇为相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派你们来的,正是翟文阵。”

那五人见其猜中,不由愕然。

赵谦观五人表情,已知自己猜中,便接着言道:“我与翟文阵从未谋面,他派人杀我,估计便是因为佛摩羯一事,看来他果然与佛摩羯暗中勾结。烦请转告与他,我无意与其为敌,但如果他再派人前来,就别怪我无情。还有,难道他以为佛摩羯真心助他吗?佛摩羯与尔朱羽健暗通款曲,他不心生怀疑吗?”

那五人见赵谦放他们走,连忙仓惶逃窜。

一座军营帐篷之中,有两人坐于胡床之上,一人虎背熊腰,黄须深发,面目狰狞,脸上有一道疤痕,此人正是秃发保周,另一人眉清目秀,身形消瘦,温文尔雅,气度闲逸,正是翟文阵。

秃发保周不停的抓挠自己脸上的疤痕,翟文阵见其如此,道:“秃发将军,你的伤口刚刚愈合,现在抓挠,一旦伤口破裂,极易感染。”

秃发保周道:“翟将军严重了,就算伤口感染又如何?再说了,伤口发痒,实在仍不住想挠。”

翟文阵道:“伤口发痒,说明正在长新肉芽,这就预示着伤口快好了。”

秃发保周道:“一点小伤,好不好又有何关系?倒是那个周观,这一刀之仇,我定会加倍奉还。”

翟文阵道:“我二人联手,对付一个周观,岂不是举手之劳?”

秃发保周道:“周观自然不难对付,不过几天前佛摩羯让我们对赵谦下手,他二人出现的时机,有些巧合。”

翟文阵道:“赵谦乃是崔浩的手下,周观来此,虽是奉拓跋健之命,但也是由崔浩提议,故而,这一切,都是崔浩暗中谋划罢了。”

秃发保周道:“你是说崔浩想除掉你我二人?”

翟文阵摇头道:“崔浩心高气傲,根本未将你我二人放在心里,他现在一心灭佛,此次,估计是为了除掉耆阇崛台殿。”

秃发保周道:“难怪佛摩羯让我们除掉赵谦,原来是自身难保。”

翟文阵道:“这个佛摩羯真是越来越过分,以前只是以随喜功德钱为由,向我们索要银两,这次竟然要我们派高手替他除掉赵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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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大意坠崖

见翟文阵抱怨,秃发保周宽慰道:“以佛教拉拢人心,自然要给他们些好处,翟兄也无需抱怨。”

翟文阵道:“佛教倒容易处理,他们空言为人之道,并无实用,用他们拉拢人心,只要给他们些银两即可,至于道教、尊火教,他们自有自己的治国方略,倘若用他们来拉拢人心,必然会被他们掣肘,倒持泰阿,授人其柄。”

秃发保周道:“那我们真的要对付赵谦,得罪崔浩吗?”

翟文阵道:“我们不去得罪崔浩,崔浩早晚也会得罪我们,再说了,赵谦要对耆阇崛台殿动手,如果我们不对赵谦动手,我们那些信佛的手下,岂不会有所不满?”

正在翟文阵与秃发保周交谈之际,一人走进帐中,正是之前袭击赵谦等人中的一人,那人名为方翼,他对翟文阵道:“将军,我等未能杀死赵谦,反被其所伤。”

翟文阵道:“这个赵谦,还有些能耐,竟然破了我精心专研的五行阵。”

方翼道:“他让我转告您,他无意与您为敌,但若您再派人前去,就别怪其无情。”

翟文阵道:“一个小小的江湖游侠,真把自己当回事。难道以为有崔浩撑腰,我就怕他不成?”

方翼道:“他还说,佛摩羯大师和尔朱羽健暗通款曲,并非真心帮我们。”

翟文阵道:“尔朱羽健亦有心谋反,我们早已暗通书信,又怎会不帮我们?再说了,崔浩想除掉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不是太子等人罩着,他早已身首异处。此次崔浩明暗两路运筹,所图非小。尔朱羽健身边有慕容文,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秃发保周道:“翟兄,我有一事不明,我们和尔朱羽健联手,派人刺杀赵谦,为何你要让这些杀手分两个批次前去?”

翟文阵道:“欲使其亡,先使其狂。赵谦此人小心谨慎,经此一闹,定然对自己极为自信,傲意一生,破绽便出,然后再次出手,定能一击致命。”

秃发保周赞道:“翟兄果然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能。”

太行山又名五行山,整个山脉之内,峡谷成千上万,沟壑纵横。赵谦一行人行走在山脉之中,从悬崖边向下望去,只见水流逶迤,九曲连环,陡峭之处,水流飞跃而下,素波浩然,如同积雪,堪称奇观。

赵婕道:“此处山石林立,静流急湍,风光迤逦,实乃人间仙境。只不过此处满目青山,竟然被比丘给玷污。”

杜少如见远处一座山峰挺拔而立,傲然群峰,直刺青云,四周岩壁有如刀削,山上青松翠柏林立,望同点黛。她指着那处山峰道:“此峰让人目酣神醉,不知是何山?”

沮渠准顺着其手指方向望去,道:“此山名为北武当山,一峰兼具泰山之雄、黄山之奇、华山之险、峨嵋之秀和青城山之幽,有‘三晋第一名山’之称。”

赵婕道:“待得大仇一报,真希望能在此峰隐居。”

沮渠准听其如此说,心中暗想:“只要你愿意,我愿与你做游方之外者,取畅林木。”

诸葛清岚听到赵婕如此说,也不禁暗想:“不知将来赵大哥打算在何处隐居?”

赵谦心中想的乃是:“北武当山虽是绝景,但我最想去的还是蠡湖,只不过不知清岚她最想去何处?”

杜少如想的乃是:“教中各部勾心斗角,让人心疲力竭,张云汉又经常纠缠我,真想远离尘世,隐居山林。”

众人各有所思之时,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少女匆忙从远处奔来,在其身后,十余名手持刀剑、面目狰狞者正快步追赶。

那少女看见赵谦等人,连忙呼喊:“救命。”诸葛清岚、赵婕、杜少如与沮渠准四人连忙飞身赶去,赵谦有些迟疑,但也同样赶了过去。

五人将少女护在身后,那十余人将赵谦六人围困在悬崖边上,为首者言道:“我奉将军之命,前来捉拿逃犯。尔等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赵谦道:“看你们样貌穿着,不似丁零人,不知是鲜卑人还是羯人?秃发保周正与周将军交战,无暇管一个普通女子,因此,要么这个女子非同凡响,要么派你们来的正是尔朱羽健?”

那人道:“少废话。”随即对身边众人道:“女的活捉,男的全部杀死。”众人挥舞刀剑,一拥而上。

赵谦与沮渠准飞身而上,与那十余人缠斗起来。诸葛清岚三人将那名少女护在身后,那少女趁众人不注意,从长袖中慢慢掏出短剑,缓缓刺向赵婕。剑身上面,泛着淡淡绿光,显然涂有剧毒。

诸葛清岚心思缜密,一直对那少女心存怀疑,见那少女手持短剑刺向赵婕,连忙握住其手腕,刚要开口询问,那名少女直接玉腕一翻,手中短剑飞出,在空中不停旋转,不知要攻向何处。

诸葛清岚掣出云英剑,一剑砍落短剑,那少女随手一甩,无数道毒针向诸葛清岚激射而去。诸葛清岚一边挥动云英剑抵挡,一边向一旁飞跃躲闪。

那少女连忙飞身而上,一掌拍出。诸葛清岚身在空中,回剑不及,挥掌硬接。两掌相交,二人同时被震退,那少女落在地面,只觉体内气血翻滚,显然已受内伤。

诸葛清岚向后飘飞,不禁柳眉微皱,暗道:“她的内劲,包含阳毒,不过幸好其修为尚浅,奈何我不得。”忽觉脚下一空,直接从悬崖上掉落下去。

原来那少女掷出短剑,发射暗器,全是为了吸引诸葛清岚注意力,将其引诱到悬崖边上,趁其身在空中无处借力之时,与其对掌,将其震落悬崖。诸葛清岚一时大意,竟然着了她的道。

二人交手只是电光火石之间,赵婕与杜少如反应过来,诸葛清岚已然掉落悬崖。二人惊骇异常,却也无可奈何。

赵谦见诸葛清岚掉落悬崖,不禁惊恐万状,连忙挥剑击退面前数人,将云帆步施展到极致,眨眼间来到悬崖边上,脚尖在崖边一点,俯冲而下,向诸葛清岚急速飞去。由于其曾在崖边弹腿借力,下降之势更在诸葛清岚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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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逆鳞之怒

赵婕等人见赵谦毫不犹豫直接跃下,以为其要与诸葛清岚一同赴死,均是骇然,赵婕更是肝肠寸断,瘫倒在地。

杜少如见状,不由暗想:“一路以来,赵谦对胡姑娘未说过一句关心之语、体贴之言,没想到见到胡姑娘掉落悬崖,竟然毫不犹豫直接跃下。”

杜少如却不知:玉不能言最可人,情不必诉最暖心。赵谦与诸葛清岚的感情,早已不需什么甜言蜜语,二人的性情,也从来不需要甜言蜜语。

诸葛清岚见赵谦跃下,虽不知其真实想法,但也心生感动,忙掌心蓄力,打算待得赵谦接近,便挥掌将其震飞到崖边。

就在赵谦离诸葛清岚只有一丈之遥时,赵谦功聚剑刃,运劲甩出,鈌云剑化作一道雷霆飞出,击在崖壁,入石三分,随即左手一甩,剑鞘向另一方向旋转飞出,剑鞘被施以巧劲,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又旋转飞回。

诸葛清岚见其如此,已猜出其心中所想,手心掌力散去,见赵谦伸开双臂向自己抱来,同样伸开双臂,二人在空中拥抱在一起。

这是二人第一次拥抱,在诸葛清岚心中,此刻已成永恒,但赵谦并未多想,见剑鞘飞回,脚尖在剑鞘上一点,施展云帆步的第一层境界“马踏飞燕”,身形一跃,向崖壁跃去,剑鞘则直接坠落崖底。

赵谦用此法救了诸葛清岚,实则冒了极大的风险,首先,旋飞剑鞘的劲力、角度和时机必须拿捏的分毫不差,更难的是,要克服身在空中的恐惧。举例来说,将独木桥放于地面,几乎所有人都能在独木桥上来去自如,若将其置于万丈悬崖之上,能做到之人,万中无一,二者的本质并无差别,不同之处便在心中的恐惧。

赵谦在空中借助剑鞘施展“马踏飞燕”,心中的恐惧极大,稍有不慎,便尸骨无存,更何况他从来没练过。他之所以敢如此做,原因在于落崖之人是诸葛清岚,若是旁人,赵谦则不会如此果决,并非其自私,实是无人能对万丈高空等闲视之。

就在二人跃到崖壁之时,赵谦伸手抓住插在崖壁上的鈌云剑,二人悬挂在崖壁上。赵谦游目一望,见旁边有一块石头凸起,勉强可容一人站立,便对诸葛清岚道:“你先站到那块石头上。”

诸葛清岚点头,脚尖在崖壁一点,跃到石头上。赵谦道:“你先在此处稍候,待我解决上面那些人,再来救你。”

诸葛清岚道:“那你小心,就先用我的云英剑。”说罢,将云英剑掷给赵谦。赵谦接住,脚尖在崖壁一点,飞身跃起,又在鈌云剑上一点,身形犹如飞雁排空,凌云而上。

诸葛清岚见赵谦跃到悬崖上,又看了看崖壁上的鈌云剑,暗道:“此乃赵大哥的家传宝剑,绝不可丢。”思毕,轻轻一跃,跃到鈌云剑旁边,左手抓住一块凸起的石块,右手抓住剑柄,试图将鈌云剑拔出。

几次尝试,鈌云剑纹丝不动,诸葛清岚暗想:“我悬挂在崖壁上,不敢太过用力,难以将鈌云剑拔出,看来只能采用火烧水激开山破石之法了。”

主意一定,她便将手掌按在鈌云剑所插的石块上,至阴真气缓慢而出,石块渐渐变得凉如冰雪,片刻过后,真气由至阴转为至阳,石块又渐渐变得热如沸汤,如此数次转换,诸葛清岚再次手握剑柄,缓缓用力,石块松动,诸葛清岚慢慢将鈌云剑拔出。

赵谦飞身跃到悬崖上,手中云英剑急速破空,龙吟之声震荡山谷,良久不绝,正是七探蛇盘剑的禁招:龙蛇起陆。

龙有逆鳞,揭之必怒。诸葛清岚便是赵谦的逆鳞,他见诸葛清岚险些丧命,怎能不怒?而这招“龙蛇起陆”,怒意越盛,威力越大,赵谦此刻怒意滔天,威力自然极为恐怖。

霸道无匹的气劲向那十余人席卷而去,只听轰的一声,血光飞溅,染红山道,那十余人尽皆受伤倒地,浑身鲜血淋漓。

赵谦脸色苍白,以剑撑地。赵婕快步来到其身边,见其并非受伤,才放下心来,道:“父亲在天之灵,如果知道你已将七探蛇盘剑修炼到如此境界,定然极为欣慰。”

赵谦看向远处,道:“来的人,可不止这十几人。”他话音刚落,数十人从远处出现,将赵谦等人包围。

赵谦凛然道:“来者通名。”

一白面黄须、满脸横肉的老者从人群中走出,道:“凭你小子,也配知道我的姓名。”

赵谦道:“听你的口音,与宇宙山上的那群羯人极为相似,看来也是羯人,那么派你前来的,应该便是尔朱羽健。”

那白面黄须的老者一惊,不意赵谦单从其口音已猜出其身份。

赵谦没有理会他,看向老者身后人群,见中间有五位手持环首刀者的站位极为巧妙,便对那五人道:“你们五人是依据五行方位站立,应该是翟文阵派来的,你们的儒门五行阵倒比上次那五人强了不少。”又转身对另外数人道:“我看你们脸泛红斑,精神疲敝,应该是水土不服所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便是秃发保周派来的。你们跟随他从张掖逃至此地,日夜奔驰,很容易水土不服。”

众人见赵谦随便一眼便猜出大概,尽皆目瞪口呆。

赵谦未理会错愕的众人,闪身来到将诸葛清岚震下悬崖的那名女子面前,厉声道:“是谁派你来的?”

那女子武学修为甚是不俗,处事又沉稳淡定,但见赵谦身形快如闪电,心生诧异,又见其眼放怒火,神情凶狠恶煞,不禁被吓得后退一步,支支吾吾道:“我……我……”

赵谦见其言语不畅,便追问道:“是尔朱羽健、秃发保周还是翟文阵?”

当赵谦说道“翟文阵”,那女子不禁瞳孔微张,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赵谦道:“原来是翟文阵,回去告诉他,他惹了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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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剑出风行

赵谦凭借形名之学猜出派那名女子前来之人乃是翟文阵,而实际上,诸葛清岚早已告知赵谦形名之学对女子无用,不过赵谦此时怒意极盛,思虑已不周全。如果那白面黄须的老者及其身后数十人知道赵谦在思虑不周的情况下便将他们的身份猜出个大概,不知是何感想?

那女子渐渐从慌乱中冷静下来,见赵谦并无伤其之意,便道:“既然少侠如此说,我便将此话原封不动带回。但我劝少侠以后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我们将军可不是好惹的。”

赵谦并未多言,转身离开,那女子见赵谦转身,嘴角掀起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赵谦走向那白面黄须的老者,眼神淡然,似是毫无杀意。

白面黄须的老者见赵谦丝毫不将他们放到眼里,不禁恼怒,道:“赵谦,你猜出又能怎样,难道你以为你今日能够逃脱吗?”

赵谦凛然道:“犯而不校,非我之道,我之道,以直报怨。”语毕,平举云英剑,剑指那名老者。

赵谦生性谨慎,但诸葛清岚险些丧命一事也使其丧失理智。

那老者大笑,道:“你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难道你不知道现在的处境吗?”

赵谦厉声道:“虽有同仇而未能敌忾,一盘散沙,又有何惧?”

那老者道:“既然你不知深浅,那我就送你归西。”刚要下令,却见一道人影从远处疾掠而来,闪入人群,从一人手中夺过长枪,掷向赵谦,然后一个起伏,便落到赵谦身边,正是马锐。

赵谦接过长枪,对马锐道:“马兄,你果然来了。”上次明光甲兵和皮甲兵交战,赵谦看见马锐在一旁观看,因此对于马锐的出现,并不意外。

马锐道:“上次你我二人比试出手法与七探蛇盘枪孰强孰弱,未分出高下,今日我二人再比一次如何?”

赵谦道:“好,那就再比一次。”

白面黄须的老者见马锐出现,喝道:“来者何人?”

马锐上前一步,道:“在下马锐,尔朱羽健难道要和翟文阵、秃发保周一同谋反吗?”

那人知道马锐乃崔浩的心腹,便道:“你又有何证据证明我乃尔朱羽健的手下?赵谦心狠手辣,人神共愤,自然人人得而诛之。”

马锐对赵谦道:“多说无益,我们直接动手吧。”

赵谦点头,插剑于地,二人同时向前急冲,一剑一枪直接冲入敌阵,犹如虎入狼群,一瞬间杀气纵横,血光四溅。

赵婕等人也飞身而上,加入战圈。

赵谦冲入五行阵当中,一招“叶探风寒”同时攻向五人。那五人使出一招“乌游五峰”,刀锋游走,攻向赵谦。赵谦使出一招“青龙探爪”,击在五人刀锋之上。那五人只觉虎口生疼,手中环首刀几乎脱手。

那五人连忙变招,使出一招“五采之变”,真气负于刀身,刀尖不住颤抖,刀势极尽变化之能,诡异莫测。

赵谦长枪连抖,使出一招“龙蛇双探”,枪尖若虚若实,同时攻向五人。刀枪相击,那五人左肩全部中枪,鲜血直流,纷纷后撤。

赵谦上次与五行阵交手,早已看出其中破绽,是以此次两招便可破阵。

马锐施展出手法,长剑犹如一道寒光,在人群中纵横,在其身后,横尸遍野。

赵婕等人以一敌多,虽有些吃力,但可勉强维持不败。沮渠准所使剑法,同样是战场剑法,剑光闪烁,瞬间便击倒十余人。他护在赵婕、杜少如身边,将对方的战阵冲散。

而双方激战之际,将诸葛清岚震落悬崖的那名女子功聚脚尖,真气猛然一吐,身形如闪电一般向远处掠去,眨眼便消失不见,没人注意到其身法之快,更没人注意到在其原先所立之处,翠绿的青草已有一丝焦黄。

这时,诸葛清岚手握鈌云剑,跃上悬崖,见双方交战,连忙加入战圈。赵谦也曾将七探蛇盘剑传授给她,因此,以一敌百,对其来说轻而易举。

一炷香过后,白面黄须之人见死伤不少,暗想:“赵谦的枪法与马锐、沮渠准的剑法均是战场武学,能以一敌万,若死战到底,只怕我们要全军覆没。”于是朗声喝道:“撤。”

一行人连忙撤退,赵谦等人并未阻拦。

赵谦对马锐道:“马兄,今日多谢你前来相救。”

马锐道:“若是我不出手,他们也非赵兄敌手。我今日前来,是想请赵兄帮一个忙。”

赵谦道:“但说无妨。”

马锐道:“我曾经试图画出诸葛连弩的设计图纸,但始终有几处漏洞,想请赵兄随我到军营一趟,帮忙斧正。”

赵谦略一思索,道:“既然如此,我就随你走一趟。”他随即对沮渠准道:“沮渠兄,翟文阵对我等下手,此仇不可不报,就烦请你先去探查一下他们的情况。”

沮渠准不方便去军营,赵谦如此说,只是给他一个离开的借口。沮渠准明白赵谦想法,便道:“好的,我这就前去。”赵婕、杜少如随其一同离开。

周观军营的一座帐篷内,马锐将一张图纸平铺在案几上,赵谦详观图纸,拿起毛笔,将纰漏之处一一改正。

赵谦刚修改完,便有一名士兵进帐道:“马将军,周将军求见。”

马锐忙道:“快请。”

周观进帐,看见赵谦与诸葛清岚,便对马锐道:“马将军,没想到你这里有客人,我倒有些唐突了。”

马锐道:“周将军言重了,你若有事,派人命我前去即可,何劳你亲自前来?”

周观道:“也无要事,只是皮甲和铜剑已准备就绪,我正要去查看一下,正好路过马将军营帐,便想请马将军一同前往。”

“既然如此,”马锐对赵谦道:“赵兄一并前去如何?”

赵谦道:“我并非军中将领,查看兵甲器械,不太合适吧?”

周观对马锐道:“这位是……”

马锐道:“此人名为赵谦,崔司徒对其极为看重。今日来此,乃是因为我想请其帮忙完善诸葛连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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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阴阳五行

周观叹道:“西晋李兴曾言:‘神弩之功,一何微妙!’此处山道狭隘,万钧神弩太过巨大,无法前行,诸葛连弩倒比万钧神弩轻便了许多。若得此物,破敌可谓易如反掌。”说罢,对赵谦道:“那就多谢赵少侠仗义相助了。”他听闻崔浩对赵谦极为看重,故而对其颇为客气。

赵谦道:“周将军言重了,在下只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罢了,这连弩的效果与木材有关,临时现做,效果未必尽如人意。”

周观暗想:“传闻季汉被灭不久,诸葛连弩的图纸便不知为何被烧,诸葛连弩也因此失传,没想到此人竟然会。看来此人背景不凡,我决不能小觑。”便道:“无妨。依少侠之见,我们该如何破贼?”

赵谦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下纸上谈兵,不太合适吧?”

周观道:“又有什么不合适?集思广益,方可三军勇锐,百战无前。”

赵谦见其毫无官威,不知是其本性如此,还是故作谦和,斟酌一下语句,道:“攻难守易,此处又地势险要,若要直攻,难如登天。”他这么说,一方面乃是事实,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让周观因为之前的战败而心生不悦,从而意气用兵。

周观道:“那么我们该如何用兵?”

赵谦道:“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当敌为正,傍出为奇。翟文阵占据地利,又精通兵法,将军要想尽量减少伤亡,应以正兵正面作战,另派奇兵突袭,乃为上策。”

周观道:“翟文阵既然精通兵法,我们要想奇袭,又谈何容易?”

赵谦道:“翟文阵精通五行阵,以此为傲,那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军营也是按照五行阵布局的。”

周观道:“我曾命人暗中打探翟文阵的军营布局,确实如此。”说完,从怀中掏出翟文阵的军营布局图,平铺到案几上,道:“这座军营的四面互相应援,互为犄角,一方有难,各方支援,要想突袭,难度不小。”

马锐笑道:“周将军不必担心,翟文阵犯的最大的错误,便是派人刺杀赵兄,殊不知赵兄最擅长的,便是破阵。现在他得罪赵兄,看来是自身难保了。”

赵谦道:“翟文阵最大的错误,在于其所使的阵法是儒家五行阵,而非道家五行阵。”

马锐道:“五行之说不是源自儒家吗?”

赵谦道:“世人多以为五行之说源于《尚书》,而现在流传的《尚书》,乃是经过孔子修改过的,因此便认为五行之说源自儒家。而儒家对五行的理解确实比道家更为深远,翟文阵也因此认为儒家五行阵远比道家五行阵更为精深。殊不知,虽说儒家对五行的理解更为深远,却是重道轻术,过于形而上学,缺乏实质,而道家对五行的领悟,在工艺技术、武学阵法、琴棋书画等方面更具指导作用。”

马锐道:“依赵兄之言,五行并非源自《尚书》?”

赵谦道:“‘五行’之名源于《尚书》,但其理念,却是源于八卦。天地阴阳之道的德一之气,朴散一化为五而成为五行。而五行又有先天阳五行与后天阴五行之分,虽阴阳运用,实一气来往运用之。五行不啻相克,又相侮。以水为例,世人皆知水克火,实际上,若水少火大,水不克火反而生火。翟文阵的五行阵有阳无阴,有阳则可测,无阴则将穷,只要派出奇兵,分为两列,分效阴阳奇偶之错综参互,进退出没,此阵必破。”

他之前以七探蛇盘枪破解五行阵,就是以“龙蛇双探”仿阴阳之变,故而轻易破阵。

周观见赵谦侃侃而谈,虽没有完全听懂,也不愿失了颜面,便道:“赵少侠言之有理了。那么依马将军之见,我们该派谁负责此次偷袭?”

马锐听出其话外之音,道:“在下要主动请缨,负责此次偷袭。”

周观喜道:“好!马将军亲自出马,定能马到功成。至于兵甲器械,马将军有何要求?”

马锐道:“刀具首选环首刀,至于铠甲,明光甲虽说能防御一般箭矢,但终究不太令人满意,依末将来看,还是以筒袖铠为最佳。”

筒袖铠乃诸葛亮改良研发,是三国至南北朝时期极为流行的一种铠甲,铠甲由鳞状甲片重叠连缀而成,防护能力极强,即使用六百七十公斤力道的强弩也不能射透。

周观道:“筒袖铠虽然普遍,但我所带来的部队中装备并不多,不过数十具还是凑得齐的。”

赵谦道:“无论正面强攻还是暗地偷袭,使用扎马钉可有奇效。”

马锐听赵谦如此说,思忖:“赵兄外柔内刚,当真是得罪不得,翟文阵得罪赵兄,赵兄三言两语,足以让其损失惨重。”便道:“赵兄所言极是,在将士们的鞋里垫上铁片,然后在地面撒上扎马钉,这样一来,我们的将士足以以一当十。”

周观道:“言之有理。不过,据我所知,这扎马钉亦是诸葛武侯发明,看来二位对诸葛武侯推崇备至啊。”

马锐道:“司马昭尚依武侯之法练兵,周将军难道要小觑吗?”

周观道:“就连东安伯、薄骨律镇将刁雍刁将军都对诸葛武侯推崇备至,苦心钻研八阵图,我又怎敢小觑,我这就命人准备。”

赵谦道:“翟文阵新胜,士气正盛,可能会乘机偷袭,周将军还是早做准备。”

周观道:“赵少侠放心,这一点马将军早已想到,我们早已安排妥当。”

由于诸葛亮与司马懿多次对敌,西晋的许多文献故意贬低诸葛亮。后来,东晋史学家王隐的《蜀记》、袁希之的《汉表传》等赞扬诸葛亮的权智英略,名将马隆又用八阵图打通了河西走廊,南朝宋裴松之为《三国志》做注,在《三国志·诸葛亮传》里引用了东晋史学家习凿齿《汉晋春秋》中所载入的“死诸葛走生仲达”“七擒七纵”等事迹。诸葛亮神机妙算、战无不胜的杰出军事才能渐渐得到广泛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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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登顶见殿

在南北朝时期,诸葛亮已受到人们的广泛称赞,根本原因在于当时为官者醉生梦死、穷奢极欲,不顾百姓死活,天下苍生陷入炼狱之中,迫切怀念季汉风华肃然的局面,希望一位如诸葛亮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人来一统中原。但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对于诸葛亮的非议,从未停止过,其中以微言宗为最。不过,这也并非个例,此时关于老子、伏羲等圣人的非议,也是不绝于耳。

赵谦二人离开军营,前去和赵婕等人会合。赵谦对诸葛清岚道:“翟文阵、秃发保周、尔朱羽健三人联手对付我等,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佛摩羯。”

诸葛清岚道:“看来佛摩羯暗中和各方势力都有来往。”

赵谦道:“我们要快些赶往耆阇崛台殿,若马兄和周将军他们打败翟文阵、秃发保周,佛摩羯就不会承认他与二人的关系,到时候也难以找到耆阇崛台殿的罪证,将他们一网打尽。”

诸葛清岚道:“耆阇崛台殿现在应该早已做好准备。”

赵谦道:“现在太行山各方势力云集,为了辨明敌友,我们先去刚才爆炸处去查看一番。”

二人来到郑沅芷四人炸毁的山道处,见三人在山道附近仔细勘察,正是赵婕等人。

五人会合,赵谦道:“姐,你们怎么也来到此处?”

赵婕道:“刚才的爆炸声有些蹊跷,我们就来此处,看看能否找些线索。”

诸葛清岚仔细观察山道炸裂处,道:“果然是原火药。不过比道家和道教的原火药威力更强。”

赵谦道:“比道家和道教的原火药威力更强,只有巫教和阴阳家能做到这一点。”

诸葛清岚道:“巫教历来遭到朝廷的打压,大多只会以法术骗人,杂乱无章,实力强横、组织严密、等级森严者,只有蜀中八部。”

赵婕道:“我们赤水部便是属与蜀中八部中的一部。”

此言一出,赵谦与诸葛清岚均瞠目结舌,赵婕继续解释道:“天师道和蜀中八部恶斗三百年之久,你们估计对蜀中八部有很大误解,以为其无恶不作,残害百姓。实际上,蜀中八部内部一直矛盾重重,其中赤水部和青峰教均不主张以谶纬巫术惑民,和其他六部一向不和。”

杜少如道:“此处山道,应该就是我师父命人暗中毁掉,以防其他比丘支援。”

沮渠准担心赵谦二人介意,便解释道:“当今天下,正邪并立,人之善恶,不能单从立场来看。”

赵谦点头道:“沮渠兄言之有理。”

沮渠准道:“刚才我们去翟文阵的军营暗中查看一下,发下他们正在聚集兵马,打算偷袭周观。”

赵谦道:“周将军早有布置,我们不必担心。”他看了一眼被炸断的山道,道:“待这里俗事一了,我们再用原火药重新开辟出山道,现在还是尽快赶到耆阇崛台殿。”

太行山脉中的苍岩山风景秀丽,石怪谷幽,泉清湖碧,有“五岳奇秀揽一山,太行群峰唯苍岩”之美誉。耆阇崛台殿便坐落在苍岩山顶之上,此台殿乃是典型的重檐歇山顶式宫殿建筑,图以云气,画以仙灵,饰以珠玉,金碧辉煌,气势恢弘,世所罕见。

赵谦五人来到耆阇崛台殿,见善男信女来来往往,正门如堵,甚是热闹。赵婕柳眉微皱,道:“书生喜谈兵,恶妪喜诵佛。这些香客,当真是愚蠢至极。”

沮渠准道:“时局纷乱,百姓饱受战乱,朝不保夕,需要心理安慰,佛教的转世之说自然容易被百姓所接受。而道教认为‘我命在我不在天’,自非常人之敢言,因此难以敦风厉俗。并且,如果人们能真的认为‘我命在我不在天’,那信不信道,已无区别。故而,道教永远无法如佛教这般风靡。”

杜少如道:“佛教宣扬忍耐顺从,自然易于麻痹百姓,消磨苍生斗志,便于朝廷统治。因此南北两朝皇室之中,除了魏国陛下拓跋焘之外,尽皆信佛。”

赵谦道:“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兴鬼神之说,这愚民之术长远来说对华夏危害极大,但短期来看确有利于朝廷统治,一个人一旦成为九五之尊,为了皇位安稳,目光自然变得极为狭隘,不会做出功在千秋而罪在当代的壮举,秦始皇之魄力,终究非寻常帝王可比。”

五人正议论间,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五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人倒在地上,另一人半跪其身边,一边摇晃其身体,一变喊道:“大哥,大哥,你醒醒啊。”旁边人见此,纷纷驻足围观。

五人之中,诸葛清岚最为善良,见有人倒地不醒,快步走上前去,对那人道:“这位大哥,这人为何倒在此处?”

那人道:“此人是我大哥,几个月前,他的儿子生病,遍寻良医无果,听闻此处上香甚是灵验,便前来拜佛,他五步一拜,来到山顶,体力耗尽,便晕了过去。”

赵谦走上前去,对倒地之人推宫活血,那人渐渐苏醒。其兄弟见其苏醒,忙道:“大哥,你醒了。”

那人道:“老二,我刚才……”

老二答道:“你刚才晕了过去,是这位少侠救了你。”说完,指向赵谦。

老大听闻如此,忙对赵谦道谢。赵谦道:“不知令郎生了何病?”

老大道:“犬子偶感伤寒,体热无汗,起卧无安,虽神劳体乏,但欲眠目不得闭,大夫也无可奈何。”

赵谦略一思索,道:“他是否食欲不振,闻美食如闻恶臭,面目翕赤、翕白、翕黑,音嘶不清,发声不彰?”

那二人见赵谦缓缓道来,全部猜中,如同亲眼所见,均是目瞪口呆。老大一把抓住赵谦手臂,道:“少侠如何知晓,难道少侠有救治之法?”

诸葛清岚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倒在手心,对老大道:“令郎所生之病,乃是狐惑之病,此丹名为当归散,可治此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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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六道轮回

老大见赵谦将其儿子病状说的丝毫不差,仿佛亲眼所见,相信他们精通医术,便接过药丸,喜道:“多谢姑娘。”

老二也甚是喜悦,对老大道:“听闻此庙甚是灵验,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我们还未进庙,便找到了救助你儿子的方法。”

老大双手合十,道:“多谢佛祖,佛祖保佑。”

老二道:“我们快进庙去拜谢佛祖。”老大连连称是,二人快步进入寺庙。

赵婕走到赵谦身边,道:“这二人当真是愚蠢至极,明明是你们帮了他们,他们却感谢佛祖。”

赵谦微微一笑,道:“他们不过图个心里安慰罢了,无需理会。”赵谦抬头看了一眼正门匾额上“耆阇崛台殿”五个大字,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低声道:“你们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说完,快步走向远处,消失在石林之间。众人不明所以,但并未多言。

片刻之后,赵谦返回,五人进入寺庙。五人刚来到寺门前,便有两名比丘拦住,道:“檀越,本寺严禁携带兵器进入。”

赵谦道:“佛门不是讲究众生平等吗?寺里比丘能携带兵刃,我等为何不可?”

两名比丘顿时哑然,赵谦径直走进。那二人刚要阻拦,便被赵婕踹飞。

附近香客见有人打斗,纷纷避而远之,寺内比丘连忙手握齐眉棍,将赵谦等人包围。

赵谦道:“让佛摩羯出来。”

一名比丘道:“你是何人?敝寺主持,岂是你想见便见?”

赵谦道:“在下赵谦,贵寺当真是好大的架子。”

众比丘大惊失色,失声道:“血溅菩提寺的‘君子四象’之一的‘厉君子’赵谦?”赵谦四人用地之四象阵血溅菩提寺的消息渐渐在江湖上传开,江湖中人并称四人为“君子四象”。

赵谦并未理会“君子四象”这一称呼,俊脸生霜,双眼凝寒,举步前迈,众人不敢阻拦,纷纷后退。

来到寺内庭院,九名和尚从人群中走出,为首二人,红光满面,大腹便便,体态臃肿,身着金色袈裟。这二人赵谦与赵婕在无数次噩梦中见到,正是佛摩羯与佛清。在二人身后,有刚和赵谦交过手的佛念、佛净。另外数人当中,有二人曾和赵谦有过一面之缘,乃是“佛门三剑”中的圆镜、圆录。这二人曾怀疑赵谦杀了圆宗,和赵谦交过手,故而赵谦认得。除了这几人之外,还有三名体态雍容的和尚,赵谦推测乃是佛摩羯请来的高手。

赵婕见佛摩羯现身,不由咬牙切齿,便要拔剑,杜少如连忙将其拦住,示意其不可冲动。

赵谦紧盯佛摩羯,道:“《礼记》有云:‘父之仇,弗于共戴天。’孟子有云:‘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只不过是懦夫的自我安慰罢了。九年前,你杀我父亲,逼死我母亲,今日,我不杀你父母,只取你的项上人头。”

佛摩羯道:“檀越说我害死你父母,可有凭证?”

赵谦道:“我亲眼所见,又有需凭证?”

佛摩羯微微一笑,道:“就是说没证据了?”

赵谦不善言辞,知道与其争论,必然落败,便直接喝道:“少废话,看招。”说完,直接挥剑刺向佛摩羯。

佛摩羯右手一甩,一三节棍从袖口飞出,他手握一节,挥鞭一般向赵谦横扫,攻击方位诡异刁钻,既巧又猛,气势逼人。

赵谦不敢小觑,轻摆剑身,避过佛摩羯的攻招,刺向其喉部,剑势轻灵巧捷,犹如春风拂柳。

二人缠斗在一起,赵婕也挥剑刺向佛清,杜少如、沮渠准分别拦下佛念、佛净。圆镜、圆录等人则赶去相助佛摩羯。

诸葛清岚则来到赵谦身边,与其联手,施展乾坤双元剑阵,对抗佛摩羯等六人。

佛摩羯见二人被围,但剑势有攻有守,毫无破绽,喝道:“六道轮回阵。六变震动。”

轮回六道,永无期了。这六道轮回阵阵型一成,攻势一起,连绵不绝,永无止境,并且上下表里如同一体,攻守进退融为一合,荡荡无碍,任意纵横,仿佛一六头十二臂之人使出一般,威力极强。

六人同时飞跃,各自挥动手中兵刃,无数罡劲犹如天雨宝华,缤纷而下,将赵谦二人完全包围,躲无可躲。

诸葛清岚使出一招“雌霓挂雨”,赵谦使出一招“雄风拂槛”,双剑一阴一阳,两个罡风相激相随,融为一体,潜蕴风雷,既有缠绕之柔,又有劈崩之刚,劲力雄健,气势阔宕。

罡风相击,赵谦与诸葛清岚连忙后跃,避开佛摩羯六人的后劲。佛摩羯六人乘势追击,使出一招“六鳖负载”,六人罡风形成一道气墙,向赵谦二人倾轧而去。

佛摩羯知道赵谦二人的内力远远不及他们六人,是以打算以强攻弱,以绝对的优势将二人击败。

诸葛清岚使出一招“碧霄传凤”,剑势灵活舒展、优美动人,赵谦使出一招“红旭在龙”,剑势飘洒大方、苍劲威武,剑气破空之声洋洋盈耳,犹如龙凤合鸣。

两股罡风相击,佛摩羯立马喝道:“六度万行。”原本缓如巨山平移的气墙瞬间变得犹如野马狂奔,速度倍增。

此招“六度万行”与“平地风雷”类似,均是通过将内力急速流转而威力倍增的招式,出招之际,劲力欻然,勇猛精进,势不可挡。

赵谦见此招威猛无俦,又极为迅捷,知道难以抵挡,不由暗想:“没想到他们六人合力,我们三招都坚持不了,时间还没到吗,难道真要使出太乙八门吗?”蓦地,一阵摇山震谷的爆炸声从寺庙后院传来,紧接着便见远处火光冲天,随后便传来比丘呼喊之声:“方丈室着火了。”寺里顿时一片骚乱。

佛摩羯等人听见爆炸声,不明所以,手中招式不由一停。赵谦喝道:“正是此时,出招。”

赵谦与诸葛清岚同时挥剑攒刺,出招之迅猛,犹如游龙出海,正是“群龙无首”,三十道蕴含兑卦剑意的剑气与三十道蕴含谦卦剑意的剑气激射而出,携带着宛若龙吟的破空之声,击在了佛摩羯等人的气墙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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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崔氏门客

极招相冲,轰的一声巨响,劲气四散,尘土飞扬,佛摩羯六人尽数被震伤。

原来,赵谦早料到佛摩羯料会请来不少帮手,便在堂而皇之的进入耆阇崛台殿之前,偷偷潜入方丈室,见四下无人,便在暗处藏下原火药,然后将其与用灯心草编织的烛绳的一端相连,另一端至于点燃青瓷灯旁,灯心草受热,渐渐燃烧,随后点燃原火药,将房屋轰炸,为了避免有人察觉,赵谦又在门口底部绑上细绳,将细绳的一端与青瓷灯相连,只要有人推门进入,青瓷灯倒地,便直接点燃原火药。原火药的用量并不大,并不会炸伤进门之人。

原火药按照赵谦的预期爆炸,佛摩羯等人惊骇之下,大意失招,被赵谦等人一举击败。

赵谦刚要直接取了佛摩羯性命,忽听整齐繁多的脚步声从寺门口传来,赵谦顺着声源望去,见一支数百人的军队从寺门进入,将赵谦等人包围,一冷面壮汉从人群中走出,对赵谦道:“赵谦,你腹中有鳞甲,剑下恶满盈,今日欲除得道高僧,坏人心术,世人皆见,我便捉你归案,交由廷尉处理,还天下一个清白。”

赵谦观其样貌,见其与自己在宇宙山见到的那群羯人面貌极为相似,知道其乃尔朱羽健派来,暗想:“‘腹中有鳞甲,剑下恶满盈’,这句话可不是常人能说出来的,他也不似才华横溢之辈,不知是其身后有高人指点,还是受佛摩羯挑唆?”便朗声道:“报上姓名。”

那人道:“本将军姓景名慕。你今日无路可逃,还不束手就擒?”

赵谦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景慕冷冷一笑,道:“不知死活。”随即右手一挥,其身后士兵纷纷挽弓搭箭,瞄准赵谦等人。

赵谦低声对其余人道:“一会儿我拦住他们,你们冲入比丘当中,趁机逃跑。”

正商议间,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景将军,清河崔氏的人,你也敢动吗?”话音刚落,三道人影落在赵谦等人前面,正是游彬、郗标、贺原三人。

赵谦见三人现身,甚是诧异,暗想:“看来崔司徒料定我前来报仇,故而派游掌门暗中保护。”

景慕见游彬等人现身,心中一凛,道:“原来是游先生,赵谦此人枭獍为心,豺狼成性,难道你要为了他连累清河崔氏吗?”

游彬对赵谦言道:“赵谦,将崔司徒给你的令牌拿出来。”

赵谦不明所以,从怀中掏出令牌。景慕见此令牌,不由眉头一皱。

游彬言道:“景将军认得此令牌吧?他乃清河崔氏的门客,景将军想动他,是不是要先问一下崔司徒?”

律法是由统治者编制,根本目的在于维护其统治,而非保护百姓。苍生要想保护自己的利益,不能指望律法,只得依靠自己,游侠由此而生,其中,儒侠重仁,道侠重智,而侠文化也成为了华夏文明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王夫之曾言:“游侠之兴也,上不能养民,而游侠养之也。……富而豪者起而邀之,而侠遂横于天下。”司马迁在《史记·游侠列传》将游侠分为布衣之侠、匹夫之侠、暴豪之侠、乡曲之侠、闾巷之侠、卿相之侠。

东汉末年,民不聊生,朝廷衰微,游侠盛行,其中很多人拥有土地、地位甚至军队,在朝野之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曹操、刘备、袁绍、董卓、鲁肃皆是以侠立名,其中以刘备最具侠气,却是成也任侠,败也任侠。

两晋南北朝时期,由于战乱和少数民族南下,社会结构发生变化,奴隶制回潮,宗族村社的传统在基层盛行。游侠与朝廷的关系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复杂,朝廷要臣虽手握重权,但依律法行事,太过繁琐,费时费力,而无视律法的游侠往往能事半功倍,因此官府往往与游侠合作。兼之豪门世族都拥有自己的武装,游离于律法之外,游侠可借助豪门逃脱律法制裁,使得游侠的身份越来越多样化与模糊化。

很多游侠以门客部曲的身份寄身于豪门世族,门客平日悠游自在,不干杂役,但按期领取薪给,只有在主人需要时,才有机会显露身手。清河崔氏乃北方第一世族,崔浩深得拓跋焘信赖,朝堂之上,权势极大,可与太子拓跋晃争锋,手下亦有木铎、斐君然等一流高手为门客。不过其眼光极高,门客极少。

景慕没想到赵谦竟然有崔浩门客的令牌,并且令牌上的“崔”字乃是金色,表明其是上等门客,说明崔浩对其极为看重,若是将其得罪,势必会惹怒崔浩,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怎么办。

赵谦听闻他手中的令牌乃是清河崔氏的门客令牌,也是一惊,不由暗想:“原来崔司徒早料到有此一日,所以给我此令牌防身。”

景慕不知所措,斜眼看见沮渠准,便道:“原来沮渠准也在。你兄长沮渠无讳占据酒泉与朝廷为敌,你现身此处,意欲何为?”

沮渠准道:“我与兄长一向不合,已有数年不见。这一点,世人皆知。他起兵谋反一事,与我又有何干?”

景慕道:“你有何证据证明你不是在和沮渠无讳故作表面文章,以便深入中原,探查我大魏军情?”

沮渠准道:“你又有何证据证明我与我兄长只是故作表面文章,我又何时探查过大魏军情?并且,我听闻尔朱将军喜欢吃女子之肉,你又有何证据证明并非如此?”

景慕顿时哑口无言,游彬道:“尔朱将军吃女子之肉一事,我等定会详查,如果属实,定然血债血偿,还望景将军转告尔朱将军,望其好自为之。”

景慕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他身后的士兵也随之离开。

赵谦走到游彬面前,道:“多谢掌门相救。”

游彬道:“闲言少叙,报仇要紧。”

赵谦点头,走到佛摩羯面前,道:“佛摩羯,纳命来。”说罢,挥剑向佛摩羯刺去,佛摩羯手中三节棍一抖,犹如灵蛇出洞,砸在鈌云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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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赤水剑法

赵谦借力反握剑柄,向前横推,佛摩羯双手各握一根棍节,用作短棍,忽扎忽挑,时抹时豁,两根棍节犹如两条毒蛇,连绵不绝的向赵谦攻去。

赵谦以一柄长剑抵御两根棍节,出招变招均不及对方迅疾,渐感吃力,不住后退。

佛摩羯乘势追击,反反复复使出一招“一发双贯”,手中两根棍节如同啄木鸟啄食一般,击向赵谦面门。

赵谦左支右绌,勉强挥剑支撑,三节棍击在鈌云剑上,发出一连窜极为急促特异的击打之声,赵谦被声波所扰,渐渐有些晕头转向。

赵婕见赵谦危险,心中焦虑,手心扣满暗器,正要打出,便见一人按住其玉腕,正是诸葛清岚。

赵婕低声对其言道:“胡姑娘,再不出手,只怕我弟弟他有危险。”

诸葛清岚道:“不必担心,赵大哥不会有事。”

赵谦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佛摩羯,见其脸色暗淡无血色,手皮干枯脆薄,双眼微眯,似乎眼力不足,暗想:“观其脸色,似是肝血虚。肝血虚者,生化之源不足所致,肢体麻木不仁,关节屈伸不利,难怪他连招式都不变。既然如此,那我就以巧取胜。”

赵谦脚步划弧斜行,以身法带动鈌云剑捺挽云扫,使出一招“阳乌转景”,剑锋左右旋转,上下摆动,势若疾鸟飞动,轻捷健劲,难见其形,难定其踪。

赵谦猜测不假,佛摩羯确实有肝血虚之疾,他见赵谦此招精妙,难以抵挡,便一手握住中间棍节,挥棍抡圆如风,将全身护住。

赵谦斜斜一劈,砍在棍节相铰之处,铰链断裂,赵谦又挥剑砍在另一铰节处,三节棍顿时变成了三根短棍。

赵谦步罡踏斗,身形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围绕在佛摩羯周围,同时剑走蜻蛉,剑气犹如细丝,微不可察,片刻之间,无数道剑气犹如蛛网一般将佛摩羯笼罩。

赵谦所使用的步法乃是楼观派的步罡:三步九渊罡。此步法需要精通九宫八卦方可使出,赵谦精通八阵图,九宫八卦自然不在话下,但此步法需一边推演一边行步,难度甚大,其尚未修成,此时使出,一是拿佛摩羯来练招,二是杀鸡儆猴,让其余僧众不敢出手帮助佛摩羯。

蓦地,赵谦停止走动,立于一处,左手巧捏剑诀,轻声喝道:“震。”

无数道剑气相激相衍,发出殷殷破空之声,晴天霹雳一般击在佛摩羯身上。

佛摩羯口吐鲜血,脸色惨白,眼神当中闪出一丝惧意,暗想:“这就是传说中道家的步天罡吗?看来不请炎公子出手,难以将其除掉。”

赵谦刚要挥剑将其斩杀,两道人影闪到佛摩羯前面,正是圆镜、圆录。

圆镜道:“檀越执念太重,昨日已去,明日是迷,何苦执著于现在?贫僧劝檀越还是放下执念,不取于相,如如不动。”

赵谦正色道:“老子有云:‘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孔子有云:‘王道复古,尊王攘夷。十世之仇,犹可报也!’今日我必杀此贼。”

说完,挥剑向佛摩羯刺去,圆镜掣出蓝华剑,圆录掣出白华剑,双剑平举,一左一右拦住赵谦。

三人缠战,佛摩羯则立即飞身一跃,向寺外逃去。其身法甚快,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佛摩羯使用的身法名为迦叶步法。此步法乃是以曲求直,身形如蛇般左右绕动,即可令敌人难以捕捉,亦可减少风的阻碍。倘若令四个善射之人聚于一处,分向四方射箭,施展此身法,四箭未堕,便可以手接取,由此可见其速度之快。

赵谦见佛摩羯逃走,躲过圆镜与圆录的合击,飞驰追去。圆镜与圆录刚要追赶,却见一道倩影拦路,正是诸葛清岚,只见其轻挽剑花,随意一扫,直接将二人震退。

诸葛清岚仗剑而立,道:“二位大师若再前迈一步,就别怪我剑下无情。”

圆镜、圆录不禁犹豫不决,圆录低声对圆镜道:“合我二人之力,根本无法胜她。”

圆镜眉头紧皱,暗想:“希望佛摩羯大师他吉人天相吧。”

赵婕走到佛清面前,凛然道:“佛清,今日我二人就做个了断。”她一来报仇心切,二来担心佛清再多说废话,故而不等佛清开口,便直接挥剑向其刺去。

佛清手持戒刀横推,使出一招“海慧变水”,刀锋刚要与赵婕剑锋相触时,倏然上翻,犹如鲤鱼飞跃,避开赵婕剑锋,向赵婕面门扫去。

赵婕挥剑上旋,使出一招“腾云冠峰”,将佛清的戒刀引向一旁,随即剑尖闪闪,刺向佛清印堂穴。

赵婕所使的乃是赤水剑法,剑意讲究外天内泽,以兑柔行于乾刚之下,招招如履薄冰,循序而渐进,先劳而后逸,刚健守中,有履危不见害而获亨通之象,招式气派庄严、动作冷快,乃是以弱攻强,稳重求进的武学剑法。并且,此剑法最特殊的一点乃是“眇能视,跛能履。”即使身受重伤,眼不能视,足不能行,剑法威力依旧丝毫不减。

佛清的刀法名为通力伏虎刀法,雄厚有力,严密紧凑,神气活现,放长击远,动如火掠,稳如泰山,进退有法,一气呵成,一招一式饱含庄严、威武、凛烈的气概。

赵婕虽急于复仇,但并不贪攻,步步为营,渐渐向佛清逼近。佛清被其逼的不住后退,不由暗想:“明明我的功力在其之上,为何会被其压制?”

游彬不禁暗想:“以柔克刚,以弱胜强,这套剑法,倒颇为精妙。”

佛清见数招过后,便会被赵婕所伤,心中一横,挥刀急速外旋,使出一招“旋岚偃岳”,遒劲罡风以推山偃峰之势向赵婕席卷而去。

赵婕舞个剑花,随即剑锋一抖,使出一招“众水奔海”,无数剑影击在刀柄之上。刀剑相击,撞出丝丝火花。佛清趁机左手变掌为拳,击向赵婕左肩。

赵婕手腕一翻,拦住佛清拳招。

蓦地,赵婕惨叫一声,后退数步,摔倒在地。沮渠准飞跃而去,抱住其娇躯。

佛清向前一跃,挥刀横扫,打算将赵婕直接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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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鈌云剑断

就在赵婕即将死于佛清刀下之际,一道寒光闪过,血光飞溅,佛清右臂直接被砍断,一道人影出现在赵婕面前,正是游彬。他转头对沮渠准道:“赵姑娘怎么样?”

沮渠准见赵婕左肩出现三个血洞,伤口呈黑色,心中焦虑,忙道:“她中毒了。”

游彬仔细观察赵婕伤口,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对佛清道:“手指剑!快把解药交出来。”

手指剑形状极小,形如柳叶,仅微大于指甲盖,颜色接近人的皮肤,不意察觉,使用之时,套在手指上,可护住手指,与对手利刃相抗,也可趁敌手不注意,攻取敌手要害,还可做暗器掷出,用处颇多。但江湖上使出手指剑的多为女子,男子甚少,北方更是凤毛麟角,在北方使用手指剑的男子,在游彬所识中,佛清是唯一一个。

佛清用左手捂住右臂伤口,冷笑道:“什么手指剑?血口喷人。”

佛念、佛净走到佛清身边,佛念道:“游先生趁人不备出手伤人,还指责旁人下毒使诈,未免有损清河崔氏高誉。这位姑娘自知不敌,便故意装出中毒,以博取同情,游先生岂可冤枉好人?”

诸葛清岚玉指连点,封住赵婕要穴,以减慢毒发,道:“此毒我能解,我们还是先寻找一僻静之所。”

游彬见四周数百僧众各持兵刃将他们包围,知道难以抢夺解药,若有所耽搁,赵婕性命难保,便冷哼一声,对佛清道:“你的命,自有人来取,你好自为之。”说完,转身走到沮渠准身边,道:“我们先离开。”

沮渠准点头,将赵婕抱起,刚要向寺门走去,便有十余名比丘将寺门堵住,佛清道:“你们伤人在先,现在想安然离去吗?”

游彬轻喝一声:“月下竹影。”游彬、郗标、贺原三人同时掣出长剑,剑尖连点,无数剑芒融为一体,宛如一轮明月,轰向拦住寺门的十余名比丘,众比丘全部受伤倒地。游彬一行人迅速离开。

在一旁观看的众多香客之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摔到地上,用脚踩碎,骂道:“原本以为是大善人,没想到是阴险狡诈的毒人,我才不用你们给的药丸呢!”

这人正是之前在山顶晕倒后被赵谦所救之人,他见赵谦大闹山寺,猜其并非善类,便将诸葛清岚所给的当归散毁掉,他却不知,这一脚,间接害死了自己孩子的性命。

佛摩羯的迦叶步法虽快,但终究远不及赵谦的云帆步,不出片刻,二人相距仅有百米之遥。

佛摩羯奔驰片刻之后,便落到一处平地之上,站立不动,赵谦觉得有异,仍挥剑向佛摩羯刺去,只不过后劲含而不吐,随时可以变招。

蓦地,一道人影从远处掠来,速度快如鬼魅,双目难见,若非此人的罡风带着微微热气,赵谦也不会察觉。

一道寒光向赵谦砍去,赵谦后劲一吐,剑锋陡变,撞上那道寒光。

只听咔嚓一声,鈌云剑直接断为两节,赵谦愕然。

早在菩提寺,赵谦使用鈌云剑抵挡昙有等八名高手联手施展的“万象一毛轻”时,鈌云剑已然受损,此刻又逢绝世名刀相摧,鈌云剑再难承受,断裂开来。

那人手腕翻动,数道寒光向赵谦席卷而去。

赵谦以断剑勉强支撑,只听一阵兵器相击之声,鈌云剑断成无数碎片,赵谦手中剑柄仅剩三寸剑刃。

赵谦扔下剑柄,看向那人,见其弱冠之年,皮肤白皙如雪,浓眉挺鼻,但眼眸褐色,与常人颇为不同,给人以神秘之感,他一袭纯白绸衫,竟然更衬托出其皮肤白嫩。更令赵谦惊奇的是,他手中的长刀刀身纤细,长达三尺,泛着银光,刀身纹路行云流水,极为精致美观。

赵谦心生骇意,忙收敛心中波动,正色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把刀,正是天下第一凶刀:鸣鸿刀。”

那人道:“‘君子乾乾,夕惕若厉。’厉君子果然非同凡响,你猜的不错,此刀正是杀人无数的鸣鸿刀,今日,你也要死在此刀之下。”

赵谦道:“可否告知姓名?”

那人道:“那你可要记好了,在下炎烽。”

赵谦食指一点,一道指力击在柳枝上,枝干断裂。赵谦内劲一收,柳枝落入其手中,他以柳枝为剑,道:“那我就试一下阁下的刀法了。”

炎烽冷笑道:“大言不惭。我的离火刀法一向杀人不用第二刀。”

赵谦道:“兄台如此身手,竟然会救佛摩羯。”

炎烽道:“此等败德之人,死不足惜,我今日前来,只不过是为了除掉你罢了。”

佛摩羯见炎烽出言不逊,便颤颤巍巍走到炎烽面前,道:“炎公子,这几年来,我为教主努筋拔力,夙夜匪懈,还望您……”

炎烽骂道:“就你?只知荒淫逸乐,还敢说什么‘努筋拔力’?我警告过你多次‘勿害良家女子’,你何时听过?若不是你圆滑世故,和教中很多人关系亲如兄弟,杀了你恐引起他人横议,我早已将你剁碎喂狗了。”

佛摩羯心生惧意,道:“炎公子,我……”

炎烽厉声喝道:“够了,给我闭嘴!”

佛摩羯无奈,只得默不作声。

赵谦见炎烽周身气息炙热,却非至刚,道:“你修炼的不似佛门武学,为何会与佛摩羯勾结?”

炎烽道:“将死之人,知与不知,又有何区别?”

赵谦刚要开口,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你应该是来自尊火教吧?”话音刚落,一道声音落在赵谦身边,正是“无肠公子”李寒。

赵谦不意李寒竟会出现,道:“李兄,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李寒道:“我本来想要调查西域密宗,因猜测西域密宗可能会与羯人有所勾结,便先来此处调查尔朱羽健,没想到发现更令人吃惊的事情。”

赵谦甚是好奇,便问道:“何事?”

李寒道:“尔朱羽健信佛,只是想用佛教拉拢人心,他们真正信的,乃是尊火教。”说完,他转向炎烽,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便是来自尊火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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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贵霜王朝

炎烽道:“你猜的不错,一般人可不知道如此秘辛,你应该便是冉闵后人吧?”

李寒正色道:“正是。”

炎烽冷笑道:“‘恶羯不尽,不回冉姓’,我看你这辈子也别想改回冉姓了。”

李寒道:“你们尊火教果然和百年前的佛图澄有所关联,要不然,也不会对我知道的如此详细。”

炎烽道:“你错了。我们尊火教和佛教,乃是一山二虎的关系。当年冉魏与羯赵的争锋,同时也是道教和佛教、尊火教的争锋,道教元气大伤,佛教也有所损失。原本正是我们尊火教横扫中原的时候,没想到,死灰复燃的道家派出王猛下山,统一北方,将我们逼到幽州,不过佛教太擅笼络人心,中原佞佛之心已根深蒂固,故而王猛也奈何不了佛教。后来王猛被毒杀,苻坚受人挑唆,不顾王猛遗言,贸然南征,结果被陈郡谢氏打败,北方也因此再次陷入混乱。我们趁机散入中原,暗中布局。却不料崔浩与寇谦之联手,铲除了我们在鲜卑拓跋埋伏的细作,帮助拓跋焘统一了北方。现在虽说道教声势日隆,但远不及佛教,我们如何自处,你们也能猜得出。”

赵谦道:“你们尊火教来自西域吗?”

炎烽冷笑一声,道:“你的眼光还是太小,我们来自贵霜王朝。贵霜具体在哪我也不知,只是听教中长辈提过。早在汉朝,贵霜就陆续派人来到中原,十几年前,我们王朝被灭,听闻此处对外来和尚极为尊敬,便来到此处,借助你们这里尊外贱内的卑性,发展自身势力,以期复国。”

贵霜王朝曾位于中原西北,后遭到匈奴追杀,西迁中亚阿姆河流域,在巅峰时期,曾是欧亚四大强国之一,与汉朝、罗马、安息并列,其宗教有贵霜教、佛教、尊火教等,他们都曾往中原传教,东汉至三国时期,在中原弘法的胡僧,八成以上来自贵霜。只不过当时中原严禁信佛,这些胡僧未能在中原有所作为。

两晋南北朝时期,贵霜教、佛教、尊火教看上了中原的沃土山河以及中原百姓急需信仰来麻痹自己的心理,便将势力急速往中原扩张。由于蚩尤旗堵住了中原南大门,迫使他们绕道西域,使得很多中原人认为他们来自西域。其中,贵霜教与西域密宗渐渐结合,佛教在中原一枝独秀,尊火教在中原影响并不大,其信徒多为贵霜遗民和胡人。

李寒知道中原很多胡僧也来自贵霜,便问道:“你们尊火教和佛教有何区别?”

炎烽道:“佛教尊佛,我们拜火,说得好听,是敷导民俗,说得难听,是忽悠愚民,同是骗人,只不过手段不同罢了。道教也一样,但是他们骗人不骗己,忽悠人的本领远不如佛教和巫教,甚至还不如我们尊火教。”

赵谦道:“所谓信仰就是不想知道真相是什么,信仰会使人高估自己的行为并且减轻内心的罪恶感,这便是人们给自己胡乱找信仰的根本目的。虽说这么做是掩耳盗铃,但是让苍生保持理性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便是信仰存在的原因。”

炎烽冷笑,道:“那你的信仰是什么呢?”

赵谦微微摇头,正色道:“我没有信仰。”常人有信仰,是因为他们需要信仰,而赵谦没信仰,是因为他不需要。

李寒道:“所谓信仰,无非是心里空虚,借用外物麻痹自己的手段罢了,和服用五石散相比,一个心理,一个药物,又有什么不同?为人处世,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至于信仰,有也无用。”

炎烽点头道:“言之有理。我见过太多有信仰的人,他们的所作所为,只证明了一个道理:信仰比愚蠢更可怕。你二人倒是不俗,若非立场不同,我倒是可以和你们做个朋友。”

赵谦用形名之学仔细观察他,见其言谈举止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便直接问道:“你生在中原,长在中原,和贵霜又有何干系,为何要为了一个已经灭亡,自己都不知在哪的王朝效力?”

炎烽冰冷一笑,道:“为何?还不是因为中原百姓愚昧无知,贵霜因此而亡,你们也将步其后尘吗?”语气之中,包含失望。

赵谦叹了一口气,道:“你是说北方百姓尊鲜卑拓跋为皇室吗?”

炎烽道:“除了鲜卑拓跋,他人也无法统一北方,崔浩辅助鲜卑拓跋,也无不可。况且鲜卑拓跋努力吸收中原文明,也算有些远见。”

赵谦道:“那你对中原何处不满?”

炎烽道:“道者本安中国,你们却反来求证西方。中原百姓素来尊外贱内,最不可取。中原早晚会毁在这一点上,我们希望复国,只是不希望遭此连累。”

李寒道:“那你们就辅助羯人,屠杀汉人吗?”

炎烽道:“你错了,真正辅佐石虎的,是佛图澄,佛图澄死后,我们才渐渐能与佛教相颉颃。我们也一直试图劝诫尔朱羽健勿吃人肉,但他只是有所收敛,并未停止。你们在宇宙山上对付的侯欢等人,就是因为对我们不屑,才和尔朱羽健分道扬镳。”

赵谦道:“看来尔朱羽健拉拢你们,也是为了让你们和佛教相互制衡。他倒是比侯欢目光长远的多。”

李寒道:“佛教足以用来拉拢人心,为何还要利用尊火教?”

炎烽道:“一家独大,自然会肆无忌惮,现在佛教比丘放纵,恣睢欺压善民,荒淫逸乐,北方魏国尚有道教压制,而南方更是不堪入目。尔朱羽健是明白人,自然懂得捭阖之道。”

赵谦道:“我与尊火教并无仇怨,你为何要来杀我?”

炎烽道:“教主亲自下令,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李寒讥讽道:“是做贼心虚吧。”

炎烽道:“李少侠既已笃定,我再解释,也是无用。”

赵谦道:“自然如此,我就领教少侠高招了。”说完,轻举手中柳枝,显然是要以柳为刃,与手握鸣鸿刀的炎烽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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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石药之毒

李寒见赵谦打算以柳枝硬抗天下第一凶刀鸣鸿刀,便道:“赵兄,你可先用我的阴阳剑。”

赵谦摇头,道:“真气所至,柳枝与利剑并无区别,并且,你还有其他人需要防备。”说完,朝一侧看了一眼。

李寒顺着其眼光看去,见层林掩映,并无旁人,他用心倾听,微觉远处传来极为众多的呼吸声,不由暗想:“看来远处埋伏了不少高手。虽说我还有另一柄软剑,但现在还不便让外人知道我的底牌。”便对赵谦言道:“既然如此,那你小心为妙。”

炎烽双脚踏步,一跬一步,一前一后,互承丁字,如阴阳之汇。

赵谦与李寒同时失声道:“步罡踏斗!”二人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尊火教的高手,竟然也会道家的步罡踏斗。

炎烽微微一笑,道:“赵兄亦会步罡踏斗,那我二人就比试一下如何?”说完,左手掐诀,右手挥动鸣鸿刀,凌厉剑气渐渐布满其周围,剑气泛着丝丝热气,让人汗如雨下。

赵谦吐纳数次,依九宫八卦图步罡,同时手中剑气一震,柳枝上的柳叶全被震飞,围绕在赵谦周围流转,在真气加持下,柳叶的流转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发出丝丝破空之声,并在空中留下无数道绿色残影。

二人身形瞬动,如风如电,留下残影幢幢,倏然,二人止步,炎烽轻声喝道:“离。”

赵谦则轻声喝道:“震。”

无数道如火炙热的剑气与无数道如雷威猛的剑气瞬间相击在一起,一瞬间,火烈雷鸣,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无数道气劲四散而去,四周草木纷纷折断。

炎烽被剑气震退三步,赵谦则向后飘飞丈余,手中柳枝化为灰烬。赵谦看了一眼手中残枝,不禁暗赞:“好厉害的真气。”

炎烽见赵谦丝毫无碍,便道:“接我一招,还能站着的,江湖年轻一辈当中,你是第二个。”

赵谦有些好奇,便问道:“第二个?”

炎烽道:“第一个是范无成,你二人的剑法倒有些相似,而且,你二人在封龙山也曾联过手?”

赵谦不愿透露二人关系,便道:“道家武学,源远流长,中原武学,不受道家影响的,屈指可数,剑法相似又能说明什么?至于封龙山剿匪,武林正道,义不容辞,联手又有何不可?”

炎烽还刀入鞘,道:“说的也对,你不是我的对手,不过我也伤不了你。”

赵谦道:“你伤不了我,并非是因为我修为不俗,而是因为你服用太多了五石散,导致真气紊乱。《黄帝内经》有云:‘石药发癫,芳草发狂。’我劝你还是停止使用五石散为妙。”

五石散乃是由医圣张仲景所创,本是为了治疗寒症,后来何晏将其改良,长期服用之后,变得“美姿仪,面至白”,经其推广,五石散广为流传。魏晋南北朝时期,服用五石散之风盛行,就连书圣王羲之也不例外。但五石散毒性太烈,与后世的海洛因无异,中国科学制图学之父裴秀、晋哀帝司马丕、北魏道武帝拓跋珪等皆因服用此物而死。身居要位的世族子弟对其趋之若鹜,致使无力握剑骑马,中原任人蹂躏。从魏晋至唐朝500多年里,因五石散而丧命者达数十万。

道教隐宗为了改变这一局面,立下门规:“如遇此方,立即焚之。”不过五石散方早已遍布朝野,而道教隐宗仅有寥寥数人,他们如此做法,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炎烽确实服用五石散,并且早已上瘾,虽尝试戒毒,但是失败,便道:“一步错,步步错,我已无可奈何。”

赵谦微一摇头,道:“我们谁也奈何不了谁,既然如此,那我二人就告辞了。”虽然他急于杀了佛摩羯,但此处不仅有炎烽阻拦,附近还有数百壮汉虎视眈眈,只得另寻机会。

赵谦二人刚要离开,一道妩媚的声音传来:“二位想走,恐怕没这么容易?”话音刚落,一位美貌女子落在炎烽身旁,只见其一袭华丽无比的留仙裙,容貌妖艳,肤如白雪,唇如烈焰,身形火辣,成熟冶艳,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无限风情,让人难以自已。

佛摩羯见到其现身,眼神当中不由泛出贪婪之色,仿佛要将其生吞了一样。他站在炎烽与那女子身后,二人并未发觉其眼光有异。

炎烽道:“原来是萧前辈。”

那女子名为萧炼玉,她听炎烽称呼其“前辈”,瞥了其一眼,眼神当中泛着丝丝秋波,用极为娇柔的语气道:“说了多少次了,叫我玉姐,人家可没那么老。”

炎烽并不理会萧炼玉的挑拨,语气冰冷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萧炼玉道:“掌教担心你办事不利,命我前来,务必杀了赵谦。”说完,她看了一眼赵谦旁边的李寒,道:“既然‘无肠公子’李寒也在此处,那索性就一并剪除吧。”

李寒冷哼一声,道:“就凭你们吗?”

赵谦道:“我二人与尊火教素无瓜葛,不知贵派为何要杀我们?”

萧炼玉道:“不只你二人,教主已下了追杀令,追杀‘君子四象’,你们四人,一个也别想活。”她看向李寒,道:“掌教派齐长老追杀你,没想到你竟然没事?”

李寒道:“你说的那位黄发浓髯、身着黄色长袍、诨号‘魔刀炎手’的老者吗?他已经死了,原来他也是贵教的,早知道便将其头颅给你们带回了。”语气平和,仿佛他说的不是一位名震江湖、心狠手辣的刀客,而是一只蝼蚁。

萧炼玉柳眉微皱,暗想道:“根据情报,齐长老的武功应该在李寒之上,没想到却被其杀了,是不小心着了他的道,还是他暗藏了一手?”她虽心中慌乱,仍故作淡定,道:“上次让你逃脱,这次可不一定了。”

李寒微微一笑,道:“贵派知道自己作恶多端,我们迟早会找上门去,因此先下手为强。我猜的没错吧?”对于萧炼玉的威胁,他丝毫不以为意,毕竟这样的言辞,他听过太多,但没一次应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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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雷声退蝎

萧炼玉见李寒出言指责,便道:“作恶多端?何为善,何为恶,何为正,何为邪,少侠说的清楚吗?”

李寒道:“凤不知美,鸱不知恶。你们不知善恶,难道是像鸱鸟一般,喜欢据地相残?”

萧炼玉道:“凤鸱皆不知美恶,我等自然也是如此。”

炎烽道:“世上只有两条路,你的路,我的路,至于正确的路,根本就不存在。我们尊火教,只不过是为了还中原一个平静清和的世界罢了。”

赵谦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如此,那二位就出招吧。”

萧炼玉前迈一步,道:“那就让你们尝尝毒蝎阵的厉害。”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六孔颂埙,放于唇边,清亮高亢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山谷间。

草丛之间,渐渐传出窸窣之声,赵谦与李寒不由心生慎意。一只只褐色蝎子从草丛中渐渐出现,眨眼之间,无数只蝎子便将赵谦与李寒包围,带毒刺的尾巴不停摆动,甚是吓人。

李寒屈指一弹,一枚暗器射向萧炼玉手中的颂埙。炎烽手中鸣鸿刀出鞘,将暗器击落。

李寒道:“蝎子会爬树,我们跃到树上是没用的。”

赵谦道:“蝎子对强烈的气味、震动和声音都十分敏感。李兄你带酒了吗?”

李寒道:“酒倒是没带。不过既然他们对声音敏感,那我倒是可以试一下新练的‘九陵洊震啸’。”

赵谦听其语气颇为自信,便道:“既然如此,那我是否要先捂住双耳?”

李寒道:“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心善之人,不会受此音影响。”说完,体内真气缓缓流转,旋于唇齿之间,猛然冲郁而熛起,阴阳真气不断冲击,引起振动而发声,声音犹如殷殷春雷,连绵不绝,回荡在整个山谷之间。

震为雷。雷,动物之气也。这“九陵洊震啸”,以一气之和合,一神之混同,为一声之哀乐。运功之时,真气流转,气动而声发,声发而气振,气振则风行,声气形相道相含,形气相乘,相激相衍而生无穷,从而达到谷非应响,而响自满之的效果。

宛若雷鸣的啸声在山谷间不停回荡,毒蝎被声音所震慑,不敢前行,纷纷后撤,喘息之间,便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谦丝毫不受“九陵洊震啸”影响,不由暗想:“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难怪这‘九陵洊震啸’,不对心善之人有影响。”

赵谦看向炎烽与萧炼玉二人,见萧炼玉停止吹埙,而她和炎烽均脸色如常,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不由暗想:“他们二人脸色如常,是因为心性善良,还是内力深厚,又或者是肤色太白,本就没有血色,因此难以看出?”

炎烽对萧炼玉道:“我早说过,你这毒蝎阵华而不实,遇到有脑子的,便没什么用了,今天你总算相信了吧。”

萧炼玉道:“事已至此,你还在这说风凉话?”

炎烽道:“事已至此,还能怎样?”说完,转身离开。萧炼玉无奈,只得同样离开。佛摩羯紧跟二人离开。

赵谦待三人离开后,对李寒道:“李兄,你觉得炎烽此人如何?”

李寒道:“正邪难辨,小心为妙。”

二人正交谈间,无数道箭矢犹如满天飞雨向二人席卷而来。二人早有预料,并不吃惊,李寒挥剑抵挡,将全身护的密不透风,赵谦则接住一支飞箭,以箭为剑,信手拈拨,将箭矢全部拨落。

赵谦道:“李兄,这支部队估计是景慕及其手下,我猜测景慕后面还有高人,我想去试探一下。”

李寒点头道:“好,我帮你吸引他们注意力。”说完,他向射箭之处冲去,疾若迅风,跃过层林,眨眼之间,便和景慕只有数丈之遥。

二人乃是寇雠,景慕一见李寒冲来,便直接喝道:“杀了他,砍其一刀者,赏黄金百两。”

重赏之下,庸手变高手,懦夫变勇夫。更何况景慕的手下本就是悍不惧死之人。是以众人一听,也不想景慕说的是否太过夸张,便如同潮水一般向李寒冲去,李寒手中利剑如芒似电,寒光闪烁,众人如同割麦一般倒下,但一人倒下,便有数人涌了上来。

林静水幽的山谷,瞬间变成了修罗战场。

赵谦原本的意思是让李寒向远处逃窜,将景慕等人引开,却忘了他们本是寇雠,一见面必然血光飞溅,横尸遍野。

趁李寒与景慕交战之际,赵谦施展“洞垣之术”向四周望去,见远处一人立于树枝之上,观看着景慕与李寒的交战。

赵谦施展云帆步,几个起落,便落在那人面前,只见那人年逾四旬,高鼻深目、皮肤白皙、身形修长,举止儒雅,气度不凡。那人见赵谦身法飘逸,便道:“少侠轻功当真是精妙。”

赵谦问道:“敢问先生何人?”

那人道:“慕容文。”

赵谦道:“慕二仪之德,继三光之容,遂以慕容为氏。鲜卑慕容,英才辈出,又怎会与尔朱羽健有关联?”

慕容文冷冷一笑,道:“难道你真以为鲜卑慕容还有出头之日吗?”

赵谦知道鲜卑拓跋虽推行汉化,但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统治,故而只是部分汉化,而鲜卑慕容早在入据中原前已经高度汉化,文武兼备,英才辈出,当年鲜卑慕容自相残杀,慕容垂又病逝,才给鲜卑拓跋可乘之机。因此,鲜卑拓跋虽在表面上给鲜卑慕容以高官厚爵,实则是分散部落,挖空实力,极力打压,致使鲜卑慕容实力日渐衰弱。

赵谦对他们的处境也颇为惋惜,听慕容文如此说,便道:“鲜卑慕容确实遭到皇室打压,但难道你以为尔朱羽健有出头之日吗?”

慕容文神色不动,道:“自然没有。”

赵谦心中一凛,暗想:“原来他是想借力打力。”便道:“景慕此人,曾受过先生的指点吧?”

慕容文道:“算是吧。”

赵谦道:“景慕手下有数百死士,又何需你在此处坐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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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军都激战

慕容文道:“‘君子四象’之称,名不虚传,何言之不言而信,王宝兴不德而正,李寒不怒而威,而你则不行而仁。我对你们颇为好奇,故而来此一探。”说完,他看向和景慕交战的李寒道:“据我推测,这个李寒还有一道底牌,你可知晓?”

赵谦纳闷,道:“底牌?”

慕容文道:“李寒乃冉闵后人,而冉闵擅长双手使用不同兵刃。当年冉闵与先祖慕容恪交战,左杖双刃矛,右执钩戟,威风凛然,所向披靡。”

公元352年,冉闵与慕容恪在常山交战,此战乃是重装步兵与重甲骑兵的一次巅峰对决。《晋书》记载“闵所乘赤马曰朱龙,日行千里,左杖双刃矛,右执钩戟,顺风击之,斩鲜卑三百余级。”慕容恪放弃骑兵的机动性,以铁索连舟之法,创出连环马,冉闵因朱龙宝马战死方才力竭被俘,被斩于遏陉山。

慕容文夸赞冉闵勇猛,也就是暗示慕容恪更加厉害,不过相比于冉闵的残暴,慕容恪乃五胡中的唯一君子,是被称为“古之遗爱”的旷世名臣,王夫之曾言:“五胡旋起旋灭,殚中原之民于兵刃,其能有人之心而因以自全者,唯慕容恪乎!”

赵谦听慕容文如此说,暗想:“双手使不同兵刃?双手使相同兵刃,难度已然极大,冉闵竟然能双手使不同兵刃?”上次他与司马弥陀等人交手,司马弥陀亦是双手使用不同兵刃,但其乃双手轮番使用,并非同时出招,故而并不为奇。

赵谦继续思索道:“当年冉闵被擒,乃是力竭被擒,若论实力,慕容恪远非其敌,慕容文在此观察,是要钻研这朱龙剑法的奥妙吗?”便道:“久闻鲜卑慕容的恒夬剑法,甚是了得,斩飞龙而遐举,逾石门而长迈,掎拔而倾山岳,腾啸而御风云。先生来此处观察李兄,是否是想看一下究竟是你们的恒夬剑法厉害,还是他的朱龙剑法了得?”

慕容文道:“与他的朱龙剑法相比,我更好奇你的剑法,似道非道,似儒非儒,虽现在威力不足,但潜力无穷。”

赵谦微微一笑,道:“听闻鲜卑慕容精通中原各家典籍,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先生对‘道’的理解,似乎仅限于空乏无实的魏晋玄学。”

慕容文笑道:“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那你所使剑法,应该便是来自汉武帝之后便销声匿迹的黄老学派了。”

赵谦暗道:“其才学果然非凡。”便道:“不知先生为何会对我四人有所好奇?”

慕容文道:“若少侠愿助鲜卑慕容一臂之力,我可帮你灭了耆阇崛台殿。”

赵谦摇头道:“我来此,只是为了杀佛摩羯和佛清二人,与耆阇崛台殿其他人无关。鲜卑慕容英才辈出,我也甚是欣赏,但我绝不会与崔司徒为敌。”

慕容文道:“如果我说我们根本没想与崔司徒为敌呢?”

赵谦眉头一皱,暗道:“他们不想与崔司徒为敌,很有可能是因为崔司徒势单力薄,远不及拥趸无数的拓跋晃难缠。”

慕容文道:“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尔朱羽健正在调集人手,打算偷袭周观。”

赵谦道:“他要现在谋反?”

慕容文道:“并非谋反,只是他并不想周将军立功,等周观与翟文阵、秃发保周斗得两败俱伤,他们在趁机出手剿灭翟文阵和秃发保周,这样就可立下大功,加官进爵。”

赵谦道:“他不怕事情败露?”

慕容文道:“败露又如何?你别忘了,微言宗最擅长遇事生风,颠倒黑白,更何况,就算崔司徒想整倒尔朱羽健,拓跋晃、刘洁、司马文思等人定会与崔司徒作对,崔司徒独木难支,又能如何?”

赵谦默然。

慕容文道:“此处已无他事,我就先告辞了。”说完,脚尖一点,身形犹如离弦之箭向远处掠去,眨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谦看向正在和景慕等人死战的李寒,见其以一敌众,越战越勇,不由暗赞其剑法了得,急忙冲入人群中,从一人手中夺过一支长枪,将七探蛇盘枪施展的虎虎生风,挡者尽皆披靡。

景慕见自己手下数百虎狼之师被赵谦二人压制住,不由暗想:“早知如此,就应把十八铁骑带来,也不至于现在这般被动,事已至此,为保存实力,只有先撤了。”随即朗声喝道:“撤。”军令一下,众人如潮水一般撤去。

赵谦对李寒道:“李兄,我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李寒道:“左右无事,我就虽你走一遭,或许还能帮上忙。”

赵谦点头。

军都陉上,一支军队在缓慢前行,为首之人,正是韩常,他奉周观之命,率领数百步兵,着皮甲,握铜剑,再次攻向磁石阵。

最前面的数十人推着偏箱车前行,对方的剑雨击在偏箱车上,偏箱车丝毫无碍。山道虽然狭窄,但偏箱车直行如履平地,前行甚快,并且偏箱车上的小孔不时有飞箭射出,飞箭虽然短小,但劲力甚强,敌方不少人皆中箭受伤。

被翟文阵派来负责磁石阵的,正是曾以五行阵和赵谦交手的方翼,他见韩常前行甚快,不由道:“这车到底什么来历,这么精巧?”

他旁边一人道:“将军,不如我们用火箭烧了这车。”

方翼道:“第一,我们并未携带火箭,第二,我们与其只有三十丈之遥,就算用火箭将此车点燃,他们也完全有时间将车推过来反烧我们,第三,风向对他们有利,看来他们是故意趁此时攻击。”

那人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方翼道:“他们人数并不占优势,我们俯冲而下,一举击溃。”说完,右手一挥,数百身着皮甲的壮汉从暗处出现,挥舞铜刀,高声喊杀,向山下俯冲而去。

韩常同样右手一挥,偏箱车加速奔驰,向敌军撞去,在偏箱车后面,数百手持铜剑的士兵紧跟而上,与敌军厮杀在一起。怒吼厮杀之声,回荡在整个山谷间,掩盖了震耳欲聋的瀑布飞溅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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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两处鏖战

刀砍剑刺,寒光闪烁,断臂横陈如山,鲜血飞溅成雨。山道狭长,兵阵无法施展开来,近千人厮打的一起,犹如恶霸街头血拼。有人挥剑不便,便直接扔下兵刃,与敌人扭打在一起,更有甚者,直接抱着对手跃下悬崖,鲜血流入水中,直接被流水冲逝,仿佛一切并未发生。

方翼所部从山道上飞奔而下,占据了地利,兼之士兵骁勇善战,又占了人和。韩常所部手中铜剑比方翼等人的铜刀更为耐用,占据了剑锐。战况陷入胶着,一时难分上下。

绿色油然的草地上,周观的军营一切如常。防御工事乃是临时搭建,虽然简陋,但分布有序,当在要道,看守士兵凛然伫立,目光如炬,打量四周,谨防有人闯入,在军营内部,五人一队四处巡逻,人数虽少,却遍布军营各处,要想偷偷潜入,并非易事。

猛地,无数道羽箭从暗处飞来,羽箭击在明光甲上,并未刺穿。看守的士兵知道遇袭,忙向军营内部撤去。数千甲兵手持利刃呈锥形阵从远处奔袭而来,虽奔驰急速,但阵型丝毫不乱,势如洪水猛兽,怒吼之声,震荡山谷。

就在快要奔到周营前的拒马时,地面猛然塌陷,奔驰在最前的甲兵落入陷阱之中,陷阱内倒插利刃,不少人受伤毙命。

陷阱乃临时挖掘,并不宽大,整个军队受损并不严重,但前锋受挫,士气影响颇大。

秃发保周从后面走出,喝道:“区区陷阱,岂可撼我虎狼之师?”说完,前向飞跃,犹如老鹰扑食,从陷阱上面跃过,手中宝刀迅然出鞘,发出一道急促尖锐之声,只见刀影纷飞,营前拒马尽断。

众人见主帅当先,勇不可当,军心振奋,身手矫健者如秃发保周一般从陷阱上跃过,有人则从一旁绕过,也有人直接从死者身上踩过。当大致有百余人跃过陷阱后,满天剑雨从周观的军营里射出,羽箭比普通箭矢短小,但劲力更强,射程更远,正是诸葛连弩的弩箭。

秃发保周的手下立马陷入慌乱,不少人中箭受伤。秃发保周喝道:“盾牌阵。”

盾牌兵手持盾牌护在最前,并列如林,坚如壁垒,密不透风,军阵渐稳,徐徐向前推进。片刻之后,军阵周观大军再无弩箭射出,秃发保周一挥宝刀,凛然喝道:“冲。”

秃发大军犹如群狼出笼一般向周观大营冲去,刚进入军营,便踩中被草丛掩盖的扎马钉,众人只觉利刃钻入脚心,紧接着一股巨痛从脚心传遍全身,军阵顿时一片大乱,羽箭再次从军帐中飞出,又有不少人中箭。

秃发保周右手一挥,数十名身手矫健者从军阵中走出,施展轻功向军帐中急掠而去。军帐之中,同样飞身掠出数十名高手,双方刀来枪往,拼杀血战。

紧接着数千人从暗处列阵而出,五人一组,并肩而立,或长刀猛砍,或长枪急刺,刀锋枪尖犹如一道道巨墙向前缓缓倾轧,与秃发保周杂乱的大军冲撞在一起。

秃发大军连番受挫,虽未伤筋动骨,但士气大减,阵法大乱,不过依旧保持着最初的锥形阵,而周观大军阵型严谨,中间弱,两边强,避过秃发大军锥形阵的锋芒,击向两翼,渐成包围之势,缓缓将秃发大军包围。

周观令旗一挥,数十名虎背熊腰者一手持盾,一手握刀,组成一个小的锥形阵,在秃发大军中来回奔驰穿插,如同割肉一般将秃发大军切割为几块,周观大军趁机将被切割的秃发大军分别包围,使其头尾不能兼顾。

虽说周观大军已将秃发大军包围,但秃发保周的手下均为凶悍勇猛之人,并不畏惧,而周观手下多为汉人,缺乏血性,战况陷入胶着。

秃发保周遥见周观挥舞令旗指挥大军,沉稳有度,不由恼怒,纵身跃到周观面前,凛然喝道:“周观,上次一战,未分胜负,今日,就一决高下吧。”

周观缓缓抽出佩刀,道:“既然秃发将军如此说,那就如你所愿。”

两人犹如两只猛虎冲撞在一起,两柄砍刀相击,发出尖锐刺耳之声,震得旁人双耳嗡嗡作响。

二人刀法均走刚猛一路,招招刚毅勇猛,刀刀快若流星,干净利落,凌厉杀伐,雄厚刚猛的气劲遍布在二人四周,其余人纷纷远离二人,免得被二人的刀风所伤。

周观大军与秃发大军血战的同时,马锐率领一千步卒在翟文阵的军营中与其大军展开恶战。

翟文阵早有防备,以五行阵将马锐死死困住,数千大军分成生、长、稳、伐、灭五阵,生阵为后备阵,在阵型最外围,负责补充其余四阵损耗,长阵由车兵和步兵组成,是维持阵型的中坚力量,负责陷坚阵,要强敌,稳阵主要由盾牌兵和步兵组成,是长阵的补充,负责查漏补缺,添补长阵的要害和缺陷,伐阵主要由骑兵组成,负责乘敌之隙,冲垮敌军阵型,追击便寇,灭阵主要是由手拿枪、矛、槊、戈、戟、铍等长兵器的壮汉组成,数人并肩而立,紧握兵器向前直刺,当者披靡,负责给予敌军致命一击。

五阵首尾相接,阵型周密严谨,生克循环,连绵不绝,运行不息。翟文阵挥舞令旗,五行阵变化纷繁,让人眼花缭乱。

马锐见五行阵变幻莫测,不由暗想:“兵体无形,形露必溃。这个翟文阵,对阵法的领悟当真了得。”其并不慌乱,按照赵谦所说的破阵之法,一千步卒分为一阴一阳两阵,两两相冲,阳阵犹如灵蛇出动,呈围绕之势,屈伸变幻,以无穷之动势,在敌军中避实就虚,即避过了敌军的锋芒,又吸引了敌军的注意,阴阵犹如飞鱼贯列而行,散落在乱军之中,看似杂乱无章,不堪一击,实则潜之不测,暗藏乾坤,随时可以变阴为阳,鲤跃龙门,呈龙之象,直冲霄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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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战况陡变

翟文阵只知阳五行,不晓无形之中的阴阳变幻,没有看出马锐阵法的精妙之处,见对手被围,左冲右撞,犹如困兽之斗,不由暗笑其愚蠢,便朗声喝道:“马将军,本将军一向识才爱才,若你能放下武器,我定饶你性命。”

声音随着真气犹如海浪一般向四周扩散,四周虽杀声震天,但马锐也听的清清楚楚。

马锐冷笑道:“翟将军,你对五行的理解远比我精深,但若只局限于五行相克,便会故步自封。”

语毕,令旗一挥,阴阳颠倒,阳阵变阴阵,犹如鱼翔浅底,难辨其踪,阴阵变阳阵,阵型首尾相连,鲤鱼化龙,在数十名身着筒袖铠的壮汉的带领下,势不可挡地冲向敌军表面上看似最强的伐阵。

伐阵主要由骑兵组成,骑兵强在机动性,万人策马狂奔,地动山摇,气势骇人,让敌手心惊胆战,只想保命逃走,不敢硬悍其锋。但在乱军之中,敌我胶着,若疾速奔驰,很容易伤到己方士卒,翟文阵又不通阴五行,阵法的变换,只可顺势而为,难以逆流而行,不能使骑兵发挥出其真正威力。因此初战之时,伐阵威力极强,但随着两军交战,伐阵中的骑兵渐渐掣肘,变成鸡肋。

马锐所布阴阵原本散落为零,渐渐绕到五行阵中伐阵的两侧,随着马锐令旗一挥,阴阵犹如蛟龙腾渊,以风卷云涌之势,冲向了这个明强实弱的伐阵,并且冲在最前的数十人均是马锐精心挑选的,个个身手不凡,身着筒袖铠,一手握刀,一手持盾,砍向骑兵坐骑的马腿。不出片刻,伐阵便主力受创,难成阵型。

五行阵阵阵相连,伐阵被破,五行阵顿时首尾不能相顾。马锐见五行阵破绽越来越多,暗想:“顺成人,逆成仙,全在阴阳颠倒颠。翟文阵对五行的理解已然不浅,但和赵兄相比,相去甚远。”于是令旗一挥,阴阳二阵合二为一,犹如虎添双翼,腾蛇生足,威力倍增,五行阵瞬间溃不成军。

翟文阵行事果决,见阵法被破,知道若再拖延片刻,只怕要全军覆没,便欲撤退。忽的,一支千人方阵从远处疾驰而来,直奔交战处,气势骇人,犹如万马奔腾,只见这千余人尽皆身着胡服,脸带铁甲面具,手持圆盾长枪,虽是步卒,但奔驰迅捷,如同轻骑,踏地如震,掀起尘烟滚滚。

翟文阵不由暗想:“尔朱羽健曾说会相助我等,看来这便是他派来的援兵了。我原本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派兵了。”于是令旗一挥,五行阵分向左右两边散开,让出一条数十丈的通道。

那支千人方阵通过通道,奔向马锐战阵,在离马锐战阵只有百米时,阵型变得极为密集,每人手持一支长枪,向前平举,枪尖密集如林,闪烁着寒光,众人前冲,犹如巨墙平移,若有人阻拦,一瞬间便会被数十支长枪一同刺中,到时便不是死那么简单了。

马锐与翟文阵均精通阵法,一眼便看出此阵的破绽是侧翼和后方,翟文阵令旗一挥,五行阵护住千人方阵的侧翼和后方,两阵合并,向马锐攻去。

马锐思索:“对付此等阵法,弩兵最佳,可惜此次我并未带弩兵前来。更严重的是,既然尔朱羽健派人协助翟文阵,估计也会派人协助秃发保周对付周将军,看来要速战速决,以免有误。”长剑出鞘,对身边众人道:“筒袖铠兵,你们以锥形阵随我从正面突击,其余人化为阴阳两阵从敌阵中穿插过去。”

说罢,见地面横陈一支长枪,便足尖一点,长枪飞起,随即凌厉一脚踢中枪柄,长枪顿时化作一道飞虹,向敌阵射去。长枪刺穿盾牌,贯穿一人胸膛,那人直接毙命。

千人方阵出现一丝缺口,马锐纵身疾驰,长剑一洗,只听铮铮声响,十余杆长枪被砍断,马锐从缺口飞入,出手法使出,剑锋化作一道青芒,在人群中纵横,锥矢一般撕破敌军方阵,挡者皆倒。

众人被马锐的剑锋震慑,向一旁躲闪,但千人方阵排列极为紧密,变阵极难,众人相互掣肘,难以躲避,一时之间,凶猛彪悍的虎狼之师变成了一群任人宰割的羔羊。筒袖铠兵紧跟马锐身后,如同一柄巨斧,瞬间凿开了坚如壁垒的敌阵。

忽的,一蒙面人手持利剑冲向马锐,剑身翻转,使出一招“草木摇落”,利刃破空,犹如秋风席卷,萧索之意不绝,向马锐攻去。

马锐失声道:“鲜卑慕容的恒夬剑法?”马锐心中诧异,剑招却未停,长剑向上斜举,使出一招“星汉西流”,剑意缥缈深邃,仿佛星辰般浩瀚。

翟文阵见二人交战,连忙手持浮萍拐,加入战圈,与蒙面人联手合战马锐。马锐凛然不惧,以一敌二,杀招迭出,剑芒犹如流星一般来回闪烁,将二人的攻势完全挡住,但甚是吃力,不住后退。

蒙面人与翟文阵均是一流的高手,二人合力,虽然配合并不默契,但一剑两拐,快如三条毒蛇,攻向马锐身边四周要害,马锐只要稍有不慎,便会遭到致命一击。

马锐见二人攻势凶猛,暗想:“若再拖延下去,周将军只怕有危险,事已至此,不能再有所保留了。”

他斜眼看向一旁,见敌军一位将军正在手持长剑砍杀自己手下士卒,剑法颇为凌厉,便急挥长剑,躲过蒙面人与翟文阵的攻势,闪身来到那位将军旁,风一般从那人身边掠过,便将其长剑夺走。

那位将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对面士卒一枪捅死。

马锐向蒙面人与翟文阵掠去,双手持剑,一剑犹如蛟龙出海,以昂扬之势攻向蒙面人,一剑犹如春风拂柳,以飘逸之姿掠向翟文阵。

蒙面人与翟文阵见马锐双剑一阴一阳,一刚一柔,甚是吃惊,同时失声道:“难道是……刘备的顾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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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顾应剑法

剑法极为难练,有“百日练刀,千日练枪,万日练剑”之说,对于常人来说,必须先有一定的武学根底,方可练剑,而双手剑法,更是难上加难,千年青史之上,擅长双手剑法的,屈指可数,刘备便是其中之一。

刘备的顾应剑法,双手各持一剑,剑意一阴一阳,一人使出,双剑相顾相应,犹如两人剑阵,刚柔相激,阴阳相薄,感而为雷,快胜闪电,犹如日月含辉,寥廓寰宇。与卞庄子纷绞法、马超出手法、王聚之起落法并称“兵阵四剑”,在战场上备受推崇。

刘备之子刘禅懦弱无能,未学得此剑法,而刘禅第五子、“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的刘谌曾深得此剑法精髓,后因劝阻刘禅投降无效,自刎昭烈庙,刘禅的其余儿子又在永嘉之乱中全部被杀,至此,顾应剑法失传,江湖和战场上再未出现。

实际上,刘谌自刎昭烈庙前,曾将顾应法的剑谱藏在昭烈庙的暗格处,并告知守庙人,若奸臣黄皓被杀,便将此剑谱交由诸葛后人保管。季汉被灭后,司马昭因黄皓祸国殃民,将其凌迟处死,守庙人依刘谌遗言,将剑谱献给了诸葛亮的唯一血脉:诸葛京。

诸葛瞻、诸葛尚战死绵竹,诸葛京由于年幼未上战场,侥幸活了下来,季汉灭亡后,姜维一家、太子刘璿、左车骑将军张翼、汉城护军蒋斌、太子仆蒋显、大尚书卫继等权贵以及无数百姓遭到屠杀,而很多人却不约而同地自发保护武乡侯府,诸葛京得以保全性命。后经山涛的推荐,诸葛京成为江州刺史。

诸葛京有一子名为诸葛胡,表字伯谨,少有英才,谙习韬略,德容逸群,有诸葛武侯之遗风。司马炎深惧之,欲将其灭门,诸葛胡率领族人逃亡河东,更名为胡伯谨,从此诸葛亮一脉便消失在历史潮流中。

诸葛一脉一直保留着刘谌所赠剑谱,后来诸葛渊苦寻刘备后人无果,不愿此剑法就此失传,又见马锐是可造之才,便命诸葛临将此剑谱抄了复本,请何言之转送给了马锐,马锐修炼之日尚短,此刻欲速战速决,便突施奇招,打算趁敌惊异,以雷霆手段将二人重伤。

蒙面人与翟文阵惊骇之下,不及变招,连忙向一旁躲闪,马锐后劲一吐,双剑向二人激射而去,二人躲闪不及,尽皆中剑,但伤势并不重。马锐冲向蒙面人,握住剑柄,便要横削。

蒙面人大骇,这一剑下去,自己必死无疑,连忙挥动衣袖,数枚极小的箭矢向马锐射去,马锐拔剑后跃,躲过箭矢。鲜血从蒙面人胸口喷出,蒙面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翟文阵飞身来到蒙面人身边,将其抱起,快速向远处掠去。

马锐手中长啸一声,长剑一挥,阴阳两阵向千人方阵和五行阵碾压过去,敌阵群龙无首,陷入一片混乱,瞬间被击溃。

破阵之后,马锐并没有下令追杀,带领大军直接向周观大营赶去。

远处一棵大树之上,慕容文悠然而立,沉吟道:“锥如疾矢,战如雷电,解如风雨,游如潜龙。这个马锐,真是一不可多得的将才,只可惜不能为我鲜卑慕容所用。不过这五行阵的破绽,我已了解,只需稍加改进,便能完美无缺。”

军都陉最狭窄的一段山道上,韩常与方翼各自催动内力,挥舞手中兵刃,刀剑互斫,只听铮的一声,方翼手中的铜刀折断。

韩常趁机连刺数剑,方翼飞身后跃躲闪,扔掉手中刀柄,环看四周,只见手下众兵将手中的铜刀不少已断为两截,而对方兵将手中的铜剑大多完好无损,由于兵器上处于绝对劣势,主动权已彻底被对方掌握,若不退兵,再过片刻只怕要全军覆没,方翼心中一横,喝道:“撤。”

众人还未后撤,方翼部队后方出现数百名身着胡服、脸蒙黑布、手握长矛的壮汉,矛尖泛黄,乃是铜刃,显然是有备而来。这数百壮汉凶猛彪悍,杀气腾腾,组成一列方阵,冲向韩常部队后阵。

这列方阵快如疾风,凶如猛虎,韩常部队的方阵立马被冲散。方翼见援军来到,立即喝道:“敌军受创,将他们全歼了。”其手下众兵将气势倍增,虎狼一般向敌军冲去。

韩常部队腹背受敌,瞬间狼狈不堪,他见方翼部队损失较重,喝道:“从前面冲出去。”

方翼部队利用地利,占住要道,将韩常的逃路完全堵住。韩常见一时之间,难以冲出去,不由心生焦虑,暗暗叫苦。

忽的,一道人影落在韩常部队后面,正是赵谦。他从敌军手中夺过一杆长矛,又从地面捡起一柄铜剑,左手使出七探蛇盘剑,右手使出七探蛇盘枪,剑走飞凤,枪如游龙,龙凤呈威,气势逼人。

赵谦听闻冉闵擅长双手使不同兵刃,自己也就尝试一番。在灵台心鉴时,赵谦为了维持身体的协调,避免重右轻左,曾练习过左手使剑,虽只能施展力招,难以施展巧劲,但七探蛇盘剑与七探蛇盘枪本是同源,眼下初次尝试同时使出七探蛇盘剑与七探蛇盘枪,便颇有威力,数百壮汉被其堵在要道,难以前进分毫。

韩常见赵谦相救,心中大喜,长剑一挥,喝道:“冲。”众兵将军心振奋,洪水一般向方翼部队冲去,瞬间冲垮了方翼的部署,占据了军都陉。

一蒙面人飞身向赵谦掠去,手中软鞭飞出,缠住赵谦手中的长矛,猛然一甩,长矛脱手飞出。赵谦剑交右手,剑尖点点,刺向蒙面人。蒙面人鞭甩曲线,形成数个大小不一的圆圈,便要将缠住赵谦手中的铜剑。

赵谦后劲一吐,铜剑化作一道剑芒,穿过鞭圈,向蒙面人右肩射去。蒙面人没料到赵谦会使此招,想要收拢鞭圈,已然不及,忙低肩避剑。

赵谦飞身而上,趁机抓住蒙面人右手,便要夺过软鞭。忽觉对方手掌娇柔滑腻,似是女子之手,大吃一惊,连忙松手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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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九天玄水

蒙面人不知赵谦为何放过夺取自己软鞭的良机,手中招式不停,毒蛇一般向赵谦面门攻去。赵谦连忙躲闪,蒙面人手腕一翻,软鞭突然改向,紧跟赵谦而走。

赵谦见蒙面人鞭法卓然,纵打一线,横扫一面,不敢轻视,施展云帆步,来回躲闪。他步法精妙,故意在山道上左右来回,狭长的山道上被蒙面人凌厉的鞭风覆盖,那数百蒙面壮汉被鞭风拦住,无法前行,双方弯弓搭箭,但无人敢放箭,生怕误伤。

原本杀声震天的山道上,此刻除了附近瀑布飞流而下的怒吼,便只剩下蒙面人霹雳一般的鞭声。

那蒙面人见久攻不下,心生焦虑,手中软鞭急速抖转,伴随着真气回旋,不仅留下无数鞭影,更留下阵阵破空之声,让人心惊胆战。

赵谦本想趁蒙面人余劲已逝、新力未生之际,抓住鞭身,将软鞭夺过来,不想对手鞭法精妙,鞭身来去纵横,去势鬼神莫测,并且劲力恒久不绝,无丝毫破绽,若贸然空手夺鞭,必然被软鞭所伤,便稳定心神,静心观察对方招式中的破绽。

数十招过后,赵谦见对手鞭风主要集中在外围,知晓对方的破绽乃是“灯下黑”,能攻远而难以攻近,便侧身避过对方鞭风,向蒙面人冲去。

蒙面人见赵谦向自己冲来,微微一笑,左手往腰后一探,再抽出时,便多了一个黑色软鞭,并且鞭身比右手软鞭更细,显然如果被击中,受伤也更重。蒙面人左手一抖,软鞭犹如游龙一般向赵谦袭去。

赵谦知道上当,连忙足尖一点,向后撤去。蒙面人双手连抖,两条软鞭一刚一柔,一龙一虎,将赵谦的去路完全封住。

赵谦向上一跃,避过两条软鞭的合围。蒙面人双手上下翻飞,两条软鞭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向赵谦缠绕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赵谦功集脚尖,凭空一点,平移数尺,避过两条软鞭的合围,落在地面,随即猛然向蒙面人冲去。蒙面人双手向下一甩,两条软鞭向赵谦头部砸落。

赵谦功聚脚底,犹如离弦之箭向蒙面人冲去。蒙面人见收鞭回防已然不及,以鞭为刀,向赵谦拦腰横砍。赵谦并不躲闪,左掌贴着鞭身向上推,卸掉蒙面人的横砍之力,随即手腕一翻,便要抢夺软鞭。

蒙面人挥拳向赵谦击去,步进拳摧,虽招式简单,但力道甚强。赵谦微迈弓步,右掌平推,数道内劲迭出,与蒙面人的拳风相撞。

拳掌相击,劲力相冲,二人各退数步,蒙面人右手的软鞭却落入赵谦之手。蒙面人将左手软鞭交由右手,手腕一抖,软鞭犹如纸扇平开,向赵谦横扫。

赵谦挥鞭由上向下直砸,将蒙面人的软鞭砸在地面,随即手腕翻斗,手中软鞭抖转,向蒙面人头部扫去。

二人各使软鞭,缠斗在一起。赵谦所使,名为盘龙鞭法,鞭势起伏随意,盘旋起落,守若蛟龙盘旋,攻若游龙出海,有拨云穿雾之势,见首不见尾之妙。蒙面人所使,名为无常鞭法,软鞭走如灵蛇,鞭无常势,招无常形,进退随意,偏闪斜舞,缥缈洒脱,难定其踪。

二人的鞭法均以灵动见长,双鞭游走,在山道上留下无数鞭影,遒劲的鞭风相互激荡,在坚硬的石面留下道道鞭痕。

赵谦手腕连转,使出一招“泉水激石”,软鞭形成数道圆圈,携带着遒劲的真气,犹如数道海浪向蒙面人席卷而去。

蒙面人上下挥舞软鞭,使出一招“群山叠秀”,鞭影层层堆叠,形成一道道屏障,泰山一般立在其面前。双方劲力相击,蒙面人被震退数步。

赵谦拱手道:“大势已定,再多做纠缠,已是无益,何必徒劳?”赵谦不知其是男是女,故而省去了称呼。

那蒙面人知道不是赵谦敌手,便道:“此次不敌,下次我再会较量。”

和赵谦所料不差,正是女子之声。

赵谦平举软鞭,劲力微吐,软鞭向蒙面人轻轻飞去。他见蒙面人鞭法之中并无杀意,是以对其并无反感,便将软鞭还回。

蒙面人接过软鞭,拱手道:“告辞。”说完,转身离开。

赵谦看向援助方翼的数百壮汉,道:“若你们不知进退,还妄想进攻,我奉陪。”

那数百壮汉早已见识过赵谦的身手,知道即使数百人齐拥而上,亦无法取胜,又见赵谦挡在山道中间,气度翩然,完全不将旁人放在眼里,又见韩常所部占据要道,弯弓搭箭,严阵以待,知道倘若强攻,实非上策,便紧跟着蒙面人离开。

众人离开之后,一名身着藕色深衣的美貌少妇落在赵谦面前,正是淩温清。

赵谦不知其乃赵婕的师父,便拱手道:“前辈乃是汉人,应该和刚才那些蒙面人不是一伙,敢问前辈有何指教?”

淩温清道:“从你刚才的招式,我已看出,你性格低调,如果能出六分力,就绝不会出七分力,你的本事绝不会仅仅有表面如此简单。”说完,玉掌一翻,手心纳劲一运,地面上一柄铜剑飞起,落入其手中。

淩温清接着道:“我不会透露你的身份,你身后的那群兵将,见识浅薄,也看不出什么,你不必有所保留,将你的本事全部使出来。”

赵谦有些犹豫,道:“前辈,你我素无恩仇,又何须……”

淩温清打断道:“少废话,出招吧。”说完,缓运真气于剑身,剑身上渐渐泛起淡红色光芒。淩温清缓舞剑身,留下道道残影,片刻之间,空中已遍布淡红色的光芒,剑气以柔履刚,刚健中正,光芒顺势旋转,形成一股极为强劲的气劲涡流,仿佛水天一线之间,渐渐生成一道水龙卷。

沙起尘飞,就连一旁飞流而下的瀑布也有不少水滴向涡流飘飞。赵谦衣衫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住。

赵谦失声道:“九天玄水咒?符箓术源于巫觋,原来你是巫教中人,莫非是蜀中八部?”

淩温清道:“以你高傲的心性,应该懒得去学天师道中普普通通的九天玄水诀。那你有什么方法接我的九天玄水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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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太乙八门

赵谦见淩温清真气宛如实质,知道如果有丝毫保留,必受重伤,便捡起地上一柄铜剑,轻声吟道:“乘天罡兮威武陈,气仿佛兮如浮云。”真气缓缓流转,不像平常一样形成遒劲的罡风,而是犹如春风一般,向四周缓缓扩散。

淩温清见如此情形,不由心生慎意,正色道:“太乙八门?你竟然能练成?”

奇门、六壬、太乙并称道家三大秘宝,太乙神数推算天时,演算历史变化规律,奇门遁甲让求地利,统筹帷幄,决胜千里,六壬神数对应人事,趋吉避凶,以人为贵。太乙式产生于黄帝战蚩尤时,取象北极星,以北极为体,北斗为用,太乙八门分为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名称和宫位与《奇门遁甲》、《大六壬》、八阵图相同,但用法稍有不同。

天有八门,以通八风。地有八方,以应八卦。开门值乾,休门值坎,生门值艮,伤门值震,杜门值巽,死门值坤,惊门值兑。这太乙八门,和奇门遁甲中的“门”有些类似,源于天干学,主要集中于天时、地利、人和、神助中的天时,以精纯柔和的剑气模仿四方四隅之风:融风、明庶风、清明风、凯风、凉风、阊阖风、不周风、广莫风。其中,与斗星柄所指的方位相一致之风,也叫正风,也是最强之风,因此使出此招之际,需明晓节气历法、天文星相、八门九星,方可发挥此招最大威力。

赵谦刚刚练习,仅能使出太乙八门的半分威力,原本将其做为自己的保命绝招,此刻见淩温清的九天玄水咒威力极强,使用其他手段难以自保,便将这一绝招使出。

淩温清挥剑平刺,一道极为强劲的剑气攻向赵谦。

赵谦平推长剑,轻喝道:“生门、融风。”此时赵谦前面的剑气忽然变得炙热如火,两股剑气相击,只听轰的一声,劲气横飞,赵谦稳立不动。

淩温清道:“有些能耐,那就看你能不能接住我的最强一招‘天地清霁’?”说罢,伸出纤纤玉指,真气缓运,指尖红色剑芒闪烁,轻灵划动间,一个精妙的符箓出现,只见其玉指一弹,符箓凝于剑尖,一瞬间剑气倍增,充斥天地之间。

淩温清手捏剑诀,轻轻一挥,气龙卷一般的气劲涡流向赵谦席卷而去。

赵谦大吃一惊,暗想:“竟然是天水符?她是起了杀心吗?看来只能使出尚未练成的‘八风极远’了。”

赵谦将真气周游八方,八方真气分别演变成乾气、坤气、坎气、艮气、震气、巽气、离气、兑气,进而生化成八风,八风渐渐融为一体,将赵谦护在其中。

两股罡风激荡,爆鸣之声回荡在整个山谷之中,久久不绝。只听咔嚓声响,二人手中铜剑同时折断,二人被震飞丈余,脸色惨白。

淩温清见赵谦竟然接下这一招,不禁暗想:“此人果然非比寻常,难怪能得到道家的赏识与指点。”便道:“好心提醒你一下,你姐姐他们有危险。”说完,转身离开。

赵谦心中慌乱,连忙施展云帆步离开,韩常等人看的一头雾水,纷纷道:“这二人刚才使的什么妖术?”

南口镇,周观军营中,秃发保周和周观再次双刀相击,二人同时被震飞,口吐鲜血。秃发保周脸色惨白,站立不住,以刀撑地,勉强支撑。

周观伤势比秃发保周稍好一些,他勉强站立,游目环看四周,见己方渐渐取得上风,精神一震,缓缓举起手中宝刀,真气集于右臂,打算给秃发保周致命一击。

忽的,和马锐所遇情形一样,千余名脸蒙黑布的壮汉形成一道紧密方阵向周观大军袭来,周观令旗一挥,大军呈防御阵型排列,与那个千人方阵撞在了一起。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一个蒙面人挥刀向周观冲去,刀上携带着强劲罡风,声势骇人。周观已受重伤,知道不是蒙面人的敌手,连忙后撤。

蒙面人早料到周观会躲闪,后劲一出,刀锋侧旋,向周观拦腰砍去。周观躲闪不及,只得横刀硬抗。双刀相击,周观被震飞数丈,摔倒在地面。

蒙面人向周观冲去,打算将其一刀了结,就在刀风刚要触及周观之时,破空之声从蒙面人后方传来。

蒙面人听声辨位,连忙向一侧闪去。待其站稳身形,便见一位身着黑衫、刚毅凛然的青年立在周观身边,正是李寒。

李寒并不多言,使出一招“秋润苍山”挥剑向蒙面人刺去,剑势平平,给人以轻灵高远的感觉。

蒙面人挥刀上挽,使出一招“朗月无云”,刀锋由上而下斜劈,刀光清亮如月,给人以静谧安详之感,但无人敢小觑这刀锋下暗藏的碎碑切玉的刚猛气劲。

刀剑相斫,蒙面人倒退数步。

李寒收剑静立,对蒙面人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刚才那招‘朗月无云’,出自鲜卑慕容的振恒刀法,与恒夬剑法、无常鞭法并称‘慕容三绝’。不知阁下和鲜卑慕容有何干系?”他的江湖经验远高于赵谦,因此单看对方一招“朗月无云”,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那蒙面人道:“‘无肠公子’果然见识非凡,常人只知鲜卑慕容的恒夬剑法,鲜有人知道振恒刀法和无常鞭法,你竟然对慕容三绝了如指掌。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会帮朝廷做事?”

李寒道:“我并非帮朝廷做事,只是帮一个朋友的忙罢了。”他所说的朋友,便是赵谦。据赵谦推测,尔朱羽健估计在三处战场都会派人相助秃发保周和翟文阵,赵谦对马锐极为相信,故而并不担心其会败下阵来,故而和李寒兵分两路,一人赶往军都陉,一人赶往周观军营。

那蒙面人道:“看来你很看重这位朋友。”

李寒道:“我很好奇,鲜卑慕容怎会甘为尔朱羽健的弃子?据我所知,尔朱羽健手下高手不在少数。”

那蒙面人道:“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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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灭汉夺文

李寒对蒙面人道:“尔朱羽健虽然对朝廷毫无忠心,但此时却没有谋反的实力,现在和周将军正面对决,如果被朝廷知晓,陛下怪罪下来,自然有人要当替罪羊,你应该猜得出是谁当替罪羊吧?”

那蒙面人道:“你说的这些,难道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李寒微微一笑,暗想:“原来如此,慕容文将尔朱羽健袭击周将军他们的事情告诉赵谦,是想借助赵谦,来破坏尔朱羽健的计划。”他懒得理会尔朱羽健和慕容文他们有何恩怨,便挽一个剑花,道:“阁下刀法不俗,我们就比试一下何如?”

蒙面人道:“正有此意。”

二人猛然前冲,各自挥舞兵器猛攻对方,刀光剑影之中,二人身形飘忽,趋避腾挪,刚猛的罡风相互激荡,形成一股强劲的涡流,飞沙走尘。

正在二人交手之时,马锐带着大军赶到,冲进蒙面人所带的千人战阵,犹如狂风吹草偃,千人战阵瞬间溃不成军。

蒙面人见马锐赶到,便连砍数刀,将李寒逼退数步,道:“李少侠,下次我们再一较高下。”语毕,施展轻功离开。

李寒对魏朝并无好感,认为朝廷中除了崔浩、王慧龙、毛修之外,全是无能之辈,也不愿和朝中大将有所往来,见蒙面人撤走,也不与周观多言,直接施展轻功离开。

一个僻静的山洞洞口,游彬、郗标、与沮渠准在洞口伫立,沮渠准道:“已经两炷香了?不知婕儿她们怎么样了?”

游彬道:“沮渠少侠请放心,胡姑娘医术高明,当世少有,定能为赵姑娘解毒。”

沮渠准点头道:“如此甚好。”

郗标道:“贺师弟前去查探赵谦消息,现在还未回来,刚才又听见远处传来罡风激荡之声,不知又出现了什么高手?”

他话音刚落,贺原从远处急掠而来,快速奔到三人面前,道:“我发现了这个。”说完,将左手伸到三人面前,三人见其左手握的是一剑柄,剑刃只剩下三寸,上面刻着“鈌云”二字。

沮渠准失声道:“这是赵……”他还未说完,游彬便将其拦住,他朝洞内瞥了一眼,低声道:“不可让胡姑娘知晓,免得干扰她为赵姑娘疗伤。”

沮渠准点头。贺原道:“现场草木横飞,显然发生过极为剧烈的打斗。但并未发现赵谦。”游彬接过断剑,详加观察,又将断剑置于鼻前嗅了嗅,道:“看来赵谦遇到麻烦了,我们赶快赶过去。沮渠公子,就有劳你在此处看守了。”

沮渠准道:“游先生放心吧。”

游彬、贺原、郗标三人便施展翰墨门的从流步迅速离开,片刻之后,一群人出现在洞口附近,为首之人,皮肤白皙,身形挺拔壮硕,眼珠为褐色,身着紫色华服,在其身后,十八名虎背熊腰、身着铠甲、肩背雕弓,左手握长矛,右手按斩马刀的壮汉严阵以待,虽只有十九人,但声势浩然,仿佛千军万马,就连四周的鸟兽之声也全部消失。

沮渠准对为首之人道:“杀意如此重,恐怕你便是尔朱郁德吧?你身后的十八人,便是传说中‘强刀强弓、如火如风,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十八铁骑吧?不过你们并没有骑马,难道是怕打草惊蛇吗?没想到杀人成性的尔朱郁德也有顾虑的时候?”

尔朱郁德道:“我再怎么杀人成性,也比上沮渠兄你卖祖求荣。”

沮渠准道:“胡人有自己的语言,而无自己的文字,学习中原文化,乃是必然之势。你这身后的十八铁骑,之所以能以一敌百,百战无前,还不是遵从了孙子之言‘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尔朱郁德道:“汉学为用,我只不过是学习了他们的一点可取之处罢了,又怎像你,崇汉媚华,竟然一直寻找传国玉玺,以图将其归还汉人,真是愚蠢至极。”

沮渠准道:“若你能创出自己的文字,我便尊你为首,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尔朱郁德道:“等我们杀光汉人,汉字自然也就变成了羯字。”

沮渠准道:“说到底,你还是想将中原文化占为己有,那直接学习,岂不更加方便?”

尔朱郁德道:“汉人又哪里懂得珍惜自己的文化,中原文化在他们手里,已被毁了十之六七,剩下的十之三四,迟早会被毁掉,既然这样,还不如由我们来传承。”

沮渠准听其如此说,不禁暗想:“这个尔朱郁德,倒和其他羯人有所不同,难道背后有高人指点,莫非便是传说中的尊火教?”他略一思索,道:“北方文明被毁,乃是因为五胡打压儒道,这其中,你们羯人,当居首功,你竟然在这里说什么传承中原文化?”

尔朱郁德道:“石虎残暴成性,又怎与我相同?之前赵谦他们血染宇宙山,我可是也在暗中相助。”

沮渠准冷笑道:“说的好听,你此次前来,有何目的,难道以为我猜不出来吗?”

尔朱郁德道:“既然你已猜出来了,那就请你让路吧。”

沮渠准道:“久闻季龙剑法‘尘飞五岳,雾晻三精,天地晦盲,四煽虏腥’,今日,我倒要领教一下了。”

尔朱郁德道:“‘和气消冰、武意反成’,今天我就领教一下你的和武剑法了。”

二人同时向前飞跃,长剑出鞘,剑尖点点,刺向对方。尔朱郁德挥舞长剑,使出一招“风雨晦瞑”,剑芒犹如满天风雨将沮渠准笼罩。沮渠准缓挥长剑,使出一招“风和日丽”,剑气柔顺如春风,将尔朱郁德的剑招完全遮挡下来。

尔朱郁德挥剑向下斜旋,扫向沮渠准腿部。沮渠准向一侧划弧格开,劲力绵绵,同时封住了尔朱郁德的后招变路。尔朱郁德冷喝一声,劲力猛吐,破开沮渠准的劲力,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向沮渠准的喉部。沮渠准连忙后退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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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十八铁骑

尔朱郁德的季龙剑法乃是石虎所创,一招一式,如蛇刁钻,如虎凶猛,如蛟狠辣,剑气并枭心与狼性一体,战场之上,兼骏马之捷,威力更甚。此剑法不是以杀人为目的,而是以杀人为乐趣,剑气中包含阳毒,若对手被剑气所染,轻则狂言面赤、失汗失下,重则筋脉寸断、真气全销,仅黄连承气和犀角升麻汤可解,若七日之内不解,便无治愈之可能。并且剑刃上涂有化骨粉,只要被剑锋擦破皮,瞬息之间,便会化为一滩血水。《晋书》称石虎“趫捷便弓马,勇冠当时”,由此可见剑法之威。

后来,冉闵经过数年的苦心钻研,创出青龙化阳诀,不仅能克制住季龙剑法的阳毒,又能压制住化骨粉的毒性,方起兵谋反,屠杀石氏。

沮渠准的和武剑法乃是匈奴靳氏靳准所创,剑势平淡恬和,不拘攻守,但剑韵反出,劲力内蕴,气势流宕,与儒家的中和掌法颇有些相似。当年靳准屠杀匈奴刘氏,所用正是此剑法。

二人剧斗百余招之后,沮渠准渐渐处于下风,但其剑招攻守难辨,尔朱郁德几次强攻,均险些受伤,便步步紧逼,将沮渠准逼离洞口,对其带来的十八壮汉道:“你们进入山洞,将那三个女的抓出来。”

沮渠准被尔朱郁德彻底压制,欲救无力。当十八壮汉离洞口仅有数丈之时,两道倩影从洞口飞出,一人掠向沮渠准,与其联手对付尔朱郁德,正是杜少如。另一人拦在十八壮汉面前,正是诸葛清岚。

诸葛清岚身形闪烁,来去如风,在十八壮汉间自由纵横,剑气弥漫四周,猛地,诸葛清岚娇躯静立,轻声喝道:“兑。”无数剑气形成滚滚洪流,披靡而下,以开山碎石之势向那十八壮汉席卷而去,正是道家的踏罡步斗。

那十八壮汉为首之人名为石寇,他见诸葛清岚此招威力甚强,便喝道:“如如不动。”十八人同时半蹲,砍马刀竖于身前,半插于地,真气喷涌而出,融为一体,形成一道极为坚韧的屏障,稳重如泰山,坚硬如生铁。

这招“如如不动”,乃是石虎从佛图澄学来的佛门上等合击绝技,联手之人,人数不限,功法不限,兵器不限,种种随宜,不作分别之心,出招之时,真气融为一体,刹动刹静,刹生刹灭,刹虚刹实,以空寂如如之心,了了分明天地万端,威胜彼百千万亿。

两道罡风相击,十八壮汉同时被震退数步,但无人受伤。诸葛清岚不禁柳眉微皱,暗想:“这十八人的联手合击,威力极强,看来我如果不施展保命绝招,要想取胜,难度不小。但是,一旦泄露绝招,恐怕……”

石寇更是惊愕失色,思忖道:“我十八人联手,就算是千军万马也休想拦我们丝毫,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凭一己之力将我们十八人尽数击退,她到底什么来历?”

一片竹林里,赵谦追风赶月般向远处飞驰,忽的听见数道破空之声从后背传来,他无暇细想,连忙脚点竹枝,向一旁躲闪,紧接着便见一道倩影挥掌拍来,掌势极为迅捷。

赵谦躲闪不及,挥掌硬接。双掌相接,赵谦飞落在地上,站稳身形,只觉掌心生疼,平掌细看,见掌心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黑色的鲜血缓缓流出。他无暇将毒逼出,看向偷袭之人,正是萧炼玉。

萧炼玉微微一笑,道:“我的蓝蝎毒针,见血封喉,你竟然还能站着,怪不得教主亲自对你下追杀令。”

赵谦知道必须速战速决,便不多言,犹如脱弦之箭向萧炼玉冲去,萧炼玉玉手一甩,手心便多了一个九节鞭,鞭头、鞭把都有一条红色彩绸,舞动起来,既能蛊惑对手,又富有观赏性。

萧炼玉挥鞭横甩,来势既有软鞭的凌厉,又有铁棍的刚猛。赵谦使出无相指法,虚空连点数次,一道指力击中九节鞭鞭头,鞭头来势立减,两道指力射向萧炼玉。萧炼玉纤腰一扭,躲过两道无形指力。

两道指力击在萧炼玉身后的细竹上,细竹断为三截,截面光滑如镜。赵谦飞身而上,接住中间一段三尺竹竿,劲力一吐,竹竿上的枝节全部顺着竹面截断。

赵谦以竹为剑,使出一招“青龙探爪”,数道竹影攻向萧炼玉数处要穴。萧炼玉左右斜挥,舞一个鞭花,将赵谦的攻路完全封住。

铮的一声,竹竿击在鞭头上,竹竿由罡气护住,完好无损。赵谦竹交左手,挥竹横削,萧炼玉挥鞭由上向下竖砍。赵谦右手掌心蓄劲,挥掌直拍,遒劲的掌力携带着一滴黑血向萧炼玉挤压而去。

萧炼玉知道那滴黑血含有蓝蝎毒针上的蓝蝎毒,不敢小觑,连忙收鞭躲闪。赵谦趁胜追击,竹交右手,连刺数下,使出一招“海天浪涌”,数道剑气犹如惊涛骇浪将萧炼玉围住。

萧炼玉甩出九节鞭,鞭首插在远处竹子上,萧炼玉用劲一拉,娇躯飞向那根竹子,躲过了赵谦的剑招。萧炼玉一腿踢中那根细竹,细竹从被萧炼玉踢中处折断,萧炼玉挥动九节鞭卷住细竹,向一旁斜迈数步,转动娇躯,带动九节鞭,细竹向赵谦飞去。

赵谦知道,鞭法是以步法带动身法,故而擅长鞭法者均轻功一流,自己身中剧毒,若施展轻功逃窜,定然会被萧炼玉追上,要想安然离开,必须先将萧炼玉击败。因此,见萧炼玉躲向一旁,他并未逃窜,飞身而上,挥动手中竹竿,一道剑气击在细竹之上,咔嚓声响,细竹断为两截。

赵谦步履如风,冲向萧炼玉,手中竹竿发出破空之声,显然劲力极强。

萧炼玉从怀中掏出一个霹雳弹,摔在地面,霹雳弹炸裂,方圆三丈之内,顿时被黄色浓雾笼罩,双目所见,仅一臂之遥。

赵谦站稳身形,真气缓缓流转四周,形成一道无形屏障。这道屏障威力极小,连苍蝇都抵挡不了,但若有人靠近,赵谦便能立即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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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水之剑意

一道破空之声从前方激射而来,赵谦并未躲闪,反而迎面而上,当鞭首就要触及其身体时,赵谦迅速伸出左手横格,手腕一翻,便抓住鞭首,使出水镜剑法中的“雪练倾河”,精纯的剑气聚于竹竿,泛出一丝淡淡的白色光幕,向萧炼玉刺去。

这招“雪练倾河”,蕴含着水镜剑法中的水之剑意,需要以极为精纯的内力方可使出,出招之际,至柔劲力集于剑刃,毫无破空之声,一旦与对方罡风相击,剑刃上的劲力如同雪山的积雪在一瞬间融化为水,以摧山碎峰之势,崩腾决去,无可阻挡。

萧炼玉擅使毒,她所释放出的黄色烟雾以及她所使的九节鞭均含有剧毒,这一点,常人或许看不出,但她并不会认为这个让他们教主亲自下追杀令的赵谦会看不出,因此她并没料到赵谦会抓住鞭首,见赵谦袭来,她躲闪不及,忙真气贯于鞭把,封住赵谦的攻路。

在萧炼玉看来,赵谦此招虽然威力不俗,但手中仅是一根竹竿,而自己的九节鞭乃是百炼钢所铸,仗着兵器之坚,可以勉强接下此招。

双方劲力相击,赵谦的后劲犹如黄河泛滥般向萧炼玉席卷而去。萧炼玉不意此招后劲如此之强,直接被罡风震飞,摔出数丈之外,口吐鲜血,受伤极重。九节鞭也被罡气震脱手,掉落在数丈之外。

赵谦连忙施展云帆步离开。

赵谦离开后,一道人影落在萧炼玉身边,正是佛摩羯。他一双贼眼在萧炼玉娇躯上不住打量,似乎能看透衣衫下的玲珑浮凸,啧啧称赞道:“萧姑娘这身段,真是万中无一。”

萧炼玉惊恐万分,勉强站起,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佛摩羯奸笑一声,道:“萧姑娘聪慧异常,难道猜不到吗?”

萧炼玉尖声道:“若教主知道,定血染你们耆阇崛台殿。”

佛摩羯道:“贫僧对姑娘仰慕已久,倘若能一亲姑娘芳泽,百死而无怨。”

他一边说,一边向萧炼玉走去。萧炼玉对佛摩羯平日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见其向自己走近,吓得魂飞魄散,忙不住倒退,道:“你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佛摩羯冷笑道:“也不知有多少人碰过萧姑娘,我再碰一下,又有何妨?”

萧炼玉道:“就算人尽可夫,我也不会让你这种宵小之徒碰一下。”说完,挥掌拍向自己面门,打算直接自尽。

佛摩羯衣袖一甩,三节棍从袖口飞出,击中萧炼玉手腕。萧炼玉吃痛,掌力全消。佛摩羯手腕一抖,三节棍点中萧炼玉数处要穴,萧炼玉顿时凝滞不动。

佛摩羯大笑,将三节棍扔掷一旁,一双魔手摸向萧炼玉玉颜。

忽听身后剑气破空之声传来,佛摩羯不及回头,连忙向一旁躲闪,那道剑气随之转向,刺向佛摩羯头部。

佛摩羯足尖连点,躲过那道剑气,看向偷袭之人,正是李寒。

李寒冷冷一笑,后劲一吐,原本是强弩之末的剑锋猛然吐出数道剑气,刺向佛摩羯。佛摩羯原本注意力全在萧炼玉身上,遭到偷袭,连番躲避,已是竭尽所能,无力躲避李寒的后招。

只听嗤嗤几道破空之声,佛摩羯身中数道剑气,血如泉涌,站立不住,倒在地上。李寒还剑入鞘,伸指凭空虚点,数道指力击中萧炼玉被封穴位。

萧炼玉被封要穴得解,捡起掉在地上的九节鞭,步履蹒跚地走到佛摩羯身边。李寒道:“萧姑娘,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萧炼玉道:“我自己来。”说完,玉手一挥,九节鞭缠住佛摩羯脖颈,用劲一甩,佛摩羯头颅飞了出去,鲜血喷涌而出,碧草成红。

作恶多端,逍遥一方的奸雄,就此殒命。

萧炼玉用手帕擦去九节鞭上沾染的血迹,将手帕扔到地上,对李寒道:“你是故意等到这个畜生想染指我的时候出手的吧?”

李寒道:“不管怎么说,他并未得逞,其他的,又何须理会?”他这么说,自然也就承认了。

萧炼玉道:“你这么做,有何目的?明说吧。”

李寒道:“耆阇崛台殿众比丘的所作所为,萧姑娘应该心里清楚,我打算血洗耆阇崛台殿,想请萧姑娘助李某一臂之力。”他想请萧炼玉帮忙,故而等到最危急的时刻动手,不过就算其无求于她,也不会让佛摩羯得逞。

萧炼玉道:“耆阇崛台殿那些比丘,坏事做尽,死不足惜,但是单凭你一己之力,有点太异想天开了吧。”

李寒道:“所以想借萧姑娘的毒蝎阵一用。”

萧炼玉道:“李少侠和羯人不死不休,为何不对尔朱羽健动手,而是对耆阇崛台殿动手?”

李寒道:“羯人作恶多端,但已是西山之落日,最多只能在中原折腾百年,而西域密宗将荼毒中原数千年,不可不除。”

萧炼玉美目流转,道:“我若是答应,有何好处?”

李寒道:“我一介布衣,没什么可给萧姑娘的。耆阇崛台殿富可敌国,金银财宝无数,萧姑娘可尽数拿去。并且若是萧姑娘答应,以后萧姑娘奉贵派炎掌教之命行事,若有差池,可将责任尽数推到我身上,并且姑娘在江湖上所做的恶事,也可推到我身上,我全数承认,绝不推辞。”

萧炼玉暗思:“他竟然知道我们教主姓炎,与赵谦相比,他的江湖经验甚是丰赡,而赵谦虽学识宽广,但更多的局限于书册,看来他比赵谦更加难对付,难怪齐长老会栽在他手上。”她想了想,道:“若是如此,李少侠必然身败名裂,百死莫赎。”

李寒道:“仗剑飘零一生,何求功与名成?”

萧炼玉嫣然一笑,道:“若是我偷男人,你也承认吗?”

李寒俊脸泛红,道:“萧姑娘别乱开玩笑。”

萧炼玉没想到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无肠公子”竟然会脸红,便收敛笑容,道:“久闻‘无肠公子’横行无忌,言而有范。而李少侠的条件不可谓不丰厚,今日我便信你一回,此事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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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碧鬟红袖

李寒与萧炼玉刚达成协议,便听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我五人也可助少侠一臂之力。”二人向声源看去,见有四名少女悄然而立,仿佛三朵莲花静静绽放,正是赤水部淩温清的弟子郑沅芷等四人。

李寒道:“敢问四位姑娘是……”

郑沅芷道:“蜀中八部赤水部,在下郑沅芷,奉掌部之命,血洗耆阇崛台殿,赵谦的姐姐便是我们的师姐。”

李寒道:“碧鬟红袖,清流亹亹。久闻赤水部全为女子,个个坚贞劲烈,李某佩服。”他绝不会说些阿谀奉承之词,既然如此说,那自然是由衷敬佩。

郑沅芷道:“久闻少侠清高桀骜,向来不夸人,今日竟然能得少侠赞语,我等觍颜。”

萧炼玉道:“刚才你们说五人,剩下一人呢?”

郑沅芷道:“另一人来自蜀中八部的青峰部,他正在准备一份礼物,以表我方诚意,免得你们心生戒意。”

说话间,两人向此处走来,其中一人正是佛清,他脚步虚浮,似乎是要穴被封,难以运转内力,在其身旁,正是陆虚怀,显然是他将佛清抓捕至此。

二人走近后,陆虚怀道:“李少侠,此秃驴乃是赵谦与赵婕的寇仇,我将他擒来,打算交给赵谦,以表我方灭佛之心。”

佛清被封穴位,口不能言,暗想:“他擒我之时,我的两位师弟便在暗处埋伏,为何他们不出手,难道他们不属大乘佛教,而属西域密宗?”

萧炼玉道:“此时佛道之争愈演愈烈,蜀中八部与天师道有数百年仇怨,按理来说,应该助佛,怎么反而灭佛?”

陆虚怀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佛教自迷引他迷,空言应物,不着四六,毁秦汉遗风,兴胡弱汉,敛财藏春,致使中原如於沸鼎之游鱼,飞幕之燕巢。凡中原明者,皆有灭佛之责。又何须分你我?”

萧炼玉暗道:“巫教与佛教的矛盾比我想象的更要严重,看来阴阳家的挑拨离间颇有成效,我倒是可以火上添油。”便道:“现在天师道寇谦之将佛教教义融于道教教义,高耸入云的静轮天宫便是铁证,如此崇拜偶像,神化上帝,早已与道家背道而驰。”

李寒道:“如此行为,确实愚不可及。家师曾言:‘天师道空有《老》《庄》,却不知看,尽为释氏窃而用之,却去仿效释氏经教之属。譬如巨室子弟,所有珍宝悉为人所盗去,却去收拾人家破瓮破釜。’道教正宗,并非被中原人视为万法宗坛的天师道,而是楼观派。”

陆虚怀道:“世人不信大道,而信鬼神之说,寇天师此举,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萧炼玉对李寒道:“令师是何人?”李寒想了想,道:“既然我与诸位联手,便应直言相告,不过还请诸位勿向外人言。家师名为屠卓。”

陆虚怀失声道:“蚩尤旗长老屠卓?”

萧炼玉暗道:“原来是蚩尤旗,真是天助我也。”便道:“蚩尤旗曾两次差点亡于蜀中八部之手,一次被诸葛武侯所救,一次被王猛所救,你们联手,不怕教中人有所非议吗?”

李寒暗想:“尊火教果然非比寻常,竟然连这等秘辛也知晓。”随即正色道:“若他人想非议你,就算你再光明磊落,也是无用,若他人不想非议你,烧杀劫掠又能如何?那些流言蜚语,又何须理会?”

萧炼玉暗想:“此人号称‘无肠公子’,真不是白叫的。”

郑沅芷道:“李少侠所言甚是,大家同仇敌忾,又何需理会那些往日恩仇?我们就先商定具体计划,然后再将佛清交由赵师姐和赵少侠处置。”

李寒点头,和众人商议一下细节,便分别行事。

游彬三人赶风追月一般来到贺原发现赵谦断剑的地方,游彬仔细观察周围情形,道:“看来,和赵谦交手的人,用的也是道家的踏罡步斗,并且剑意侵略如火,似乎暗合离卦,却又不完美契合。”

贺原道:“道教中人应该不会和赵谦为敌,难道是巫教或者是阴阳家?”

游彬道:“道家的踏罡步斗精妙无匹,垂涎之人不在少数,未必就一定是巫教或阴阳家。”

郗标道:“崔司徒说的果然没错,这太行山内,隐藏了不少秘密。”

游彬忽然剑眉微皱,道:“有毒。”三人连忙运转内力,发现真气凝滞如石,丝毫运转不动。

十余道人影从暗处出现,将游彬等人包围,为首之人,正是炎烽。

游彬三人镇定自若,游彬盯着炎烽,道:“原来是‘花中剑客’炎烽,没想到在这里遇见。”

炎烽道:“游前辈,太行山一向为汉胡的天然分割线,朝廷对此处原本并不重视,没想到崔司徒竟然派你们前来打探,怎么,崔司徒还嫌得罪的人不够多吗?”

游彬道:“只要为百姓做实事,得罪全天下又何妨?”

炎烽道:“崔司徒为了整个中原,却也差不多得罪了整个中原,如此逆天而为,与诸葛武侯无二,虽说无人清楚诸葛武侯的根本目的,但其至少流芳百世,至于崔司徒,大权似奸,智勇深沉,忍辱负重,堪称千古一人,但最后势必身败名裂,又是何苦呢?”

炎烽称崔浩为“千古一人”,虽是夸张,但也并非毫无依据,中国近代历史学家吕思勉曾在《崔浩论》中言道:“往读史,尝怪五胡入据中华,中原士大夫皆伈伈伣伣而为之下,曾未有处心积虑,密图光复者;今乃知崔浩则其人也,浩仕魏经三世,虽身在北朝,而心存华夏,魏欲南侵时,恒诡辞饰说,以谋匡救;而又能处心积虑,密为光复之图;其智勇深沉,忍辱负重,盖千古一人而已。徒以所事不成,遂致所志不白,尚论者徒以北朝名臣目之,岂不哀哉!”

游彬暗想:“这个炎烽,看来并不如传说中那般游戏花丛,不问世事,听其口气,似乎对崔司徒颇为了解。”他略一思索,道:“看来炎少侠不似普通游侠,不知是何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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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扼云剑法

炎烽见游彬发问,便如实答道:“晚辈一向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过既然游先生发问,晚辈自然如实禀告。在下出自尊火教。”

郗标道:“原来是你故意让我们发现赵谦的断剑,引我等上钩。”

炎烽道:“教主命我前来,取三位性命。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贺原道:“赵谦现在如何?”翰墨门中,除了沈青崖之外,便是贺原对赵谦最为照顾,因此听见炎烽要取三人性命,贺原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赵谦的生死。

炎烽道:“三位不必担心,虽说教主对赵谦下了追杀令,但其现在无碍。”

炎烽身后一人道:“炎少主,何必和他们多言,依属下来看,我们还是速战速决,以免突生变故。”此人名为东郭炙,满面红光,体壮身健,虽压低声音,游彬三人仍听得清清楚楚,显然平时说话声如洪钟。

炎烽点头,右手一挥,东郭炙等十余人同是挥动兵器向游彬三人攻去。东郭炙挥掌向游彬拍去,罡风炙热如火,气势逼人。游彬扔掉手中赵谦的断剑,平伸手掌,真气缓缓流转。

双掌相击,东郭炙被震退数步。其他人见游彬等人并未中毒,不禁愕然,均停止动手。

炎烽眉头微皱,道:“原来游先生并没有中毒。”

游彬道:“赵谦的断剑上有一股淡淡的蝎腥味,久闻此地有一擅长使毒的高手,又精通毒蝎阵,因此我推断你们曾对赵谦使用过毒蝎阵,为避免中毒,我们事先服下了芝兰丹。”

炎烽赞道:“游前辈果然心思缜密。既然如此,那晚辈只有得罪了。”说完,缓缓抽出鸣鸿刀,锋芒逼人,让人不寒而栗。

游彬暗想:“难怪赵谦的鈌云剑会被砍断,原来是鸣鸿刀。此刀锋利无比,着实有些棘手。”他道:“当年黄帝采首山之石,铸造神兵,雌为轩辕剑,雄为鸣鸿刀。轩辕剑乃黄帝佩剑,炎黄子孙无人敢碰,现在刀剑工艺突飞猛进,轩辕剑的威力已不及普通刀剑,鸣鸿刀却被历代铸剑大师改良,威力日益强横。今日,我倒要领教一下了。”

说完,缓缓掣出佩剑,他将君子意送给高忱后,并没有另寻一把宝剑,故而其佩剑仅是一柄普通的八面汉剑。

众人纷纷后退数步,给二人腾出一片空地。炎烽飞身前跃,挥刀左劈右凿,使出一招“蛟龙滩阔”,数道炙热如炎的罡风成列而行,向游彬挤压而去。

游彬剑尖轻点,上下晃动,使出一招“梳云掠月”,剑气犹如春风潜行,跃过炙热如火的罡气,击在鸣鸿刀上。

铮的一声,鸣鸿刀几欲脱手,炎烽不禁暗赞游彬修为不俗,反手握刀,向游彬拦腰横砍。

炎烽所使刀法名为离宫归魂刀法,刀意上天下火,取法于火,火势熊熊而上,明烛天地,天与火亲和相处,照亮幽隐,一柔而应五刚,柔得中而应乾,轻灵高远如天,迅猛刚进如火,乃是刚健中正的正派刀法。炎烽行走江湖,一向以剑为兵刃,鲜有人见过他使刀,而见过他使离宫归魂刀法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游彬所使剑法,名为扼云剑法,乃是在翰墨门游云剑法的基础之上推演而得,威力更加强盛,招式更加精妙。云游千里,无渟无止,这套扼云剑法,乃是止不能止,扼不能扼,与儒家思想‘死生有命,富贵在天’颇有不同,而与道家思想“我命在我,不属天地”有些相似。而这套剑法,正是崔浩请寇谦之亲自出手,将游云剑法与《抱朴子》的吐纳导引之法融为一体而得,原本只有翰墨门掌门方可修习此剑法,崔浩将翰墨门解散后,游彬便将此剑法传给了贺原、郗标以及高忱。

游彬知道鸣鸿刀切金石如烂泥,不敢硬接鸣鸿刀的刀锋,长剑游走,无数剑影形成一片银光,让人眼花缭乱。

炎烽刀舞成风,试图与游彬的剑锋相碰,但游彬的剑锋犹如一片白云,炎烽刀锋砍上游彬剑锋,犹如砍在白云之上,丝毫没有感到受力,便直接从剑影上飞掠而过,而游彬的长剑始终完好如初。

游彬暗想:“此人被人称为‘花中剑客’,似乎刀法并不精纯,不能发挥出鸣鸿刀的真正威力。”

百余招过后,炎烽由于曾服用过五石散,内力渐渐不济,便使出绝招“鸣鸿化鹊”,鸣鸿刀蕴含无穷劲力,飞射而出,在空中依着极为刁钻的角度旋转,罡风随势而起,飞沙走石,暗蕴风雷,似风云际会,乾坤倒转。

游彬一边施展从流步,一边剑尖纷点,似缓实急,似柔实刚,使出一招“乱纷纟云”,极其细微的剑气四散而去,散布在炎烽的罡气之中。

云,轻灵飘逸,在常人眼里,云的重量微乎其微,但实际上云的重量极大,气象科学家佩吉·莱蒙曾推算:一小片云的重量大约为五百五十吨,相当于一百头大象;比积雨云大十倍的暴风云的重量相当于大约二十万头大象。

而这招“乱纷纟云”,同样表面上威力微不可查,实则势不可挡,攻势一起,犹如满天白云的重量集于一点,那等威势,堪称摧金玉如朽木。

游彬长啸一声,舞个剑花,剑尖抵在鸣鸿刀的刀面上,原本四散的剑气倏然集于一点,破开炎烽的罡气,击在鸣鸿刀上。只听铮的一声,火光飞溅,炎烽只觉虎口生疼难忍,鸣鸿刀脱手飞出,砸在远处巨石之上,巨石瞬间断为两块。

游彬被炎烽的真气所伤,倒退数步,口吐鲜血,脸色苍白。

炎烽看向自己手掌,见虎口开裂,丝丝鲜血渗出,不由暗想:“好精妙的一招,若我手中兵刃是一柄普通砍刀,只怕我的手掌已经断了。”

游彬同样惊讶于对手的内力修为,暗想:“此人年纪轻轻,不想内力已有如此修为,江湖年轻一辈当中,能胜过他的,只怕不超过一手之数。”

他的这番推论,自然是限于他的所见所闻,并不包括那些深藏不露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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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火烈熛林

鸣鸿刀乃天下第一凶刀,没有其他兵刃可硬悍其锋,炎烽仗着宝刀之力,要想取胜,并非不可能,但其终究经验尚浅,自己宝刀锋利无比,便想着将游彬手中兵刃砍断,这种打法并没有错,却有些舍本逐末,若其不去砍游彬手中兵刃,而是去砍游彬,凭借着鸣鸿刀的锋利以及自己尚未显露的焱飞步的精妙,要想打败游彬,足有七分的可能。

炎烽想了想,道:“游前辈剑法精绝,晚辈甘拜下风。三位现在可以离开。”

游彬三人并未多言,直接转身离开。

东郭炙来到炎烽身边,低声道:“炎少主,若任由他们离开,教主怪罪下来,只怕……”

炎烽道:“游彬此人非寻常人,单靠我们,难以制服,我们还要去北邙山一趟,现在折损人手,实非上策。”

东郭炙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炎烽看了一眼被游彬扔在地上赵谦的断剑,道:“把那断剑捡起来,我们来招借刀杀人。”

沮渠准与杜少如联手对付尔朱郁德,尔朱郁德长剑飞舞,气度闲逸,将沮渠准与杜少如压制住,二人惧怕尔朱郁德剑上的剧毒,不敢猛攻,剑舞成风,一左一右围住尔朱郁德,虽占不到上风,但也将尔朱郁德缠住。

诸葛清岚犹如巧燕一般在十八壮汉之间飞舞,虽将他们压制,终究无法将他们击败。这十八壮汉个个是万中选一的高手,不仅勇猛好战,心狠手辣,配合默契,又精通佛门的上等合击绝技,在战场之上,无论对方是重甲还是铁骑,在他们面前,犹如风吹草偃,始终不堪一击,此刻面对一个弱女子,始终无法占到任何便宜,不禁恼羞成怒,杀招迭出,罡风凛冽,草飞树倒,沙飞石走,但终究伤不了诸葛清岚分毫。

早在一百余年前的石虎,便创立十八铁骑,他“南擒刘岳,北走索头,东平齐、鲁,西定秦、雍,克殄十有三州”,百战百胜,这十八铁骑居功至伟。作为羯人的秘密武器,这十八铁骑常能反败为胜,扭转乾坤,并且伤亡甚少,若有人不幸伤亡,或年过四十,便另选高手替换。百年以来,曾击败过这十八铁骑的,仅有冉闵、王猛、慕容恪、慕容垂、刘裕和拓跋焘六人。此时,羯人式微,这十八铁骑的威力也大不如前,但依旧不可小觑。

忽的,一道人影落在诸葛清岚身旁,青衫俊逸,洒脱非凡,手握三尺竹竿,脸色有些泛黑,正是赵谦。他击败萧炼玉之后,未及将毒逼出,便赶了过来,因此脸色泛黑。

诸葛清岚见赵谦脸色,便知中毒,忙关心问道:“你所中何毒?”若普通女子遇见这种情况,一般会问:“你怎么中毒了?”但诸葛清岚并非普通女子,遇到问题,首先想的便是如何解决问题,因此,见赵谦中毒,首先想的便是如何解毒,至于赵谦如何中毒,因何中毒,无关轻重,故而诸葛清岚并没有问,甚至连想都未想。

赵谦低声道:“此事稍后再说,他们是什么人?”

诸葛清岚道:“他们是尔朱羽健手下的十八铁骑。”

赵谦道:“铁骑?既然是铁骑,马上功夫必然一流,但下盘功夫应该并不出众,我们联手攻他们下盘。”

诸葛清岚点头,其实这一点她早已想到,但单凭她一己之力,难以对对方构成有效威胁,故而虽想到破敌之法,终究没能破敌。

赵谦以竹为剑,挥竹向下斜旋,竹尖轻颤,使出一招“雄虺九首”,九道剑气向那十八壮汉激射而去,诸葛清岚挥动云英剑微向下轻点,使出一招“伏龙九顾”,后劲迭出,每道剑气均衍生为九道剑气,共八十一道剑气射向十八壮汉。

赵谦与诸葛清岚联手出招,剑气寒冷凛冽,紧贴地面,飞沙走石,如同风刀霜剑,让人既寒又栗。

石寇见二人合击,威力倍增,不敢小觑,喝道:“火烈熛林。”十八人挥刀左划右砍,锋旋成圆,一刀接着一刀,连绵不绝,劲热罡风劲热迅猛,隐泛着淡淡的火红色光泽,迅疾迸发,犹如野火侵原,势不可挡。

这招“火烈熛林”,乃是他们最强的合击招式,是从尊火教学得。众人合击,罡风炎热激进,犹如火石迸发,迅猛异常,足以撼山碎石。十八铁骑被江湖中人称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便是因为此招。

两股罡风相击,雷鸣之声大作,草土飞扬,尘沙满天,随着气劲不停的由内向外翻滚,犹如地龙卷肆虐狂飙。那十八壮汉的腿部全部被剑气所伤,鲜血直流,但伤势并不重。

赵谦盯着尔朱郁德,道:“尔朱将军,难道你想得罪清河崔氏吗?”他不知面前的是尔朱郁德还是尔朱羽健,不过料想他们均不敢得罪崔浩,此次出手,也是趁自己离开,故而出言威胁,毕竟他手里有崔浩的令牌,若他们执意对自己动手,自然是不把崔浩放在眼里。

十八铁骑尽皆万里挑一,尔朱羽健在他们身上花费了大量金银,尔朱郁德见他们受伤,生怕有所闪失,被父亲尔朱羽健责罚,连忙快剑逼退沮渠准与杜少如,然后喝道:“撤。”

尔朱郁德首先向远处飞掠,那十八壮汉则分为两队,一队横刀静立,另一队纵身飞跃,落在远处大树之上,横刀防守,第一队则收刀飞跃离开,两队相互掩护,渐渐后撤。

沮渠准见那十八壮汉虽说腿部受伤,撤退时依旧井然有序,毫无慌乱,不由暗赞:“这个尔朱羽健果然非比寻常。”

赵谦见尔朱郁德等人离开,再也坚持不住,只觉头晕眼黑,便倒了下去,诸葛清岚连忙将其扶住,探其脉搏。

沮渠准与杜少如快步来到诸葛清岚身边,沮渠准问道:“赵兄伤势如何?”

诸葛清岚道:“他并未受伤,乃是中毒,脉象虽然低微无力,但平稳缓和,说明其并无大碍。待我为其将毒逼出,自然也就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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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天眼神通

众人扶赵谦坐下,诸葛清岚点中其膻中穴,精纯真气沿着赵谦膻中穴流转至其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二人内力本是同源,因此诸葛清岚的内力没遇到丝毫阻碍,源源不断渡进赵谦体内,助其修复受损经脉。

一盏茶之后,赵谦苏醒过来,众人忧心稍慰。赵婕连声称谢,杜少如赞道:“胡姑娘真是医术通神,我从小便对杏林妙术心驰神往,不知能否拜诸葛姑娘为师?”

诸葛清岚道:“若杜姑娘有心学习,我自然倾囊相授,不过据我所知,蜀中八部不乏杏林高手,杜姑娘为何舍近求远?”

杜少如道:“我赤水部在八部中遭到排挤,犹如不绝之缕,自保已是难得,遑论求学他人之术?还望胡姑娘不要推辞。”

诸葛清岚道:“既然如此,我便应下了。”

一直在洞外守候的沮渠准走进来,道:“洞外有一人押着佛清过来,他自称李寒,说是将佛清交由我们处置。”

赵婕听闻,拿起宝剑,快步走出山洞,沮渠准与杜少如连忙跟上。诸葛清岚扶着赵谦,也走了出去。

赵谦刚来到洞外,便见佛清的人头划过一道弧线,摔落在地上,鲜血飞溅而出,犹如长虹贯日。赵婕剑气负于剑身,剑上鲜血飞射,剑身光亮如镜。

赵婕还剑入鞘,对李寒拱手道:“多谢李少侠助我将此贼擒来。”

李寒道:“举手之劳,赵姑娘不必在意,佛摩羯也已伏诛,赵姑娘可以释怀了。”

赵婕大喜,再次道谢。

李寒见赵谦脸色不对,已知晓其中毒,便道:“赵兄可在此养伤,其他的事,不必担心。”说完,未等赵谦言语,便施展轻功离开。

众人不明所以,赵婕道:“李少侠最后一言何意?”

赵谦叹了一口气,道:“他想屠了耆阇崛台殿。”他知道李寒做事心狠手辣,斩草除根,自然不会留下耆阇崛台殿这颗毒瘤。

其余三人均是一愣,沮渠准道:“单凭他一己之力吗?”

赵谦道:“横行无忌,铁血无情。他‘无肠公子’的诨号可不是白叫的。”

赵婕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去帮忙。谦儿的伤势还未痊愈,就有劳胡姑娘在此照看了。”诸葛清岚点头,赵婕三人迅速离开。

片刻之后,诸葛清岚忽的柳眉微皱,朗声道:“出来吧。”

两道人影从树林中出现,正是佛念、佛净。佛念瞥了一眼尸首两处的佛清,道:“你二人杀害我师兄,罪孽深重,贫僧劝你们放下屠刀,忏悔自身罪障,皈依我佛,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供佛诵经。”

赵谦冷笑道:“这里没有善男信女,收起你们那些虚伪无凭的论调吧。你们不惜牺牲你们师兄的命,将这附近所有的高手全都引走,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吧?”他捡起自己的三尺竹竿,道:“你们心里想的,我一清二楚,我懒得跟你们废话,直接出招吧。”

诸葛清岚道:“赵大哥,你剧毒甫解,功力尚未复原,还是交给我吧,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赵谦摇头,道:“杂鱼而已,还是交给我吧,免得脏了你的手。”说完,向佛念、佛净走去。

诸葛清岚知道赵谦已经起了杀心,他不愿诸葛清岚手染鲜血,故而自己动手。由于赵谦清劲贞白,诸葛清岚也就不再多言,仔细观察四周,以防对方再有后招。

佛净冷笑道:“上次你击败我二人,难道就真的以为是凭实力吗?告诉你吧,我二人只出了七分力。”

赵谦道:“是吗?我只出了五分力。而上次没杀你们,不过是引蛇出洞罢了。”

佛净被气的满脸通红,佛念微微一笑,道:“难道你以为我二人来此,就没准备什么手段吗?告诉你吧,我二人修炼的天眼神通咒,能看出对方出招的劲力走向,找出其中破绽,你的剑招,在我二人眼中,漏洞百出。”

他见赵谦重伤未愈,脚步虚浮,故而并不担心赵谦知道他们底细。

赵谦道:“天眼神通咒?听说是西域密宗的神通术之一,我原本以为西域密宗只会欺骗无知少女,看来还是有些手段。不过若你们以为只凭这点手段,便能赢的话,就太天真了。”

佛净道:“是你太天真了。我们不光会天眼神通咒,还会三脉咒,三条气脉相同,可获得明亮智慧之力、感悟稳定之力,智慧增长之力,信仰坚定之力,见地不变之力五力,斩断无明、体悟无常、现证空性。”

道家讲奇经八脉与十二正脉,佛教讲三脉七轮,三脉是三条气脉,即中脉、左脉及右脉,七轮为顶轮、眉间轮、喉轮、心轮、脐轮、海底轮、梵穴轮。佛教认为奇经八脉并不准确,道家没将佛教放在眼里,不加理会,道教则认为三脉七轮适用于贵霜之人而不适用于中原之人,和佛教互相争论,始终没有结果。

赵谦摇头,道:“听不懂,直接出招吧。”

佛念、佛净同时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念道:“嗡。现金刚萨埵。欲为汝开眼。金刚眼无上。一切眼今开。嗡。若炸那。曲阿吽。梭哈。”

赵谦见这二人使出“天眼神通咒”,并未阻拦。

二人念完咒后,同时挥舞戒刀,一人使出一招“日光遍照”,一人使出“月光遍照”,刀光犹如满天繁星,一左一右将赵谦包围。出招之快捷,配合之默契,法度之严谨,与和赵谦第一次交手之时,不可同日而语。

赵谦竹尖连点,使出一招“雨打浮萍”,无穷竹影将自己全身笼罩,剑气破空,嗤嗤作响。

佛念、佛净二人刀锋陡转,向内急旋,使出一招“鹄林不二”,刀锋划过赵谦新旧剑气相接之处,突破赵谦的防护,同时攻向赵谦左肩要害。

赵谦俊眼微凝,暗道:“这‘天眼神通咒’果然有些门道,竟然一眼便看破了我的防守。”其实,佛念、佛净之所以能凭借天眼神通咒觑准赵谦破绽,原因在于赵谦经历连番激战,内力不足,又剧毒甫解,身心乏力,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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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利剑鸣响

见佛念、佛净杀招逼临,赵谦脚尖斜点,向一旁闪去,躲过佛念、佛净的杀招。

佛念、佛净刀锋紧跟而上,疾攻赵谦膻中穴。赵谦向前斜行,精妙步法使出,速度快若迅风,留下道道残影。使出一招“竹烟波月”,竹尖化作一道寒光,扫向二人手腕。

佛净手腕一翻,手中戒刀砍向赵谦的细竹。

赵谦连忙撤招,佛念趁机急砍,使出一招“龙衔海珠”,刀走龙蛇,划过极为诡异的弧线,砍向赵谦头部。

刀锋所走路线完全是赵谦周身劲力最为薄弱之处,而佛净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将赵谦的去路封住,因此佛念笃定此招定能重伤赵谦。

赵谦挥舞竹竿,击在佛念的戒刀上,劲力极为微弱。忽的,奇迹般的一幕出现了,在竹竿击在戒刀之处,发出雷鸣般的响声,刀身颤抖不已,佛念虎口被震的生疼,戒刀拿捏不住,飞了出去,击中一块石头,石头直接被劈为两半。

佛念倒退数步,眼神中充满骇然,刚才他施展“天眼神通咒”看的清清楚楚,赵谦那一招,劲力极弱,毫无威力可言,但是正是这毫无威力的一招,不仅破了他刚猛霸道一招,并将他的宝刀击飞,更让他奇怪的是,刚才那一招发出雷鸣响声,剑气破空之声绝不会如此尖锐,这一招定然暗藏玄机。

佛净也被这一招震慑,不敢进攻。

实际上,赵谦所使剑法名为水镜剑法,要诀为“其动若水,其静若镜,其应若响”,共分为水之剑意、镜之剑意、响之剑意三重剑意,其中的响之剑意,看似简单,实则包含无穷智慧。

鞭子挥舞时噼啪作响,这是由于鞭子高速摆动的时候,鞭子会卷曲而形成一个圆圈,当圆圈速度超过音速,打破声障时,就会产生音爆而发出声响。

古人自然不知道什么“声障”、“音爆”,但早就注意到了鞭子噼啪作响这一奇怪现象。声音有声障,真气有气障,而水镜剑法的响之剑意,便是模仿鞭子的响声,出招之际,真气分为数十层,层层推进,推至最后一层时,真气已然极为微小,但速度极为惊人,这时便触摸到了真气的气障,然后模仿鞭子急速回旋,进而突破瓶颈,真气在极高的速度下回旋,形成虽然微小但遒劲无俦的涡流气劲,发挥出极大的威力。

赵谦出招之时发出的巨大响声,并非是剑气破空之声,而是剑气爆空之声,所以极为微弱的剑气便可发出极为尖锐的响声。不过赵谦对水镜剑法的领悟还很浅,不能发挥出水镜剑法的真正威力,但即便如此,也远非佛念、佛净所能抵挡。

水镜剑法乃老子的弟子尹喜所创,其精妙程度,远超佛念、佛净所能想象。二人见赵谦使出莫名其妙又极具威力的一招,均不明所以。

佛念捡起掉在地上的戒刀,对佛净道:“碰巧而已,我们使出最强一招‘二谛相成’,看他又有何能耐?”

二人同时向前急冲,挥刀横砍,两股极为强劲的罡风融为一体,犹如风雷相击,携带着无穷的威势。

赵谦功力尚未复原,刚才勉强使出响之剑意,真气已然运转不顺,见二人来势汹汹,自知必须要一招解决,于是源源不断的将真气集于竹尖,竹尖渐渐发出一丝淡淡的白色光泽,赵谦使出一招“浪里寻花”,竹身舞动成风,满天竹影犹如海浪翻滚,源源不断。

双方罡风刚刚相击,佛念、佛净二人手中戒刀飞射而出,利箭一般射向赵谦。赵谦竹尖一抖,击在两柄戒刀的刀面,再次发出尖锐的响声。

忽的,佛念一掌拍在佛净后背,佛净如同肉弹向赵谦砸去,佛念则急忙向远处掠去。

赵谦不意有此一招,手腕一抖,竹竿化作利箭,射向佛净,直接洞穿佛净身体,向远处飞去。竹竿速度极快,有剑气护体,没沾到丝毫血迹,佛净则直接气绝身亡。

诸葛清岚担心赵谦耗元过度,没有追击佛念,闪身来到赵谦身边,精纯真气传入赵谦体内,赵谦脸色渐渐好转。

绿竹成林,山花掩映,流水潺潺,在竹林深处,有一座二层的楼阁式住宅,简朴的匾额上写着“竹心亭”三字。

一间典雅的房间内,三人席地而坐,其中一人身着深衣,乃是慕容文,另外两人身着胡服劲装,均在二十岁左右,一男一女,均是慕容文的孩子,男子眉高眼深,体健神清,名为慕容子佩,女子丰姿秀丽,身形修长,名为慕容子衿。

慕容子佩道:“爹,你让我兄妹二人前去军都陉,帮助尔朱羽健攻打周观大军,是何用意?”

慕容文道:“尔朱羽健一直对我们心存猜忌,若不让你们去一趟,难免落人口实。”

慕容子衿道:“那他为何要派人对付周观?”

慕容文道:“当年尔朱羽健帮道武帝拓跋珪平并州、定中山,道武帝拓跋珪诏方三百里封之,长为世业。尔朱羽健以为是方圆三百里,结果发现只是东西二十里,南北十五里,并且是貊乡鼠壤。尔朱羽健对此一直心怀愤恨,此次见拓跋健命周观来此地剿匪,完全忽视他这个散骑常侍,故而派人假冒贼寇,袭击周观大军,以泄私愤。”

慕容子衿道:“他一个散骑常侍仅仅只是刺史级别,得到如此多公田,已是额外恩赐,竟然妄图什么方圆三百里,真是贪得无厌。”

慕容子佩道:“军都陉乃天下九塞之一,是兵家必争之地。崔浩派人来此,应该不会是仅仅剿匪如此简单。”

慕容文道:“军都陉有二十公里,此处仅是其南端而已,其北端的军都山正好位于幽州的西北方。”

慕容子衿道:“您是说,崔浩的根本目的,在于幽州?”

慕容子佩道:“崔浩一心为汉,根本不顾胡人死活。无论是幽州还是此地,貊乡鼠壤,几乎没有汉人,主要是山胡、氐、宪、匈奴、卢水、丁零人,崔浩在意幽州,目标难道是高句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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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太阿倒持

慕容子衿道:“清河崔氏早就曾想对幽州动手。一百多年前,石勒拥兵自立,与关中的匈奴刘氏对立,无暇顾及辽东,清河崔氏崔毖举族征伐辽东,联合鲜卑宇文、鲜卑段氏、高句丽,试图合攻慕容廆,反被慕容廆以离间计击败,崔毖率家族和亲兵数千人逃亡高句丽。从此辽东尽在慕容氏的掌控之中。”

慕容文道:“两百年前,公孙氏占据辽东,‘开日月之光,建神武之略,聚乌合之民,扫地为业,威震燿于殊俗,德泽被于群生’,‘东伐高句丽,西击乌丸,威行海外’,插剑为障,将高句丽、鲜卑等隔绝在外,是胡人和中原之间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后来,司马懿血洗辽东,这屏障也就烟消云散,胡人占据此地,迅速发展壮大,自此,太阿倒持,遗祸无穷。立如登,毁如崩,中原这一破绽出现容易,再想弥补,有如补天。崔浩想凭其一己之力将这个千年遗祸解决,完全是逆天而行。”

慕容子衿道:“崔浩所做的一切事情,均是在逆天而行,不过他的这一品行,倒是很让人钦佩。”

慕容子佩道:“若崔浩剑指幽州,首当其冲的,便是带砺坞,而带砺坞坞主便是高句丽皇子高契。”

慕容文道:“高句丽在中原一直潜伏着一个秘密组织,当年北燕灭亡,冯弘逃脱拓跋氏的围攻,逃入高句丽,靠的便是这个秘密组织,高句丽也因此获得了大量金银珠宝与中原技术,实力突飞猛进,现在已强大到连拓跋焘都不得不正视。而这个秘密组织,只怕很快就会知道这里的事情,并会告知高契,以高契之才智,应该能猜到崔浩的意图。”

慕容子衿道:“到时又会是一场风云际会。”

慕容文道:“螳螂、寒蝉、黄雀,究竟谁能得利,就看各自的手段了。”他略一思索,道:“你们和赵谦、李寒交手,觉得此二人如何?”

慕容子佩道:“我和李寒交手,我的振恒刀法丝毫耐他不得,并且,他似乎并未出全力。”

慕容子衿道:“我和赵谦交手,他的鞭法在我的无常鞭法之上,不过我暗中留了一手,若生死对决,未必不能胜他。”

慕容子佩道:“鱼不可脱于渊,利器不可示于人。我们留有一手,他们定然也留有一手,这二人均不是普通的江湖游侠,不容小觑。”

慕容文道:“这二人均不仅仅留了一手,赵谦腰间的那块玉佩,乃是冰脆玉,仅如是峰上有,此玉脆如冰霜,是所有玉石中最难雕刻的,在我所知的人当中,没有人能将此玉雕刻的如此精美,故而此人背后定然有一个深不可测的绝世高人。”

慕容子衿道:“在我看来,李寒倒是值得防范,赵谦则无所谓,毕竟他太过手软,难成大器。”

慕容文道:“表面上来看,确实如此。”

慕容子衿道:“表面?您的意思是……”

慕容文道:“此人是唯一一个我无法看透之人,若仅根据其所为便断定其心性,只怕会南辕北辙。”

慕容子佩道:“那李寒呢?”

慕容文道:“至于李寒,我曾暗中派人调查他,发现他和蚩尤旗有关。蚩尤旗源自上古,底蕴极厚,当年蚩尤能与手握轩辕剑的黄帝鏖战三天三夜,可见实力非常,蚩尤旗虽说此时已危如累卵,又遭到蜀中八部的压制,但终究底蕴不俗,不容小觑。”

慕容子佩道:“当年冉闵杀胡,尔朱氏逃脱,投奔拓跋氏,现在李寒也来到此处,双方乃是寇雠,齐聚此地,只怕会有一场刀光剑影。”

慕容文道:“李寒目光长远,眼下北邙山风起云涌,他来此地,主要是由于尊火教曾派人追杀他,他来此处调查一二,并不会在此地多做停留,不过尔朱羽健可不会放过他。”忽的,衣袂破空之声从屋外传来,慕容文道:“尔朱羽健派人来了。”

果然,片刻之后,门外传来一道声音:“慕容先生,部帅有请。”

慕容文朗声道:“知道了,有劳通传。”

富丽堂皇的大殿内,精美的坐榻上,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此人宽额深目,悬胆鼻,口型宽阔,嘴唇泛紫,须发浓深,眼神极为柔和,宛如一位慈祥的老者,只有认识他的人才知道,此人便是好杀擅屠的尔朱羽健。

他身着一袭紫色长袍,紫袍有金丝绣成的金龙,给人以尊贵威严之感。在其右肩,立着一只眼神锐利、体态雄伟的雄鹰。此时,尔朱羽健正在摆弄着一块古朴白玉,此玉有手心大小、佛祖形状、雕刻精美,带有几丝红色脉络。

此玉名为血玉,并非天然玉,而是将上好白玉与人陪葬,几百年后再盗墓而得,乃是有价无市的宝贝。人们认为白玉中的红色是尸体腐血沁入玉中而成,实际上,血在地下很快就会碳化,不会沁入坚硬的玉体。古玉上的红沁是铁元素沁入玉体而成。

尔朱羽健盯着眼前的慕容文,眼神渐渐变得犀利,道:“慕容先生,你的儿女以及景慕三人前往军都陉与周观交战,结果全部败北,景慕身受重伤,你的两个孩子倒安然无恙。赵谦倒是罢了,李寒心狠手辣,尊火教的齐长老被其砍掉脑袋,而你儿子却安然无恙,不免有些奇怪。据我所知,你儿子的武功可比不上齐长老。”

慕容文道:“赵谦与李寒曾与尊火教的炎烽和萧炼玉交手,被困毒蝎阵,最后虽说逃脱,但难免有所损伤,因此我的子女方能在他们手下逃脱。”

尔朱羽健道:“算了,先生觉得崔浩派人来此地的目的是什么?”

慕容文道;“崔浩最恨比丘,他的目的,自然也就是耆阇崛台殿。至于军都陉,目的应该在于幽州。”

尔朱羽健道:“你是说他并没有对我们动手的意思?”

慕容文道:“崔浩凭一己之力和整个朝堂作对,力不从心,怎会多树劲敌?”

尔朱羽健道:“那游彬在耆阇崛台殿说的话,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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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老子仙丹

慕容文道:“豺狼虎豹的表面战力往往大于实际,他越是威胁,说明越是心虚,若其真有所图,直接动手即可,又何须多说废话?”

慕容文猛然心闪一念:“豺狼虎豹的表面战力往往大于实际,那么赵谦呢,表面上心慈手软,实际呢?最近江湖上赵谦的所为与其去年在月白山上的行径颇为不同,他到底盘算着什么?估计是我高估他了,毕竟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尔朱羽健道:“言之有理,那我们是否要出手助耆阇崛台殿一臂之力?”

慕容文道:“崔浩不愿与我们为敌,我们又何须去得罪他?我们利用耆阇崛台殿,目的在于笼络人心,现在人心已稳,景慕去耆阇崛台殿和游彬对峙一番,也足以向众官兵表明我们的诚意,无需再多此一举。”

尔朱羽健道:“那依先生的意思,我们现在该如何行事?”

慕容文道:“在周观之前擒住秃发保周和翟文阵,以此向陛下邀功,进而加官进爵,并招揽二人旧部,发展壮大我方实力。我们曾出手帮助秃发保周和翟文阵,因此拉拢二人旧部的人心,并无难处。”

尔朱羽健道:“先生不愧我军诸葛,见识果然不俗。”

二人正交谈间,一名侍从走进禀告道:“将军,炎烽到了。”

慕容文知道尔朱羽健与炎烽商议,自己不便在场,便道:“将军,属下告退。”尔朱羽健点头,慕容文转身离开。

炎烽走进大殿后,并没跪拜,只是鞠躬行礼,道:“拜见部帅。”

尔朱羽健直接道:“听闻炎掌教派人追杀李寒,结果反被李寒所杀,可有此事?”

炎烽道:“正是,我们情报有误,李寒定然留了一手。”

尔朱羽健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寒应该擅长两手使刃,你们派出的杀手猝不及防,方被其所杀。此人绝不可留,若你们不能将其除掉,我会亲自出手。”

炎烽道:“我们会再次部署,将军请放心。不过,我听说将军曾派人对赵婕她们下手?”

尔朱羽健听到炎烽如此说,眼神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道:“是的,我看她们三个容貌秀丽,吃起来定然不错。普通姿色的女子我已没了兴趣,故而派犬子将他们三人擒来,不想失败了。”

炎烽道:“掌教曾言,将军近年来体魄脆硬,内力凝滞,乃是吃人肉所致,将军若执意不改,三年之内,必然殒命。”

尔朱羽健暗道:“知道耆阇崛台殿即将被毁,语气也比以前硬气了许多。”便道:“炎掌教所言甚是,我早已不吃人肉,只是那三个女子太过美貌,我又起了馋念。既然炎少主求情,我放弃便是。不过,赵谦伤了我辛苦培养的十八铁骑,此人我必然除掉。”

炎烽道:“我明白,不过目前我教中高手大多在北邙山,若想对付赵谦、李寒二人,难度有些大。并且,赵谦有崔浩撑腰,现在还没到对其动手的时机,我已想到借刀杀人的好计策。”

尔朱羽健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先放过赵谦。至于北邙山,我也略有耳闻,现在各方高手齐聚北邙山,就是为了老子的仙丹吗?这仙丹究竟有何特殊之处,老夫颇为好奇。”

炎烽道:“传闻当年老子秘密来到北邙山之巅翠云峰,砌起太极八卦炉,以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八方位,调动天、地、水、火、雷、山、风、泽之灵性,巧运内外相济之理,得金丹数枚。老子自尝一粒,面露紫气,脱却凡骨,离合于混沌之气,与三光为终始。几月前,江湖上不知何人传出消息,说在北邙山发现了老子的仙丹,各方豪雄一瞬间齐聚北邙山,据可靠消息,各派在北邙山血战,死伤已不下百人。”

尔朱羽健道:“仙丹吗?长生不老自然不可能,但如能延年益寿,倒也值得冒死抢夺。”

炎烽不动声色,心中却骂道:“一群佞佛之人,竟然去抢老子的仙丹,真是可笑。当年老子前往翠云峰,乃是躲避单氏、鬼方、神玄三方的追杀,他在翠云峰面露紫色之状,显然是中毒,虽说老子修为通神,但君子斗不过小人,不幸中毒,也不奇怪,不过老子放弃骑马改为骑牛,可见其中毒甚深,竟然经不起丝毫颠簸,不知究竟所中何毒?老子西出函谷关,在流沙之西,又遇到了什么情况,以致无人知其所终,就连其弟子也不知晓?最近放出北邙山有老子金丹这一消息之人,究竟有是何人?”一连串的问题一瞬间涌入炎烽脑中,他不禁有些晕眩,竟有些站立不住。

炎烽离开后,尔朱郁德走进殿堂,躬身行礼道:“拜见父亲大人。孩儿无能,未能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请您责罚。”

尔朱羽健盯着其腰间的宝剑,道:“我看你是根本就没想完成。我早就让你在宝剑上涂抹化骨粉,你就是不听,若涂上化骨粉,又怎能对付不了赵谦他们?”

尔朱郁德道:“大丈夫行事,顶天立地,怎可做如此卑鄙之事?”

尔朱羽健冷声道:“忠臣孝子是冤家,杀人放火享荣华。好人向来无好报,仁义道德也完全是无用之物,世人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只要你赢了,世人便尊你为王者。”

尔朱郁德正色道:“世人不看过程,我看!”

尔朱羽健摇头道:“算了,我养了你三十年,骂了你三十年,却全是无用。现在太行山脉来了这么多外人,你有何看法?”

尔朱郁德道:“赵谦、李寒他们的目的是耆阇崛台殿,而我早就想把耆阇崛台殿除掉。至于周观、马锐他们,目的在于军都陉,军都陉虽是天下九塞之一,但对我们并无威胁,又何须理会?”

尔朱羽健道:“那李寒也不用理会吗?”

尔朱郁德道:“李寒杀死过数百羯人,但都是该死之人,自然也无须理会。”

尔朱羽健道:“那你为何要救宇宙山上的羯人?”

尔朱郁德道:“那些羯人将有大用。”

尔朱羽健点头道:“你的谋略,我很清楚,如此谋划,方是一个枭雄该有的风范。”

尔朱郁德道:“父亲请放心,我定让羯人重新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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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螳螂黄雀

军帐之内,翟文阵眉头紧锁,沉默不语。站在其一旁的方翼道:“将军,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翟文阵道:“但说无妨。”

方翼道:“周观此次乃是奉永昌王拓跋健之命捉拿秃发保周,将军您为何要帮助秃发保周对付周观?”

翟文阵道:“我在此处一直拉拢势力,暗聚力量,拓跋焘的九州卫遍布天下,又怎会不知?周观虽是奉拓跋健之命前来,但我们又怎知这里面没有拓跋焘的意思,若周观将秃发保周除掉,那下一个要对付不就是我们吗?”

方翼道:“我看此次周观用兵,主要目的在于军都陉,他的目的未必是我们。”

翟文阵道:“夺取军都陉,剑指幽州,只是崔浩的一厢情愿而已,除了鲜卑慕容,柔然、高句丽、倭国在此地也都有自己的势力,就算是拓跋焘想扫清幽州,也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区区一个崔浩?”

方翼道:“那崔浩为何还要派游彬、马锐他们前来?”

翟文阵道:“崔浩此人,就喜欢逆天而行,自掘坟墓。”

方翼道:“若我们将秃发保周擒住,交给周观,再派人送信给周观他们,说我们愿意为拓跋健效力,协助其对抗幽州各势力,岂不是可以躲过被周观除掉的危险?”

翟文阵盯着方翼,眼神当中泛出丝丝寒意,道:“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我可不会做。”

方翼大恐,忙道:“属下失言了。”

少顷,秃发保周拿着一封信走进军帐,递给翟文阵,道:“这是尔朱羽健给我二人的书信,他让我二人与其会面,商议对付周观一事。”

翟文阵接过信纸,反复看了几遍,眉头紧锁,沉默不语。秃发保周甚是焦虑,不耐烦道:“翟兄,你为何如此迟疑,难道你觉得此事有诈?”

翟文阵道:“秃发兄有所不知,以往我与尔朱羽健商议要事,都是佛摩羯从中斡旋,此次却是尔朱羽健派人前来。”

秃发保周道:“佛摩羯被赵谦等人追杀,哪还有心思联络我们?”

翟文阵道:“送信之人是谁?”

秃发保周道:“是景痕,他是景慕的兄长,你救了景慕,他又怎会害你?”

翟文阵忽的松开信纸,看向双手,见手指已呈淡淡的黑色,又觉体内真气渐渐凝滞,喝道:“信上有毒。”说完,连忙封住手臂上数处要穴。

秃发保周也发觉内力不顺,连忙照做。一道人影从账外飞入,抡剑刺向翟文阵。方翼连忙挥舞浮萍拐,向偷袭之人砍去。

偷袭之人横剑格挡,方翼被震退。

秃发保周看清偷袭之人,正是景痕,便喝道:“景痕,没想到你这么卑鄙?”

景痕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要怪,只能怪你们与虎谋皮。”

翟文阵道:“这里是我军大营,你以为可以来去自如吗?”

景痕道:“部帅出兵帮你们对付周观,你觉得为了什么?”

翟文阵恍然,道:“你们趁各方交战,暗中将自己的手下插入我军。”

景痕道:“翟将军所料不错,我们如此做,一来可以收拢你手下各部的军心,二来可以将你们除掉,并以此向拓跋焘邀功。这里远离平城,消息闭塞,你的部下也不会知道我们向拓跋焘邀功一事,就算知道,我们也可以单纯拿秃发保周人头邀功为由搪塞,然后再利用尊火教或者佛教笼络人心,便能将你麾下各部全部收入囊中。”

翟文阵冷笑道:“好毒的计策,就怕你们给他人做嫁衣。”

景痕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愚蠢吗?”

翟文阵道:“大家不过彼此而已。”

景痕冷哼一声,道:“口舌之争。”

秃发保周道:“就算你们安插人手在我二人军中,又能安插几人?难道你以为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吗?”

景痕道:“难道你没听过龙腾卫士?”

秃发保周心生骇意,道:“龙腾卫士虽不如十八铁骑,但也个个百里挑一,若悄然无声的散入我军之中,要想将此处暗中掌控,并非难事。”

翟文阵道:“尔朱羽健好算计,不过就算你们瞒得了我的部下,你以为你们瞒得了拓跋焘吗?”

景痕道:“四海之内,朝野之中,想要造反的人数不胜数,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我们尚未起兵谋反,就算是拓跋焘,也不敢对我们动手。好了,给你们说这么多,该送你们上路了。”说完,便挥剑刺向翟文阵。

方翼再次挥舞浮萍拐,左架右拨,攻向景痕,脚步刚动,忽觉丹田犹如火烧,灼热异常,真气运转不顺,摔倒在地。他盯着景痕,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阳毒吗?”

景痕冷笑,道:“正是。”利刃一挥,方翼顿时气绝而亡。

景痕扭头看向翟文阵,长剑一挥,利刃破空。

翟文阵想要躲闪,但力不从心,就在剑刃离其只有两寸之遥时,一道剑气击在景痕宝剑之上,景痕收剑后撤。

一人立在翟文阵面前,正是景慕。

景痕盯着景慕,摇头道:“我早料到你会相助翟文阵,故而特意瞒着你,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

景慕道:“大哥,翟将军救过我一命,我不得不来。”

景痕道:“你被那些所谓的仁义道德桎梏,不肯学习季龙剑法,如若不然,以你悟性之高,修为定然远在我之上。”

景慕道:“季龙剑法太过毒辣,我绝不会学。”

景痕看了一眼翟文阵,对景慕道:“也罢,看在你我兄弟情义的份上,我就饶过翟文阵,不过他必须离开太行山脉。”

景慕喜道:“多谢大哥。”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从里面倒出一个药丸,给翟文阵服下,然后将其扶起,搀着离开。

景痕看向秃发保周,刚要举剑上前,秃发保周便喝道:“不用你出手,我自己来。”说完,拿起放在一侧宝刀,拔刀出鞘,往脖子一抹,鲜血喷溅而出,秃发保周倒在地上,气绝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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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膝下黄金

一道人影从帐外走进,正是之前将诸葛清岚打下悬崖的那名女子,其名为石良洁,景痕对石良洁道:“石姑娘,你一直在翟文阵手下潜伏,此次除掉秃发保周,赶走翟文阵,你立功甚大,部帅有令,命你聚拢翟文阵各部,收为己用。”

石良洁道:“会阻碍我的人,刚才已被我暗中下毒除掉,景将军尽可放心。不过你放走翟文阵,不怕部帅怪罪吗?”

景痕道:“我会将责任全部承下,就算部帅想要我的命,我也无悔。”他走到秃发保周身边,捡起秃发保周的佩刀,将其头颅砍下,然后走了出去。

石良洁看着杂乱不堪的大帐,冷笑一声,暗想:“看来尔朱羽健已经完全相信我了。”

耆阇崛台殿内,毒蝎渐渐四散而去,留下上百具尸体倒在地上。萧炼玉对李寒道:“除了佛念、佛净不在寺内,其余比丘已全部被杀,你请我做的事,我已全部做完,我就告辞了。”说完,玉足一点,便向远处掠去。

李寒对其余人道:“各位,我要去追杀佛念、佛净二人,先告辞了。”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陆虚怀忙道:“李兄等一下,这里山多林繁,不易寻找,我们与你联手,兵分多路,这样便于寻找。”

郑沅芷对赵婕道:“赵师姐,你和赵少侠刚刚重逢,有很多话要谈,就不必去了,由我们和李少侠联手即可。”

赵婕确实担心赵谦安危,便和杜少如、沮渠准一同返还赵谦疗伤处。

陆虚怀道:“对方有两人,我们也就两人同行,兵分三路寻找。”

众人无异议,分头行事。李寒与郑沅芷同行,沿着山间小路追寻。寻至一平坦处,忽闻破空之声从远处急速传来。

李寒快步闪到郑沅芷面前,手中长剑飞舞,寒芒闪烁,一阵金属相击之声过后,李寒才发现破空向他们射来的是数十枚羽箭,他仔细观察箭矢,见箭头泛红,似涂有剧毒,刚要提醒郑沅芷小心,便觉一道炙风从身后掠过。

李寒向后看去,见郑沅芷的佩剑掉落在地,尔朱羽健站在三丈远处,右手掐住郑沅芷咽喉,他身形极高,直接将郑沅芷提了起来。郑沅芷呼吸困难,俏脸被憋的通红,只要尔朱羽健手中劲力微吐,郑沅芷便会窒息而死。

十九人从远处奔驰而来,在离李寒三丈远处站立,正是尔朱郁德和十八铁骑。

李寒紧盯着尔朱羽健,道:“我以前倒是高看你了,原以为你武学精深,没想到为了对付我,竟然还需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他自然清楚激将法对尔朱羽健没有用,但他一时之间想不到好办法,便试图先与尔朱羽健交谈,以趁机思索良策。

尔朱羽健冷笑一声,喝道:“跪下。”尔朱羽健对李寒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因此,不说一字废话,打算对其极尽侮辱,然后废其武功,挑断手筋脚筋,让其在无尽耻辱中活下去,生不如死。

李寒剑眉深锁,尔朱羽健武功在其之上,又不给其任何思考的时间,想要救下郑沅芷,几乎不可能。

尔朱羽健见李寒犹豫,再次喝道:“给我跪下。”掌心生力,郑沅芷痛吟一声,嘴角渗出鲜血。

李寒压制住心中的满腔怒火,扔掉阴阳剑,双膝一弯,跪在地上。

李寒虽是傲骨嶙峋,但愿为救任何人而下跪,不过其先人遗嘱便是“除尽恶羯”,此时却给羯人下跪,此等奇耻大辱,与勾践问疾尝粪没有区别,更可况李寒性情之刚强远在勾践之上。

郑沅芷眼角泛泪,想出言劝阻,却口不能言,又想自断筋脉,却觉一股灼热之气从尔朱羽健手心传入丹田,体内真气犹如火烧,异常难忍,连举手之力都没有,更别说自断筋脉了。

远处的尔朱郁德与十八铁骑见李寒跪下,均哈哈大笑,笑声如同支支羽箭,将李寒射的体无完肤。

尔朱羽健笑道:“啧啧,原来鼎鼎大名的‘无肠公子’也有给人下跪的时候。”他双腿叉开,接着言道:“从下面钻过去。”

李寒浑身发抖,俊脸被气得通红,却无可奈何。他双手按地,慢慢向尔朱羽健爬去,一边爬,一边推算自己如何偷袭尔朱羽健,才能将郑沅芷救下。转念之间,已想到了十余招,但成功的可能均不足两成。

尔朱羽健见李寒向自己爬来,甚是得意,忽听身后传来破空之声,他左手捏个剑诀,一道炙热如火的剑气向偷袭之人激射而去。

偷袭之人以极为精妙的步法躲过剑气,闪身来到尔朱羽健面前,正是赵谦。赵谦挥动手中竹竿,满天竹影将尔朱羽健笼罩。

尔朱羽健左手一挥,遒劲的罡风将竹影击散。尔朱羽健屈指一弹,无形指力击在竹竿上,竹竿瞬间劈为碎屑。

尔朱羽健一掌向赵谦拍去,掌势迅捷如风,侵略如炎。

就在尔朱羽健即将击中赵谦之时,赵谦突然手捏剑诀,轻声喝道:“震。”无数原本隐藏在赵谦四周、迅猛如雷的剑气击在尔朱羽健手臂,尔朱羽健如遭雷击,与此同时,从尔朱羽健身后传来一道轻吟:“兑。”

诸葛清岚轻挽剑身,无数道轻灵如水的剑气向尔朱羽健后背席卷而去,犹如黄河泛滥。

尔朱羽健松开郑沅芷,双手合十,使出一招“如如不动”,一道无形屏障将其笼罩,一震一兑两股剑气击在屏障之上,只听轰的一声,劲气四散,飞沙走石。

诸葛清岚飞身来到郑沅芷身边,将其抱起,便向远处掠去。

尔朱羽健只觉舌尖有腥味,暗想:“这二人联手,威力这么强,竟然将我击伤,连我的最强守招都防守不住。”他猱身而上,一掌拍向诸葛清岚。

赵谦闪身来到尔朱羽健面前,双掌平推,劲气喷涌,两股罡风相击,赵谦被震飞数丈,砸在地上,口吐鲜血。

尔朱羽健则倒退数步,忽觉身后一股罡风袭来,尔朱羽健转身挥掌横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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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禹步九迹

尔朱羽健掌逼偷袭之人,偷袭之人身形一闪,躲了过去。

尔朱羽健只觉大腿似有液体流动,低头下看,见大腿中剑,鲜血缓缓流出。他看向偷袭之人,见李寒怒目而视,手握一柄软剑,剑上一片朱红。

尔朱郁德和十八铁骑见尔朱羽健受伤,刚要相助,便被尔朱羽健拦下。尔朱羽健眼射寒光,盯着李寒,道:“久闻你的朱龙剑法乃是双手使不同兵刃,今日,我就领教一下。”

尔朱郁德将手中的宝剑掷给尔朱羽健,尔朱羽健接住,继续言道:“就看是你的朱龙剑法厉害,还是我的季龙剑法凌厉?”

李寒对赵谦道:“赵兄,他的掌力蕴含阳毒,你赶紧用至阴真气化解。”他扭头看向诸葛清岚,道:“有劳胡姑娘帮忙化解郑姑娘的阳毒。”

赵谦盘腿而坐,真气化为至阴,流转奇经八脉和十二正脉,化解全身阳毒。诸葛清岚也用至阴真气帮郑沅芷祛毒。

李寒捡起之前被自己仍在地上的佩剑,双手各握一剑,右八面阴阳汉剑,左风洗软剑,威风凛凛,他怒火中烧,心思却丝毫不乱,虽说他所练的青龙化阳诀专克季龙剑法的阳毒,朱龙剑法又专克季龙剑法,但终究修为不如对方,要想取胜,甚是困难。

正在李寒思索对策之时,尔朱羽健飞身而上,使出一招“一渊两蛟”,一剑变两剑,两剑变四剑,剑泛红光,夹带热火,彷如实质。

李寒右剑斜格,使出一招“寒风倚棹”,左手挥剑平转,使出一招“细雨湿衣”,两剑交错,一明一晦,一风一雨,避实就虚,避过尔朱羽健的剑招。

尔朱羽健乘势追击,剑招相叠,犹如雷击,更胜火掠,将李寒压制。

李寒左闪右避,不敢与其争锋,不住后退。

尔朱羽健见李寒不住后退,冷笑一声,脚踏弧形,剑锋外旋,强猛的气劲犹如滚沸的热汤,将李寒包围。

李寒挥汗如雨,进退不得,双剑犹如一龙一蛇,矫健盘旋,护住自己周身。

尔朱羽健见李寒防守严密,泼水不入,功集剑身,使出一招“断蛟刺虎”,挥剑由上向下直砍,招式极为简单,但劲力极强,显然是打算以深厚的功力强行破开敌手防御。

双剑相击,劲力如潮,向李寒席卷,李寒虎口被震得生疼,凭借极为顽强的毅力,紧紧握住长剑,方使长剑没被击飞。

尔朱羽健左脚前迈,重心右倾,劲集双足,使出一招“化鸱为凤”,身形犹如离弦之箭向李寒射去。

李寒猛然转身,手中风洗软剑化作一道飞虹,向尔朱羽健飞去,同时双手握住阴阳剑,使出一招“负势竞上”,以大无畏的魄力,向尔朱羽健冲去。

尔朱羽健没料到之前一直狼狈防守的李寒竟然猛地反击,但并未慌乱,手中长剑一挥,将李寒的风洗软剑击飞,随即又一剑砍在李寒的阴阳剑上,李寒虎口被震得鲜血直流,如果不是双手握剑,此时阴阳剑已被震飞。

尔朱羽健拦腰横扫,李寒竖剑挡在身前。只听铮的一声,李寒的阴阳剑被震飞。

尔朱羽健刚要趁机挥剑将李寒重伤,忽见李寒左手莫名一抖。

尔朱羽健眉头微皱,忽听身后传来一道破空之声,忙向身后看去,见风洗软剑向其飞来,剑镡处似有金光闪烁。尔朱羽健明了,软剑剑镡系有金丝,李寒凭借金丝,可以遥控软剑。

尔朱羽健挥剑将软剑击飞,李寒趁机掌蓄全力,一掌击出。尔朱羽健挪步躲闪,忽的腿部传来一阵剧痛。

原来刚才尔朱羽健腿部中了李寒一剑,后来李寒与其过招,始终略微压低身子,专攻其下盘,尔朱羽健身形极高,需始终微蹲方能压制住李寒的阴狠毒招,这导致了其腿部的伤势渐渐增加,其残虐好杀,竟没注意到这一点。

尔朱羽健腿部剧痛,躲闪不及,李寒一掌击中其腹部,尔朱羽健口吐鲜血,倒退数步。

李寒怎可放过尔朱羽健受伤这一良机,双脚连点,身形向尔朱羽健冲去,快如闪电,只留下道道残影。

尔朱羽健见李寒四周隐起风雷,心中大骇,惊道:“难道是……禹步九迹?”

李寒身形极快,尔朱羽健根本看不清其招式,但多年血战培育出了其极为精准的直觉,他凭感觉猜料李寒方位,左手挥剑,右掌平推,使出“蛟龙玉匣”,无穷真气喷涌而出,犹如火石一般爆炸开来,带起轰鸣雷声。

这招“蛟龙玉匣”乃季龙剑法最强一招,上斩蛟龙,下毙猛虎,未出招,风起云涌,一出手,血雨腥风。

罡风相击,李寒被震飞,砸在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大树拦腰折断,李寒狂呕鲜血,衣衫尽被鲜血染红。

尔朱羽健站立原处不动,左胸口心脏部位有两个手指粗的血洞,鲜血涌如泉喷,他只觉眼前渐渐模糊,极为不舍地慢慢闭上双眼,倒在地上。

尔朱郁德快步来到尔朱羽健身边,抱住其身体,探其脉搏,见性命尚存,放下心来,冷脸生霜,长啸一声,双掌合并,拍向李寒,掌风呼啸,犹如虎吼。

赵谦化解完阳毒,见尔朱郁德出掌拍向李寒,风驰一般掠到李寒面前,双掌平推,掌风绵绵,婉若流水。

四掌相击,二人各退数步。此时,诸葛清岚也为郑沅芷化解完阳毒,来到赵谦身边,郑沅芷则快步来到李寒身边,见其浑身鲜血,气息微不可查,连忙喊道:“赵少侠,胡姑娘,李少侠生死只在眨眼之间。”

赵谦对诸葛清岚道:“清岚,你先为李兄疗伤,我来拦住他们。”

诸葛清岚略一思索,道:“好吧。”说完,将手中的云英剑交给赵谦,便快步赶到李寒身边。赵谦接过云英剑,轻挽剑身,周身罡风渐渐形成,宛若地龙狂卷。

尔朱郁德对身后的十八铁骑喝道:“一起出手。火烈熛林。”众人同时出招,十九道极为强劲的罡风融为一体,炙如沸汤,烈如火石,向赵谦席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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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五里道雾

赵谦见来招有开山碎石之威,不禁心生惧意,但此时却是退无可退,绝境之下,杀意泉涌,便要使出绝招“龙蛇起陆”。

忽的,三道人影落在赵谦身边,正是游彬三人,游彬对赵谦道:“四元七证阵:秋波淡潋。”

四人平伸长剑,真气集于剑身,剑尖不住颤抖,夕阳残照下,四柄长剑的剑光犹如湖面上的潋滟光波,向四周平铺开来,众人只觉波光闪动耀眼,无法分清剑锋所在。

两股罡风相抵,双方僵持不下,均连忙催动功力。

忽的,尔朱郁德身后传来一声轻喝:“四锋相错。”四道人影出现在尔朱郁德身后,正是陆虚怀以及郑沅芷的三位师妹。四柄长剑不住颤抖,相交相错,犹如四条游龙,向尔朱郁德及十八铁骑后方攻去。

十八铁骑久经沙场,反应极快,其中四人刀锋斗转,拦住陆虚怀等人的剑锋,游彬等人急催内力,剑气相击,十八铁骑中数人被剑气所伤。

游彬暗道:“真是天赐良机。”刚要出招将尔朱郁德斩杀,便听见一阵极为沉重繁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犹如战鼓阵阵,又似春雷频频。众人向远处看去,只见景痕带领数百人向此处急奔而来,尘烟滚滚,遮天蔽日,声势浩然,仿若千军万马。

尔朱郁德大喜,暗想:“是龙腾卫士!太好了,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重创清河崔氏,太子得知我除掉崔浩的左膀右臂,定然会大加赏赐,说不定还可以加官进爵。”此时,他的目标已由李寒转向游彬等人。

景痕率领三百龙腾卫士将赵谦等人围得水泄不通,人人弯弓搭箭,箭指游彬等人,只要尔朱郁德一声令下,便万箭齐发。

陆虚怀等人与游彬等人将李寒围在中间,长剑平举,正对数百龙腾卫士。

游彬握紧手中长剑,手心出汗,暗道:“真是可惜,景痕若晚来片刻,我就能彻底除掉尔朱氏这个崔司徒的心头大患。”他略一思索,道:“尔朱少帅,难道你想与陈郡谢氏为敌吗?”

尔朱郁德怒道:“我为父报仇,天经地义,又何来‘与陈郡谢氏为敌’之说?赵谦是陈郡谢氏的门客,我自然不会与其为敌,但是那个李寒,今日我必然将其除掉。”

游彬道:“现在血拼,只会两败俱伤,此时令尊重伤,尔朱各部闻讯定然蠢蠢欲动,我劝少帅还是尽快返还部落,稳定军心,以免生变。”

尔朱郁德冷笑道:“两败俱伤?我可不这么认为。”

游彬心中一惊,暗道:“难道他还有援手?莫非是尊火教,看来他们已不像以前那般作壁上观。”

炎烽率领东郭炙等人在山道间奔驰,忽见有二人立在山道前面,挡住去路,正是沈青崖与淩温清。

炎烽等人停下脚步,炎烽道:“原来是蜀中八部青峰部掌部沈前辈与赤水部掌部淩前辈,不知二位来此有何贵干?”

沈青崖道:“炎少侠如此匆忙,是否要去援助尔朱郁德吗?”

炎烽道:“看来两位前辈是想拦我们了?蜀中八部与天师道乃是宿敌,我们尊火教与天师道也是死敌,蜀中八部的张部帅与我们尊火教的炎掌教偶有来往,你们如此行事,若是让张部帅知道了,只怕会有麻烦。”

淩温清道:“既然我二人来此,便不怕被他人知道。”

炎烽道:“看来二位执意如此了,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晚辈不客气了。”说完,右手一挥,他身后的东郭炙等人立即挥舞手中兵刃向沈青崖和淩温清冲去。

东郭炙喝道:“九蒸三熯阵。”

十二道人影来来回回,三人组成小圈,九人组成大圈,将沈青崖和淩温清二人层层包围,罡风炙热如汤,让人挥汗如雨。

沈青崖和淩温清平举剑身,至阳、至阴两股真气分从二人丹田之内喷涌而出,同时向对方冲去。两股真气相激,只听嗤嗤数声,二人四周泛起浓浓烟雾,将众人包围。

炎烽道:“五里雾?”

阴阳相薄,乱而为雾,五里雾乃是由至阴至阳两股真气相薄相乱而成的一种道法,使人如堕雾中,不辨东西。此术难度并不高,是诸多道法中最为常见的一种,因此常有人用“五里雾”借指道术,用“学雾”借称学道。

众人只觉浓烟漾潆,惨雾如织,相互不能顾,蓦地一声惨叫,显然一人已遭毒手。众人乱成一团,相互冲撞,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炎烽喝道:“明火执仗。”

众人连忙将真气集于刀身剑刃,刀剑上发出夺目光芒,刺穿浓雾,众人凭借光芒依稀可辨彼此方位,相互聚拢,背靠背站立。

炎烽接着喝道:“风卷残云。”

众人齐运真气,强劲的气旋涡流在众人四周生成,犹如地龙飞卷,狂风飙驰,浓雾随涡流飞旋,但毫无消散之意。

“啊!”又是一声惨叫。

众人慌乱,炎烽暗道:“这二人联手施展,威力甚强,看来使用常法难以对付,既然如此,只能使用业火咒了。”

他左手背刀于后,右手掐印,逼人热气从其体内喷涌,向四周扩散,犹如野火燎原。其身后数人难抵热浪,不禁后退。

寒光一闪,最边缘之人应声倒下。

炎烽长啸一声,无穷热浪向四周翻滚,浓雾渐渐消散,夕阳余晖重新照耀大地,众人精神一震。

沈青崖与淩温清二人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沈青崖道:“炎少侠,你功力消耗殆尽,该如何行事,你应该心里清楚吧。”

炎烽暗道:“蜀中八部与尊火教常有来往,看来他们也有所顾忌,不敢妄动。”便道:“五里雾乃是最简单的一种道术,二位前辈以此和我们交手,显然已手下留情,晚辈自然不会不识抬举。”说完,对身后众人道:“撤。”

炎烽一行人离开后,沈青崖与淩温清二人也一同离开。

远处一道人影迎风立于巨树之上,正是蜀中八部张云汉,他望着沈青崖等人离开的身影,暗道:“看来他们之间不会发生死战了,那我只得另寻他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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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弃守转攻

游彬等人被三百龙腾卫士团团围住,游彬早就听闻龙腾卫士个个身手矫捷,又训练有素,不禁大感头疼。

赵谦知道这种情况只有先发制人,刚要向尔朱郁德冲去,三道身影相继落在赵谦身边,正是赵婕、杜少如、沮渠准,这些人游彬均不认识,但也无暇多问。

尔朱郁德看见沮渠准现身,对游彬道:“沮渠无讳此时正占据酒泉,与永昌王对峙,没想到清河崔氏和他弟弟暗通,难道是想叛国不成?”

游彬冷笑道:“你还有脸说别人叛国?你的所作所为,以为别人不知道吗?”

尔朱郁德暗道:“崔浩果然知道我有谋逆之心,只是不知拓跋焘知不知道。算了,有太子拓跋晃撑腰,只要崔浩无真凭实据,也奈何我不得。不过,既然崔浩已经知道,我也就没必要对其客气了。”

刚要下令,便又闻闷雷一般的行军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他抬头远望,见数百名身着明光甲、手握环首刀的士卒从远处奔来,快如骏马,瞬间将景痕带来的数百龙腾卫士包围,紧接着一道人影落在游彬身边,正是马锐。

马锐俊眼盯着尔朱郁德,冷声道:“尔朱少帅,你想造反吗?”

尔朱郁德见马锐领兵而至,知道再难占得便宜,但若就此离开,难免被人耻笑,便道:“怎么,马将军的意思是说,家父被杀,我应无动于衷?”

马锐道:“看来尔朱少帅不会轻易罢手了。”

尔朱郁德道:“我的目的只有李寒一人,只要你们不插手,我自然不会对你们出手。”

马锐道:“我和李兄有联手之交,不可能让你对其动手。”

尔朱郁德暗想:“马锐也是崔浩的心腹,若不能除掉游彬等人,将马锐除掉,同样大有裨益。”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领教马将军的高招了。”

马锐道:“好!那就请尔朱少帅赐教了。”说完,便要走上前去。

赵谦快步上前,将其拦住,低声对其言道:“马兄,他的剑气掌劲中蕴含阳毒,若中此毒,甚难化解,还是由我出手吧。”赵谦刚才中了尔朱羽健一掌,知道这阳毒着实非同小可,单纯依靠琴心三叠心法,根本无法抵御,但按照其推测,如果始终用至阴真气护体,或可能勉强抵挡。

马锐对尔朱郁德的阳毒着实忌惮,知道赵谦修习道家心法,百毒不侵,猜测或许真能抵挡,便道:“既然如此,就有劳赵兄了。”

赵谦走上前去,对尔朱郁德道:“尔朱少帅与马兄同朝为将,理应同心戮力,以振朝纲,自相残杀,只会让奸臣窃持国柄。我与李兄并称‘君子四象’,自当同进共退,现在他受伤,此战就由我代劳,领教尔朱少帅高招。”

尔朱郁德暗想:“赵谦最擅长的乃是剑法,倘若他以精妙剑招取巧,我的阳毒未必能有奇效,既然如此,我就与其比量掌法。”道:“久闻赵少侠‘君子乾乾,夕惕若厉’,今日我就领教了。现在我手中无剑,就和赵少侠比试拳法了。”他之前将佩剑掷给尔朱羽健,尔朱羽健躺在其身边,他的佩剑也就在离其丈余的地方,他却视之不见,以无剑为由,要求与赵谦比试拳法。

赵谦知道其心思,也不理会,插剑于地,道:“请尔朱少帅赐教。”

众人腾出一片空地,赵谦与尔朱郁德站立中央,蓄势相峙。

游彬见二人如此,暗想:“若双方爆发冲突,倒是一个重创尔朱氏和十八铁骑的好机会,不过那三百龙腾卫士个个骁勇善战,马锐带来的数百步兵缺乏血性,难以与其争锋,现在情形,只能希望赵谦击败尔朱郁德,逼其离开。不过有些奇怪,为何慕容文和炎烽等人没赶来助尔朱郁德一臂之力?”

猛然,尔朱郁德与赵谦同时冲向对方,尔朱郁德率先出招,手脚并用,散步冲拳,使出一招“挨山塞海”,难以匹敌的刚猛力道向赵谦砸去。静如雄虎踞立,动如骏马飞驰,正是摩诃掌。

赵谦惧怕对方阳毒,不敢与其对掌,双脚连点,避过尔朱郁德的攻招,同时左手微成勾手,向旁划弧,右手并掌向上斜挑,正是九霄掌法中的“雨卧闲云”。

尔朱郁德见赵谦不敢与其硬抗,攻势更胜,一记弓步冲拳,以不可抵挡的威势击向赵谦面门。

赵谦挥掌拍向其手腕,卸掉其拳招的强劲,同时左掌抵住右拳,挥肘向尔朱羽健砸去。

尔朱郁德并不躲闪,一记勾拳击向赵谦腋下。

此乃两败俱伤的打法,赵谦连忙收招后撤。尔朱郁德猱身而上,杀招迭出,扫、砸、斫、砍,拳风呼呼作响,无始无终,劲力浩瀚,无有边畔。

赵谦在强劲的罡风中左右躲闪,勉强抵挡,几次差点中掌,幸好云帆步精妙无双,方能一时无碍。

赵谦的九霄掌法与尔朱郁德的摩诃掌法均是至刚至猛的掌法,赵谦畏惧对方阳毒,不敢硬抗,亦不敢使用至阳真气,九霄掌法的威力无法施展出来,因此完全被尔朱郁德压制,只能勉强防守,无法出招反击。

十余招过后,赵谦见尔朱郁德拳风越来越猛,不由暗想:“如此下去,我必败无疑,其掌劲阳毒甚是难缠,但我用至阴真气护体,可勉强自保。不过阴阳相薄,感而为雷,激而为霆。九霄掌法仿雷霆之变,需同时运用至阴至阳两股真气方可发挥出威力,单用至阴真气,我必败无疑,既然如此,我就先不顾阳毒,待得将其击败,再慢慢将阳毒化解。”

主意一定,阴阳两股真气蓬勃而出,掌心阴阳相激,微有殷殷雷声,一招“掀雷决电”使出,以无可抵挡的气势攻向尔朱郁德。

尔朱郁德见其突然变招,虽心有诧异,但招式丝毫不缓,使出一招“巍峰峻举”,左手外旋如风,形成强劲涡流,右手平推,劲气形成坚硬气墙,如山如阜,两股不同的掌风同时向赵谦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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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五岳真形

两股掌风相击,二人各退数步。

赵谦只觉丹田之内犹如火烧,甚是难受,知道必须速战速决,当即左掌平伸,右掌侧立,两掌相距寸许,至阴至阳两股真气分从两掌出,相激于手心之间,风雷隐现,此招名为“横霄侧度”,攻如阳乌转影,可掩日道,疾如大鹏展翅,能遏风路。

尔朱郁德双掌并立,无穷真气喷涌而出,掌心之间,似有光芒乍现,此招名为“摩诃无量”,乃是摩诃掌法最强一招,无穷劲力犹如虚空无有边畔,又无刚柔阴阳,亦无上下短长,还无青白赤黄,此招对内力的消耗极大,但威力也极强,攻势极广,无从躲避,正面硬抗乃是唯一对策。

两股劲气相击,犹如狂风飚驰,尘沙飞起,遮掩天日。赵谦口吐鲜血,倒退数步。

尔朱郁德站立原处不动,见赵谦吐红,冷笑一声,前迈一步。忽觉数道暗劲在体内肆虐,蔓延全身,顿时如遭雷击,口吐鲜血,晕倒在地。

景痕快步来到尔朱郁德身边,见其昏迷不醒,不由勃然大怒,刚要下令将赵谦等人全部击杀,一道人影落在其身边,正是慕容文。

慕容文对景痕道:“景将军,部帅与少帅尽皆重伤,消息传回尔朱川,尔朱各部势必蠢蠢欲动,现在最要紧的赶紧治疗部帅与少帅的伤势,协助其以雷霆手段震服各部,如若不然,尔朱川只怕要易主了。”

景痕收敛心中怒意,命人背起尔朱郁德与尔朱羽健,迅速离开,慕容文、十八铁骑、三百龙腾卫士相继离开。马锐担心周观遭到奇袭,也领兵离开。

赵谦连忙盘腿而坐,运功清除阳毒。

此时,诸葛清岚已为李寒疗伤完毕,李寒渐渐苏醒,郑沅芷扶其坐起,诸葛清岚递给其一颗紫清丹。

李寒接过服下,游目四望,见赵谦运功祛毒,便对郑沅芷道:“郑姑娘,麻烦你扶我起来。”

郑沅芷将李寒扶起,李寒步履蹒跚地走到赵谦身边,对其言道:“赵兄,我将青龙化阳诀传授给你,你依口诀运功,化解阳毒。”

赵谦点头,李寒缓慢道:“天道曰圆,地道曰方。方者主幽,圆者主明。火上荨,水下流,物类相动,本标相应,故阳燧见日,则燃而为火;方诸见月,则津而为水。虎啸而谷风至,龙举而景云属。麒麟斗而日月食,鲸鱼死而彗星出,蚕珥丝而商弦绝,贲星坠而勃海决……”

赵谦依诀运功,片刻之间便将阳毒化解,赵谦起身,对李寒道:“多谢李兄相助。”

李寒道:“胡姑娘救我一命,我帮你化解阳毒,也属正常,何须言谢?并且,我还有一事想请赵兄帮忙。”

赵谦道:“但说无妨,只要我力所能及,定然相助。”

李寒道:“我原本打算除掉耆阇崛台殿后,便赶往北邙山,但此刻我身受重伤,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功力,故而想请你去北邙山一趟。”

赵谦道:“现在北邙山风起云涌,就算你不说,我也打算去一探究竟。不过各路人马前往北邙山,究竟所为何事?”

李寒道:“一般门派不过是为了财富而已,另有一些门派是为了传说中老子的丹药,不过此乃妄传,无需理会。真正需要注意的是,听闻最近《五岳真形图》重现北邙山。”

《汉武帝内传》言五岳真形图“因山源之规矩,睹河岳之盘曲,陵回阜转,山高垅长,周旋委蛇,形似书字。是故因象制名,定实之号,画形秘于玄台,而出为灵真之信。”

《五岳真形图》源于道家,后成为道教符箓,在道教中拥有极高的地位,其出名与帛和有关。帛和的师父是与华佗、张仲景并称“建安三神医”的董奉,董奉以行气、服术法授帛和。后来帛和在洛阳修道,得到《三皇天文》和《五岳真形图》等道教秘籍,然后创立帛家道。西晋惠帝年间,帛和去世,他的门徒遵照他的遗愿,将他安葬在北邙山翠云峰上。

帛家道是早期道教派别之一,流行于魏晋,郑隐、鲍靓、葛洪都曾信奉帛家道。东晋后,帛家道便渐渐消失,融入到天师道、上清派等道教分流。

赵谦听闻《五岳真形图》重现江湖,点头道:“既然如此,不管这传闻是真是假,都要去北邙山一趟。至于你,尔朱郁德定然不会放过你,我还是先送你到安全地方吧。”

郑沅芷道:“既然赵少侠有事在身,就由我护送李少侠离开吧。”

赵谦道:“可是单凭姑娘一人,只怕……”

陆虚怀以及郑沅芷的三位师妹走了过来,陆虚怀道:“赵少侠不必担心,我们定然会将李兄带到安全地方。”

李寒虽不愿麻烦他们,但若自己独行,定然逃不过尔朱郁德的追兵,便道:“既然如此,就劳烦各位了。”

李寒在郑沅芷的搀扶下,随陆虚怀等人离开。

游彬走到赵谦身边,道:“我三人还有他事,就先告辞了。”

赵谦拱手道:“掌门保重。”

游彬三人离开后,一只飞鹰急掠而来,落在沮渠准左肩,沮渠准解下绑在其腿部的信纸,打开粗看,对赵谦等人道:“我兄长打算向永昌王拓跋健投降,但担心永昌王不相信他,便让我回去,帮忙在两方斡旋。”

赵婕道:“如此避免战乱,也是好事。”

赵谦对赵婕道:“既然如此,姐姐你就随沮渠兄一同前往吧,待我凡事一了,便去酒泉寻找你们。”

赵婕有些犹豫,她与赵谦刚刚重逢,此时便即分离,确实有些不舍。

杜少如劝道:“若战事重起,酒泉便会多添无数无家可归的孩童,眼下还是止战为要。”

赵婕点头,对赵谦道:“酒泉战事一了,我便去关中寻你们。”

沮渠准道:“我们就先护送李兄离开,再前往酒泉。”

赵谦点头,沮渠准与赵婕离开。

赵谦看向杜少如,道:“杜姑娘你……”

杜少如道:“我已经拜胡姑娘为师了,自然是跟你们一块去北邙山了。”

赵谦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同行吧。”赵谦游目一望,指向远方一座高峰,道:“此山名为王屋山,北邙山在王屋山南边,我们这就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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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剑破金刚

圆镜与圆录并肩在山道前行,忽见前方三人挡路,走近一看,见是游彬三人。圆镜问道:“游先生此举何意?”

游彬道:“奉崔司徒之命,取二位性命。”

圆镜道:“我们可未曾得罪崔司徒,崔司徒为何要取我二人性命?”

游彬冷声道:“你们所做之恶,百死难赎,又何必明知故问?”

圆录被人说中亏心事,恼羞成怒,连忙转移话题,喝道:“听游先生的口气,我师兄圆宗也是死在你们手上了?”说话声音极为高亢,仿佛要将游彬三人生吞活剥一样。

这种徒有其表的威吓自然对游彬毫无影响,他语气平淡地说道:“不是,不过我早有杀他之心,算在我头上,也无不可。”

圆镜道:“游先生作不善业,五逆十恶,徒惹无量亿劫极重恶业,将来恐堕恶道,经历多劫,受苦无穷。”

游彬怒道:“二位真会大吹法螺,但这种骗人的把戏,想来戏弄我吗?”话音刚落,他身后的贺原、郗标二人掣出长剑,冲向圆镜、圆录。

四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剑来影往,杀意纵横,双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四人武学修为在伯仲之间,一时难分轩轾,圆镜见游彬持剑在侧,静观四人打斗,只要他们二人露出丝毫破绽,便给以致命一击,知道不能有所拖延,便对圆录道:“圆录师弟,不能拖延,施展加持金刚咒。”

贺原、郗标二人见圆镜、圆录要施展加持心咒,连忙收剑后撤,静立在旁。

圆镜、圆录不知对手何意,但也无暇细想,双手合十,念道:“班杂咕噜叭嘛。”二人连念数遍,周身渐渐发出端严庄重佛光,给人以得体肃穆之感。

班杂喻为金刚钻,金刚钻能切割万物,本身却极难被摧毁。加持心咒能加持自身护体罡气,使自己如同金刚钻一般坚不可摧,并能像金刚钻一般能够穿透万物,斩断一切愚痴和业障,利益众生。

游彬察觉到二人周身罡气变得更加锐利,暗道:“这就是加持金刚咒吗?就让我看看到底有多少能耐。”

圆镜不知贺原、郗标退让就是给他们二人时间施展加持金刚咒,喝道:“二谛俱融。”二人手中宝剑破空,剑身上泛着淡淡光泽,剑气融为一体,透着逼人威能。

贺原、郗标轻挥剑身,柔和剑气向四周扩散,犹如春风拂柳,给人以安详之感,正是扼云剑法中的绝招“乱纷纟云”。

圆镜、圆录同时一声长喝,遒劲剑气以无可抵挡的气势向贺原、郗标攻去,飞沙走石。

贺原、郗标同时挥剑向前一点,剑气从四面八方而来,聚于剑尖一点,雷鸣之声隐现,贺原的剑气击中圆镜、圆录二人联手施展出的威猛剑气,郗标的剑气则击中二人融为一体的护体罡气。

没有剑气相击的轰鸣之声,但圆镜、圆录二人的攻势被从中间劈为两半,分向贺原、郗标两边掠去,击在四周巨石之上,将巨石震为两截。

圆镜、圆录二人周围的护体罡气渐渐溃散,原本庄严的佛光也逐渐消失,丝丝剑气渗入筋脉,虽然极弱,但正是由于太过微小,故而极难运功消除,若外劲再入,内外相击,只怕会功力尽散。二人错愕万分,不敢相信加持金刚咒竟然一招被破。

加持金刚咒乃是模仿金刚石,金刚石虽然硬度极高,但韧性较差,易发生脆性断裂。圆镜、圆录的护体罡气虽然坚硬,可挡刀剑,但遇到“乱纷纟云”这一招蕴含无形透劲的精妙绝招,还是败下阵来。

游彬道:“正面破了你们的加持金刚咒,也该死心了吧。”

贺原、郗标二人同时挥剑向圆镜、圆录刺去,剑尖微颤,寒芒瞬闪。

圆镜、圆录二人连忙挥剑运劲抵挡,四剑相抵,渗入二人筋脉的剑气在二人体内冲撞,真气运转不继。贺原、郗标二人狂催后劲,圆镜、圆录二人被震飞,口吐鲜血。

贺原、郗标二人再次挥剑疾刺,剑芒一闪,圆镜、圆录二人的头颅便掉落下来。

三人分头离开后,炎烽出现在圆镜、圆录二人尸体身边,将一柄断剑扔在一旁,剑刃泛着寒光,上面刻着“鈌云”二字。

景慕背着翟文阵沿着一条山道缓行,忽见前方十余丈处有一人拦住去路,正是慕容文。

翟文阵见慕容文神色冷淡,似无好意,便道:“竟然是你。”

慕容文道:“见到我,你该有觉悟了吧。”

翟文阵道:“你果然是来杀我的,你究竟为何要杀我?”

慕容文道:“需要理由吗?”

翟文阵道:“那你之前为何要传给我五行阵?”

慕容文道:“传给你五行阵,将其用于战场,目的便是为了找出其中破绽,进而加以完善。”

翟文阵道:“果然好算计,你不可能真心为尔朱羽健效力,那你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慕容文道:“拓跋氏残杀我慕容氏,我的目的是什么,很难猜吗?”

翟文阵道:“那你背后,究竟是柔然还是高句丽?”

慕容文道:“有区别吗?”

翟文阵道:“确实无区别,我死不足惜,但景慕与此事无关,放他走。”

慕容文道:“可以。”

景慕对翟文阵道:“不可……”话未说完,便见翟文阵抽出景慕腰间长剑,并一掌将其震退,随即挥剑在脖间一抹,登时丧命,其手中长剑随着其横抹之势,飞出手心,掉落在景慕脚下。

慕容文前迈数步,对景慕道:“下一个便是你了。”

景慕眉头深皱,道:“你竟然言而无信?”

慕容文道:“我岂会效腐儒之行?”

景慕看了一眼脚下长剑,暗道:“翟文阵为防慕容文言而无信,自刎之际,竟不忘将长剑掷给我。”当即脚尖一点,长剑飞起,落入其手心。

慕容文见状,掣出腰间长剑,横扫而出,一招“断鸿归飞”使出,直取景慕咽喉。

此招“断鸿归飞”乃是恒夬剑法之绝招,其招之妙在于收放自如,若放则不可止,若收则不可遏,临敌之际,攻守转换间,毫无凝滞,出人不意,让人防不胜防。

景慕横剑格挡,忽见寒光一闪,便觉喉咙一凉,登时气绝。在意识消散之际,他脑海中闪过一句话:“怎么回事,我明明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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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血染太行

郑沅芷等人扶着李寒沿着山道慢行,陆虚怀忽觉身后传来异动,眉头一皱,手按剑柄,刚要拔出,却停下动作。

刀气破空之声愈发急锐,郑沅芷察觉有异,掣剑回砍,忽的一道软鞭袭来,卷住其手腕。

郑沅芷剑势难出,而来袭刀势不减,寒光一闪,郑沅芷直接毙命。

郑沅芷倒下后,两道人影飘落到众人面前,正是慕容子佩与慕容子衿。

郑沅芷的三位师妹怒不可遏,俏脸生霜,掣剑刺向慕容兄妹。

慕容兄妹站立不动,就在郑沅芷三位师妹剑招离慕容兄妹仅有数尺之时,九节鞭从三人身后席卷而去,犹如毒蛇吐信,而手握九节鞭偷袭之人,自然是萧炼玉。

郑沅芷三位师妹回身还招,萧炼玉左手一挥,无数银针飞射,三人舞剑如花绽,抵挡银针。

慕容子衿挥鞭卷住一人脚腕,运劲甩出,慕容子佩再补一刀,那人命丧。

剩下二人难抵萧炼玉三人的围攻,数招过后,尽皆毙命。

李寒眉头微皱,游目四望,却发现陆虚怀早已不见,也不奇怪,掣出阴阳剑,刚迈一步,便觉天昏地暗,难以站立,只得以剑撑地,勉强运力支撑。

萧炼玉冷笑道:“连站都站不稳,还想从我们手下逃脱吗?”

李寒神色不动,道:“你可以试试。”

萧炼玉道:“你觉得你是我们三人的对手吗?”

李寒道:“我自然斗不过你们三人,但是第一个出手的,必死无疑。”

萧炼玉看了一眼身旁的慕容兄妹,眼波一转,道:“你之前曾说,我如果帮你除掉耆阇崛台殿,便可将以后所做之事,推到你身上,此话现在可还作数?”

李寒道:“作数。”

萧炼玉道:“那我将郑沅芷四人之死推到你身上,你可承认?”

李寒没有犹豫,直接道:“我自然承认。不过蜀中八部与尊火教常有往来,为何你对郑沅芷他们下杀手?”

萧炼玉道:“蜀中八部内部矛盾纷纷,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李寒道:“那你又是奉谁之命?”

萧炼玉道:“你猜不到吗?”

李寒道:“张云汉。”

萧炼玉道:“聪明。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告辞。”说完,便纵身离开。

慕容子佩与慕容子衿握紧手中兵刃,犹豫不决,不知是该动手还是离开,若是动手,一旦将李寒逼急,双方鱼死网破,他们并无绝对把握,毕竟“无肠公子”之名可非虚传,江湖上多少威名赫赫的高人都亡于其手,谁也不知他究竟还有什么隐藏手段,正如赵谦在中毒力竭的情况下照样能先败十八铁骑,再杀佛净、败佛念,而若是就此离开,此等良机只怕再难遇见。

衣衫破空之声传来,慕容兄妹顺声看去,见沮渠准、赵婕纵身掠来,连忙纵身离开。

沮渠准、赵婕见郑沅芷四人被杀,哀叹一声,与李寒一同将四人掩埋。

贺原、郗标在林间奔驰,忽见一人横刀挡路,正是炎烽。

贺原、郗标连忙停下,尚未站稳,东郭炙等十二名高手便从两侧袭来,以九蒸三熯阵围困二人。

贺原、郗标施展二元七证阵风停水聚迎敌,罡劲如流水潺潺,将二人笼罩。

东郭炙等人同出杀招,炙热如火的罡劲源源不断地攻向贺原、郗标二人,二人只觉体内如火焰窜腾,难受至极。

炎烽在一旁观看,暗道:“他们的阵法倒是精妙,配合却毫无默契。”当即手按刀柄,双眼紧盯着战圈中的贺原、郗标,如鹰视狼顾。

倏然,炎烽身动如风,刀出如电,攻向战圈中的郗标。

郗标见炎烽攻来,连忙横剑格挡,只听铮的一声,长剑断裂,而鸣鸿刀杀势不绝。

郗标连忙后退,贺原见状,长剑回转,击在鸣鸿刀的刀面上,破解了攻向郗标的杀招。

炎烽顺势回旋,鸣鸿刀拦腰横扫,直取贺原性命。

郗标见贺原危险,脚尖点中脚下一颗石子,石子飞出,落在贺原脚下。

贺原踩中石子,身形一顿,手中剑招稍停。炎烽觑准破绽,加催真气,一刀将贺原毙命。

郗标一掌拍在贺原后背,贺原的尸体向前飞去,众人闪避。郗标趁机飞纵而起,脚尖在贺原尸体上一点,狂风一般向远处奔驰。

东郭炙一掌拍出,正中郗标后背,郗标口吐鲜血,却借力加速奔驰,眨眼间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炎烽还刀入鞘,东郭炙道:“少主,我们不追吗?”

炎烽阴冷一笑,道:“没想到清河崔氏还有此等败类,此人会成为清河崔氏的破绽,他活着,对我们大有裨益。”

郗标施展从流步,奔驰如飞,见游彬从远处奔来,又吐出一口鲜血,脚下落空,摔倒在地。

游彬快步赶去,道:“郗师弟,你怎么了?”

郗标道:“我们中了炎烽的埋伏,贺师弟为了救我,死于炎烽刀下。”

游彬大骇,道:“我们快赶回去。”

郗标道:“若是他们有埋伏呢?”

游彬凛然道:“就怕他们没埋伏。”

二人折回,见炎烽等人已离开,游彬怒意未消,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将贺原的尸体掩埋。

陆虚怀与沈青崖、淩温清会合,对他们道:“师父,淩掌部,郑姑娘他们被李寒杀了。”

淩温清冷眼凝霜,道:“李寒此人果然心狠手辣。”

沈青崖道:“李寒虽说心狠手辣,但从不滥杀无辜,此事有蹊跷。”他扭头对陆虚怀道:“你可是亲眼所见?”

陆虚怀暗道:“若说亲眼所见,未必不会被师父发现破绽。”便道:“我与郑姑娘他们商议护送李寒离开,我先前头探路,后听见激斗之声,折回查看,见郑姑娘他们全部死于非命。而李寒已不见踪迹。”

淩温清道:“若是如此,尚不能确认是死于李寒之手,带我去现场。”

陆虚怀点头,三人来到郑沅芷等人被杀之处,却发现郑沅芷等人的尸体已不见,四周鲜血淋漓,似是诉说着之前的惨状。

沈青崖道:“看来尸体已被转移,下次见到李寒,当面质问,才能知道真相。”

淩温清点头,陆虚怀暗道:“看来李寒他们已经将郑沅芷埋葬了,早知如此,便说我亲眼所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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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洛阳金墉

北邙山地势起伏平缓,高敞空旷,土层深厚,黏结性好,坚固致密,被视为风水宝地,陵墓极多,有汉光武帝原陵、汉安帝恭陵、汉顺帝宪陵、汉冲帝怀陵、汉灵帝文陵、魏文帝首阳陵、晋宣帝高原陵、晋景帝峻平陵、晋文帝崇阳陵、晋武帝峻阳陵、晋惠帝太阳陵、蜀代末主刘禅之墓,吕不韦之墓以及历代王侯巨贾之墓。因此北邙山历来是盗墓者的聚集地,洛阳铲在此而生。

而北邙山位于洛阳,洛阳为天地之中,形胜甲于天下,风流占天下一半。指南针、造纸术、印刷术、浑天仪、地动仪、侯风仪、《灵宪图》、麻醉剂、类勾股定理、割圆术、二进制等均诞生于此,上古时期,伏羲氏穷究天地变化,创八卦于洛阳,春秋时期,老子、孔子相会于洛阳,鬼谷子讲学于洛阳,道教发轫于洛阳,传播于洛阳,鼎盛于洛阳。时称:普天之下无二置,四海之内无并雄。

洛阳四周有险要关塞,“左成皋,右函谷,前有伊阙,后背盟津”,军事防守十分便利。但洛阳地处交通冲要,无论是关中势力向东发展,还是关东势力西入关中,又或是南方图复河南、西入关中,洛阳都是必争之地。因此李格非曾言:“天下常无事则已,有事则洛阳必先受兵。余故尝曰:洛阳之盛衰者,天下治乱之候也。”明史暗史之上,无数风流人物在此际会,绘就了一幅风云诡谲、波澜壮阔的的历史画卷。五胡乱华时期,在无数英雄人物的明纵暗横之下,洛阳成为北方汉族文化保存最完整的地方。

在洛阳城的西北隅,有一座精致坚固的小城,名为金墉城,此城北依邙山,地势高亢,可俯瞰洛阳全城,乃戍守要地,与碻磝、滑台、虎牢并称“河南四镇”。作为洛阳城西北角的一个军事屏障,魏晋南北朝时期,金墉城承受着来自关中、关东和江南三股势力的攻击与争夺。

金墉城内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在一条街道上,赵谦三人缓慢前行,诸葛清岚与杜少如一路上莺语浅笑,如同亲生姐妹一般,赵谦孤立在旁,并未理会二人,暗自思索:“司马文思便在谯郡,此处风云变幻,他定然会来浑水摸鱼。若是微言宗的那些高手前来,只怕局势更加混乱。还是尽快找到何兄为妙,以尽快厘清北邙山局势。”

正思索间,忽闻数道衣袂破空之声从远处传来,赵谦顺声望去,见前方数道人影奔驰而来,为首之人,是名二八年华的少女,在其身后,是数名五大三粗的壮汉,壮汉一边追赶一边喝道:“女娃子,快把东西交出来,要不然老子扒了你的皮。”

少女并未理会,一心逃窜。壮汉见追赶不住,从怀中掏出暗器,运劲甩出,各式各样的暗器向少女后背袭去。少女掣出佩剑,竟是一鞘双剑,只见她双手各握一柄长剑,一长三尺七寸,一长三尺四寸,双剑急速飞舞,犹如两朵寒花绽放,将暗器全部击落。

正是这一耽搁,少女被壮汉围住。一人威胁道:“你再不把东西交出来,就别怪我们辣手摧花了。”

少女横剑当胸,道:“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那人大怒,喝道:“上。”

数名壮汉一拥而上,挥动手中兵刃,或砍或刺,或撩或挑,攻向少女。

少女左格右挡,双剑齐出,犹如二人同时攒刺,与那数名壮汉缠斗起来。那数名壮汉身手了得,竟然奈何不了少女。

那少女一出手,赵谦与诸葛清岚皆是一惊,因为她使的正是刘备的顾应法。二人看向少女手中双剑,见双剑上刻着“双股”二字,竟是蜀主八剑之首的双股剑。

正在赵谦仔细观察少女剑法之时,诸葛清岚与杜少如出手了,二人加入战圈,瞬间便将那数名壮汉击溃。

壮汉逃窜后,那名少女对诸葛清岚与杜少如道:“多谢两位姑娘相助。”

诸葛清岚道:“我叫胡清岚,敢问姑娘姓名。”

那名少女道:“我叫刘琬荷。”

诸葛清岚与赵谦均眼神中闪过一道光芒,赵谦走上前去,道:“敢问刘姑娘,他们为何追赶你?”

刘琬荷道:“说来话长,数日前,我偶然见到数人围攻一名老者,便将那名老者救下,详问方知,那名老者是名盗墓者,他从北邙山一座陵墓中盗出一件宝贝,因此遭到其他觊觎者的追杀。当时老者已经重伤难治,在气绝之前,便将那宝贝送给了我,我也因此遭到那些人的追杀。”

赵谦与诸葛清岚对刘琬荷的身世感兴趣,但杜少如却对刘琬荷手中的宝贝感兴趣,便道:“究竟是什么宝贝,让这么多人追赶你?”

刘琬荷道:“是一个战国水晶杯。”边说边取下包袱,将其打开,从中拿出一个素面无纹、晶莹剔透的水晶杯,赵谦三人均不禁眼前一亮。

此水晶杯敞口平唇,杯壁斜直,圈足外撇,造型简洁,若后世之人见到,毫不以为意,因为它和人们日常使用的玻璃杯几无二致,但这水晶杯却是在战国时期用天然水晶打磨制成的,当时的制作工艺之高,可见一斑。

杜少如道:“此物确实是宝物,难怪他们会紧追不舍。”

赵谦道:“听闻近日北邙山热闹非凡,不知刘姑娘是否知晓?”

刘琬荷道:“最近金墉城内到处是北邙山的消息,听闻近几日盗墓者又在北邙山发现了新陵墓,很多江湖中人为了争夺宝物展开血战,死伤上百。不过最大的宝物,应该是十余日前发现的老子金丹,猛虎帮、蛟龙潭、黑狼寨、天枭会、武凌城等江湖门派为此展开死战,刀光剑影不断。”

杜少如道:“猛虎帮、天枭会不是被何言之灭了吗?”

刘琬荷道:“何言之灭了猛虎帮、天枭会后,又有人拉拢两派余党,成立了新的门派。”

诸葛清岚道:“这种门派确实很难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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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乌合之众

赵谦道:“那最后是谁得到了老子的金丹?”

刘琬荷道:“数日前,争夺老子金丹的各个门派渐渐没了动作,可能是因为折损了太多人手,不敢再贸然行动。据小道消息,这几日北邙山上已有上百人死于非命。”

赵谦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为了争抢子虚乌有的老子金丹而丧命。”

刘琬荷有些吃惊,道:“你是说老子金丹是假?”

赵谦道:“老子从未练过什么金丹。”

刘琬荷道:“你怎么如此肯定,当年单氏取周,老子出关入秦,自此仙踪杳无,你又怎知老子从未练过金丹?”

赵谦暗道:“‘单氏取周’这四个字普通的读书人可不知晓。”便道:“听你的语气,似乎对老子金丹这一说法甚是信服。”

刘琬荷道:“《史记》有关老子的记载,有三件事,一是与孔子会于周,二是写《老子》一书,三是化名太史儋,见秦献公,预言秦朝兴衰。三件事相差百余年,并且《史记》有明言:‘老子百有六十余岁,或言二百余岁。’若非服用金丹,怎能如此长寿?”

赵谦摇头道:“灵丹妙药只能祛病健身,要想长生,需以德养神,以谷养形。老子长寿是因为金丹,这种说法,你是从何处听说?”

刘琬荷道:“这种说法在北邙山早已泛滥,几乎人尽皆知。人人均说老子千年前在北邙山起太极八卦炉,以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八方位,调动天、地、水、火、雷、山、风、泽之灵性,巧运内外相济之理,精炼九九八十一天。揭炉时,金光直窜云霄。老子自尝一粒,面露紫气,脱却凡骨。”

赵谦思忖:“凭空捏造,有理有据,能做到这一点的,十有八九,便是微言宗了。不过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刘琬荷见赵谦深思,道:“赵少侠似乎不信?”

赵谦剑眉微动,道:“我还未告知姑娘我的姓名,刘姑娘怎知我姓赵?”

刘琬荷神色不动,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姣姣佳人,细腻如雨。在‘笛心剑韵’胡姑娘身边的,除了‘厉君子’赵谦,还能有谁?不行而仁、逊而不谄——赵谦,不言而信、宽而不纵——何言之,不怒而威、直而不往——李寒,不德而正、敬而不巩——王宝兴,不为而成、恭而不难——范无成,不求而得、安而不舒——高忱,你们几人的威名,最近在北邙山可是沸沸扬扬,我又怎会不知?”

赵谦暗想:“高师兄倒罢了,其父高允有弟子数千人,这些人口口相传,高师兄声名在外倒也正常。我和何兄等人在江湖上的名声本来就不好,最近又连续和佛教作对,而中原人尽皆信佛,再加上微言宗的煽风点火,理应声名狼藉,怎么现在刚好相反?范师兄更是低调行事,怎会也会声名鹊起?”

杜少如对赵谦道:“没想到赵少侠的江湖名声这么大?我以前倒是小看你了。不过有一点想不明白,‘不施而仁,不言而信,不怒而威,不为而成,不求而得’我倒理解,王少侠‘不德而正’是何意思?”

诸葛清岚道:“韩非子有云:德则无德,不德则在有德。老子有云: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杜少如道:“哦,原来如此。能说出‘不德而正’四字的,看来也非常人。”

赵谦对诸葛清岚与杜少如道:“我们还是先赶往北邙山吧。”

诸葛清岚与杜少如点头。

刘琬荷道:“原来你们要去北邙山,我对那里比较清楚,就带你们一起去吧。”

赵谦道:“不敢烦劳姑娘。”

刘琬荷道:“你们救了我,我帮你们,也是应该的。再说了,我也打算去北邙山,看看能否捡漏一些宝贝,正好一起同行。”

赵谦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姑娘了。”

远处一座酒楼之上,一个轻衣缓带、容貌清秀的青年站立其上,他望着赵谦一行人,沉吟道:“爹,你一向看不起我,这一次,我陶雍就要证明给你看,望你在九泉之下,可以为我感到欣慰。”

赵谦一行人出了金墉城,向北邙山赶去。在路过一片巨木林立、鲜花遍野的山谷时,赵谦忽见两道人影从远处急速赶来,望眼看去,发现这二人正是何言之与冷秋霜,二人身后,有数十人厉声追赶,言语肮脏,须发不整,衣衫上满是灰尘,让人生不出丝毫好感。

忽的,有无数暗器从巨木之后射出,拦住了何言之与冷秋霜的去路。二人急使千斤坠,暗器扑空,向二人身后的数十人袭去,众人连忙挥舞兵器遮挡,但仍有数人中了暗器。只听数声惨叫,那数人瞬间毙命,显然暗器上喂有剧毒。

何言之与冷秋霜落在地面后,数十人从巨木后面现身,将二人拦住,追赶二人的数十人也连忙封住二人的退路。

何言之凛然道:“一群乌合之众,合伙设计拦我二人,竟然连自己人都杀。”

一长脸壮汉道:“我们原本素不相识,只不过为了除掉你而临时联手,一时失手误伤,又怎样?”

何言之道:“既然如此,就一起上吧,我倒要看看,你们一群乌合之众,到底有什么能耐?”

一群人一拥而上,刚迈动脚步,忽觉天旋地转,视线渐渐模糊,不时有人倒在地上。眨眼之间,未倒地者,仅剩下十余人。

那十余人江湖经验丰赡,果决狠辣,见意识渐渐模糊,忙在自己的胸膛之上硬击一掌,剧烈的疼痛之下,十余人渐渐恢复意识,那长脸壮汉勉强站立,道:“没想到威名素著的何言之竟然会用毒?”

何言之微微一笑,道:“放心,此迷药名为‘海棠醉月’,无毒。一个时辰之后,你们便会无碍。”说完,便与冷秋霜一起离开。

那十余人看着二人离开,不敢阻拦。毕竟,在中毒的情况下去招惹“俨君子”何言之,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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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借力打力

何言之与冷秋霜二人来到赵谦等人面前,何言之见赵谦身边多了两人,并未多问,甚至都未多看,直接对赵谦道:“赵兄,你们果然也来了。”

赵谦道:“这些人是何人,为何要对你们动手?”

何言之道:“这些都是北邙山的盗墓贼,他们想在此处寻宝,自然要将那些碍手碍脚的人除掉。”

赵谦恍然,道:“我明白了,这些盗墓贼心中有愧,自然对那些嫉恶如仇之人极为排斥,有人在暗中鼓吹我们以及王兄、李兄等人如何的磊落,就是为了让我们与整个北邙山的盗墓贼为敌。”

诸葛清岚道:“运筹帷幄,借力打力,三言两语,退敌保己。微言宗果然好手段。”

何言之道:“正是,这些盗墓贼本领不强,但人多眼杂,又对北邙山极为熟稔,我数次偷偷前往北邙山,均被人察觉。今日也是如此。”

何言之比赵谦早到北邙山数日,以其本事,本来能将北邙山的大致形势探查清楚,但正好这几日冷秋霜来了天癸,他精心照料,无暇他顾,因此对北邙山的风云变幻,并不了解。但这些事情,他自然不会对外人多言。

赵谦知道,以何言之的身手与才学,没能潜入北邙山,自是遇到了一些不可抗力,因此也并未多问。

冷秋霜道:“放出老子金丹消息的,也是微言宗,他们利用老子名声将各门各派吸引到此,搅动风云变幻,就是为了浑水摸鱼。”

赵谦道:“司马文思果然好手段。”

杜少如道:“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何言之道:“《五岳真形图》。”

刘琬荷道:“最近洛阳城沸沸扬扬,主要便是由于这《五岳真形图》。很多人高价悬赏此图,无数盗墓贼在北邙山没日没夜的寻找,现在还没找到吗?”

何言之道:“没有。当年帛和帛真人的弟子安葬帛和时,一切从简,连墓碑都没立。帛真人身边,除了此图,一无所有。因此寻找起来难度极大。”

赵谦道:“都有什么门派盯上此图了?”

何言之道:“盯上此图的门派众多,大部分不必留意,倒是有几个门派必须要小心。其中,蜀中八部、阴阳家、尊火教实力均远在我们之上,只有那个司马文思,若我们联手,或可有颉颃之力。”

赵谦道:“那么多实力强悍的门派,我们怎么对付?”

何言之道:“我们只要对付那些我们能对付的,至于那些我们不能对付的,就无需理会。”

赵谦点头,既然阴阳家与蜀中八部都出手了,道家和道教应该也会出手,他也就无需多虑。

诸葛清岚道:“敌暗我明,我们要对付他们,只怕不易。”

何言之道:“他们知道我们所在,自然会来对付我们,我们等着便是。”

赵谦想了想,对刘琬荷道:“刘姑娘,我们要和微言宗交手,你待在我们身边只怕会有麻烦,我看你还是先行离开为妙。”

刘琬荷道:“那样我岂不是太没义气,再说了,你们将来会要我帮忙也不一定。”

杜少如道:“此话怎讲?”

刘琬荷道:“赵少侠、何少侠他们几个已被那些盗墓贼视为敌手,要想潜入北邙山难如登天,而我虽被几个盗墓贼敌视,但大部分人并不认识我,若有需要,我可以替你们潜进去看一下。”

杜少如道:“言之有理,那些人也不认识我,我可以和你联手潜进去。”

赵谦摇头道:“那些盗墓贼连墓都敢盗,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你们进入,岂不是进了贼窝?”

赵谦虽然对盗墓并不了解,但也知道盗墓贼长期处于阴暗腐朽的环境中,忍受尸臭的腐臭气味,心理多有扭曲,常有劣行,不堪描述,与他们比起来,猛虎帮、蛟龙潭等作恶多端的门派已属善类。

众人正商议间,忽有数道身影落在不远处,为首之人,正是张云汉,在其身后,有两名黄冠缁服、手握拂尘的道士,正是苍龙子与爨松子。在三人身后,是数名壮汉,从他们的起落身形便可看出,均是不容小觑的高手。

杜少如看见为首之人,不由神色慌张,忙挪步到赵谦身边,对其低声言道:“赵少侠,为首之人,乃是蜀中八部的二公子张云汉,他经常纠缠我,还请你帮我解围。”

赵谦点头道:“杜姑娘请放心。”

张云汉前迈数步,以极为关切的口吻对杜少如道:“杜姑娘,我找你良久,原来你在这里。”他语气柔和,举止儒雅,仿若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

杜少如道:“我在哪里,与二公子无关。”语气不冷不热,但微微有些不耐烦。

张云汉俊脸不变,他身后的爨松子则厉声喝道:“大胆,就连你师父都不敢对二公子如此讲话,更何况是你?”

杜少如道:“你们若是不满,现在就可以将我逐出蜀中八部。”

爨松子道:“你想的倒是轻松,难道你忘了我派门规了吗?”

杜少如娇躯一颤,双眼之中,惧意无穷。张云汉宽慰道:“杜姑娘不必担心,刚才是爨松子前辈一时胡言,还请杜姑娘见谅。”

杜少如强忍心中惧意,道:“若说‘胡言’,八部之中,又有谁比得了你?”

爨松子更加气愤,但碍于张云汉颜面,不敢发作。张云汉道:“杜姑娘误会了,我之前对杜姑娘所说,可全都是真情实意。”

杜少如冷哼一声,懒得理会。

张云汉道:“杜姑娘离部日久,我看还是随我等离开,以免他人挂怀。”

杜少如向赵谦投去求助的目光,赵谦会意,对张云汉道:“杜姑娘若想回部,自会回去,就不劳张少帅关心了。”

张云汉道:“赵少侠在太行山杀害‘佛门三剑’中的圆镜、圆录二人,而圆宗在宇宙山同样死于你的剑下,我劝你还是尽早去平城找玄高法师认罪,否则等到八部天龙找上门,只怕你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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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玄默克阳

赵谦暗想:“圆镜、圆录在太行山遇害了?杀害他们之人怎么又把罪名推倒我身上?算了,管他什么八部天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道:“多谢张少帅提醒,我自有分寸。”

张云汉又把目光移向赵谦身边的何言之,道:“何少侠杀害不少我部中人,今日在此遇见,我要讨回一个公道了。”上次他败于何言之,痛定思痛,在其父张弘毅的指导下潜心练刀,思索了数个对付何言之的精妙连招,有足够的信心将其毙命。

何言之不愿多做解释,前迈数步,道:“既然如此,就请赐教了。”

风吹沙起,二人向前纵掠,光芒闪烁,刀剑齐出,只听铮鸣一声,二人各退一步。

张云汉一惊,忍不住暗道:“上次交手,他仅是以巧取胜,没想到数月不见,他竟然能和我正面硬抗。”他看向何言之手中长剑,暗道:“他手中长剑已非上次交手时的普通汉剑,如此一来,我的兵刃优势便大打折扣了。”

何言之没有丝毫犹豫,挥舞孤标剑攒刺,数式连环,浑然一体,若江河决堤,沛然莫之能御。张云汉挥舞大夏龙雀,一招一式,尽显霸道。

数招过后,张云汉渐落下风。他早已仔细思索了何言之剑招中的破绽,满拟能将其一举击败,却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用固定的印象去评估一个不断进步的人。现下何言之剑法大进,自己的功力优势和兵刃优势均缩减泰半,先前拟定的打法全然无用,不由心慌意乱。

张云汉越是心慌,剑招中的破绽就越多,而何言之攻如漂水暴流,难以遏阻,张云汉左支右绌,渐显狼狈。

在一旁观战的爨松子见张云汉落于下风,意动身进,劲力倏出,拂尘笔直如剑,直接攻向何言之。

忽的一道修长身影闪到其面前,正是赵谦。他右手翻转外旋,犹如天堑长虹,左手平平直刺,犹如离弦之箭,攻向爨松子。爨松子冷哼一声,左掌推出。

两掌相击,赵谦被震飞丈余,脸色发青,不由暗道:“他的内劲极为诡异,之前封龙山一战,他尚未显露如此实力,看来暗藏一手之人,不单单是吾。”

苍龙子同样向何言之飞身而去,诸葛清岚与冷秋霜并肩而立,将其拦住,二人同时出剑,一平刺,一斜撩,攻向苍龙子要穴。

苍龙子脚步不停,手腕翻抖,手中拂尘横扫,犹如折扇平开。拂尘与宝剑相击,诸葛清岚与冷秋霜同时被震退两步。

何言之觑准破绽,一剑刺出,击中张云汉右肩,划破外衫,却再难前进分毫。何言之愕然,见外衫下金光闪闪,暗道:“原来他身着护身软甲。”就在何言之脸露讶色之际,张云汉挥刀斜劈,何言之连忙后跃躲闪。

如此一变,张云汉占了上风,但其刹那之间经历生死,心生畏惧,不敢再进攻。

爨松子走到其身边,道:“二少帅,不如就交给我二人吧。”

张云汉点头,爨松子与苍龙子互相向对方微微点头,然后猛然向前急冲,同时使出一招“波澜老成”,手中拂尘不住摆动,犹如巨海波涛起伏不定,功力之深厚,招式之老练,让人折服。

赵谦四人并肩而立,至阳真气自赵谦、何言之体内喷涌而出,至阴真气自诸葛清岚、冷秋霜体内喷涌而出,四股真气相乱相扰,只听嗤嗤数声,浓浓烟雾将四人包围,正是道术五里雾。

爨松子冷笑一声,苍龙子神色不动,二人施展“明目咒”,功集双眼,眼波之中,光流彩溢,给人以高深莫测之感。在二人眼中,至阴真气微微呈现淡蓝色,至阳真气微微呈现淡红色,赵谦四人的身形渐渐清晰。

爨松子挥动拂尘向一道泛着淡红色的身影砍去,势如闪电。

忽的,那道身影周围的淡红色变为淡蓝色,他连忙止步,巨大惯性之下,竟然停不下来,忽觉一柄冰冷的利刃刺入左肋。

危机之下,爨松子功集双腿,犹如离弦之箭向后方掠去,瞬间便跃出了五里雾的范围。他捂住伤口,看向五里雾中,见刺伤自己的那道人影已由淡蓝色变为淡红色,不由暗想:“听闻赵谦与胡清岚联手可勉强施展出‘水石还月’,我原本以为只是江湖中人夸谈,没想到是真的。不过这下子苍龙子一人对抗他们四人,看他还能否像以前那么狂傲?”

浓雾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但五人各施绝学,明晓各人方位,掌来剑往,战意昂扬。苍龙子手中拂尘如电,遒劲罡风肆虐,触体犹如刀割,但浓雾依旧宛如白布,遮蔽天日。

苍龙子以一敌四,渐感不支,手中拂尘急速抖动,使出一招“呼龙耕烟”,满天剑气向四周狂卷,破空之声宛如龙吟,五里雾渐渐消散。

五人身形出现在众人身边,苍龙子脚尖一点,身形晃动,眨眼间便后退数丈,出现在张云汉身边,低声对其言道:“二少帅,现在北邙山风起云涌,我们不宜在此耽搁太久。”

张云汉点头,道:“好吧,我们先离开。”

赵谦见一行人离开,道:“这就是他们真正的实力,果真好强。”经过刚才一番交锋,他们四人均已知晓,若非张云汉不善死战,苍龙子、爨松子貌合神离,他们今日就凶多吉少了。

诸葛清岚道:“爨松子未败先退,弃同门之人不顾,与苍龙子性情大有不同。”

冷秋霜道:“那个苍龙子深不可测,我们四人联手,竟然占不到丝毫便宜。上次在封龙山,我们也曾遇到过苍龙子,当时若他对我们出手,只怕我们难以全身而退。”

何言之道:“蜀中八部的实力略胜尊火教一筹,而阴阳家的实力更在二者之上,我们还是小心为妙。闲言少叙,蜀中八部的阴毒甚是难缠,我们天师道和他们纠缠了三百年,创出了一门专门克制他们阴毒的心法,名为玄默无原诀。现在我将玄默无原诀传给你们,以免日后遇到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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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归去来兮

接着,何言之便朗诵口诀:“道始于虚霩,虚霩生宇宙,宇宙生气。气有涯垠,而分阴阳。阴阳有名无形,阳气胜则散而为雨露,阴气胜则凝而为霜雪。积阳之热气生火,积阴之寒气为水。阴阳者承天地之和,形万殊之体,含气化物,以成埒类,赢缩卷舒,沦於不测,终始虚满,转於无原……”

赵谦、诸葛清岚、冷秋霜依口诀运转内力。三人修炼的均是道家心法,因此修炼玄默无原诀并无太大障碍,两炷香的时间,便已初步掌握。

何言之道:“蜀中八部的阴毒我们无需担心,不过尊火教的阳毒还是小心为妙,虽说使用精纯的至阴真气可以化解,但颇费时日,此地各方枭雄齐聚,若中了阳毒,很容易被他人袭击。”

赵谦道:“尊火教的阳毒和尔朱氏的阳毒有何关系?”

何言之道:“尔朱氏的阳毒便是来自尊火教。宇宙山上的侯欢敝帚自珍,没将阳毒传给其他人,我们一行人方没有遇到棘手的麻烦。”

赵谦道:“李兄曾传给我专克阳毒的青龙化阳诀,我现在就传给你们吧,以免遇到尊火教高手。”说完,便开始朗诵口诀,何言之三人依口诀练习,很快掌握。

杜少如与刘琬荷听闻何言之口诀,趁他人不注意,暗自运气,却觉气息乱窜,丝毫不受控制,只得放弃。

忽的,一道飘逸身影飘落在众人面前,正是阴阳家李顺。赵谦等人见其现身,均是错愕,兼之不知是敌是友,均手按剑柄,便欲拔出。

李顺道:“几位少侠不必但心,我并未恶意,此次前来,是奉掌门之命,请各位前去一叙。”

赵谦道:“不知李前辈请我们前往何处?”

李顺道:“八风谷。”

赵谦暗道:“八风谷?八风谷以盛产石质细腻、音质清脆的黑石、青石、缁石等石材出名,各种各样的石雕巧夺天工、变幻灵动,欹正相生,乃当世一绝。翰墨门宅邸的黑石壁柱以及青石屏风均产自此处,没想到此处竟是阴阳家的势力所在。对了,平城之内的‘八风之音’也是阴阳家的势力,二者名字相近,我怎么没想到?”略一思索,便道:“既然如此,就烦劳前辈带路了。”

李顺淡淡一笑,道:“少侠似乎很放心,就不怕我们心怀歹意?”

赵谦道:“以你们的实力,若打算对我们动手,又何需设下陷阱?”

李顺道:“少侠果然气度不俗,李某佩服。”随即看向杜少如与刘琬荷,道:“二位姑娘请在此稍候。”

刘琬荷道:“既然前辈如此说,我二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远处,陶雍躲在一棵大树之后,暗想:“这些人的实力好强啊,若我将消息带回,颜叔定会对我刮目行看。”他刚要移步走开,忽见不远处站立一人,只见那人二十有余,身形较矮,眉清目秀,洒脱俊逸。

那人走近,道:“在下易天一,敢问大侠姓名。”

陶雍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但依旧直言道:“在下陶雍。”

易天一道:“敢问陶大侠为何在此?”

陶雍见易天一手中无兵刃,鼓起勇气,道:“易少侠平白无故一问,我为何要回答?”

易天一手腕一翻,寒芒一闪,一柄匕首出现在其手中,他微微一笑,道:“那易某就领教一下陶大侠的剑法了。”

陶雍掣出腰间长剑,道:“那就请易少侠赐教了。”

易天一猛地身形前跃,手中匕首直刺,犹如飞鹰疾掠,锋力陡峻。陶雍身形一闪,快若闪电,易天一不意其出招如此之快,甚是愕然,尚不及反应,便觉寒芒闪过,连忙躲闪。

陶雍身形出现在易天一身后,但仅是一瞬,寒芒再闪。

易天一脚尖跺地,向上飞跃。寒芒划过其衣衫一角,只听嗤的一声,衣衫破裂。

易天一落地,看了看残缺的衣衫一角,对陶雍道:“归去来兮!原来你是陶渊明后人。久闻五柳先生高风亮节,易某甚是佩服,今日得见其剑法之绝,真是三生有幸。”

归去来兮,由陶渊明所创,乃是集剑法与步法为一体的精妙武学,该武学讲究以快取胜,招式真率疏淡,剑意浑融高远,出招之际,快逾闪电,疾胜迅雷,起伏无形,来去无踪,恍若未动,视若散缓,让人防不胜防。

陶雍甚是得意,道:“家父的‘归去来兮’精妙无双,但我只是略通皮毛,易少侠客气了。”

易天一道:“五柳先生儒道并行,才学精到,不过听闻他的几个儿子当中,没一个成器的,今日一见,确实如此。”如此先褒后贬,比直接蔑视更伤人心。

陶雍羞恼,道:“你又有何能耐,竟然如此说我?”

易天一不理会他的反驳,道:“当今北邙山风起云涌,稍微了解你深浅的人,应该都不会派你前来打探消息,你应该是擅自前来,妄图立功,借此得到他人认可。我猜的没错吧。”

陶雍被其猜中心思,心中羞恼更甚,怒道:“你险些被我所伤,有何颜面对我评头品足?”

易天一道:“刚才险些被你所伤,是因为不知晓你的剑法,现在知道了,你对我已无威胁了。”

陶雍冷哼道:“是吗?”语毕,脚尖一点,闪电一般向易天一冲去,速度比刚才更快了几分。

易天一早料到陶雍的攻招,已事先脚尖插地,见其攻来,飞起一脚,沙尘飞起,与罡风一同向陶雍席卷而去。陶雍不意其有此一招,躲闪不及,沙尘入眼,目不能视,方寸顿失,招式顿停。

易天一身形一闪,来到陶雍身边,将匕首抵在陶雍喉部。

陶雍刚刚双目能视,便见生死一线之间,心中大骇,慌道:“有话好说,你想怎样?”

易天一厉声道:“我只有一个问题,只要你回答了,我立刻放了你。”

陶雍忙道:“只要你放了我,什么我都告诉你。”

易天一道:“你在洛阳的藏身处是哪?”

陶雍犹豫道:“是……是金钲库。”

易天一暗道:“没想到南朝在洛阳的势力如此高调,竟然是名冠洛阳的金钲库。”思毕,手中劲力微吐,寒芒划过陶雍喉部,血喷丈余,陶雍登时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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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千年风云

八风山壁立千仞,雄伟壮丽,在山势放缓处,松柏森列,风吹绿浪,沙沙作响,宛如一曲乐章。在松林深处,有八座三层重檐楼阁式楼殿,依八卦方位排列,楼层采用逐层施柱、逐层出檐的建筑手法,给人以稳中含变,虚实相生之感,八座楼殿的匾额上分别写着“炎风阁”、“条风阁”、“景风阁”、“巨风阁”、“凉风阁”、“飂风阁”、“丽风阁”、“寒风阁”。

清澈见底的溪水环绕在八座楼阁外围,犹如护城河一般将其护在其中。一行人来到景风阁,走进一间简朴典雅的房间,见一银袍妇者端坐案几之前,此人赵谦初到定陶时曾见过一面,正是“无所不明”端木莫若。

李顺走到其面前,道:“端木长老,赵谦等人已带到。”

端木莫若对赵谦等人道:“几位少侠不必拘礼,请坐吧。”

赵谦等人落座后,端木莫若道:“几位少侠到此,应该便是为了北邙山一事吧。”

赵谦道:“正是。”

端木莫若道:“看来几位少侠是不知道《五岳真形图》的消息是谁放出来的。”

赵谦剑眉微皱,道:“看来前辈对此事非常清楚。”

端木莫若道:“不算清楚,只是有所猜测。若我们所料不错的话,放出《五岳真形图》消息的,正是道家隐宗。”

众人愕然,赵谦道:“怎么可能?《五岳真形图》乃道家至宝,道家隐宗怎会将消息放出?”

端木莫若道:“道家隐宗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近年来,道家隐宗刚刚开始复苏,便遭受到各方追杀,现在已有数名高手被杀。据我们推测,道家隐宗放出《五岳真形图》,是为了借用此图,挑拨各方矛盾,以此给自己一些喘息之机。”

赵谦暗道:“道家隐宗不惜利用《五岳真形图》,看来其处境已危如累卵。”便道:“贵派也曾对道家动手吧?”

端木莫若道:“说来惭愧,我们阴阳家之前一直安居南方,对北方暗处的各股势力并不清楚,再加上我们与道家已有数百年的恩怨,因此也曾对道家动手,只是近年来我们将势力扩展到北方,发觉北方之风云变幻,远比南方繁杂,才认识到道家并非我们真正的对手。”

赵谦暗道:“她的这番话并不可信。”便道:“我们对北方暗处的各股势力并不了解,不知前辈能否赐教?”

端木莫若道:“九年前的楼观一战,几位少侠可是知晓?”

赵谦点头,道:“不知袭击楼观派的究竟是哪股势力?”

端木莫若道:“我们多方探查,也未找到太多线索,只是知道围剿楼观的有两个门派,其中一派名为‘神玄’。”

赵谦思索道:“神玄?玄圣创典,素王述训。世人以‘玄祖’、‘玄圣’尊称老子,后又有人以‘玄圣’尊称孔子,他们竟然自称‘神玄’,看来是想和老子、孔子并称了。”

端木莫若道:“我们打探到他们来自波斯,尊火教本是他们的一个分支,后来历经数百年的演变,尊火教自成一脉。现在,他们和尊火教均将势力扩展到中原,而他们的总舵便在西域。至于这伙人的具体来历,就连敝派掌门也不清楚。”

若说“神玄”的具体来历,中原之内,包括诸葛渊等绝世高人在内,无人知晓。而要想形容“神玄”的实力,“恐怖”二字已难以形容其万一。神玄一派源于乌拉尔山脉南部草原上的一个游牧民族,公元前1500年前,地球进入小冰期,全球气温下降,神玄一派四处迁徙。第一支进入欧洲灭了古希腊,古希腊进入黑暗时期,四百年后才开始恢复,第二支灭了古巴比伦与古埃及,第三支灭了古印度,第四支来到中原。当时的中原正值商朝盛世,商王武丁正领兵征讨鬼方,分身乏术,王后妇好亲自领军出征,大获全胜。

中原之外的所向披靡与中原之内的折戟沉沙形成鲜明对比,神玄一派以此为奇耻大辱,自此,神玄一派在中原兴风作浪,掀起了一场又一场血雨腥风。

西汉后期至南北朝,地球再次进入寒冷期,长城之外,曾经水丰草盛、牛肥羊壮的草原,逐渐变得贫瘠荒凉,水草缺失,牛羊锐减,饥馑接踵而至。匈奴、鲜卑、羯、氐、羌等游牧民族将生存的目光投向了中原的沃土山河。与此同时,神玄一派卷土重来。五胡乱华,便是神玄在背后运筹,并且和羯人联手最为紧密,致使中原烟断火绝,苍生骨埋黄泉。后来神玄一派被冉闵屠杀殆尽,其残余势力逃往西域,伺机反扑。

赵谦道:“前辈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

端木莫若道:“我们将此事说明,也好表示我们和道家隐宗有真正的对手,可以合作。”

赵谦道:“前辈若真想和道家隐宗合作,理应和道家前辈商议,现在却和我们这些晚辈在此交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估计是对《五岳真形图》心存觊觎吧?”

端木莫若道:“少侠难道忘了道家隐宗利用《五岳真形图》的目的吗?”

赵谦道:“你说挑拨各派矛盾,不知是哪几派?若仅是神玄,尚不需道家隐宗如此作为,若是普通门派,更不需道家如此作为。”

端木莫若道:“道家隐宗想要挑拨的,是鬼方、神玄、尊火教、蜀中八部以及我们阴阳家。”

赵谦道:“鬼方是什么?”

端木莫若道:“鬼方便是九年前围剿楼观的另一个门派。《周易·既济》云:‘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鬼方源于上古时期,他们的势力原本主要在幽州以北的常年阴寒地带,司马懿血洗辽东后,他们迅速占领辽东,发展壮大。五胡乱华时期,他们也在背后搅动风云变幻,后被王猛重创。现在他们的势力主要在幽州,与柔然、高句丽、倭国勾结,南北两朝均有他们的细作,而且他们的实力更在神玄之上。不过他们与神玄的目的不同,他们的目的是占领华夏,神玄的目的则是灭了华夏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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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如意酒楼

端木莫若虽未隐瞒任何信息,但其所言,并不准确。鬼方是商周时居于中原西北方的少数民族,居匈奴北和康居北,乃商朝强敌。殷高宗武丁历经多年才将其击败,后来鬼方迁逃至西伯利亚一带。三国时期,诸葛亮星陨五丈原,魏国西南压力骤减,司马懿与高句丽联手征讨辽东。司马懿血洗辽东后,公孙氏土崩瓦解,胡人与中原之间的屏障消失。自此以后,鬼方入主辽东,潘多拉魔盒打开,为祸中原上千年的匈奴、鲜卑、突厥、鞑靼、蒙古及女真等均是崛起于西伯利亚,以辽东为起点,屠戮中原,日本侵华,亦自辽东为始。

听闻端木莫若之言,诸葛清岚思绪百转,道:“这些我父亲从未跟我提起过。”

端木莫若道:“他们的实力太过恐怖,无论是神玄还是鬼方,灭了阴阳家,易如反掌。令尊从未跟你提及,也是不想你太过担忧。”

何言之道:“那么前辈请我们前来的目的是什么?”

端木莫若道:“我们阴阳家愿助几位少侠一臂之力。”

赵谦道:“我们的实力在贵派面前不值一提,贵派又何须与我们联手?”

端木莫若道:“尊火教与蜀中八部一向关系密切,此次估计会联手,好在此处是我们阴阳家的地盘,他们需要留下部分高手坐镇本部,我们却可全部出击,因此,单凭我们阴阳家,可以对付尊火教与蜀中八部。至于神玄和鬼方,那就看道家与道教的手段了。”

何言之道:“那贵派又有何可担忧的?”

赵谦道:“莫非是司马文思?”

端木莫若道:“正是,司马文思的手下,舞刀弄剑却不过尔尔,颠倒是非却是无人能及,他们利用春秋笔法,吸引来了不少不知深浅的江湖门派,蚁多食象,倒有些难以对付,就交由几位少侠了。”

赵谦道:“既然贵派愿意出手,我等义不容辞。”

冷秋霜道:“贵派既然已猜出道家的目的,那么神玄、鬼方又怎会猜不出?前辈怎知他们会来?”

端木莫若道:“近年来,有不少道家及道教中人相继被杀,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神玄和鬼方,他们接连得手,兼之道教第一人马俭已仙逝,势必会有所轻敌,就算猜出道家的目的,也不会放到眼里。毕竟,阴谋诡计的最后,靠的依旧是刀对刀,剑对剑,掌对掌,拳对拳,他们有足够的实力无视任何阴谋诡计。”

赵谦道:“那贵派可曾查探到他们的动静?”

端木莫若道:“近日隐藏在洛阳城中的道家和道教高人相继消失,不管他们是主动撤离还是被人暗中除掉,都说明神玄和鬼方已经来到洛阳。”

何言之道:“贵派对道家和道教的动向当真是清楚。”

端木莫若道:“若易地而处,少侠也会打探道家和道教的动向吧。”

何言之道:“确实。”

赵谦道:“前辈可知微言宗隐藏在何处?”

端木莫若道:“我早已派人打探他们的消息,发现他们现在暗藏在金墉城中。”

赵谦点头道:“晚辈明白了。”

金墉城内,赵谦等人行走在街道之上,赵谦道:“金墉城虽是小城,但要想寻人,也并非易事,不知哪里适宜打听消息?”

刘琬荷道:“城中的如意酒楼是盗墓者最喜欢去的地方,我们可以去那里打探消息。”

赵谦道:“这如意酒楼有何特殊之处,能让盗墓者蜂拥而至?”

刘琬荷道:“这如意酒楼并无特殊之处,只不过它位于金墉城内规模最大、信誉最好的质库——金钲库附近,故而很多盗墓者会选择在此处歇脚。”

赵谦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如意酒楼看看。”

渴望得到他人关注,乃人之本性,这一点无法改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理众人皆知,但能做到被褐怀宝者,凤毛麟角。很多盗墓贼得到宝物后,会趁着周围有不少江湖豪客时,拿出自己盗墓所得珍品,大肆吹嘘,赢得一阵赞叹声后,再将其典当。

如意酒楼离金钲库最近,故而很多盗墓者会选择在这里吹嘘自己的盗品,随后在他人还未抢劫之时,迅速典当,然后立刻换服逃窜。而金钲库服务极为周到,不仅价格公道,还特地给前来典当者提供了换衣的房间和逃窜的后门,因此,大部分盗墓者会选择在此处典当。

盗墓贼们多是粗鄙不文的莽撞汉子,聚于如意酒楼,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大声喧哗,言辞粗鄙,脏词连篇。

赵谦一行人刚来酒楼门口,便听见粗狂的吆喝之声从门口传来,诸葛清岚与冷秋霜不禁柳眉微皱。

赵谦道:“我们就寻一角落处,打听完消息便走。”

众人点头,走进酒楼,结果刚进楼内,便听见一片哗然之声,原因无他,只是被诸葛清岚与冷秋霜的绝色惊艳到了。

一对男女,是否是情侣,一看便知。众人又看了一眼诸葛清岚与冷秋霜身边的赵谦与何言之,脑海中均浮现一句话:“巧妻常伴拙夫眠。”

众人之所以这么认为,并非毫无道理,一来,赵谦与何言之松风梅骨,剑胆琴心,与此时以娘为美的风尚不符,二来,二人的才学气度也不是这些庸碌流俗之人能看出来的,三来,二人眼神清冷,一看便是情商为零之人,常人评价一个人只会看其情商,不看其人品,诸葛清岚与冷秋霜却刚好相反,故而与寻常人看法往往不同。

一名满身酒气、五大三粗的壮汉站了起来,径直向诸葛清岚走去,边走边说道:“姑娘,到此处吃饭吗?你今日的花销大爷全部请了,陪大爷喝一杯如何?”

那人是个盗墓惯犯,整日待在墓穴之中,浑身沾满了尸臭,他为了掩盖尸臭,涂抹了大量胭脂水粉,结果不仅没掩盖尸臭,反而使浑身气味更加刺鼻,再加上满身酒气,甚是难闻,诸葛清岚不禁柳眉深锁,倒退一步。

赵谦斜迈一步,挡住壮汉,冷声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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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马踏飞燕

壮汉哪有心思跟赵谦废话,厉声喝道:“给老子滚开。”握掌为拳,直攻赵谦膻中穴,拳势如箭,迅疾快捷,又极为威猛霸道,显然身手不俗。

赵谦后退半步,微成弓步,挥拳硬击,劲力沿着脚尖、腰身、手臂迸发出来,撞上了壮汉的威猛刚劲。壮汉瞬间倒飞丈余,口吐鲜血。若非赵谦在双掌相击之时收回了几分劲力,此时那壮汉的手臂已经废了。

众人一片哗然,看向赵谦等人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慎重,他们大多认识那位壮汉,知道其身手了得,不想竟被他人一招重伤。

赵谦一行人并未理会众人的诧异,在一角落处坐下。众人见赵谦等人并非有意寻事,放下心来,又开始大声交谈,互相吹捧自己的盗品。

忽听一人大声道:“诸位,最近北邙山又发现了几个新的陵墓,相信大家都有所收获,但我得到的宝贝,绝对比你们的都珍贵的多。”

旁人自然不服气,一人道:“原来是‘神鼠’于真,你盗墓的本事一流,但若说你的宝贝没人比得上,那可未必。”

于真道:“你说‘未必’,是因为你不知道我得到的,究竟是什么宝贝。”

那人道:“不知是什么宝贝,能让于兄有如此自信?”

于真微微一笑,道:“马踏飞燕。”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就连赵谦等人也不禁看向于真。

听到众人哗然之声,于真知道自己震慑住了在场众人,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众人连忙催促道:“口说无凭,快拿出来看看。”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于真打开包裹,拿出一个一尺来高的青铜器,放在桌上,只见铜马昂首嘶鸣,雄骏超凡,踩于飞燕之上,状若腾飞,正是马踏飞燕。众人不禁赞道:“如此珍品,千金不易,于兄此次走了大运了。”

正在众人争相赞叹之际,一道声音传来:“在易某来看,此物并非真品。”众人顺着声音看去,见一人悠然从门口走来,只见来人二十有余,身形较矮,眉清目秀,举止儒雅,正是易天一。

他走近于真,道:“晚辈易天一,拜见于前辈。”举止甚是恭谨有礼,让人不禁心生赞许。

于真见其举止有礼,便收敛心中怒意,道:“你说此物非真品,有何依据?”

易天一指着马踏飞燕,道:“于前辈请看,此铜马右侧的两条腿同时向前,如此顺拐,不是赝品,又是什么?并且,此马脖子侧歪,显然做工粗糙,又怎会是享誉数百年的名器?”

众人向马踏飞燕看去,见铜马果然如易天一所言,均暗道:“还真是。此人真是眼察秋毫,竟然注意到这些漏洞。”

赵谦看了一眼身边的诸葛清岚,眼神之中,饱含询问之意,二人心意相通,赵谦无需多言,诸葛清岚已知道其心思,便微点螓首,回答了赵谦的疑问。

鉴定古董需要大量经验的积累,赵谦虽说读过一些关于古董的书籍,但毫无经验,是以无法断定于真手中的马踏飞燕是真是假,但诸葛清岚见识远在赵谦之上,兼之修炼上丹田后眼力卓然,是以一眼看出于真所拿乃是真品。而这便是家学累世的世族与落魄无依的寒门的差距之一,不是仅仅用努力便可弥补的。

诸葛清岚低声对赵谦说道:“赵大哥,你看他腰间的那块玉佩。”

赵谦向易天一腰间看去,见其腰间佩戴者一块玦玉,玉呈龙马形状,脚踏浮云,精神抖擞。

赵谦心中一凛,运转“洞垣之术”,看向那块玦玉,见玦玉左下角隐隐刻着“司马”二字。赵谦暗道:“原来是微言宗。他是想把‘马踏飞燕’骗走吗?”赵谦略微想了一下,站了起来,走到于真与易天一身边,道:“依赵某来看,这个‘马踏飞燕’乃是真品。”

易天一见赵谦打断,眼神当中闪过一丝寒意,但依旧和颜悦色道:“兄台何出此言?”

赵谦指着铜马道:“此马体型硕大、四肢修长、马蹄坚硬有力,这是西域大宛马的特点,而其肌肉厚实,身体粗壮,这是蒙古马的特点,说明此铜马的原型是西域大宛马和蒙古马杂交所得的神骏,乃是丝绸之路上文化交汇的产物。”

易天一道:“那你如何解释此马单侧双蹄前行?”

赵谦道:“这种步法名为‘对侧步’,人们骑马,无论是打仗射箭,还是远奔长途,颠簸影响甚巨。先人为了减缓这种不适,便训练出了这种走对侧步的良驹,骑上此马,不仅颠簸感大减,还能在马上睡觉。而大宛马便是走对侧步的高手。此马脖子侧歪,也是正常,这是为了在走对侧步时保持平衡。汉之铜器,贵真务实,不会为了好看便改变事物之本态,与此时好虚无实的风尚不同。”

于真眼神当中闪着灼热的光彩,抱着马踏飞燕,道:“这么说,这是真品?”

赵谦点头。

于真欣喜若狂,高呼:“真是太幸运了。”

易天一道:“兄台学识广博,敢问高姓大名?”

赵谦道:“在下赵谦。”

易天一道:“原来是‘厉君子’赵谦,久仰。”

赵谦从未听过易天一的传闻,便并未违心说“久仰”,抱拳之后,转身离开,重新坐到诸葛清岚身边。

易天一见其举止无礼,眼神之中,杀意一闪而逝。他转身对于真道:“晚辈眼拙,没看出此物乃是真品。还望前辈勿怪。”

于真笑逐颜开,对易天一的误判也并未在意,道:“无妨。”

易天一拱手道:“晚辈告辞。”随即转身离开。

何言之道:“我悄悄跟去,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赵谦点头,何言之与冷秋霜二人起身,悄悄跟在易天一后面。

刘琬荷道:“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回来,金钲库就在附近,我带着水晶杯也是麻烦,我们就先去金钲库,把水晶杯典当了吧。”

赵谦道:“左右无事,就先去金钲库一趟吧。这金钲库能成为暗流涌动的金墉城之中最大的质库,背后一定有实力非常强大的势力撑腰,我们就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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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慢败于快

杜少如道:“此时,无论南北,大部分质库都是由佛教创建,不知这金钲库背后是不是佛教?”

刘琬荷道:“这倒不是,佛教创建的质库,大多除了典当,还放高利贷,并且利息超过本金,而这金钲库仅仅从事典当,从不放高利贷。”

诸葛清岚道:“看来这金钲库应该是某个雅道相传的世族大家撑腰。”

赵谦道:“此处匪盗齐聚,金钲库有大量宝物,难道不会遭到贼人惦记吗?”

刘琬荷道:“听说金钲库会秘密将所得宝物转移,待得有人赎回时,再将宝物从他处取来。不过没人发现他们是何时转移,有人估计金钲库暗中挖了地道,宝物是通过地道转移的。”

赵谦点头道:“原来如此。”

易天一来到一处无人的后巷,朗声道:“跟了这么久,还不现身吗?”

何言之与冷秋霜从暗处现身,何言之道:“看来你是故意引我们到此处的。”只要易天一稍动脑子,便能猜到会有人跟踪。因此,何言之对其发现二人行踪,毫不以为异。

易天一道:“二位跟着易某来此,是何目的?”

何言之道:“你把我二人引到此处,是何目的?”

易天一冷冷一笑,不再言语,手腕一翻,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便出现在其手中。何言之低声对冷秋霜道:“他们可能有埋伏,你小心一点。”冷秋霜微微点头。

何言之前迈几步,道:“出招吧。”易天一急速前冲,快若闪电,手中匕首斜斜挥出,直攻何言之头部。

何言之并未掣剑,低头躲闪,易天一手腕一翻,匕尖向下,刺向何言之后背。何言之侧步前行,一拳击向易天一腹部。

易天一招式以变为宗,千变万化,收放巧妙,奇正相生,其妙无穷。出招之际,无穷匕影翻飞,光芒乍现,让人眼花缭乱。

不过何言之的北游掌法的招式变化同样出人意表,掌影之来往无迹更在易天一之上,易天一仗着兵器之险,也丝毫占不到丝毫上风。

斗了片刻,何言之心思一转,暗道:“匕首本是以险取胜,他若想杀我,理应先将匕首藏起来,待交手之际,突然使出,趁我诧异之时,将我击杀。那他为何事先亮出匕首?”他心生疑虑,手中招式放缓。

易天一抓住破绽,后劲疾出,匕首突破何言之的防守,刺向何言之胸膛。何言之施展梅花易步,身形如风一般闪退,避过易天一攻招,然后趁其尚未收招之际,右手疾出,扣住易天一手腕关节,拇指按住其大陵穴。

易天一手腕劲力全消,匕首脱落,何言之连忙伸手接住。易天一趁其分神抢夺匕首之际,手腕一旋,挣脱了何言之的控制,然后脚尖连点,向后急退。

何言之紧追不舍,手中匕首急刺。匕刃入体,鲜血涓流,易天一忍痛挥掌,拍向何言之。何言之挥掌硬接,气劲崩然,易天一倒飞丈余,脚尖连点,便消失在巷尾。何言之与冷秋霜追至巷尾,已然不见易天一身影。

冷秋霜道:“何大哥,刚才他逃跑时的步法倒比与你交手时快了不少。”

何言之点头,道:“他和我交手,根本没有出全力。”

忽的,一道黑影在二人身后闪过。二人连忙回头,见一轻衣缓带的男人倒在地上,二人走近,见那人胸口有一伤口,鲜血已经停止流出,在其一旁,血迹殷殷,远多于易天一受伤所留。

那男子正是陶雍,何言之低身探其脉搏,见没了心跳,思索道:“此人究竟是何人,又是被何人所杀?”

蓦地,数十人从街巷两端出现,将二人包围。一漆纱笼冠的青年男子从人群中走出,快步来到那具尸体身边,呼喊道:“陶师兄,陶师兄。”

他见陶雍不醒,便探其脉搏,见其已然毙命,愤恨不已,掣出腰间长剑,剑指何言之道:“你杀了我师兄,还他命来。”不及何言之开口解释,已然出招,只见其脚尖连点,身形如电,残影重重。

何言之不禁暗叹:“好快。”能让见多识广的何言之发出如此感叹,敌手出招之快,不言而喻。

何言之不及还招,侧身躲闪,那人从何言之一侧掠过,脚尖一点,再次向何言之冲去。寒芒一闪,那人便已出现在先前所立之处,仿佛从未移动过。

何言之右臂渗出丝丝鲜血,他看了一眼伤口,又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那人,正色道:“陶渊明的‘归去来兮’?”何言之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陶雍,道:“你喊其陶师兄,难道此人是陶渊明之子?”

那人道:“你猜的没错,此人正是陶渊明之子陶雍,在下乃陶渊明的弟子颜竣。”

何言之沉吟道:“原来是颜延之之子颜竣。”

颜延之,南朝著名才子,才学冠绝当时,与谢灵运并称“颜谢”。由于性情洒脱,嗜酒如命,肆意直言,不护细行,三十余岁才婚娶。他所创的五咏剑法取意于竹林七贤剑,但与竹林七贤剑的洒脱不拘、随意自然不同,该剑法凝炼规整,谨严厚重,炫灿华丽,赏心悦目,华而不靡,但也有些流于艰涩,缺少了生动的韵致。

颜延之与陶渊明私交甚好,陶渊明自知五个儿子尽皆朽木难雕,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又见颜延之之子颜竣聪慧好学,便将“归去来兮”传授于他。

颜竣再次挥剑刺向何言之,速度比之前更快,连寒芒都未见到,正是归去来兮中速度最快的一招“敛芒宵逝”。他和何言之交了一招,已看出何言之出招的速度不快,便打算以快取胜,使出了这最快的一招。

何言之并非出招之速不快,而是他一旦出招疾速,手便会不由自主的颤抖。

何言之本是左撇子,而左撇子不能如右撇子那般灵活的使用右手,他以右手使剑,剑招的速度一旦达到极限,右手便会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致使剑法中的很多精妙之处发挥不出来。而其左手幼时曾受伤,因此左手使剑时,剑招之速亦无法达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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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明辨是非

速度乃何言之武学修为的最大瓶颈,以往他凭借着精妙的步法,敏捷的反应以及优异的身体协调能力,抵消了这一劣势。但他的最大劣势刚好是“归去来兮”的最大优势,因此面对颜竣迅捷无伦的剑招,一招便受了轻伤。

道家武学虽说也讲究以慢打快,但这种慢,并非速度之慢,而是以绝对的松沉追求绝对的爆发。何言之的内力修为与心境造诣可使其劲力达到顺遂如意的境界,但双手的缺陷导致其不能将力量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因此始终无法达到以慢打快的境界。

眼见颜竣的剑招比刚才更快了数倍,何言之自知不敌,不禁心生惧意,连忙躲闪。

一道倩影从其一旁闪过,紧接着寒芒一闪,只听铮的一声,颜竣后退一步,与此同时,冷秋霜也后退一步。

颜竣的剑法能以绝对的优势压制何言之,但面对冷秋霜,并没有什么优势。虽说他的速度极快,但冷秋霜的飘渺云烟步也能望其项背。并且颜竣一味追求“归去来兮”的速度之快,却忽略其来去自如之巧妙,而单纯的追求速度之快,便会选择以直线进攻。知晓剑势来袭路线后,凭借着飘渺云烟步,冷秋霜想要破解其剑招并无难处。

不过虽说冷秋霜已看出颜竣剑招的破绽,但一来敌我情形未明,二人利器不可示于人,她便选择先示敌以弱。

二人交了一招,颜竣已知冷秋霜实力在其之上,之所以二人交手各退一步,不过是女子在拼力一道不及男子罢了。颜竣右手一挥,身后众人一用而上,攻向何言之、冷秋霜二人,刀剑相击、劲气呼啸之声不绝于耳。

赵谦一行人来到金钲库,见金钲库门墙木雕精致纷繁,但色调简单淡雅,极少彩色。诸葛清岚道:“这金钲库的构造,倒有些江南特色,与当下流行的绚丽色彩不同。”

赵谦道:“这里乃南北相接之地,各路人马都有,金钲库有江南特色,也不奇怪。”

众人进入,刘琬荷将战国水晶杯典当,赵谦未察觉金钲库有何特殊之处,便放弃打探,众人刚打算离开,便听见后院传来一阵呼喝之声。

赵谦连忙施展洞垣之术看去,见何言之与冷秋霜二人被一群人围攻,连忙道:“何兄他们受伤,我们快去帮忙。”说完便向后巷掠去,诸葛清岚等人紧跟其后。

何言之所在的后巷正是金钲库专门用来让典当宝物之人悄悄离开的,刘琬荷曾典当宝物,金钲库众人也不便阻拦,任由赵谦一行人赶去。

赵谦来到后巷,身形一跃,一掌拍向颜竣。就在其掌力即将拍中颜竣时,颜竣身形一闪,便出现在赵谦一侧,他长剑急挥,寒芒乍闪,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赵谦惊讶于他剑招迅捷,连忙躲闪。颜竣疾招迭出,一剑快过一剑,赵谦手中无剑,出掌又不如出剑迅捷,被颜竣逼得连连后退。

忽的,两道人影从赵谦身边闪过,正是诸葛清岚与冷秋霜,二人同时挺剑疾刺,轻灵如水,迅捷如风。

颜竣挥剑横扫,使出一招“轻云出岫”,长剑以风驰电掣之势划过一道弧线,将二人的攻势挡下。剑气相击,颜竣被震飞丈余。颜竣自知不敌,横剑岳立,不再出招,其余人也停止了打斗。

话音甫落,一人缓步移出,只见此人年过三旬,昂藏七尺,面容刚毅,龙眉豹颈,英武俊秀,眼神犹如古井无波,一看便是寡言少语之人。此人名为柳元景,乃南朝名将,少年之时便精擅弓马,讨伐蛮族,屡建奇功,勇冠三军,沉默寡语,临事敢言,并且清廉刚正,高风亮节,南朝要臣多有产业,只有他一无所有。宋明帝刘彧曾称赞其:“风度弘简,体局深沈,正义亮时,恭素范物。”

柳元景走到何言之面前,对其言道:“少侠手中匕首或许是杀人凶器,我等调查凶手,需要查看一下此匕首,还望少侠将此匕首留下。”

何言之双手平举匕首,递给柳元景。

柳元景仔细查看了一下匕首,又俯身看了一下陶雍尸体上的伤口,眉头深锁,后又看了一眼陶雍旁边的血迹,思索片刻,伸出食指蘸了一点鲜血,轻轻嗅了嗅,又微微舔了一下,仔细品味后,将鲜血吐出,对何言之道:“请何少侠告知事情经过。”

何言之将事情经过如实说出,柳元景微一点头,道:“几位可以离开了。”

赵谦等人颇觉诧异,颜竣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快步走到柳元景面前,道:“柳兄这是何意?”

柳元景道:“陶公子不是他们杀的。”说完,便转身离开。

颜竣见柳元景离开,自知自己奈何不了何言之等人,便对身后的众人说道:“将陶师兄的尸体带回去。”说完,转身离开。

转眼之间,便只剩下赵谦一行人,赵谦思索道:“看来微言宗是想借金钲库之手,将我们除掉。”

何言之道:“司马文思应该是害怕宋朝皇室派人对其动手,所以率先出手。”

诸葛清岚来到赵谦身边,低声对其言道:“墙后有人。”

赵谦施展“洞垣之术”向墙后看去,见墙后有一身着褐色长衫的青年,正是下里剑侠杜查。

赵谦与何言之等人使了个眼色,道:“我们先行离开吧。”若是他人遇到这种情况,会故意说些光明磊落的言辞,让躲在暗处的杜查相信陶雍并非他们所害,但赵谦心性高傲,并不会这么做。其他人没有异议,一同离开。

杜查的身影从墙后出现,他从衣袖内掏出一根短笛缓缓吹奏,一阵悠扬的笛声过后,成百上千只蚂蚁不知从何处出现,他们聚拢在那一堆血迹旁,不停品舔,后渐渐聚拢在易天一所留血迹附近,片刻之后,三五成群的一边左右探索,一边向远处疾走,眨眼之间,成百上千只蚂蚁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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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分明泾渭

金钲库内,一间简朴淡雅的房间内,有三人席地而坐,中间之人,年近六旬,身着一袭淡蓝色长衫,满头银发有些蓬乱,眼角布满皱纹,但眼神迥然有神。他手中拿着一酒壶,时不时地满饮一口。

此人正是颜延之,他乃狷介之人,正直孤傲、敢于直言,因砭清激浊,得罪南朝无数权贵,遭到排挤。宋少帝刘义符继位后,谢灵运遭到徐羡之、傅亮的打压,两年后,颜延之也被贬。徐羡之、傅亮被杀后,二人依旧不被当权者所容。

谢灵运被杀后,颜延之对朝中权贵彻底失望,便上请天命,来到各方逐鹿的洛阳。他的五咏剑法,便是在谢灵运被杀之后创作的,他将竹林七贤剑中山涛、王成的剑招去除,而对另外五人的剑法加以改善,便是因为山涛、王成二人身份显贵,以此来表明了自己对谢灵运被杀一事的愤慨。

柳元景与颜竣端坐在其两侧,颜竣道:“爹,陶师兄被人杀害,我们不能置之不管。”

颜延之叹了一口气,道:“元亮兄寿终前将其儿子托付给我,我曾安排其定居永嘉,他却执意跟我来到这风起云涌的洛阳,又自作主张,只身一人冒险潜入北邙山。现在出了这种事,真不知百年之后,如何跟元亮兄交代?”

“元亮”是陶渊明的字,乃“始于亮”之意。陶渊明高风亮节,刚直倔强,因仰慕诸葛亮而改名,林俊云:“昔渊明学诸葛亮,晚更字为元亮。”辛弃疾亦曾言:“看渊明风流,酷似卧龙诸葛。”陶渊明这种因为仰慕他人而改名者并非个例,陆孔昭因仰慕诸葛亮而改名宗亮,陈汝能也因仰慕诸葛亮而改名为亮。

颜竣安慰道:“爹,您不必担心,孩儿这就派人追杀何言之,为陶师兄报仇。”

柳元景道:“金钲库是大宋在洛阳的隐藏势力,我们不能暴露自己的实力,以免被拓跋焘的九州卫察觉。”

颜竣道:“九州卫算什么,我们大宋的火蚁卫又岂是浪得虚名?”

柳元景道:“现在洛阳暗流涌动,单凭金钲库这点人手,贸然出手,根本不够他人塞牙缝的。”

颜竣冷笑道:“久闻柳兄勇冠三军,没想到也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

柳元景道:“勇敢与莽撞的区别,在于有没有脑子。”

颜竣喝道:“柳兄是说我没脑子吗?”

颜延之打断二人,道:“够了,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他扭头对柳元景道:“竣儿说你断定陶雍不是何言之所杀,可有此事?”

柳元景道:“陶公子的伤口与何言之手中的匕首大小吻合,但单凭这一点,不足以判定何言之便是凶手。陶公子全身仅有一处伤口,乃是喉部大动脉,受此重伤,当血溅三尺,巷侧墙壁定然满是朱红,而现场的血迹太少,并且全在地面,墙上根本没有。还有,后巷是案发现场,流那点血根本不至于毙命。另外,现场血迹形状不似自人体内流出,而似被人瞬间倒在地上。最后,我尝了一下鲜血的味道,不是人的鲜血,而是动物的。我久经沙场,对这些极为熟稔,颜兄没看出并不奇怪。”

颜竣道:“人的鲜血和动物的鲜血又能有什么不同?”

柳元景道:“人的鲜血颜色比动物的血要浅一些,味道要更咸一些。”

颜竣道:“那你说那是什么血?”

柳元景道:“人血有咸腥味,羊血膻,猪血臭,鸡血骚。现场的鲜血应该为猪血。何言之说过现场的情形,据我推测,应该是有人故意栽赃,由于当时情形紧急,何言之又非易与,故而留下诸多破绽。”

颜竣道:“不是何言之,又是何人?”

柳元景道:“何言之已经说过,是微言宗。我已派人去附近打探,微言宗的易天一刚才确实出现在附近。”

颜延之道:“司马氏就喜欢使这些卑鄙的手段,的确有可能做这种事,而何言之一向以心性高傲著称,若真是他所为,也不屑否认。”

柳元景道:“最近洛阳城内有人花重金悬赏《五岳真形图》,致使无数盗墓贼蜂拥而至。据我暗中打探,在背后暗中搅动风云的,正是微言宗。陶兄擅自去北邙山打探消息,遇到微言宗的人,确有可能。”

颜延之冷笑道:“就算给他们《五岳真形图》,他们也领悟不出其中精髓,真是痴心妄想。武皇帝曾大肆屠杀司马氏,我们还未去找他,他们竟然找上门来,既然如此,我们就让他见识一下大宋的手段。派杜查去调查微言宗,看看他们有何能耐。”

柳元景道:“我已经派他去了。”

颜延之道:“此人一直以游侠的身份在北方江湖上打探消息,对各方人马了如指掌,又精通驱蚁之术,任何人都不可能逃脱他的追查。陶雍究竟是被何人所杀,他定能调查的一清二楚。”

颜竣道:“万一他的身份泄露了呢?”

颜延之道:“区区一个微言宗,没有如此能耐。”

柳元景道:“除非他们和其他人联手。”

颜延之道:“还是尽快将他们解决掉为好,刚才大宋传来消息,殷刺史要来此处。”

颜竣道:“殷景仁殷刺史!他年已五旬,权倾朝野,为何还要来到此处?”

颜延之道:“殷刺史原本宽厚仁德,但自从陛下除掉刘湛后,殷刺史就变得性情乖戾。一个月前,我们打探到洛阳有刘湛的行踪,消息传到建康,殷刺史便要前来洛阳,任谁也劝不住。”

颜竣道:“陛下与彭城王争权夺势,殷刺史辅助当今陛下,刘湛辅助彭城王,后来彭城王党羽全部被除,彭城王被贬到江州任职。刘湛家人全部被杀,刘湛侥幸逃脱。自此,殷刺史大权尽握,但为何会性情大变?”

颜延之道:“殷刺史与刘湛尽皆才华横溢,不著文章,不谈义理,二人本是至交,但由于立场不同而渐生隔阂。刘湛家人全部被杀,殷刺史对此一直心存愧疚,因此性情大变。”

颜竣点头道:“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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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风水之道

对于颜延之之言,柳元景并不完全赞同,心中暗想:“狡兔得而猎犬烹,高鸟尽而良弓藏。陛下借彭城王与刘湛之手,除掉檀道济,然后将彭城王的党羽全部除掉,又将彭城王调往江州,自此权利集于陛下与殷刺史二人之手,只要再除掉殷刺史,陛下便大权尽握。殷刺史故意变得性情乖戾,是为了明哲保身。但其竟然敢来到杀机四溢的洛阳,看来对刘湛家人被杀一事确实心存愧意。并且,如果他来了,陛下自不会让其安然离开,这一点,殷刺史应该再明白不过,看来其死意已决。殷刺史若亡,下一个被陛下针对的应该便是河东裴氏裴方明了,若二人皆亡,还有谁能率领北伐大军?就算二人皆亡,若能拉拢河东薛氏薛安都,陛下再不遥控兵略,北伐何愁不成?不过可惜……”

他一向清高孤僻,寡言少语,南朝文武百官中,只有右卫将军沈演之与其交心,而对于南朝局势的了解,也属他二人看的最透。但是在颜延之与颜竣面前,他不敢多言,因为如果他多言,刘义隆要除掉的下一个人,便是他。虽说颜延之一向鄙夷富贵之人,对柳元景极为欣赏,但颜竣此人自认才高,为求功名,不知会做出何事。至于这一点,柳元景比颜延之还清楚。

金墉城外,一处隐蔽处,赵谦道:“微言宗的栽赃手段太过普通,难道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骗过金钲库吗?”

何言之道:“司马氏曾被大宋刘氏屠杀,刘氏的手段,他们比谁都清楚,他们断然不会认为这样便能骗过金钲库。”

冷秋霜道:“他们这么做,金钲库定然会追查他们,如此一来,金钲库便上钩了。”

诸葛清岚道:“司马楚之清廉刚正,不会与司马文思联手,而单凭司马文思,也不敢在各方势力涌动的情况下对金钲库下手,除非是与其他人联手。”

杜少如道:“蜀中八部和司马氏暗通款曲,已有两百余年的时间。早在晋朝,司马氏就曾借助蜀中八部的势力,暗中削弱刘裕、桓温等豪雄的实力。诸葛武侯和王猛均曾重创蜀中八部,但始终未能斩草除根。现在他们仍暗中和大宋作对,如此说来,司马文思极有可能和蜀中八部联手。”

刘琬荷道:“杜姑娘不是也来自蜀中八部吗?听你语气,怎么对其颇有敌意?”

杜少如道:“我早就想退出蜀中八部,不过蜀中八部部规狠绝,不是想退便能退的。并且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也不能置其安危于不顾。”

赵谦道:“总的来说,现在我们既要提防蜀中八部,又要对付微言宗。”

刘琬荷道:“端木莫若不是说会对付蜀中八部吗?我们又何需再出手?”

赵谦道:“他们的话,不可尽信。”

诸葛清岚道:“现在蜀中八部应该主要在北邙山,但我们要想潜入北邙山,倒有些麻烦。”

刘琬荷道:“虽说北邙山上布满盗墓者,但北邙山这么大,总有人少的地方,我们沿着人少的地方,就能深入山中。”

赵谦道:“那我们又怎么知道哪里盗墓者比较少呢?”

刘琬荷道:“盗墓者盗墓自然是根据风水判断方位,风水不好的地方,盗墓贼自然也就少了。虽说北邙山乃风水宝地,但总有风水欠佳的地方。”

赵谦道:“此计不错,但是我们对风水一窍不通啊!”

杜少如甚是吃惊,道:“原来你不懂风水啊。”她与赵谦短暂接触,觉得其才学惊人,原本以为他精通风水一道,没想到竟是一无所知。

赵谦解释道:“太古之时,官唯巫与史。祝嘏辞说、禜祷羣神、五行、杂占、医方、蓍草、神仙之学属巫道,天文、星象、历数、史册、六艺、诸子、诗赋、兵书为史道,史官重人事,贵于实,巫官重鬼神,涉于虚,二者相互影响,犹如阴阳互藏。道家、儒家、法家、名家、纵横家、农家皆出于史者,其言实,阴阳家、墨家、兵家兼出于巫、史,其言虚实相参,占候、灾祥、风水,皆假鬼神而涉于虚。我重实轻虚,对风水之说,没丝毫兴趣。”

杜少如没有听懂,依旧点头道:“哦,原来这样。”

何言之道:“天之象为风为气,地之形为龙为水,故为风水。古之风水,所探寻的乃是天星之运与地形之气和人和的关系,以此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今之风水,知形忘气,假借鬼神之说坑蒙拐骗。”

赵谦道:“做贼心虚,盗墓怕鬼。世人信风水,与信鬼神一样,不过是做过亏心事,借用外物自我安慰罢了。”

杜少如道:“但现在要想找到潜入北邙山的道路,就要临时抱佛脚。百年前的郭璞曾写过一本风水之书,名为《葬经》,我们只要照本宣科即可。”

刘琬荷道:“在这里,最为普遍的书籍,便是关于风水的,要想找到《葬经》,没什么难的。”

一行人在一处书店买来两本《葬经》与北邙山地图,赵谦与何言之开始研读。二人不信风水,自不求甚解,单单依书倒推,花了一个时辰,推测出一条风水最差的山道,可直达北邙山之巅翠云峰。

二人确定路线后,赵谦对众人道:“北邙山人多眼杂,我们全部潜入,目标太大,就由我和何兄潜入,其余人留在此处暗查微言宗等人,如何?”

众人无异议,诸葛清岚手拿一柄四面汉剑,对赵谦道:“赵大哥,鈌云剑已毁,我在附近另购了一柄长剑,你先暂用吧。”

赵谦接过长剑,何言之不见冷秋霜,便道:“秋霜怎么不在?”

诸葛清岚道:“她去监视金钲库的动静了,我们或许查不到微言宗他们,但金钲库应该有办法。冷姑娘的飘渺云烟步乃天下一绝,她偷偷监视,常人很难察觉。不必担心其遇到危险。”

何言之点头,便和赵谦起身赶往北邙山之巅翠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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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报怨北邙

在一条屈曲徐斜的山道上,二人一边前行,一边交谈,赵谦道:“何兄,听闻数日前争夺老子金丹的各个门派没了动作,可有此事?”刘琬荷曾告诉过他关于老子金丹的事情,但这种谣言,一千个人便有一千个版本,因此他向何言之再次确认一下。

何言之道:“那些盗墓贼朝三暮四,找了几天,没找到便不找了。毕竟,只要有脑子的人,便应该想到,即使老子炼过金丹,千年已过,又怎会有用。而老子衣冠冢并不在此处,要想找炼丹秘方,也不应在此处。”

赵谦道:“那为何有上百人在此死于非命?”

何言之道:“常人均存侥幸心理,以为他人千辛万苦寻不得,自己却能侥幸得到。如此心理暗示下,很多与丹药类似的东西都被当做老子金丹,由此引发了莫名其妙的争夺。而那些盗墓贼又多是性情乖戾之徒,毫无大局,与猛虎帮、蛟龙潭等为非作歹的江湖门派争斗,自然少不了刀光剑影。”

行至一反弓煞路,二人忽见远方一道人影悠然仗剑而立,正是张云沨。

二人曾在封龙山见过张云沨,但当时事态紧急,无暇细察,此刻无后顾之忧,静心打量,见其中睿外明,气清而朗,显然没像张云汉那般服用增长功力的丹药,可见其目光长远,心性坚韧,不争一时之长短,远比张云汉棘手的多。

何言之道:“原来是蜀中八部的大公子张云沨。”

张云沨冷眼看着何言之,道:“我蜀中八部在你手下折损了不少好手,今日我就一并讨回来了。”

赵谦思忖道:“他怎知我二人在此处,哦,对了,我们根据风水推测路线,他们猜到,也没什么意外。”

张云沨手腕一翻,长剑出鞘,射出一道森然光华,正是湛卢剑。剑芒一出,赵谦与何言之不由心中一凛,知道今日难以善了。

赵谦紧盯湛卢剑,暗想:“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这兄弟二人,一拿仁道之剑,一持戾气之刀,一性情刚毅,一优柔怯懦,真是一龙一蛇。”

张云沨忽的剑眉微皱,猛然看向后方,见一身着锦衫的中年男子,此人神态安详,气度优容,乃一派仁者风范,最为突出的是,其为三白眼,眼波流转,暗藏无穷深意。

赵谦虽是第一次见他,但从第一眼,便推测出其以自我为中心,平日里待人友善,但一旦他人虎落平阳,他便会露出豺狼本性。

张云沨冷眼看了那人一眼,道:“易乾,我早已说过,这二人交由我来处理,你来干什么?”对长者直呼名讳,张云沨对其之厌恶,显而易见。

易乾眼神闪过一道寒意,但神色始终温和,缓缓道:“张公子,我们微言宗与你们蜀中八部联手,又怎能让你一人出力呢?况且这二人手段阴狠,不得不防。”

张云沨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既然你来了,那他二人就交由你处理吧。”说完,还剑入鞘,竟要转身离开。

易乾嘴角微扬,道:“张公子,令尊命你除掉这二人,倘若未完成任务,令尊怪罪下来,可不好吧。我曾听闻,令尊对你可一直有些不满。”

张云沨止步,回头看向易乾,道:“你们在我背后说了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一语转乾坤,一字逆春秋。’你们的春秋笔法,能使阴阳倒转,但却骗不过我。”

易乾微微一笑,道:“张公子言重了,我们微言宗对你们一向都是以诚相待的。”

张云沨道:“以诚相待?既然以诚相待,那就请你出手解决这二人吧,也让我瞧瞧你们微言宗的强凫诀究竟是鲤跃龙门还是强凫变鹤?”

张云沨句句讥讽,易乾却始终面目含柔,悠然道:“张公子客气了,敝派的强凫诀又怎能与贵派的黄庭诀相提并论。还是请张公子出手,好让易某见识一下蜀中八部的风采。”

赵谦与何言之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担心若再交谈下去,恐怕到天黑也不会有结果,何言之道:“二位是否太小看我们了,一并上吧。”

张云沨也不多言,宝剑再次出鞘,寒芒一闪,不见丝毫剑刃破空之声。

何言之暗道:“此人的黄庭内景之诀果然了得,而这湛卢剑同样不容小觑,看来此次真有些棘手。”孤标剑出鞘,何言之游走剑身,左脚斜迈,剑锋斜旋,劲力绵绵。

张云沨剑锋陡转,使出一招“横波傍流”,光芒乍现,犹如瀑布飞悬,激荡而起,绚丽夺目。何言之挥剑平扫,使出一招“秋水横波”,剑锋沿着张云沨的劲力薄弱之处,平平递出。

何言之以往与他人过招,都是以溪谷剑法的“天下式”为剑意,使用江湖上的一些普通剑招,但此刻面对张云沨这等强敌,不再有所保留,使出溪谷剑法“天下溪”的剑意,剑势如水,对手剑招的进退攻防全在其掌控之中。但碍于对手宝剑太过锋利,不敢强攻,一时难分伯仲。

易乾掣出腰间宝剑,寒芒乍闪,破空之声大作。赵谦挥剑格挡,两剑相击,赵谦被震退一步,虎口生疼,长剑几乎拿捏不住,不禁暗道:“好强的力道。”

易乾剑尖连点,使出一招“春蚓秋蛇”,无数光芒陡现,萦萦绾绾,渔网一般将赵谦笼罩。赵谦连忙施展七探蛇盘剑的守招,剑光如织,将自己护在其中。一阵连绵不绝的兵器相击之后,赵谦被震退数步。

易乾所使武学名为强凫诀,将真气聚于一处,后劲相叠,威力倍增,以此达到以弱胜强的效果。

只见易乾急招叠出,罡风犹如旋风狂飙,飞沙走石,赵谦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

易乾见赵谦败相已呈,心奋剑疾,快招连连,誓要使赵谦命归黄泉。

赵谦不慌不乱,不疾不徐,左格右挡,左退右闪,避过易乾一招又一招夺命杀招。

倏然,赵谦身形晃动,只见寒芒一闪,再闻嗤的一声,易乾衣衫被赵谦的剑锋划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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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不立危墙

易乾看向衣衫破裂处,眼神当中,饱含诧异,显然不敢相信赵谦眨眼之间便能转败为胜。

原来,二人缠斗数十招后,赵谦已看破强凫诀的破绽,将真气聚于一处,固然可以让剑招的威力倍增,但其他地方的真气也随之减弱,左右失衡,上下失调,导致其招式转合间破绽百出。倘若对手是个专才,那么这个破绽完全可以被剑招的速度与威力掩盖,而如果对手是个全才,那便极易被对手抓住破绽,而赵谦便是全才。

赵谦看出强凫诀的破绽后,首先使用七探蛇盘剑的守招将对手狂风暴雨般的连攻全部挡下,然后趁对手后劲渐衰、新劲未起之际,施展云帆步,绕到对手真气空乏的一侧,迅速出招。

虽说赵谦看破易乾的剑招,但终究是第一次对其出招,出招的时机与角度有些欠佳,故而并未将其击伤。

易乾见自己大意之下,险些被赵谦所伤,不禁有些恼羞,飞身前跃,一招“凫趋雀跃”应手而出,剑尖挑动,犹如风驰电往,甚是迅捷。

赵谦避实就虚,闪身来到易乾左侧,刚要出招,忽见易乾在空中陡然翻身,犹如老鹰展翅转向急飞,赵谦不意易乾有此变招,连忙向后掠去。

易乾手腕翻转,使出一招“双凫一雁”,剑光晃动,极为迅捷,残影与剑身难以分辨,恍若两剑。

赵谦见状,暗道:“若说一剑化双,区区此剑,又怎比得上‘龙蛇双探’?”当即止步转身,又飞速向易乾冲去,一招“龙蛇双探”使出,剑尖微颤抖,与易乾的剑锋相撞在一起。

易乾曾对赵谦调查颇详,早知其剑招“龙蛇双探”的威力,之所以使出“双凫一雁”,便是引诱其使出“龙蛇双探”,见其上当,当即后劲迭出,挥剑一旋,原本看似两剑的剑锋又融为一体,长剑化作寒芒,突破赵谦的剑锋,向赵谦喉部刺去。

赵谦不意易乾还有如此凌厉的变招,但并不惊慌,长剑陡转,使出一招“龙蛇起陆”,遒劲的罡风如同寒飈肆虐,将易乾笼罩。

只听轰的一声,易乾口吐鲜血,倒飞出去。赵谦飞掠,长剑平刺,便要取其性命。

忽的劲气破空之声传来,一道遒劲指力击在赵谦长剑上,赵谦翻身落地,长剑当胸,看向偷袭之人。只见一块巨石之上,站着一名头戴笼冠、体着金袍、身长八尺、神采焕发的老者。

赵谦观其神色,暗道:“意气风发,双眼露神,似是洋溢,实是先天纯气不足,后天纵欲亏损,看来其智能聪敏,口才流利,乱中谋利,鲜有人及,但寿元必短。”

看见老者突然现身,何言之与张云沨也停止打斗。何言之来到赵谦身边,低声问道:“赵兄,你认得此人吗?”

赵谦摇头,道:“不认识,但从刚才那道指力,可以推断,其曾服用过甲子丹一类的丹药,虽功力深厚,但深而不纯,合我二人之力,足可胜他,但再加上张云沨和易乾,只怕脱身不易。”

老者用充满仁和的眼神看着赵谦,道:“少侠又何必痛下杀手?”

赵谦道:“他刚才的一招,杀意凛然,我又为何不能痛下杀手?”

老者道:“少侠年级轻轻,怎么如此凶残暴虐?为人需知,仁者无敌。”

赵谦道:“一句‘仁者无敌’,使多少热血男儿变成舞文弄墨、空谈仁义的书生。倘若真的‘仁者无敌’,周武王以至仁伐商纣之至不仁,而何以血流漂杵,骨堆如山?”

那老者道:“谁说周武王至仁,又是谁说商纣至不仁?”

赵谦道:“前辈的言论,倒有些耳熟,是源自《竹书纪年》吗?”

赵谦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便从一侧传来:“《竹书纪年》乃是由荀勗与和峤考订释文,和峤刚正直言,但荀勗虚伪奉承,司马氏欺人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使得秦汉遗风消散,他们为了让自己脸面上说的过去,会做些什么事,想都能想到。”

众人看向说话之人,正是李顺。只见他微微一笑,对老者说道:“原来是文宗主,久闻文宗主手中笔杆轻轻一挥,无数忠义之士便成为卖祖求荣之徒,无数卑鄙无耻之徒便成为了正人君子。今日一见,果然风采斐然。”语气之中,包含讥讽。

那位老者正是微言宗宗主文百磊,他看向李顺,道:“李先生贵为四部尚书、高平宣王,搅动天下风云变幻,后被崔浩排挤,王位被夺,权利尽失,但令郎李敷被选入太学教学,因忠诚恭谨而被拓跋晃重用。只是不知他是真忠还是伪诚?”

李顺冷笑道:“试玉烧三天,辨材待七年。周公流言之时,登徒厚诬之日,王莽谦恭之刻,孔融让梨之际,又有谁能知道其真伪?”

文百磊道:“李先生是说令郎并不忠心了?你与崔浩互为仇雠,就是为了把令郎安插在拓跋晃身边吗?”

李顺道:“何为忠?是忠于宋,还是忠于魏,是忠于华,还是忠于夷,是忠于初心,还是忠于天下大势?不过这对你都无所谓,因为你只忠于利益。”

文百磊道:“李先生这么说就错了,我忠于的,乃是天下大势。”

李顺大笑,道:“对文宗主来说,所谓的天下大势,便是一个‘利’字吧。据我所知,司马文思拉拢你,只用了一个美女。”

文百磊被其说中心事,仍神色不变,故作高深道:“李先生不知我等打算,才会如此说。”

李顺道:“你们那点小心思,又何须猜?当今天下百姓浑浊日久,不沐盛世霁泽。只要借助你们微言宗指鹿为马的本事,煽风点火,起兵谋反,事半功倍。你们微言宗只不过暂时屈身在司马文思之下,待得另有他人笼络,便会弃旧从新。”

文百磊道:“君子不立危墙,不行陌路,路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这叫做顺势而为,防祸于先,量时揆宜,道法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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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飞剑制人

见文百磊说的冠冕堂皇,李顺不由冷笑,道:“莲花开于污泥之中,游鱼泳于污水之内,故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与其说是君子通晓时务,倒不如说是有德无能,或者说无德无能。在李某看来,大义所向,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方为君子,只不过,人性本恶,君子不被世道所容罢了。”

文百磊道:“水信无分于东西,人心无分于善恶。先生说人性本恶,并非正言。”

李顺道:“孟子之所以认为‘水信无分于东西’,是因为他活在战国,而非现在,没有看到此时人性已然扭曲。”

文百磊道:“人性如水,因器成形。当今天下的形势,造就了当今的人性。我等不过是顺应当今的形势罢了。”

李顺刚要言语,一直在站着一旁的张云沨实在受不了了,冷声道:“你们若要做什么无益的口舌之争,那张某就先告辞了。”说完,不等他人言语,便直接纵身离开。

文百磊见张云沨离开,道:“既然如此,那文某也就告辞了。”

刚要离开,李顺凛然一喝,道:“想走,没那么容易。”话音刚落,身形一闪,便出现在文百磊面前,只见其挥掌平推,沛然内劲喷涌而出,显然掌力惊人。

文百磊不敢小觑,一掌劈出,气劲凝然,犹如山岳平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二人各退一步,但均是一退即进,眨眼之间,已交了数招,遒劲的罡风在二人周围急速旋转,飞尘走石,地面裂出丝丝裂痕。

李顺所使,名为紫微掌,掌分日月,日掌为阳,月掌为阴,仿阴阳消息,而作迂怪之变,双掌合威,太阴化生,虚危表质,龟蛇台形,盘游九地,变化万千。

文百磊所使,名为春秋掌,仿效四季变化,春秋为显,冬夏为隐,劲力迭变,犹如四季改节,上有秋鹤冲天之疾,下有春草破石之韧,守有夏雨连绵之密,攻有冬雪塞川之寒。

二人身形乍分乍合,残影幢幢,让人看不清楚。

何言之功集双眼,二人的身影在其眼中渐渐清晰,他手捏剑诀,按在长剑之上,画了一个似简若繁的云篆,真气流转剑身,泛着淡淡光泽,他右手一松,长剑犹如飞箭向文百磊射去,快如奔雷,几不可见,正是天师道的飞剑制人诀。

飞剑制人诀讲究以神御气,以气御剑,百步之内可以御敌。何言之修为尚浅,难以发挥此道术的妙用,但文百磊全心于李顺过招,难以旁顾,没有发觉何言之的飞剑,因此中剑。

文百磊左臂中剑,鲜血汩汩而流,他脚尖连点,退如飞鸟,李顺紧追不舍,掌拍拳击,威力无穷。蓦地,一道剑气破空之声从李顺身后传来,李顺连忙躲闪,紧接着一道人影擒住文百磊,瞬间便消失在山间林木之中。

李顺盯着人影消失之处,暗道:“五行遁术中的木遁!此处石面坚硬如铁,难以施展土遁,故而借助山间林木施展木遁。瞧其步法,修为已然不俗,蜀中八部中五行遁术有如此修为的,只有张弘毅、苍龙子或者爨松子三人。张弘毅身为部帅,不会纡尊降贵,苍龙子不知其心性如何,但若说与文百磊最为沆瀣一气的,应该便是爨松子了。”

他回头看向何言之,道:“你的飞剑制人诀修为尚浅啊,文百磊仅是轻伤而已。”

何言之没理会他的玩笑,道:“先生为何放其离开?”

李顺道:“让其逃走,我们才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

赵谦道:“万一是他们故意让你找到呢?”

李顺道:“就算是陷阱,最终结果,依旧是刀对刀,剑对剑,取胜的关键,依旧是双方的实力。”

易乾见文百磊消失,又见赵谦三人交谈,丝毫未将其放在眼里,便偷偷离开。李顺冷眼看了看易乾消失之处,道:“那人就交给你们了。”说完,脚尖一点,便向远处急速掠去。

平逢山顶,爨松子帮文百磊包扎好伤口,道:“文兄身为微言宗之首,没想到竟被区区的何言之所伤。”

文百磊道:“何言之以前屡次坏你们蜀中八部的好事,应该是奉了寇谦之之命吧。”

爨松子道:“寇谦之数典忘祖,废除三张旧法,吸收佛教轮回思想、戒律教仪、神灵虚说,对我们蜀中八部极力排挤,这笔账,我们迟早会讨回来。”

文百磊道:“那么你们为何不与佛教联手?”

爨松子冷哼一声,道:“佛教?但凡世上的人情,惟和尚色情最紧。那些比丘,除了故弄玄虚、敛财藏春,还能干什么?”

二人正交谈间,一道人影落在他们附近,正是端木莫若。他用余光看了一下爨松子和文百磊,道:“把你们埋伏的高手全都交出来吧。”

爨松子冷冷一笑,道:“你明知是陷阱,还要来送死吗?”

端木莫若道:“我是来送你去死的。”语气平淡,但霸气凛然。

爨松子嘴角掀起一抹森然的弧度,道:“是吗?”

话音刚落,三十余人从暗处出现,并立在端木莫若面前,在众人最前面,四人并肩而立,正是蜀中八部张云沨、苍龙子与尊火教萧炼玉、炎烽。

端木莫若神色淡然,道:“原来是蜀中八部的张云沨、苍龙子以及尊火教的炎烽、萧炼玉。张云沨执掌湛卢剑,炎烽执掌鸣鸿刀。今日两把神兵利器同时出现,真是精彩。”

炎烽道:“端木长老还真是气定神闲啊。”

端木莫若道:“尊火教的实力倒比以前弱了不少,之前炎掌教下令对‘君子四象’展开追杀,结果除了前去对付赵谦的炎烽外,其余人全部被杀,导致你们一下子损失了三名一等一的高手,现在炎掌教应该后悔了吧。但是为何单单被派去追杀赵谦的你安然无恙呢?”

炎烽道:“区区赵谦,能耐我何?”

端木莫若道:“山高大而居于地之下,此谦之象。赵谦此人是‘君子四象’中最擅长隐藏自己锋芒之人,但若是你因此小瞧他,只会吃亏,你对其出手,全身而退,或是其故意隐藏锋芒,或是你故意示弱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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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峰顶死战

萧炼玉听端木莫若之言,明知其乃挑拨离间,仍不禁眉头微皱,暗道:“端木莫若此言确有道理,难怪我一直觉得炎烽并无杀赵谦之心。”

炎烽却是神色不动,道:“挑唆之言,岂能奏效?”

端木莫若看了一眼文百磊,道:“若是挑唆,应该是此人吧。若非其用春秋笔法唆使炎掌教对‘君子四象’动手,你们尊火教也不至于实力大减。”

炎烽冷眼看向文百磊,道:“司马文思曾言会助我们一臂之力,为何不见其出手?”

文百磊道:“南方刘氏是欲将司马氏斩草除根,司马文思被束住手脚,才没有派出高手,致使尊火教损失惨重。眼下‘君子四象’中的何言之与赵谦来到平城,他们就交由我微言宗来对付吧,尊火教尽可坐山观虎斗。”

炎烽冷哼一声,端木莫若道:“文宗主好一招卞庄刺虎之计。”

文百磊道:“端木长老越是在此挑拨离间,越说明阴阳家已外强中干。据我所知,九年前的月白山一战,你们阴阳家六名高手为了对付一名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高手,急功近利,贸然服下九转纯元丹,致使反噬,功力大减,你们应该比我们更后悔吧。”

端木莫若暗道:“看来他们并不知道那六人并非来自阴阳家,但我无需告诉他们真相。”便道:“功力大减,但对付你们绰绰有余,并且我们已经找到修复之法,再需一年,便能彻底恢复。”

文百磊嘲讽道:“是吗?那这一年你们可要小心了,以免遭遇不测。”

张云沨一向不喜多言,见几人争论不休,便道:“端木前辈也带来了援手,让他们也一并现身吧。”

端木莫若道:“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话音刚落,二十道人影从暗处纵身而至,落在端木莫若身后,而有二人则落于端木莫若两侧,其中一人乃是李顺,另一人年近五旬,身着一袭葛衣,相貌俊朗,器宇轩昂,正是刘湛。

张云沨拱手道:“原来是刘湛刘将军,晚辈这厢有礼了。”

刘湛,字弘仁,乃南朝重臣,少有大志,不尚浮华,常自比管仲、诸葛亮,不为文章,不喜谈议。曾参与宋文帝刘义隆与司徒刘义康的权位之争,后来刘义隆联合殷景仁、沈庆之除掉刘义康的势力,刘湛家人全部被杀,他逃亡北方,被端木莫若所救,开始为阴阳家效力。

刘湛摇手道:“我遭朝廷追杀,早已不是什么‘刘将军’,张公子有何须如此客气?”

张云沨道:“刘将军低调质朴,当世少有,晚辈对你甚是佩服。”

刘湛道:“既然张公子如此说,那老夫就良言相告了。当今大宋皇帝励精图治,休养生息,大宋国力日渐提升,早晚会铲除巴蜀的各个势力,我劝蜀中八部还是好自为之。”

张云沨道:“晚辈定然谨记。”

炎烽冷声道:“宋国的金钱大多在比丘手里,就算刘义隆有强国之心,也无强国之财,所谓的‘宋世之极盛’,不过虚有其表,又有何惧?”

刘湛道:“炎少侠所言在理。”

炎烽道:“若刘义隆真想有所作为,我倒有一个办法,只要他推翻佛教,到时候大量的男丁、金钱回归朝堂,宋国实力如日中天,统一中原,不过翻掌之间。”

刘湛道:“此法乃最为简单有效的方法,不过当今百姓太过愚蠢,若推翻佛教,只怕会激起民愤。”

端木莫若道:“炎少侠是想等到佛教被灭之时,趁机迅速发展尊火教吧。不过就算等到那个时刻,你们尊火教要想发展,也要先对付道教、巫教和密宗。”

炎烽道:“阴阳家博古通今,目光长远,哪个对中原的危害最大,你应该心里清楚。”

端木莫若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当今整个中原被妖氛浸淫日久,穹吴无光,朝阳失色,我们已无力回天,能做的,只是除掉危害中原的毒瘤,至于能否痊愈,这就要看中原百姓自己的选择了。”

炎烽冷笑道:“世上只有愚蠢是无穷的,难道你以为百姓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吗?”

端木莫若道:“只要将错误的选择全部除掉,他们就只能选择正确的了。”

炎烽道:“那你们打算如何做?”

端木莫若道:“宗教之中无上品,巫教、尊火教、佛教、道教,我们一个也不会放过。”

炎烽听其语气之中包含杀意,便言道:“看来今天阴阳家打算凭一己之力对抗蜀中八部和尊火教吗?”

端木莫若道:“有何不可?”

炎烽道:“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话音一落,双方立开血战,刀光剑影闪烁,剑气掌风激荡,沙尘飞起,巨石崩裂,林木倒塌,遒劲的罡劲旋风一般肆虐着平逢山,霎时间,劲气冲霄,鲜血成潭,原本平静的山顶瞬间变成了修罗战场。

杜查在密林之中缓慢前行,在其前面,近百只蚂蚁急速行走。杜查忽的停息脚步,仔细打量四周阴沉的环境,随即朗声道:“出来吧。”

一道人影出现在不远处的一枝树干上,正是易天一。他看着杜查,道:“‘下里游剑’杜查果然不是一个普通的游侠,宋朝的火蚁卫也果非虚传。这么快便找到我了。”

杜查道:“此处环境隐秘,极易埋伏,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吧。”

易天一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敢来这里?”

杜查道:“我很想看看,只知道颠倒是非的微言宗究竟有何能耐?”

易天一微微一笑,不再言语,紧接着一道人影飞掠至杜查面前,离其仅有三丈之遥,正是张云汉。

杜查见张云汉速度惊人,不禁心中一惊,但很快恢复冷静,冷声道:“果不其然,还是忽悠其他人来帮你们。”

张云汉对杜查道:“听闻你精通驱蚁之术,那么和我的驭蛛煞术一较高下如何?”说完,右手一招,一片树叶飞入其手中,他双手分持叶片两端,将叶片放于唇间,轻轻吹气,清亮的音声响起。紧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成百上千只蜀地狼蛛从草丛中出现,将杜查围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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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无耻之行

杜查见蜀地狼蛛体型极大,不禁心生惧意,从怀中掏出一枚暗器,屈指一弹,暗器击中一只蜀地狼蛛,但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暗器击中蜀地狼蛛时,数百只小蜘蛛从蜀地狼蛛身上喷了出来,继续向杜查奔去。

杜查只觉毛骨悚然,匆忙从怀中掏出短笛,放于唇边,缓慢吹气,清扬的笛声响起,数以万计的蚂蚁从地下出现,向蜀地狼蛛围去,双方立即展开一场血战。

杜查所使用的蚂蚁名为蜂蚁,是天下毒性最强的十种动物之一,这种蚂蚁体型有普通蚂蚁的五倍之大,战力十足,尾刺带有剧毒,因形如蜜蜂,故名为蜂蚁。

无论是蜀地狼蛛还是蜂蚁,都是极为凶悍的存在,因此决战的场面亦是极为激烈,蚂蚁与蜘蛛密密麻麻的遍布在杜查与张云汉周围,甚是恐怖骇人。

虽说蜀地狼蛛的体型远大于蜂蚁,但蜂蚁本就以体型远大于它的昆虫和蛙类为食,丝毫不畏惧眼前的庞然大物,凭借着敏捷的身手,爬到蜀地狼蛛的身上,用前钳和尾刺不停的攻击蜀地狼蛛。

蜀地狼蛛则不停的吐丝,将蜂蚁网住。被蜂蚁咬死的蜀地狼蛛则会喷出数百只小蜘蛛,与蜂蚁展开恶斗。而面对这些小蜘蛛,蜂蚁丧失了敏捷和数量的优势,双方斗得甚是激烈,难分难解。

易天一右手一甩,无数暗器犹如满天飞雨向杜查飞去,杜查虽精通铁布衫,但难护手中短笛,忙低身挪步躲闪。如此一来,短笛所奏的笛声有所放缓,蜂蚁的攻势也随之减弱。

张云汉催劲连吹,尖锐的声音回荡在树林间,蜀地狼蛛的攻势猛增,蜂蚁难以抵挡,渐渐溃败。杜查心中大骇,冷汗连连,一边吹奏短笛,一边思索对策。

不远处的一棵巨树上,柳元景站立其上,双眼紧盯不远处的杜查,见其身陷危境,平举右掌,掌心蓄劲,隐现金光。忽觉身后真气逼体,他无暇细想,反身一拍。

劲力相击,轰然一声巨响,柳元景倒飞出去,落在另一颗巨树上。袭击之人同样向后倒飞,落在一颗巨树之上。只见那人身着金丝绸衫,面目白皙,眼如鹰视,正是司马文思。

司马文思盯着柳元景,道:“神钲一震,风旋雷奔。神钲掌法,果然名不虚传。”

柳元景心性高傲,不屑跟他废话,一掌平平推出,使出一招“风引金声”,罡风呼啸,破空之声大作。

司马文思见其不多言语,暗道:“原本以为颜延之会派颜竣前来,没想到柳元景也来到洛阳。此人寡言少语,要想从其口中套出殷景仁的下落,毫无可能。而他的神钲掌法同样不容小觑,现在只能先缠住他。”主意一定,右掌一挥,使出一招“乳虎啸谷”,雄劲掌力喷涌而出,与柳元景的掌力相击在一起。

易天一再次射出一把暗器,杜查连忙躲闪,只听咔嚓一声,手中短笛碎裂。蜂蚁不受控制,防线溃败,蜀地狼蛛乘胜追击,将杜查围住。杜查知道败势已定,连忙功集双腿,奋力一跃,冲天而起。

易天一右手一甩,无数暗器射向杜查。杜查真气游走全身,铁布衫施展到极致,暗器击在他身上,只听一阵铮铮之声,杜查衣衫破碎,但皮肤完好,丝毫没有受伤。但经此一耽搁,真气运转不顺,他再次落在地面。

在杜查所处位置的左右两侧的大树之上,分别站立在一道倩影,正是诸葛清岚与冷秋霜。二人左手负剑身后,右手捏剑诀,凭空画了一个云篆,火红流光隐现。二人同时轻声吟道:“内外皆离,中存兑巽。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土。”

话音刚落,无数道既炙热又柔顺的剑气向蜀地狼蛛席卷而去,一瞬间,大地翻滚,尘沙飞起,逼人热气向四周扩散,犹如火龙掀地而起。

张云汉见无数剑气席卷,停止吹奏,暗道:“阴丽于阳,其象为火,原来是有涯轩的瑰丽火象诀。此剑气阴丽于阳,虽是至阳,却需至阴之气才能使出,赵谦与何言之尚无此修为,看来是诸葛清岚与冷秋霜二人了。”

诸葛清岚与冷秋霜所施展的正是瑰丽火象诀,诸葛清岚与冷秋霜的修为尚浅,难以发挥出此功法的威力,然而对于蜀地狼蛛和蜂蚁来说,威力已然拔山倒海,焮天铄地。蜀地狼蛛和蜂蚁纷纷后撤,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倩影一闪,诸葛清岚、冷秋霜、杜少如、刘琬荷四人便出现在杜查身边。

杜查拱手道:“多谢四位姑娘相救。”

诸葛清岚道:“举手之劳,杜大侠不必客气。”她看向张云汉与易天一二人,道:“蜀中八部的人马要对付阴阳家,应该无暇顾忌我们,那么你们的援手,应该便是微言宗了。”

易天一冷冷一笑,道:“姑娘太单纯了。”

诸葛清岚柳眉微皱,暗道:“难道他们还有其他暗招不成吗?”

杜查从易天一的眼神中感到一丝邪意,心中一颤,腰间长剑愤然出鞘,骂道:“无耻。”他横剑当胸,对诸葛清岚等人道:“几位快走,我来拦住他们。”话音未落,寒芒一闪,便向张云汉刺去。

诸葛清岚四人不明所以,忽听远处传来杂乱繁多的脚步声,众人顺声看去,见上百名服饰各异的壮汉从远处奔袭而来,从衣着便可看出,是北邙山一带的盗墓贼,众人将诸葛清岚四人包围,话不多说,直接动手,口放污言,不堪入耳。

此时诸葛清岚四人已明晓易天一的手段,不由暗骂其无耻。四柄长剑出鞘,寒芒闪烁,剑气森森,血光飞溅。

诸葛清岚与冷秋霜手捏剑指,瑰丽火象诀使出,周遭之人被符光所摄,招式缓了一丝。诸葛清岚等人剑不留情,杀人如斩草。

那群盗墓贼全力攻向诸葛清岚、冷秋霜、刘琬荷三人,遇到杜少如则故意避开,只有几人将其缠住,但并未出杀招,显然是张云汉与那些盗墓贼事先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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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暗谋诡计

战圈不远处,柳元景看见易天一的手段,对司马文思骂道:“你们只会使用这么卑鄙无耻的手段吗?”一向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他出声谩骂,可见其心中之气愤。

司马文思冷冷一笑,道:“凡人之谈,常誉成毁败,扶高抑下。世人只会在乎你所取得的权与利,不会在乎你手段卑不卑鄙。”

柳元景怒不可遏,左掌运劲,势携风雷,一掌拍向司马文思。司马文思一拳击出,食指中指之间,一道微弱的寒芒隐现,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道寒芒,是一根银针,银针湛蓝,显然喂有剧毒。

拳掌相击,发出铮的一声,银针击中柳元景掌心,竟再难进分毫。

司马文思愕然,狂催内劲,劲力叠加,只听咔嚓一声,银针顿时断为两截。

柳元景右手捏剑指,使出一招“锋铓自利”,剑气凝于指尖,剑指犹如一柄利刃,泛着淡淡光芒,划破长空,刺向司马文思。

司马文思不闪不避,剑诀刺中司马文思胸膛,只听咔嚓一声,鲜血缓缓流出。

司马文思一惊,强忍剧痛,暗道:“他竟然直接摧毁了我的护心镜,不想其力道如此之强。”

柳元景见杀招未奏效,也是一惊,暗道:“他竟然早有预备。”

柳元景诧异之际,司马文思一拳击出,忽见一道寒光闪过,以雷霆之势刺中柳元景右肩,鲜血直流。

柳元景忍痛看向司马文思手腕,见其手心多了一个匕首一样的短剑,剑身纹路曲折婉转,正是鱼肠剑,不过剑身并非光亮如雪,而是湛蓝,显然同样喂有剧毒。

剧痛传身,剧毒侵血,柳元景却仅剑眉微皱,半步未退,飞起一脚,正中司马文思胸膛,司马文思狂吐鲜血,倒飞出去,撞在一棵巨树上,巨树顿时断为两截。

柳元景只觉天昏地暗,几乎站立不住。

司马文思擦干嘴角血迹,冲向柳元景,手中鱼肠剑直刺,打算将其一剑毙命。就在鱼肠剑与柳元景只有三尺之遥时,一道人影出现在柳元景面前,只见其右手轻举,食指中指夹住剑锋,鱼肠剑再难前进分毫。

司马文思看向那人,只见那人身着粗衫,五旬左右,神色深沉含蓄,静若无人,文雅洒脱,浩气英风尽显,让人大为折服。

司马文思惊道:“殷景仁!”

来者正是南朝第一名儒殷景仁,他冷眼看向司马文思,一掌拍出,司马文思挥掌硬接,双掌相击,司马文思倒飞十余丈,狠狠地摔在地上,再吐朱红。

殷景仁看向柳元景,见其伤口发黑,连忙封住其伤口要穴,又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给其服下。

两名壮汉从远处掠来,快步赶到殷景仁身边。这二人是殷景仁的随从,因修为远不及殷景仁,所以晚到了片刻。殷景仁对那二人道:“你二人护送柳将军回金钲库。”

二人领命,背着柳元景离开。殷景仁看向诸葛清岚等人与盗墓贼的血战,古井无波的双眼中,杀意毕现,只见他身形一纵,冲入战圈,掌如龙爪,劲巧兼具,腿如旋风,疾猛同施,挡者披靡,骨堆如山,鲜血成泓。

正在殷景仁等人血战之际,司马文思盘腿而坐,运功疗伤。

忽的,一道人影落在其身旁,正是颜竣。司马文思见颜竣现身,毫不慌乱,道:“颜博士此时现身,是想取我的人头不成?”颜竣担任南朝太学博士,因此司马文思称呼其为“颜博士”。

颜竣道:“谯郡王的人头,应该很值钱。”

司马文思道:“令尊清高桀骜,得罪南朝权贵无数,只得来到这危险重重的洛阳避难,你想用我的人头,来替令尊换来重新被南朝重视的机会,我说的没错吧?”

颜竣道:“没错。”

司马文思道:“只怕要让颜博士失望了。”

颜竣道:“你已身受重伤,难道还以为你逃得掉吗?”

司马文思道:“‘归去来兮’出剑如电,我自认无法躲闪。但你以为我的人头真的有用吗?”

颜竣道:“大宋皇室与你们司马氏水火不容,你又是魏国正一品的高官,怎么没用?”

司马文思道:“当年刘裕屠杀我族中人,为的是斩草除根,现在刘氏根基已稳,除不除我,已无什么区别。况且,若你不杀我,好处会更多。”

颜竣道:“有何好处?”

司马文思道:“我早已和拓跋焘身边的红人宗爱以及太子拓跋晃暗中联手,此次北邙山之行,我已布下周密计划,只要除掉王慧龙、殷景仁、刘湛三人,我就能利用殷景仁和刘湛的人头,向拓跋焘请功,宗爱以及拓跋晃均会向拓跋焘美言,我就会被封为怀朔镇将。然后,我与柔然里应外合,定能直捣平城。刘义隆畏惧王慧龙如同畏虎,你利用其人头,足以平步青云,并可趁我与柔然联手之际,劝刘义隆北伐,立下不世功勋。”

颜竣道:“你把你的计划全部说出,不怕我让你好事成空?”

司马文思道:“您远见卓识,应该知晓其中利弊。”

颜竣道:“你要除掉殷刺史,为何认为我会帮你?”

司马文思道:“兔死狗烹,殷景仁帮刘义隆除掉刘义康的党羽,从此南朝大权集于刘义隆与殷景仁二人,如果你是刘义隆,你会如何做?”

颜竣道:“除掉殷刺史,大权独揽。”

司马文思道:“正是,刘义隆生性多疑,饶是殷景仁坐树不言,依旧难消弭刘义隆的猜忌。殷景仁之前装疯卖傻,就是为了减轻刘义隆的猜忌。现在殷景仁冒险来到洛阳,刘义隆怎会不起杀心呢?不过我并没有发现刘义隆派来的杀手,也就是说,杀手早已经来了。”他眼神变得异常凌厉,紧盯颜竣道:“就是你吧?”

颜竣微微一笑,道:“谯郡王果然了得,颜某此次来,就是想和您联手。”

司马文思笑道:“果然不出所料,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在这与我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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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夫子之墙

无论南北,盗墓均是死罪,因此面对穷凶极恶的盗墓贼,殷景仁出手毫不留情,拳掌生风,挡者无不筋断骨折。兼之诸葛清岚的七探蛇盘剑与刘琬荷的顾应法皆是战场武学,群战之际,威力倍增。片刻之后,百余名盗墓贼全部重伤倒地。

殷景仁冷眼看向张云汉,道:“你们蜀中八部还真是肆意妄为,难道以为大宋奈何不了你们了吗?”

张云汉道:“殷刺史,这里可是魏地,你只身前来,我看你才是真正的肆意妄为。”

话音甫落,数十道身影落在其身旁,为首之人年纪甚轻,锦衫玉立,风度翩翩,正是司马文思之子司马弥陀。

司马弥陀现身之后,并不多言,真气流转全身,金光乍现,他飞身跃起,一掌拍向殷景仁。殷景仁挥掌硬接,双掌相击,轰鸣之声大作,犹如钟响磬鸣。

殷景仁见司马弥陀掌劲如石,暗道:“鲜卑段氏的不灭身!他怎么习得?”

殷景仁迈步如矢而上,左拳击出,动如猛虎,舒展大方。司马弥陀不意自己的最强一招竟然没对殷景仁有丝毫影响,见其拳劲遒劲,连忙躲闪。

殷景仁后招迭出,快而不乱,攻向司马弥陀周身要穴。司马弥陀躲闪不及,眼看就要中招。

蓦地,殷景仁一旁的地面沙尘飞起,一道人影从地面窜出,那道人影周身泛着诡异黑光,身形如鬼似魅,几不可见。众人只见一缕黑光击在殷景仁身上,殷景仁倒飞丈余,口吐朱红。

殷景仁看向偷袭之人,正是宗爱。殷景仁道:“星耀玄运,鬼腾电奔,进退屈伸,不见朕垠。竟然是鬼出电入掌!看来你应该便是宗爱了。”

宗爱见殷景仁一眼便看出了其掌法,不禁暗道:“此人当真了得,不能留其性命。”略一思索,便道:“南殷北崔,没想到堂堂的南朝第一名儒,连我的一掌也接不住。如此看来,北朝第一名儒崔浩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殷景仁冷声道:“若真是如此,你为何不直接对崔司徒动手,还要和司马文思狼狈为奸?据我所知,崔司徒和魏朝太子拓跋晃都对你有怨怼,你企图拥护拓跋余,便大肆拉拢党羽。”

宗爱道:“那你可知我今日前来,目的何在?”

殷景仁道:“我的人头,应该够让你们升官加爵了。你一个太监,所图倒是不小。”

宗爱道:“你知猜对了一半,我的目的,不只是你的人头,还有刘湛的人头。”

殷景仁听其提及刘湛,忙道:“刘兄?你知道他在哪?”

宗爱道:“他被阴阳家所救,现在也在北邙山。不止你二人,李顺现在也在此处,崔殷李刘,当世四大名儒,除了崔浩,全在此处,正好可以一网打尽。”

殷景仁道:“就凭你吗?听闻修炼鬼出电入掌威力极强,但会损耗寿元,你年仅四十,但容貌已和五旬老者无异,花费如此代价,又是何苦?”

宗爱道:“我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随即喝道:“一起出手。”

宗爱一行人各施绝学,步进掌摧,拳击剑刺,数道遒劲罡气形成一股涡流,犹如旋风飙驰,飞石倒木。

诸葛清岚一行人来到殷景仁身边,刚要施展绝招,便听殷景仁喝道:“都退下。”语毕,只见其双掌平推,毫无声势,但在其正前方,空气仿佛凝固,散发着一股无形威压。

宗爱失声道:“夫子之墙!你竟然练成了。”

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锋而破,不见罡气之劲,难明内法之精。这“夫子之墙”,乃儒家最强的防守招式,劲力一出,形成数仞气墙,表面上看似平平无奇,但是柔韧无比,不见其锋,故而无法从正面破解,唯一缺陷便在于只能守,不能攻。

宗爱一行人陷入夫子之墙,周身被劲力所制,动弹不得。殷景仁与诸葛清岚等人连忙撤退。

宗爱勉力合并双掌,一股若有如无的黑气从其双掌散出,渐渐遍布夫子之墙,夫子之墙的威力渐渐消散。众人挣脱束缚,却早已不见殷景仁一行人踪迹。

宗爱思索道:“我倒是低估了殷景仁的实力,不过他中了我的毒掌,已然命不久矣。”

司马弥陀道:“中常侍切勿大意,诸葛清岚乃有涯轩弟子,精通岐黄之术,殷景仁所中之毒,难不住她。”

宗爱道:“有涯轩吗?无涯观曾经想与我联手,除掉有涯轩,他们的好日子,应该快到头了。”

司马弥陀道:“微言宗愿助一臂之力。”

宗爱道:“不急,无涯观的毒药,应该快练成了,到时候,就将有涯轩与天师道一并除掉。”

一处隐蔽处,诸葛清岚帮殷景仁解毒后,殷景仁道:“多谢姑娘,没想到姑娘医术如此高明。”

诸葛清岚道:“前辈客气了。宗爱的罡劲中蕴含毒厉之气,此毒可阴可阳,兼表里之郁,可因对手内劲之阴阳而变化,阳者火金烈奔于碧落,可令人狂极而吐血,阴者水木幽怨于黄泉,可令人忧极而咽气,极为刁钻,幸好他的修为尚浅,如若不然,我也无法。”

殷景仁道:“我曾派人对宗爱的身份进行打探,根据打探到的些许线索,据我推测,他应该属与鬼方一脉。老子的消失,便和鬼方一脉有关。他们与道家暗中斗了上千年,这毒厉之气,就算是道家心法也难以化解,你们以后可要小心。”

诸葛清岚道:“晚辈知道了。”

冷秋霜道:“晚辈有一事想问前辈,既然老子的消失与鬼方有关,那么周朝典籍的消失,是否也是鬼方所为?”

殷景仁摇头道:“鬼方的目的是占领华夏,并非毁了华夏,毁了周朝典籍对他们并没有好处。周朝典籍的消失,与神玄有关,他们的目的是毁了华夏道统,自然要毁了周朝典籍。”

诸葛清岚道:“欲灭其国,先灭其史,欲灭其族,先灭其文。神玄的手段,掩灭华夏先轨,散绝中原后贤,果然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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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河东薛氏

殷景仁道:“当年单氏取周,神玄欲毁周朝典籍,鬼方欲除老子,老子独战三方高手,苌弘化碧,不知所踪。其间,周朝典籍大部分被毁,少数被王子朝带进深山,自此消失。华夏文明的历史从六千余年变成三千余年。后来,老子传人鬼谷子凭空现世,百家皆起,《山海经》也无故出现。其中详情,我也不知。”

冷秋霜道:“那么当年季汉灭亡时,大量典籍被毁,也是神玄所为吗?”

殷景仁道:“神玄确有参与,诸葛武侯能完善八阵图,应该也得到了一些周朝典籍,但其他势力也有参与,毕竟那些蜀地豪门可不想让世人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据说诸葛武侯事先利用六出祁山之机将周朝典籍转移,长埋黄土。季汉灭亡时,诸葛京年幼,对其中详情应该并不清楚,不过有一个豪门可能有所了解。”

冷秋霜道:“哪个豪门?”

殷景仁道:“这个豪门便是以义烈著称的河东薛氏。河东薛氏在三国时期随刘备入蜀,成为豪族势力,季汉灭亡后,诸葛京、诸葛显以及河东薛氏均迁移到河东定居。后来诸葛胡改名,武侯一脉消失,而河东薛氏一直坚守在河东。五胡乱华之际,河东薛氏凭河自固,对抗诸胡,拨乱济时,以一己之力抗拒天下大势,使五胡淫威无法渗入河东一带,其铁血义胆,炳炳如丹,彪炳千古,乃关中郡姓之首。”

诸葛清岚道:“我在关中确实听说过河东薛氏,但未曾谋面。”

殷景仁道:“薛安都此人有五陵豪气,性情明烈,喜欢结交游侠,将来你们一定会见面的。闲言少叙,金钲库被宗爱等人盯上,我要回去部署,先告辞了。”

易乾在山林间狂奔,赵谦与何言之则在身后急速追赶,眼看就要追上,易乾右手一甩,白色药粉随着威猛罡风向二人席卷而去。

二人挥掌,掌风相击,易乾被震飞,口吐朱红,他勉强站起,暗道:“他们怎么没中毒?”

赵谦与何言之没打算给其思考的机会,正要将其了结,数十人从暗处出现,将二人包围。从来者衣衫便可判断,是盗墓贼。

赵谦与何言之不知易乾使用了何种春秋笔法将这些人骗来,也懒得知道,掌摧剑进,直接与那数十人动其手来。

这些盗墓贼经常出入各种人物的墓穴,很多人都得到过一些高深的武功秘籍,因此多少有些能耐,若配合有序,互为攻守,要对付赵谦与何言之二人,并非不可能。但他们各怀鬼胎,不愿多出力,便宜了他人,出招之际,均有所保留,又毫无默契,反而被赵谦与何言之压制。

赵谦七探蛇盘剑使出,剑光霍霍,展如江海,挡者披靡,他对何言之道:“何兄,这些人不少都身怀绝技,不能多加耽搁,我拦住他们,你除掉易乾。”何言之点头。

赵谦施展云帆步,快如风,疾如电,在人群中纵横,七探蛇盘剑法在群战中的威力被其渐渐发挥出来,剑光人影密布,让人眼花缭乱。那群盗墓贼见赵谦剑法不俗,均渐渐将绝学使出,但终觉奈何不了赵谦。

何言之看准时机,真气聚于剑尖,飞身前跃,使出一招“急湍甚箭”,箭矢一般冲破包围,挥剑向易乾刺去。

易乾使出强凫诀,功集脚尖,猛向一旁掠去。何言之早料到其躲闪方位,将梅花易步施展到极致,闪身来到易乾面前,精纯剑气贯穿剑身,寒芒乍闪,刺向易乾。

易乾躲闪不及,眼看便要人头落地,忽的一道人影出现在其面前,正是神玄伙鸿焜,他手握玉笛,随手一挥。剑笛相击,沙飞尘起间,何言之被震退丈余。

何言之与其过了一招,已知其内力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不敢轻举妄动,而伙鸿焜也不多言,手中横笛连点,数道剑气激射而出,划破长空,嗤嗤作响。

何言之施展梅花易步,左避右闪,剑气击中山石,激起满天沙尘。伙鸿焜身形一闪,掠至何言之面前,随手一挥,击中何言之胸膛,何言之倒飞出去,砸在巨石之上,口吐朱红。

赵谦见何言之危险,快剑连斩周遭数人,然后将至阴至阳两种真气聚于剑身,长剑一挥,浓雾乍起,将众人全部淹没,正是五里雾。

伙鸿焜随手一挥,炙热无比的罡风席卷,浓雾瞬间消散,赵谦与何言之已不见踪迹。

伙鸿焜未多加理会,来到易乾身边,火红色罡劲流转,将二人包围,二人瞬间消失。周遭盗墓者如见鬼神,双手合十,跪地磕头。

一处无人的山腰处,伙鸿焜与易乾的身形凭空出现。易乾拱手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伙鸿焜道:“司马文思将你当做弃子,你又为何替其卖命?”

易乾从未想过替司马文思卖命,谁给的条件高,他自然给谁出力,但他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无耻,便道:“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我本事低微,怨不得他人,更何况文宗主已经受伤。”

伙鸿焜不愿与其空谈虚伪之辞,便道:“易大侠文武兼备,敝派掌门颇为赏识,有心招揽。你开个条件,我派绝无二话。”

易乾心中窃喜,但神色如旧,道:“司马文思对我恩重如山,我又怎能轻易易主?”

伙鸿焜道:“下一次,我希望听见不同的答案。”说完,身形一闪,原地消失。

易乾嘴角微扬,暗笑一声。

一处隐蔽处,赵谦给何言之疗完伤后,道:“适才那人的掌劲之中包含阳毒,若非李兄事先传我青龙化阳诀,今日只怕凶多吉少。”

何言之道:“看来那人与尊火教有莫大的关系。”

赵谦点头,看向远处,道:“阴阳家应该和蜀中八部斗的差不多了,我们是否需要去看一下?”

何言之道:“也好,无论是蜀中八部、尊火教还是微言宗,看见落单者便将他们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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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意寄寒锋

赵谦与何言之来到平逢山,见山顶一片刀光剑影,阴阳家施展二十八星宿剑阵,蜀中八部施展八曜煞阵,尊火教施展九蒸三熯阵,刀剑相击,拳掌相抗,鲜血染红山顶。

赵谦观看三方阵法,道:“阴阳家仅仅只是缠住尊火教,却集中优势力量针对蜀中八部,看来此行的主要目的是重创蜀中八部。”

何言之道:“蜀中八部多是蜀人,蜀地乃天府之国,退可守,进不可攻,故蜀人不善死战。阴阳家首先集中力量针对蜀中八部,乃是田忌赛马之策。”

赵谦道:“听闻蜀中八部擅长的乃是巫蛊之术,不过看来他们并没有派来什么巫蛊高手,估计是认为那些手段对阴阳家无效。”

何言之道:“他们的八曜煞阵对地形要求颇高,若是在蜀中八部的本部八煞黄泉,此阵法的威力倍增,不过北邙山的风水刚好可以克制煞气,因此此阵法的威力也就发挥不出。再过一炷香的时间,蜀中八部便将全线溃败。”

赵谦游目一望,见文百磊站在战圈一旁,便对何言之道:“文百磊并未参战,估计他是不懂剑阵或者假装不懂剑阵,以担心影响剑阵配合为借口推诿。”

何言之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从其下手,看看能否找到司马文思的踪迹。”

赵谦点头,二人同时拔剑,向文百磊刺了过去。文百磊忽觉破空之声从一侧传来,连忙向一旁躲闪,待得看清偷袭之人是赵谦与何言之,不假思索,直接向远处掠去。

二人见文百磊直接逃窜,并未感到奇怪,毕竟人们遇到事情时,通常会本能地采用自己最为擅长的方式,文百磊最擅长的是颠倒黑白,借力打力,故而很少会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死战。

赵谦与何言之在文百磊身后追赶,他二人轻功在文百磊之上,但为了找到司马文思的踪迹,并未疾步追上文百磊,而是与其保持数丈的距离,迫使文百磊向司马文思的藏身处逃窜。

行至一处,文百磊看见远处有三人走来,正是宗爱、司马弥陀、易天一,三人步履轻缓,显然并未发现文百磊等人。

文百磊心中甚喜,但又不愿让他人知道自己被两个小辈追得仓惶逃窜,连忙回身挥掌反拍,掌打拳击,气势既如春雨绵绵,又似秋风萧瑟,直冲赵谦与何言之二人。

二人挥掌,四掌相击,只听轰的一声,三人各退数步。

司马弥陀等人听见掌劲相击之声,发现正在交战的三人,几个起落,便来到文百磊身边。

赵谦与何言之看向一行人中的宗爱,心生惧意,均暗道:“此人的气息极为诡异,犹如风云变化,诡谲难测,似乎比刚才的那位手持红色玉笛之人更加难以对付。但要想知道其深浅,必须要和其交手。”

二人心中一横,刚要动手,数道人影落在二人身旁,正是诸葛清岚等人。诸葛清岚低声对赵谦道:“赵大哥,那位黑袍老者名为宗爱,是鬼方一脉安插在朝廷中的一枚棋子。”

赵谦低声道:“宗爱?既然如此,我们就先退却。”若仅是他与何言之在此,他二人自然会冒险一试宗爱深浅,但此刻还有诸葛清岚与冷秋霜在旁,他们自然以稳为主,不敢冒进。

宗爱看出众人有退却之意,冷声道:“现在想走,晚了。”说罢,左掌拍出,快如闪电,罡风之中隐隐有一股黑气,让人骇然。

赵谦掣出长剑,默念水镜剑法口诀,水之剑意寄通灵台、遗迹寒锋,刹那间剑芒大作,犹如八方风雨聚会,更似腊月霜雪疾临。诸葛清岚也连忙出招,配合赵谦,同时使出水镜剑法的水之剑意,与赵谦形成阴阳互补之势,黄河泛滥一般的攻势向宗爱席卷而去。

文百磊从腰间掣出软剑,剑走如蛇,向何言之刺去。何言之与冷秋霜挥剑与其缠斗在一起。

易天一飞身向前,寒芒一闪,手心便多了把锋利无比的匕首。他反握刀把,刀刃向下,向刘琬荷斜扫。刘琬荷双剑出鞘,顾应法使出,攻向易天一。

易天一见刘琬荷以一人之力,可发两人之威,不敢小觑,左手从腰间掣出另一柄匕首,正握平砸,向刘琬荷疾刺。

司马弥陀使出不灭身,周身金光流转,一派庄严之相。杜少如暗想:“这功法倒和金光咒有些相像。”思毕,手捏剑诀,凭空划了一个云篆,云篆负于剑身,长剑顿时变得流光溢彩,正是赤水部的九天玄水咒。

司马弥陀重拳击出,犹如巨墙平移,杜少如挥剑斜挑,恰似悬崖飞瀑。拳剑相击,杜少如只觉长剑击在铁墙一般,难进分毫,当即手腕一抖,剑尖闪烁,向司马弥陀眉间刺去。

双方斗得难解难分,要说最为激烈的,依旧要属宗爱与赵谦、诸葛清岚二人的恶斗。宗爱与崔浩水火不容,常有冲突,但拓跋焘为了利用其中和拓跋晃与崔浩的矛盾,虽然知道宗爱常越法度,依旧未将其治罪,反而对其多加纵容。

宗爱知道崔浩对赵谦颇为重视,因此杀招迭出,招招阴毒至极,又极为霸道刚猛,掀起沙尘满天,兼之步法如鬼似魅,飘忽难测,赵谦与诸葛清岚联手,凭借着乾坤双元剑阵与云帆步,依旧被宗爱压制,不由步步倒退,左支右绌。

赵谦一边躲闪,一边对诸葛清岚低声道:“水镜剑法的镜之剑意我们尚未练成,但此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诸葛清岚点头,二人刚要变转剑意,忽闻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中常侍杀招频频,是不将崔司徒放在眼里了吗?”

众人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见不远处二人并肩而立,右边一人五旬左右,粗衣布鞋,凤骨龙姿,正是王慧龙,左边一人眼神刚毅坚卓,仿佛风雪难逆其志,正是吕玄伯。

众人见二人现身,有人惊,有人喜,纷纷停止打斗,后退丈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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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风不负翼

宗爱见王慧龙现身,不由头疼,因为他知道,王慧龙的妻子崔氏乃是崔浩的侄女,其子王宝兴与崔浩的外孙女指腹为婚,王宝兴又与赵谦乃生死之交,而王慧龙品行高洁,洞然浑朴,与赵谦甚是相似,于公于私,都会助赵谦一臂之力。

宗爱略一思索,道:“清河崔氏与太原王氏有潘杨之睦,王将军乃是崔司徒的侄女婿,今日来此,也是奉了崔司徒之命吗?”

王慧龙道:“王某乃虎牢镇都副将,虎牢、金墉、碻磝、滑台并称豫州四镇,互为犄角。此刻金墉城风起云涌,王某自然要来此地查探一二。”

宗爱道:“他处将领唯恐避之不及,王将军倒主动来到此地,在下佩服。不过此刻洛阳城表面上风起云涌,可起伏的波涛下,激流之汹涌激荡,可不是王将军所能想象的。”

王慧龙道:“这就不劳中常侍担忧了。”

宗爱知道今日已难得手,便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给王将军一个面子,告辞。”说完,与司马弥陀等人一同离开。

司马弥陀边走边想道:“王慧龙品行高洁,他既然来此地,定然会对我父亲不利,还是尽快告知父亲,让其早作准备。”

赵谦走到王慧龙面前,道:“多谢王将军相救。”

王慧龙道:“言重了,你的剑法暗藏机锋,就算我不出面,宗爱等人也伤不了你们。”

赵谦暗道:“他好生厉害,我剑意未变,他竟然已看出其中端倪。”

王慧龙继续言道:“此处刀光剑影,你们还是离开为好。”

赵谦拱手道:“那晚辈就告辞了。”说完,赵谦一行人便转身离开。

王慧龙看着赵谦一行人渐渐离开的身影,摇头道:“看来他们是执意要插手了。”

吕玄伯道:“他的性情,倒和宝兴有些相似,难怪二人仅见数面,便成生死之交。”

王慧龙道:“我让宝兴前往兵营练兵,就是不愿其前来这生死须臾之地。”

吕玄伯道:“但是赵谦、何言之他们不会就此罢休。”

王慧龙道:“‘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靖平天下、扫除妖氛的重任,理应由我辈承担,还轮不到这群稚嫩的少年孩童。”

赵谦一行人来到一家客栈,聚于一间房内商议,赵谦道:“经过今日各派血战,蜀中八部、尊火教自然实力大损,明日,那些真正的高手就会现身,到时候,势必龙争虎斗,血染玄黄。”

杜少如道:“今日这些高手已然远在我等之上,明日出现的高手,岂非更有不测之能?”

赵谦道:“所以明日杜姑娘和刘姑娘就留在此地等候吧。”

刘琬荷道:“赵少侠是看不起我二人吗?”

赵谦忙道:“不是。我只是担心二位有危险……”

刘琬荷道:“既然如此,赵少侠就无需多言了。”

赵谦无奈,只得作罢。其实,赵谦是想让杜少如、刘琬荷在客栈等候,然后以微言宗有可能前来偷袭为由,让诸葛清岚与冷秋霜亦留在此处,这样他与何言之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前往北邙山翠云峰殊死一战。但是杜少如与刘琬荷不愿留在此处,他也就找不到借口让诸葛清岚与冷秋霜不去翠云峰。

金钲库内,殷景仁道:“颜兄,柳将军的伤势如何?”

颜延之道:“毒已经解了,没有生命危险,但余毒未清,并且鱼肠剑的威力也终究不容小觑,最近几日恐怕不能与人动手。”

殷景仁道:“司马文思已经盯上我们,我们不便在此久留,你先带着柳将军离开,我来殿后。”

颜延之道:“您乃朝中支柱,怎能由您来殿后,还是由我来吧。”

殷景仁道:“我害的刘湛全家被害,若不能当面向其道歉,我此生难安,因此我现在还不能走。”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刘义隆意欲将其除掉,他回到南方,只能继续装疯卖傻,但其身为臣子,此话不适合说出口。

颜延之对此点甚是清楚,也不便多言,便道:“既然如此,那就依您所言行事,我让犬子与杜查留下来帮助您。”

殷景仁点头。

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内,司马文思脸色惨白,司马弥陀递给其一颗药丸,司马文思接过服下,脸色方显红润,运功片刻,随即缓缓道:“柳元景勇冠三军,果然名不虚传,他的神钲掌法,坚不可摧,若非有鱼肠剑,今日恐怕难以伤他。”

司马弥陀道:“柳元景、殷景仁、王慧龙,这三人一个比一个难对付,现在他们齐聚此地,单凭我们,难以对付。”

二人正商议间,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二人面前,正是神玄伙鸿焜。

司马弥陀见其阒然出现,毫无动静,甚是诧异,连忙运转罡气护体,喝道:“来者何人?”

伙鸿焜端然而坐,道:“你的厌胜噬神咒还是我给令尊的,难道你以为对我有用吗?”

司马弥陀错愕,道:“你……”

司马文思道:“弥陀,退下。”

司马弥陀无奈,只得躬身退下。

司马文思道:“之前伙兄承诺会帮我除掉王慧龙,倒是失言了。”

伙鸿焜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若不让其大胜一场,他又怎敢孤身来到北邙山?”

司马文思道:“为何非要在北邙山除掉他,在平城又为何不可?”

伙鸿焜道:“在北邙山,我们可以随意给他安一个暗通南方的罪名,而在平城,可没这么简单了。”

司马文思暗道:“若他人如此说,可以说是深谋远虑,而伙鸿焜如此说,则完全是借口。”便道:“伙兄为何认为可以随便给王慧龙安一个通敌的罪名?”

伙鸿焜道:“因为他与殷景仁、柳元景有一个共同特点。”

司马文思道:“什么特点?”

伙鸿焜道:“心怀苍生。”

司马文思道:“心怀苍生,自然为苍生所掣肘,放弃仁义,方能一往不前。”

伙鸿焜道:“言之有理。”

司马文思道:“再简单不过的道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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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巅峰对决

伙鸿焜道:“倘若除掉王慧龙、柳元景、殷景仁三人,司马将军是否会兑现承诺?”

司马文思道:“倘若王慧龙三人被除,我定会利用微言宗,助贵派销毁中原的秦汉风骨。”

伙鸿焜暗道:“若非你还有利用价值,我直接一掌将你毙了,再夺下微言宗不迟。”便道:“希望司马将军言而有信。”说完,周身泛起淡淡火红光泽,身形渐渐消失。

司马弥陀见其消失,道:“爹,你会同意他吗?”

司马文思道:“我们已有宗爱这一强大助力,就先让他和宗爱斗个两败俱伤,我们再看形势而定,不过倒是可以借他的手除掉柳元景、殷景仁、王慧龙三人。”

司马弥陀道:“此人到底什么来历,如此神出鬼没?”

司马文思道:“他来自使中原陷入炼狱的神玄一派。”

司马弥陀道:“原来他们实力这么强,如此倒是可以好好利用。”

司马文思道:“只要微言宗在我们手上,神玄一派便不得不与我们联手。”

北邙山翠云峰上,一块光滑如镜的巨石之上,诸葛渊静静伫立,伊洛二川之胜,尽入其眼,他却无心欣赏,剑眉微皱,心中的淡淡忧愁显露无疑。他望向前方,道:“二位,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

在他身前的万丈高空之上,两道人影凭空出现,这二人尽皆五旬左右,左边一人窄面长颅,眼眸为褐色,头发紫红,一身白色长袍,右边一人鼻挺口阔,眼眸为蓝色,头发泛黄,一身黑袍。山风呼啸,但二人衣衫须发未见有丝毫摇动,可见二人功力之深不可测。

诸葛渊见二人现身,道:“神玄掌门神崖,鬼方掌门鬼禺。二位竟然亲自前来。”

红发者名为神崖,他言道:“诸葛兄散布出《五岳真形图》的消息,不就是骗我二人前来吗?《五岳真形图》我二人自然不放在眼里,但能散布此消息的,整个中原仅有你、范穆、李宗予三人,我们又怎会不来?”

诸葛渊笑而不语。

神崖见诸葛渊周身气息氤氲,道:“大人虎变,近年来诸葛兄变化不小。”

黄发者名为鬼禺,他言道:“圣人道虽虎变,事则鳖行。诸葛兄可是一向不用险的。”他游目四望,道:“看来范穆不在千丈之内,怎么,难道他想搞什么诡计不成?”

诸葛渊道:“大象过河,无需策略,踏水而过。强者对决,阴谋诡计已然无用,范兄就算有什么诡计,又怎能奈何得了二位?”

鬼禺道:“李宗予在益州遇到的麻烦比之前更大了,恐怕他现在分身乏术吧。”

诸葛渊道:“看来你们对李兄的情况很是了解,他所遇到的麻烦,也是你们在背后搞鬼吧。”

鬼禺道:“除了我们鬼方,还有谁能给李宗予制造那么大的麻烦?”

神崖瞥了一眼鬼禺,神色不动,对诸葛渊道:“诸葛先生明知李宗予遇到麻烦,还布下此局,是想以一己之力对抗我二人吗?”

诸葛渊道:“二位打算联手吗?”

鬼禺道:“先除掉你,我二人再分个高下,这是最为合宜的方法。”

诸葛渊道:“既然如此,在下自认不能抵挡,但大义所趋,只能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神崖道:“诸葛先生为何不事先布好八阵图,而要在此空等?”

诸葛渊道:“若是布好八阵图,你们还会来吗?”

鬼禺道:“没了八阵图,你还有何能耐?”

诸葛渊道:“那就请二位指教了。”说完,右手捏个剑诀,凭空一点,五道极为复杂的金色符箓瞬间成形,闪着淡淡的光泽,甚是华丽。

神崖道:“《五岳真形图》?道书之重者,莫过于三皇文、五岳真形图。传闻老子下观六合,瞻河海之短长,察邱岳之高卑,立天柱而安于地理,因川源之规矩,睹河岳之盘曲,作《五岳真形图》。不知被道家推崇备至的《五岳真形图》,究竟有何能耐?”说完,双手巧结手印,九个极为复杂的圆形紫色光印瞬间形成,散发着炙热的光芒。

鬼禺轻伸指尖一点,无数流光自指尖溢出,形成既似缪篆、又似符箓的黑色奇谲符纹。

诸葛渊暗道:“《五岳真形图》并非老子所创,而神崖的紫炎九谛与鬼禺的岣嵝炁箓均是威力绝世的绝学,并且他们的修为都在我之上,此战当真棘手。”当即轻声喝道:“生于混沌,立自阴阳,镇乎乾坤。”剑指一横,五道金色符箓融为一体,青光隐现。

三人同时出招,三股威力万钧的罡风相击在一起,霎时间,天摇地动,风云翻滚,轰鸣之声宛如雷发。诸葛渊脚下的巨石瞬间化为齑粉,其也被震飞数丈。

鬼禺道:“凭你的实力,硬接我二人的绝学,竟然没受伤,看来这《五岳真形图》果然不俗。”

二人身形一闪,原地消失。诸葛渊剑眉冷凝,使出缩地法,后退一步,身形已在十数丈之外。其原先所站之处,黑紫两股罡风犹如雷霆乍现,击在地面,地面瞬间塌陷半丈。

缩地法是道家仙术之一,乃东汉方士玄壶子所创,能一步千履,曾传给费长房,葛洪《神仙传·壶公》:“费长房有神术,能缩地脉,千里存在,目前宛然,放之复舒如旧也。”费长房曾凭此术与鬼方近百名高手决战,但终究还是被杀。

诸葛渊食指一点,无穷剑气向四周扩散,笼罩方圆三丈,形成无形结界。神崖与鬼禺的身形出现在结界当中,神崖环看四周,道:“阴阳家的圣域诀!难道你以为这种临时搭建的结界,能困住我二人?”

诸葛渊道:“圣域诀最早由阴阳家所创,但这不代表各派不会加以改进?”

说罢,双手手心相对,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叠于胸前,左手缓缓下压,右手缓缓举起,结界内的地面与上空均泛起流光,形成五岳真形图的云箓,两个云篆渐渐相互靠拢,似乎要将神崖与鬼禺二人挤成肉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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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隐宗掌门

神崖与鬼禺二人神色睥睨,同时剑诀一点,无穷炙热剑气形成一个紫色球形气罩将神崖包围,无穷阴冷剑气形成一个黑色球形气罩将鬼禺包围。

上下两个五岳真形图云篆向两个球形气罩挤压而去,势如山岳崩塌,但两个气罩坚如金刚,未有丝毫损耗。

三股剑气相激,流光飞窜,宛如颷风疾雷,震慑庭宇。

神崖与鬼禺同时变换手印,无穷剑气向自光幕向四周扩散,摧山破石,声势骇空。

诸葛渊剑指一捻,两个五岳真形图云箓分别将神崖与鬼禺包围,原本完美相融的至阴至阳两股剑气瞬间不受控制,犹如爆炸一般向四周扩散。

诸葛渊右手一握,原本方圆三丈的结界迅速缩小,将不受控制的剑气向神崖与鬼禺聚拢,无数肆虐的剑气犹如雷霆万钧,向神崖与鬼禺席卷而去。

轰鸣之声大作,旋风飚驰,沙飞尘起,乱石穿空。

尘埃落定,神崖与鬼禺二人的身形再次出现,只见二人衣衫完整,不沾纤尘,仅是脸色有些惨白。

诸葛渊暗道:“这二人的实力比我预料的还要高了很多,竟然只是受了轻微的内伤。”

神崖道:“刚才应该就是你的最强一招了吧,威力不错,但还不够。”

鬼禺道:“这《五岳真形图》威力不俗,但你的真气如震似巽,仅仅只发挥了《五岳真形图》的八成威力。”

诸葛渊从怀中掏出一卷绫纱,随手一扔,绫纱展开,五张一尺见方、画有神秘符箓的绫纱浮于面前。诸葛渊剑指摆动,五张绫纱叠加竖于其面前,沛然气劲自诸葛渊指尖流入绫纱,绫纱顿时泛起淡淡光泽,极为夺目。

神崖与鬼禺各运神功,诡异法印聚于指尖一点,绽放着异样光彩,紧接着浩瀚气劲由指尖蓬勃而出,流芒闪烁,如同三尺青锋。

二人同时剑指一点,一道紫色气劲与一道黑色气劲划破长空,向诸葛渊射去,气势悍然,犹如万钧雷霆。

诸葛渊内劲一吐,流虹转动,一道闪烁着淡淡光泽的光幕在其身前形成,两道威力无匹的剑气击在光幕之上。

轰然一声巨响,诸葛渊倒退数丈,朱红殷殷,五张绫纱散落在地。

神崖与鬼禺身形再次消失,再次出现,已在诸葛渊面前。只见二人掌运奇劲,拍向诸葛渊。

诸葛渊要想施展缩地步法已然不及,双掌平推,玄劲疾出。四掌相击,气劲飞崩,石碎山裂,三人所站之地瞬间下降数尺。

猛然一声轰鸣,火光四射,烈火冲天,浓烟蔽日,三人被炸飞,衣衫碎裂,浑身血迹斑斑,显然受伤极重。

神崖捂住伤口,勉强站起,怒道:“原火药!没想到高风亮节的诸葛渊也会使用如此手段。”

诸葛渊擦掉嘴角鲜血,道:“我自认不是二位任何一人的对手,但大义所至,小仁不拘,我不得不为。”

鬼禺冷冷一笑,道:“神兄,这怪不得他。和魔鬼缠斗日久,自己亦成魔鬼。道家和我们斗了上千年,从我们身上也学了不少卑鄙手段。不过诸葛兄舍生取义,此等气节,鬼某佩服。”

鬼方一向不否认自己是魔鬼,神玄却自认是文明神坛,神崖自然不认同鬼禺所言,对诸葛渊道:“你的原火药也不过是破了我们的护身罡劲罢了,难道你以为这样你就能除掉我们吗?既然你使如此手段,那也就别怪我无情了。”说完,从怀中掏出一颗药物服下,瞬间,神崖周身泛着炙热无比气焰,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发生扭曲,犹如烈日降临。

鬼禺伸指在自己日月穴一点,然后手捏剑诀,无穷黑气从起体内喷薄而出,遮天蔽日,犹如暗夜降临。

二人一个光芒万丈,一个黑暗无垠,使整个翠云峰陷入极为诡异的黑紫两色之中,仿佛世界末日。

诸葛渊知道二人已出绝招,自己绝难抵挡,但也无善法,当即剑诀立于胸前,体内淳雄豪健的纯气化为太极玄劲,尽数涌向指尖,流光微现,形成一个简单的左旋太极玄图。

神崖与鬼禺剑指一捻,遮蔽翠云峰的红黑两色罡气瞬间化为红黑两色剑形气劲,气剑划破长空,以雷霆之势射向诸葛渊,在两柄气剑身后,空气不断爆炸,显示着这两柄气剑的破天神威。

两柄气剑击在太极玄图之上,轰的一声巨响,巨石崩塌,山林尽倒。诸葛渊倒飞数丈,浑身鲜血,奄奄一息。神崖与鬼禺身影瞬动,打算直接毙了诸葛渊。

忽的,三十六道轻灵潺湲的剑气在诸葛渊前方凭空出现,袭向神崖、鬼禺二人。二人忙退。但在二人身后,七十二道刚毅劲烈的剑气出现,将二人的去路彻底断绝。

二人忙运护体神功,坚硬无匹的气罩将二人罩住。剑气击在气罩之上,劲气四散,肆虐峰顶,无数沙尘与树叶飞起,遮蔽天日。

三道人影出现在诸葛渊身前,当先一人四旬左右,身长八尺,目深鼻高口阔,兰神梅骨,龙章凤姿,清逸翛然,视若营四海,望若镇九州,正是道家隐宗掌门范穆。

在其左右,有两名青年,右边一人正是诸葛临,左边一人与范穆容貌颇为相似,但更加风度翩翩,俊姿约素,此人名为范无成,乃范穆之子。

范穆对身后二人道:“你们先带诸葛兄离开。”诸葛临背起诸葛渊,范穆剑指一捻,诸葛渊、诸葛临、范无成周身青光隐现,原地消失。

神崖与鬼禺见范穆现身,便未加以阻拦。神崖道:“三十六路西子剑法、七十二路青峰剑法,再加上道家隐身功法青山隐隐!三套绝学同使,威力也不过如此。”

范穆微微一笑,道:“是吗?”

鬼禺道:“你二人接力迎战,难道以为如此便能对抗我二人了吗?”

范穆道:“若论实力,我二人确实远不如二位。”

神崖冷笑一声,道:“你倒是有自知之命。”

倏然,鬼禺寒眉微凝,斜眼看向上方虚空,见无数树叶依旧在山风的呼啸下盘旋,并无异状,但鬼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慎意,旋即嘴角掀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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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星禽易术

翠云峰顶,范穆、神崖、鬼禺三人对峙,如岳峙渊渟。

道家隐宗、神玄、鬼方之间的上千年仇怨是不死不休、绝无缓和之死局,三人一照面,便无赘言,唯有死战一途。但三人均深知后发制人之至理,又都有后发先至之能为,因此无人先动。

山风呼啸而过,忽的,无数飞鸟凭空出现,飞向二人。待得飞鸟靠近,神崖、鬼禺二人才发现,那不是飞鸟,而是手掌大小的独飞木雕。独飞木雕之上,流光隐隐,显然被施以藏形隐迹之功法,更让二人胆颤的是,独飞木雕上面,火药味隐隐传来。

范穆剑指一捻,三十六路西子剑法与七十二路青峰剑法同使,一百零八道剑气激射而出,将神崖与鬼禺二人的去路完全封住。

神崖与鬼禺无处躲闪,护身气罩再次出现。剑气与独飞木雕撞在气罩之上,瞬间爆炸开来,轰天巨响振聋发聩,股股浓烟铺天盖地,炙热火光闪耀峰顶,整个翠云峰似乎都随之颤动。

实际上,以神崖与鬼禺的实力,原本能够察觉被施以青山隐隐功法的独飞木雕,但是诸葛渊事先将二人击伤,又先使用了一次原火药,使得整个翠云峰顶弥漫着浓烟与火药味,导致二人的察觉能力大幅下降,再加上二人没想到范穆会故技重施,是以有些大意,结果中计。

范穆随手一挥,罡风大作,浓烟消散,神崖与鬼禺二人消失,在二人原先所站之处,鲜血殷殷,显然二人受伤极重。

范穆游目回望整个峰顶,见诸葛渊所使的五张绫纱已消失不见,微微一笑,道:“果然。”

山林中,蜀中八部掌部张弘毅忽的出现,但其身形仅出现一瞬,便又原地消失,再次出现,已是数百米之外。他如此反复现身,在山中急速奔驰。

忽的,一道气劲击来,迅若雷霆。张弘毅躲闪不及,剑指一点,遒劲剑气疾出,击溃来袭气劲。

星芒隐现,一道人影出现张弘毅面前,正是阴阳家掌门东方璇,他言道:“张部帅为何如此步履匆匆?”

张弘毅道:“原来是阴阳家掌门东方璇。不知你为何拦我在此?”

东方璇道:“怎么,张部帅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虽说诸葛渊、神崖、鬼禺三人血战,不将外人放在眼里,但要想从他们三人眼下偷走《五岳真形图》,需要五行遁法、隐身功法与缩地步法同使。道家和道教中人自然不会放任诸葛渊生死须臾不管而去偷什么《五岳真形图》,那么也只有阴阳家与巫教能做到了,张部帅刚才飞驰如电,可见道教的五行遁术早已练至化境。”

张弘毅道:“果然瞒不过东方掌门,但你以为我会将《五岳真形图》乖乖交出吗?”

东方璇道:“那我就领教张部帅高招了。”说完,剑指一点,无数剑气飞窜,聚于其身前,剑气相连,炙热如汤,形如火虎。

张弘毅道:“原来是星禽易术,东方掌门的修为果然高深莫测。”

星禽易术,乃是以阴阳五行及二十八种禽兽与天上的二十八宿配生出二十八种星禽,分别为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萁水豹、斗木蟹、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璧水狳、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

各个星禽各有长短,并无高下。修炼之人首先根据自己的性情与天赋,按照紫微斗数推算出自己最适合练习的星禽,进而再修习其他星禽。不同时辰,适合使出的星禽也有所不同,因此,出招之际,首先需要根据当时的八字推算出当时的年禽、月禽、日禽,再根据四周的环境从这三禽中选择,方能发挥出此招的最大威力。

尾逢卯林,此时乃是卯时,又处山林之中,故而东方璇使的乃是二十八种星禽中的尾火虎。寅卯,山林虎豹得地之宫,山禽所乐之位,谓尾泊于卯格,取猛虎出林,乃云龙风虎之象。尾禽在威烈星,其宿九星。虎为地禽,在深山岩谷之中,威降百兽,动则以爪画地,观奇偶而卜食,天寒则威勇,日伏夜游,乃火星之精也,虎啸风生。故而宜用寅卯之时、林木之间。

张弘毅食指一点,无穷银色流光飞出,遍布其四周,形成龙、兔、山猴、鸡、马、蛇头、虎、猪八种图形,依八卦方位排列,给人以阴森峥嵘之感。

东方璇冷声笑道:“原来是八煞锁魂咒!但你的符光仅是银色,看来还是修为不足啊。”

八煞锁魂咒是在道教八卦御风诀的基础上改进的,而道教符箓的符光分为金、银、紫、蓝、黄五色,威力依序减弱,金色符光最强,对内力的消耗也最大,黄色符光最弱,对内力的消耗也最小。而道家符箓比道教符箓多了一种青色符光,威力更强,难度自然也更高。

张弘毅的符光为银色,东方璇因此出言相讥。实际上,两百年前,道家和道教与神玄、鬼方展开一场决战,道家与道教大量高手陨落,无数绝学消失,此时能使出金色符箓的道家与道教高人已是凤毛麟角,更何况是蜀中八部,并且,蜀中八部最擅长的也并非符箓。东方璇对此点颇为清楚,之所以出言相讥,不过是一向瞧不起蜀中八部所为罢了。

张弘毅道:“我派符光和道教符光大相径庭,东方掌门若是大意,可要倒霉了。”

东方璇道:“是吗?那我就试一下。”说完,食指一点,尾火虎向张弘毅飞奔而去。张弘毅剑指一捻,坎龙、坤兔、震山猴、巽鸡、乾马、兑蛇头、艮虎、离猪一拥而上,将尾火虎团团围住。

尾火虎猛然扑向乾马,乾马瞬间化为点点星光,尾火虎又转身扑向艮虎,艮虎也随即消散。张弘毅见尾火虎势不可挡,忙手捏剑诀,轻声道:“坎龙坤兔震山猴,巽鸡乾马兑蛇头;艮虎离猪为煞曜,万敌逢之一时休。”被尾火虎扑灭的乾马、艮虎又再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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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五士对决

东方璇剑指一点,尾火虎身形变大数倍,虎爪左右开弓,坎龙、艮虎消散,随即转身反扑,震山猴、巽鸡、乾马消散。

张弘毅愕然,道:“怎么可能?”

东方璇道:“螣蛇无足而飞,梧鼠五技而穷。你以为凭数量优势,便能赢吗?”眨眼之间,尾火虎扑灭八煞,随即向张弘毅扑去,去势浩大,仿若真虎一般。

张弘毅掌凝寒劲,一掌拍向尾火虎,尾火虎瞬间消散。一道劲气激射而来,张弘毅胸膛中招,倒飞出去,摔在身后巨树之上,巨树断为两截。

东方璇右手探出,内劲一收,五张绫纱从张弘毅怀中飞出,飘向东方璇。

忽的一道人影飘过,只见那人右手一招,五张绫纱便向其手心飞去。

东方璇应变神速,一掌击向那人。那人挥掌硬接,双掌相击,罡风激荡,二人各退数步,五张绫纱散落在二人中间。东方璇看向那人,见其身着一袭火红长袍,面似银盆,横眉若剑,眼眸为褐色,头发泛红。

东方璇道:“原来是尊火教掌教炎纲。炎光上术,妙乎异观,如熛似弹,动则燎原。今日,我倒要领教一下贵派的炎光上术了。”说完,剑指一点,尾火虎再次出现,不过这次尾火虎并没有扑向炎纲,而是扑向了东方璇,炙热如汤的罡风萦绕在东方璇周围,让人不禁汗如雨下。

炎纲见东方璇如此,暗道:“他难道想单用至阳内劲赢我吗?哼,真是不自量力。”当即手捏手印,周身火光缭绕,至阳罡风向外激荡,如同火焰飞迸,声势比东方璇更加宕迈。

二人同时食指一点,至阳气劲激射而出,在二人中间相撞,霎时间,热浪如潮水般向四周扩散,空气似乎发生扭曲。

正在二人催劲激斗之时,两道人影凭空出现,同时伸手向那五张绫纱抓去,正是神玄长老高灵与鬼方长老凤灵霞。二人见对方同时出手,连忙急挥剑指,向对方刺去,指尖之上,流芒闪烁。

东方璇见另有二人现身,不愿《五岳真形图》被他人所抢,当即使出缩地步法,仅仅前迈一步,身形便出现在了炎纲身后,他一掌拍向炎纲。

炎纲不及回身反格,一掌拍向自己胸膛,霸道掌劲透过自己的胸膛,从自己的后背喷涌而出,与东方璇的掌劲相击。

罡风激荡间,炎纲向前方飘飞丈余。

东方璇趁机掠向高灵、凤灵霞二人,掌蓄奇劲,浩然拍出。高灵、凤灵霞纤指轻点,玄劲激射,犹如流星闪过星空。劲力相击,东方璇与高灵、凤灵霞各自后退两步。

东方璇一退即进,掌蕴吸劲,五张绫纱向其飞去。忽的,地面松动,沙尘飞起,张弘毅从地下跃出,剑指连点,数道蕴含无尽威能的银光向东方璇激射。

与此同时,炎纲、高灵、凤灵霞同样各施绝学,十余道气劲同时攻向东方璇。四人均是知晓,五人之中,以东方璇修为最高,因此首先联手对付东方璇,方是上策。他们均是智谋绝顶之人,无需多言,一念既起,杀招便至。

东方璇见四人围攻,虽是各怀鬼胎,依旧配合默契,将其退路完全封住,不敢再有丝毫保留,双手结印,六道流光溢彩的星光飞窜,形成一道精妙结印,宛如屏障插地而列,将其护在其中,正是六芒星结界。

气劲击在结界上,劲气四散,尘起沙飞。其余四人无暇观看东方璇是否受伤,同时向五张绫纱掠去,各蕴吸劲,拼力抢夺那五张绫纱。五张绫纱在四股吸劲的相互激荡中,摇摇荡荡,最终,有四张绫纱分向四人飞去,四人连忙抓住,然后同时向最后一张绫纱飞去。

一道人影闪过,犹如大雁奋翼,最后一张绫纱消失,四人看向那人,正是东方璇,只见其脸色不变,衣衫随风摆动,甚是飘逸,均暗叹其修为了得,硬接四人合力一击,竟然丝毫无碍。

五人静默不动,相持片刻后,高灵、凤灵霞二人周身流光闪烁,原地消失,炎纲、张弘毅二人随后也原地消失。

“噗!”一口鲜血从东方璇口中喷出,他运功调养,脸色稍见好转,铺开手中绫纱,详观纱上符箓,暗道:“原来是《中岳真形图》。”

一处山峰之上,鬼禺立于峰巅,衣衫轻摆。凤灵霞站在其一侧,手捧一张绫纱,道:“掌门,这是我刚才抢来的绫纱,乃是《西岳真形图》。”

鬼禺连看都未看,道:“你拿着吧,这《西岳真形图》放在你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

凤灵霞将绫纱放入怀中,道:“敢问掌门,您为何只让我夺取一张绫纱?”

鬼禺道:“现在各派齐聚,五派各得一张绫纱,是最为稳妥的结果,若有人成为出头鸟,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凤灵霞道:“属下一直不明,道家为何要放出《五岳真形图》?”

鬼禺道:“近年来,我们和神玄一直暗中除掉道家各路高手,由于我们行事低调,在朝中鲜有动静,致使阴阳家也认为我们实力大减,道家才是他们的首敌。道家腹背受敌,不得已利用《五岳真形图》挑拨各派矛盾,好让他们有缓息之机。”

凤灵霞道:“那么今日翠云峰一战,结果究竟如何?”她神色不动,但眼神深处,隐藏着一丝忧虑。

鬼禺道:“诸葛渊身受重伤,只怕会功力大损,神崖应该也伤的不轻。”

凤灵霞心中慌乱,忙道:“那他……”

鬼禺道:“不必担心,诸葛渊行事谨慎,现在还未到鱼死网破的时刻,他却冒险以一敌二,自然有其原因。”他瞥了一眼凤灵霞,道:“你不必担心他的安全。”

凤灵霞看向他处,语气冰冷道:“我没有担心他。”

鬼禺叹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心性太高,二十年前,若你谦逊些,接受雪冰凌的提议,与其共效娥皇女英,此时,你们的孩子应该都已成婚了。”

凤灵霞俏脸泛红,道:“我们与道家势不两立,更何况其心匪石,心中只有雪冰凌,根本没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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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不解之仇

鬼禺道:“虽说我们与道家势不两立,但我一向公私分明,若你当时选择离开,我定会同意。不过你心性太高,公私更是判若泾渭,为我鬼方一脉竟不惜与心爱之人敌对。而我派其余三名长老均对你极为不满,甚至连宗爱都瞧不起你。”

凤灵霞眼泛寒意,道:“闫罗、死别、尤雨倒还罢了,宗爱此人卑鄙无耻,您为何还要留其性命?”

鬼禺道:“看来你对他恨意未销啊。当年他下毒将你毒晕,企图对你不轨。恰逢诸葛渊路过,将你救下,你也是自此对其心生爱慕。宗爱违反我派门规,但其城府极深,明人心,晓世故,我派少有,兼之我们又需要在拓跋氏身边安插棋子,我便没有杀他,只是将其阉了,让其以太监的身份潜入宫中,也算为你出了口气。”

凤灵霞道:“但是宗爱此人心机深重,若不加以控制,只怕会养虎为患。”

鬼禺道:“放心,我早已给他服下了委蛇散,他需每月服下雷车丹,才能压制毒性,如若不然,会遭委蛇噬心而死。”

凤灵霞道:“如此太便宜他了。”

鬼禺道:“我早晚会将其除掉,但不是现在。并且,若非是他,你也不至于能够领悟奇门遁甲之奥妙。百年前,八王之乱之际,我派先人唆使司马颖领兵围困洛阳,以洛阳城中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为要挟,逼迫道教葛洪交出了奇门遁甲。得到奇门遁甲后,我派先人筛选出无数惊才绝艳之人修炼,但无一人习得。四年后,我派又唆使匈奴兵困晋阳,以城中数十万百姓的性命,逼葛洪说出了我派无法修炼奇门遁甲的缘由。当时葛洪说了十六个字‘爱有奇器,是生万象,八卦甲子,神机鬼藏’。但我派依旧无法领悟奇门遁甲之阃奥,一直到你的出现。你对诸葛渊的爱意,使你领悟到了这十六个字,成为我派习得奇门遁甲第一人。”

凤灵霞道:“我终究是初窥门径,根本无法与道教高人相提并论。”

鬼禺道:“如此足矣。诸葛渊品行无双,颇有武侯遗风,我也颇为敬佩,若你心念其之安危,可以前去一探。”

凤灵霞道:“有范穆在,他不会有大碍。”

鬼禺道:“但他的伤势短时间内难以康复,你现在应该做的,是陪在其身边照料其伤势,范穆此人公私分明,不会拒绝。虽说你是我派唯一习得奇门遁甲之人,但我同样不会因公废私。”

凤灵霞道:“掌门,您别再劝了,我不会再见他了。”

鬼禺轻叹了一口气,道:“普天之下,滚滚红尘,又有几人能遇到心爱之人?大部分人眼中的爱情,不过是几分喜欢加上几分寂寞罢了。你能遇到自己至爱之人,虽饱受单思之苦,但已足以让人艳羡不已。”忽的,他冷眉微锁,看向前方,道:“既然范掌门来了,就请现身吧。”

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鬼禺面前,正是范穆。只见他身着一袭玄色长衫,衣衫随风轻摆,飘逸出尘,淡然道:“鬼掌门修为果然高深,竟然丝毫无恙。”

鬼禺道:“贵派利用《五岳真形图》引诱各派来此,不就想挑拨各派矛盾,以缓和贵派压力,让贵派有喘息之机吗?我若不来,岂不枉费贵派一番运筹?”

范穆道:“这番心思,又怎能瞒过鬼掌门?鬼掌门来此,并非为了《五岳真形图》,而是为了将敝派铲除。既然如此,范某便亲自前来了。”

鬼禺道:“你们表面上是以《五岳真形图》为饵,实际上是以自己为饵,如此煞费苦心,我又怎能不领情?”

范穆道:“你们鬼方暗中支持何晏散布五石散,致使中原人人不能握剑骑马,后又唆使司马懿发动辽东之战,屠杀公孙氏,迅速扩大了自身实力,之后利用五胡屠戮中原,如此罪恶滔滔,贵派想安之若素吗?”

鬼禺道:“千年以来,道家灭神伐鬼,舍己救苍生之执念,着实让人敬佩,但结果呢,无论是道家还是华夏,都一步步堕入万劫不复之深渊。两百年前的长白山一战,我们重创道家与道教,致使无数道家绝学消失,然后神玄利用儒家篡改道家要义,将道家斩草除根。后来道家隐宗死灰复燃,六十余年前的华阴山一战,我们对道家再次展开清洗,至于现在,危如雨中残灯的你们,也想步诸葛亮、王猛的后尘吗?”

范穆道:“贵派‘阴峰晦雪’确实厉害,即使以诸葛、王猛二人修为之深,中毒之后,依旧无解。但能炼制此毒药的人才,百年难得一遇,并且无论是炼制还是使用,凡接触过此毒者,必死无疑。鬼掌门应该不会为了对付区区在下,便利用此毒,并且,贵派现在应该也无人能炼制此毒。”

鬼禺道:“无人能炼制又如何,难道范掌门以为你能对付得了我的岣嵝炁箓吗?”

范穆道:“大义所趋,为所不能为。”

鬼禺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请范掌门赐教了。”

范穆对凤灵霞道:“烦请凤姑娘先离开。”

凤灵霞看向鬼禺,鬼禺微微点头,凤灵霞周身霞光流转,原地消失。

范穆身形不动,无穷纯气从其体内喷涌而出,环绕在其四周,犹如飓风回旋,隐带洊震之声,范穆身处涡流中心,衣衫轻轻摆动。

鬼禺正色道:“原来是太乙八门!不过就算你已经达到八极风雷的境界,又能耐我何?”

阴阳之气,以雷动,以风行。风者,无孔不入,雷者,震惊百里。太乙八门的最高境界便为“八极风雷”,达到此境界,雷借风势,风助雷威,风雷相与,激荡相衍,交相助益,攻敌之时,雷以动之,风以散之,恒而不易。

范穆剑指一点,无穷剑气以开天辟地之势向鬼禺席卷而去,犹如狂风飒飒,洊震填填。

鬼禺知道这太乙八门攻势一起,便绵绵不绝,永无尽期,因此面对此招,不能防守,只能进攻,当即双掌结印,无穷黑气窜腾而出,凝为一柄黑色利刃,利刃劈风破雷,以披靡之势直攻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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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掌门之决

鬼禺所使武学,名为岣嵝炁箓,该功法是将毒厉之气蕴含到掌劲中,又结合道教符箓而成,若功力稍弱,只需触碰到毒厉之气,便会立即埋怨九泉。即使是范穆凭侍所修习的一气三清诀,也仅能勉强自保。

范穆剑指划动,暗藏风雷的剑气纵横如织,汇聚成一张剑网,拦住黑色利刃,只听一道轰天巨响,罡风如浪,向四周扩散。范穆剑指再点,九道星芒在其面前乍现,星芒微若流萤,依九宫方位排列,剑指捻动间,九道星芒泛辰星之辉,融为一体,犹如一道流星划破天际,向鬼禺飙驰而去。

范穆所使,名为奇门九星,所谓九星,分别为天心星、天任星、天禽星、天辅星、天冲星、天蓬星、天芮星、天柱星、天英星。天蓬星与北方一宫坎卦相对应,阳星,五行属水。天芮星与西南方二宫坤卦相对应,阴星,五行属土。天冲星与东方三宫震卦相对应,阳星,五行属木。天辅星与东南四宫巽卦相对应,阳星,五行属木。天禽星与中央五宫相对应,阳星,五行属土。天心星与西北六宫乾卦相对应,阴星,五行属金。天柱星与西方七宫兑卦相对应,阴星,五行属金。天任星与东北八宫艮卦相对应,阳星,五行属土。天英星与同方九宫离卦相对应,阴星,五行属火。

奇门九星蕴阴阳,配五行,随八卦,上应天时,下合地利,借助气温、气压、湿度、风、降水等天候条件将威力发挥至最大,阴阳可以作,风云可以会,山陵可以拔,江海可以发,毫无破绽,只能依靠绝对的实力正面破解。

鬼禺见范穆使出奇门九星,心中生出一丝慎意,双手前摆,似封前门,毒厉之气凝聚身前,宛如实质。

鬼禺所使,名为阎罗关,此功法与儒家的夫子之墙类似,只不过夫子之墙是纯粹防守的功法,而这阎罗关不仅有几乎无可破解的防守之能,并且一旦来袭之人接触到阎罗关,便会被反扑而来的毒厉之气困住,九死一生。

星芒击在阎罗关上,犹如流星划破黑夜,毒厉之气则不断侵蚀星芒。就在星芒与毒厉之气不断相互侵蚀之际,范穆剑诀再点,六十四道剑气激射而出,剑气破空,龙吟之声响扼云霄,每道剑气的剑意各不相同,分别暗合六十四卦之卦意,正是道家绝式:群龙无首。

范穆紧接着剑指一旋,六十四道剑气聚于范穆指尖,指尖青芒闪烁,微弱流萤,快如闪电,虽是范穆毕生功力之所聚,但未有丝毫威能发散,可见功力之凝聚,正是“群龙无首”之变招:八八归原。

范穆身形如电,向鬼禺激射,指尖青芒犹如一柄利剑,击在阎罗关的罡墙之上,劲力相持之际,范穆长喝一声,纯气涌入指尖,青芒闪耀,竟冲破阎罗关的罡墙,点向鬼禺额前印堂穴。

鬼禺同样指尖一旋,阎罗关的毒厉之气尽数集于指尖,与范穆的剑气相击。轰鸣之声间,罡气四散,地动山摇,林木倒塌。弥天黑气消弭,再复乾坤朗朗。

范穆与鬼禺同时倒飞十数丈,口吐朱红。

鬼禺擦去嘴角鲜血,道:“没想到范掌门功力大进,竟能和我拼个不相上下。”

范穆道:“若非鬼掌门十余年前曾被马俭马前辈重创,今日我也难以伤你。”

鬼禺道:“范掌门是猜到我的伤势即将痊愈,故而将我引来,将我再次重创。”

范穆道:“鬼掌门应该早已料到,又为何前来?”

鬼禺道:“范掌门又怎会猜不到?”

范穆道:“弓硬弦易断,人强祸必随。鬼掌门是想让自己受伤,进而让神玄专心对付道家,不将贵派视为眼中钉。”

鬼禺道:“范掌门果然料事如神,现在双方的目的都已达到,那么我就告辞了。”说完,身形一闪,原地消失。

范穆沉吟道:“他是故意让我击伤的,这个鬼禺,无论是修为还是城府,均在神崖之上,着实棘手。但经此两战,鬼禺与神崖二人应该会安生两年。”

远处一座高峰之上,神崖脸色惨白,沉吟道:“范穆与诸葛渊的一番运筹,致使我身受重伤,看来鬼禺同样受伤不轻,依据范穆与鬼禺的交手,二人实力与我相若,鬼方仅有一个鬼禺,道家隐宗却有范穆与诸葛渊二人,再加上一个实力难测的李宗予,看来我派首先要对付的,还是道家隐宗。”

范穆与鬼禺交谈之际,声音被鬼禺事先布置的结界压制,因此神崖仅仅看清了二人的交战,没有听见二人的言辞。

金钲库内,殷景仁站立窗前,剑眉微蹙,暗藏隐忧,杜查站在其身后,道:“殷刺史,颜将军已经护送柳将军离开,您也离开吧。”

殷景仁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道:“司马文思虎视眈眈,颜将军他们恐有危险,你前去助他们一臂之力。这瓶丹药是沈演之送给我的,乃疗伤圣药,等你们回到建康,或者途中有危险,便将这个药瓶交给柳元景。”说完,劲力微吐,那药瓶向杜查飘去。

杜查接过,道:“既然这丹药对柳将军的伤势有益,为何现在不给他,而要等到他回到建康,并且……”

殷景仁右手一摆,道:“无须多问,记住便可。”

杜查揖道:“属下谨记,属下告辞。”

杜查离开后,殷景仁盯着窗外天空,道:“但愿我的家人不受到牵连。”

自从他帮刘义隆除掉刘义康的党羽,早已料到会被刘义隆除掉,之所以装疯卖傻,就是想让刘义隆掉以轻心,但刘义隆依旧认为殷景仁会对自己不利,让其回到仆射下省。

至此,殷景仁便明白,只要自己不死,刘义隆便不会放心,与其等到刘义隆找到借口将自己全家灭门,还不如因公殉职,至少可以留下一些微名,让刘义隆不会对自己的家人动手。此次来到洛阳,他便没打算再回到南方。

当柳元景和司马文思交手之际,他原本能在柳元景受伤之前出手,但为了让柳元景和颜延之有理由返回南朝,便一直等到柳元景受伤才现身,没有将疗伤圣药立即给柳元景,也是此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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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莫测如龙

颜竣走进房屋,对殷景仁道:“殷刺史,已查到蜀中八部的动静。”

殷景仁道:“好,你随我去一趟。”

颜竣道:“但是蜀中八部高手蜂至,仅凭您和属下,只怕……”

殷景仁道:“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

密林之间,炎纲急速奔驰,身形忽隐忽现,犹如火光闪烁,忽暗忽明。倏然,两道寒芒乍现,激射而来,封住其前路。

炎纲脚尖聚力,犹如火石迸发,向一侧掠去,躲过了那两道寒芒。他看向寒芒出现方向,见王慧龙与吕玄伯迎风而立,衣衫轻摆,气度超然。

王慧龙道:“冲风激扬,炎光奔逸。焱飞步果然了得。”

炎纲道:“隐然折冲,莫测如龙。阁下刚才所使乃是隐锋诀,听闻这套武学仅有王宝兴会使,看来阁下便是他的父亲王慧龙王将军了。不知王将军来此有何贵干?”

王慧龙道:“炎掌门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曾对犬子下追杀令,此事王某会置之不理吗?”

炎纲道:“但是令郎并无大碍,敝派反倒损失了一名一等一的高手。”

王慧龙道:“那我又怎能确信你不会再派杀手?”

炎纲道:“炎某可以立誓。”

王慧龙冷笑道:“骗小孩的把戏,你也想来搪塞我不成?”

炎纲暗想:“王慧龙性情刚毅果决,单纯用言辞不可能搪塞过去。吕玄伯虽不足惧,但王慧龙有令整个南方畏惧之能,不容轻视,我又被东方璇重伤,单凭我一人,对付此二人,只怕凶多吉少,而经过昨日与阴阳家的死战后,我派高手损失惨重,现在又被阴阳家暗中盯住,难以驰援,看来要想安然脱身,并非易事。”

王慧龙见其不言,继续言道:“王某有一事不解,炎掌门究竟为何要下达对‘君子四象’的追杀令?”

炎纲见其尚未露出杀意,便道:“‘君子四象’心胸狭隘,目光短浅,不明我教大义,将来早晚会对尊火教下手,为求自保,自然要对他们下手。”

王慧龙道:“这番言论,足可以伪乱正,不知你们如此做,是受到了微言宗的挑唆,还是由于李寒除掉了贵派不少高手?”

炎纲道:“看来王将军对敝派清楚的很啊。”

王慧龙道:“只要你交出所抢的《五岳真形图》,今日我可以放你走。”

炎纲道:“既然将军想要,那就赠与将军。”说完,右手一甩,一张绫纱向王慧龙飞去。那张绫纱离王慧龙仅有一尺之遥时,柔和真气游走在王慧龙周围,将绫纱上的炙热罡劲震散,绫纱随着真气旋涡在王慧龙周身缓缓飘飞。

炎纲暗道:“此人的功力比我想象的还高,难怪刘义隆畏其如畏虎。”

王慧龙道:“炎掌门竟然如此干脆,看来是留有摹本了。算了,我倒要看看贵派能将这《五岳真形图》领悟多少。”说完,与吕玄伯一同转身离开。那张绫纱也随其向远处飘去。

炎纲见二人远去,暗道:“我已留有摹本,那张绫纱对我也就对我没什么用了,但落在他手里,便会被各方觊觎,我倒要看看,他二人如何对付各方高手。”

赵谦一行人快速向翠云峰奔去,赵谦一边疾行一边对众人道:“翠云峰顶发生激战,看来道家已经和神玄、鬼方交手了,这么一来,各方势力必然涌动,我们要小心。”

他和何言之原本打算早点赶来,但是杜少如与刘琬荷化妆耽误了不少功夫,他二人也不便出言催促,结果等到他们赶到北邙山,翠云峰的激战早已结束。

忽的,一行人见王慧龙与吕玄伯立于前方不远处,而在王慧龙一侧,一张绫纱在空中漂浮,如同泛泛杨舟,载沉载浮。赵谦等人连忙止步,赵谦道:“晚辈拜见王前辈。”

王慧龙摇头道:“现在在江湖上隐藏的各路绝世高人都来了北邙山,你们年纪尚轻,虽天资卓越,但修为尚浅,又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赵谦道:“虽说大部分高手不是我等能对付的,但我等终究想尽一份绵薄之力,不愿袖手旁观。”

王慧龙道:“若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你们应该专心习武,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以免江湖后继无人。”

赵谦道:“前辈之言,晚辈谨记。”

王慧龙看向冷秋霜,道:“姑娘可是来自弱水山庄?”

冷秋霜不解他为何突然问自己出身,道:“正是。”

王慧龙看向在自己身边飘荡的那张绫纱,道:“这张绫纱是从尊火教教主炎纲手中夺得的,就送给各位了。上面被炎纲暗中下了焦炎散和阳毒,弱水山庄的‘凝寒冰霰’能解焦炎散之毒,至于阳毒,各位应该能够解决。”说完,真气缓运,那张绫纱飘到冷秋霜面前。

冷秋霜平举左手,真气涌出,凭虚控住绫纱,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将霜雪一般的粉末倒在绫纱上,白烟从绫纱上冒出,并发出嗤嗤声响。

焦炎散之毒解过后,冷秋霜又运起青龙化阳诀,将绫纱上的阳毒化解,然后伸出纤纤玉手,接住绫纱。一切完毕后,王慧龙与吕玄伯已不见踪迹。

冷秋霜将那张绫纱递给何言之,何言之接过细看,道:“此乃《五岳真形图》中的《东岳真形图》。”

冷秋霜道:“《五岳真形图》究竟为何物?”

何言之道:“《五岳真形图》,山水之象,盘曲回转,陵阜形势,高下参差,长短卷舒。《东岳真形图》,神安命延,存身长久,入山履川,百芝自聚;《南岳真形图》,五瘟不加,辟除火光,谋恶我者,反还自伤;《中岳真形图》,所向唯利,不劳身力;《西岳真形图》,消辟五兵,入阵刀刃不伤;《北岳真形图》,入水却灾,百毒灭伏,役使蛟龙;尽有《五岳真形图》,可横天纵地,弥纶四方。据说此图源于黄帝,经历代高人改良,至汉时最终完善。不过究竟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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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未料敌先

诸葛清岚道:“无论是真是假,这《东岳真形图》确实威力骇人,不过王前辈为何不将此图交给王少侠,而是给了我们?”

何言之道:“下次见到王兄,将此图交给他即可。”

赵谦道:“眼下强敌环伺,单靠我等,不啻蚍蜉撼树。虽说阴阳家承诺与我等联手,但未必可信,提升自身实力才是首要。既然王前辈给了我们这《东岳真形图》,我们不妨一练?”

诸葛清岚道:“但仓促之际,恐怕难以速成。”

赵谦道:“无需速成,勉强使出即可。何兄剑意如艮,修炼起来,远比我等迅捷,不如就在此修习,我等为你护法。”

何言之道:“赵兄的剑意如谦,乃是山藏地下之意,倘若练成《五岳真形图》,定然更加飘逸莫测,还是由赵兄修炼吧。”

赵谦道:“若我练习,花费时刻较多,倘若微言宗或蜀中八部趁机前来,我们倒要麻烦了,还是你来练习为好。”

何言之不再推脱,盘腿坐于地面,将《东岳真形图》平铺在地面,双掌握阴阳,神思入太虚,真气缓慢流转于四肢百骸。赵谦等人严守在旁,谨防四周。

王慧龙与吕玄伯正在林间缓步行走,忽的,王慧龙只觉心痛如刀绞,不由眉头微皱,身形不稳,几欲摔倒。吕玄伯连忙扶住,道:“将军,你的病情又加重了?”

王慧龙勉强站立,道:“不必担心。”

吕玄伯道:“依属下来看,我们还是返回平城,请崔司徒找人帮您治病。”

王慧龙道:“崔司徒曾请寇天师给我诊治过,寇天师说倘若我尚不及三十二岁,尚能医治,现在已是药石罔效。”

吕玄伯道:“但寇天师也说过,倘若清心寡欲,安心调养,可延命数年。”

王慧龙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现在可不是安心调养的时候。况且,无论是北朝的拓跋晃,还是南朝的刘义隆,都将我视为眼中钉,我无论到哪,都会有人想害我。就算是到了平城,也是无用。”

吕玄伯道:“可是……”

王慧龙道:“若我有不测,一定不要将我的真正死因告诉宝兴,就告诉他我是病重而死。”

吕玄伯道:“将军,你……”

王慧龙摇头,吕玄伯只得闭口不言。王慧龙接着言道:“我在此休息一下,你去打探一下蜀中八部的动向。”吕玄伯领命,向远处掠去。

何言之全身运功,赵谦等人护守在旁。忽的,林叶沙沙作响,黑影闪动,一道剑气以雷霆之势射向何言之。

冷秋霜玉腕一翻,寒芒出鞘,击中剑气,罡劲激荡间,冷秋霜被震得虎口生疼,不禁暗道:“好强的内劲。”

数十人从暗处出现,将赵谦一行人包围,为首之人,乃是司马弥陀、文百磊、易乾、易天一。

赵谦暗惊,道:“司马公子来的好快。”

司马弥陀道:“想拖延时间吗?你觉得我会让你如愿吗?”说完,站在他身侧的文百磊身形一闪,向何言之冲去。

赵谦掣出长剑,使出一招“阳乌转景”,剑锋快速回旋,留下无数道残影。

赵谦无暇理会身后的文百磊,急催内劲,剑招倏变,剑影霍霍,拦住易乾、易天一二人。

诸葛清岚与冷秋霜同时迈步挥剑,一左一右两道剑芒同时激射而出。二人没聊过数句,却极为默契,一出手,犹如双燕飞掠,流畅巧捷。

文百磊功集指尖,两道剑气激射而出,击在诸葛清岚与冷秋霜的剑锋之上,发出铮铮剑鸣。司马弥陀飞跃而出,使出不灭身,掌泛金光,拍向何言之。

眼看就要将何言之一掌毙命,倏然,何言之睁开双眼,左手拾起身前的《东岳真形图》,右手向司马弥陀猛然劈出。

双掌相击,罡风鼓荡间,二人各后退丈余。司马弥陀道:“原来你没有练习《五岳真形图》,而是特地等我们前来?”

何言之道:“不故意露出破绽,你们怎会前来?”

司马弥陀冷笑,道:“那你可知,我们为何会这么快便赶到此处?”

何言之剑眉微皱,游目一望,见刘琬荷将长剑牢牢架在杜少如脖子上,杜少如站立不动,眼神之中充满惶恐,显然被封住穴位。

赵谦等人也察觉这一异状,均甚是吃惊,赵谦盯着刘琬荷,道:“原来你是司马文思安插在我们身边的卧底。”虽说他精通形名之学,但形名之学不适用于女子,因此他并没有发现刘琬荷有何异常。

刘琬荷道:“赵少侠现在才明白,有些晚了。”

赵谦道:“你从何处得到刘先主的双股剑?”

刘琬荷道:“刘禅的陵墓便在北邙山,有盗墓者从其墓穴中盗取了双股剑与顾应法的剑谱,后来此剑与剑谱几经辗转,便落到了我的手里。”

司马弥陀道:“将《五岳真形图》交出来,我们饶其不死。”

众人犹豫不决,并非他们舍不得,而是他们知道,就算交出《东岳真形图》,司马弥陀也不会放了杜少如,即便杜少如对司马弥陀等人来说没什么用。

司马弥陀见众人迟疑,对刘琬荷使了个眼色。刘琬荷明了,手心微微用力,杜少如的脖子出现一道血丝。

何言之喝道:“给你。”说完,右手一甩,《东岳真形图》向刘琬荷飞起。

刘琬荷伸手接住,忽的一道人影从其身边掠过,她扭头观看,见杜少如已立在数丈之外,并且穴位已解,在其身边,冷秋霜倩然而立。

司马弥陀见冷秋霜飘忽若神,暗道:“原来这就是弱水山庄的‘飘渺云烟步’,果然是恍若云烟,疾不可查。”

刘琬荷看了看手中的绫纱,见确是《东岳真形图》,便来到司马弥陀身边,将绫纱交给司马弥陀。司马弥陀接过仔细查看,确认无误,刚要放入怀中,便见何言之飞身前跃,手中孤标剑直刺而来。

文百磊刚要阻拦,便被赵谦与诸葛清岚拦住,冷秋霜拦住易乾,杜少如拦住易天一,双方立刻缠斗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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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镜之剑意

何言之使出一招“月隐平湖”,剑尖连点,剑芒大作,将司马弥陀的身影完全笼罩。

司马弥陀虽练得不灭身,但也知道何言之曾一招便破了段月的不灭身,不敢托大,当即脚尖连点,快步后掠,险险避过这一剑,却发现手中的绫纱已变成满天碎屑。

司马弥陀大怒,长啸一声,从腰间掣出一柄软剑,手腕翻动,剑锋抖动,犹如灵蛇吐信。双剑相击,司马弥陀软剑一转,剑尖连颤,犹如飞蛇陡转,直攻何言之印堂穴。

何言之侧身低头,反握剑柄,以剑为刀,拦腰横扫。他使的乃是溪谷剑法“天下式”的剑意,虽剑使刀招,但威力丝毫不减,且更增添了几分灵动。

司马弥陀见此招如刀似剑,难以防守,收招后撤。何言之步进剑走,招式连绵不绝,犹如江流滚滚,剑气凛然生威,犹如寒风飙驰。司马弥陀难以抵挡,连连后撤。

司马弥陀带来的数十名高手以及刘琬荷、易天一一同向杜少如攻去,杜少如招架不住,瞬间便受了伤。

赵谦对周遭一切了然于胸,知道刘琬荷与易天一采用田忌赛马之策,便对诸葛清岚道:“清岚,你去帮杜姑娘,文百磊交给我。”诸葛清岚点头,向杜少如掠去,剑招频频,数招融为一招,赫然刺去。

易天一与刘琬荷见诸葛清岚剑法精绝,收招后撤,而离杜少如最近的其余数人同时中剑倒地。

文百磊原本被赵谦与诸葛清岚逼的步步后退,冷汗频频,猛然见诸葛清岚离去,心中大喜,春秋掌法使出,掌影交错,犹如黑云密布,攻势连绵,更似暴雨倾盆。

赵谦一边施展七探蛇盘剑的守招,将全身护的密不透风,一边施展云帆步,纵横如飞,文百磊一时奈何不得。

易乾使出强凫诀,时而剑劲霸道,犹如山崩,时而身形迅捷,来去如风。但赵谦已事先将强凫诀的要害告知众人,因此虽说易乾招式诡异,冷秋霜却是不急不缓,将冰玉剑法使出,无穷气劲犹如凛冽寒霜,将易乾逼得连连后撤。

这冰玉剑法乃冷秋霜自创,以弱水山庄的弱水心法为基础,出招之际,攻如冰雪,覆山盖地,守如金玉,坚不可摧,兼之剑气是由至阴真气凝萃而成,能透过敌手的护体神功,直达丹田,让对手真气凝滞不畅。不过由于草创不久,仍有大量瑕疵,何言之帮其去芜存菁后,威力倍增,依旧未臻完善。饶是如此,易乾依旧不敌,数次险些中招。

文百磊环看四周,见情势危急,知道必须迅速解决赵谦,当即双掌连拍,连出四掌,这四掌分别名为“春蚕吐丝”、“夏蝉鸣柳”、“秋雁排空”、“冬梅凌雪”,四掌掌劲相叠,时而炙热如汤,时而阴冷如雪,阴阳并济,犹如四季轮回,蕴春气之生,夏气之长,秋气之杀,冬气之灭,玄妙莫测。在强凫诀的加持之下,威力更盛。

赵谦暗道:“虽说这一招精深玄奥,但如果我施展云帆步,足能躲过,不过这样一来,他便有机会救助他人,双方胜负之势有可能瞬间逆转。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此人口蜜腹剑、曲学阿世,对中原的危害远大于那些无耻宵小,今日我便拼死一搏。”

赵谦体内真气流转,精纯剑气聚于剑身,平平刺出,一剑变成两剑,赵谦旋即施展云帆步,左闪右动,但见残影幢幢,如真如幻,竟然一人变为两人,分不清是实还是虚。

赵谦所使,正是水镜剑法的镜之剑意,讲究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洞察万象,如此可使剑气澄渟,出招之际,剑锋斗转,便能一剑化二,如镜现像。赵谦对镜之剑意的领悟尚浅,仅能勉强使出,因对文百磊起了杀心,故而冒险使出。

文百磊见赵谦以一化二,甚是错愕,忙功集双眼,目转流光,却见面前确实是两个赵谦,不由暗道:“这并非身法过快而产生残影,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惊愕万分,但求生的本能促使其狂催内劲,手中狠招威力倍增,遒劲罡风如同气墙一般向赵谦倾轧而去。

赵谦剑锋陡转,一招“银浦流云”应手而出,两柄长剑分从左右两侧攻向文百磊,剑芒闪烁,灿若银河横空。气墙撞在剑芒之上,犹如擎天巨峰刺穿浮云,赵谦脚步连点,剑芒透过气墙,合并一处,宛如一道流星,向文百磊激射。

文百磊掌心一控,内劲一收,气墙折返,再次向赵谦撞去。此时赵谦若躲闪,可避过此招,但也会丧失击杀文百磊的良机。他心中一横,功集脚尖,身形快如闪电,以雷霆之势刺向文百磊膻中穴。

这一剑角度、方位拿捏极佳,倘若文百磊不躲闪,必死无疑,但赵谦也会被文百磊的气墙击中,生死难料。赵谦虽能舍生取义,文百磊却不愿为了对付一个江湖晚辈而丢掉性命,便连忙向一侧躲闪。

赵谦终究修为尚浅,不及变招,剑锋刺入文百磊右肋,赵谦也不拔剑,迅速来到文百磊身边,掌如虎爪,抓住文百磊右肩,这时,气墙扑面而至,撞在赵谦与文百磊身上。二人瞬间摔飞出去,砸在两棵巨树之上,只听咔嚓声响,两颗巨树均断为两截。

赵谦本想拉文百磊做肉盾,但尚未将文百磊拉至身前,气墙已至,幸好文百磊全力躲闪之下,对气墙失去控制,气墙溃散,又失了准头,兼之他刺中文百磊之时,立即功集后背,护体罡劲顿生,才保得一命。

诸葛清岚见赵谦重伤,心中大骇,连忙使出一招“雪练倾河”,剑锋平转,水之剑意使出,无穷剑气向四周激射,瞬间重创易天一、刘琬荷等十余名高手。

她飞身掠至赵谦身边,探其脉搏,发现微而有序,方放下心来,又看向一旁的文百磊,凤眼之中杀意毕露,她举起云英剑,向文百磊眉心刺去。

不料剑至中途,一道剑气击在剑尖,剑气虽微,力道却强,云英剑几欲脱手。紧接着文百磊周身火光流转,原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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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以言乱正

诸葛清岚无暇理会究竟是何人救了文百磊,连忙扶起赵谦,精纯真气输入赵谦体内,沿着其奇经八脉与十二正脉流转。二人真气本是同源,因此诸葛清岚的真气进入赵谦体内未见有丝毫排斥,流传顺畅无比,赵谦脸色渐渐好转。

何言之、冷秋霜、杜少如三人来到赵谦身旁,护在周围,司马弥陀等人则将他们团团围住,司马弥陀道:“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何言之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能耐了。”蓦地,一道微不可察的劲力掠过,紧接着惨叫声响起,等到众人回过神来,只见身影一闪,一人便站立在何言之等人身边,正是吕玄伯。

司马弥陀环看四周,却见自己所带来的数十余名高手,除了易乾、易天一、刘琬荷之外,其余高手全部倒地,这些人均面色如常,不见有任何伤势,却已没了丝毫生机。

司马弥陀心中大骇,双眼紧盯吕玄伯,道:“杀而无形,死无对证。吕前辈不愧为南方第一刺客。”

他虽惊讶于吕玄伯眨眼之间便杀了数十余名高手,但也不至于目瞪口呆,毕竟吕玄伯本是刺客,擅长暗杀,而不擅长正面对决,司马弥陀虽说心生骇然,但并不认为吕玄伯能在正面对决的情况下赢得了自己。尽管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何言之紧盯倒下的数十余名高手的尸体,暗道:“难道吕前辈所使的便是传说中的第一暗杀绝学逆阳九针,听闻王兄的隐锋诀便是将其父的淳化武诀与逆阳九针融合而成的武学,现在的隐锋诀漏洞百出,等到王兄将其完善之时,不知将会是何等威力?”

吕玄伯没有理会旁人的错愕,对司马弥陀道:“司马公子说了这么一句废话,怎么,心虚了不成?”

司马弥陀眼泛杀光,但其城府极深,知晓现在他们处于劣势,不可冲动,便冷哼一声,对易乾等人道:“我们走。”说完,司马弥陀与易乾等人一同转身离开。

吕玄伯待司马弥陀等人离开后,径直离开,未对赵谦等人言语丝毫。

何言之道:“赵兄已经受伤,就请胡姑娘与杜姑娘将其带至金墉城,寻一安全场所,我和秋霜稍后会与你们会合。”

诸葛清岚与杜少如无异议,一左一右扶着赵谦离开,何言之向远处某个方向看了看,对冷秋霜道:“我们就冒一次险吧。”

冷秋霜道:“刀山火海,生死同行。”

正在司马弥陀等人与赵谦等人激战之际,在远处一棵巨树之上,司马文思双眼微凝,静静注视远处激战,见文百磊被赵谦重伤,不由暗道:“这个赵谦,竟然能将修为远高于己的文百磊重创,看来不得不除。”

忽的,他眉头微皱,道:“两位,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话音甫落,两道人影落在其两侧,正是殷景仁与王慧龙。

司马文思道:“王将军乃北朝名将,与我同朝为官,而殷刺史乃南朝权臣,怎么,今日王将军要联手殷景仁对付我吗?”

王慧龙道:“同朝为官?你好意思说,王某却不好意思听。自古道义不分南北,奸佞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司马文思道:“如果此事被南北两朝的皇室得知,二位将会面对何种处境?”

殷景仁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殷景仁遭到南朝皇帝刘义隆排挤,而王慧龙更是被南朝皇帝刘义隆与北朝太子拓跋晃视为眼中钉,因此二人均是举步维艰,此次前来北邙山,乃是抱了必死之心,只求多为中原除掉几个败类,自然不会在意什么非议。

王慧龙道:“叫你的伏兵出来吧。”

司马文思道:“果然瞒不过二位,既然如此,”他随即朗声道:“二位就请现身吧。”

话音甫落,便见两道人影落在司马文思的身边,正是宗爱与爨松子。

王慧龙见宗爱现身,不由暗道:“竟然是他,他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倘若他将今日之事告诉陛下,我在北朝势必难以立足,更有可能牵连宝兴和他娘,看来我是不得不死了。”

殷景仁见爨松子现身,暗道:“此人身份多重,不知心之所忠,不得不防,干脆直接除去,以免遗祸无穷。”便道:“阁下整日身着道袍,以道教名誉骗人,还真是厚颜无耻。”

爨松子道:“我蜀中八部乃是正统,寇谦之除三张正法,妄谈什么三教合一,才是真正的异类,还请殷刺史明辨是非,勿受他人蒙蔽。”

殷景仁道:“倘若蜀中八部是正统,为何诸葛亮、王猛、张道陵、范长生等人屡屡将贵派重创?”

爨松子道:“白石似玉,奸佞似贤。这些都是乱世汉贼,我派自然与他们势不两立。”

殷景仁冷笑一声,道:“我终于知道蜀中八部为何与微言宗狼狈为奸了。”

王慧龙同样冷笑道:“阁下好一番慷慨之辞。难道你们祀奉鬼妖、聚众敛财、无恶不作,反倒是道教正统不成?”

爨松子道:“几位仅凭他人言论便定我派正邪,是否太过武断?”

殷景仁道:“单凭贵派在这两日的所作所为,就足以断定,又何须听从他人言论?”

爨松子道:“自古忠奸难辨,人鬼难分。二位如此轻易便下定论,并非明智之举。”

殷景仁道:“你倒是巧舌如簧,可令阴阳颠倒。”

王慧龙道:“单凭你们三人还对付不了我们,你们应该还有其他埋伏吧,一并叫出来吧。”

司马文思道:“既然王将军如此说,那就如你所愿。”说完,又有两人出现在远处树顶,这二人身着普通长衫,没有携带兵刃,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袱。

殷景仁与王慧龙均甚是诧异,暗道:“观这二人身法,仅是普通的二流高手,又能有何作用?”正在殷景仁与王慧龙二人诧异间,那二人同时解下包袱,将其打开。只见两个包袱内各有一个一岁左右的婴孩,眼睛紧闭,似是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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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欺之其方

殷景仁与王慧龙看清二人包裹中的婴孩,更是诧异,不知那二人意欲何为。

那二人没有理会殷景仁与王慧龙的错愕,同时一把抓起婴孩,直接向下扔去。这二人所站之处乃是十余米高的树顶,从此处摔下,这两个婴孩势必骨碎命丧。

殷景仁与王慧龙无暇多想,直接向那两名婴孩疾掠而去。二人轻功卓绝,在婴孩既然坠地之际,伸出猿臂将婴孩揽入怀中,却见两个婴孩均早已没了气息。

二人尚未多想,忽觉两道凌厉无匹的气劲袭来,二人疾速奔驰之下,早已躲闪不及,兼之那两道气劲均是奔着怀中婴孩奔来。二人虽知婴孩早已毙命,却也不愿他们的尸身被开山碎石的气劲劈碎,连忙旋转身体,用后背硬接奔袭而来的气劲。

轰然一声,二人摔飞数丈,口吐朱红,只觉腹如刀绞,站立不住。殷景仁俊脸青白,显然受到了爨松子的阴毒侵蚀,而王慧龙俏脸忽红忽白,显然受到了宗爱毒厉之气的侵蚀。

刚才那两道气劲,乃是爨松子与宗爱的毕生功力之所聚,威力犹如雷霆万钧,殷景仁与王慧龙连护身罡劲都来不及运转,便硬挨了那两道气劲,此刻只觉真气凝滞,手脚无力,头晕目转。

其实,以二人的心思,早已猜到,司马文思事先命那两名二流高手躲避在旁,为了避免包袱中的婴孩发出叫声,应该会将婴孩提前杀死,或者给婴孩服下安眠药物,而前者远比后者简单方便,司马文思性情凶暴,自然会选择前者。但是二人依旧抱有一丝幻想,希望婴孩无碍,也不愿婴孩尸骨尽碎,便中了司马文思的奸计。

司马文思三人落在王慧龙与殷景仁面前,冷笑道:“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如此漏洞百出的计策,用来对付你们这些自命清高的虚伪之徒,果然百试不爽。”

宗爱道:“不要多言,直接了结他们,免得夜长梦多。”

宗爱与爨松子同时飞身前跃,掌蓄奇劲,打算直接将殷景仁与王慧龙二人毙命。

蓦地,一道人影落在王慧龙与殷景仁前面,正是刘湛。他双掌平推,掌分阴阳,无穷真气喷涌而出,形成数仞气墙,正是儒家绝学:夫子之墙。

宗爱与爨松子二人被夫子之墙困住,刘湛连忙抓起王慧龙与殷景仁,身形一跃,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宗爱与爨松子各运奇功,震碎夫子之墙。

这时,将婴孩从树上扔下的两人忽的惨叫一声,从树上坠下,登时气绝。

爨松子见那二人嘴唇发黑,全身如冰,暗道:“莫非是无涯观的‘八百孤寒’,司马文思竟然能弄到如此罕见的毒药。”便对司马文思道:“谯郡王为何不阻拦?”

司马文思道:“不急,那两个婴孩的尸体上涂有剧毒,除了王慧龙与殷景仁,刘湛应该也中毒了,等到毒性发作,我们再一网打尽。”

宗爱道:“当年晏子二桃杀三士,今日谯郡王二婴毒三杰,果真是神机妙算,指点天下风流。”

爨松子暗道:“宗爱与司马文思倒是远比我心狠手辣。”便道:“刘湛全家皆因殷景仁而被杀,而刘湛又与王慧龙素未谋面,没想到刘湛竟会来救殷景仁与王慧龙?”

宗爱道:“王慧龙与殷景仁也素未谋面,又分处南北,没想到也会联手。”

司马文思道:“不管如何,他们联手,南北两朝的皇室就都容他们不得,不用我们出手,他们也活不长。”

爨松子道:“阴阳家估计会有动作,我先告辞了。”

宗爱道:“我也先告辞了。”

二人离开后,司马文思暗道:“文百磊身受重伤,究竟是被何人所救,难道是伙鸿焜?”正思索间,忽觉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忙听声辨位,快速转身,右手一甩,满天暗器激射而出。

偷袭之人正是何言之,他见暗器袭来,剑舞若风,将暗器全部击落。冷秋霜倏然出现在司马文思左侧,挥剑凌厉刺出。

司马文思左腕一翻,亮出鱼肠剑,两剑相抵,火花飞溅。何言之飞起一脚,正中司马文思手腕脉搏处,司马文思难忍剧痛,松开手掌,鱼肠剑掉落。冷秋霜左拳猛然击出,司马文思腹部中招,倒飞出去。

何言之见司马文思轻易落败,暗道:“此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弱,看来他在朝野之中威名赫赫,靠的是都是些卑鄙肮脏的手段。不过当今朝野,这种人远比正人君子受欢迎,如此阴阳颠倒的风气,不知如何才能修正?”

司马文思勉强稳住身形,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迅速服下。刹那间,体内真气暴涨,周遭掀起威猛的气劲旋涡,犹如飓风回旋。

何言之暗道:“甲子丹!”忙对身边的冷秋霜道:“乾坤双元剑阵。”冷秋霜微点螓首,二人身形晃动,冷秋霜使出一招“春冰初解”,何言之使出一招“夏草渐萌”,两道剑气一阴一阳分攻司马文思左右,这一击虽剑势缓和,但后劲绵密,乃是大巧不工的剑招。

司马文思左手抖腕翻掌,右手并掌前推,使出一招“蛮云瘴雨”,阴森气劲犹如疾风怒雨,掀起滚滚沙石。

气劲向击,何言之与冷秋霜被震退,司马文思飞身疾掠,双掌连拍,即如饿虎扑羊,更似饥鹰掠兔,悍猛异常。何言之与冷秋霜连忙向一旁躲闪,司马文思紧追不舍,罡风威猛如刀,何言之与冷秋霜触之如割,飞速奔驰。

何言之瞥见司马文思掉落在地的鱼肠剑,心生一计,施展梅花易步,进退随意,起落无形,来回躲闪。

司马文思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何言之猛然回身,挥剑急旋,使出一招“长虹饮涧”,剑芒跃过司马文思的气墙,宛如一道飞虹划破天际,向司马文思眉心刺去。

司马文思右掌一挥,使出一招“高霞翼岭”,气墙瞬间暴涨,剑芒击在气墙之上,瞬间消散。

倏然,一道无形气劲击中其腹部,虽未将其击伤,却击散了其护体罡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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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太极三易

司马文思倒退数步,游目望去,见偷袭者正是冷秋霜,不禁暗道:“我根本没见其出招,而刚才那道气劲是怎么回事?”

虹常双见,鲜盛者为雄,其暗者为雌。刚才那招“长虹饮涧”,乃是双人合击招式,使用至阳真气,乃为“雄虹饮涧”,剑芒刺眼,遒劲迅捷,使用至阴真气,乃为“雌虹饮涧”,剑芒无形,云谲波诡,难测莫名,兼之冷秋霜的飘渺云烟步恍若云烟,使那招“雌虹饮涧”更加难以察觉。

司马文思大怒,左掌并如刀,右掌弯如钩,左砍右掠,向冷秋霜攻去,冷秋霜连忙施展飘渺云烟步躲闪。

何言之剑指划动,随即虚空一点,躺在地面的鱼肠剑凭空飞起,向司马文思后背掠去,正是飞剑制人诀。

司马文思不意何言之能凭空控制飞剑,察觉飞剑袭来,甚是诧异,便连忙向一旁躲闪,飞剑划破衣衫,擦破皮肤,一丝鲜血渗出,竟是黑色。司马文思大骇,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打开瓶塞,便要将药丸倒入口中。

何言之恍然,暗道:“原来他在鱼肠剑上涂了剧毒。”他原本只是想利用飞剑制人诀逼退司马文思,然后逃窜,现下见其受伤,又怎肯放过如此良机,梅花易步施展到极致,使出一招“急湍甚箭”,脱弦之箭一般向司马文思手腕刺去,不让其有机会服下解药。

冷秋霜见何言之出招,同样使出一招“急湍甚箭”,刺向司马文思胸口。

二人配合默契无间,司马文思连忙向一旁躲闪,冷秋霜与何言之猛然向对方拍出一掌,双掌相击,何言之借助冷秋霜掌力,向司马文思加速驰去,快逾雷霆,无穷真气聚于剑尖,发出嗤嗤破空之声,显然一旦出招,必是万钧之击。

忽的,一道人影落在是司马文思身前,正是神玄伙鸿焜,他手中玉笛轻点,一道剑气激射而出,击中何言之手中孤标剑,何言之向后飘飞。

何言之曾与这名伙鸿焜交手,知道其身手远在自己之上,不敢硬拼,低声对冷秋霜道:“走。”

二人连忙施展轻功离开,伙鸿焜对司马文思道:“看来司马将军得罪的人不少啊。”

司马文思道:“两个蝼蚁而已,若非我已受伤,又怎会败于这二人之手?”

伙鸿焜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无需替司马将军除掉这二人了。”

司马文思暗道:“说的好听,还不是利用这二人逼迫我不得不与你们合作。”便道:“文百磊是否也是被你所救?”

伙鸿焜道:“他是被我派前辈所救,等伤势痊愈,自会与你会合。”

司马文思暗道:“看来他们是打算直接利用微言宗,若是如此,我对他们便可有可无了。不对,若是他们视崔浩为仇敌,那我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若非如此,他也无需救我。姑且试探一下。”便道:“贵派曾答应帮我除掉柳元景、殷景仁、王慧龙三人,不知是否作数?”

伙鸿焜道:“这是自然。”

司马文思道:“我想请伙少侠再帮我除掉何言之与赵谦二人,以少侠的武功,应该很容易。”

伙鸿焜道:“我不能擅自决定,还要向派中前辈请示,告辞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司马文思嘴角泛起一个弧度,暗道:“看来我所料不差,倘若柳元景、殷景仁、王慧龙三人得除,我便可被封怀朔镇将,到时候天下是动乱还是太平,全在我一念之间。”

一间普通房间内,赵谦运功疗完伤后,诸葛清岚为赵谦切脉,杜少如道:“胡姑娘,赵少侠伤势如何?”

诸葛清岚道:“已无大碍。”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两轻一重三轻,杜少如一边去开门一边道:“这敲门声好奇怪?”

诸葛清岚与赵谦对这敲门声并不感到奇怪,因为这是道家的暗号,取意于谦卦。

房门打开,正是楼观派上官益。他走进房屋,只见其衣衫上有不少灰尘,还有三处破裂,衣衫下面,有包扎迹象。赵谦见状,便道:“上官师兄,你怎么受伤了?”

上官益用余光瞥了一眼杜少如,并未多言。杜少如知道其意,便道:“我先出去一趟。”

杜少如离开房间后,上官益道:“在北邙山四周,道家隐宗、道教隐宗、天师道、楼观派四派联手,与神玄、鬼方展开鏖战,各派均有损伤。此战乃是范前辈、诸葛前辈与各派掌门商议的结果,目的在于重创神玄与鬼方两派,好让各派有喘息之机,着力培养少年英才。”

诸葛清岚道:“那我爹是否也在此处?”

上官益道:“他确实在此处,并且也受了重伤。我此行前来,就是来给你们二人带路的。”

密林之中,诸葛渊盘腿而坐,运功疗伤,在其左边,站着“隐君子”范无成与“清心玉映”寒琨玉,在其右边,站着诸葛临与一名清丽脱俗、霞姿月韵的少女,此人名为白韫素,乃有涯轩素女阁弟子,由于诸葛清岚加入素女阁,诸葛临经常前往素女阁,时常遇见白韫素,一来二往,二人渐生情愫。

范无成见诸葛渊脸色惨白,暗道:“诸葛前辈的伤势比预想的还要严重,神玄和鬼方的实力当真恐怖,难怪千年前连诸子百家都未能将两派根除。”

忽的,六道人影落在众人面前,这六人四男二女,均二十余岁,手握宝剑,其中三人白肤黄发,身着白色长衫,另三人蓝眸褐发,身着黑色长衫。六人并未多言,掣出长剑,三三成阵,站位精妙,向范无成等人冲去。

范无成道:“竟然是易更三圣阵!以太极剑阵御敌。”四人掣出长剑,范无成与寒琨玉联手,诸葛临与白韫素联手,组成两个太极剑阵,与对方的两个易更三圣阵碰撞在一起。

霎时间,长剑互铰,铮鸣之声响彻山谷,气劲四射,山石碎裂,林木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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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太极剑阵

太极者,盖谓混沌之时噱昧未分,日月含其辉,八卦隐其神,天地混其体,然后廓然既变,清浊乃陈,二仪著象,阴阳交泰,万物始萌,六合阄拓。太极剑阵,以庄子混沌思想为基础,以老子之言“天下之至柔,驰骋于天下之至坚,无有入于无间”为要旨,外柔内刚,宽大柔绵而舒展,共有四十九招,上招未停,下招又起,一线贯通,势劲不断,可轻可重,要轻则百无所有,要重则无坚不摧,妙用无穷。其中,太极分阴阳,太极之阳,以快打快,以万钧撼千斤,太极之阴,以慢打快,以四两克千斤。

在道家诸多阵法当中,此阵法之精妙仅次于无极剑阵,而无极剑阵在三国时期的长白山一战中消失,此阵法也就变成了道家最精妙的剑阵。

前来的六名高手来自神玄、鬼方两派,虽年级轻轻,但内力、外力修为均远在范无成等人之上。而范无成等人习武甚勤、日就月将,兼之悟性颇高,进益极快,却远比不上神玄、鬼方等门派的年轻一代,原因有四:第一,范无成等人平日以经商为要,只能在闲暇时刻习武,而神玄、鬼方两派中天赋较高者均是心无旁骛,全力习武;第二,除了习武、经商外,范无成等人还需专研兵书韬略、岐黄之术、琴棋书画、天相历法、八门九星、阴阳五行、三奇六仪、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等诸多学术,不及神玄、鬼方两派毕其功于一役;第三,神玄、鬼方两派常通过吸纳他人内力或者服用灵丹妙药等方法,快速提高自身功力,而道家认为此法拔苗助长,并未采用;第四,道家武学练内脏而不重肌体,因此道家弟子的外力远不及神玄、鬼方等门派。

虽说道家弟子的内力、外力修为均远远比不上神玄、鬼方两派,但道家整体上能对神玄、鬼方两派形成颉颃之势,原因有三:第一,道家弟子所学甚广,往往可以借助天时地利,以弱胜强;第二,道家弟子内力虽不深厚但精纯无比,妙用无穷,让他人防不胜防;第三,道家弟子并无争强好胜之心,相互之间配合默契,目标一致、分工明确、优势互补,与其他门派常常出现“三个和尚没水喝”的情况迥异。

神玄、鬼方高手组成的易更三圣阵集三圣之绝学,同样是精妙无匹的阵法,双方交战,一时之间难分上下,无穷气劲海浪一般向四周扩散,掀起层层沙尘。

那六名高手的为首者名为金戈,他见范无成等人剑法精绝,默契无间,稍有不慎,便会被他们破了剑阵,兼之如果诸葛渊伤势稍减,势必会全军覆没,便凛然喝道:“三易同宗。”

六人狂催内力,阳阴两股罡气分聚于两处,形成两道气墙,一道似火,一道如冰,向范无成等人倾轧而去。

范无成四人挥剑急旋,范无成、诸葛临使出一招“龙跃云津”,飞身轻跃,剑尖飞旋,犹如龙游九霄,白韫素、寒琨玉二人使出一招“凤鸣朝阳”,轻转娇躯,挥剑微微向上疾撩,犹如飞凤长鸣,至阴至阳四股剑气相激相衍,融为一体,呈混沌之状,若秋江之涛,鼓荡莫测。

罡风剑气相击,轰然一声雷响,气浪四散间,金戈等人被震飞数丈,范无成等人以防有人偷袭诸葛渊,没有乘胜追击。

忽的,悠扬悦耳的笛声从远处传来,金戈等人听见笛声,双眼渐渐变得猩红,表情也变得极为狰狞,真气源源不绝向四周扩散,衣衫鼓鼓,青丝狂扬,让人不寒而栗。

范无成惊道:“招魂令。他们对自己人都这么狠。”

招魂令是神玄一派一种极为隐晦的上等邪异秘术,通过药物激发人体潜能,使人的内力和外力有数倍的增加,但由于拔苗助长,寿命会缩减三十年,更为诡异的是,服用这些药物的人,平日里与常人无异,一旦听到通过特殊心法演奏出的笛声,便会丧失心智,完全受笛声控制,由于没有了对疼痛的畏惧和对生存的渴望,实力更有了数倍的增长。

金戈六人向范无成等人冲去,右手挥剑,左手变爪,凶如虎,形如鬼,快似魅,让人胆战心寒。

范无成连忙喝道:“四海承风。”声音之中,已难掩恐惧。他修习道家太上逸神诀,心性之沉稳,远超常人,饶是如此,依旧胆颤心寒,可见招魂令之可怕。

范无成四人身形闪动,两个太极剑阵融为一体,四人分立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四位,长剑急旋如飞,真气鼓荡,掀起强劲涡流。长剑相击,范无成四人尽数被震飞。

金戈等人的实力本就在范无成等人之上,再加上招魂令的助长,范无成等人自然难以抵挡,一招便败下阵来。

金戈等人急奔不止,挥剑向范无成等人刺去。

利刃逼身、生死顷刻之际,又一道悠扬笛声从远处传来,悠扬笛声冲垮了原来笛声的节奏,金戈等人理性复生,手中剑招停顿,均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

诸葛临喜道:“是《水风吟》,清岚赶来了。”范无成等人连忙挥剑出招,与金戈等人缠斗在一起。

原先笛声正是伙鸿焜所奏,他笛艺甚高,在族中无人能及,不甘被人压制,连忙反扑,端庄肃穆的笛声响起,犹如巨峰林立,一派巍峨之象。

诸葛清岚的笛声丝毫不为所动,宛如流水悠悠,缓缓流淌。伙鸿焜试图冲散诸葛清岚的笛声,但每次冲击,均如同石沉大海,掀起些许海浪,却始终无法搅动风云。片刻之后,他已知晓,对手的笛艺远在自己之上,便停止吹奏,通过诸葛清岚的笛声辨明其所在方位,然后飞速冲了过去。

诸葛清岚耳闻对手停止吹奏,不知是放弃,还是伺机反扑,便未停止吹奏。其笛声虽能扰人心神,但对毫无恻隐之心的金戈等人并无效果,他们狂招尽出,与范无成等人展开血战,难分轩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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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威凤玄云

赵谦与上官益守候在诸葛清岚身边,以防有人偷袭,见伙鸿焜奔袭而来,连忙掣剑向伙鸿焜刺去。伙鸿焜脚尖一点,身形如电,从赵谦与上官益身边掠去,加速向诸葛清岚冲去。

赵谦与上官益不禁暗道:“好快。”诸葛清岚停止吹奏,掣出云英剑,与赵谦、上官益联手,困住伙鸿焜。

三人配合默契,长剑点点,无数剑芒犹如满天星辰,向伙鸿焜席卷而去,伙鸿焜以一敌三,游刃有余,手中玉笛随意点拨,将三人的攻击完全拦住。

伙鸿焜根本不将赵谦与上官益放在眼里,使出一招“东曦既驾”,玉笛犹如一道光芒,向诸葛清岚刺去,速度极快,几无踪迹。

赵谦与上官益想要救助,已然不及,诸恶清岚知道伙鸿焜修为极高,不敢硬撼,使出一招“威凤扶摇”,剑锋盘旋而上,双臂平伸,犹如飞凤凌云,避过伙鸿焜的笛招,然后使出一招“玄云素朝”,剑锋迅速陡转,向下直劈,剑气如风似雨,蕴含无穷玄劲,破空之声震荡山谷,久久不绝。

诸葛清岚所使的“威凤扶摇”乃是乾坤双元剑阵的招式,“玄云素朝”乃是水镜剑法的招式,二者本无关联。但一次她与赵谦练剑之机,偶然发现这两招冥冥之中似有一丝关联,便试图将两招融合,结果发现威力倍增,她与赵谦多加锤炼,使这一连招阴阳交争,兼扶风之力,杂冻雨之威,威动天地,力震海内。此刻见对手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便使出了这巧夺天工的一招。

伙鸿焜不意此招有如此巧变,连忙挥笛使出一招“炎光飞响”,周身气劲窜飞,发出尖锐刺耳之声。

赵谦连忙使出一招“渊涌风厉”,上官益使出一招“雾锁楼台”,无穷剑气将伙鸿焜包围。

气劲鼓荡间,伙鸿焜被震飞丈余,他看了看被剑气撕裂的衣衫一角,冷面含霜,怒道:“你们惹怒我了。”他横笛胸前,真气游走周身,泛出火红光泽,炙热气浪向四周翻涌,触之如汤,赵谦等人不由心中一颤。

猛然从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伙鸿焜粗眉微皱,暗道:“难道金戈他们……”他略一思索,道:“这次就饶过你们。”说完,脚尖运劲,身形化作一道红光向远处飞掠,迅疾无比,犹如火星迸飞。

赵谦道:“此人好强的修为。”

上官益道:“此人不知使用了何种秘法,年纪轻轻,竟然有六十年的功力,所幸内力深而不纯,若非如此,我们只怕凶多吉少。”

诸葛清岚道:“我们快去和我爹他们会合吧。”

正在金戈六人与范无成四人激战之际,诸葛渊缓缓睁开双眼,眼神静如渊泉、呆若木鸡。

金戈见状,如见死神,胆裂魂飞,忙喝道:“快撤。”

诸葛渊食指一点,一道剑芒从其指尖飞窜而出,向金戈等人射去,金戈等三人立马挥掌拍向另三人,借助对方护身罡劲反弹的力道飞速向远处飞去。剑芒斗折蛇行,贯穿剩下三人的心脏,那三人登时气绝。

金戈三人急速向远处飞去,忽见三人拦住去路,正是赵谦、诸葛清岚、上官益。三人挥剑向金戈三人刺去,金戈三人连忙挥剑格挡,经此一耽误,范无成等人也赶了过来,将金戈三人围住。

七人对三,剑不留情,眨眼之间,金戈三人全部毙命。

远处一棵巨树之上,高灵紧盯着远处的凤灵霞,凤眼生霜,道:“怎么?凤女侠要出手襄助诸葛渊吗?”

凤灵霞道:“我不是在助他,而是在救你。”

高灵道:“看来你对诸葛渊很有信心啊?”

凤灵霞道:“我是对你没信心。”

高灵道:“既然凤女侠阻拦,那金戈六人的仇,就记在凤女侠身上了。”

凤灵霞冷冷一笑,道:“随意。”

高灵道:“听闻凤女侠悟得奇门遁甲,不知是真是假?”

凤灵霞道:“与你无干。”

高灵道:“我倒是很想试试凤女侠在奇门遁甲上的造诣。”

凤灵霞道:“你觉得你有能耐试探我之深情吗?”

高灵周幽幽一笑,道:“看来凤女侠果然练成了。”说完,身火光闪烁,原地消失。

凤灵霞望向诸葛渊所处方向,层层林木,参天伫地,遮挡住了其目光,也遮挡住了其凤眼之中饱含的深情。

诸葛渊向凤灵霞所立方向看了看,又将目光移开,双眼如潭,未起丝毫波澜。

诸葛清岚巧燕一般来到诸葛渊身边,见其脸色苍白,气息微弱,道:“爹,你受伤了。”

诸葛渊道:“并无大碍。”

范无成走了过来,道:“诸葛前辈,我等还要帮助其他道家和道教弟子,就先告辞了。”

诸葛渊点头,范无成、寒琨玉、上官益三人一同离开。

诸葛清岚道:“爹,最近北邙山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诸葛渊道:“近年来,道家与道教中人不少遭到暗杀,因此,我和范兄商议,放出《五岳真形图》的消息,让神玄、鬼方知道我们在此布局,然后我们联合天师道、玄真派、楼观派,与他们展开决战。”

赵谦道:“神玄、鬼方应该不至于这么容易便上当吧?”

诸葛渊道:“阴谋诡计,对强者无用。经天纬地之才,靠的都是阳谋。虽说道家若存若亡,微如雨中残灯,而佛教横靡整个朝野,势如洪浪滔滔,但经过寇谦之的运筹,近年来道教的发展超出了神玄、鬼方的预料,他们一直想将道家一举歼灭,又对道教甚是轻视,兼之马俭前辈刚刚仙逝,道教失去最大战力,故而知是陷阱,也不会放在眼里,自会前来。”

诸葛临道:“在北邙山四周,道家隐宗、道教隐宗、天师道、楼观派已和神玄、鬼方展开激战,他们伤亡惨重,我们也损失不小,经此一战,我们会有两年的喘息之机。”

赵谦道:“诸葛前辈,晚辈一直不太明了,这千年以来,中原百家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诸葛渊轻叹一声,思绪流转至千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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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道家千年

远古黄帝至周,上下两千年,道家之学绵绵磅礴,其源于黄帝征战天下,起于伊尹辅商灭夏,长于姜尚兴周灭商,见于辛甲虞人之箴,成于老子过关入秦。

单氏取周,老子西出函谷关,古道即衰,裂为百家,各树一帜,名家、阴阳家得道家之玄虚,儒家得道家之人生实践,法家得道家之刻忍,兵家、纵横家得道家之阴谋,墨家得道家之慈检,农家得道家之齐万物平贵贱,小说家得道家之寓言。其中,儒家承道家之笃实,以六艺普教人民,渐成其大。

司马谈《论六家要旨》有言: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

中原百家争鸣,群星璀璨,圣人辈出,后来黄老力压百家,风头之盛,一时无两。《汉书·艺文志序》载:“王道既微,诸侯力政,时君世主。好恶殊方,是以九家之术,峰出并作,各引一端,崇其所善,以此驰说,取合诸侯。”此时,哲学由心学取代神学,支配了以后两千多年的思想格局及流变。《庄子·天下篇》把当时的学者概括为八家,除阴阳、儒、墨、名外,其余皆属道家。《荀子·解蔽》和《尸子·广泽》各列六家,其中道家均占一半。《吕氏春秋·不二》所列十家,道家占五家。

但有阳必有阴,有正必有反,《汉书·艺文志》言:“凡诸子百八十九家”,《隋书·经籍志》、《四库全书总目》记载有上千家。众人各执一词,异端尽出,争鸣不休,相互诘难,文人的劣根性暴露无遗。庄子在《庄子·天下》中感慨:“天下大乱,贤圣不明,道德不一。……悲夫!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后世之学者,不幸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道术将为天下裂。”

元光元年,在董仲舒的提议下,汉武帝刘彻推明孔氏、表章六经、抑黜百家,重点针对的便是墨家、纵横家与道家。董仲舒提出“三纲五常”,歪曲儒家,又不顾老子之言“天之所恶,孰知其故”,扭曲庄子的“天人合一”,吸收阴阳家的五行天命说,提出“天人感应”之说,打压道家,导致了两汉的谶纬之风极度盛行。虽说董仲舒标榜经学,但其《离合根》、《立元神》、《保位权》三篇所言致治之本,仍以无为为道,以不私为宝,《春秋繁露》仍以黄老之说为根本。

自董仲舒后,正统儒家几乎绝迹,新儒家大行其道,道家在多方压迫下退居二线。道家地位的改变使道家异端思想渐渐出现,被不轨之人利用,为道教的出现埋下祸根。

虽说道家隐而不彰,但历史上每次拨乱反正,都少不了道家的身影。不过由于历代史官,除了司马迁属道家之外,其余均属儒家,青史背后的道家人士多不为世人所知。

魏晋时期,学者对儒家绝望,改向道家,玄学复兴。儒者恶意篡改删减《老子》、《庄子》,使原本简明易懂的语句,变的晦涩难懂,还参杂了儒家的天鬼说、寡言说、退让说、废武说、济贫说、讥俗说,主张适性逍遥,指责老子不如圣人,扭曲庄子的逍遥论。弃儒求道的文人墨客手把尘尾,清谈玄理,污引老庄,强为放达,逃避现实,毫无益处,与黄老道家背道而驰。黄老道家彻底灭绝。

诸葛渊言简意赅,将道家由生自灭尽数讲述。赵谦如醍醐灌顶,喃喃道:“原来如此。”

诸葛渊从怀中掏出一本薄书,递给诸葛清岚道:“这本书,你和赵谦要多加研读。”

诸葛清岚接过,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金函玉镜”。

赵谦一惊,暗道:“金函玉镜?难道是诸葛武侯的……”道:“此书珍贵异常,若被外人所得,只怕……”

诸葛渊道:“此书只有修习道家心法,并且兼习奇门遁甲、八阵图之人才能研习,他人得之也是无用。并且,只有你和清岚结婚之后方可修炼。”

诸葛清岚俏脸绯红,赵谦纳闷,道:“这是为何?”

诸葛渊眼睑微抬,看向赵谦,没有回答,眼神当中充满深意,道:“水镜剑法的响之剑意,你领悟的如何?”

赵谦不知诸葛渊为何会有此一问,道:“目前尚不能发挥出一成的威力。”

诸葛渊点头道:“能发挥出不到一成的威力,看来已经领悟两三成了。”

诸葛清岚道:“爹,你问这些,难道与《金函玉镜》有关?”

诸葛渊并未回答,道:“记住,毫厘之差,千里之误。读此书时,一定要思之再思,辨之再辨。”

诸葛清岚道:“我们记住了。”

诸葛渊道:“水竹之居已经回不去了,你和赵谦先返回太素心鉴。我还要去与范兄会合,商榷他事。”说完,身形一闪,原地消失。

诸葛临道:“我们也要去相助他人,便告辞了。”说完,便和白韫素一同离开。

赵谦略一思索,道:“我们先和何兄他们会合吧。”诸葛清岚点头。

一个隐蔽山洞里,刘湛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取出药丸分别给殷景仁与王慧龙服下,然后自己又服下一颗,暗道:“没想到司马文思竟然能弄到无涯观的‘八百孤寒’,此毒阴狠至极,阴阳家的‘顺谷流风’只能暂时压制毒性,这可如何是好?”

正思索间,李顺走进山洞,道:“刘兄,我已将那两名婴孩掩埋,你的伤势如何?”

刘湛道:“我中了无涯观的‘八百孤寒’,没想到司马文思如此狠毒,竟然会在婴孩的尸体上下毒。”

李顺道:“八百孤寒?听闻二十一年前,有涯轩的周澹便是死于此毒之下,连医术通神的有崖轩也没办法,那我们岂不是更……”

殷景仁道:“刘兄,没想到这次竟然会连累你?正是抱歉。”

刘湛道:“我不被南朝所容,又不屑待在北朝,天下之大,早已无我的容身之所,又有何连累不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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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言而无信

刘湛生性清高孤傲,不屑待在拓跋氏统治的北朝,本来其家人被害后,便打算自尽,后来李顺将其救下,劝其说北朝虽由胡人统治,但是朝野之中,仍有无数仁人义士丹心向汉。刘湛经其劝慰,来到洛阳,但他极重感情,家人尽逝的悲伤始终萦绕在其心头,未曾稍减。

听刘湛之言,殷景仁轻叹了一口气,他与刘湛本是生死之交,后因朝廷党争而成为对手,此刻均中剧毒,命不久矣,殷景仁想说些什么,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三人之中,王慧龙最为冷静,道:“既然我们三人均已中了不解之毒,就应做些事情。”

殷景仁道:“王将军此言何意?”

王慧龙道:“在南方江湖之中,对朝廷威胁最大的当属蜀中八部和无涯观,而蜀中八部现在正在北邙山。”他看向李顺,道:“王某想请李先生帮一个忙。”

李顺道:“李某明白。”

半个时辰之后,八人出现在山洞洞口附近,正是蜀中八部张弘毅、张云沨、张云汉、苍龙子、爨松子五人,以及尊火教炎纲、炎烽、萧炼玉三人。在八人身后,又有数十名高手。

张弘毅盯着眼前山洞,道:“王慧龙真在此处吗?”

爨松子道:“属下刚才亲眼看见李顺偷偷来到此地,又偷偷离开。”

张弘毅道:“云沨,去请他们三位出来。”

张云沨刚要进洞,一道声音便从里面传出:“不用了,我们自己出来。”话音甫落,殷景仁三人从山洞缓缓走出。

张弘毅道:“张某此次前来,是想请三位入蜀,助张某一臂之力。”

殷景仁道:“我等已身中剧毒,不久人世,张部帅现下前来,究竟是拉拢,还是嘲讽?”

张弘毅道:“张某愿意亲自前往无涯观,求取解药。”

刘湛道:“蜀中八部和无涯观果然有来往,你们暗通款曲,意欲何为?”

张弘毅道:“若是三位同意入蜀,张某愿意与无涯观断绝往来。”

王慧龙道:“张部帅如此热忱,是因为巴蜀近年来暗流涌动吗?”

张弘毅道:“王将军所言不错,十六年前,贵霜分裂,各股势力涌入巴蜀,再加上拜占庭,蜀中八部孤身乏力,故而想请三位鼎力相助。”

他确实是真心拉拢殷景仁三人,虽说蜀中八部精英不少,但多只会些旁门左道,而殷景仁与刘湛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王慧龙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跃马定乾坤,倘若联手,可挡十万精兵,而如果是贵霜残余势力,就算是百万大军,尽数剿灭不过是反掌之易。

殷景仁道:“若蜀中八部与蚩尤旗、青羊之肆联手,区区贵霜余孽、拜占庭精英,岂不是反手可灭?”

张弘毅道:“千年恩怨,岂可一朝尽释?”

王慧龙道:“王某可以答应张部帅的要求,但有一条件。”

张弘毅道:“不论三位有何要求,张某绝无二话。”

王慧龙道:“将《五岳真形图》交出来。”

张弘毅道:“这……好,王将军排兵布阵,可胜南朝第一名将檀道济,拳脚对决,可胜南朝第一刺客吕玄伯,如果王将军愿意帮助张某,区区《五岳真形图》,不要也罢。”说完,随手一甩,一张绫纱向王慧龙飞去。

王慧龙接住,道:“摹本也要交出。”

张云汉大怒,喝道:“你们不要得寸进尺。”

张弘毅连忙拦住,道:“云汉,不得无礼。”

他对王慧龙道:“既然王将军如此说,那我们依将军所言。”说完,再次挥手,一张四寸见方绸缎向王慧龙飞去。

王慧龙接住后,对炎纲道:“我之前曾从炎掌门手中抢夺《五岳真形图》,但炎掌门应该也留有摹本,还请交出。”

炎纲道:“王将军,做事不要太绝。”

殷景仁道:“炎掌教与张部帅商议在北邙山联手御敌,但蜀中八部来了五名高手,贵派只来了三名,看来贵派曾下令对付‘君子四象’,折损不少啊,但不知为何会贸然下令对付‘君子四象’呢?”

张弘毅听出殷景仁语气有一丝不寻常,不禁粗眉微动,但没有言语。

炎纲心中一颤,但神色如常,道:“那是因为敝派受到他人蛊惑,认为‘君子四象’对敝派有威胁,才会下令。不过若三位肯相助我与张部帅,敝派自然不会再追杀‘君子四象’。至于《五岳真形图》,就送给三位了。”说完,衣袖一甩,一张四寸见方绸缎向王慧龙飞去。

炎纲并没说明他究竟是受何人怂恿,但众人心中尽皆了然,能说动炎纲做出如此愚蠢决定的,自然便是微言宗了。先前微言宗劝说炎纲时,劝其派人追杀君子四象,然后以高手被君子四象反杀为由,仅派出庸手前往北邙山,可韬光养晦,坐收渔利。结果却没想到,派去追杀君子四象的四名高手,除了炎烽,其余三人真的被杀了。他心中有虚,为了不显教中无人,便将剩余高手尽数调来,以壮声势。毕竟耆阇崛台殿以及太行山的其余佛门高手已被萧炼玉借力除掉,他们并无后顾之忧。

王慧龙手握三张《五岳真形图》,劲力一吐,满天碎屑飞起,犹如蝴蝶飞舞。张弘毅、炎纲等人尽皆愕然,他们原本以为王慧龙等人索要《五岳真形图》是为了修习道教符箓,没想到竟是为了毁掉。

张弘毅道:“三位还有何要求?张某会一并满足。”

殷景仁道:“不用了,我们不会与贵派同流合污的。”

张弘毅眉头紧锁,道:“孔子有云: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三位出尔反尔,岂是君子所为?”

殷景仁道:“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殷某并非小人,自然不会是什么言出必行之徒?”

刘湛道:“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

王慧龙道:“与君子交,言而有信。与小人交,何须有信?”

张弘毅怒道:“既然如此,三位就别怪我无情了。”说完,飞身前跃,强劲掌力劈出,力含万钧,阴森寒冷,宛如冰山平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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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殊死一战

往常遇到强敌,张弘毅常常先令手下出手,自己则好整以暇,等到关键时刻再大显神威,此刻率先出手,显然已是怒不可遏。

见张弘毅强招袭来,殷景仁掌运十成功劲,平平推出。双掌向击,劲气激荡间,殷景仁被震飞,向后滑行丈余,不禁暗道:“刚才那一掌,足有百年修为,看来他曾服用过什么增长功力的灵丹妙药。”

正在殷景仁与张弘毅激战的同时,刘湛也与炎纲交起手来,刘湛学兼儒家与阴阳家,出招之际,掌分阴阳,玄劲迭出,犹如万里惊涛。

炎纲的父亲在临死之前曾将毕生功力传给他,此时的他已有上百年的修为,出招之际,至阳劲力喷涌,炙热如火,有熯天炽地之威,直逼得刘湛连连后退。

王慧龙则一人对战张云沨、张云汉、苍龙子、爨松子、炎烽、萧炼玉六人。张云沨、张云汉、炎烽、萧炼玉四人虽仅有二十余岁,但都通过捷径获得了四十年左右的内力,兼之手握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联手出招,剑气激荡,飞沙走尘。而苍龙子、爨松子更是修为高深,手中拂尘挥斥如电,掀起遒劲涡流,如同飚举电至。

王慧龙身处气劲旋涡之中,双掌如飞,掌风绵和纯厚,在周身形成一个淡淡的气罩,苍龙子等人劈石裂碑的剑气击在气罩之上,如同落入泥牛入海,不见踪迹。不过苍龙子等人加起来足有两百余年的功力,而王慧龙仅有四十年的功力,面对苍龙子等人的步步紧逼,王慧龙渐感不支,额头上渗出颗颗汗珠。

忽的,四人人影疾驰而来,加入战圈,正是赵谦、诸葛清岚、何言之、冷秋霜,四人各使奇招,拦住张云沨、张云汉、炎烽、萧炼玉四人,八人掌来剑往,层层气浪向外扩散。

紧接着,又有两道人影落在王慧龙身边,正是李顺、吕玄伯。二人出掌如风,分别拦下苍龙子、爨松子二人。

摆脱苍龙子、爨松子二人的纠缠,王慧龙向张弘毅、炎纲二人掠去,使出一招“万流竞射”,剑指连点,无数道剑气激射而出,犹如瀑布飞流而下,气势浩然。

张弘毅、炎纲二人见此招威力惊人,不敢小觑,连忙各运玄劲,张弘毅施展八煞锁魂咒,无穷银色剑气依八卦方位排列在其四周,炎纲施展炎光上术,周身火光缭绕,气势宕迈。

至阴至阳两股气劲拦住了王慧龙江河奔涌一般的罡劲,殷景仁连忙施展“夫子之墙”,双掌平推,柔和掌劲形成一股坚韧无比的气墙,向张弘毅、炎纲二人倾轧而去。

张弘毅暗道:“这招‘夫子之墙’不是只能防守,不能进攻吗?他怎么……”

刘湛缓缓举起右掌,真气缓缓而出,在张弘毅、炎纲二人上方形成一道柔韧气墙,向下挤压而去。

此招名为“夫子之云”,乃是儒家“夫子之墙”与阴阳家“南河吐云气”结合而成的招式,出招之际,阴阳两股真气相并而出,相乱而生云,相感而为雷,相激而为霆,有霹雳列缺之威。五股真气相击,轰然雷鸣声中,层层气浪翻滚。

殷景仁连忙喝道:“易更三圣阵,三易同宗。”三人脚踏罡步,双手结印,在三人周围,罡风激荡,风雷隐现,暗成八卦之形,三人同时劈掌,阴阳并济的罡劲容为一体,携带劈天神威。

看见三人施展绝技,张弘毅、炎纲二人心生恐惧,各催内劲,银色、火红色两股无匹罡劲分别将二人笼罩。

罡劲相击,轰鸣之声震耳欲聋,四散的气劲掀起沙尘,遮蔽天日。

赵谦等人见断筋碎骨的气劲肆虐而来,连忙停止打斗,击溃来袭劲力,看向沙尘中心。

苍龙子与爨松子挥舞拂尘,同时使出一招“呼龙耕烟”,遒劲罡气宛如一条巨龙,吞没沙尘。

沙尘飞散,殷景仁等五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张弘毅、炎纲二人浑身鲜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王慧龙三人运功过度,八百孤寒侵心蚀骨,三人俊脸惨白生霜,口吐黑血,只觉天昏地暗,直接倒下。

张云沨等人连忙向张弘毅、炎纲二人掠去,刚移数步,李顺便凛然喝道:“拦住他们。”

赵谦等人不知李顺有何用意,但依旧剑光霍霍,拦住张云沨等人。

众人激战间,王慧龙勉强站起,其伤势并不比殷景仁等人轻,兼之身有顽疾,理应最难站起,但其心性极为坚韧,清苦律身,剸断无滞,不接触会消磨志气的任何事物,不穿绫罗绸缎,不食美味佳肴,甚至不参加婚庆喜事,意志力之顽强,当世无人能匹。

殷景仁等人连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王慧龙却在早已重病缠身,现下又身负剧毒的情况下,凭借着金玉一般的意志,重新站起。只见其功集指尖,剑芒乍现,打算给与张弘毅、炎纲二人致命一击。

忽的,一道身影落在王慧龙面前,正是神玄伙鸿焜。他玉笛一点,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向王慧龙激射而去,王慧龙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剑气贯穿心脏,倏然,人影闪动,吕玄伯出现在王慧龙身前,剑气击中其胸膛,顿时血如泉涌。

伙鸿焜不禁暗道:“此人好快的速度,竟能挡下我的剑气。”

吕玄伯本是刺客,刺客最重要的便是来去如电,鬼神不觉,因此其身法之高,远在李顺等人之上,方替王慧龙挡下那一道致命剑气。

伙鸿焜刚想再次出招,李顺便一掌劈来,伙鸿焜反手一拍,双掌相击,李顺倒退数步。

趁李顺拦住伙鸿焜之际,王慧龙扶着吕玄伯迅速离开。紧接着,颜竣从远处飞掠而来,飘落到殷景仁身边,将其背起,迅速离开。

李顺连挥数掌,逼退伙鸿焜,然后扶起刘湛,刚要离开,伙鸿焜玉笛一点,一道凌厉剑气射向李顺后背。同时,爨松子食指一点,又有一道剑气射向李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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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坐收渔利

两道剑气逼近,李顺侧身躲闪,但由于扶着刘湛,行动不便,躲过了爨松子的剑气,却没躲过伙鸿焜的剑气,就在剑气即将击中李顺时,刘湛身子一转,挡在李顺身前,剑气击中其胸膛,刘湛登时气绝。

李顺大骇,抱起刘湛的尸体,连忙逃窜。

赵谦四人见李顺等人离开,知道若再耽误片刻,只怕会被伙鸿焜等人全灭,连忙施展“五里雾”,趁着众人被“五里雾”挡住视线之际,迅速逃窜。

张云沨等人连忙给张弘毅、炎纲二人疗伤,伙鸿焜斜眼看向张云沨等人,暗道:“他们还有利用价值,便先留他们一命。”思毕,缓步离开。

远处一颗巨树之上,东方璇与端木莫若并肩而立,端木莫若道:“掌门,为何不趁此良机,将蜀中八部与尊火教一并重创?”

东方璇道:“将蜀中八部与尊火教重创,只会给道教迅速发展的机会,那样对我们有弊无利,我们只要对他们稍加打压即可。”

端木莫若道:“那我们为何不救助刘湛?”

东方璇道:“刘湛此人太过清高,待在道家尚可,却不适合待在我们阴阳家中,派中已有不少人向我提议将其赶出阴阳家。但我若如此做,难免让李顺心有不满。再说了,以刘湛的处境,现在的结局,对其来说,未免不是解脱。”

端木莫若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清高之人,最为难得,却也最不为世俗所容。人性如此,如何能救,救之又有何用。崔司徒,你真要逆天而为吗?”

一处隐蔽处,王慧龙见吕玄伯意识不清,连忙封住其伤口处数处要穴,然后为其把脉,暗道:“伙鸿焜的剑气之中包含阳毒,我功力大损,不能将阳毒逼出,反正我已中了‘八百孤寒’,命不久矣,索性就将吕兄体内的阳毒全部吸入自己体内。”

主意一定,便将吕玄伯扶起,左右双手食指分别点在吕玄伯的膏肓穴,运转真气,将吕玄伯体内的阳毒吸入自己体内。一炷香过后,阳毒尽数吸收,王慧龙狂吐黑血,气绝命丧。

片刻之后,吕玄伯渐渐恢复意识,见王慧龙毙命,不禁悲痛万分,道:“将军放心,我会照顾好公子的。”然后将其尸体背起,在金墉城内寻一辆马车,将王慧龙的尸体放进马车,带回平城。

炎纲、炎烽、萧炼玉一行人向远处逃窜,忽见一群蒙面人出现,施展八曜煞阵,将炎纲等人包围。

炎烽一惊,道:“是蜀中八部,萧姑娘,你率领教中弟子以九蒸三熯阵御敌,我先护送父亲离开。”

萧炼玉掣出九节鞭,喝道:“布阵。”人影闪动,九蒸三熯阵立成,与八曜煞阵展开血战。

萧炼玉一边主阵御敌,一边思索道:“这些人使出八曜煞阵,那么蒙面又有何用?并且,若想对付我尊火教,就算张弘毅不来,张云沨等人也应该来,为何不见他们有高手?看他们的架势,似是阻拦,不似暗杀,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趁着两方混战,炎烽扶着炎纲离开。二人行有片刻,炎纲狂咳数声,竟咳出鲜血。

炎烽扶着炎纲坐下,道:“爹,我先运功给你疗伤。”

炎纲摇头,道:“不必,刚才那些人有些奇怪,他们的八曜煞阵似是而非,我担心炼玉她们有危险,你快去救她们。”

炎烽道:“好,这这就去。”说完,转身便欲离开。

蓦地,炎烽的眼神变得异常凌厉,只见其倏然转身,一掌拍出,击中炎纲面门,炎纲只觉天昏地暗,脑袋嗡嗡直响,连思考都成难事。

炎烽再出一掌,拍出其膻中穴,使出厌胜噬神咒,将炎纲体内的真气尽数吸纳,炎纲登时气绝。

炎烽冷笑一声,暗道:“现在我已有百余年的功力,但以现在尊火教的情形,我还应该继续韬光养晦。”思毕,一掌拍向自己胸膛,登时狂吐鲜血。

这时,萧炼玉等人赶到,见炎纲已死,均是愕然。萧炼玉走到炎烽面前,道:“少主,这时这么回事?”

炎烽道:“我们遭到蜀中八部的围剿,我父亲为保护我而身亡。”

萧炼玉眉头深皱,不再言语。

金钲库内,颜竣将殷景仁放在床榻上,殷景仁勉强坐起,道:“你是奉了陛下旨意,前来取我性命的吧?”

颜竣道:“殷刺史果然知晓一切,难怪只将我留下。”

殷景仁道:“你若是杀了我,虽说陛下会对你有所赏识,但若事情败露,你只会被当做替罪羊,我可以自行了断,但请你保全我家人。”

颜竣道:“陛下说过,您死后,会追赠侍中、司空,谥号文成公。您的家人,同样会得到妥善对待。”

殷景仁道:“好。我死后,你可以将我的死推到司马文思身上,这样你就可以完全推卸责任,并且,司马文思急需立功,不会否认。”说完,一掌拍向自己印堂,登时气绝。

颜竣朝着殷景仁的尸体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这时,司马文思与宗爱推门而入,司马文思阴冷一笑,道:“想不到殷景仁如此识时务。”

颜竣道:“谯郡王来此有何贵干?”

司马文思道:“我要确定殷景仁已死,并且还要中常侍为我作证,自然他也要来一趟。”他话如此说,实际上是担心自己不是颜竣的对手,故而请宗爱一同前来。

宗爱道:“谯郡王也是为颜博士着想,若无我作证,谯郡王只得拿殷景仁的头颅作为证物了。”

颜竣凛然一喝,道:“你敢?”

司马文思并未理会颜竣,他来到殷景仁身边,从其怀中掏出殷景仁的官印,道:“有了此物,再加上中常侍的证词,就能证明殷景仁是被我所杀,颜博士也不用担心被刘义隆当做替罪羊除掉。”说完,与宗爱一同离开。

司马文思回到平城后,宗爱以司马文思铲除南朝重臣殷景仁、刘湛以及抓捕无数盗墓贼为由,推荐拓跋焘为其加官进爵,虽说崔浩极力反对,但宗爱、太子拓跋晃、尚书令刘洁、征西大将军沮渠牧犍等人极力赞成,拓跋焘封司马文思为怀朔镇将,此乃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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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定计亡华

金墉城,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内,文百磊与伙鸿焜、高灵三人坐在折凳上,文百磊道:“多谢二位救我性命。”

伙鸿焜道:“先生无需言谢,我们救助先生,是想先生加入敝派。”

文百磊道:“敢问贵派的来由?”

高灵道:“这个先生无需知晓。”

文百磊道:“那么文某凭什么加入贵派?”

高灵道:“就凭我们可以保先生性命,并且能给先生想要的一切东西。”

文百磊道:“如此看来,条件不错,但贵派需要文某做何事?”

伙鸿焜道:“需要先生出卖华夏。”

文百磊道:“怎么个出卖法?”

伙鸿焜道:“我派的目的是毁了华夏道统,这个需要先生一臂之力。”

文百磊道:“原来世上真的有眼界如此高远的门派,有趣,不过贵派为何不直接毁了华夏,而是打算毁了华夏道统?”

伙鸿焜道:“根据先祖留下的典籍,世上中原之外的其他地方均是合久必分,分久不合,唯独华夏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们尝试了数千年,依旧没有毁了华夏,经过数千年的经验积累,我们得知,只有先毁了华夏道统,才能彻底毁了华夏。”

文百磊道:“那贵派具体怎么做的呢?”

高灵道:“第一,烧书断史,毁华夏脊梁;第二,宣扬慈悲为怀,毁秦汉遗风;第三,宣扬众生平等,毁华夷之辨,第四,宣扬率性逍遥,扭曲道家无为,堕落人心。”

文百磊冷笑一声,道:“真是釜底抽薪的计策,儒家篡改道家典籍,五胡利用佛教排挤儒道,使中原秦汉遗风匮乏,这背后,便是贵派运筹帷幄吧。”

高灵道:“自然。”

文百磊略一思索道:“不过你们的计策还不完善,可再加上两条。”

伙鸿焜道:“哪两条?”

文百磊道:“第一,宣扬和平至上,反对一切战争;第二,宣扬热情好客,致使天下百姓崇狄媚外。”

高灵道:“和平?世上竟会有人相信和平真的存在,如此虚伪的两个字,放在虚伪的中原人身上,再合适不过。”

文百磊所说的第二条计策,伙鸿焜早已谋划,只是未对文百磊尽言。他也不明言,问道:“愿闻其详。”

文百磊道:“你刚才说过了,华夏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当今天下,南北对立,南北两方均怀统一之愿,如果宣扬和平至上,反对一切战争,那么将导致华夏彻底一分为二,然后南北双方内部矛盾激化,二分为四,再四分为八,如此一来,不出数百年,华夏必亡。”

高灵道:“只有傻子才会相信世上有和平。《易经》有云:‘三人行,则损一人。’只要超过三个人,战争便会永远存在,区别仅是显或隐罢了。但‘和平’二字,却是懦夫最为冠冕堂皇的借口。因此,‘和平’一说,极容易推广,但并非任何人都是白痴。”

伙鸿焜道:“文先生怎么确信南北双方会散马休牛、不动刀枪?”

文百磊道:“那些所谓的华夏道统、天下归一,只有心怀天下之人才会汲汲营营地争取,而这些人,始终只是凤毛麟角。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吃饱饭才是王道,只要利用民心,便能断绝那些仁人志士的进取之心。而民心,是最容易利用的。而和平,也是懦夫最为常见的借口。更何况佛教风靡天下,而利用佛教,消磨苍生剑指中原的豪情,易如反掌。”

高灵道:“那第二点怎么说,虽说中原百年动荡,但两汉三国余威尤在,人心向汉,怎么可能使中原百姓崇狄媚外呢?”

文百磊道:“世上只有一种东西是无穷的,那便是人的愚蠢。更何况中原向来有尊外而贱内的卑劣品行。只要散布一些流言蜚语,贬低炎黄等圣人,毁掉华夏的民族向心力,要想使中原百姓崇狄媚外,易如反掌。而中原百姓崇狄媚外之日,便是华夏道统灰飞烟灭之时。”

伙鸿焜道:“先生怎能确信可以灭了华夏道统?”

文百磊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有明必有暗,华夏有几千年的文明,也有几千年的黑暗。然而人性本恶,喜恶厌善。这几千年的黑暗,比几千年的文明强大的多。自蜀国灭亡,华夏道统已是雨中残灯,又哪来的文明?”

伙鸿焜道:“哪有什么蜀国?那是季汉。”

文百磊道:“没想到这种称呼,会出现在贵派口中。”

伙鸿焜道:“诸葛武侯之才学人品,世无所匹,当年我派与鬼方联手,花费巨大代价,才除掉诸葛武侯。诸葛武侯星陨后,由于敬佩诸葛武侯之品学,我派与鬼方均罢手两年再开始有所行动。”

文百磊暗道:“哼,说什么由于敬佩诸葛武侯之品学而罢手两年,我看是高手尽丧,不得已罢手。”便道:“季汉的败亡,意味着秦汉遗风的消散。自此阳销阴涨,乾坤错位,黑胜于白,这几千年的黑暗爆发出来,掀起的风暴,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伙鸿焜道:“不错,我们曾尝试激发这种黑暗,不过关键时刻,被冉闵以血腥手段阻止,而后一次风暴,又被王猛消泯于无形。有道家在,我们不可能做到。”

文百磊道:“据文某所知,道家百余年已亡,究竟为何能死灰复燃,文某没兴趣,只要你们帮我拦住道家,并保证我的安全,其余的事情,交给文某便可。”

高灵暗道:“这个文百磊,武功平平,但心智深沉阴狠,不容小觑。”便点头赞道:“先生谋略,果然当世无匹。”

伙鸿焜道:“看来先生是愿意帮我们了?”

文百磊道:“二位对我有救命之恩,并且二位的实力在我见过的人当中是最强的,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加入贵派。”

伙鸿焜道:“先生打算先从北方开始还是从南方开始?”

文百磊道:“南朝两大名儒尽皆丧命,此时正是运筹的最佳时机。至于北方,虽说高允明哲保身,不弄风云,但仍然是明有崔浩,暗有李顺,再加上寇谦之坐镇,我若前去,必会被其所杀。而南方的儒家势微,道教更是羽翼全无,微如残灯,反手可灭。因此,我会和易乾前去南方,二位就请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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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游刃以气

文百磊离开后,伙鸿焜对高灵道:“高前辈,您觉得此人是否真心想帮我们?”

高灵道:“中原最不缺这种卖祖求荣之人,但其如此轻描淡写地背叛中原,又怎会对我们尽心竭力?不过我们也无须担心,‘君子四象’性情高洁,眼不容沙,恨不得将文百磊五马分尸,只要有他们在,文百磊就不得不依靠我们。”

伙鸿焜道:“司马文思曾想让我替他除掉‘君子四象’,您觉得我是否应该如他所愿?”

高灵道:“既然他这么想,就让他继续这么想好了。此人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不过擅使阴谋诡计罢了,眼下对我们无用。只有等到将中原那些精擅阳谋的惊才绝艳之辈尽数除掉,他才有利用价值,现在先让其自生自灭吧。”

伙鸿焜道:“也就是说,我们先不对君子四象动手?”

高灵道:“这种清高之人,是整个天下的敌人,又何须我们动手?再说了,对于我们来说,他们都是一群蝼蚁,随时可灭,又何须放在眼里?”

伙鸿焜点头,高灵继续道:“现在我们得到《北岳真形图》,而鬼方得到的应该是《西岳真形图》,得到此符箓,你接下来的目标应该是昭华之玉和弱水。”

伙鸿焜道:“弱水?”

高灵道:“弱水河道年年变化,这几年的河道已渐渐变得和千年之前相同,若是侥幸,或能找到紫岩碑。”

伙鸿焜道:“若是找到紫岩碑,我神玄一派必然实力大进。”

高灵道:“道家敢将《五岳真形图》放出,应该已料到此种情形,我派年长一辈可能会被牵制,到时,就看你的了。”

伙鸿焜道:“我明白。”

北邙山风云四敛,赵谦、诸葛清岚、杜少如返回太素心鉴,何言之与冷秋霜则返回平城。

一日,赵谦正在自己房间内扶案苦读,忽听旁边传来诸葛清岚的呢喃软语:“赵大哥,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二人进入对方房间,向来不用敲门,因此赵谦并未发现诸葛清岚进入自己房间。

赵谦向一旁看去,见诸葛清岚手拿赵谦的风逸剑,较之平常,剑首处多了一个浅碧色剑穗,她坐在赵谦身边,有些得意地摇了摇风逸剑,道:“我编的这个剑穗如何?”

赵谦将手中书册放在案几之上,接过风逸剑,道:“这剑穗好漂亮。”

诸葛清岚莞尔一笑,仿若经霜雪莲,更显清丽。赵谦瞬间痴了,诸葛清岚颇有些羞赧,忙将目光移向别处,却发现赵谦刚才读的文章乃是庄子的《逍遥游》,便道:“赵大哥,庄子的《逍遥游》,你应该早已了如指掌,为何现在还要研读?”

赵谦道:“关于这篇《逍遥游》,我一直有一个疑惑。”

诸葛清岚道:“什么疑惑?”

赵谦道:“鲲缘何要化而为鹏,不远万里,飞赴南冥?”

诸葛清岚道:“我爹曾对我说过,鸟是凌虚之物,南即启明之方;鱼乃滞溺之虫,北盖幽冥之地。化鲲为鹏,自北徂南者,背暗向明,舍滞求进,庄子此言,乃是举南北鸟鱼以示求道之径。”

赵谦道:“水对鱼的束缚大于天空对鸟的束缚,鲲化身为鹏,确是背暗向明、舍滞求进之举,看来儒道两家的要旨,是相通的,均是不断追求,不断超越。而所谓的‘逍遥’,并非常人所理解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而是不断突破自身局限,扶摇而上,也就是如同《老子西升经》所言:‘我命在我,不属天地。’亦如《抱朴子》所言:‘我命在我不在天。’而逍遥剑法的剑意,应该亦是如此。”

诸葛清岚思索道:“逍遥剑法?我命在我不在天?”忽的一道灵光闪过诸葛清岚灵台,她连忙盘腿而坐,闭目游神。赵谦并未打扰,静静地打量面前丽人那完美无瑕的绝美容颜。

一个时辰过后,诸葛清岚缓缓睁开美目,道:“赵大哥,我们来过几招吧。”

赵谦笑道:“你已经领悟到了逍遥剑法的第二层境界了吗?”

诸葛清岚道:“虽有所领悟,但究竟是不是,又是否能与剑招融合,还要试一下方知晓。”

赵谦道:“过招并无不可,但你一定要手下留情。”赵谦此言,虽是玩笑,但也并非谦辞,诸葛清岚的修为本就在赵谦之上,若再达到逍遥剑法的第二层境界游刃以气,全力出手,一招之内,足以将其重伤。

诸葛清岚见赵谦如此说,微微一笑,道:“威震江湖的‘厉君子’,竟然怕了?”

赵谦摇头道:“什么威震江湖?经过北邙山一战,我才知晓,在那些江湖高手面前,我的实力,微如蝼蚁,不堪一击。”

诸葛清岚暗道:“难怪这几日赵大哥苦练武功,又研读《逍遥游》,原来在北邙山见识到那些隐藏于世的高手,认识到自身不足,担心难以保护我,故而一边努力提高剑法,一边帮我领悟逍遥剑法的第二层剑意,希望尽快提高我的实力。看来我也要加倍习武,以免赵大哥太过担心我,以至于急功近利。”

庭院之中,赵谦与诸葛清岚手持竹剑,剑来剑往,虽毫无剑气,但竹影纷繁,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诸葛清岚将心中所悟与剑招渐渐融合,招招后发先至,赵谦将七探蛇盘剑、游云剑法、水镜剑法循环使出,剑尖始终难进诸葛清岚一尺之内。

百招过后,二人收招,赵谦赞道:“直之亦无前,举之以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看来你已经领悟到了第二层剑意了。”

诸葛清岚道:“可惜尚不能游刃以虚。”

赵谦道:“游刃以虚,气出锋外,氤氲鼓荡,汪洋辟阖,可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要到达此境界,无论是内力的精纯与拿捏分寸,均必须达到妙至巅豪的水平。这一点你早晚能达到,现在还无需操之过急。”

诸葛清岚道:“你劝我不要操之过急,那你明天陪我去终南山游玩一下吧,正好放松一下。”她这么说,实际上是不想赵谦太过辛劳,只不过如果直接劝赵谦,赵谦自然不会听,故而以自己放松为借口。

赵谦自然知晓诸葛清岚的用意,但也不愿拒绝,便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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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逆流而上

终南山内,有一处仅有十尺高的瀑布,流水缓缓而下,流入下方清潭,没有他处瀑布白练悬空的浩然气势,却也有一丝泉水泠泠作响的清幽意韵。

在十尺瀑布旁,有一块光滑如镜的白石,赵谦端坐其上,诸葛清岚则躺在赵谦怀里,凤眸微闭,嘴唇微扬,任由一缕发丝在其脸颊前随风轻摆,一副“无力蔷薇卧晓枝”的绝美姿态,显然已经浅浅睡去,并做着清梦。

赵谦帮诸葛清岚将发丝捋至耳后,看着怀中丽人精致的容颜,想碰又不敢碰,生怕情难自已,忙将目光移向别处,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眼前原本缓缓而下的瀑布,竟然逆势而为,沿着山壁向上流动。赵谦从未想到瀑布竟然会逆势而上,忙游目四周,详观四周情形,辨因察由,发现瀑布之所以能逆流而上,原因在于这里山谷奇特,强风沿着山谷而行,风力几乎完全吹在瀑布之上,强劲的风力加上近乎完美的方位,使得瀑布得以逆流。

赵谦思索:“柔和之水,顺谦逊之风,可起千波万浪亦可使瀑布逆流。道家心法崇水,我原本以为使用道家心法,便如同借助倾泻而下的水势。现在看来,并非完全如此,莫非这才是水镜剑法中真正的水之剑意吗?难怪我以前出招时总觉有些不适。正如孟子所云:‘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逆流而上,确有难以想象的妙用,而要想逆流,需借助风力。风者,巽也,一阴伏二阳,长风不绝,生于无形,飘忽不定,无孔不入,无往不利。下兑上巽为中孚,外实内虚,柔在内而刚得中,下坎上巽为涣,风行水上,刚来而不穷,柔得位乎外,推波助澜,四方流溢。若是风力十足,不单逆流而上,恐怕扶摇而上,亦无不可。”

他看了看怀中的诸葛清岚,暗想:“还是等到清岚醒来,再运功尝试吧。”半个时辰后,诸葛清岚醒来,见眼前瀑布逆流,亦觉惊奇。

二人在终南山逗留一个时辰后,便返回太素心鉴,继续给病人问诊治病,打烊后,赵谦回到自己房间后,开始依心中感悟运功。

阴阳之气,以雷动,以风行。赵谦鲜心释意,托神清静,心入空濛,以意动气,运转下丹田真气,分化阴阳,以阴阳之气模仿巽风,渐渐地,下丹田之内,静如源泉的真气肆意奔腾,纵横斗转,如雪练倾河。一个时辰后,丹田真气如清溪浮空,上下颠倒。又过一个时辰,真气渐渐变得氤氲混沌,芒芒昧昧,凝然若云,纷纷飙飙,泛若霞肆。

赵谦渐觉真气难以抑制,默念道:“气潜通而交感以和,泽旋流而滂霈思远。”念动气转,真气渐渐如霜云暂披而骤合,不断的飘荡聚集,形成一个个湿热雾团。三个时辰过后,无数个雾团开始渐渐旋转,但方向混乱不一。

之后,赵谦便尝试将所有雾团合而为一,一个时辰之后,猛然间,赵谦下丹田真气爆炸,犹如山崩境坏,海水暴竭,气浪翻滚肆虐,无穷真气从赵谦体内喷射而出,赵谦衣衫全部震碎,床榻也被真气震为数截。赵谦口吐鲜血,脸色惨白,晕了过去。

诸葛清岚飞速来到赵谦身边,不顾其衣衫不整,将精纯真气输入赵谦体内,助其稳定体内肆虐的真气。原来,此时已近正午,诸葛清岚见赵谦仍未出门,因知晓其一向自律,从未晚起,猜测应该因事耽搁,为防有所意外,便来到赵谦房间,见其全身运功,便一直在旁守护。

真气进入赵谦体内,诸葛清岚不禁暗道:“赵大哥的真气原本精纯如水,此刻怎么如同一团水雾?”

其实,赵谦经过一晚上的领悟,已在懵懵懂懂之间,初步触摸到了道家的混沌之境。达到该境界,真气动则寂应成波,静则川陵缅平,毫末不移,浩岳可倾。但要想将真气转为混沌状态,难度极高,不过赵谦仅有不到两年的真气,远比常人薄弱,而精纯凝练,又远高于常人,因此转化起来,比常人容易了很多。

饶是如此,赵谦依旧失败了,幸好诸葛清岚在其身边,在其真气混乱的那一刻,便帮其稳定真气,兼之诸葛清岚的真气与赵谦的真气本是同源,才使赵谦没有留下丝毫后遗症。如果赵谦有七八年的内力,此刻已然走火入魔,如果有十余年的内力,此刻已被内力反震而死。

一个时辰过后,赵谦体内的真气渐渐稳定,诸葛清岚找出赵谦的衣服帮其换上,又将其背到自己房间,放在床榻之上。

又过了一个时辰,赵谦渐渐醒来,诸葛清岚将其扶起,道:“赵大哥,你感到有何不适?”

赵谦试着运转真气,见流畅无碍,便道:“幸好有你在,已然无碍。”

诸葛清岚道:“你的真气精纯无比,按理来说,应该不可能走火入魔才对,刚才怎会出现那种情况?”

赵谦道:“昨日有所领悟,便尝试着修炼一下,不想出现这种情况。”

诸葛清岚知道,以赵谦真气之精纯,出现这种情况,说明其领悟到的,定然非同一般,便对其言道:“你先休息一下吧,等会我们再过招看看你体内的真气有何异常。”

赵谦点头。

庭院之内,赵谦手握竹竿,运转下丹田内力,功集竹尖,向诸葛清岚刺去。

诸葛清岚手持竹竿,轻轻一挥,将赵谦的劲力尽数击溃。

赵谦剑眉微皱,道:“没想到我的下丹田真气变得这么弱。”

诸葛清岚道:“我昨日替你运功顺气,发觉你下丹田的内力确实薄弱,不过以你真气之纯,凝练成先前那般状态,应该并非难事。”

赵谦道:“未必是我领悟有错,有可能是尚未寻得合适方法。就先不凝练吧,我只转化了下丹田真气,尚有上中两丹田真气可用,暂时无问题。”

诸葛清岚道:“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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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河西走廊

一日,赵谦收到一封信,他详阅后对诸葛清岚道:“是我姐姐来信,她说河西走廊风起云涌,为免奸人遂意,请我们前去,助陇西李氏一臂之力。”

诸葛清岚道:“老子后人有一人名为李昙,辅佐赵惠文王。后来其出使秦国,数年后返回,其子李祟留在秦国,渐成陇西李氏,李昙第四子李玑则渐成赵郡李氏。陇西李氏在汉朝时以李广闻名,在李陵被匈奴俘虏后名望大降,沉寂数百年,魏晋时在乱世中兴起,自立为王,称霸一方。”

赵谦道:“现在赵郡李氏以李顺为首,而陇西李氏以李怀素为首。听闻李怀素此人沉稳儒雅,骁勇善战,我也颇想一会。但陇西李氏与匈奴沮渠乃是世敌,我姐姐让我们襄助陇西李氏,不知是否与沮渠准有干系?”

诸葛清岚道:“多猜无益,还是尽快赶到河西为妙。”

赵谦点头。

河西走廊东望黄河,西通西域,南连祈连山脉,北接戈壁沙漠,既是沙漠中的绿洲,又是关中的一道屏障,更是通往西域的必经之路。汉武帝开辟河西四郡,即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使得此地汇聚了汉族和西北胡人各族人民,成为丝绸之路的枢纽地带。

东汉与羌族战火不断,凉州破败,不受朝廷重视,凉州豪族还经常受到政治压迫。而凉州豪族与羌族杂居,羌人不断汉化,汉人不断羌化,后联手叛乱。曹操虽平定陇右,但对河西放任自流,后曹真收复河西走廊,打通西域。

出自凉州的姜维多次领兵夺取河西走廊,使得魏晋渐渐加深对河西走廊的重视,安定胡氏等豪族被重用,雍凉豪族从武力豪族向文化士族转变,渐渐心向魏晋。刘石之乱时期,雍凉豪族忠肝义胆,血染沙场,将五胡乱华推迟十年。前凉张氏,文治武功,为十六国之首,使得入侵中原的胡人减少近十分之一,也使河西走廊成为乱世之中的世外桃源。

季羡林曾言:“世界上历史悠久、地域广阔、自成体系、影响深远的文化体系只有四个:中国、印度、希腊、***,再没有第五个;而这四个文化体系汇流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中国的河西走廊敦煌和新疆地区,再没有第二个了。”

如此独一无二的地理位置,使河西走廊为东西文化的交流做出了无可比拟的贡献。河西的文化水平曾超越中原,“区区河右,学者埒于中原”,而中原经学的复兴,很大程度上仰仗河西。陈寅恪在《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中说:“秦凉诸州西北一隅之地,其文化上续汉魏、西晋之学风,下开魏齐、隋唐之制度,承前启后,继绝扶衰,五百年间延绵一脉。”

439年,拓跋焘将河西无数奇珍异宝和包括建筑学家、数学家、天文学家、经济学家、经学家在内的三万多户吏民迁至平城,此举堪称中国历史上首次大规模人才争夺计划。这些人对北魏的发展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河西人才也因此尽失。崔浩特别敬重河西士人,张湛、宗钦、段承根都是河西著名儒者,对崔浩完成《易经》的注释提供了很大的助力。

河西走廊上,往来商旅无数。赵谦与诸葛清岚骑马直走半日后,在一处茶馆休憩,赵谦见一路行来,地势渐高,便对诸葛清岚道:“由此往西域,层层渐高,足以俯瞰关中,若挥兵直取关中,恐怕并非难事。”

诸葛清岚道:“《淮南子》言:‘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此虽是神话,却也道明了中原走势,西北高,东南低。而西域便位于中原的西北。”

赵谦道:“西域与关中,中间连着一个河西走廊,看来要想关中安稳,首先要控制河西走廊。魏国灭北凉不足两年,将河西人才尽数迁至平城,又逢匈奴沮渠叛乱,对河西走廊的控制尚显不足。”

诸葛清岚道:“平城乃万商之城,拓跋焘对丝绸之路极为重视,派董琬、高明等二十人,出使西域,招抚乌孙、破落那、车师等九国,各国贡使每岁不绝,商贾往来不断。现在匈奴沮渠叛乱,拓跋焘绝不会轻饶,而匈奴沮渠也不会坐以待毙。”

二人正商议间,二十余人骑着骏马,急速奔驰而过,掀起黄沙漫天。

赵谦衣袖一挥,一股真气喷涌而出,将迎面而来的黄沙吹散。赵谦看向那二十余人,却见他们已消失在拐角处,忙运转“洞垣之术”,透过山挡林阻,见那二十余人当中,有两人正是菩提寺的昙法、昙护。

赵谦低声对诸葛清岚道:“这一行人神色匆匆,不知要去何处?昙法、昙护本是西域密宗,难道他们又有何目的不成?”

诸葛清岚道:“我们悄悄跟上去,这里往来商旅众多,他们又神色匆匆,应该不会发现。”

二人骑上马匹,追了上去,但由于昙法、昙护等人所骑皆为日行千里的神骏,而赵谦与诸葛清岚所骑只是普通瘦马,二人很快跟丢。

赵谦再次施展“洞垣之术”,发现昙法、昙护等人在一处茶馆歇息,赵谦道:“如此下去,只怕他们再用几个时辰,便能将我们远远甩开,即使我用‘洞垣之术’也找不到。”

诸葛清岚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道:“此药名为‘清风有影’,能够散发出一股无色无味的气体,但是使用‘洞垣之术’,却能看见极为浅淡的月白色烟雾,我们暗中将此物放到他们的包裹中,就不用担心找不到他们。”

赵谦接过药瓶,道:“趁他们休憩,我现在就将这药瓶放入他们的包裹中。”

他施展云帆步,向前飞掠,片刻之后,便即返回,对诸葛清岚道:“如此一来,我们就不用担心跟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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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西域刀客

昙法、昙护等人一路疾驰,马不停蹄地来到伊吾城,然后寻找一处客栈住下。

两个时辰后,赵谦与诸葛清岚根据“清风有影”,来到伊吾城,找到昙法、昙护等人所住客栈,为了避免被他们察觉,赵谦二人在那家客栈对面的一家客栈住下,要了两间可以直接看见对面客栈的房间。

二人来到房间后,赵谦对跑堂伙计问道:“请问此处是何地?”

伙计道:“此地名为伊吾,位于敦煌与西域之间。”

赵谦道:“既然位于敦煌与西域之间,应该鱼龙混杂才对,但一路走来,见民风淳朴,民兵相安,这是为何?”

伙计道:“二十年前,沮渠蒙逊攻克酒泉,唐契、唐和、李怀素、李怀达率领凉国余众来到此地,奉李怀素为君主,向柔然臣服,不过柔然却封唐契为伊吾王,因此此地的实际掌权者为唐契。唐契四人励精图治,招集流亡人口,发展生产,训练民兵,此地渐渐变得阡陌纵横,沃野千顷,人民富裕,生活安定。”

赵谦道:“他们向柔然臣服,为何魏国没人派兵围剿?”

伙计道:“上面人的想法,我们也不便妄加揣测。”

赵谦道:“那么李怀素此人性情如何?”

伙计道:“李怀素此人谦恭温和,沉稳儒雅,礼贤下士,并且骁勇善战。城中百姓无不敬佩。”

赵谦道:“他名为君主,权利却尽集唐契之手,怎会甘心?”

伙计道:“唐契乃李怀素、李怀达的伯父,唐和的兄长,四人关系融洽,携手治理伊吾,未曾听说过有何矛盾。”

赵谦点头道:“多谢了。”

伙计离开后,赵谦对诸葛清岚道:“李怀素来自陇西李氏,而陇西李氏与匈奴沮渠之间有着亡国之恨。不知沮渠准如何看待李怀素?”

诸葛清岚道:“双方乃是世敌,就算李怀素与沮渠准光明磊落,也难化干戈。”

赵谦道:“陇西李氏向柔然臣服,单凭这一点,足以使他们难以在河西走廊立足。”

诸葛清岚道:“倘若魏军围剿伊吾城,你会如何?”

赵谦道:“虽说陇西李氏名声极佳,但究竟如何,尚不可下定论。昙法、昙护他们来到伊吾城,其目标不知是不是陇西李氏?”

诸葛清岚道:“他们可没如此大的格局,如果目标真是陇西李氏,定是得了好处。”

赵谦道:“今晚我去打探一番,看看他们到底有何目的。”

当夜,赵谦潜入昙法、昙护等人的客栈,使用“洞垣之术”找到他们所在房间,然后悄悄来到窗户旁,却没听到二人谈论来到伊吾的目的,反而听到他们在夸耀自己骗过多少无知少女的贞洁。

赵谦暗道:“看来他们在来之前,已将此行的日程商议妥当,只能明日暗中监视他们了。不过听他们的交谈,发现他们比我想象的更加可恶,当真是饶恕不得。等到明日厘清他们的目的,便将这二人杀了。不对,我又何须知道他们的计划?直接将他们除掉即可。”刚要拔剑,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什么人?”

赵谦心中一惊,没有回头,直接施展云帆步纵身离开。

昙法、昙护听到外面动静,快步走出房间,见一龙眉豹颈、姿体雄异的壮汉站在他们门前,昙法道:“刀兄,难道有人监视我们?”

那名壮汉名为刀铮,乃西域第一刀客,他言道:“刚才有人在窗前监视,看其衣着,应是汉人。”

昙法道:“难道我们此行的目的,被发现了?”

刀铮眉头一皱,猛然看向昙法、昙护所处房间,道:“你们房间有人。”

二人心中一慌,快步进入房间,见一道人影从窗户跃出,而他们之前放在案几上的包裹已然不见。

二人快步来到窗前,向窗外望去,只见残星点点,黑夜罩城,除了巡逻的卫兵,没有半点人影。

昙法道:“看来刚才铁兄看到的,是名小偷。不足多虑。”

刀铮走进房间,道:“未必。若是普通小偷,应该会穿夜行衣才对,而我刚才所见之人,乃是一袭青衫。”

昙护道:“铁兄的意思是此人并非小偷?”

刀铮道:“有三种可能,其一,此人偶然见到我们,临时起意,没来得及准备夜行衣,贸然前来;其二,中原的盗圣、道鬼便从不穿夜行衣,此人也有可能同样身手了得,轻功卓绝,率性而为;其三,他刚才被我发现,未免我等生疑,便假扮小偷,将包裹偷走,若真是如此,此人心机,深不可测。”

昙法道:“铁兄认为何种最有可能?”

刀铮道:“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昙护道:“那我们是否要改变计划?”

刀铮道:“不用。”

诸葛清岚见赵谦提着一个包裹进入房间,道:“赵大哥,你怎么拿着一个包裹?”

赵谦道:“不意被人发现,便假冒小偷,偷了一个包裹,顺便将‘清风有影’取回。”说完,将包裹放到案几上。

诸葛清岚道:“正好可以看看能否查出一些线索。”她打开包裹,将“清风有影”取出,见包裹中,除了衣物,便是一些金银珠宝,道:“这些珠宝个个价值连城。”

赵谦道:“能让他们随身携带的,自然不是凡品。”

诸葛清岚见包裹中还有几个药瓶,便拿起查看,却见上面写着“迷魂散”、“阴阳和合散”等字样,不由脸颊绯红,赵谦连忙用包裹将那些药瓶全部包住,道:“我将这些迷药给毁了。”说完,将包裹尽数丢入盆中,放火烧毁。

诸葛清岚道:“昙法、昙护二人果然禽兽不如。”

赵谦道:“找准时机,我便会将这二人除掉。”

诸葛清岚道:“这些珠宝怎么办?”

赵谦道:“趁着夜色,我们便将这些金银珠宝分发给附近贫苦百姓吧。”诸葛清岚点头,二人从窗户跃出,在屋顶飞驰,根据房屋推断贫富,将珠宝尽数分发给附近贫苦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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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弄巧成拙

翌日,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坐在窗户边,监视着对面客栈的动静。赵谦精通“洞垣之术”,自然不担心昙法、昙护从暗处逃走。

客栈伙计将早餐送到房间,道:“二位不出去转转吗,今日城中发生了一件怪事。”

赵谦道:“是何怪事?”

伙计道:“今早,很多贫苦人家莫名其妙地发现金银珠宝,他们现在都把这些珠宝交到衙门,衙门正在统计。”

赵谦愕然,道:“交到府衙?他们为何不偷偷收起来?”

伙计道:“李将军近年来励精图治,我们这里早已民风淳朴,路不拾遗了。”

赵谦道:“看来我倒是小看这个李怀素了。不知他现在何处?”

伙计道:“他听到消息,已由农田折回。”

赵谦道:“农田?他去农田所为何事?”

伙计道:“陇西李氏耕战合一,李将军常常会率领民兵,亲自务农,更何况现在是农忙时节。”

赵谦对诸葛清岚道:“吃过饭后,我们去看看吧。”诸葛清岚点头。

伊吾城一片祥和,平日之内,衙门鲜见人影,此时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衙役们用了大半日的时间才将百姓交上的金银珠宝统计完毕,一面容刚毅、凤叹虎视之人盯着眼前的一堆珠宝,眉头深锁,正是唐和。

一名凤骨龙姿、燕颔虎颈、神仪明秀的青年走进府衙,此人正是李怀素,他言道:“二伯,这些金银珠宝是怎么回事?”

唐和道:“估计是有人仗义疏财,或者劫富济贫,暗中将这些金银珠宝送给百姓,却没想到这些百姓会将珠宝全数送到府衙。”

李怀素道:“那这些珠宝该如何处理?”

唐和道:“既然百姓交到府衙,我们自然应该查清珠宝是谁的。如果查不出,正好可以用这些珠宝修建水利,方便百姓种田灌溉。”

李怀素道:“既然是有人暗中将这些珠宝送给百姓,那么他应该不熟谙这里的风土民情,也就是说,是外地人。”

唐和道:“对于百姓将珠宝交到府衙一事,他一定会惊讶非常。如果我们张贴告示,那么他可能会偷偷前来一探究竟,看看我们是否会将这些珠宝独吞。”

李怀素道:“我这就去办。”

一名衙役快步走近,道:“启禀李将军、唐将军,衙门外有人求见,他说这些珠宝是他的。”

李怀素道:“若是暗中将金银送给百姓,又怎么此时公然现身?”

唐和微微一笑,道:“算了,我们就会会此人。”

公堂之上,唐和正襟危坐,昙法身着金色袈裟,走到堂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昙法拜见唐大人。”

唐和道:“大师不必多礼。听衙役所言,大师曾说,出现在伊吾城百姓家中的珠宝都是大师的?”

昙法道:“正是,这些珠宝共有黄金五十两,白银一百两,红玛瑙五个,血玉八个,芙蓉玉十个,蓝水翡翠十个……”他侃侃而谈,所言丝毫不差。

唐和道:“大师所言,丝毫无差,看来这些金银珠宝确实是大师的,我这就送还大师。来人,将那些珠宝拿过来。”

昙法道:“不必了,小僧此次前来,并非为了珠宝,而是为了将珠宝送给伊吾城所有百姓,希望唐大人利用这些珠宝,造福百姓。”他声音高亢,在府衙外看热闹的百姓均听得清清楚楚,纷纷赞叹昙法乃得道高僧。

唐和不动声色,暗道:“义正言辞,声音高亢,但越是如此,越说明其心中有虚。”

府衙外,赵谦与诸葛清岚站在远处观看,无奈摇头,赵谦道:“没想到我们此举,反而使昙法成为得道高僧。”

诸葛清岚道:“那些珠宝确实是他的,他没说谎,却达到了说谎的效果。”

赵谦道:“用事实来说谎,这便是说谎的最高境界。”

公堂之上,正在唐和与昙法交谈之际,一人快步走进公堂,正是昙护,他对唐和双手合十行礼后,便走到昙法身边,低声道:“师兄,在府衙外,我发现了赵谦,昨晚偷我们珠宝的,肯定是他。”

昙法眉头微皱,略一思索,对唐和道:“唐将军,小僧此次前来,还有一事。”

唐和道:“何事?”

昙法道:“其实,我原本打算赠送给伊吾城百姓的珠宝,远不止这些,只不过其中大部分,都在昨晚被盗。”

府衙外,诸葛清岚道:“这下麻烦了,我们要不要赶紧逃?”

赵谦道:“不用,先静观其变。”

公堂上,唐和对昙法道:“可知是被何人所盗?”

昙法道:“盗贼偷盗之时,小僧正好看见,他们现在正在府衙外。就是他们。”说完,伸指指向赵谦与诸葛清岚。

衙役们蜂拥而上,将赵谦与诸葛清岚包围。

赵谦与诸葛清岚缓步走上公堂,唐和暗道:“看此气度,不似鸡鸣狗盗之辈。”便问道:“你们是何人?”

赵谦道:“在下赵谦。”

唐和道:“如此气度,应该便是‘厉君子’赵谦了。那你身边这位便是‘笛心剑韵’胡清岚了。”

诸葛清岚道:“正是。”赵谦与诸葛清岚均没有想到,远在河西的伊吾,竟然有人听说过他们。

唐和道:“昙法大师刚才所言,你们是否承认?”

赵谦道:“不承认。”按照昙法所说,赵谦所盗者,乃是除了此时在府衙内的珠宝外的其余珠宝,这些本是诬告,赵谦自然不承认。

唐和道:“我会派人到你们的房间调查,就劳烦二位在府衙待上一段时间。”

赵谦道:“没问题。”

唐和对一旁的李怀素道:“怀素,你先请这二位下去。”

赵谦与诸葛清岚随同李怀素离开后,唐和又对昙法道:“我刚打算修一条沟渠,正缺银两,大师真是雪中送炭。不知大师可否在敝府待上几天,等到沟渠修建完成,请大师做法,保佑伊吾城风调雨顺。”

昙法道:“唐大人心怀苍生,真是伊吾百姓之福。小僧自然不会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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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阳德无道

见昙法同意,唐和便朗声对后堂道:“怀达,你去两位大师的房间,帮他们将行李带到府衙,以便二位做法事。”

一个年轻俊逸的儒生从后堂走出,正是李怀达,他走到昙法面前,道:“大师,晚辈酷爱佛法,这几日,就请大师多多指教了。”

昙法道:“檀越客气了,檀越慈悲为怀,心存善念,将得佛祖护佑。”

李怀达微微一笑,暗道:“他们忽悠人也不换个说辞,翻来覆去都是这套。”

一间简朴静谧的房间内,赵谦、诸葛清岚、李怀素三人席地而坐,李怀素道:“敝舍简陋,烦请二位不要嫌弃。你们所待客栈,我会派人前去结账,不必担忧。”

赵谦道:“我原本以为李将军会将我们押往大牢。”

李怀素道:“区区大牢,怎能困住二位?二位不离开,不就是想看我们如何处理此事吗?”

赵谦道:“那李将军如何看待此事?”

李怀素道:“少侠何不将心中所知先告诉我?”

赵谦道:“我将心中所知告诉你,便会影响你对昙法的判断。”

李怀素道:“也对,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诉你我的判断。德分阴阳,阴德他人不知,阳德他人皆知,阴德有益,阳德无效。《淮南子·人间训》:‘有阴德者必有阳报,有阴行者必有昭名。’刚才公堂之上,昙法所言所为,乃是阳德,而非阴德,因此,他并非修道之人,而是显名之人。趁着夜色将珠宝分散给贫苦百姓,这种阴行阴德之事,他不会做的。”

赵谦道:“李大人如此轻易断定昙法乃显名之人,是否太过草率?”

李怀素道:“昨日我在田间灌溉的时候,曾见过昙法一行人,也曾见过二位。当时昙法一行人一路骑马奔驰,尘飞沙起,路边百姓被沙尘扑面,怨声载道。”

赵谦道:“他们所骑,乃是日行千里的骏马,速度极快,李大人如何看清?”

李怀素并未回答,道:“当时他们身边,有一股月白色烟雾。”

赵谦愕然,道:“你也会‘洞垣之术’?”

李怀素道:“少侠果然也会,昨日我见二位路过,二位原本也是一路狂奔,但当路边有百姓时,便会减速缓行,以免沙尘扰人。”

赵谦道:“此处沃野千顷,但终究还是比中原干旱,一旦狂奔,便会激起沙尘。我二人原本并未发现,直到昨日被昙法等人激起的沙尘扑面,才注意到这一点。”

李怀素道:“少侠可以将心中所知告诉我了吧。”

赵谦点头,将他们偶遇昙法等人之后的所有事全部告诉李怀素。

李怀素道:“那少侠缘何来到陇西?”

赵谦道:“此事不便告诉李将军。”其姐姐赵婕写信请其前来,与沮渠准有关,但陇西李氏与匈奴沮渠之间有世仇,赵谦不便掺和其中,也不想掺和,便未言明。

李怀素道:“也罢,李某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赵谦道:“但说无妨。”

李怀素道:“少侠可是崔司徒的部曲?”

赵谦道:“算是吧。”

李怀素双手抱拳,道:“两年前,雍州发生旱灾,伊吾城同样灾情严重,多亏崔司徒遣人暗中送来赈灾银两,伊吾城才得以渡过此难。李某在此,谢过了。”

赵谦惊异异常,思索道:“两年前,雍州发生严重旱灾,朝廷赈灾,但灾银怎么也不可能发放到向柔然臣服的伊吾城。负责赈灾的拓跋晃,崔司徒命翰墨门襄助押送灾银,结果灾银被劫,后来重新夺回灾银后,拓跋焘命崔司徒全权负责,难道经此一转,崔司徒得以将部分灾银送到伊吾城,伊吾城是河西汉人最多之处,崔司徒如此做,确有可能。但是……难道,有人抢劫灾银一事,也在崔司徒的擘划之中吗?难怪被抢灾银能轻易追回,没想到崔司徒谋略如此之深远。看来他对我师父沈青崖的底细与性情一清二楚,才敢如此大胆施为。”

李怀素见赵谦若有所思,道:“赵少侠是不相信我了。”

赵谦道:“李将军多虑了。”

李怀素道:“除此之外,李某还想验证一下少侠的武功。”

赵谦眉头微皱,暗道:“习武之人,比武较量,本是平常,但适才他说‘验证’,而非‘较量’,他想验证什么呢?”

街道之上,一男子贼眉鼠眼,盯着眼前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那少女手提菜篮,莲步款款,丝毫未注意到后面那双贼眼。

少女走进一人迹罕至的巷道,那男子紧跟而至,左右观望,见四下无人,眼泛溢彩,扑向眼前少女。

少女突觉有人从后面抱住自己,甚是惶恐,扔掉手中菜篮,一脚跺中身后之人的脚掌,男子吃痛,但并未松手。少女又用右肘猛然砸中身后男子腹部。

拳轻掌重肘要命,那男子腹部受肘撞击,疼痛难忍,抱住少女的手臂松了一下,但少女依旧在其掌控之中。

少女转过身来,右手食指、中指插向那男子双眼。那男子本能闭眼躲闪,少女玉指只是擦中那男子双眼眼皮,虽然无碍,却也疼痛无比。

伊吾城全民皆兵,那少女也会两招防身之术。

少女挣脱那男子掌控,向后逃窜,却是慌不择路,走进一个死胡同。

那男子学过几年武术,却没想大意之下,竟被一个手脚无力的少女所伤,不由大怒,道:“你竟然敢伤我的眼睛,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少女惶恐,高呼:“救命。”

男子冷笑,道:“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吗?别做梦了,谁人不是自扫门前雪……”他话音未落,十余名壮汉手持木棍从各处出现,将那男子围住。

那男子并非本地人,因盗窃被官府缉拿而逃至此处,并不知晓这里民情。实际上,李怀素曾下令:听见他人呼救,男子不救助者,老弱妇孺不禀告府衙者,一律按帮凶处置。因此,那少女一呼“救命”,附近男子便全部赶来。

那男子见被人围困,知道歹意难成,便凭借一身武术,向远处冲去,众壮汉挥棍阻拦,反而被其撞得人仰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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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峻法护民

眼看那男子便要逃离,忽的,一名四十余岁,气度洒脱的儒者出现在那男子面前,此人名为唐契,正是李怀素的大伯,伊吾城名义上的掌权者,常人眼中的实际掌权者。

那男子一拳挥向唐契,唐契手掌一挥,握住那人拳头,只听咔嚓一声,那人拳骨尽碎。

唐契身后两名卫兵连忙将那人扣住,唐契道:“将他带回府衙。”

两名卫兵领命,带人离开。唐契走到少女面前,道:“姑娘可曾受伤?”

少女道:“多谢唐将军挂怀,小女子无碍。”

唐契捡起少女掉在地上的菜篮,递给少女道:“我需要给那男子定罪,想请姑娘随我去府衙一趟,不知姑娘是否方便?这菜篮里面的菜,府衙会尽数赔给你。”

少女道:“多谢唐将军,小女子这就随将军去府衙。”

庭院之内,李怀素手握一柄长刀,刀身纤细,笔挺如剑,光亮如雪,刀柄处镶嵌一颗碧色宝石。此刀名为百胜刀,《古今刀剑录》记载:“西凉李暠,以永建元年,造珠碧刀一口,铭曰百胜,隶书。”此刀经陇西李氏世代相传,此时由李怀素执掌。

赵谦掣出风逸剑,二人对峙,李怀素挥刀急挥,使出一招“鸟入青云”,刀锋高低起伏,矫若龙翔,变幻莫测。

赵谦使出一招“海不扬波”,挥剑平刺。刀剑相击,两股劲气鼓荡间,同时一分为三,又相激在一起。

赵谦与李怀素同时失声道:“琴心三叠?”

诸葛清岚也吃了一惊,暗道:“没想到还有其他人修炼‘琴心三叠’,不过李怀素的‘琴心三叠’心法似乎简化了不少,如此一来,修炼难度降低了不少,但也因此远不及赵大哥修炼的精纯。”

赵谦暗道:“原来这便是他想验证的。”随即还剑入鞘,道:“久闻陇西李氏的‘龙潜刀法’与‘凤采剑法’并称陇西双绝,今日有缘一见,实属幸事。”

李怀素道:“赵少侠的心法远比李某精深,李某领教了。”

一衙役走近,对李怀素道:“李将军,伊吾王唐将军回来了。”

公堂之上,唐和冷眼看着眼前跪着的男子,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少女,对那男子喝道:“你可承认欺辱此少女?”

那男子战战兢兢,道:“我只是抱了她一下,没做别的。”

唐和道:“伊吾城有严令,欺辱十二岁以下幼童者,杀,欺辱未婚女子者,杖刑一百二十棍,欺辱已婚女子者,绞刑。”他扭头对那少女道:“烦请姑娘先去后堂。”

那少女跟随衙役离开,那男子见唐和要行刑,怒火中烧,暗道:“你现在打了我,回头看我如何蹂躏那女子。”

唐和食指一点,封住那人的膻中穴,道:“这样你就不能动用内力了。”随即喝道:“行刑。”

那人被吓得魂飞魄散,不用内力,被打一百二十下,还有活命吗?他连忙磕头求饶:“大人,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衙役们未理会他的求饶,用水火无情棍将其架在地上,脱去外衣,使劲挥棍拍打。

惨叫声回荡在整个府衙内,少女虽未看到,却听得清清楚楚,她心有不忍,对站在其旁的李怀素道:“李将军,依小女子看,还是饶过他吧。”

李怀素道:“刑轻之作,反生大患,惠加奸轨,而害及良善。姑娘宅心仁厚,李某佩服,但是对恶者的仁慈,便是对善者的残忍。姑娘是希望以后有人遇到同样的事情吗?”

少女道:“万一他改过自新呢?”

李怀素道:“好人可能变坏,但坏人是绝无可能变好的,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浪子回头。”

诸葛清岚道:“清水易污,污水难清。蛇暖不热,狼喂不熟,人性本就如此。”

少女不言。诸葛清岚见那少女神色黯然,走到那名少女旁边,道:“姑娘无需多虑,那人罪有应得。”

赵谦暗道:“单凭此言,便可断定李将军与中原那些道貌岸然、自诩清流的道德至人不同。天下律法,名曰人人平等,实则绳良民而利小人,而他们却真正做到了利良民而绳小人。中原律法对猥亵女子之罪的处罚极轻,推根究底,还是因为立法者亦猥亵女子,故不愿自己被重罚。如此立法,是对女子极大的侮辱。伊吾城的律法,才是真正的尊重女子。”

公堂之上,衙役对唐和道:“唐将军,此人已失血过多而死。”

唐和道:“打了多少棍?”

衙役道:“九十三棍,还差二十七棍。”

唐和道:“继续打。”

衙役领命,继续挥棍拍打,一百二十棍尽数打完后,衙役道:“将军,此人尸体如何处置?”

唐和道:“将此人身上的银两搜出,然后将尸体喂狗。”衙役将那人身上的银两尽数搜出,交给唐和,然后便将那人的尸体抬走。

唐和将银两递给账房先生,然后从怀中掏出银两,走到后堂,对那名姑娘道:“那人身上共有二两三钱,按照城令,这些钱尽数归姑娘所有。”他认为那男子的钱是脏钱,故而并未将男子的钱直接给那名少女,而是拿出了同样多的官银,交给少女。

少女推脱不过,便接了过来,道谢后离开。

赵谦赞道:“伊吾城律法之公正,远在中原之上,赵某佩服。”

李怀素道:“中原君子看见敝城律法,往往指责严酷慑民,不是德政,赵少侠被称为‘厉君子’,倒是与寻常君子不同。”

赵谦道:“只要律法公允,再严酷,又如何?他们指责律法严酷,不过是心中有虚,担心自己被律法惩处罢了。”

众人交谈间,一卫兵飞步走近,对李怀素等人道:“将军,沮渠大军来袭。”

李怀素、唐契、唐和三人眉头微皱,唐契道:“有多少人?”

那卫兵道:“前军有数千人,离此地不足二十里,下午便能来到。主力人马尚不知。”

唐和道:“看来主力应该有数万人,明天便会大举进攻。”

唐契道:“怀素,你快去加强防御工事,让百姓迅速回家,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李怀素领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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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风尘之变

见唐契、唐和剑眉微皱,深思不已,赵谦走上前去,道:“唐将军为何不向柔然求救?”

唐契道:“我等臣服柔然,一是权宜之计,二是不愿与匈奴沮渠同朝为官。柔然人暴戾恣睢,横行滥杀,我们是不会请他们出兵相救的。”

赵谦道:“赵某一介武夫,愿助一臂之力。”

唐契道:“多谢少侠。”

唐和道:“如果我们向柔然求救,少侠就不会出手了吧。”

赵谦道:“正是。”

唐和暗道:“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有个性。但清风峻节,棱角分明,虽是难得,却不为世俗所容。”

城墙之上,赵谦、诸葛清岚、李怀素并肩而立,向远处眺望,只见远处大军层层叠叠,排列有序,李怀素道:“据斥候来报,前来的共有三处大军,东面将领乃沮渠唐儿,南面乃沮渠无讳,西面则是来自西域鼠王国的莫斯提马,东、南方皆有一万人,西方有五千人。”

赵谦道:“北面便是柔然,他们是逼你们向柔然求救。”

诸葛清岚道:“伊吾城中共有多少人马?”

李怀素道:“士卒共有两千,百姓共有一万人,除去老弱妇孺,青壮男子共有四千人,民心归附,士风壮猛,耕战合一,熟习兵事,皆可作战。”

赵谦道:“十则围之,对方兵力是我方六倍,我方占据地利,胜负难料。”

李怀素道:“若是正面对决,自然不惧,但在手段极端之人面前,《孙子兵法》、《三十六计》都是没用的。”

赵谦道:“李将军是担心他们下毒。”

李怀素道:“只怕还有更可怕的。”

诸葛清岚道:“看他们兵阵排列,乃是防守阵型,看来是打算断水断粮。”

李怀素道:“姑娘还是太善良了,我们去西方一趟,看看他们与匈奴沮渠的阵型有何不同。”

三人来到西面城墙,见阵型杂乱不堪,军容不整,赵谦道:“看来西方不必太过担心。”

诸葛清岚指着远处的两辆投石车,道:“没想到他们竟然有投石车。”

李怀素道:“我曾与他们打过交道,他们的投石车没有这般精良。”

赵谦道:“看来他们与匈奴沮渠联手,从他们那里借来了投石车,但是只有两辆投石车,能起到什么作用?”

鼠王国大军攒动,两辆投石车前移,士兵将两个大包裹分别放到投石车上。诸葛清岚察觉异常,道:“这些士兵为何穿着如此完整,连手、脸都包裹严密?”

赵谦道:“包裹里面究竟是什么,他们竟然不抛射石头?”

李怀素喝道:“弓箭准备。”城墙上的卫兵纷纷弯弓搭箭,严阵以待。

鼠王国大军开始抛射,两个包裹飞射而出,在半空之中,包裹打开,里面的东西出现在众人面前,是两个人,更准确地说,是两具尸体。

两具尸体坠落到城内,没有砸到任何人,众人见两具尸体躺在道路中央,议论纷纷,不知鼠王国大军何意。幸好城中百姓早已躲进自己家中,附近全是卫兵,并没有引起慌乱。

赵谦与诸葛清岚从城墙上飞跃而下,落到尸体旁边,见那两具尸体满身浓疮,皮肤有将近一半完全发黑。

诸葛清岚花容失色,低声对赵谦道:“是鼠疫。”

赵谦大骇,拉着诸葛清岚后退数步,然后飞身跃到城墙上,对李怀素低声道:“李将军,是鼠疫,快命人将尸体烧了。”

李怀素同样毛骨悚然,连忙转身对身边的卫兵下令,那名卫兵连忙带领数人转身离开,携带大量干草、火硝石、硫磺等物,直接将两具尸体原地燃烧。

赵谦见鼠王国大军打算继续投放尸体,旋即从一个卫兵手中夺来长枪,放下手中风逸剑,从城墙上跃下,向鼠王国大军冲去。

李怀素反应过来,想要阻拦,已经晚了。

赵谦身形虽快,但尸体已经发射,赵谦连忙折断长枪,运劲甩出,两截断枪击中两具尸体,尸体的抛射方向发生改变,掉落在城墙之外。

赵谦手无寸铁,依旧向大军冲去。鼠王国大军将领冷然一笑,大手一挥,万箭齐发,满天箭雨向赵谦席卷而去。

赵谦接过一支箭,以箭为剑,舞动成风,七探蛇盘剑的蛇盘守招尽出,飞箭全部被击落。李怀素见赵谦危险,连忙下令:“放箭。”

一名卫兵道:“李将军,投石车射程为八十丈,而弓箭的射程仅有三十丈,就算借助城墙的高度,从上往下射箭,也难达四十丈。鼠王国大军在六十丈之外,我们的弓箭根本无法达到。”

李怀素道:“取我的黄肩弩来。”那卫兵连忙转身离开。

诸葛清岚道:“李将军不必担心,您现在最要紧的是处理那两具尸体。”

李怀素道:“姑娘没事吧?”

诸葛清岚道:“道家心法,百毒不侵,区区鼠疫,还奈何不了我。不过我有一事不明,他们在城中扩散鼠疫,如此一来,就算攻下此城,又有何用?”她有赵谦送的冰种玉髓护体,自是无碍,但她并不愿对外人言明此事,故而仅说是道家心法之功。

李怀素道:“他们要的只是这座城池,至于此城的百姓,他们原本便打算尽数屠了。因此,就算全城人都得了鼠疫,也没什么。”

诸葛清岚骂道:“可恶。”

卫兵取回黄肩弩,李怀素连忙接过,挂弦于钩,放弩箭于矢道,通过望山瞄准远方一名正在指挥的将领,手指轻扣悬刀,嗖的一声,箭矢疾射而出,宛如流星,那名将领直接中箭毙命。城墙之上,喝彩之声轰然响起。

诸葛清岚愕然,暗道:“此弩乃是黄肩弩,射程百丈有余,需引满十石,也就是五百余斤的力道。李将军引弦自然流畅,易如反掌,看来此人确有李广之勇,不愧是陇西李氏。”

弓箭射程仅有百步,赵谦脚步不减,云帆步施展到极致,快若迅风,眨眼间便穿过箭雨,来到大军前,他夺过一人手中长枪,枪抖如龙,来去纵横,挡者尽皆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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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食猫巨鼠

鼠王国大军刀枪如林,壮士如云,但始终无法阻挡赵谦丝毫。赵谦很快来到投石车旁,长枪连抖,使出一招“青龙探爪”,罡风呼啸间,长枪击中投石车的枢纽处,喀嚓声响,枢纽断裂。

周遭卫兵围攻而来,赵谦挥枪横扫,来者皆倒。赵谦使出一招“龙蛇双探”,再次攻向投石车枢纽。

只听轰然一声,投石车倒塌。赵谦来到另一辆车旁,再次出枪,第二辆投石车紧跟着倒塌。

大军深处,大纛之下,一高鼻深目之人悠然远望,此人正是大军最高统领莫斯提马,他轻声道:“撤。”

旁边的副将不解,道:“大将军,为何不派高手围攻此人?”

莫斯提马道:“我们太过出力,只会让匈奴沮渠占得便宜。”

那将军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莫斯提马道:“等。等匈奴沮渠给我们更多好处的时候,再进行下一步。”

大军撤后,李怀素命人将被赵谦击落的两具尸体焚烧,并将投石车收回,加以修复,作御敌之用。

城墙之上,赵谦对李怀素道:“李将军,这鼠王国,有何来历?”

李怀素道:“《西域诸国志》云:‘有鼠王国,鼠大如狗,着金锱,小者如兔,或如此间鼠者。沙门过不咒愿,白衣不祠祀,则害人衣器。’此国在西域于阗一带,此国之鼠以量多、体大、毛奇而著称,深受僧俗崇拜。”

赵谦道:“难怪他们能利用鼠疫。不过他们如此轻易便即离开,只怕还有更可怕的后招。”

李怀素道:“听闻鼠王国有一种老鼠名为食猫鼠,体大如狗,并且被其咬伤者,便会得血热或者鼠疫,我已命人搜罗全城的狸猫与蛇,虽说食猫鼠号称能够食猫,但估计应有夸大,我还命人准备医治鼠疫药材和老鼠药,但恶疾一旦在城中扩散,势必会引起恐慌。”

诸葛清岚道:“老鼠讨厌银丹草,请李将军命人将城中的银丹草收集一下。”

李怀素道:“银丹草原来还有如此妙用。”说完转身下令。

赵谦对诸葛清岚道:“我先发制人,暗中潜入他们军营,将他们的食猫鼠毁了。你留在此处,以防昙法等人作乱。”

诸葛清岚点头,道:“你是晚上趁着夜色潜入,还是现在就去?”

赵谦道:“迟则生变,我现在就去。风逸剑就先由你保管吧。”

赵谦偷偷潜入蜀王国大军军营,偷听士兵交谈,发现他们所说并非汉话,无法听懂,只得一座座营帐搜索,所幸精通“洞垣之术”,无需进帐搜查,方便了许多。

正在赵谦暗中搜查的时候,不远处,一虎背熊腰、面目刚毅之人盯着赵谦渐渐远处的身影,暗道:“我倒要看看,崔浩、马锐、周观尽皆称赞之人,究竟有何能耐?”

此人名为尉眷,忠诚谨慎,骁勇善战,所向无敌,被拓跋焘任命为都督凉沙河三州诸军事、安西将军、敦煌镇将,镇守河西走廊。敦煌与伊吾仅有咫尺之遥,因此他很早便收到消息,只身一人,前来打探。

赵谦避开巡逻的卫兵,偷偷来到一座营帐前,施展“洞垣之术”向营帐之内看去,见营帐之内满是老鼠,个个体大如狗,被关在木笼之中,但每个老鼠均满身鲜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似已死去。

赵谦快步走进营帐,见老鼠确实全部死亡,并均是刀伤,似是有人故意屠杀。赵谦暗道:“这些老鼠死的莫名其妙,到底怎么回事?算了,先把这里烧了吧。”他偷偷找来火把以及数个酒坛,将酒洒满这个营帐,然后将火把扔到营帐之内。

霎时间,火光冲天,赵谦被卫兵发现,眨眼之间,便被围的水泄不通。

赵谦为防大火被灭,并未离开,夺过一人手中长枪,刺出寒星点点,挑出银光皪皪,将来者一一点倒。

猛然间,一个手持双刀、尖嘴猴腮的老者饿虎一般向赵谦扑来,表情狰狞,口中言语不断。赵谦虽听不懂他说些什么,但从其饱含怒意的语气,已大致猜出,那些老鼠应该便是面前之人所养,他误以为自己将这些老鼠全部烧死,想到数十年心血毁于一旦,故而怒意冲天,誓将自己撕成两半。

赵谦挺枪刺向老者面门,老者竟不挥刀抵挡,待得枪尖离其鼻尖仅有两寸时,那人头一歪,枪尖从其耳边掠过。老者猛然张开大口,咬住枪身,只听咔嚓一声,长枪断裂。

赵谦从未见过这种打法,不由瞠目结舌。

老者却不给赵谦吃惊的机会,刀舞成风,向赵谦拦腰砍去。赵谦大惊之下,不及还招,脚尖一点,向后飞掠。那老者双手双脚据地,向前狂奔,犹如骏马奔跑,更准确的说,像一只老鼠急驰。

赵谦暗道:“这是什么武功?好生怪异。”赵谦向后急驰,老者手脚并用,竟比赵谦的速度更快,他猛然前跃,双刀交叉猛砍,声势极为猛恶,连经历不少死战的赵谦都心惊胆战。

赵谦手握枪杆,左右连点,使出一招“龙蛇双探”,同时点中老者手中双刀的刀面。

赵谦内力远比那人精纯,直接将其双刀震向两侧。老者不及回刀,直接张开血盆大口,扑向赵谦,仿佛要将赵谦撕裂一般。赵谦飞起一脚,踢向老者面门。

寒光一闪,一柄短刀不知从何处出现,飞旋至老者面前,老者咬住刀柄,连忙向一旁急速扭头,刀锋也直接扫向赵谦飞脚。若是这招击实,赵谦脚掌必然被劈为两截,他连忙收招。

老者则趁势扑向赵谦,同时双手刀锋回旋内砍。这一招封住了赵谦前、左、右三方,而赵谦后方又是熊熊大火。四面楚歌之下,赵谦劲贯双足,猛然向上跃起。

跃至半空,三名喇嘛不知从何处出现,同时挥舞铁棍,向赵谦砸去。赵谦挥动枪杆扫向左边喇嘛,枪杆与铁棍即将接触的瞬间,赵谦急速回旋枪杆,一缠一带,那名喇嘛顿时向赵谦飞去。

赵谦挥掌拍出,那名喇嘛挥掌接下,双掌相击,赵谦借助那名喇嘛的掌力,避过另外两名喇嘛的夹击,落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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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一人退军

老者以及三名喇嘛将赵谦团团围住,一名喇嘛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洒向赵谦,却见赵谦不动如山,众人尽皆愕然,那名喇嘛暗道:“这毒药腐骨蚀皮,他怎么无碍?”

赵谦以枪杆为剑,横在胸前,暗道:“我就试试你们这些西域高手的厉害。”

那三名喇嘛使出一招“三祇熏炼”,铁棍舞的虎虎生风,炙热如火的罡风将赵谦笼罩,焚天之势,让人骇然。

老者使出一招“蛇入鼠出”,身形迅捷如电,三把刀犹如三道寒光,在赵谦周身左右闪烁,让人心怵。

四人同时出招,棍风刀气激荡,将赵谦淹没。

赵谦急速回旋枪杆,使出一招“云行雨施”,无穷剑气激射而出,掀起遒劲涡流。劲气相击,老者及三名喇嘛尽皆倒地,口吐鲜血。

赵谦回头看向身后营帐,见大火已将账内食猫鼠烧个七七八八,方放下心来。

三名喇嘛见赵谦神色睥睨,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又见赵谦看向身后,破绽百出,便同时跃起,挥舞铁棍,带动遒劲罡风,向赵谦砸去。

赵谦眼睑不抬,手中枪杆连点,三道剑气激射而出,分别贯穿那三名喇嘛喉咙,三人直接毙命。

赵谦游目四望,见那名尖嘴猴腮的老者已消失不见,便不再追究,看向四周卫兵,喝道:“并肩其上吧。”

四周卫兵见赵谦身手非凡,未起丝毫惧意,高声呐喊间,向赵谦一拥而去。

赵谦将手中断枪掷出,击中一名将领,那名将领直接倒地。

赵谦从一名卫兵手中夺过一杆长枪,枪舞游龙,霎时间,血光冲霄。

只见赵谦站立原处不动,长枪在其周身飞舞,周遭卫兵如潮浪一般席卷而至,却始终无法冲破赵谦的防护。卫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渐渐堆积如山,赵谦踏在尸体之上,越来越高,长枪染血,青衣变红,在周遭血浪的映衬下,宛如来自无间炼狱的恶魔,杀生夺命,让人胆寒。

恶战一个时辰,赵谦未退一步,身边却已躺有数百具尸体,周遭卫兵见赵谦神勇无敌,又斗志不减,虽是骁勇好杀,也不禁心生惧意。

他们却不知,赵谦的七探蛇盘枪以“韧”之一字傲视天下所有战场武学,凭此武学,可在百万大军中七进七出,单凭他们五千人,根本无法奈何赵谦丝毫。

大军深处,莫斯提马凝目远望,半晌过后,道:“拔营,撤。”

其身旁副将道:“国王与匈奴沮渠事先有约定,如果我们此时违背,匈奴沮渠大怒之下,对我等兴兵,该当如何?”

莫斯提马道:“陇西李氏的实力,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倘若我们硬要攻城,只怕损失惨重,并且,只要有陇西李氏在,匈奴沮渠就没精力对付我们,而匈奴沮渠也并非铁板一块。更何况,如果我们手段不符合中原的那套规矩,尉眷不会坐视不管。”

副将道:“属下明白了。”当即喝道:“撤。”

大军令行禁止,如潮水一边退去。

赵谦望着撤退的大军,扔掉手中已经染红的长枪,向伊吾城缓步迈去。

一座军帐后面,尉眷远望着赵谦离开的身影,暗道:“这个赵谦,倒有几分能耐。”

伊吾城内,李怀素看着眼前焚烧过后的四具尸体,对身边卫士道:“请昙法、昙护二人前来,为这四人做法。”

一盏茶过后,昙法、昙护二人赶来,一番客套之后,便开始做法。

片刻之后,李怀达走到过来,低声对李怀素道:“大哥,我刚才偷偷打开他们的包裹一看,发现不少肮脏药物,这二人果然是卑鄙无耻的败类。”

李怀素道:“与他们一同来的其他人呢?”

李怀达道:“已擒住十余人,还有数人逃窜。”

李怀素点头,对诸葛清岚低声道:“胡姑娘,请你和怀达先去其他城门一趟。”

诸葛清岚点头,与李怀达离开。

法事完毕后,昙法、昙护二人走到李怀素面前,昙法道:“李大人明德惟馨,真乃伊吾城百姓之福。”

李怀素道:“二位大师佛法精湛,李某敬佩。”

昙法道:“李大人与佛有缘,今日李大人接触尸体,感染业障,小僧愿为李大人佛光加持,清净因果业力,佛心通畅,智慧加深。”

李怀素道:“如此,便多谢大师了。”

昙法吟诵:“唵,三拔惹,三拔惹,波玛纳萨惹,嘛哈藏巴巴吽,帕得,莎哈。”同时掌聚玄劲,佛光炫目,一派庄严之相。昙法手掌前竖,离李怀素眉心印堂穴仅有一寸之遥。

昙法手心金光耀目,李怀素双眼生疼,只得紧闭,“洞垣之术”运起,将昙法体内真气的流转看得一清二楚。

猛然间,昙法掌劲疾出,直拍李怀素印堂穴。李怀素早已洞察昙法体内真气流转,见其掌劲袭来,将头一侧,避过掌劲。掌劲击中李怀素身后墙壁,溅起石砾。

昙法、昙护二人没想到,李怀素双眼紧闭时,反应依旧如此敏捷,不由愕然。李怀素不给二人反应时机,一拳迅然击出,昙法中拳,倒退数步。

百胜刀出鞘,化作一道寒光,向昙护拦腰砍去。昙护飞身后跃,躲过刀招。李怀素趁胜追击,龙潜刀法使出,刀锋走若游龙,时而飞腾九霄,时而潜身九渊,虚实、阴阳变化莫测,既有刀法之猛,又有剑法之巧,兼之步法灵活,如风中柔叶,飘忽不定,更显精妙。

昙法、昙护二人的涅槃心法早已达到四无色定的境界,劲力随念而动,往返自然。涅槃掌法使出,威猛罡劲激荡悍然,犹如巨峰平移,山石砸落,让人难撼其锋,兼之劲力将尽时,便如同凤凰涅槃,猛然暴增,无穷无尽,使二人的掌法更加霸道无匹。

四周卫兵见三人缠斗,连忙将三人包围,众人跟随李怀素日久,知晓其秉性,见其未下令,便未出手。

李怀素将琴心三叠心法使出,配合精妙步法,一人舞刀,犹如三人成阵,将昙法、昙护二人压制,二人看的眼花缭乱,不知李怀素真身何在,当即掌舞成风,将周身护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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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大军攻城

李怀素、昙法、昙护三人激战片刻后,昙法、昙护败相更盛。李怀素乘胜追击,刀锋陡转,使出一招“鸿飞霜降”,刀锋犹如飞鸿疾掠,刀气宛如寒霜凛冽,甚是凌厉。

罡风触体如冰,昙法与昙护二人不敢小觑,连忙变招,昙法使出一招“鹄林变色”至阳真气笼罩四周,泛着淡淡的火红色,昙护使出一招“鸽影传辉”,双掌挥舞间,佛光炫然,掌劲玄奥。

罡风相击,昙法、昙护二人被震退丈余,李怀素飞身前掠,云刀斜挥,使出一招“银河倒泻”,无穷真气犹如江湖滚滚,向昙法、昙护二人席卷而去。

昙法、昙护二人被刀气困住,难以躲闪。昙法猛然挥掌拍向昙护,昙护被震飞,向李怀素飞去。李怀素挥刀斜劈,寒芒一闪,昙护直接毙命,而昙法则不见踪迹。

这时,一名卫兵走来,对李怀素道:“李将军,鼠王国退兵了。”

李怀素一向淡然自若,此刻也不禁有些吃惊,道:“什么,他们怎会轻易退兵?”

李怀素登上城墙向远处眺望,果见鼠王国大军撤退,又见数百具尸体堆积如山,不由暗道:“七探蛇盘枪,果然名不虚传。”他见赵谦自城外飞身上墙,不禁大喜,走上前去,道:“赵少侠,没想到你单枪匹马,竟然让鼠王国退兵了。”

赵谦道:“我原本只是想毁了他们的食猫鼠,没想到食猫鼠早已被杀,我也不知是何人所为。至于他们退兵,有些太过随意,不知是真是假。”

李怀素道:“他们与匈奴沮渠不同,匈奴沮渠一心想置我们于死地,他们只是为了得到某些好处,自然不愿有太多牺牲,如此轻易退兵,也是正常。”

赵谦点头,运目四望,不见诸葛清岚踪迹,便道:“清岚呢?”

李怀素道:“她去南城门了。昙法他们刚才动手了,他们果然是前来暗杀我们的。”

赵谦道:“你早已猜到?”

李怀素道:“从匈奴沮渠起兵围城那一刻起,我便已猜到。他们是想内外夹击,破了此城。”

赵谦道:“那他们现在在何处?”

李怀素道:“你前往鼠王国的时候,便是动手的最佳时刻。现在,东、南两座城门应该已经打起来了。胡姑娘在南城门,我二伯在那里坐镇,他武功卓绝,远在我之上,胡姑娘应该无碍,你赶快赶过去吧。我大伯和二弟在东城门,他们武功与二伯相比,略逊一筹,我要赶去支援。”

南城门,刀铮手持宝刀,唐和手持宝剑,二人刀来剑往,罡风激荡,掀起飞沙漫天。诸葛清岚双手分握云英剑与风逸剑两柄宝剑,随意劈砍,无人是她的一合之将。转眼间,前来试图从城内攻破城门的数名高手,已全部被其击败。

刀铮见援手已无,忙连挥数刀,逼退唐和,然后飞身远掠,眨眼便不见踪迹。唐和望着其远去的身影,暗道:“此人的断金刀法果然了得,不过,”他扭头看向诸葛清岚,暗道:“这位姑娘的身手更加深不可测,不知她到底什么来历。”

这时,赵谦赶来,见大局已定,便放下心来。一名卫兵走了过来,对唐和道:“唐将军,敌人开始攻城了。”

唐和道:“果然。上城迎敌。”他语气平淡,但王侯霸气尽显。

三军忙而不乱,往来就位,秩序井然。

赵谦与诸葛清岚登上城头,见对方壕桥、床弩、云梯、临车等攻城器械缓缓推进,大军紧跟其后,弓箭手、长矛手、盾牌手排列有序,整齐划一,军容甚盛,阳光照在铠甲之上,金光闪烁,在大军中央,十余辆投石车并排而立,随时准备投石。

唐和望着城下大军,道:“沮渠无讳刚被拓跋焘封为酒泉王,根基未稳,内忧未靖,竟然就出兵攻打伊吾。”

赵谦道:“内忧未靖?”

唐和道:“沮渠无讳与沮渠唐儿乃堂兄弟,但素有矛盾,此次竟然能联手对付我们。”

正交谈间,城中有人高喊:“走水啦。”

众人回身望向城中,见有数处均起大火,熊熊烈火借助风势在城中肆虐,熯天炽地,并且城中不时又出现一处大火,转眼间,起火之处,已有十余处。

唐和对身边一名卫兵道:“快去组织百姓救火。”那人领命,快步离开。

唐和沉吟道:“我原本以为沮渠无讳派高手潜入城中,只是刺杀我们伯侄四人,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放火烧城。”

赵谦道:“要想扰乱军心,此法十分有效。”

唐和猛然一惊,道:“遭了,承儿他……”

诸葛清岚道:“交给我吧。”说完,将风逸剑递给赵谦,然后从城墙上飞身跃下,犹如巧燕飞驰,眨眼间,便消失在街巷中。

这时沮渠大军开始攻城,首先十余辆投石车火力全开,一颗颗火石接连不断地投向城中。火石释放着炽热的火焰,犹如陨石从天而降,有的砸中城墙,有的砸中城门,有的砸在城内,发出轰鸣雷声,炽热火焰犹如火兽一般吞噬着周围一切可以燃烧的事物。

片刻过后,大军开始进攻,壕桥、云梯、临车、冲车首先推进,弓箭手、长矛手、盾牌手交叉排列,同时前进。当攻城大军离城墙仅有百米之遥时,双方弓箭手开始对射,满天箭矢犹如飞蝗遮蔽天日,让人有一种末日降临的感觉。

大军躲在云梯、临车后面,盾牌手组成盾牌阵,将弓箭手、长矛手护在中间,但仍不时有漏网之鱼中箭倒地。大军行至护城河时,攻城士兵将壕桥铺到护城河上,大军通过壕桥前行。冲车来到城门下,开始冲撞城门,同时云梯、临车来到城墙下,开始攻城。

守城大军器械完备,有用来遮挡敌军箭矢与石块的竹立牌、木立牌、篦篱笆;有加强城门和城垛防御的插板、暗门、塞门刀车;有托阻敌军云梯、临车进城的叉杆、抵篙,还有床弩、抛石机、滚木檑石等重型器械,构成重点防御。

唐和指挥大军,令守城士兵用绳子系上巨石将冲车砸烂,又令士兵放火箭烧毁云梯、临车,床弩、抛石机、滚木、檑石、热油轮番使出,攻城大军损失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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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隽逸少年

赵谦观看双方恶战,不停地在敌军中打量,既然对手会派高手进城袭击唐和等人,又放火烧城,那么攻城大军中必然也有不少高手,而这些高手将会决定此战的胜负。

激战半个时辰后,攻城大军开始发射床弩,十支系着粗绳的弩箭激射而出,铁钉一般钉在城墙上。紧接着,十名并未身穿铠甲之人飞身跃到粗绳上,施展轻功沿着绳子向城墙上奔驰,速度极快,犹如飞鹰疾掠。

唐和命人朝那十人射箭,箭矢如雨,向那十人射去,但那十人挥舞兵刃,将来箭全部击落。赵谦跃到城垛上,掣出风逸剑,连挥三剑,三道剑气激射而出,砍断钉在城墙上的弩箭,原本沿着绳子疾驰的高手也随之落在地面。

赵谦在城垛上狂奔,风逸剑连点,弩箭一根接着一根断裂,就在弩箭仅剩两根时,沿着绳子狂奔的那两名高手已跃到城墙上。那两人同样站在城垛上,一左一右,将赵谦包围,手中宝刀挥舞成风,向赵谦砍去。

他们所拿,名为永安刀,乃沮渠蒙逊所造的宝刀,共一百柄。《古今刀剑录》记载:“北凉沮渠蒙逊,以永安三年,造刀百口,铭曰永安,隶书。”

赵谦从二人的身法已知右边高手的修为较弱,当即手中风逸剑一横,拦住其左边高手的攻击,同时身子一低,其右边高手的刀锋从其头上掠过。那名高手手腕加劲,挥刀向下猛砍。

赵谦前跃,一肩撞在那人身上。那人连退数步,一脚踩空,从墙垛上掉了下去,落入攻城大军之中。

剩余那人见同伴落败,知道单凭自己,难以取胜,当即从怀中掏出一包石灰粉,散向赵谦。赵谦见石灰扑面,紧闭双眼,连步后退。那人随即从腰间扯下软鞭,手腕一抖,缠住赵谦脚踝,然后从城垛上跃下。

赵谦猝不及防,从城垛上掉了下去,落在地面。

伊吾城府衙,两名衙役在府衙门口来回踱步,不时望向城门方向,眼神中充满焦虑。

而在衙门正堂上,一名眉清目秀的男童端坐堂上,此男童名为李承,乃李怀素之子,年仅十一岁,年轻的脸庞尚显稚嫩,淡然如水的眼神却没有丝毫仓惶。在其面前的堂桌上,放着一柄两尺汉剑。

寒风卷尘,两名衙役浑身打颤,看向远方,见一人横刀踏风而来,正是刀铮。

那两名衙役连忙抽出腰间佩刀,双手握住刀柄,道:“来者何人?”二人虽是胆寒,手中的佩刀却没有丝毫颤抖。

刀铮并未多言,李承缓缓站起,抽出堂桌上的汉剑,道:“你二人快去救火,这里交给我。”

那两名衙役道:“可是……”

李承道:“这是命令。”

二人知道即使自己留在这里也起不了丝毫作用,便快步离开。

刀铮道:“有魄力,那我就让你痛快点死。”

李承剑指刀铮,道:“出招吧。”

刀铮冷哼一声,刚要出刀,便见一道倩影飞纵而来,正是赵婕。她站在李承前面,对其言道:“你先靠后,我先一试其深浅。”言毕,不等李承开口,便直接挥剑向刀铮刺去。

刀铮也不多言,刀锋陡转,使出一招“控沧江”,罡风急转,刀势如潮,向赵婕席卷。

赵婕见刀铮此招威猛无俦,不敢硬接,使出一招“上天同云”,脚步连变间,挥剑向上斜撩,随即向下急拍,无穷剑气相连,如云似雾,自上而下向刀铮的刀锋挤压而去。

刀铮见赵婕上当,冷冷一笑,使出一招“排青嶂”,刀锋一转,由下向上竖撩,威猛罡劲向上猛冲,冲破赵婕的剑气,旋即刀锋回旋,罡气犹如高山一般向赵婕倾轧而去。

赵婕见形势危急,连忙使出一招“雨雪雰雰”,至阴剑气遍布周身,剑如霜,劲如风,使人如处冰天雪地。罡风相击,赵婕被震飞。

刀铮向前急掠,刀锋直指赵婕咽喉。赵婕连连躲闪,但总逃不出刀铮的刀势范围。

在一旁观战的李承功凝剑尖,剑尖不住颤抖,发出嗡嗡之声,刚要出招,又见一道倩影飞纵而至,旋即一道剑芒击在刀铮的刀锋上。

重力传来,长刀几欲脱手,刀铮握紧长刀,看向来者,正是诸葛清岚。

刀铮知道对方身手能耐,连忙向远处逃窜。

诸葛清岚来到赵婕身边,道:“赵姐姐,你可曾有碍?”

赵婕道:“无碍,沮渠唐儿派来不少高手来放火烧城,你快去阻拦。”

诸葛清岚点头,飞身掠出府衙,犹如一只飞燕在城中飞掠,放火烧城者,全部被其一剑重伤。

李承来到赵婕面前,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赵婕看向李承,见其剑眉星眸、隽逸超凡,不禁喃喃道:“他的气度和谦儿好像。”

赵谦从城墙上掉下,平稳落地,攻城大军如洪水一般向其涌来,赵谦将七探蛇盘剑使出,剑光霍霍,血光连连,来者尽皆披靡。但攻城大军个个勇猛彪悍,见赵谦剑法不俗,没有丝毫畏惧,攻势不绝,如浪翻涌。

守城卫兵见赵谦被淹没在人群中,纷纷放下绳子,希望赵谦可以借助绳子跃上城墙。攻城大军中的弓箭手见状,连忙放箭射断绳子。

数十名长枪手同时挥枪攒刺,枪尖并立,如墙推进。赵谦急挥风逸剑,使出蛇盘守招,咔嚓声响,十余杆长枪齐声断裂。

赵谦飞身跃起,脚踩人头,几个起落,落到一个临车前,真气贯注剑身,猛然一挥,遒劲剑气击在临车枢纽处,临车摇摇欲坠。赵谦打算再补一掌,那十名高手已全部奔来,将赵谦围困。

十柄永安刀携带的刚猛罡风向赵谦砍去,赵谦长剑连点,和那十人展开激战,罡风激荡间,沙飞尘起,四周士兵纷纷后退。

那十人配合默契,散若游鱼贯出,连若蛟龙腾空,凌厉刀劲形成一股遒劲涡流,仿佛要将赵谦撕裂一般,赵谦剑走轻灵,犹如鸿隐凤伏,混沌真气凝于剑身,看似凌乱不堪,却将对方的气劲涡流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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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各怀心思

围攻赵谦十人中的为首之人见赵谦剑法坚韧十足,十人以车轮战磨损赵谦意志,却被赵谦渐渐占据上锋,知道如若拖延片刻,势必会被赵谦压制,连忙喝道:“十日代出。”

十人狂催阳刚真气,十道刀气犹如十道炽热火焰,以焚石燃金之势,向赵谦袭去。

赵谦挥剑平扫,使出一招“云蒸海内”,剑气犹如缥缈云烟一般,毫无声势可言。那十人见赵谦剑势平平,心生轻视,当即狂催内劲,要将赵谦一举击毙。

猛然间,赵谦手腕一抖,剑锋急速回旋,阴阳真气相激相荡,爆炸开来。轰鸣雷声回荡在战场上,尘飞沙起间,那十人全部被震退。

赵谦身形倏然闪动,剑芒化作一道流星,来去纵横,那十人全部中剑倒地。

赵谦来到一辆临车旁,连挥数剑,剑气击中临车枢纽,临车轰然倒塌。

号角之声猛然响起,在厮杀声中回荡,攻城大军犹如潮水一般退去。赵谦看了看四周堆积如山的尸体,叹了口气,回到城楼之上。

在东城门,李怀素指挥守军与沮渠唐儿的大军展开激战,重创敌军,沮渠唐儿无奈下令撤退。守城大军同样有不少人受伤,城中大夫悉数被请来,依旧忙不过来,赵谦与诸葛清岚帮忙医治伤者,直到晚上,才有了片刻清闲。

一座富丽堂皇的营帐内,沮渠唐儿、沮渠无讳、沮渠准三人端坐胡床之上,沮渠唐儿紧盯沮渠准,眼泛怒意,道:“沮渠准,今日战场上突然出现的人,便是赵谦吧,他的七探蛇盘剑天下独步,今日不仅只身一人逼退鼠王国大军,更是重伤了我们十名高手。而据我所知,你曾与其在太行山联手,那么他突现此地,与你可有关系?”

沮渠准暗道:“他当真是消息灵通,竟然连赵谦的七探蛇盘剑都知道。”他神色如常,道:“赵谦此人言行磊落,他与我等作对,其中缘由,你不清楚吗?”

沮渠唐儿道:“言行磊落?他在中原的名声有多糟,你难道不知道?”

沮渠准道:“虽说中原关于他的非议甚多,但这完全是因为他心性高傲,不屑于阿世媚俗。中原之中,人心向恶,自然容不下如他这般心性高洁之人。”

沮渠唐儿道:“中原之中,人心向恶。此话不假,正因为如此,我们更要暗中积蓄力量,等到天下动荡,便起兵破暗,以振乾纲。”

沮渠准冷笑道:“你联手鼠王国,使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又有何颜面说‘起兵破暗,以振乾纲’?”

沮渠唐儿道:“兵不厌诈,我联手鼠王国国王莫斯提马,只是为了减少我方损失,有何不可?”

沮渠准道:“为了减少我方损失,就要让整个伊吾城百姓全部亡于鼠疫吗?”

沮渠唐儿道:“你可别忘了,陇西李氏与我匈奴沮渠有不共戴天之仇。”

沮渠准道:“那也只是李怀素四人与我等罢了,与伊吾城百姓何干?”

沮渠唐儿道:“他们心向陇西李氏,自然该死。”

沮渠准道:“他们心向陇西李氏,是因为李怀素渊靖儒雅,度量超然,若你能做到如此,你治下百姓也会心向你的。”

沮渠唐儿道:“沉疴用猛药,乱世需重典,我治法严苛,是为了还治下一片清明。”

沮渠准道:“法不患重而患不公,你治法严苛,这本无错,但却只针对那些贫苦百姓,豪强作威作福,你非但不治罪,反而助纣为孽,如此怎能使治下清明?”

沮渠唐儿道:“豪门手握良田重兵,不跟他们合作,怎能积蓄力量,不积蓄力量,又怎能对付陇西李氏?难道真如你所说,从匈奴沮渠中选四名高手,与李怀素四人进行一对一的决战?”

沮渠准道:“我们与陇西李氏的仇怨已无从消解,既然如此,公平决斗,是最好的办法。”

沮渠唐儿道:“愚不可及,难怪你在江湖上声名狼藉。”

一直未曾言语的沮渠无讳道:“够了,用鼠疫对付陇西李氏,确实是最为稳妥的做法,伊吾城乃陇西李氏最后的据点,只要将此城攻破,陇西李氏便会荡然无存。不过此次鼠王国大军撤退,实乃出乎我的意料,这个赵谦,不得不防。”

沮渠唐儿道:“据我所知,这个赵谦,与随沮渠准一同前来的赵婕,乃是姐弟。赵谦此次现身伊吾城,莫非是赵婕所为?”

沮渠准道:“你可别忘了,若非赵婕亲自前往尉眷军营劝说,尉眷未必会允许你们投降,若真如此,以尉眷百战百胜的能耐,你未必可保住你的项上人头。”

沮渠唐儿道:“赵婕所仰仗的,无非是赵谦与崔浩的关系,崔浩对我们,可从未有半点好意。”

沮渠准道:“以你的所作所为,配让崔浩对你有好意吗?”言辞饱含讥讽,语气却平淡如常。

沮渠唐儿心生怒意,但眼神之中,未起丝毫波澜。

沮渠无讳道:“崔浩对我等并无善意,但其得罪整个朝堂,也无暇顾及我们,目前我们首要的,就是要先除掉陇西李氏。”

沮渠唐儿道:“依今天的形势来看,要想除掉陇西李氏,就要先除掉赵谦。而赵谦与赵婕乃亲姐弟,因此……”

沮渠准眼泛寒意,道:“你想怎样?”

沮渠唐儿阴冷一笑,并未多言。这时,其副将梁伟来到其身边,低声对其言道:“将军,赵婕已不知去向。”

沮渠唐儿眉头微皱,对沮渠准道:“没想到让你抢先一步,赵婕此时已经在伊吾城了吧。”

沮渠准凛然道:“若你敢对其动手,别怪我剑下无情。”

沮渠唐儿道:“就凭你那不知从何处学来的和武剑法吗?说什么‘和气消冰、武意反成’?一点威力也没有,难道你以为还能威胁得了我不成吗?”

沮渠准道:“你若不信,可以试试。”

见二人剑拔弩张,沮渠无讳道:“尉眷对我等一直心存介意,若非赵姑娘前往游说,其未必会让我等投降。她对我等有恩,我等理应礼敬有加,怎可心生歹意?不过赵谦对我等的威胁确实不小,至于如何除掉他,我们确实要好好商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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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天蚕噬蛊

一间幽静房间内,赵谦、诸葛清岚、李怀素、赵婕四人端坐蒲团之上,赵谦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赵婕道:“沮渠大哥无意中打听到沮渠唐儿与沮渠无讳打算对伊吾城使用鼠疫,他知道胡姑娘医术通神,便让我飞鸽传书,请你们前来,来救伊吾城全城百姓,没想到你们直接将此鼠疫消弭于无形。他还猜到沮渠唐儿可能会对我动手,便让我来到伊吾城,既可以躲避沮渠唐儿的谋害,又可以与你会合。”

赵谦道:“我暗中潜入鼠王国军营时,食猫鼠已全部被杀,究竟是何人所为,我也不知。”

李怀素道:“赵姑娘,你口中的沮渠大哥,是不是曾直言‘胡无百年运,中原属汉家’的沮渠准?”

赵婕道:“正是。”

李怀素道:“他与我陇西李氏乃是世敌,没想到竟然能请人来相助伊吾城,李某在此谢过了。”

赵婕道:“两军交战,本无对错,刀光剑影,无论生死,都是英雄,但使用鼠疫这等卑鄙手段,实非磊落之举。”

赵谦道:“一旦鼠疫在伊吾城内扩散,匈奴沮渠就算占领伊吾城,也只有将伊吾城百姓尽数屠杀一种方法。而伊吾城紧靠西域,相比敦煌等城,并无优异的地理位置。那匈奴沮渠使用如此手段,除了能灭掉陇西李氏,又有何好处,他们为何要使用如此极端的手段?”

李怀素道:“项羽、刘邦、曹操的大军有一个共同特点,那便是屠城。”

赵谦道:“他们为何屠城?”

李怀素道:“要想造就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首先要激发他们的血性,而屠城便是最简单的方法。”

赵谦道:“你是说,匈奴沮渠打算屠杀伊吾城,以此来磨练三军血性。”

李怀素道:“虽说磨练血性的方法很多,但屠城无疑是最事半功倍的一种。”

赵谦道:“如此手段,真是无耻。”

赵婕道:“一个人的血性被激发出来,那他的战斗力便会有成倍的增长。在蜀中八部中,就有人试图用药物激发人的血性。”

赵谦对李怀素道:“李将军,关于陇西目前的局势,你能否告诉我们?”

李怀素道:“当今陇西由尉眷镇守,除了他之外,还有西平公源贺,酒泉王沮渠无讳,河西王沮渠牧犍,张掖王沮渠万年,西平王慕利延,武都王杨保宗,每人均手握重兵,各怀心思。其中,以源贺最为能征善战,他本名为秃发破羌,两年前改名为源贺,并未参与秃发保周的谋反,作战骁勇,屡立战功,曾自创《十二阵图》,并且此人颇为清廉,甚得民心。河西之所以能够保持较为稳定的状态,除了尉眷威震四方之外,源贺亦功不可没。”

赵谦道:“那其余几人之中,谁最为难对付?”

李怀素道:“最为难对付的,当属西平王慕利延,此人乃鲜卑慕容一脉,是吐谷浑君主,颇具才略。吐谷浑土地广袤,兵力强盛,除了沙州外,还有四座大城,分别在清水川、赤水、浇河、吐屈真川,魏宋两国均竭力拉拢。慕利延此人两面三刀,即接受魏国的册封,为西平王,又接受宋国的册封,为河南王。不过尉眷对其严加防范,他不敢有异动。”

赵谦道:“那其余几人呢?”

李怀素道:“匈奴沮渠与我们有世仇,我不便多做评论,至于武都王杨保宗,曾是后仇池国君主,两年前投靠魏国,拓跋焘封其为武都王,此人城府极深,并无忠心,不过此时实力弱小,兼之有眷威、源贺二人威震河西,他亦不敢轻举妄动。”

赵谦道:“尉眷、源贺严防慕利延、杨保宗,匈奴沮渠倒有些肆意妄为了。”

李怀素道:“我们臣服柔然,匈奴沮渠出师有名,并无不可。”

赵谦道:“倘若有机会反叛柔然,你们会怎样?”

李怀素道:“如果魏国除掉匈奴沮渠,我陇西李氏自会向魏国称臣。”

赵谦道:“据我所知,目前伊吾城的掌权者乃是唐契唐将军?”

李怀素道:“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告诉赵少侠,但希望你能保密。”

赵谦道:“这是自然。”

李怀素道:“柔然之所以封我大伯为伊吾王,是我向我大伯提议,然后我大伯向柔然请命的。”

赵谦道:“这是为何?”

李怀素道:“我等臣服柔然,柔然并不会相信我等,在他们眼里,我是名义上的君主,而他们封我大伯为伊吾王,时日一久,我和我大伯之间的矛盾势必日益激化,陇西李氏的实力势必因此而大幅削弱,如此一来,就不得不依靠他们了。”

赵谦道:“原来如此,你故意让他们如此想,给他们陇西李氏人心溃散的错觉,让他们对你们掉以轻心。”

李怀素道:“正是如此。”

诸葛清岚心有疑虑,便对赵婕道:“赵姐姐应该是从沮渠大军偷偷潜出来的吧?”

赵婕道:“正是,怎么了?”

诸葛清岚道;“沮渠准与沮渠无讳等人,应该一直都有矛盾,沮渠无讳他们难道不会派人监视你吗?”

赵婕道:“沮渠无讳确实派人一直监视我,但是我来的时候已经将他们全部甩开。”

李怀素道:“沮渠无讳此人阴险狡诈,但看在沮渠准的面子上,不会对赵姑娘怎样,但沮渠唐儿此人无所不用其极,不得不防。”

赵婕柳眉微皱,倏觉体内气血翻滚,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诸葛清岚连忙将其扶住,伸出玉指按在其脉搏,柳眉深锁,片刻之后,微微摇头,对赵谦道:“是西域奇毒天蚕噬蛊。此毒能吞噬人的心智,若十日之内不能医治,便会疯癫至死。”

李怀素道:“一定是沮渠唐儿暗中命人下毒。”

赵谦道:“可有法医治?”

诸葛清岚道:“需要一种名为昭华之玉的玉石,此玉通身碧绿,灿若荧光,有起死回生之效果,不过我也不知何处能找到此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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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十里风廊

李怀素道:“昭华之玉?此玉石我有所耳闻,传闻张掖县的龙首山便有此玉,此地景致十分诱人,宛如蓬莱仙岛,传闻老子当年的‘谈经宫’便在此地,被人称为‘东山烟雾’。不过要想到达龙首山,需要穿过一段名为‘十里风廊’的危险地带。”

赵谦道:“十里风廊?这里有何危险之处?”

李怀素道:“十里风廊一年之中至少有十月刮着大风,林木不生,鸟兽全无,而此时乃是四月,正是风力最为强劲的时候,不啻狂风如刃,飞沙走石,并且常有狂雷暴雨,无人能在此月活着走过‘十里风廊’。而张掖县由张掖王沮渠万年统治,我等难以进入,加之现在伊吾城被重兵围困,我也脱身乏术。”

赵谦道:“李将军身肩全城百姓的性命,怎能离开?我只身前往即可。”他扭头对诸葛清岚道:“我姐姐就暂时由你照料了。”

诸葛清岚点头,道:“我会用至阴真气加上素女脉诀,暂时压制住天蚕噬蛊的毒性。”

李怀素道:“我命人帮你准备快马,好让你早日赶到张掖。”

赵谦道:“有劳李将军了。”

赵婕病情耽误不得,赵谦无法等到黑夜,骑上骏马之后,直接从伊吾城的东面奔驰而出。沮渠唐儿的大军见有人出城,以为是陇西李氏派人突袭求援,连忙列阵射箭。

赵谦挥剑将来箭全部拨落,直接冲向敌阵。沮渠大军此行的目的乃是攻城,因此多是步兵,骑兵颇少,故而并未派出骑兵阻拦,而是令步兵结防御阵型,枪尖并列如墙,刺向赵谦所骑骏马。

赵谦施展七探蛇盘剑,将枪尖尽数砍断,直接从敌阵中劈开一道口子,以无可匹敌的攻势向前急冲。剑如电闪,血如雨洒,赵谦如从炼狱而来,似是鬼神附体,雷动风行,恨天无盾,恨地无锋,沮渠大军人人胆寒。

千军万马踏碎,赵谦不曾皱眉,只见其眼静如三秋古月,面沉如渊泉无澜,剑出如飞龙乘云,片刻之后,便冲破沮渠大军,向远处奔驰而去。

沮渠大军深处,沮渠唐儿见赵谦的身影渐渐消失,微微一笑,对身边众将道:“赵谦已中计,传令下去,全力攻城。”

赵谦离开伊吾城后,李怀达便快步赶到李怀素身边,道:“大哥,城中不少人疑似中毒。”

李怀素道:“我已命人严密看守城中所有水井,没想到他们还是下毒成功了。”

诸葛清岚道:“李将军不必但心,小女子或能襄助一臂之力。”

这时,府衙外传来纷纷扰扰之声,李怀素等人来到府衙外,见数百名女子手持刀剑,身着劲装。

李怀素道:“众位乡亲,眼下战火荼毒,你们还是待在家中,以免被战火殃及。”

一名年长女子道:“李将军,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匈奴沮渠欲亡伊吾城,我伊吾城百姓愿与陇西李氏共存亡,我等愿登城作战,助将军一臂之力。”

李怀素道:“打仗本是男儿事,怎能向闺阁问刀剑?”

那女子道:“将军是瞧不起女子吗?”

李怀素道:“李某怎敢?只是……”

那女子手指诸葛清岚,道:“这位姑娘能登城作战,我们为何不能?”

诸葛清岚见伊吾城女子豪情更胜男儿,不禁暗道:“若中原百姓如此,强汉盛世,必将万世不竭。”

李怀素正犹豫间,李承迈步而来,道:“自古巾帼不让须眉,若秦汉遗风复存,一汉可挡五胡,就算秦汉遗风不在,既然胡人女子上战场者不在少数,汉人之英武又怎能屈居胡人之下?”他走到李怀素面前,道:“爹,民心可用。”

李怀素点头,道:“好,她们就由你统帅,烦请胡姑娘与赵姑娘相助。”

诸葛清岚与赵婕点头。

龙首山因山形似龙首而得名,山中沟壑纵横、岩峻石怪。赵谦来到十里风廊附近,将马缰系在一棵树上,向远处望去,见一条细长的山道陈列在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间,山道之上,空无一物,风飊肆虐,疾雷电闪,让人心生惧意。

赵谦离十里风廊尚有数百米之遥,便觉衣衫狂摆,发丝飘扬,不禁暗道:“此处尚未至十里风廊,已然狂风肆虐,不知十里风廊深处,是何种场景?”

赵谦举起身旁一块巨石,慢慢向十里风廊靠近,来到山道口时,已觉有些站立不住,他后背紧贴山壁,勉强站立,发觉怀抱巨石反而增添了不少阻碍,便将巨石扔下。

巨石顺风滑滚,眨眼便不见踪迹。赵谦使出千斤坠,贴着山壁慢慢前行,行至一里,便觉站立不住,忽的一个踉跄,狂风袭过,赵谦随风而起,在空中起伏不定,犹如风中残叶,难以稳住身形。

赵谦暗道:“云帆步是借助风力而行,但此处风力太强,不知云帆步的第三层境界‘风回步转’能否应付这种情况?不过我连第二层境界‘羽化登仙’都未达到,但事已至此,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思毕,默念口诀:“逍遥戊巳,燕和饮平,拘魂制魄,骨填体轻,策风云以腾虚。”

真气向四周扩散,犹如一张船帆张列。狂风席卷而过,赵谦身形不稳,直接撞在崖壁上,赵谦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被狂风吹出十里风廊。

赵谦落于地面后,站在十里风廊不远处,思索良方。他看向两侧高峰,暗道:“这两座高峰高达万仞,如若从上面跳下,必然会被摔成肉泥,只能想方法正面从十里风廊穿过了。”

他沉思半晌,忽的灵光一闪:“此山名为龙首山,乃是山形如龙首之故,龙德、元首主晴。曲直主风,空亡则否。稼穑主阴,空亡则风。不知以风克风,是否可行?”

赵谦施展云帆步与太乙八门,剑气向四周扩散,如帆似风,自借自力。他再次走进十里风廊,狂风再次将其吹起,不过这次赵谦勉力同时施展两种绝学,虽身形依旧不稳,时不时撞在两侧崖壁上,但总算能缓慢向前移动。

半个时辰过后,赵谦移行五里,山谷间的风力越来越强,赵谦渐渐身形不稳,便勉强稳住身形,停留原地,思索应对之法。

忽的,雷声轰鸣,一道霹雳由天而下,正中赵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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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诗经匪风

赵谦被闪电击中,只觉周身遍布白光,浑身动弹不得,如陷泥潭,时间仿佛也慢了许多,旋即剧痛遍布周身,便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赵谦苏醒过来,见自己又被狂风吹到十里风廊外面,不由暗叹:“没想到被雷击中,竟然没死,真是万幸。”

赵谦却不知道,雷电的威力自然极大,但被雷电劈中的人有九成都能存活下来,其中一些甚至完全正常,还有人因此获得特殊天赋,这便是大自然的奇妙之处。

赵谦活动了一下筋骨,察觉周身酸麻,但伤势并不重,暗道:“刚才我被雷霆击中,感觉时间极为缓慢,莫非这便是震卦‘辰遂泥’之意。若真是如此,常人只怕难以理解这三字的含义,而九霄掌法取意于震卦,这‘辰遂泥’或许对我领悟九霄掌法有帮助,但眼下无暇领悟,还是先进入十里风廊吧。”

赵谦望向依旧狂风肆虐的十里风廊,眉头深锁,忽然想到李怀素曾言传闻老子‘谈经宫’便在龙首山,被人称为‘东山烟雾’,不禁暗想:“十里风廊之后的东山烟雾与老子有关,而《诗经》中的《匪风》亦与老子有关,‘匪风发兮、匪车偈兮,顾瞻周道,中心怛兮。匪风飘兮,匪车膘兮,顾瞻周道,中心吊兮。谁能亨鱼溉之釜回?谁将西归怀之好音?’这难道与这十里风廊有关?”

赵谦沉思片刻,暗道:“匪车偈兮,匪车膘兮。我刚才一直小心翼翼,难道要快速奔驰而过吗?中心怛兮,中心吊兮。难道是要沿着中间奔驰吗?无论如何,只能一试了。”

赵谦再次来到十里风廊前面,同时施展千斤坠、云帆步与太乙八门,沿着山道中间向前急奔,真气遍布周身,时不时有闪电从身旁击落,赵谦置若未闻,只管迎风狂奔。

两刻钟后,赵谦奔至十里风廊尽头。

在十里风廊的尽头,也就是东山的山门前,有一巨石矗立,此石被称为女娲石,传说是女娲补天时剩下的最后一块,被掷抛于此。

赵谦跃上女娲石,四周狂风顿时大减,赵谦瘫坐在地,大口喘气。刚才一阵狂奔,三种绝学同使,几乎消耗了其全部真气。他看了看身后的十里风廊,见狂风迅雷越来越强,不禁暗道:“若我多犹豫片刻,只怕再难以进来。”

他又见十里风廊里的旋风都是左旋自转,又暗道:“天道左旋,地道右旋,原来龙卷风均是依天道旋转。”他知道自己不便多做耽搁,便未加细想,休息片刻后,便向东山走去。

赵谦却不知,在其通过十里风廊半个时辰后,有两人出现在十里风廊的山道前面,一者黄发阔脸,一者蓝眸白肤,均身着金缕玉衣,正是神玄伙鸿焜与鬼方第二鬽。

伙鸿焜道:“第二兄,没想到你也来了。”

第二鬽道:“伙兄应该早知道我会来。”

伙鸿焜道:“听掌门说,东山的昭华之玉能使人增长百年功力,又有起死回生之效,其中又以四月时的昭华之玉效果最强,不知是真是假?”

第二鬽道:“既然你我两派均有此种说法,那就值得一探真伪。不过据传闻这昭华之玉需要用山火炼制数年的时间方能有起死回生之效,要想炼制,着实不易。”

伙鸿焜道:“在鄯善城西面有一座山名为火焰山,常年火舌燎天,在此处炼制昭华之玉,最为合适。”

第二鬽道:“原来伙兄早已谋划好了。”

伙鸿焜道:“只不过没想到道家那些人竟然没来。”

第二鬽道:“道家讲究无为而治,在他们眼中,昭华之玉拔苗助长,无益修行,自然不会来。范无成与诸葛临应该已在‘流沙仙踪’等着我们了,等找到昭华之玉,我们就去会会他们。”

伙鸿焜道:“如果他们以为将《五岳真行图》放出,就能激起我们各派矛盾,并将我们引诱至‘流沙仙踪’一一除去,就太天真了。”

第二鬽道:“他们不是天真,只不过是阴谋诡计只适用那些普通人,他们要对付我们,只要靠自身实力,而利用《五岳真行图》,便可将决战的场地定在他们的主场,不过单是如此,并没什么用。”

伙鸿焜道:“不知道家的《五岳真行图》究竟是否真的如传说中那般精妙,能让我们在狂风中行走安然。”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绫纱,正是《北岳真形图》,他功聚指尖,宛如流萤般的荧光乍现,指尖依照绫纱符文滑动,流光随着指尖流转,形成一个极为玄奥的火红色符文。其手指一勾,符文覆盖在身上,缓缓流转,甚是华丽。

第二鬽道:“《五岳真行图》终是其次,我们两派的金缕玉衣才是抵御雷电的关键。”说罢,掏出《西岳真形图》,指尖蓄劲,游走如水,黑色符文同样覆盖在其周身。

二人收起《五岳真形图》,缓步走进十里风廊,狂风吹在二人身上,宛如游鱼碰上坚石,立即滑向一旁。二人闲庭信步般穿过十里风廊,雷电击在二人身上,二人亦是丝毫无碍。

片刻之后,二人便穿过了十里风廊,跃上女娲石,周身符光渐渐消失,二人脱去身上已经发焦的金缕玉衣,直接仍在地上,伙鸿焜道:“掌门给的金缕玉衣,已经不能用了,还好来之前带了两件,要不然,回去之时,还要费些功夫。”

第二鬽道:“我派仅有两件金缕玉衣,这一来一番,便要全部作废了。”

伙鸿焜道:“我派亦然,这金缕玉衣虽是极为罕见的珍宝,但雷电之击太过强大,金缕玉衣也只能抵挡数次。不过用两件金缕玉衣换取昭华之玉,也是值得。”

第二鬽抬头望向东山,道:“接下来便是寻找昭华之玉,传闻昭华之玉附近有异兽彘守护,我倒要看看,这异兽彘,到底有何能耐?”

伙鸿焜道:“野兽而已,能有何能耐,我倒更好奇它的肉吃起来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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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二人屠彘

东山是龙首山的主峰,河西走廊北侧的最高山峰,终年山雾弥漫,景致秀丽。从远处眺望,只见薄雾之中,青山时隐时现,颇有几分神秘色彩。

赵谦仰望雾中东山,回想起诸葛渊施展青山隐隐之际周身轻霭之气隐浮的景象,暗道:“上接高天,下垂厚地,渺乎苍茫,不动如山,难测如阴,无穷如地,充实如天。原来如此。”

赵谦无暇细想,迈步如山。浓雾之中,视线受限,他施展“洞垣之术”在山间行走,寻了一个时辰,终于发现不远处有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头泛着碧色光泽,与诸葛清岚所说昭华之玉的外貌相近。

赵谦走了过去,刚要伸手将昭华之玉捡起,忽的从左侧传来一声犬吠,赵谦向左侧看去,见一老虎张着血盆大口向其扑来。赵谦连忙向后掠去,只听嗤的一声,赵谦的衣衫一角被撕裂。

异兽彘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向赵谦扑了过去。

赵谦不敢与其争锋,脚尖一点,身躯贴近地面,从身在空中的异兽彘的身下掠过,然后迅速捡起昭华之玉,飞速向远处掠去。

异兽彘紧追不舍,山林之中,一人一彘急速奔驰,快若疾风。

异兽彘速度极快,更比赵谦快上一层,赵谦凭借“洞垣之术”,洞悉四周山形,在山道之中左右闪躲,连番虎口脱险。

赵谦一边狂奔,一边施展“洞垣之术”查找可以逃脱的路径,忽见远处有两人疾驰而来,正是伙鸿焜与第二鬽。

赵谦不认识第二鬽,却知道伙鸿焜乃神玄一派的少年高手,修为远在自己之上,第二鬽能与其并肩而行,修为自然与其相若。

赵谦顿觉头大,这二人联手,只要一招,便足已取了自己性命。而他们二人向自己所处方位奔驰而来,显然已发觉有异动,前来查看,等到他们看见自己,便再无逃脱的可能。

赵谦看了看手中的昭华之玉,当机立断,将昭华之玉扔在空中,风逸剑掣出,真气凝于剑刃,运劲劈出,寒芒一闪,昭华之玉被劈为一大一小两块。

赵谦飞身而起,抓住小的一块,迅速放到怀里,然后飞起一脚,将那大块昭华之玉踢进异兽彘口中。

异兽彘原本张着血盆大口扑向赵谦,忽觉有异物进入口中,本能吞咽,直接将昭华之玉吞了下去。

正在这时,伙鸿焜与第二鬽出现在赵谦与异兽彘身边,看见了这一幕,二人顿觉愕然。

赵谦不敢耽搁,连忙逃窜。按照他的估计,伙鸿焜与第二鬽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他们来此地,应该是为了寻找什么重要东西,很可能便是昭华之玉,他不知昭华之玉除了能解赵婕所中之毒,还有何神效,但让伙鸿焜与第二鬽得到,总非好事,因此他将昭华之玉踢进异兽彘口中,好让伙鸿焜与第二鬽死心。

赵谦如此打算,并无错,却低估了伙鸿焜与第二鬽的实力与心性。

伙鸿焜与第二鬽见赵谦向远处逃窜,并未理会,而是盯着凶神恶煞的异兽彘,眼神平淡如水。

倏然,身形晃动,二人同时向异兽彘冲去,伙鸿焜玉笛蓄劲,第二鬽箫凝罡风,二人同时出招,直取异兽彘头部。

异兽彘迅然狂扑,巨口利爪齐施,径取二人胸膛。身影闪烁间,异兽彘肩部中招,一丝鲜血缓缓流下,而伙鸿焜与第二鬽的外衫也被利爪撕裂。

伙鸿焜看着自己碎裂的外衫,眼泛寒意,真气聚于笛身,原本通透火红的笛子瞬间变成紫红之色。伙鸿焜飞身疾掠,手腕连翻,使出一招“炎光飞响”,劲气如火龙狂旋,玉笛如飞,急速破空间,尖锐刺耳之声冲盈于山谷之间。

玉笛携带着如火罡劲击中异兽彘,在其身上留下一道伤口,异兽彘吃痛旋身,粗尾回旋,鞭中伙鸿焜。伙鸿焜胸口受伤,连退数步,口吐鲜血。

异兽彘扑向伙鸿焜,血口大张,似要将其撕成碎片。

第二鬽插箫于腰,双掌相对,黑色厉气凝于两掌之间,隐起风雷之声。他飞身前跃,双掌前推,使出一招“震声夜景”,阴森煞劲化作一道黑雷,击中异兽彘伤口。

异兽彘吃痛大吼,右爪一挥,第二鬽左臂被抓,留下数道血痕。

异兽彘反身再扑,第二鬽与伙鸿焜同时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扔入异兽彘的血盆大口中,直入胃内。

异兽彘登时痛苦异常,向远处逃窜。

伙鸿焜刚要追赶,便听第二鬽道:“伙兄不必几欲追赶,此兽中了你我二人的剧毒,命不久矣,现在追赶,它生死之间,全力反扑,我等难免受伤。我们只需静等片刻,待其毙命,沿着血迹寻找,剖尸取玉即可。”

伙鸿焜道:“第二兄言之有理,不过用来对付范无成、诸葛临的毒药却被用掉了。”

第二鬽道:“对付他们,用不用毒,无甚区别。”

伙鸿焜点头,道:“确实如此。”他看向赵谦逃窜方向,道:“刚才那人……”

第二鬽道:“怎么,伙兄认识?”

伙鸿焜道:“那人好像是楼观派的弟子。”

第二鬽道:“楼观派除了尹通之外,尽是蝼蚁,就连尹通的大弟子范无成也曾一招便被我重伤,区区一个赵谦,又何须理会?”

伙鸿焜道:“第二兄所言极是。”

赵谦来到十里风廊,见风雷之势更加强盛,不禁心生惧意,但想到赵婕危在旦夕,不敢耽搁,依照来时之法,同时施展千斤坠、云帆步与太乙八门,向前奔去。片刻之后,赵谦穿过十里风廊,忽觉四周气温骤降,本能的回头张望,发现十里风廊之中,风力剧增,形成一个极为强劲的涡流,携带大量风尘,中间有疾风暴雨,云层堆积如塔,频频有紫色雷电破空而出。

赵谦从未见过如此天气,顿觉胆战心惊,暗道:“幸好我早些通过十里风廊,要不然,非命丧此地不可,不知伙鸿焜他们如何返回?不过二人实力深不可测,通过如此诡异的十里风廊,对他们来说,应该并非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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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路遇剪径

赵谦刚要离开,忽见十里风廊内的涡流渐渐分为两个,旋转方向相反,携带着冰霜雷电,分向不同方向飚驰而去。

赵谦愕然,暗道:“这两个涡流就好像镜面对称一般,等等,对称……镜之剑意,难道……”

赵谦不知,他所见到的现象,在后世气象学中名为“超级单体”,拥有深厚、持续旋转上升气流的中气旋。在雷暴的四种类型中,超级单体是破坏力最大的一种,可以影响32千米范围内的天气。

赵谦看着眼前景象,突然灵光一闪,暗道:“倘若用真气模仿此种风象,威力岂不是摧枯拉朽?”赵谦虽有所感悟,但无暇试练,找到来时所骑骏马,便飞速赶往伊吾城。

刚来到一处山谷处,忽听轰隆之声从天而降,赵谦抬头望去,见滚石从崖壁上翻滚而下,不知其数。赵谦翻身跃下骏马,眨眼间,骏马便被滚石压成肉泥。赵谦来回躲闪滚石,滚石砸落地面,溅起无尽灰尘,将赵谦的身影遮蔽。

远处山林之中,一青眼赤须、须发满面、状类猕猴者紧盯着灰尘深处,此人正是张掖王沮渠万年。他沉吟道:“唐儿他派人送信前来,让我务必诛杀此人,不知此人有何能耐?”

他身后一人道:“将军,此人久无动静,估计是被滚石砸死了。”

沮渠万年道:“若这么容易便被杀死,就无需唐儿请我前来了。他估计是躲在滚石后面暗查情况。”

他身后那人道:“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

沮渠万年道:“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而此人却耽搁不得。”他扭头对身旁一名身形胖硕的喇嘛道:“大师,此人正是杀害你师弟的凶手,只要你将此人除掉,金钱美女,定会如数奉上。”

那喇嘛嘴角微微掀起一个弧度,并未多言。

赵谦躲在滚石后面,见对方始终不现身,想到赵婕病危,不敢多加耽搁,飞身一跃,跃到滚石前面。

那喇嘛见其先生,轻声喝道:“五蕴阵。”

在其身后的三十名喇嘛组成六座五蕴阵冲向赵谦。

风逸剑出鞘,剑芒乍闪间,鲜血飞溅,第一座五蕴阵瞬间被破。

众人愕然,他们不知,在菩提寺,他早已看过五蕴阵与四空阵,对其中的破绽了如执掌,因此一招便将五蕴阵破了。

那喇嘛飞身前掠,右掌连拍,数道掌影将赵谦笼罩。赵谦挥剑连刺,数道掌影全部被击中,只听一阵铮铮之声。那喇嘛手掌完好无损。

赵谦匪夷所思,看向那喇嘛手掌,见其手掌上金光闪耀,乃是戴了纯金拳刺。那喇嘛左掌一挥,一团白色粉末炸开,将赵谦笼罩。

赵谦只觉双眼生疼,难以睁开,暗道:“原来是石灰粉。”他脚尖连点,向后飞掠。

拳刺易于隐藏,出招之际,常能出人意表。那喇嘛右手戴上拳刺,掌法威力大增,常让对手错愕。对方大惊之下,势必努力睁眼看清其手掌奥秘。正在这时,他便立即利用石灰粉灼害对方双眼,令对方失去战力。如此连环招数,他从未失手过,赵谦一时不察,也着了他的道。

那喇嘛见赵谦中招,连忙前跃,连挥数掌,至阳刚劲犹如山崩火掠,向赵谦席卷。

赵谦只觉双眼灼热异常,疼痛难忍,忽觉数道掌劲袭来,欲躲闪已然不及。只听轰的一声,赵谦被震飞,砸在滚石之上,口吐鲜血,浑身伤痕累累。

沮渠万年跃至赵谦面前,道:“唐儿派人跟我说,决不能小瞧你。我原本以为你是什么深不可测之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赵谦勉强睁开眼睛,擦掉嘴角鲜血,道:“你果然和沮渠唐儿是一伙的,我姐姐中毒,也是他所为吧。”

沮渠万年道:“你倒还有点脑子,之所以给你姐姐下毒,一是瞧不起沮渠准那副卖祖求荣的嘴脸,二是想借用十里风廊除掉你。没想到你竟然能安然走出十里风廊,不过这样也好,将昭华之玉交出来吧。”

每个人均渴望得到他人的关注,为恶之人做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无法让他人知道自己的能耐,这份渴望比常人更加浓烈,因此,当对手成为板上鱼肉时,便会忍不住将自己的全盘计划说出,以让对手知道自己的能耐。沮渠万年见赵谦受伤,便放下心来,将计划说出。

赵谦道:“沮渠唐儿如此汲汲营营,恐怕不单单想除掉陇西李氏吧?”

沮渠万年道:“陇西李氏与我沮渠有世仇,要想除掉他,就算汲汲营营,又有何不可?”

赵谦道:“伊吾城紧接西域,如果占据伊吾城,便等于给西域诸国打通了通往河西走廊的道路。倘若再除掉镇守西域的安南将军尉眷,河西走廊便会落入西域诸胡手中。”

沮渠万年道:“你所料不错,但你的出现,使我们的计划全部乱了,现在,我就送你上路。”话音甫落,周遭众人向赵谦一拥而上,手中兵刃或砍或刺,要将赵谦碎尸万段。

赵谦轻轻闭上眼睛,剑走如凤飞,身转似龙旋,众人纷纷中剑倒地。

沮渠万年惊愕失色,道:“你刚才受伤是故意的?”

赵谦道:“如果不这样,你又怎会将你们的计划说出?”

沮渠万年知道上当,连忙喝道:“一起出手,杀了他。”

那喇嘛双手结印,无穷真气聚于身前,泛着金光,犹如佛光照耀大地,颇有佛主涅槃的神圣气氛,此招名为“涅槃变相”,乃是涅槃掌法的最强一招,有一种无穷无尽、不生不死的永恒之态,需达到涅槃心法的最高境界“四无色定”方可始终出来。

沮渠万年从腰间掣出软剑,手腕连抖,软剑弯曲如蛇,此招名为“九曲安澜”,极为精妙,剑锋来回盘旋,让人不知其所指,而剑气平平前推,犹如水面波纹荡漾,攻击范围极广,让人难以躲闪。

赵谦不愿耽搁,直接使出绝招“龙蛇双探”,剑尖不住颤抖间,同时刺向沮渠万年与那名喇嘛。<>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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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孤身闯营

三人同时出招,身形交错,鲜血喷洒而出,那喇嘛直接毙命,沮渠万年左肩中剑,但伤口并不深。

赵谦对沮渠万年道:“你回去告诉沮渠唐儿,让其做好准备,以免不知不觉便做了我的剑下亡魂。”

赵谦并非是让沮渠万年前去带话,只是见其与西域密宗勾结,倘若留其性命,消息传达西域密宗,西域密宗便会源源不断的派出高手来追杀自己,到时候自己只要守株待兔,便可将那些人一个接一个除掉。

沮渠万年见赵谦剑下留情,虽是诧然,却不及多想,连忙逃窜。

赵谦离开伊吾城后,沮渠唐儿与沮渠无讳的大军尽数集于伊吾城东门,发起总攻。

虽说这样可以导致伊吾城的西面和南面空空如也,但沮渠唐儿与沮渠无讳料定李怀素等人不会抛弃全城百姓从伊吾城的西面和南面逃窜,而他们如果组织百姓一起逃走,完全是自寻死路,因此,即使伊吾城的西面和南面无兵围困,李怀素等人也只有老老实实守城这一个方法。而沮渠唐儿与沮渠无讳可以兵合一处,陇西李氏却不得不分兵镇守伊吾城的西面和南面,以防不测,致使兵力分散。

如此此消彼长,沮渠唐儿与沮渠无讳的优势更胜,大军使用车轮战,轮流攻城,日夜不歇。

李怀素和唐和组织城中军民御敌,双方死战不休,血流成河,尸体纵横。但伊吾城兵力有限,无**流作战,数日血战,人人精疲力竭,斗志全无。

这时李承率领数百名女子来到城门作战,伊吾城全名皆兵,这数百名女子均有过训练,但从未上过战场,见箭雨如蝗,不免心怯。

不过李承之所以同意她们登城作战,目的不在她们,而在那些男兵。

男子在女子面前拥有极强的表现欲,伊吾城守兵见女子登城作战,疲惫尽消,士气倍增,瞬间扭转强弱之势,打退沮渠大军的连番进攻。

沮渠大军的一座营帐之中,沮渠唐儿、沮渠无讳、沮渠准三人再次交谈,沮渠无讳道:“我们派人在城中放火下毒,却并没取得什么效果。原本以为赵谦一走,伊吾城便唾手可得,却没想到他身边那名女子也会七探蛇盘枪,昨日一战,她在伊吾城外,以一敌万,击杀我方数百人,看来是我们轻敌了。”

沮渠唐儿道:“我们久攻不下,损失惨重,依我来看,只能组织百姓形成肉盾,攻城大军布阵其后,让李怀素等人投鼠忌器,不敢放箭。”

沮渠准怒道:“不可。此乃禽兽之举,岂是人之所为?”

沮渠唐儿道:“司马懿血洗辽东,诛杀三族,方使司马家族一统天下。我们使用百余人组成肉盾,可使我军的伤亡减少数千,又有何不可?”

沮渠无讳道:“以无辜百姓作肉盾,确实有些不妥。”他之所如此说,并非是不愿牺牲百姓,是因为倘若他们使用百姓作肉盾,尉眷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候事情就会变得很棘手。

三人正交谈间,一名士兵快步走进,道:“将军,大军后面一人奔驰而来,直接冲入我军,我军无人能敌。”

沮渠无讳道:“此人是何人?”

那名士兵道:“正是数日前凭一己之力冲破我军大阵之人。”

沮渠唐儿眉头微皱,道:“赵谦!他竟然没死,他怎么可能安然走过十里风廊?”

沮渠无讳道:“此人果然不容小觑,我们现下不要分精力对付他,直接让出条路,让其进城。”

那名士兵道:“他并非冲向伊吾城,而是冲向这座军帐。”

沮渠唐儿怒道:“什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梁伟,拿剑来。”

梁伟将一柄镶满宝石的宝剑交到其手中,正在这时,数十杆长枪穿过由羊毛毡围裹而成的军帐,向沮渠唐儿三人激射而来。

三人连忙起身躲闪,这时赵谦手持风逸剑冲入军帐之中。

三人之中,赵谦只认识沮渠准,其余二人,他也不知谁是沮渠唐儿,谁是沮渠无讳,但从三人的站位便可看出一二。

三人躲闪之际,本能地向自认安全的方向躲闪,沮渠准对沮渠唐儿极为反感,又是沮渠无讳的亲弟弟,自然躲向沮渠无讳一侧,因此,与沮渠准站立较远者,自然便是沮渠唐儿。

赵谦对沮渠唐儿道:“我姐姐的毒,便是你派人下的吧。”

沮渠准大惊失色,道:“什么,你姐姐中毒了?”他不等赵谦回答,直接掣出腰间佩剑,剑指沮渠唐儿,道:“快把解药交出来。”

沮渠唐儿道:“为了一个外人,你竟然对自己的亲人动手。”

赵谦对沮渠准道:“解药已经找到。”

沮渠准放下心来,手腕翻转,向沮渠唐儿刺去,剑劲藏于内锋,毫无声势可言。

沮渠唐儿知道沮渠准的剑法之妙,不敢小觑,挥剑缓缓刺出,平平无奇之中,暗含三道凌厉劲力。

沮渠唐儿所使,名为涅槃剑法,是昙无谶集合大乘佛教剑法和小乘佛教剑法之精髓所创立的佛门上等剑法。沮渠唐儿已经达到此剑法的最高境界:寂灭涅槃。达到此境界,心无所挂,剑行无常,意遍十方,剑势无来亦无去,无生亦无灭,一剑显三锋,三锋性寂然,能在若有若无之间,取人性命,甚是缥缈难测。

双剑一交即转,在空中划过两道弧度。二人的剑法均是表面无奇、内含奇劲的剑法,因此二人的比试并无太多的惊心动魄,犹如两个初学剑法的新手,但赵谦与沮渠无讳均不敢小觑。

正在沮渠唐儿与沮渠准过招之际,沮渠无讳暗中看了一眼赵谦,暗道:“不知此人究竟是何来历,我且试探一下。”说完,手捏巧印,轻声念道:“班杂咕噜叭嘛。”其周身渐渐发出金色佛光,给人以得体肃穆之感,正是加持金刚咒。

他身形电闪,拳蓄奇劲,向赵谦击出。赵谦并不出剑,使出九霄掌法,直接一掌拍出。拳掌相击,赵谦被震退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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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一字长蛇

赵谦看了看被震得生疼的手心,暗道:“原来如此。此功法使一个人的身体变得硬而脆,破之不难。”

沮渠唐儿见沮渠无讳一掌便将赵谦震退,暗道:“看来赵谦单打独斗的本领并不高,现在不将赵谦除掉,以后只怕再难寻得如此良机。”便喝道:“梁伟,将其拦住。”

梁伟掣出腰间长刀,左砍右劈,攻向沮渠准后背数处要穴。沮渠准回剑反击,将梁伟的攻招全部拦下。见梁伟将沮渠准缠住,沮渠唐儿连忙挥剑向赵谦刺去,沮渠无讳同时挥拳狠砸。

赵谦左剑右掌,与二人缠斗起来。正在这时,十余名壮汉从各处奔来,将赵谦包围,赵谦从这十余名壮汉的身法已知均是高手,虽不敢小觑,但也丝毫不惧,脚踏云帆,掌出九霄,剑走七探蛇盘,避实就虚,与众人恶战,不落下风。

百余招过后,七探蛇盘剑的群战威力渐渐彰显出来,赵谦虽被众人包围,见剑如游龙,矫捷自如,沮渠唐儿与沮渠无讳越战越惊,知道如果赵谦想突围,他们绝难阻拦,不由杀心更盛。

正在这时,军帐外响起厮杀之声,沮渠唐儿与沮渠无讳连忙收招后撤,沮渠唐儿喝道:“外面怎么回事?”

赵谦暗道:“李怀素果然雷厉风行,见几而作。”

一名士兵快步走进,道:“将军,李怀素率领大军直奔我军而来。”原来李怀素在城墙上见沮渠大军混乱,已猜到是赵谦强闯军营,便亲自率军来袭。

沮渠唐儿大骂道:“坏了,上当了。”

沮渠无讳道:“我们快去重整军队。”二人刚要离开,便见一人闪身来到二人面前,正是赵谦。使出一招“龙蛇双探”,挥剑平刺,长剑微微颤抖,似左若右,同时攻向二人。

二人见此招同时攻向自己,只得还招。赵谦将云帆步施展到极致,围着二人极速旋转,将二人困在原地,难以出帐重整大军。

沮渠无讳知道,外面大军虽众,但群龙无首,而李怀素骁勇善战,唐和用兵如神,伊吾城百姓又是全名皆兵,众志成城,就算前来偷袭的仅有两千人手,足以将他们的大军击溃,因此不敢耽误,连忙喝道:“二空真如。”

“二空真如”乃是昙无谶所创的二人合击绝招,两人的招式分别为“随缘真如”与“不变真如”。

沮渠唐儿长剑平平递出,剑气平淡如水波荡漾,此招名为“随缘真如”,劲力平淡如水,随无明之缘而起森罗万象之威,当对手的罡劲内力袭来,自己的劲力便会瞬间倍增,排山倒海般向对手倾轧而去。

沮渠无讳手掌平推,此招名为“不变真如”,罡劲生三界六道之相,如墙倾轧,不见消减,无有变异。

二人合击,无穷威势将赵谦笼罩,赵谦虽觉气息不畅,但凛然不惧,手中风逸剑不住颤抖,发出龙吟之声,随即一挥,三十道剑气激射而出,嗤嗤之声不绝于耳,正是绝招:群龙无首。

罡劲相击,军帐被四散的气劲震碎,沮渠无讳与沮渠唐儿被震退数步,赵谦被震退丈余,口吐鲜血,不禁暗道:“没想到此招威力如此之强,不过细察二人内劲,宛如金刚,攻击力强,渗透力弱,只要施以渗透力强的内劲,破之不难。”

思毕,运转真气,凝于剑身,忽觉真气不受控制,长剑在真气激荡下不住颤抖,几乎脱手,他连忙调理气息,暗道:“我没有中毒,受伤也不严重,为什么会感到胸口发闷,真气运转不顺?”

他却不知,此处地势高达一千七百米,虽不至于产生高原反应,但赵谦久处中原,尚未适应此处环境,已经水土不服,再加上近日来连番恶战,又遭雷劈,身体已有不适,这些影响本来不大,但高手过招,一些细微的差别便会导致整个局势的扭转。若非如此,经过适才一番激战,沮渠无讳与沮渠唐儿已经身首异处。

沮渠无讳与沮渠唐儿见赵谦受伤,真气运转不顺,怎肯放过如此良机,飞身前跃,同时出招,剑气、掌劲刚猛,誓要取了赵谦性命。

赵谦沉气纳劲,刚要出招御敌,两道极为凌厉的破空之声从其后方传来,直到擦肩而过,赵谦这才看清,原来是两柄弩箭。

两柄弩箭分射沮渠无讳与沮渠唐儿,沮渠唐儿剑蕴奇劲,沮渠无讳掌含万象,同时劈中来袭弩箭。铮铮两声,沮渠无讳与沮渠唐儿同时倒退两步,暗道:“好强的力道。”

一道人影闪到赵谦面前,正是李怀素,他手握百胜刀,刀走折线,犹如潜龙出渊,攻向沮渠无讳。赵谦剑走曲形,犹如飞凤游天,攻向沮渠唐儿。

沮渠唐儿与沮渠无讳登时不敌,险象环生。

正在双方交战之际,唐和指挥伊吾城守军,组成锥形阵,犹如一柄利刃,在沮渠大军中来去纵横,片刻间便冲散了沮渠大军的军阵。

沮渠大军不知所措,相互冲撞,自相践踏,惨叫声不绝于耳。

沮渠大军陷入一片混乱之后,唐和率领伊吾城守军,冲向敌军粮仓。

守护粮仓的乃是匈奴沮渠最精锐的部队,眼见沮渠大军成为一盘散沙,依旧丝毫不乱,结成防御阵型,将粮仓四周守得密不透风。

守粮大军所布乃是拒后阵。军阵之制,粮道居后,拒后阵是保护粮仓与粮道时最常见的阵法,也是纯粹防守的阵法,守军以盾牌手、长矛手、弓箭手为主,由于地形的不同而采用不同的阵型,圆阵、曲阵、纵阵交错,防守极为严密。

唐和对拒后阵颇为了解,见对方守得固若金汤,并不吃惊,直接喝道:“一字长蛇阵,长虹贯日。”

一字长蛇阵乃战场上的十大阵法之一,此阵虽是常见,但在不同人手中,亦有不同的精妙之处。只见伊吾城大军人影来回走动,瞬间便宛如一条蟒蛇将拒后阵层层包围,随着阵法的不断移动,蟒蛇越缠越紧,身为阵法主力的长枪手犹如蟒蛇的獠牙,不停地撕扯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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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兄弟阋墙

两军激战,战况极惨,唐和知道己方人数太少,深入敌后,稍有不慎,便会全军覆没,当即弯弓搭箭,手指一松,箭矢快如闪电,射中敌军一名正在指挥的将领,那名将领直接毙命。

唐和连番射箭,将敌军将军尽数射死。拒后阵无人指挥,一字长蛇阵趁机冲散拒后阵,粮仓守军溃不成军,兵败如山倒。

正在沮渠无讳等人与李怀素、赵谦激战之际,一名士兵快步走进,道:“将军,我们的粮仓被攻破了。”

沮渠无讳与沮渠唐儿均是一惊,沮渠准见双方混战,便停止与梁伟的打斗,朗声喝道:“各位,住手。”

众人停止交战,沮渠准继续道:“事已至此,胜败已定,继续交战,只会多添死伤,不如各自退兵,商议一妥善之法,和平解决此事。”

沮渠唐儿道:“若非你今日反帮外人,又怎会有如此惨败?”

沮渠准道:“若非你行非常之法,我又怎会与你为敌?”

李怀素道:“各位,若你们坚持死战,我等奉陪到底。”沮渠唐儿道:“就凭你二人,今日想安然离开吗?”

蓦地传来一道似水如歌的声音:“还有我。”话音甫落,诸葛清岚便缓缓落至赵谦身旁,宛如仙子从天而降,清丽出尘,不可方物。

落地之后,诸葛清岚玉指一点,手中云英剑莫名出鞘,凭空悬在其身旁。

众人尽皆愕然,沮渠无讳见诸葛清岚这一手出神入化,知道如果坚持死战,必定死伤惨重,便道:“撤。”

沮渠唐儿心有不甘,但也无法,只得离开。他们却不知,诸葛清岚的内力修为尚浅,凭空御剑已是极限,要想御剑伤人,除非施展天师道的飞剑制人诀。赵谦等人也并未阻拦沮渠无讳等人离开,毕竟他们身处敌方大营,倘若对方鱼死网破,己方占不到好处。

唐和占据粮仓后,命人将粮食运回伊吾城,伊吾城百姓欢呼雀跃。

赵谦等人回到伊吾城内,赵谦将昭华之玉交给诸葛清岚,诸葛清岚将其磨制成粉,炼制成丹,给赵婕服下,一日过后,赵婕渐渐醒来。

高原之上,沮渠无讳正在聚拢各处散兵,忽听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此战将军损失不小吧?”

沮渠无讳连忙向一旁看去,见一人站立在其一旁,正是镇守河西走廊的敦煌镇将尉眷。

沮渠无讳拱手道:“原来是尉将军,末将参见将军。”

尉眷道:“沮渠将军攻打伊吾城,究竟是何目的?”

沮渠无讳道:“陇西李氏与我沮渠氏乃是世仇,不共戴天,我们领军攻打,自是情理之中,尉将军又何故多此一问?”

尉眷道:“但据我观察,沮渠唐儿对此战的热心,远在你之上啊。不仅拉拢了鼠王国,又请来了昙护、昙法等西域妖僧,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沮渠无讳道:“将军是说唐儿他另有目的?”

尉眷道:“现在他与沮渠准的关系闹僵,你打算如何处置?”

沮渠无讳道:“之前将军允许我等投降,全赖准儿他从中斡旋,此次虽说他同样有错,但推本溯源,过在唐儿,目前首要的,还是想办法调节二人的嫌隙。”

尉眷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沮渠无讳道:“将军此言何意?”

尉眷道:“据我所知,沮渠唐儿暗中与吐谷浑有往来,虽说慕利延乃大魏西平王,但其同时也是宋国的河南王,与如此两面三刀之人往来,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尉眷语气平淡,但沮渠无讳察觉到了他的皮里阳秋,暗道:“他果然消息灵通,既然他已知晓,我便不得不表态了。”连忙道:“将军放心,若此事属实,我自然不会轻饶。”

尉眷道:“你们的家事,我不会参合,但如果有人想对河西走廊动手,那就别怪我剑下无情。”

沮渠无讳道:“末将知道了,请将军放心,末将对魏廷一直忠心耿耿。”

尉眷暗道:“此地无银三百两。”便道:“但愿如此。”

沮渠唐儿站立在一处山丘上,望着一片狼藉的军队,道:“这个赵谦,让我损失惨重,我非杀了他不可。”

梁伟走近,道:“启禀将军,吐谷浑那边还是没有传来消息。”

沮渠唐儿道:“赵谦的出现,扰乱了我们的整个计划,连慕利延派来的刀铮都没了消息,看来他早已放弃和我们合作了。”

梁伟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沮渠唐儿道:“既已开弓,便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只能继续走下去。”这时,一道人影落在他们身边,正是刀铮。

沮渠唐儿见其现身,冷声道:“原来是刀大侠,数日不见,我还以为你遭遇不测呢。”

他拱手言道:“沮渠将军,数日前,刀某未能完成慕将军交代的任务,便赶回去请罪,未及时告知沮渠将军,还望将军见谅。”

沮渠唐儿道:“刀大侠刀法精湛,怎会未完成任务?”

刀铮道:“唐和此人比铁某预料的难对付的多,更何况又突然冒出了两个少年高手。”

沮渠唐儿道:“赵谦此人的剑法我曾见过,群战中,无人可及,但若单打独斗,应该并不是你的对手。”

刀铮道:“他身边那位女子深不可测,远在刀某之上,不知是何来历。”

沮渠唐儿道:“现在局面发展到这种地步,慕将军是否会派出援军?”

刀铮道:“自从赵谦在伊吾城现身,要想拿下伊吾城,已无可能,毕竟他的背后可是崔浩。并且,我在来的路上,打探到尉眷悄悄去了沮渠无讳那边。”

沮渠唐儿道:“尉眷?他去沮渠无讳那边干什么?”

刀铮道:“尉眷一直都对将军您没什么好感,并且他一直试图拉拢陇西李氏归属魏朝,此次鼠王国的食猫鼠也是被其屠杀。现在他与沮渠无讳暗通款曲,目的为何,将军应该能猜到。”

沮渠唐儿眉头微皱,道:“看来他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了。”

刀铮道:“就算沮渠无讳知道尉眷的目的,也不得不照做,毕竟尉眷随时都可以起兵将你们给灭了。”

沮渠唐儿道:“现在我腹背受敌,慕将军不会想卸磨杀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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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一波又作

刀铮见沮渠唐儿神色淡然,但已心有恐惧,便道:“并非如此,慕将军让属下告诉将军,现在沮渠无讳的大军遭受重创,定然需要修整数日,敦煌城现在只有数百守军,将军可趁此良机,连夜起兵占据敦煌。”

沮渠唐儿道:“敦煌在河西走廊最西端,与关中不远,只要占领敦煌,关中便永无宁日,慕将军是想剑指关中吗?”

刀铮道:“沮渠将军深谋远虑,自有判断,属下无需多言,告辞了。”说完,便纵身离开。

沮渠唐儿冷哼一声,道:“到头来,还是给人当枪使。”

当晚子时,月黑风高,沮渠唐儿带领其大军悄悄离开,星夜兼程,赶往敦煌城。敦煌只有沮渠无讳留下的数百守卫,他们面对沮渠唐儿的上万大军,直接投降。

占领敦煌城后,沮渠唐儿以城库空虚为由,派兵强征钱粮,又抢夺了不少美貌少女,一时间,敦煌城内民怨沸腾。

一日,沮渠唐儿盯着眼前难以称计的珠宝,正得意间,梁伟快步走来,道:“将军,沮渠无讳领兵前来,已将敦煌城围住。”

沮渠唐儿道:“哦,现在才来,他可真够慢的。不过他只有一万大军,敦煌城城高池深,他又能奈我何?”

梁伟道:“据斥候来报,沮渠无讳在酒泉留有五千兵马,只带了五千兵马前来征讨。”

沮渠唐儿眉头深锁,道:“仅仅依靠五千兵马,怎么可能攻得下敦煌城?你随我前去瞧瞧。”

二人来到城墙之上,见沮渠无讳骑马站在弓箭射程之外,在其身后,五千大军军容整齐,严阵以待,威风凛凛。

沮渠唐儿对沮渠无讳朗声道:“没想到我们也兵戎相见的一天。”

沮渠无讳道:“我倒是想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沮渠唐儿道:“单凭尉眷的几句话,你就要对我下杀手吗?”

沮渠无讳道:“你是否和慕利延暗通款曲?”

沮渠唐儿道:“单凭他人的一面之词,你就信以为真吗?”

沮渠无讳道:“那你又是从何处得到的天蚕噬蛊?”

沮渠唐儿道:“天蚕噬蛊乃西域奇毒,自然是从西域得到。”

沮渠无讳道:“虽说天蚕噬蛊被人称为西域奇毒,实际上,此毒并非来自西域,而是吐谷浑。只不过吐谷浑人为了掩人耳目,故意称其来自西域。”

沮渠唐儿道:“原来你早就知道,那你为何一直视而不见?”

沮渠无讳道:“你怎知我视而不见?”

沮渠唐儿眉头微皱,忽的寒光一闪,沮渠唐儿只见自己的右臂掉在地上,鲜血染红墙头,紧接着一股钻心剧痛传遍全身。他惨叫一声,连忙捂住右臂,但血如泉涌,又怎能止住?

沮渠唐儿看向一侧的梁伟,只见其缓缓还刀入鞘,丝毫不顾刀上的血迹斑斑,不由咬牙切齿,怒道:“原来你是沮渠无讳安排在我身边的细作。”

梁伟没有理会,这时,城门大开,沮渠无讳领兵进入,守城大军无人指挥,直接缴械投降。

沮渠无讳缓步来到城墙之上,走到沮渠唐儿面前,道:“你以为你做的隐秘,实际上你的一举一动全在我的监视之下。”

沮渠唐儿道:“既然梁伟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的棋子,那么为何你让我有机会占据敦煌城,而不提前动手将我除掉?”

沮渠无讳笑道:“以你的品行,来到敦煌城,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抢夺大量的金钱美女。我在你来到敦煌城之后动手,这些金钱美女就全都是我的了,而敦煌城的百姓还会对我感恩戴德,岂不是一举两得?”

沮渠唐儿道:“原来如此,敦煌城原本就是归你统辖,不过你骄逸奢侈,鱼肉百姓,惹得敦煌城内民怨四起。现在经我这么一折腾,敦煌城百姓非但不会恨你,还会感谢你,你可真是下得一手名利双收的好棋啊。”

沮渠无讳道:“你想知道的我已经都告诉你了,该上路了。”话音甫落,梁伟寒刀出鞘,沮渠唐儿的头颅掉在地上。

沮渠无讳对梁伟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军中尉。”

梁伟连忙跪谢道:“谢将军。”

伊吾城内,赵婕所中之毒已解,但体力变得极为衰弱,连吃饭都要有人服侍。诸葛清岚为其把脉后,对其言道:“赵姐姐,你已无大碍,但要多做休息,无需太多忧心。”

赵婕点头,道:“知道了,多谢你了。”

诸葛清岚走出房间后,对赵谦言道:“赵姐姐的毒已全部清除,但此毒给其造成了不少的损耗,需要好好休息数月才能完全康复。”

赵谦道:“难道没有医治的方法吗?”

诸葛清岚道:“有是有,只不过……”

李怀素道:“只不过拔苗助长,弊大于利。赵兄不必担心,令姐只需在此处安心休养即可,我自会派人多加照料,不会让令姐有丝毫损伤。”

赵谦道:“如此就多谢将军了。”

李怀素道:“赵兄言重了,此次伊吾城之围能解,赵兄与胡姑娘功不可没,我等照顾令姐,也只不过略尽绵薄之力。”

三人正交谈间,一名卫兵走近,道:“将军,城外有一人求见,此人自称沮渠准。”

李怀素道:“将他带到府衙。”

三人来到府衙,沮渠准见三人现身,对李怀素拱手道:“在下沮渠准,拜见李将军。”

李怀素道:“沮渠少侠不必客气,不知你只身前来,所为何事?”

沮渠准道:“我此次前来,乃为私事。不知赵婕她伤势如何?”

赵谦道:“所中之毒已解,但身子虚弱,需要慢慢调理。”

沮渠准道:“既然如此,我便放心。都是我太过粗心,才使其遭受此难,在下真是心中有愧。”

赵谦道:“此事错不在你,你不必挂怀。”

沮渠准道:“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事。平城现在被两千流民围困,各方矛盾激化,崔司徒孤立无援,形势危急,平城亦是危如累卵,城内百万百姓已是鼎中之鱼,生死顷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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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弱水流沙

耳闻惊天噩耗,赵谦三人错愕不已,赵谦道:“这……怎么回……既然事态严峻,那我要立刻动身赶去相助。”事态紧急,他已无暇问及缘由,只想尽快赶去平城。

李怀素连忙对门外卫兵道:“来人,快去准备骏马、干粮与盘缠。”一名卫兵领命离开。

李怀素对赵谦道:“既然赵兄要离开,那我就不再挽留,赵兄请放心,令姐在此处休养,只要陇西李氏有一口气在,必保令姐无恙。”

赵谦道:“如此就有劳李将军了。”卫兵牵来骏马,赵谦与诸葛清岚飞身上马,快速奔驰而去。

李怀素对沮渠准道:“沮渠少侠是否要去见赵姑娘一面?”

沮渠准摇头道:“不必了,害其如此,我也没脸见她。况且,江湖上传出有关传国玉玺的消息,我要立即赶去,以免传国玉玺落入歹人手中。”

李怀素道:“沮渠少侠近年来一直追寻传国玉玺的下落,这份执着,李某佩服。但传国玉玺说白了只不过是一块石头,如此多费心机,是否值得?”

沮渠准道:“李将军所言不错,但传国玉玺如果落到心怀不轨之人手中,只会给这个天下增添无数灾祸,因此不得不追寻。”

李怀素暗道:“就算没有传国玉玺,风尘之变又何曾停过?”便道:“沮渠少侠心怀天下,李某佩服。”

沮渠准道:“我要起身离开河西走廊,赵婕就有劳李将军照料了。”

李怀素道:“沮渠少侠请放心。”

弱水是中原第二大内流河,也是河西走廊最重要的河流之一,其终点湖是居延海,又被称为居延泽,狭长弯曲,形如新月,因额济纳河改道而时有变动,忽东忽西,忽南忽北,忽大忽小。据传闻,此地乃老子最终消失之处,被称为“流沙仙踪”。

《水经注》有云:居延泽在其县故城东北,《尚书》所谓流沙者也,形如月生五日也。弱水入流沙,流沙,沙与水流行也。亦言出钟山,西行极崦嵫之山,在西海郡北。山有石赤白色,以两石相打,则水润。打之不已,润尽则火出,山石皆然,炎起数丈,径日不灭。有大黑风,自流沙出奄之,乃灭,其石如初。

赵谦与诸葛清岚来到张掖时,骑着骏马从弱水旁疾驰而过,根本未注意到远处河流之上有六人静静伫立。

河奔如洪,沙水俱流,啸声如雷,撼动天地。

激流之中,六人相对而立,分别是道家隐宗范无成、诸葛临、道教隐宗白韫素、弱水山庄寒琨玉、神玄伙鸿焜、鬼方第二鬽。

这六人周身符光流转,或银或红或黑,细看符光纹路,便可发现,正是《五岳真形图》。

《西游记》中有言“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便是指弱水河。此河险恶难渡、鸿毛不浮,他们六人站立其上,如履平地,所依仗的,便是这《五岳真形图》。

范无成盯着眼前的伙鸿焜、第二鬽,道:“二位果然来了。”

伙鸿焜道:“四位在这里专等我二人,我二人又怎能辜负四位的期待呢?”

第二鬽道:“阴阳家的东方未晞应该也到了,但他并未现身,看来是想渔翁得利了。”

伙鸿焜道:“区区一个东方未晞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如果阴阳家真有实力,就不会一直藏身于儒家。”

第二鬽道:“这种小人远比道家这些正人君子难对付多了,要不然两百年前也不能将道家给灭了。”

伙鸿焜道:“不过道家倒挺大方,不仅没对阴阳家动手,反而让出了《五岳真形图》。”

第二鬽对道:“你们让出《五岳真形图》,就是为了引我们来这里,我猜的没错吧?”

诸葛临道:“九百年前,老子和神玄、鬼方的高人一同在此地消失,与两派无数绝学一起消失的,还有神玄的紫岩碑与鬼方的岣嵝碣,上面刻着两派的绝学,你们一定想找到吧。”

范无成道:“流沙河道常变,时东时西,时大时小,变幻莫测,现在河道与九百年前相近,再加上《五岳真行图》,可以应付激荡的河流,因此现在正是寻找这紫岩碑与岣嵝碣好机会。”

伙鸿焜道:“不过你们倒成了问题,但也无须多虑,等我们将你们除掉就行了。”

范无成道:“这倒要看看二位是否有这个能耐了。”

伙鸿焜从腰间抽出玉笛,第二鬽从腰间抽出玉箫,伙鸿焜道:“你们以为你们的太极剑阵拦得住我们吗?”

诸葛临道:“断肠笛子夺命箫,今日,我们就领教一下二位的能耐了。”

寒光闪过,四人掣剑出鞘,寒琨玉站在范无成身边,白韫素站在诸葛临身边,剑光闪烁间,两座太极剑阵布起,阴阳剑气笼罩四方,与《五岳真行图》的银色符光融合在一起,流光溢彩,夺目异常。

伙鸿焜施展紫炎九谛,第二鬽施展岣嵝炁箓,二人同时单手结印,一红一黑两股罡气从二人体内喷薄而出,化作一道匹练,向范无成等人激射而去。

范无成喝道:“星河共影。”他剑尖连点,光芒闪烁,犹如繁星满天,寒琨玉同时挥剑平刺,剑势平缓,宛如静水流深,二人剑气融为一体,宛如银河悬空。

诸葛临与白韫素使出了同样的招式,四股罡风相击,掀起无穷气浪。

范无成等人被震退,不禁暗道:“数月不见,便增数年功力,如此拔苗助长,却不见真气反噬,他们的功法,倒真有点深奥。”

第二鬽挥舞长箫,对伙鸿焜道:“伙兄,他们四人由我阻拦,你前去寻找紫岩碑与岣嵝碣。”

伙鸿焜点头,将手中玉笛插在腰间,双手结印,火红色与银色交织的球形光幕将其笼罩。

球形光幕渐渐下落,深入弱水之中,眨眼便不见踪迹。伙鸿焜所得的,乃是《北岳真形图》,可入水却灾,百毒灭伏,役使蛟龙,因此由其潜入弱水之中,最为稳妥。并且,第二鬽相信,如果伙鸿焜想独占两派神兵,他有实力让其一个也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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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嗜血蛟龙

范无成四人将第二鬽围住,两座太极阵合二为一,四人分守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四位,阴阳剑气相激相衍,威如雷霆的劲气源源不断地向第二鬽席卷而去,劲气呼啸间,带动巨浪翻滚,声势震天。

第二鬽泰然自若,手中长箫挥舞,黑色罡气阴森骇人,范无成四人宛如雷霆的剑气击在黑色罡气上,立即消弭于无形。

正在五人激战之时,弱水河畔,有七人静静伫立,为首之人是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一身白衣,腰佩长剑,俊美如少女,气质如幽兰,此人正是阴阳家少主东方未晞,在其身后,有六名老者,正是阴阳家的六名长老。

六人中有一名体形高瘦的老者,此人名为唐晔,他对东方未晞道:“少主,我们此行,实乃险中求胜,一会交战,就由我六人出手吧。”

东方未晞道:“唐长老的好意,晚辈心领了,但我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唐晔道:“可是倘若少主有所不测,我们阴阳家岂不是……”

东方未晞道:“我们阴阳家千年积累,少了任何一人,均不会有碍。”

唐晔见东方未晞坚持,便不再多劝,他看了看正在激战中的范无成等人,道:“这个第二鬽果然厉害,一人独战道家隐宗实力最强的四名少年英才,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东方未晞道:“鬼方的实力深不可测,中原的每一次重创,背后都有他们的支持。道家在他们手上,可折损了无数高手。尤其是两百年前的月白山一战,道家几近灭亡,而幽州则彻底沦为鬼方的掌中物。六十余年前的王猛,也是以生命为代价,才将他们重创。”

弱水流沙,沙与水同流。伙鸿焜深入弱水深处,目光所及,不及三寸。他功聚双眼,眼波之中,精华流转,远处情景,渐渐浮现在其眼中。

一炷香过后,伙鸿焜只觉呼吸困难,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不顾嘴边流沙,直接倒出一颗药丸服下。

泥沙一同入口,伙鸿焜丝毫不顾,提气纳劲,继续在河底寻找。

不知过了多久,伙鸿焜忽见远处忽有一紫一黑两块光滑平整的石块,伙鸿焜连忙游了过去,随手一挥,石块表面的流沙全部流散,两个石块露出其全部面貌,原是两块石碑,石碑一尺见方,上面刻着诡异碑文,似篆若符,似是高深诡异的文字,又似信手涂鸦,两块石碑均非完整,但断裂处光滑如镜,似是被断玉无声的利刃劈断。

伙鸿焜暗道:“看来这便是我派的紫岩碑与鬼方的岣嵝碣了。”

他将两块石碑捡起,便向上游去。忽觉身后水流涌动异常,忙向身后看去,只见一条体形如蛇、其首如虎的蛟龙向其扑来。伙鸿焜心中大骇,连忙加速向上游去,但蛟龙速度更快,眨眼间便游到伙鸿焜身边,血盆大口张开,要将伙鸿焜一口吞下。

伙鸿焜将紫岩碑与岣嵝碣向上扔去,然后双手快速结印,《北岳真形图》的符光乍现,将蛟龙笼罩。此蛟龙被《北岳真形图》的符光所摄,身形一顿,恍如全身失去知觉。

伙鸿焜接住下落的紫岩碑与岣嵝碣,快速跃出水面,站在汹涌的水面之上,脚下《北岳真形图》的符光闪烁,如履平地。

《北岳真形图》能役使蛟龙,但伙鸿焜的修为尚浅,难以发挥出威力。蛟龙只是身形一顿,眨眼之后,便恢复知觉,紧追伙鸿焜而去。

众人见伙鸿焜怀抱两块石碑现身,有人惊,有人喜。但尚未有所动作,便见水浪翻滚,紧接着牛鸣之声大作,一条蛟龙跃出水面,扑向伙鸿焜。

伙鸿焜后跃,躲过蛟龙的扑击,蛟龙扑进水面,溅起数丈水浪。

伙鸿焜暗想:“我双手抱碑,行动不便,并且我派现在还不便和鬼方决裂,便将岣嵝碣给第二鬽吧。”思毕,高声喝道:“第二兄,接住。”同时将岣嵝碣掷出。

第二鬽刚要伸手接住,忽觉四道凌厉剑气破空,从四方袭来,正是范无成四人阻拦。

第二鬽怒喝道:“放肆。”手中长箫横扫,虽是普普通通的一招,声势却如劈开空气,黑色真气弥漫,此招名为“日销月铄”,中了此招,内力会逐渐消散,而内力耗尽之时,也便是毙命之日。

罡风相击,范无成四人向后飘飞丈余,范无成暗道:“此人真气内的毒厉之气甚是难缠,我等束手束脚,自保有余,但如想将其击败,甚是困难。”

第二鬽将范无成等人击退,刚要接住岣嵝碣,蛟龙再次跃出河面,扑向第二鬽。

第二鬽身形如风,接住岣嵝碣后,快速掠至蛟龙一侧,攻聚右脚,全力踢出。与此同时,蛟龙右爪疾挥,扫向第二鬽。

蛟龙被踢中,落入河中。而第二鬽胸口衣衫碎裂,丝丝鲜血渗出,原本在其手中的岣嵝碣已不见踪迹。他抬头上望,见岣嵝碣从空中坠落,他刚要飞身接住,忽的一道闪烁着光芒的身影掠过,岣嵝碣便不见踪迹。

伙鸿焜飞身跃起,一掌拍向那道身影,那人挥掌接下,身形坠落,落在河面,正是东方未晞,他手抱岣嵝碣,在其脚下,《中岳真形图》的符光闪烁。

伙鸿焜紧盯着东方未晞,道:“你果然来了。”他看了看东方未晞脚下《中岳真形图》的符光,继续道:“所向唯利,不劳身力。这《中岳真形图》,倒与阴阳家的所作所为完全吻合。”

东方未晞冷声道:“贵派倒有颜面指责他人。”

第二鬽前迈一步,道:“将岣嵝碣交出来,如若不然,休想活着离开。”

东方未晞刚要说话,忽觉脚下流水涌动,东方未晞不及低头查看,连忙功聚双腿,飞身跃起。他脚刚离水面,蛟龙张着血盆大口跃出水面。倘若东方未晞迟疑片刻或者低头查看,此时他的双腿已然不见。

范无成等人见东方未晞反应奇速,不禁暗暗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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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弱水难平

东方未晞身在空中,见蛟龙张着血盆大口扑将过来,连忙掣出宝剑,猛然砍在蛟龙身上。蛟龙鳞甲坚硬异常,被削铁如泥的宝剑砍中,只是擦破了点皮,掉了几片鳞甲,连鲜血都未渗出,但宝剑上的巨大力道也使其上升之势顿消,向下坠落。

伙鸿焜与第二鬽同时出招,一笛一箫同时击中蛟龙。强大的力道冲击之下,蛟龙摔向范无成等人。此乃伙鸿焜与第二鬽故意为之,就是为了让战火烧到范无成等人。

范无成等人连忙躲闪,蛟龙落入水中,再次猛然跃起,攻向范无成等人。被东方未晞等人连番击中,蛟龙彻底怒了,攻势比刚才强了一倍。

范无成喝道:“吸海垂虹。”四人分立蛟龙四方,同时挥剑,遒劲的罡气携带着巨大的水流,向蛟龙怒卷。

蛟龙左右摆动,巨尾横扫,抵消四人的劲力冲击,但四人的冲劲连绵不绝,蛟龙很快左支右绌,但其鳞甲甚是坚硬,并未有多少伤势。

四人只想将蛟龙击退,并无夺命之意,白韫素、寒琨玉同时收招后跃,蛟龙在范无成与诸葛临劲力的冲击下摔向一侧,再次落入水中。蛟龙连番吃亏,虽无太大伤势,但也知对手的厉害,潜入水中,不见踪迹。

东方未晞手捏剑诀,轻化符文,无数剑气飞窜,聚于身前,剑气相连,形如猛蛟,正是星禽易术中的角木蛟。二十八星禽中,此星禽杀机最重。

东方未晞剑指一引,角木蛟符光飞向自身,银色流光萦绕在其皮肤表面,隐含着异样威能。

正在这时,第二鬽掠向东方未晞,手中长箫破空如雷,力含万钧。

东方未晞挥剑抵挡,剑箫相击,发出铮鸣之声,东方未晞被震飞丈余。

一道人影闪到东方未晞身后,正是伙鸿焜,他手握玉笛,猛然砸向东方未晞。

伙鸿焜并非与第二鬽肝胆相照,只是深知范无成等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单凭自己,实难脱身,故而只有先帮第二鬽夺回岣嵝碣,与其联手,方能脱身。

东方未晞见伙鸿焜攻向自己后背,连忙挥剑向身后斫去。剑笛相抵,东方未晞只觉一股巨力撞在身上,喉头微甜,气血翻滚。

第二鬽趁机挥箫点向东方未晞喉部。东方未晞见第二鬽攻势凌厉,自己难以应付,连忙将手中的岣嵝碣扔向空中。第二鬽刚要飞身接住,便见范无成四人飞身跃起,四柄宝剑同时砍向岣嵝碣。

第二鬽惶恐,手中长箫飞起,宛如脱弦之箭,击中岣嵝碣。岣嵝碣受力向一旁飞去,躲过了范无成四人的劈砍。长箫也落入河中,不见踪迹。范无成脚尖一勾,岣嵝碣受力飞向诸葛临,诸葛临挥剑横扫。

第二鬽疾掠,掌心蓄劲,拍向诸葛临,逼其回招自保。却不想诸葛临恍若未觉,径自挥动削铁如泥的宝剑击在岣嵝碣上,只听铮的一声,岣嵝碣掉落无数碎屑,但并未被劈为两半。

诸葛临一惊,暗道:“这岣嵝碣被弱水冲击千年,没想到还如此坚硬。”尚不及反应,便被第二鬽的凌厉掌力击中,口吐鲜血,向远处飞去。白韫素飞身疾掠,将诸葛临接住。

第二鬽功聚脚尖,凭空一点,竟然在空中转向,反身抓住岣嵝碣。

伙鸿焜道:“第二兄,不可恋战,我们快走。”

第二鬽点头,二人刚要离开,便见范无成等人分立四方,将二人围困。四人同时手捏剑诀,指尖银色剑芒闪烁,精妙符箓乍现。

其中,范无成所使乃是《东岳真行图》,诸葛临所使乃是《西岳真行图》,白韫素所使乃是《南岳真行图》,寒琨玉所使乃是《北岳真行图》。

四道精妙符箓将伙鸿焜与第二鬽笼罩,二人心生慎意,单手结印,伙鸿焜使出一招“野树离离”,火红色气劲向四周徐徐扩散犹如万顷枫林平推,速度虽慢,但势不可挡。

第二鬽使出一招“流泉滚滚”,黑色气劲犹如无尽波涛向四周狂涌,声势浩然,一泻千里。

气劲激荡在一起,掀起无穷水浪。众人不敢有丝毫松懈,内劲犹如海浪一般由丹田喷涌而出,不出片刻,众人额头上均渗出了颗颗汗珠。

东方未晞在一旁见众人比拼内劲,并未出手。

《五岳真形图》玄奥异常,范无成等人功力远不及第二鬽、伙鸿焜二人,却也渐渐取得上风。

正在伙鸿焜与第二鬽觉得难以抵挡之际,之前一直潜入水中的蛟龙再次现身,它跃出水面,扑向范无成。范无成无奈,只得收招后撤。

忽的,范无成察觉身后劲气破空,连忙侧身躲闪,只听嗤的一声,范无成衣衫碎裂,鲜血直流。他看向偷袭之人,正是东方未晞。

伙鸿焜与第二鬽之前被范无成等人压制,本是故意示弱,将东方未晞的锋芒引向范无成等人,此刻见东方未晞出手重伤范无成,连忙催动内劲,浩瀚内劲喷涌而出,若粲风飞而猋竖。诸葛临等人登时不敌,口吐鲜血,倒飞数丈。

蛟龙未扑中范无成,并未回身追击,而是继续先前,扑向伙鸿焜与第二鬽。

第二鬽衣袖一挥,数道水浪向蛟龙激射而去,蛟龙被水流所挡,难以前进。

伙鸿焜劲集笛尖,飞身前刺,正中蛟龙三寸之处。

忽的一道劲风掠过,伙鸿焜只觉手下一空,低头一看,见手中紫岩碑不见踪迹,忙抬头远望,见东方未晞手握紫岩碑,向远处急掠。

伙鸿焜刚要追赶,蛟龙再次向其扑出,伙鸿焜侧身躲闪,左臂被蛟龙抓伤。伙鸿焜大怒,手按伤口,挤出大量鲜血,抬手一挥,鲜血飞入蛟龙口中,直入腹内。

蛟龙猛地面目狰狞,在水中来回翻滚,片刻之后,便不再动作,被激荡的水流冲走。

众人惊骇,不意伙鸿焜的鲜血竟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东方未晞向河边冲去,此时唐晔等六人正在河边等待,只要他赶到河边,在六人的帮助下,足可安然脱身。唐晔等人没有修炼《五岳真形图》,因此不能在弱水河面站立,只得在河边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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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他山之石

就在东方未晞即将奔至河边之际,忽见两道倩影拦路,正是白韫素、寒琨玉。白韫素剑走如凤,使出一招“漫天晓露”,剑芒闪烁,将东方未晞笼罩。

东方未晞使出一招“持壁晴霞”,剑光如晚霞满天,挡下白韫素的剑招。

寒琨玉趁机出剑,遒劲剑气击中东方未晞怀中的紫岩碑,击落无数碎屑,碑上符文亦消失不少。

寒琨玉刚要再补数剑,伙鸿焜便飞身赶来,他满脸凝霜,挥舞玉笛,数道剑气逼向寒琨玉。寒琨玉无奈躲闪,伙鸿焜挥笛转向,反攻东方未晞。

东方未晞向一侧躲闪,同时掌心运劲,将紫岩碑扔向河边。伙鸿焜向紫岩碑追去,东方未晞却向相反方向掠去。范无成与诸葛临联手拦住第二鬽,二人剑舞成风,招招攻向第二鬽要害。

第二鬽手中长箫早已落入弱水,只得一手抱着岣嵝碣,一手御敌,其功力深厚,劲力加持之下,手掌坚硬如铁,但终究难挡两剑两掌之合击,数招过后,便被范无成二人逼得连连后退,几乎站立不住。

一缕劲风掠过,第二鬽手中的岣嵝碣便消失不见。

第二鬽游目远望,见东方未晞手握岣嵝碣向河边急速奔驰,不由大怒,连出数招,逼退范无成二人,快步向东方未晞追去。

东方未晞见第二鬽身形之快远胜自身,当即双手运劲,将岣嵝碣掷向河边。

河岸上,唐晔一手抱着紫岩碑,和其余五人组成六合阵,同时施展六芒星结界,将伙鸿焜围困其中。六人掌力合一,逼向伙鸿焜,宛如泰山压顶。伙鸿焜掌运玄劲,笛若雷霆,但由于身受重伤,无法突破唐晔六人的包围。

眼见岣嵝碣飞来,唐晔刚要接住,白韫素、寒琨玉便飞身跃起,挥剑狠斫,岣嵝碣直接被劈为两截。

白韫素、寒琨玉刚要再劈,唐晔等人便施展六合阵与六芒星结界将白韫素、寒琨玉与伙鸿焜一起围住。三方你打我、我打他、他打你,剑气掌劲遄飞四溢,场面极度混乱。

这时,范无成、诸葛临、第二鬽、东方未晞也来到岸上,加入混战,场面更加混乱,甚至连太极剑阵与六合阵都施展不开。

三方实力有高下之分,均知若是将一方击败,另两方实力有差别,弱方极有可能被灭,只有维持三方鼎立之势,方能浑水摸鱼。因此三方若是哪方占上风,便会被另两方围攻,优势易手之后,重新占据优势的一方又会被另两方围攻,混战持续两炷香,上下之势反复易手,三方均受重伤,鲜血染红河畔。

混战之中,岣嵝碣与紫岩碑全部掉在地上,伙鸿焜与第二鬽见情势危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绫纱,飞身跃起,剑指点在绫纱之上,《五岳真形图》的符光瞬间遍布四周。伙鸿焜所使乃是《北岳真形图》,第二鬽所使乃是《西岳真形图》。

东方未晞见状,同样跃起,掏出《中岳真形图》的绫纱,同样跃至半空,剑指点在绫纱之上,《中岳真形图》的符光向四周流窜。

范无成、诸葛临见《五岳真形图》已现其三,也跟着跃起,他们没有掏出绫纱,仅是轻捻剑指,符光如便涡流般喷涌而出。范无成所使乃是《东岳真形图》,诸葛临所使乃是《南岳真形图》。

范无成、诸葛临毕竟是道家子弟,施展《五岳真形图》比第二鬽、伙鸿焜、东方未晞三人轻易的多,无需《五岳真形图》绫纱的加持。

五道精妙符光宛如匹练横空,相击在一起,轰然雷鸣声响起,仿佛空气爆炸,阵阵气浪如同潮水般向四周汹涌而去。

正在众人狂催内劲之时,范无成剑指一捻,五道符光突然融为一个隐现金色的符箓,范无成剑指轻点,金色符箓射出两道凌厉无匹的剑气,分向地面上的岣嵝碣与紫岩碑逼去。

这意想不到的一幕让伙鸿焜、第二鬽、东方未晞三人目瞪口呆,白韫素、寒琨玉连忙向一旁躲闪,唐晔等人也跟着向远处掠去。

爆炸声响起,激起漫天沙尘,众人功聚双眼,努力看清岣嵝碣与紫岩碑。

爆炸声响起,激起漫天沙尘,众人功聚双眼,努力看清岣嵝碣与紫岩碑。

只见岣嵝碣与紫岩碑化为无数碎石砂砾,碑上符文,已无从看清。正在众人的注意力全在岣嵝碣与紫岩碑上时,范无成剑指再捻,金色符箓再次射出三道极细剑芒,击中伙鸿焜、第二鬽、东方未晞三人身前的绫纱,绫纱顿时化为碎屑,雪花一般随风飞舞。

众人更是愕然,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范无成竟然能控制其他人施展出来的《五岳真形图》符箓,如此导致五岳合一,威力倍增,速度更是快不可察,让人难以防备。

众人之中,以第二鬽修为最高,眼光最毒,他发现,每当范无成使用一次金色符箓,金色符箓的光芒就会缩减大半,此时仅剩下微微一丝,说明范无成只能再使用一次金色符箓。现下他们犯了众怒,势必被群起而攻之,这剩下的最后一击,绝不能保其性命。

第二鬽怒然喝道:“一起出手,他的《五岳真形图》符箓只能再使用一次。”说完,便率先向范无成冲去,伙鸿焜、东方未晞、唐晔等人早被范无成激怒,紧跟其后,掌力剑气如雨凌厉无匹,虽是纷纭杂沓,却是同攻一处,正是施展《五岳真形图》的范无成。

范无成剑指再捻,金色符箓化作四道金色剑芒,射中范无成、诸葛临、白韫素、寒琨玉四人,四人身上金芒隐现,渐渐原地消失。

掌力剑气击在地面,沙石飞起。第二鬽等人见攻击落空,均是愤然。

第二鬽怒道:“竟然是‘青山隐隐’,没想到他们借助《五岳真形图》的符光,竟然能将此隐身功法使出。”

东方未晞平复心中怒意,与唐晔等人离开。伙鸿焜、第二鬽均知需要利用阴阳家牵制道家隐宗,便未阻拦,也相继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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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礼之成败

古木参天,枝繁叶茂。密林之中,崔浩与游彬驱马缓行。

由于崔浩得罪整个朝野,刺杀他的人如过江之鲫。游彬不敢大意,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以防有变。

崔浩同样眉头微皱,游目四望,道:“这条林道平日很少有人走动,但看今日痕迹,似有数千人走过。”

游彬道:“有可能是赶往平城的商旅。”

崔浩道:“或许吧。”

二人行至一处靠近平城的村落,见整个村庄一片狼藉,房屋尽毁,哀声遍野,哭声动天。

二人眉皱如山,游彬道:“这里怎么回事,难道是山贼屠村了吗?”

崔浩道:“平城设有四方四维,置八部统帅领兵拱卫。此处与平城咫尺之遥,寻常山贼可没此胆量。并且一般山贼只会抢些钱粮,不会全部抢完,更不会将房屋也一同摧毁,因为他们需要让老百姓住在这里,以便他们再来抢劫。”

游彬道:“那这是怎么回事?”

崔浩眉头深锁,沉默不言。二人下马,来到一位老者面前,那名老者似是村长,正在组织一些青壮男子修葺房屋。崔浩道:“老人家,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名老者不知眼前之人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崔浩,但见其衣衫洁白如雪,做工精细,知道绝非常人,不敢得罪,便道:“今日上午,来了一群流民,足有数千人,他们向我们讨要食物。来者太多,我们根本拿不出食物,结果那群人指责我们小气吝啬,竟然直接开抢,将整个村的食物抢得一干二净。他们抢食物也就罢了,没想到,我们村的十几位如花少女,竟然被他们……”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崔浩忙道:“那些少女现在何处?”

老者摇头道:“全都死了。”

崔浩骂道:“混蛋。”他努力收敛心中怒意,对老者言道:“那些流民呢?”

老者道:“到平城去了。”

崔浩道:“我会派人前来帮您修复村庄,还望老人家尽量安抚村民。”然后转身对游彬道:“我们走。”

二人翻身上马,策马扬鞭,追风绝尘,眨眼之间,便来到平城。二人见城内有无数衣衫褴褛的流民,其中大多青眼赤须黄发,状类猕猴。

崔浩对守城官兵言道:“谁放他们进城的?”

一名官兵言道:“是太子下的命令。”

崔浩暗道:“平城危矣。”他扭头对游彬道:“你先命人收购城内粮食,并前去接济刚才那个村庄,再派马锐领兵严密监视这些流民,不能让他们有所异动。”游彬领命离开,崔浩策马直奔皇宫。

皇宫太极殿上,皇帝拓跋焘、太子拓跋晃、尚书令刘洁正在商议流民一事。宗爱进殿对拓跋焘道:“陛下,崔司徒求见。”

拓跋焘道:“快请。”崔浩走进太极殿,向拓跋焘跪拜行礼。拓跋焘道:“免礼,赐座。”崔浩拜谢。

宗爱拿来拜壂,崔浩端坐其上。

拓跋晃道:“崔司徒未及更换朝服,便入殿拜见,如此贸贸然,未免有失礼仪?”

崔浩未做解释,言道:“殿下仅观他人举止,不问因由,便妄下结论,如此汲汲然,未免有失公正?”

拓跋焘道:“算了,以后崔爱卿前来拜见,除了早朝时候,无需更换朝服。不过崔爱卿此次匆忙前来,所为何事?”

崔浩道:“乃是因为流民一事。”

拓跋焘道:“今日平城来了两千流民,我已命太子全权负责。”

崔浩道:“平城有百万百姓,寸土寸金,不知太子打算怎么腾出能容纳两千人口的地方?”

拓跋晃道:“两千流民,并非小数,不如化整为零,将两千流民散居在城中百姓家中,由朝廷给予补贴。”

崔浩道:“太子下得一手好棋啊,你一道教令,立德建功,大揽民心,却要平城百姓劳心劳力。”

拓跋晃道:“崔司徒此话何意?”

崔浩道:“平城连年霜旱,比年不登,粮食短缺,平城不少百姓已赤贫如洗,你却让他们去济寒赈贫?”

拓跋晃道:“粮食早已从各地源源不断地押运而来,此事不成问题。”

崔浩道:“不成问题?粮食运来的有多少,平城贫民又有多少,太子殿下是否清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贵为皇室贵胄,可曾知晓民间疾苦?”

拓跋晃哑口无言,刘洁道:“那依崔司徒所言,该当如何处理?”

崔浩并未理会刘洁,对拓跋焘道:“陛下,微臣以为,应当首先查清这些贫民来自何处。”

拓跋焘道:“我已命陈建前去探查。”

拓跋晃道:“不论这些贫民来自何处,为了大魏威仪,我们都不能置之不理。”

崔浩道:“为了大魏威仪,更应该善待自家百姓,而不是什么不明来路的流民。”

拓跋晃道:“宽厚待民,施以恩惠,不分贵贱,方能获取天下民心。”

崔浩道:“平城百姓遇到灾害时,太子不闻不问,现在凭空出现一股流民,太子却汲汲营营,一副慷慨贤明之态,如此宽厚待民,真令崔某大开眼界。”

拓跋晃道:“如若不能妥善安置流民,大魏威仪有减,人心思变,动荡四起,伤亡会更加惨重。”

崔浩道:“尊外而贱内,更会人心思变。”

刘洁道:“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崔司徒乃当时儒门之首,儒家一向以仁义为先,倘若对流民置之不理,中原又怎能被称为礼仪之邦?”

崔浩道:“礼义成君子,君子未必须礼义,名利治小人,小人不可无名利。‘仁义’二字,不知造就了多少伪君子,‘礼仪之邦’四字,又不知使多少人厚外而贱内。为了救助那些流民,而使平城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如果这样做,便算得上‘仁义’,算得上‘礼仪之邦’,那么‘儒’之一字,不要也罢。”

当世第一名儒说出此言,其余三人皆是目瞪口呆。

拓跋晃道:“仅仅是救助两千流民,又怎么会使平城百万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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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以死惧之

崔浩尚未开口回答,内行长陈建走进太极殿,躬身行礼道:“陛下,属下打探到,城内的两千流民,来自西域。”

拓跋焘道:“那些流民青眼赤须,状类猕猴,自然是西域人士,不过西域与平城,隔着河西走廊,这些流民来到此处,为何没见尉眷派人禀告?”

陈建道:“数月前,沮渠安周奉沮渠无讳之命西渡沙漠攻击鄯善,结果大败而归,他们回军之时,由于沮渠无讳正领兵攻打伊吾城,沮渠安周便向慕利延借路绕行,通过吐谷浑绕了过来。”

拓跋焘道:“沮渠安周领兵东归,理应和沮渠无讳合兵一处,怎么绕道而行?慕利延又怎甘愿借道,难道他不担心此乃假道伐虢之计吗?”

崔浩道:“或是他们早有预谋,沮渠无讳领军围攻伊吾城,看来并非单单为了对付陇西李氏,而是为了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河西走廊,而忽视了吐谷浑的异动。”

拓跋焘道:“崔爱卿言之有理。”

陈建道:“与沮渠安周大军一路回来的,还有数千流民。这些流民通过吐谷浑来到平城。由于流民中有几名比丘,沿路守军认为应秉持慈悲之心,便放这些流民过关。”

此时,民众对佛教的痴迷已达疯狂的地步,故而沿路守军见有比丘说法,便直接让他们通行。

崔浩骂道:“愚蠢至极。那几名比丘现在何处?”

陈建道:“已不见踪迹。”

崔浩道:“陛下,此事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便是为了让平城陷入大乱。”

刘洁道:“崔司徒言重了,区区两千流民而已,又能掀起什么风浪?你当八部统帅是徒有其表吗?”

单单一句话,便将崔浩与八部统帅对立,事后他又散布谣言,将崔浩之言无限放大曲解,挑拨八部统帅与崔浩的关系,此乃后话。

崔浩懒得与刘洁多言,陈建道:“陛下,那两千流民来到平城仅有半日,已抢夺了二十余家店铺,奸杀了十余名少女。”

拓跋焘赫然震怒,拍案而起,咔嚓声响,案几断为两截,拓跋焘喝道:“岂有此理?这些人也太胆大妄为了。”

崔浩道:“陛下,这些只是我们知道的,我们不知道的,又有多少,他们在天子脚下尚且如此,更何况在来的路上?如不严肃处理,怎振乾纲?”

拓跋晃道:“他们初到中原,不知中原习俗礼仪,我们应以德报怨,用怀柔手段安抚。”

崔浩怒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乱世用重典,此事应严肃处理。”

拓跋晃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父皇,您应慈悲为怀,大开方便之门,妥善安置这些流民,才能避免此类事件发生。”

崔浩道:“太子殿下想的太简单了吧。先人不畏死,故不能以死惧之,然现人畏死,故可以死惧之。人心之恶,险于山川。难道你以为妥善安置他们,他们就不会作恶了吗?”

拓跋焘道:“崔爱卿,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崔浩道:“行善之道,当量力而行,先己后人。平城仍有不少百姓缺衣少食,眼下物资有限,我们首先应接济他们。至于那些流民,在平城外寻一偏僻之所,将流民暂且安置在那里,派人严密监视,防微杜渐,以免他们惊扰附近百姓。”

拓跋晃道:“佛曰:众生平等,本是一体、无二无别,无有男女、尊卑、上下,亦无异名。我们赈济百姓,怎可分什么本地百姓、什么外地流民?”

崔浩冷笑道:“众生平等?既然众生平等,那为何佛祖高坐莲台,让众生跪拜?既然众生平等,太子何不将你的东宫让出,用来安置这些流民?”

拓跋晃道:“这……”

崔浩继续言道:“王子饲虎、尸毗贷鸽。怎么,太子笃信佛法,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吗?”

刘洁道:“那么崔司徒为何不将司徒府腾出,让流民居住?”

崔浩道:“崔某就算将司徒府烧了,也不会给那些流民居住。”

拓跋晃道:“崔司徒此举,岂不违背春秋大义?”

崔浩道:“春秋立义,华夷有别,故内诸夏而外夷狄,言自近者始也。赈济百姓,亦当自近者始,先赈济中原百姓,至于那些流民,在平城百姓赈济完之后,再援助不迟。”

拓跋晃道:“倘若那些流民饿死呢?”

崔浩道:“那也比中原百姓饿死强。”

街道之上,马锐身着一身粗衣,带领着一支百人小队,在街道上疾步快走。自流民入城,平城陷入一片混乱当中,马锐官职低小,难下军令,虽欲有所作为,但心有余而力有未逮,此时崔浩赶回平城,他得到崔浩命令,便立即领兵前来。

行走至一处街道,忽见一衣衫褴褛之人从一小巷走出,他眼神匆忙,衣衫不整,看见马锐领着百名甲胄再身的士兵,便快步向远处走去。

马锐察觉有异,喝道:“将其拿下。”他身后卫兵立即举步追赶,将那人擒住。

马锐走至小巷内见一少女躺在地上,衣衫不整,脸色惨白,气息全无。

马锐强忍心中怒意,脱去外衫,将那少女裸露在外的皮肤盖住,忽见少女手指间有一缕细小的粗布,粗布的纹路与少女的衣衫完全不同,他将粗布拿起,走到那名衣衫褴褛之人面前道:“是不是你干的?”

那人慌忙道:“不是我干的。”

马锐道:“那为什么这块粗布的纹路与你衣服完全一致?”

那人见证据确凿,连忙磕头求饶。

马锐挥掌拍去,击中那人印堂,那人脑浆迸出,直接毙命。马锐对身边众人凛然道:“传我命令,凡外地流民,抢盗百姓一针一线者,伤碰百姓一指一手者,斩立决。”

这个命令,极为缺乏理性,但马锐平时嫉恶如仇,此时更是怒不可遏,已然丧失理智。众士兵对流民的所作所为极为痛恨,见马锐下令,连忙转身传令。片刻之后,便有近百名流民被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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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四海萍踪

平城外围乃是郭城,周回三十二里,外分为四郊,建有苑囿。东南有天下第一的永安寺。再南有明堂、辟雍,明堂上设天文设施。翰墨门亦在此处。周边有籍田、药圃等。西郊有郊天坛,坛东侧有郊天碑,碑上刻有《五经》及国记。北郊有灵泉池、北苑、白杨泉、鹿野佛图。东郊有白登台、宁光宫、东苑,苑内建太祖庙。

在灵泉池旁,有一家普通的小酒肆,酒肆匾额上写着“四海萍踪”四字,笔势平淡无奇,但若是精通书法之人见之,便会发觉这普普通通的笔势之下,隐有春风徐徐。

酒肆外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免费施粥,无偿供饭,仅限平城百姓,谢绝西域流民。”酒肆之内,人群密集如市,每人双手拿碗,排成整齐的队列,在队伍前方,几名伙计正在派发饭菜。

一名伙计一边为百姓舀盛粥菜,一边低声道:“这粥越来越稀,菜越来越淡,恐怕再过几日,我们的工钱都发不下来了。”

另一名伙计低声道:“你小声点,别让掌柜的听到了。”

这两名伙计看向一侧,在他们目光所及之处,有一男一女正在施粥,男子俊朗飘逸,女子清丽出尘,正是何言之与冷秋霜。

何言之在江湖中走动,曾抓过不少官府悬赏通缉的要犯,因此也得过不少赏金,后来他用这些赏金开了这家酒肆,但由于不通世故人情,这酒肆不出数月便倒闭了。

数月前,冷秋霜与何言之一同来到平城,“四海萍踪”重新开张。冷秋霜精通厨艺,便传授给酒肆伙计一些美味易做的菜肴,一个月后,这“四海萍踪”便成为了郭城内名声最响的酒肆,宾客往来如织,生意如日中天。不少豪门贵族曾一掷千金请冷秋霜亲自下厨,全被何言之拒绝,何言之也因此得罪不少豪门。

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赶来,一人看了看挂在门外的牌子,拽了下来,一脚跺碎,对身后众人道:“兄弟们,这家酒肆明显歧视我等,在此施粥,却拒绝给我们,我们这就进去评理。”

一群人轰然相应,直接涌进酒肆。酒肆内的平城百姓早知这些流民的所知所为,见他们涌入,如同看见杀人不眨眼的强盗,知道这家酒肆势必会被一抢而空,担心自己被牵连,连忙逃窜。

眨眼之间,原本人山人海的酒肆变得空空如也,仅留下何言之、冷秋霜与几名伙计。何言之对身边伙计道:“你们先离开吧。”

那几名伙计对何言之的品行极为了解,知道其言辞平淡,但杀心已起,连忙离开。

那群流民原本只是打算抢夺粮食,但进入酒肆之后,见冷秋霜月貌花容、宛如天人,一个个贼心顿起,一人直接道:“兄弟们,这家酒肆自私自利,不顾我们死活,我们就给他们些教训。”说完,一群人直接向冷秋霜冲去,一个个奸相毕露,眉宇之间,尽是兽性,毫无人性。

何言之暗道:“来的正好。”衣袖一挥,劲风拂过,门窗全闭。酒肆之内,惨叫声连绵不绝、惊天动地,声音之凄厉,与杀猪无二。四周之人听见声音,又是好奇,又是害怕,但无人敢进去查看。

一名甲胄再身的将军领着一支数百人的军队来到“四海萍踪”,他对身后士兵道:“将这里包围,一个也别放出。”众士兵领命,步履如飞,瞬间便将“四海萍踪”包围。

那名将军领着数名卫兵来到门前,一脚将门踹开,一行人走进酒肆,见屋内众人除了何言之与冷秋霜外,全部倒在地上,一个个惨叫连连,哀声遍野。而屋内桌具完好如初,未损一毫。那名将军俯身查看那些流民,对其中一人道:“伤势如何?”

那人痛声不绝,不能言语。

那名将军站起,对何言之道:“你下手如此之重,真是心狠手辣。”

何言之道:“若非我担心他们的血染黑了这里,他们已经都死了。”

那名将军道:“既然如此,就请你随我们去刑部一趟了。”

何言之道:“倘若我不去呢?”

那名将军道:“那就别怪我得罪了。”

何言之道:“就怕你没那个实力。”

那名将军大怒,掣出宝剑,刚要出招,便见一人冲入酒肆,挡在何言之面前,正是马锐。他言道:“吕将军,你如此轻易便下结论,未免太过武断。”

何言之听马锐称呼那名将军为“吕将军”,不由暗道:“原来此人便是八部统帅排行第四的吕锋,其乃拓跋晃心腹,而马锐乃八部统帅之末,乃崔司徒心腹,听闻二人一向不和,常有冲突。今日我对这些流民痛下杀手,不可牵连马锐。”

吕锋道:“怎么,马将军想替其出面吗?太子早已下令,款待流民。此人对流民痛下毒手,不顾太子之令,理应严惩,你以为你出面就能了事吗?”

马锐道:“我早已下令,凡外地流民,抢盗百姓一针一线者,伤碰百姓一指一手者,格杀勿论。这些流民强抢酒肆,罪不可赦。”说完便对外朗声道:“来人,将这些流民全部拉出去,斩首示众。”

一群士兵领命,走进酒肆,便要将这些流民拖走,吕锋连忙喝道:“慢着。”另一群士兵涌入,拦住马锐手下士兵,双方相峙而立,剑拔弩张。

吕锋对马锐道:“你有何资格违逆太子命令,下达如此重令?”

马锐道:“平城早已大乱,而这些流民泯灭天良,不若中原百姓那般受仁义教化,只有以雷霆手段镇压,才能暂时令他们畏服,使平城恢复往日安宁。”

吕锋道:“安民之策,在以德服人,而不是以武力镇压。”

马锐道:“以德服人,是针对君子,以威服人,是针对歹人,对于这些流民,唯一办法,便是以剑服人。”

吕锋道:“以剑服人?那我就看一下的你的剑有几分能耐了。”

马锐道:“店内拥堵,我们去店外比试如何?”

吕锋道:“奉陪到底。”他为了避免何言之趁其不备,对这些流民再下毒手,便对手下道:“将这些流民带出去。”

众士兵领命,过来搀扶那些流民,却见他们根本无法站立,便直接将他们拖出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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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逸伦之士

马锐与吕锋二人来到街道上,持剑相对,周围一片静寂,无人敢发出半点声音。蓦地,二人身形交错,寒光闪烁,兵器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吕锋挺剑疾进,直刺马锐中宫。马锐并不躲闪,同样刺向吕锋,当两剑相错之时,马锐微旋剑锋,剑锋贴着吕锋剑锋之际,后劲疾出,剑锋直接刺向吕锋。而吕锋的剑锋由于马锐剑锋的触碰,剑势偏转。若不变招,马锐可直接取了其性命,而吕锋却难伤马锐分毫。

吕锋惊讶于马锐剑招精妙,连忙手腕翻转,反握剑柄,挥动剑柄刺向马锐右臂。马锐见吕锋变招巧妙,也是一惊,沉肩避过,随即出脚踢向吕锋后背。

吕锋见马锐单脚站立,连忙转身,挥剑刺向马锐脚腕,打算逼马锐腾空躲避,然后趁其身在半空难以借力之际,将其重创。不想马锐并不躲闪,直接挥剑刺向下劈,倘若吕锋剑招再进,便会被削去手腕。吕锋忙收招后撤,马锐挺剑直追。

二人所使,均为沙场剑法,全是致人死命的杀招,不似江湖比武那般闪转腾挪、潇洒飘逸,而是狠辣凌厉、威猛绝伦,节奏密集,没有一丝花俏,眨眼之间,便过了数十招。

马锐越战越勇,渐渐占据上锋,吕锋渐感不支,不住后退。吕锋左手一甩,手中剑鞘犹如离弦之箭,射向马锐。

马锐侧身避过,刚欲挥剑攒刺,余光却发现吕锋掷出的剑鞘向身后的一名围观百姓射去。虽说此时魏国全民皆兵,但那名百姓又如何这疾如闪电的剑鞘?

马锐脚尖急点,飞速向剑鞘掠去,长剑疾挺。就在剑鞘离那名百姓仅有数寸之遥,马锐长剑点在剑鞘之上,剑鞘方向微变,从那名百姓头上掠去,击在墙壁上,直入两寸。

那名百姓吓得胆战心惊,倘若剑鞘击中自己,自己势必人头落地。

马锐见那名百姓无碍,放下心来,忽觉身后传来剑气破空之声,不及回头查看,连忙向一侧躲闪。剑锋擦衣而过,吕锋见马锐竟能躲过,也是一惊,连忙飞脚踹出。

马锐无暇躲避,胸口中招,摔在地上,口吐鲜血。吕锋见其受伤,怎肯放过此良机?连忙前跃,挥剑竖劈,直接砍向马锐喉部。马锐身受重伤,难以躲避,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吕锋向自己砍来。

忽的,一道指力击在吕锋剑刃上,吕锋只觉一股巨力从剑刃上传来,长剑几欲脱手。他连忙顺势反身落地,卸去剑上巨力,看向偷袭之人,见何言之缓步向前,双眼无神,衣衫无风,仿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呆子。

单凭刚才一指,吕锋便已知眼前这名少年绝不简单,倘若是战场之上,他依仗自己的沙场剑法,或有一战之力,但此刻单打独斗,自己绝难取胜,但众目睽睽之下,又怎能示弱?他盯着何言之,道:“少侠冒然突袭,岂是君子所为?”

何言之道:“我可不是什么君子。”

吕锋道:“你先是对流民痛下杀手,后又偷袭朝廷重将,难道想造反不成?”

何言之道:“你强加罪名的本领比你的剑法强多了。”

吕锋大怒,喝道:“大胆,来人,将其拿下。”

吕锋的手下刚要动手,便听马锐喝道:“住手。”马锐的手下齐聚何言之身边,与吕锋的手下相对,双方均是手按刀柄,只要对方有所动静,便立即拔刀。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都住手。”

众人顺声看去,只见一人缓步而来,那人七十岁左右,一身素衣,不染浮华,眼神平淡如水,步履轻柔如风,正是长孙道生。

长孙道生乃三朝元老,恭慎廉约,兼著威名,德服天下,受百官敬仰。马锐对其敬重,吕锋对其敬畏,见其现身,均连忙拱手道:“拜见长孙司空。”

何言之与冷秋霜同样躬身行礼。

长孙道生对马锐与吕锋道:“你二人因何事争执?”

二人将原委道明,长孙道生道:“马将军,你身为一方统帅,镇守平城,理应宽厚待人,怎可下此残酷严令?”

马锐道:“自从流民入城,歹事频发,难以抑制,在下无奈,只得出此下策,以雷霆手段镇压。”

吕锋道:“长孙司空,马锐他不明于法而欲治民众,如此倒行逆施,使无数人枉死,有违太子仁令,不可不严惩。”

长孙道生道:“吕将军此言虽有失偏颇,但不无道理。马将军,你一时气愤,下达酷令,致使流民之中,不少人含冤而死,民怨四起,你可认罪?”

马锐道:“卑职认罪,甘愿受罚。”

何言之刚要言语,便被马锐拦下。

长孙道生道:“既然如此,你便自行前往廷尉,自有少卿为你定罪。”

马锐道:“卑职这就前去,希望长孙司空能治理好平城动乱。”

长孙道生道:“老夫自会尽力。”马锐点头,转身离开。

吕锋道:“长孙司空,何言之对流民痛下杀手,如此冷血无肠,让人胆寒,请长孙司空严惩不贷。”

长孙道生道:“流民抢劫在先,他只不过出手自卫罢了,何罪之有?”吕锋刚要再言,长孙道生便走到其面前,对其言道:“廷尉府正在调查一桩受贿案,怀疑此案与吕将军有关,还请吕将军前往廷尉,协助调查。”

吕锋不敢违抗,道:“属下这就前往廷尉。”

吕锋离开后,长孙道生走到何言之身边,道:“你就是‘俨君子’何言之?”

何言之道:“正是。”

长孙道生看了一眼酒肆匾额上的“四海萍踪”四字,微微点头,道:“逸伦之士,非礼不动,山峙渊渟,知之者希。少侠年纪轻轻,已有渊岳之心,麟凤之采,实属难得。”

何言之见其一眼看出“四海萍踪”四字暗藏的乾坤,暗叹:“看来长孙司空不单单忠厚廉谨、不随流俗这么简单。”便道:“前辈谬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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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百官齐谏

长孙道生道:“少侠的事迹,老夫有所耳闻,你淑质贞亮,英才卓砾,颇有侠义之心,老夫佩服,但行事狠辣,有失仁义之心。老夫有一言,还望少侠谨记。”

何言之道:“司空请讲,草民洗耳恭听。”

长孙道生道:“人之性,有山峙渊滞者,患在不通。”

何言之道:“司空金言,晚辈谨记。但草民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长孙道生道:“少侠但言无妨。”

何言之道:“端悫清洁者,患在狭隘。”何言之此言甚是唐突,但他之所以如此说,全无冒犯之意,乃是出于对长孙道生的敬重,直言警示。

长孙道生对何言之的冒犯毫不在意,沉吟道:“端悫清洁者,患在狭隘。此言颇有几分道理,你的思想之深,实超出我的想象。此言老夫谨记,老夫还有他事,告辞了。”

冷秋霜走到何言之身边,道:“何大哥,看来长孙司空的风度,更在崔司徒之上,不过其格局,倒是不如崔司徒。”

何言之道:“难怪拓跋焘曾言‘智如崔浩,廉如道生’,长孙司空不仅忠厚廉谨,更是能征惯战,真是当世少有。”

冷秋霜道:“你刚才直言‘端悫清洁者,患在狭隘。’是希望他能以雷霆手段对付西域流民吗?但他能做到吗?”

何言之摇头道:“仁义如茧,有人能破茧成蝶,有人却是作茧自缚。崔司徒是前者,长孙司空是后者。”

冷秋霜道:“那对付这些西域流民,只能依靠崔司徒了吗?”

何言之道:“崔司徒一己之力,也难以与整个朝堂作对。”

冷秋霜道:“那我们可以用江湖手段对付这些西域流民。”

何言之道:“这些西域流民倒容易对付,只是若有人利用这些西域流民兴风作浪,我们就被动了。”

八风之音,一间金光闪熠的房间内,澹台北辰与李顺端坐蒲团之上,李顺道:“西域流民入城,看来平城即将陷入大乱。”

澹台北辰道:“暗中在江湖搅动风云的各派不会放过如此良机,每一次出现这种情况,道家与道教都会出手,但每一次都会伤亡惨重,这一次,不知他们还会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李顺道:“他们会的,只要道家与道教不亡,他们便会一直错下去。”

澹台北辰道:“如此计谋,甚是粗鄙,道家与道教只要按兵不动,便能保身,但每一次他们都多管闲事,结果每一次都是元气大伤。真是不知悔改。”

李顺道:“人心之危,道心之微。危微之几,惟明君子而后能知之。有些事情,系心之所向,虽九死其尤未悔。道家坚持了千年,自会坚持下去。”

澹台北辰道:“看来你对道家的做法倒挺赞同。”

李顺道:“不是赞同,不过是敬佩他们的气魄罢了。”

澹台北辰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应对此次西域流民一事?”

李顺道:“尽数屠了。”

澹台北辰道:“不下无情手,难解眼前危。此乃损失最小的做法,若道家和道教有你这般果决,就不会出现如今这般危如累卵的境况,中原也不会出现刘石乱华的惨剧。今日悲剧即将重现,只有以雷霆之势,将这些流民尽数屠了,才能将惨剧消弭于无形之中,但单凭崔浩一人,无法做到此事。”

李顺道:“您是否会助他一臂之力?”

澹台北辰道:“不会。”

李顺道:“为何?”

澹台北辰道:“自佛教传入中原,中原百姓的血性日渐消弭。此时整个中原已病入膏肓,剜肉补疮,不过是欺天罔人,釜底抽薪,方是正解。”

李顺道:“如何釜底抽薪?”

澹台北辰道:“要想将中原百姓的血性逼出,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将他们逼入绝境。”

李顺道:“可是置之死地未必能后生。”

澹台北辰道:“这是一场赌局,我们要忍一时之痛,看看中原百姓是否还有一丝秦汉遗风。如果他们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就说明他们已经无药可救,我们只有寻找其他方法。”

李顺道:“那么道家和道教他们……”

澹台北辰道:“他们有他们的选择,我们有我们的选择。”

李顺剑眉深锁,沉默不言。

澹台北辰道:“李敷在拓跋晃身边,深得其重用,此刻切不可轻举妄动,不能让拓跋晃起疑心。”

李顺道:“长老放心,他分得清轻重。”

太极殿内,崔浩与拓跋晃、刘洁争吵不休,拓跋焘喝止三人,道:“朕原本打算好生安顿这些流民,不过他们不顾法纪,肆意妄为,就别怪我无情。就依崔爱卿所言,在平城外寻一偏僻之所,将流民安置在那里,派兵镇守,不得让他们骚扰附近村民。”

崔浩大喜,暗道:“看来倒有希望减少平城的损伤。”

拓跋晃道:“父皇,这么做等于让那些流民去送死。”

一名卫兵走进太极殿,在陈建耳边低语数句,陈建对拓跋焘道:“陛下,皇室宗亲、豪门勋贵以及文武百官跪于殿外,请求陛下妥善安置流民。”

崔浩听之,俊脸陡变,暗道:“糟了。”

拓跋焘眉头微皱,道:“前去看看。”说完,与拓跋晃、崔浩、刘洁、陈建、宗爱一同走出太极殿,见殿前的过道上跪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乐平王拓跋丕、乐安王拓跋范、中山王拓跋辰、南康公狄邻、尚书奚眷、尚书右丞张嵩等均在其中。

崔浩眉头深锁,眼前的文武百官,个个手握国柄、分掌津要,在朝野之中举足轻重,他们一同请命,就算是拓跋焘也不能一意孤行。况且,这些人几乎被崔浩得罪个遍,此次联手,既能与崔浩作对,又能立下美名,自己更不会有丝毫损失,因此一被拓跋晃拉拢,便瞬间聚在了一起。

带领文武百官求情的,乃是乐平王拓跋丕。其乃拓跋焘同父异母的弟弟,官至车骑大将军、骠骑大将军,甚有才略,勇猛善战,屡立战功,在朝中威望极高。他对拓跋焘道:“皇兄令闻令望,四方为纲。今流民入城,饥寒交迫,无家可归,因此我等联名,请求您下旨救助,以显我大魏圣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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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黑云压城

拓跋焘见百官齐至,大感无奈,他虽是九五之尊,却也不能一言蔽天,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权力。

魏晋南北朝时期,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先后成立,三省相互独立又相互钳制,共制皇权,三省的形成,是中古政治制度的一大进步。曹操、诸葛亮、王导、谢安把持朝政,结果朝纲非但没有崩坏,反而日渐清明。除此之外,由于战乱不休,各方武装力量星罗棋布,庄园经济膨胀,儒家衰微,独尊的地位不再,政治、军事、经济、思想等方面的变化都导致了皇帝权力受到极大限制。

拓跋焘对佛教极为反感,却一直奈何不了佛教,便在于在权力、经济、军力等方面,他都无法做到只手遮天。

见拓跋丕率领百官齐谏,拓跋焘无可奈何,只得道:“既然众爱卿请命,那朕便应允了。”旋即转身对拓跋晃道:“晃儿,此事就由你全权负责。”

拓跋晃道:“孩儿遵命。但兹事体大,孩儿恐心有余而力不足,想请俊儿助我一臂之力。”

两年前,拓跋俊企图谋反被捕,拓跋俊之母将罪责全揽于身,自刎在拓跋焘面前,拓跋焘没有处死拓跋俊,仅是削去其爵位。拓跋晃为了利用其牵制崔浩,曾劝拓跋焘恢复其爵位,却被拒绝,此次流民之乱,拓跋晃见有机可乘,便提议让其相助,以让其立功赎罪。

拓跋焘知道其心思,但并未反对,道:“此事就由你做主吧。”

静轮天宫之上,有两人端坐蒲团之上,正是寇谦之与李皎。李皎平日均待在自己家中,只是近日平城暗流涌动,才赶来静轮天宫,助寇谦之一臂之力。

寇谦之手中拿着一个信封,沉吟道:“这封信,不知该不该送出?”

李皎道:“师父,依徒弟来看,此信不该送出。此次西域流民流入平城,背后原因错综复杂,各方势力均会借此机会浑水摸鱼。无涯观极有可能借助西域流民之手散布各种难以想象的毒药,现在的有涯轩已是雨中残灯,如果我们向他们求助,他们赶来平城,一番恶战之后,不知还能剩下几人。”

寇谦之道:“无涯观的毒药,也只有有涯轩能对付,倘若他们不来,剧毒在平城之内扩散,死伤定然万计。”

李皎道:“就算我们不请他们来,他们得到消息,也不会置之不理,区别只不过是早两天还是晚两天罢了。但是单靠有涯轩,难以抵挡无涯观,可否请道家隐宗前来帮忙?”

寇谦之道:“道家隐宗有神玄、鬼方暗中牵制,难有动静。范穆、诸葛渊在北邙山一战中均受重伤,李宗予被牵制在益州,范无成、诸葛临等人被困弱水,尹通需要坐镇楼观台,均是分身乏术。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李皎道:“看来此次生死难料了。”

寇谦之道:“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李皎道:“弟子明白。”

寇谦之道:“之湄她们可遇到危险?”

李皎道:“曾有一股流民冲入羽衣坊,试图抢劫,被她们赶了出去。”

寇谦之道:“你去通知隐居在平城的众多坤道弟子,紧闭门窗,不得外出。食物我会派人送去。若有人对她们行有不轨,无需剑下留情,所有罪责,我会一力承担。”

李皎道:“弟子知道了。其余的,我们该怎么办?”

寇谦之摇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唯此而已。”他手里的信封,毫无声息地变成无数碎片。

崔浩迈步缓入,对寇谦之拱手道:“拜见寇天师。”他所使,乃是儒家礼仪,两手相抱,举于胸前,立而不俯,谦而不卑。

寇谦之拱手道:“司徒客气了。”他所使,乃是道家礼仪,左手抱右手,负阴抱阳、蕴含五行,内掐子午诀,外呈太极图。以寇谦之的修为,无需刻意修炼,只需手捏子午诀,内力便会自行运转小周天,与日俱增。

崔浩道:“此次流民一事,寇天师有何办法?”

寇谦之摇头道:“无法。”

崔浩道:“那我们只能任由这些流民祸害平城百姓吗?”

寇谦之道:“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多收集一些药材。”

崔浩眉头深皱,暗道:“寇天师只是说让我收集药材,没说收集粮食,是不愿我引火烧身吗?”

司徒府之内,崔浩对游彬道:“你去置办粮食和草药,能买多少买多少。多备些人手,若流民抢劫,直接杀了。”游彬点头,领命离开。

木铎道:“崔司徒,此次流民一事,最终结果会是如何?”

崔浩叹了一口气,道:“血流成河。”他顿了一下,道:“马锐现在如何?”

木铎道:“他与吕锋均被长孙司空打入大牢,但长孙司空命令狱卒好生照料,并未为难他。”

崔浩道:“马锐是奉了我的命令,又怎能让其替我受罪?我这就前往廷尉。”说完,便要起身。

木铎连忙拦住,道:“崔司徒切勿着急,马锐替您受罪,乃是因为现在只有你能救助平城百姓。倘若你前往廷尉,将罪责揽于己身,陛下未必会怪罪,但太子和满朝文武绝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到时候,你前后无路,左右掣肘,还有谁去救助平城百姓?”

崔浩道:“可是马锐他……”

木铎道:“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委屈马锐在牢里多待些时日,他知晓利弊,不会怪罪您的。”

崔浩道:“只能如此了。现在陛下让拓跋晃全权处理此事,平城守军我是指望不上了。”

木铎道:“若是如此,单靠司徒府部曲,难以有所作为,不若请些江湖势力相助。”

崔浩道:“又有哪个江湖门派敢和朝廷作对?”

木铎道:“江湖上,总有些眼界超然、重侠重义之辈,未必请不来。”

崔浩道:“好吧,你派人将消息散布出去,看看是否有人前来相助。还有,告知整个司徒府上下女眷,这段时间严禁外出。”木铎领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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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闯府夺粮

新兴王府内,拓跋俊、拓跋丕二人在一间房内商议。拓跋俊对拓跋丕道:“叔父,两年前,若非您带头向父皇求情,侄儿早已身首异处,侄儿在此谢过了。”

拓跋丕道:“我也只是尽了绵薄之力,若非你母亲将罪责揽于己身,我等也无法替你求情。”

拓跋俊道:“我母亲乃是因为崔浩而死,此仇不共戴天,我定然要将其碎尸万段。”

拓跋丕道:“此次流民入城,正是除掉崔浩的好机会。”

拓跋俊道:“据探子来报,崔浩大肆收购城中粮食草药,流民拦路抢劫,已有数十人被司徒府部曲斩杀。”

拓跋丕道:“崔浩此举,无异于引火烧身。你快命人将此消息散布全城,让全城流民尽数涌往司徒府,看他崔浩如何应对。”

拓跋俊道:“侄儿明白。”

司徒府门前,游彬、郗标、闵湛三人带领数十名部曲手握长剑,严阵以待,在他们面前,无数的流民堵住了整个街道,站在最前面的一人言道:“在下姚佩,听闻崔司徒肆意收购粮食,却不赈济我们这些灾民,是何道理?”

游彬道:“崔司徒不想赈济你们,又如何?”

姚佩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君子有成人之美。崔浩难道真要做一个自私自利之小人吗?”

游彬道:“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若你们能秉彝持正,崔司徒定然是施以援手。”

姚佩道:“我等何时没有秉彝持正了?”

游彬道:“你们做的事情,还要我多说吗?”

姚佩道:“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我等身上无衣、腹内无食,又怎有心思去顾虑什么礼节荣辱?”

游彬暗道:“‘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出自《管子》,而世人听的更多的是司马迁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此人竟知晓管子原言,看来其绝非普通流民。”当即言道:“你们所做之事,又岂是单单有违礼节、不知荣辱?”

姚佩道:“看来崔浩是不打算让出粮食了?”

游彬道:“我早已说过,只要你们做到秉彝持正,崔司徒自会救助你们。”

姚佩道:“既然崔浩冷血无情,那就别怪我等了。”随即朗声对身后众人道:“兄弟们,崔浩将平城内的粮食全部收购,就是为了将我们活活饿死,我们现在就冲进去,将粮食抢过来。”话音甫落,无数流民一拥而上,如同洪水一般向司徒府大门冲去。

游彬喝道:“擅自踏入司徒府一步者,格杀勿论。”

这些部曲个个身经百战,身手了得,见流民源源不断冲来,丝毫不惧,剑如霜雪,人立如山,形成数道防线。

流民直冲而入,游彬率先出剑,一剑便毙了数人。众部曲跟着出剑,司徒府大门瞬间变成血色。片刻之后,被杀流民便近百人,但流民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源源不断向司徒府冲去。

游彬剑舞成风,全身染满鲜血,暗道:“如此下去,我们迟早坚持不住。马锐刚刚入狱,他们便来了,时机把握的当真是好。”正思索间,忽听府内传来一道喊声:“走水啦。”

游彬向身后看去,见滚滚浓烟从府衙深处传来,不禁暗道:“崔大人为防粮食被烧,特地叮嘱注意小心火烛,怎么无端起火,又偏偏是这个时候?”

这时,流民中一人喊道:“他们宁可烧了粮食也不给我们。”

众流民听了,发了疯一般向前冲去。游彬不意这样一句毫无依据的胡言乱语便让众人发狂,一时诧异,腿部中了一脚,游彬倒在地上,数名流民见状,先忙扑来。游彬连忙翻身跃起,连挥数剑,那数名流民全部毙命。

游彬暗道:“刚才偷袭我之人,绝非常人。究竟是谁,又是何人指示?”尚未多想,便听左侧传来一声惨叫。他忙向左侧看去,见郗标腹部有一数寸长的伤口,鲜血如同泉水般涌出,数名流民将其扑倒在地,拳打脚踢嘴咬,甚是惨烈。

游彬挥剑连斩面前数人,冲到郗标面前,寒光闪烁间,将压在郗标身上的流民全部杀死。数名部曲护在游彬、郗标二人身边,游彬俯身查看郗标伤势,见其伤口发黑,知是中毒,忙道:“你先进府解毒。”

郗标点头,在几名部曲的搀扶下退入司徒府。

游彬大怒,喝道:“给我杀。”众部曲大怒之下,剑招更狠,但流民始终不退。

正胶着间,数百名士兵从远处奔驰而来,将流民包围。

流民见士兵弯弓搭箭,不敢轻举妄动,全部停止下来。一人踏步走到人军面前,只见来者一袭黑衫、身形壮硕、龙眉豹颈、英气逼人。

游彬见其现身,甚是愕然,暗道:“永昌王拓跋健!没想到他竟然会出手相助崔司徒。”

拓跋健乃太武帝拓跋焘同父异母的弟弟,官至抚军大将军,善于骑射,通晓兵法,智勇双绝,先后率军打败大夏皇帝赫连昌,攻克北燕建德,攻打北燕和龙,平定西河胡人叛乱,北伐柔然、威震漠北,名冠三军。

拓跋健对流民道:“你们当司徒府是什么地方,竟然在此胡闹?”他语气平淡,但由于久处战场,言谈举止之间隐含威慑天下的气势。

流民见状,噤若寒蝉,无人敢喧哗。

游彬四处查看,见姚佩早已不见踪迹,暗道:“此人果然不是常人,郗标估计便是被其重伤的。”

拓跋健继续言道:“崔司徒收购粮食,是他的自由,是否施舍给外人,也是他的自由,若你们再敢胡闹,休怪本王无情。”

流民不敢出言反驳,一哄而散。

游彬走上前去,对拓跋健道:“多谢永昌王。”

拓跋健道:“举手之劳,游先生客气了。”他望向司徒府内,见火光已无,知是大火已灭,便道:“司徒府内有诸多要事,我就不多打扰,以后若有需要,本王愿尽绵薄之力。”

游彬道:“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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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目无王法

拓跋健离开后,游彬进入司徒府内,见崔浩、木铎、斐君然三人站在一间被烧焦的草房面前,眉头深锁。游彬走上前去,道:“崔司徒,郗标受伤,险些丧命。”

三人愕然,崔浩道:“怎么回事?”

游彬将刚才府门一战的情况说明后,四人来到郗标身旁,见其已然昏了过去。

游彬道:“他刚服过解药,已无生命危险,但两个月内不得动用真气。”

崔浩道:“我誓报此仇。”

木铎蹲下身来,细看郗标伤势,沉默良久,道:“详看他腹部的伤势,虽是匕首所伤,但通过伤口的方位及角度来看,应该是恒夬剑法中‘月送风寒’。”

游彬道:“难道是鲜卑慕容?他们故意使用匕首,就是为了掩盖剑法。不过却低估了木兄的眼力。”

崔浩道:“郗标所中何毒?”

木铎道:“他脸色惨白,身体冰冷,应该是‘飒飒寒霜’。”

游彬道:“看来是鲜卑慕容无疑了。”

崔浩眉头深皱,暗道:“若有心下毒,当时一番乱战,为何没能将郗标毒死?”他略一思索,道:“平城之内,鲜卑慕容的高手,只有慕容昂,此人在八部统帅中排名第一,荒淫无度,与拓跋俊是一丘之貉。别人要想收买他,轻而易举。”

游彬道:“会不会是太子?”

崔浩道:“拓跋晃毕竟是太子,手下高手如云,天下第一的永安寺便是其在背后操纵。他若想动手,会直接冲着我来,不至于对郗标动手。应该是拓跋俊或者刘洁。”

游彬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崔浩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应对流民一事。此事过后,再对付拓跋俊与刘洁不迟。”他虽是气愤,但终究冷静沉着,知道轻重缓急。

游彬也迅速冷静下来,道:“草房何故失火?”

木铎道:“根据现场来看,显然是有人故意放火,幸好发现及时,并无大碍。”

游彬道:“他们放火烧粮,看来是想激起流民对我们的愤怒。”

崔浩沉默片刻,道:“此事暂且搁置,现在翰墨门宅邸空置,木先生、游先生,你二人带领府中部曲,将粮食运往那里,每日施舍粥粮给平城灾民,不可让一粒米落入西域流民之手。若有流民抢劫,格杀勿论。另外,让清河崔氏部曲乔装散入平城各处,负责保护各处百姓,以免流民毒害百姓。”

木铎道:‘这样一来,司徒府就空了,若有流民来闹……”

崔浩道:“事有轻重缓急,你二人先去吧。”

木铎、游彬二人离开后,崔浩对斐君然道:“木夫人,府内女眷的安全,就有劳您了。”

斐君然道:“崔司徒请放心。”

一家仆走近,道:“崔司徒,门外有几名女子求见。”

崔浩道:“请她们进来。”片刻之后,几名子身着青衣、形容明逸的美貌少女走来,为首之人,正是安之素。

崔浩见过这几名少女,知道他们均是天师道坤道弟子,便道:“几位姑娘前来,可有要事,是否是奉了寇天师之命?”

安之素道:“并非是奉家师之命,我等见崔司徒命人收购粮食,知道崔司徒之擘划,猜到您定然人手紧缺,便前来相助一臂之力。”

崔浩道:“流民一事,暗流涌动,杀机四伏,几位来此,只怕凶多吉少。”

安之素道:“我等既然来了,便非贪生怕死之辈。”

斐君然道:“崔司徒,府中部曲全被派出去,家中女眷无人保护,并且藏在密室的药材也无人看管,我看就请她们几位相助吧。”

斐君然知道,就算拒绝安之素等人的帮助,她们也不会对流民一事置之不理,与其让她们身处激流中央,难以自保,不如让她们来到激流外围,至少暂时无性命之忧。

崔浩知晓斐君然心思,便对安之素等人道:“如此,便有劳几位姑娘了。”

安之素道:“崔司徒客气了。”

“四海萍踪”内,何言之正查看账簿,剑眉深锁。冷秋霜从未见过何言之如此一筹莫展,走到其身边,柔声道:“何大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你已尽力,如今‘四海萍踪’难以为继,你也无须勉强自己帮助平城灾民。”

何言之阖上账簿,握住冷秋霜柔荑,道:“可惜委屈了你。”

冷秋霜靠在何言之肩上,道:“只要陪在你身边,我别无他求。”

忽的,外面传来脚步声,二人倏地分开。敲门之声响起,冷秋霜起身开门,一奴仆打扮之人走进,对何言之道:“何掌柜,我家殿下有请。”

何言之知道他是新兴王拓跋俊的家仆,便道:“拓跋俊命你来了很多次,我的答案向来一致,这次他又凭什么认为我会改变主意?”

那人道:“何掌柜近日帮助受灾百姓,应该急缺钱两吧,我家殿下说了,只要冷姑娘给我家殿下做一道菜,我家殿下愿意奉上万两白银。”

何言之眼神微动,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去新兴王府一趟。”

那人见何言之打算二人同去,便道:“我家殿下只请了冷姑娘一人。”

倏地,何言之的眼神变得冰冷异常,那人如处冰窖,浑身发颤,忙道:“既然何掌柜如此说,那就二位同去吧。”

三人来到新兴王府,拓跋俊早已准备好筵席,忙请二位入座,甚是热情。二人入座后,拓跋俊道:“我请了二位多次,二位总是拒绝,今日二位能够赏脸,莅临敝舍,敝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何言之不会说废话,也懒得废话,直接言道:“我二人来此,乃是为了那一万两白银。”

拓跋俊道:“本王既已被言明,便绝不会反悔。只要本王能够一尝冷姑娘的手艺,一万两白银,便双手奉上。”

何言之道:“绝无可能。”

拓跋俊纳闷,道:“既然少侠不同意,那为何来到本府?”

何言之道:“你交出万两白银,我饶你不死。”

拓跋俊先是一愣,而后大笑,仿佛听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大笑过后,拓跋俊道:“你以为这是哪,堂堂的新兴王府,岂容你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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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全力赈灾

何言之道:“你早已被削去爵位,竟然还以新兴王自居,如此觍颜,真是好笑。你这什么破王府,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人能拦我一步。”

拓跋俊道:“你也太目无王法了。”

何言之道:“当今王法,还没有让我正视的资格。”

拓跋俊大怒,喝道:“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一群人蜂拥而上,将何言之与冷秋霜包围。忽的,拓跋俊只觉眼前一道白影闪过,腰间宝剑便不见踪迹。

他看向何言之二人,见冷秋霜坐在原处,正好整以暇地把玩着一柄宝剑,这把剑不是冷秋霜的佩剑,而是自己那一柄镶满宝石、价值连城的宝剑。

何言之兀自不动,继续道:“我早已说过,交出万两白银,我饶你不死。”

拓跋俊心中大骇,冷秋霜既然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抢走自己的佩剑,那么趁自己不备,在自己喉间来上一剑同样也是轻而易举。

拓跋俊脑海中闪过千思万念,额头上渗出颗颗汗珠。片刻之后,冷静下来,对身边一名家仆道:“将银两拿来。”

那名家仆转身离开,片刻之后,两名家仆将一个箱子抬进殿内,一人打开箱子,满箱白银出现在众人面前。

何言之走到箱子面前,将其盖上,一手举起,对拓跋俊道:“对了,你的剑我也要了。”说完,便与冷秋霜一同离开。

一人走到拓跋俊面前,道:“殿下,这二人如此嚣张跋扈,您就任由二人离开吗?”

拓跋俊道:“现在还不是暴露实力的时候。”

二人走出新兴王府,来到一家当铺,将拓跋俊的宝剑典当之后,便返回“四海萍踪”,见水之湄早已在店内等候。

何言之将箱子放下,对水之湄道:“水师妹,你怎么来了?”

水之湄道:“听闻你最近施粥赠饭,猜想你的积蓄应该已经耗尽,便带来一些银两,以尽绵薄之力。”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钱囊,递给何言之。

何言之道:“多谢了,不过我刚筹集到银两,无需借用你的积蓄。”

水之湄知道,何言之不仅连本派弟子都不认识几个,更是得罪无数豪门,想要借到银子,几无可能,便问道:“你从何处筹集到银两?”

何言之道:“我向拓跋俊要的。”

水之湄更是不解,道:“他怎么可能给你?”

何言之道:“最近西域流民入城,平城一片混乱,暗流涌动,崔司徒陷入旋涡中央。拓跋俊之母曾因崔司徒而死,拓跋俊对崔司徒恨之入骨,定会借此机会对崔司徒不利。我去新兴王府挑衅,一是为了试探一下他的真实实力,二是为了将其激怒,让其专心对付我,以便崔司徒可专心应付流民一事。却没想到他竟能如此隐忍。”

冷秋霜道:“这个拓跋俊,比以前难对付多了,不知是城府比以前高了,还是有人指点?”

何言之道:“我仔细观察其相貌,见其眼神飘忽,皮肤白皙,似是服用五石散,若是如此,其心智应大不如前,那么很有可能是有人指点。”

水之湄道:“那会是谁?”

何言之道:“听闻百官齐谏拓跋焘,请其赈济流民,而率领百官的,便是乐平王拓跋丕,那么暗中指点拓跋俊的,很有可能也是拓跋丕。”

水之湄看了看何言之身旁的箱子,将钱囊放入怀中,道:“听说你店里的伙计都被吓跑了,你们救济灾民,事繁活多,我留下来帮你们吧?”

“这……”何言之有些犹豫,冷秋霜道:“水姑娘兰心蕙质,剑法精绝,她留下来,会对我们提供极大的帮助。”

何言之道:“既然如此,就有劳水师妹了。”

水之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喜悦,道:“何师兄言重了,帮助平城百姓,本是分内之事。”

三人利用从拓跋俊所得的银两,购得了粮食,再次开始赈济平城灾民,但依旧不施舍给西域流民,由于上次来“四海萍踪”大闹的流民全部被何言之打的伤筋断骨,无人再敢来闹事。

翰墨门宅邸内,木铎、游彬二人带领司徒府部曲给平城受灾百姓施粥赠饭,另有数十名部曲腰佩长剑,林立在侧,以防西域流民抢劫。司徒府外的上百具流民尸体让西域流民认识到这些部曲并非善类,无人敢来抢劫。

木铎见崔浩从远处走来,走上前去,对其言道:“崔司徒,李皎等天师道乾道弟子也前来帮忙了。”

崔浩点头道:“他们平日以常人身份现世,外人不知道他们是天师道弟子,你们也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

木铎道:“我明白。另外,毛将军也来了,现在正在厨房。”

崔浩听闻毛修之来到,笑道:“他又来显摆他的手艺了吗?”说完,便与木铎一起走到后院厨房,见数人忙的热火朝天,其中一人六十有余,但精神矍铄,身体硬朗,一手握锅,一手握勺,双手如飞,正是毛修之。

他手中的锅极大,他却举重若轻,眨眼之间,便菜香四溢。他将菜做好后,吩咐身边的人将菜分发给灾民,便来到崔浩面前,尚未开口,崔浩便笑道:“能将粗茶淡饭,变成八珍玉食,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这个天下第一厨能做到了。只不过毛将军不在战场之上扬名立万,却在此大显身手,有些不合时宜吧?”

毛修之笑道:“无论是战场还是厨房,只要能造福百姓,又有何区别?”

崔浩不再玩笑,正色道:“你现在帮我,拓跋晃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你。”

毛修之道:“若非你与寇天师,我早已死于非命,现在你孤立无援,我又怎能置身事外?”

崔浩道:“毛将军大义,崔某感激不尽。”

毛修之道:“此次流民一事,暗流涌动,太子又占据了道德高点,你要小心为妙。”

崔浩点头,道:“崔某自有分寸。”

二人正交谈间,游彬走近,道:“崔司徒,太子在明心斋设宴,请您前往一叙。”

毛修之道:“崔司徒,此宴可不简单啊。”

崔浩道:“我倒要看看他想如何?”

木铎道:“崔司徒,我随你一同前去吧。”

崔浩道:“不用,我一人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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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灼灼文言

明心斋是一处素食饭店,此斋的特殊之处在于能用素食做出各种肉类食物的菜肴,若是蒙眼品尝,鲜有人能区别开来。平城官民尽皆信佛,这明心斋名冠平城,极受各色人物欢迎。

崔浩来到明心斋,进入一间典雅古朴的房间,见拓跋晃端坐在一案几前,在其身后,八名身着金色袈裟、体型肥硕的和尚手握白玉禅珠,站立如松,并肩如林。

崔浩看见这八人,不仅眉头微皱,暗道:“八部天龙竟然全都来了。他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吗?”他走上前去,拱手行礼,道:“崔某拜见太子殿下。”

拓跋晃道:“崔司徒快请坐,您能赏脸前来,本宫深感荣幸。”

崔浩坐下后,道:“不知太子殿下请崔某前来,有何要事?”

拓跋晃道:“本宫听闻崔司徒才学绝世,故而向父皇推荐你续修国史。料想经崔司徒之手,这部鸿章钜字将来定能光耀寰宇。本王心怀希冀,故而请崔司徒请来,询问一下国史的编纂情况。”

崔浩道:“国史乃鸿篇巨制,崔某才刚刚接手编纂,岂可一蹴而就?”

拓跋晃暗道:“等到国史完成,看你还能不能如现在这般得意。”便言道:“当今天下才子醉心于金石文字。本宫久闻崔司徒才藻艳逸,大笔如椽,却从未见过崔司徒的文章。不知崔司徒为何不多著文章,以文华国,以诗传家?”

崔浩道:“纵使笔下文章沈博绝丽,震惊海内,终究不过是纸上浮云,有形无神,空误苍生。”

拓跋晃:“积万金于箧匮,虽俭乏而不用,则未知其有异于贫窭。怀逸藻于胸心,不寄意于翰素,则未知其有别于庸猥。”

崔浩道:“鸾凤竞粒于庭场,则受亵于鸡鹜;龙麟杂厕于刍豢,则见觌于六牲。是以商老栖峻以播邈世之操,卞随赴深以全遗物之声。”

拓跋晃暗道:“看来此人所图不小。”他略一思索,便道:“听闻崔司徒最近大肆收购粮食药材,已经收购了整个平城粮食药材的四五成之多。收购粮食本王尚且明白,但收购药材,所为何事?”

崔浩道:“崔某不过是为了给灾民治病罢了。”

拓跋晃道:“本王奉父皇旨意,救助西域流民,现下粮食紧缺,不知崔司徒可愿借助一些粮食于本王?”

崔浩眼泛寒意,冷声道:“太子想要从平城灾民口中夺得粮食,然后救助西域流民吗?”

拓跋晃道:“众生平等,并无二分,崔司徒有何必拘泥于门户之别?”

崔浩道:“倘若我不给呢?”

拓跋晃不言,在其身后的一名法号玄畅的和尚道:“檀越难道要置他人生死于不顾吗?”

崔浩懒得辩解,直接言道:“不顾又如何?”

玄畅道:“莫轻小恶,以为无殃。水滴虽微,渐盈大器。凡罪充满,从小积成。莫轻小善,以为无福。水滴虽微,渐盈大器。凡福充满,从纤纤积。檀越多行善事,方可求得来世福报。”

崔浩道:“原来你所求,是来世福报啊!”

玄畅道:“世间之正见,谁人若具足,彼于千劫中,不会堕恶趣。贫僧所求,乃是天下众生可以远离八苦,俱往西方极乐世界。”

崔浩道:“东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国?”

玄畅道:“但心清净,即是自性西方,随其心净,即佛土净。”

崔浩道:“你口口声声‘西方极乐’,岂不是拘泥于东西之别?”

玄畅道:“西方极乐,乃庄严、清净、平等之所在,往生于该佛土者身上有如佛之三十二相,且具五眼六神通,在心中闻法,供养佛菩萨,即得开悟。”

崔浩道:“西方极乐与东方琉璃又有何分别?”

玄畅道:“佛土一向清净,无有女人,亦无恶趣及苦音声,琉璃为地,金绳界道,城阙宫阁,轩窗罗网,皆七宝成,亦如西方极乐世界,功德庄严,等无差别。”

崔浩道:“《大毗婆沙沦》有言:‘汝等谛听,一切女人其性多轻薄、多嫉妒、多诌媚、多悭念,只有大生主虽是女人,却能脱离女人一切过失,作丈夫事,得丈夫所得,我谓此辈为丈夫。’《菩萨诃色欲法经》有言:‘女人之相,其言如蜜,而其心如毒。室家不和,妇人之由。毁宗败族,妇人之罪。实是阴贼,灭人慧明,亦是猎围鲜得出者。’女人三障十恶,一不能成梵王,二不能成帝释,三不能成魔王,四不能成转圣王,五不能成佛道。佛教如何对女子如此鄙视?”

玄畅道:“龙女八岁便能成佛,又怎能言女子不能成佛?”

崔浩道:“龙女八岁便能成佛,是因为她将价值无比的宝珠献给了佛陀,而其成佛之后,便成为了男子。这还不能说明佛陀贪财鄙女吗?”

玄畅道:“佛说一切法,为众生脱苦故,为慈悲故,无有歧视性。”

崔浩道:“你向往西方极乐,何不动身前往,为何还要待在中原这个婆娑世界?”

玄畅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崔浩道:“你未曾去过西方极乐,又如何知道其确实存在?”

玄畅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无边刹境自他不隔于毫端。”

崔浩道:“灼灼文言,空拟般若。你倒还真是舌绽莲花,大吹法螺。”

拓跋晃道:“听崔司徒之意,是执意不能交出粮食了?”

崔浩道:“正是。”

拓跋晃道:“崔司徒贵为三朝元老,执意如此,本王也不便强求。既然如此,我们依据江湖手段,如何?”

崔浩道:“怎么个江湖手段?”

拓跋晃道:“崔司徒屡建奇功,父王赏赐甚厚,但您以一己之力收购平城粮食,家中积蓄应该已经消耗殆尽。不如我们进行一场江湖比试如何,若崔司徒赢了,我愿意奉上十万两白银,若本宫侥幸赢了,崔司徒将手中的粮食与药材分一半给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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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无妄之灾

听到拓跋晃的提议,崔浩暗想:“即使平城粮食全部被我收购,他也完全可以从外地收购粮食,他执意与我争夺粮食,就是想闹得天下皆知,让世人都知道我崔浩不愿让出粮食救助西域流民,以此来陷我于不义,不过些许虚名,我根本不在乎。”便言道:“不知怎么个比法?”

拓跋晃道:“我们各选三名高手比试,三局两胜,如何?”

崔浩道:“可以。”

拓跋晃道:“是文斗,还是武斗,就由崔司徒做主了。”

崔浩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武斗吧。”

拓跋晃道:“崔司徒快人快语,就一言为定了。”崔浩离开后,拓跋俊从屏风后走出,来到拓跋晃面前。

拓跋晃道:“这个崔浩,答应的也太容易了。”

拓跋俊道:“崔浩手下的高手,我们了如指掌,他绝无赢的可能,但他为何要答应呢?”

拓跋晃道:“此事暂且不提,我会派人严密监视他。听闻他的手下郗标险些被流民所杀,此事与你可有关?”

拓跋俊道:“我是打算对崔浩不利,但还不至于对其一个手下动手。”

拓跋晃道:“崔浩得罪人无数,有人对其动手,倒也不奇怪。”

拓跋俊道:“皇兄,此次是扳倒崔浩的天赐良机,我们一定要抓住啊。”

拓跋晃点头道:“我明白,三日之后,我定会让其身败名裂。”

司徒府内,斐君然对崔浩言道:“崔司徒,太子提议比武,是想让此事闹大,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崔浩道:“如果我在乎什么天下悠悠之口,就不会一意孤行,执意灭佛了。”

斐君然道:“不过太子手下高手如云,这次比武,恐怕胜之不易。”

崔浩道:“拓跋晃还是太过年轻,小看了此次流民一事。”

斐君然道:“崔司徒此言何意?”

崔浩道:“三日之后,流民一事,不知将激化到何种地步,又哪有什么闲工夫比武?”

斐君然道:“原来您早已猜到此次比武不可能顺利举行,故而事先答应,让其掉以轻心。”

二人正交谈间,游彬走进,道:“崔司徒,自从我们开始收购粮食,平城内粮价飞涨,我们已无多余的钱财收购粮食了。”

崔浩道:“看来是有人故意哄抬粮价,这些商旅,真是唯利是图。府上值钱的东西,尽数拿去典当吧。”

游彬道:“平城第一富商钱珝手中有万担粮食,属下前日试图收购的时候,他说他不会将粮食卖出,除非……”

崔浩道:“除非什么?”

游彬道:“除非你将平城外的千顷良田交出。”

崔浩神色不动,道:“这个钱珝,果然懂得奇货可居,不愧是平城第一富商。算了,拿上地契,我们去见他一趟。”

游彬道:“可是……这千顷良田是清河崔氏最好的一块土地啊。”

崔浩道:“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崔浩与游彬来到钱府,崔浩将地契交给钱珝,道:“希望钱掌柜能说到做到,交出那万担粮食。”

钱珝道:“崔司徒请放心,我这就命人前去准备,明日这些粮食便会送到翰墨门宅邸。”

崔浩道:“为了避免有人抢粮,希望钱掌柜能多派些人手,若是力有不及,我可派人相助。”

钱珝道:“崔司徒可放心,钱府虽不如司徒府那般高手如云,但高手也不少,我自会保障粮食安全。”

崔浩道:“如此甚好。”

崔浩与游彬走出钱府,崔浩对游彬道:“明日你派人暗中监视钱珝的车队,保证粮食能安全到达翰墨门宅邸。”

游彬道:“是。”

平城郭城,在一座宅邸之内,无数流民聚集在此,拓跋晃亲自给流民施舍粥饭,饭菜极为丰富,八珍玉食、上等佳酿齐备。在其身边,一名少女正与其一同救助流民,正是“吉祥天女”任琦妙,她心地善良,听其父亲任平城说拓跋晃在此地救助流民,便自告奋勇来帮忙,任平城并未同意,拓跋晃却一口答应。

流民领过粥饭后,来到上等楠木做成的案几前,大快朵颐。几人一边吃,一般议论道:“那个姓沮渠的,说的果然没错,我们来到此处,他们便会好酒好肉伺候着。”

“这个太子,没想到这么傻,城中还有不少百姓吃不上饭,他竟然首先救济我们,还给了这么好的饭菜。”

“听说中原这么傻的人,数不胜数。”

“既然这样,我们就一直待在这里,让他们一直伺候着。”

“而且这里的女子也比我们那里的强多了,那身段,那脸蛋……啧啧。”

……

几人言辞越来龌龊,实不堪闻,更不堪述。

拓跋晃一边给流民施舍食物,一边暗道:“本宫以救灾为由,向八风之音收购八风酿,却被拒绝,看来这个八风之音不是寻常客栈,他日利用流民试探一下这八风之音。”他看了一眼身旁尽心尽力救助西域流民的任琦妙,道:“任姑娘兰心蕙质,本宫在此谢过了。”

任琦妙道:“太子殿下言重了,助人救灾,本是分内之事,何须言谢?”

拓跋晃道:“依任姑娘来看,本宫此次赈灾,还有何需改进之处?”

任琦妙道:“依小女子来看,这些流民不仅仅缺少食物,还缺少家庭,我们应该为他们牵桥搭线,让他们与平城百姓成婚。”

拓跋晃心中窃喜,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便道:“任姑娘好建议。”

一人快步走到拓跋晃身边,低声言语几句,拓跋晃微微一笑,放下手中汤勺,道:“此处有劳任姑娘了。”说完,便快步离开。

崔浩返回司徒府没多久,长孙道生便只身来到司徒府。

家仆给崔浩传信,崔浩不解,暗道:“为了避嫌,长孙司空从未来过我这司徒府,今日怎么来了?”便快步来到正堂,见长孙道生端坐等待,忙快步走了过去,道:“长孙司空今日来此,不知有何要事?”

长孙道生待崔浩坐定后,道:“钱珝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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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非常之法

崔浩愕然,道:“怎么回事?”

长孙道生道:“刚才,钱珝的儿子来到廷尉,状告你毒杀钱珝。”

崔浩道:“他们凭什么断定,钱珝之死乃是我所为?”

长孙道生道:“钱珝乃是被人毒死,而你给他的地契上面,被人下了毒,与毒杀钱珝之毒,刚好一致。”

崔浩道:“看来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了。”

长孙道生道:“你给钱珝地契之时,钱府的家仆和游彬均在场,现下人证物证俱在,按理来说,在找到真凶之前,你始终最有嫌疑。”

崔浩道:“长孙司空打算怎么办?”

长孙道生道:“钱珝富可敌国,与朝中很多官员都有来往,此次他死于非命,朝中官员少了钱珝的冰炭两敬,自会迁怒于你,已有数十名文官武将上书陛下,请其严惩。”

崔浩暗道:“此事我这个疑犯还未知,那些官员竟已经把弹劾我的文书送到宫了,赈灾的时候倒没见他们这么积极。”

二人正交谈间,外面传来一道声音:“太子殿下到。”话音刚落,拓跋晃便迈步走入正堂,对崔浩与长孙道生道:“此事非同小可,不知长孙司空打算如何处理?”

长孙道生道:“崔司徒确有嫌疑,不过其身为三朝元老,在案情尚未查明之前,不宜将其带回廷尉。”

拓跋晃道:“长孙司空言之有理,但人命关天,不能等闲视之。依本宫来看,现在还不至于将崔司徒押回廷尉,但须限制其出行。崔司徒以为如何?”

崔浩道:“太子殿下此时如此作为,只怕别有心思。”

拓跋晃道:“崔司徒多虑了,这几日就请您先待在司徒府,等到案情查明,如果此事与崔司徒无关,再解除崔司徒的禁制。”

长孙道生道:“此事与崔司徒有关,如此作为,也是情理之中。”

拓跋晃道:“连长孙司空都这么说了,此事就由本宫代劳吧。”随即朗声道:“慕容将军。”一名身高肤白、道貌岸然的将军迈步进堂,正是慕容昂。

拓跋晃道:“慕容将军,你就领兵于此,负责监视崔司徒,禁止任何人出入。虽说崔司徒不会知法犯法,但我们也要做做样子,以免他人闲话。”

慕容昂道:“属下明白。”

翰墨门宅邸,毛修之、木铎、游彬三人眉头紧锁,游彬道:“现在慕容昂将司徒府围得水泄不通。崔司徒被禁足,难出司徒府半步,我们又进不去,这可如何是好?”

木铎道:“崔大人最担心的,便是救助灾民一事。我们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在这里赈济灾民,崔司徒之事,陛下不会置之不理,我们无需太过担心。”

毛修之道:“只怕我们想安心在这里赈济灾民,也没那么容易。”

木铎道:“毛将军是说太子……”他话未说完,便有一部曲走来,道:“毛将军、木先生、游先生,太子殿下领兵将此处围住了。”

三人连忙来到大门前,见拓跋晃与段风已领兵将翰墨门包围。三人拱手行礼,毛修之道:“太子殿下来此,有何要事?”

拓跋晃道:“本宫奉陛下旨意救助流民,因仓库缺粮,听闻崔司徒收购了大量粮食藏于此处,想请三位让出粮食,以便赈济流民。”

毛修之道:“这些粮食乃崔司徒私人之物,除非他同意,否则外人无权挪动丝毫。”

拓跋晃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为救流民,本宫只能越俎代庖了。”站在拓跋晃身后的段风大手一挥,众士兵纷纷弯弓搭箭,只待段风下令,便将毛修之等人射成刺猬。

木铎凛然喝道:“布阵。”在其身后,部曲纷纷掣剑,身形晃动间,一座座七证阵瞬间形成,剑阵之间相互呼应,又隐成一座大阵。李皎等天师道弟子身穿司徒府部曲衣饰,散布在七证阵中。

拓跋晃见司徒府部曲训练有素,暗道:“这些豪门部曲的实力当真非同小可,欲巩固本族实权,必须要削弱豪门实力。”

段风喝道:“你们竟然公然违抗太子教令,是想谋反不成?”

木铎道:“我们只听从崔司徒一人之令,若无其命令,谁来也不行。”

段风道:“既然你们公然造反,就别怪段某无情。”随即高声喝道:“放箭。”无穷箭矢破空而出,射向毛修之等人。

众人剑舞成风,将来箭全部拨落。

段风喝道:“拔刀,冲刺。”其身后众卫兵收箭掣刀,厉声高喝,向前涌去。

段风带来的卫兵,乃鲜卑段氏本部士兵,鲜卑段氏乃是鲜卑各部中最勇猛好战的部落,这些士兵来自野兽频出的草原,个个骁勇善战,敢与野兽硬抗,见司徒府部曲布下剑阵,不识其中精妙,又素来鄙夷中原男子以娘为美,不尚武力,见他们个个身形羸弱,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挥舞手中刀枪,一边疾冲,一边狂砍。

司徒府部曲还剑,刀剑相击,铿锵声中,血光飞溅,不时有人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鲜卑段氏勇猛刚强,崔氏部曲剑阵精绝。翰墨门前,刚与柔,力与智,上演了一场罕见的对决。

双方互相看不惯彼此,此刻激战,之前一直压抑的矛盾顿时激发,出手毫不留情,越战越勇,越杀越狂,鲜血染红地面,翰墨门瞬间变成修罗炼狱。

拓跋晃见司徒府部曲剑阵精妙,难以攻克,当即右手一挥,数十名手握铁棍的比丘冲入战阵之中,战局倏然而变。

李皎等人连忙飞身向前,挥剑攒刺,拦住那数十名比丘,众比丘难进分毫。

拓跋晃见到李皎等人,不禁暗道:“没想到崔浩又多了这么多身手了得的少年高手,若有机会,定要将他们几个除去。”

李皎等人所使剑招,均是江湖上极为常见的招式,但经过溪谷剑法“天下式”的剑意浸润之后,变得极为精妙难克。拓跋晃虽暗叹他们剑法了得,但也看不出他们的门派传承,只是将他们当做清河崔氏的新进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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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智者本稀

毛修之站立在战场中央,段风的卫兵知道其深得拓跋焘的信赖,无人敢近其半丈。他久经战场,谋略非常,左右战局极为混乱,他却一目了然,司徒府部曲虽然人少,但配合默契,与好进莽撞的鲜卑士兵截然不同,兼之鲜卑士兵擅长马斗,不善步战,因此虽人多势众,也难占得丝毫便宜。

蓦地,一枚暗器掠过众人,射向拓跋晃,去势极快,宛如流星。拓跋晃屈指一弹,一道指力击在暗器之上,正是鲜卑拓跋的裂碑指。暗器掉落在地,泛着绿光,显然喂有剧毒,拓跋晃怒道:“你们竟敢偷袭本宫。来人,给我把他们给灭了。”

话音刚落,八道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正是八部天龙。

毛修之见八部天龙现身,不由愕然,沉吟道:“八部天龙?连他们都来了,看来拓跋晃此行并非为了索要粮食,而是想断了崔司徒的左膀右臂。适才射向拓跋晃的暗器,十有八九便是拓跋晃命人放的。”他身形一闪,来到拓跋晃面前,道:“太子是想赶尽杀绝吗?”

拓跋晃道:“谋杀太子,乃是死罪,本宫乃依律行事。动手。”八部天龙向前冲去,刚要挥掌出拳,毛修之便脚步飞移,拦在八部天龙面前。

拓跋晃道:“毛将军想与崔浩狼狈为奸吗?”

毛修之道:“今日有我在,他们休想再进分毫。”

拓跋晃道:“就凭你吗?”

双方剑拔弩张,便要动手。忽听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还有我们。”话音甫落,便见三人落在毛修之旁边,三人尽皆披麻戴孝,其中两人是王宝兴、吕玄伯,另一人是名盈盈俏立的少女,此女名为卢婧纤,乃崔浩的外孙女,与王宝兴指腹为婚,因王慧龙殒命,便与王宝兴一同守孝。今日因听说崔浩被困司徒府,不及更衣,便赶来相助。

拓跋晃见王宝兴现身,冷笑道:“原来是崔浩的孙女婿。你父亲便是因为过管闲事而死于非命,难道你也要步他的后尘吗?”

王宝兴见言语对逝者无礼,强压心中怒意,道:“我太原王氏的风骨,又岂是你能领会的?”

拓跋晃道:“你们的风骨便是送死吗?”

王宝兴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其中道理,你永远也不会理解。”

拓跋晃道:“成王败寇,你们有为世人牺牲的情操,但世人会把你们的情操当回事吗?”

王宝兴道:“百姓做何感想,王某才懒得理会。”

拓跋晃虽佩服太原王氏的风骨,但立场殊异,便道:“那本宫今日就送你一程。”

众人刚要动手,忽听远处传来一道声音:“那是何处,竟然着火了。”

拓跋晃向远处看去,见远处一座石塔燃起了熊熊大火,石塔高耸入云,与周围的仅有一两层高的楼阁形成鲜明对比,耀眼火光宛如一条活龙缠绕在石塔之上,闪烁着无穷的恶意。

拓跋晃失声道:“是永安寺的七级浮图。怎么这个时候走水了,此火究竟是何人所放?”

这时,一名士兵骑马奔驰到拓跋晃身边,道:“太子殿下,一蒙面人冲入永安寺,大肆屠杀僧众。其身手高绝,寺中高僧无一人是其一合之将。”

拓跋晃怒道:“何人如此大胆?”忙扭头对玄畅道:“玄畅大师,你们先赶回去,务必将那蒙面人擒住。”

玄畅点头,八部天龙转身,向远处掠去。拓跋晃刚要下令让段风调兵,便听一声喝道:“住手。”

四周一片嘈杂,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均不禁为之一震,纷纷停手,看向高喝之人,见那人一袭粗衫,缓步向前,威风凛凛,正是永昌王拓跋健。

拓跋晃走到其面前,躬身行礼,道:“叔父,您怎么来了?”

拓跋健道:“堂堂的太子殿下,要公然抢劫不成?”

拓跋晃道:“事急从权,我也是为了救助流民。”

拓跋健道:“为了救助西域流民,便置平城灾民生死于不顾吗?”

拓跋晃道:“众生平等,无论西域流民还是平城灾民,均应视同一律,怎可厚此薄彼?”

拓跋健道:“我问你,平城灾民有多少?”

拓跋晃哑然,道:“这……侄儿不知。”

拓跋健道:“去年夏日干旱无雨,大量作物旱死,又经冬严霜,不仅大量家畜冻死,很多平城房屋被压塌。若非崔司徒紧急带人应对,不知多少人要无家可归、饥寒交迫而死。此时,平城灾民尚有万人,你现在抢夺崔浩粮食,是对这些灾民视若无睹吗?”

拓跋晃道:“据我听说,崔浩赈灾的时候,优先善待汉人,对其他各族人民并不友好。”崔浩赈灾之事他确实知晓,但由于崔浩对待汉胡差别犹如天壤,让其极为怨恨,便忽视了崔浩的功劳。

拓跋健道:“穷则独善其身,能力有限,他优先对待汉人,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他本身也是个汉人。”

拓跋晃道:“可是很多汉人对外人比对本族人更加友善。”

拓跋建道:“那等虚伪好名之徒,比卑鄙小人更可恶。倘若鲜卑人对汉人比对鲜卑人更加友善,你作何感想?”

拓跋晃道:“这……”

拓跋建道:“崔浩动用私人财产救助平城灾民,你却在这时釜底抽薪,岂不令天下有识之士寒心?”

拓跋晃道:“我如此行事,也是为了救助流民,本应扬名立威,怎会寒天下人心?”

拓跋健道:“在常人眼里,你这么做自然无错。但常人本愚,智者本稀,而搅动天下风云的,正是这些凤毛麟角之辈。虽说你是好心,但倘若巧舌如簧之辈,添油加醋,将此事变成悠悠之谈,你又怎能绝天下众人之口?”

拓跋晃道:“叔父所言极是,侄儿思虑不周,望叔父见谅。”

拓跋健道:“你仅是舞勺之年,思虑不周,也情有可原。听闻你与崔司徒约定三日之后比武?”

拓跋晃道:“正是。侄儿想通过比武,得到崔司徒的粮食,以便救助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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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知己再逢

拓跋健连连摇头,道:“糊涂。此刻平城危在旦夕,你却有心思与其比武。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莫非是俊儿?”

拓跋晃道:“叔父料事如神,正是俊儿。”

拓跋健道:“俊儿对崔司徒积怨甚深,你怎可仅凭几句挑拨,便与崔司徒相颉颃?”

拓跋晃道:“是侄儿糊涂,叔父责罚的是。”

拓跋健道:“比武之约尽早取消。平城之内,坐商行贾无数,通过他们,可收购外地粮食,切不可为争一时之长短,将平城搅得满城风雨。”

拓跋晃道:“叔父所言极是,侄儿这就去办。”说完,便与段风领兵离开。

毛修之等人忙向拓跋健道谢。

远处一间酒楼上,乐平王拓跋丕与尚书令刘洁站立在窗后,望着远处的拓跋健,拓跋丕道:“要想搅动风云,这个拓跋健,必须要除。”

刘洁道:“拓跋健乃朝中众将之首,威望极高,武功精绝,就连我,也无必胜的把握。”

拓跋丕道:“除非是让他掉以轻心的人。”

刘洁道:“现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若我们率先出手,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拓跋丕道:“我自有分寸。”

拓拔晃来到寺庙,见浮屠塔已被烧成灰烬,不禁勃然大怒,怒道:“段将军,一定要严查此事,找出凶手。”

段风领命,领军彻底搜查整座佛寺。一个时辰之后,段风来到拓拔晃面前,道:“启禀太子殿下,我已询问过寺里高僧,大火刚着起时,便有僧人发现,除了应对蒙面人之外的数十人之外,其余僧众尽皆救火,但是火势增长之快,出人意料,仅半柱香的时间,便将整座浮屠塔燃尽,据末将来看,纵火之人,应是使用了某种助长火焰的药粉。”

拓跋晃道:“你可知是什么药粉?”

段风道:“不知。”

拓跋晃道:“至于蒙面之人,你可有什么线索?”

段义道:“寺里僧人,和其交过手的,全部被一招毙命,无人知他所使是何种武学。根据僧人尸体来看,蒙面人所使武功非阴非阳,极为毒辣,不似江湖明面上那些门派的武学,估计是隐藏于江湖暗处的某个门派。”

拓跋晃道:“那些江湖暗处的门派,丝毫不将朝廷放在眼里,又手段诡异,当真棘手。去年北邙山一战,隐藏于江湖上的各个门派尽皆现身,我们派出暗探,结果这些暗探尚未传来一丝线索,便全部死于非命。”

段风道:“据末将所知,九州卫对这些门派有一些了解,但陛下似乎刻意隐瞒这些消息。”

拓跋晃双眼闪过一丝怨怼,沉默不语。

段风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道:“太子殿下,我在寺内发现了这枚令牌。”

拓跋晃看向段义手中令牌,见令牌雕刻精美,上刻一“崔”字。拓跋晃猛然接过令牌,怒道:“是崔浩。”

残阳如血,照入平城,平添几分凄凉。赵谦与诸葛清岚快马加鞭来到平城,见街道人迹罕至,除了流民,几乎见不到他人,而这些流民在城中来去自如,趾高气扬,仿佛是这座城的主人。

数名流民见诸葛清岚现身,邪念顿起,一群人向诸葛清岚拥去。

赵谦手腕翻转,风逸剑出鞘,寒光掠过,当先数人的头颅坠落在地。在赶来平城的路上,赵谦已然见过不少被这些流民劫掠过的村子,对他们早已恨之入骨,此刻对方触其逆鳞,又怎会手下留情?

一流民道:“太子早已下令,要善待我们这些流民,你对我们痛下杀手,置太子威严何在?”

赵谦道:“区区太子,命令得了他人,命令不了我。你们这些流民,作恶多端,泯灭人性,我想杀便杀,你们又能奈我何?”

那人道:“此话若是传到太子耳中,你别想活命。”

赵谦道:“你尽管将此话告知太子,我倒要看看他能奈我如何。”

那流民道:“如此,你就等着被斩首示众吧。”说完,流民便如鸟兽散去。

二人驱马来到平城的郭城,赵谦道:“天已黄昏,此时去见崔司徒未免有失礼数,我们先找一处客栈歇息吧。”

诸葛清岚手指前方一家客栈,道:“四周都有流民,但前方客栈周围数百米之内,无一流民靠近,倒有些奇怪。”

赵谦也发现了这一怪象,道:“我们前去瞧瞧。”

二人来到客栈前,见店门紧闭,匾额上写着“四海萍踪”四字。赵谦详看这四字,道:“这四个字以逆锋起笔,表面上平平无奇,但笔底隐然生春风,起承转合之间,锋芒难掩,看来此店掌柜定是为才华横溢之辈。”

诸葛清岚道:“他极力掩饰自身才华,但仍不免有所泄溢。看来此人定然年轻,尚未被世俗磨去棱角。”

赵谦道:“如此,我倒更要见一见了,我们便在此处歇息吧。”

二人下马,赵谦敲门,片刻之后,店门轻轻打开。

赵谦与诸葛清岚未听到任何脚步声便见店门打开,不由暗叹开门之人轻功高绝,待看到何言之从门后现身后,更是一惊,赵谦道:“何兄,原来这家客栈掌柜是你啊?”

何言之与赵谦仅有数次联手,交谈甚少,但均将对方视为知己,但何言之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见到知己,喜悦之情一闪而逝,依旧用不带丝毫波澜的语气道:“正是。现在平城风起云涌,你二人此刻来到平城,不会仅是巧合吧?”

赵谦道:“的确不是巧合,我二人是听闻平城大乱,便连忙赶来此处。”

何言之正要开口,冷秋霜便从其身后走来,道:“何大哥,你怎么也不先请二人进来?”

何言之恍然道:“哦,对,是我有失礼数,你们快请进。”说完,接过赵谦与诸葛清岚手中的马缰,将马匹拉到后院。

冷秋霜将二人领进一间简朴典雅的房间,道:“你们舟车劳顿,先在此处休息,我给你们准备些酒菜。”说完,便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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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暗流再现

何言之走来,三人席地而坐,何言之道:“现在崔司徒被段风领军困在司徒府,难以离府。木前辈、游前辈他们同样掣肘,处境极为不妙。长孙道生虽说清廉刚正,但其行事风格偏于法家,凡事依律而行,崔司徒、木前辈、游前辈等人屠杀流民,已然违反律法,现在长孙道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有人向廷尉告状,他也不得不为。”随后,他便将近几日所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赵谦与诸葛清岚。

赵谦道:“中书侍郎及高师兄他们呢?”

何言之道:“中书侍郎高允凡事以仁为先,被仁义所缚,难以有所作为,至于高忱,以法为尊,按律而行,与长孙道生一般,只怕也会是我等的麻烦。”

赵谦道:“没想到朝中文武百官竟然同意流民入城。”

何言之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动动嘴皮子,故作道德圣人,世人一向乐于此道。毕竟,付出代价的又不是他们。”

赵谦道:“在何兄看来,毒杀钱珝、栽赃崔司徒者究竟是何人?”

何言之略一思索,整了整思绪,道:“崔司徒整齐人伦,分明姓族,目的是为了提高汉人地位与实力,为以后汉人的崛起奠定基础。但也因此得罪了拓跋皇室和异性鲜卑,而汉人各氏均目光短浅,不满自己本士族落于他人之下,对崔司徒也是满怀怨怼。现在,整个朝堂都想置崔司徒于死地,此刻崔司徒进退维艰,自是落井下石的最好时机,因此,朝中文武,除了长孙司空、中书侍郎、毛将军等寥寥几人之外,皆有可能。”

赵谦道:“那我们该怎么帮助崔司徒呢?”

何言之道:“以崔司徒之能,此等困局,还难不倒他,他现在最担忧的还是灾民,只要我们尽力救助灾民,便是对其最大的帮助。”

赵谦道:“可是灾民数量巨大,单靠我们,怎能有所作为?”

何言之道:“只能尽力而为了。”

拓跋健孤身一人缓步走向永昌王府,行至中途,见拓跋俊从对面缓步而来,拓跋健道:“俊儿,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人出现在此?”

拓跋俊道:“叔父,侄儿有一事不明,为何您要帮助崔浩?”

拓跋健道:“崔浩的权势越来越大,对我鲜卑一脉的威胁也是亦然,我自然不愿帮他,但此次流民一事,仅有其能应付。”

拓跋俊道:“叔父未免太瞧得起他了。”

拓跋健道:“不是我太瞧得起他,而是只有他有魄力面对万千针锋。”

拓跋俊道:“什么意思?”

拓跋健道:“现下平城情形,只有施展雷霆狠绝的手段,才能使损失减少到最小,而只有崔浩有魄力如此作为。”

拓跋俊道:“我明白了。”忽的,其眉峰微动,看向拓跋健身后,惊道:“叔父。”

拓跋健看向身后,见拓跋丕缓步而来。

拓跋俊见拓跋健扭头,嘴角掀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远处屋顶,李顺迎风而立,看向缓步走向拓跋健的拓跋丕以及躲在暗处的丹青堂堂主孙良,暗道:“看来不用我出手了,拓跋健之能,为众将之首,现在虽能帮助崔浩,但将来对崔浩会是极大的威胁,现在正是除掉他的最好时机。”

翌日,长孙道生再次来到司徒府,他对崔浩道:“崔司徒,昨日晚上,永昌王拓跋健遇刺身亡了。”

崔浩瞿然骇道:“怎么可能?永昌王久经沙场,武功精绝,平城之内,鲜有对手,怎么突然便遇刺身亡?”

长孙道生道:“此事我也觉得奇怪,而更令人奇怪的是,在他的身上插着一柄剑,从其身上的伤势来看,正是此剑要了其性命。”

崔浩道:“什么剑?”长孙道生的随从将一柄长剑递给长孙道生,长孙道生掣出长剑,只见剑光凛凛,剑身上刻着一朵娴雅的兰花。

崔浩愕然道:“是翰墨门的佩剑!”

长孙道生道:“永昌王是死在一条回往永昌王府的街道上,那条街道乃繁华地段,但现场并无目击者,也无打斗的痕迹。”

崔浩道:“要想毫无声息的除掉永昌王,就连南方第一刺客吕玄伯都做不到,遑论旁人。”

长孙道生道:“除非偷袭者原本便是永昌王所识之人,在其掉以轻心之下,方能一击致命。”

崔浩道:“但究竟是何人敢对陛下的弟弟下毒手?”

长孙道生道:“无论如何,现在永昌王与钱珝的死,都与您有关。拓跋皇室震怒,他们以太子为首,纷纷要求陛下将您绳之以法。现在事情愈演愈烈,再这么发展下去,群情激愤之下,只怕陛下也难以压制。”

崔浩道:“陛下对此事是何看法?”

长孙道生道:“陛下认为此事有蹊跷,已命廷尉府与九州卫一明一暗联手调查。崔司徒,这几日,您就一直待在司徒府之内,莫再有所动静,以免再触众怒。”

崔浩道:“慕容昂将司徒府围的水泄不通,我插翅难逃,又怎能有所动静?”

长孙道生道:“翰墨门宅邸那边,希望您让木铎、游彬他们行事收敛,能忍则忍,以免受到牵连。拓跋皇室想动你很难,但随便找个借口,便能将木铎、游彬他们置之死地。”

崔浩道:“长孙司空所言极是,我难以出去,就请您替我转达。”

长孙道生道:“崔司徒放心好了,我定然转达。”

“四海萍踪”的粮食很快耗尽,赵谦与诸葛清岚前去购粮,忽听远处传来怒骂、哭喊之声,二人顺声望去,见一老者死死抱住一名流民的大腿,流民使劲挣扎不掉,不听的挥舞拳头砸向老者。

那流民年轻气盛、身形壮硕,拳头力道甚强,砸在老者身上,几乎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老者口吐鲜血,浑身剧痛不已,但抱着流民大腿的双手始终没有丝毫松动。在老者身旁,一名小女孩哭倒在地。

赵谦飞身跃去,一脚将流民踹飞。他扶起老者,老者手指那流民,颤颤巍巍地说道:“别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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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私刑善用

赵谦本就没打算放过那流民,食指连点,数道指力激射而出,封住了那流民周身穴位,那流民顿时动弹不得。

那名小女孩连滚带爬的来到老者身边,道:“爷爷,你没事吧?”

那老者并未理会小女孩,紧紧抓住赵谦的手,道:“求求你,帮我杀了他。”

赵谦道:“老人家,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那老者顿时双眼含泪,泣不成声。

赵谦见其口不能语,甚是着急。

诸葛清岚忙劝道:“老人家,您告诉我们事情原委,我们也好帮您。”

老者收敛情绪,道:“那人……那人侮辱了我的……我的孙女。”赵谦与诸葛清岚甚是愕然,看向那名小女孩,见小女孩七八岁模样,满身伤痕,泪眼迷离,甚是可怜。

赵谦怒然拔剑,食指连点,解开那人穴位,道:“老者所言,是否属实?”

那流民抓起一把土,撒向赵谦,然后连忙逃窜。赵谦见流民如此行为,已知老者所言非虚,侧身躲过沙土,疾速前跃,挥剑横削,便要将那人劈为两半。

翛然一道剑光闪过,铮的一声,双剑相击,赵谦杀招被破,流民得救。

赵谦只觉剑上力道非常,连忙看向出招之人,见那人一袭儒衫,俊雅非常,正是高忱。

那流民刚要逃跑,诸葛清岚食指连点,两道指力击在那人膝盖之上,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诸葛清岚执剑走向那人,忽的一道倩影拦在诸葛清岚面前,正是罗华茵。

虽有何言之提醒在先,赵谦此刻见到救助那流民之人是高忱,仍是错愕,道:“高师兄,你为何要救这名罪大恶极之人?”

高忱道:“天有好生之德。此人触犯律法,我会将其送往廷尉,但罪不至死,你不敢擅自将其杀了。”

赵谦冷笑一声:“天有好生之德?但天留其性命,我却不留。”他想到陇西李氏,一名恶棍仅仅抱了一名少女一下,便被活活打死,以儆效尤,而在此处,凌辱一名少女,却仅仅换来“罪不至死”四字。

高忱道:“律法之下,终生平等,此人所犯罪恶,我一清二楚,我定会依法处置,绝不会有丝毫偏袒,赵师弟请放心。”

赵谦摇头道:“正是因为你会依法处置,我才不会放心。”

高忱道:“为何?”

赵谦道:“律法的作用在于威慑,只有处罚的力度大于犯罪所带来的利益时,这种威慑才有作用。而按照当今律法,凌辱女子者,无非是徒刑三年。如此轻罚,与纵容犯罪有何区别?此人毁了一名小女孩,不杀不足以惩其恶。”

高忱道:“若一人犯错,便即杀之,世上可还有活人?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给恶者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比将其杀了要好的多。”

赵谦道:“恶者根本不会弃恶扬善,除非是别有用心。因果之说,更是虚妄。世人常言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但是迟到的正义还能称的上正义吗?”

高忱道:“生命危脆无常,为恶之人,同样有其应得的权利,我们应予以保护。以暴制暴,终究治标不治本,唯有教化能根治恶患。”

赵谦道:“教化?普天之下,有几人有资格教化他人?孔子三千门徒,贤者也才七十二人。人性本恶,当以酷法约束,方能减少恶的产生。”

高忱道:“律法的作用在于导恶向善,人也非单纯的善恶对立,单纯以极刑严惩,不过矫枉过正,使世道的矛盾更加激化,无法使天下清明。”

赵谦道:“法家惩恶,儒家诱善。对恶者的仁慈,便是对善者的残忍。当今律法,看似人人平等,实则绳良民而利小人,单纯依靠现今律法行事,只能止善而扬恶,到时候,德心溃败,百姓离心,天下如何一统?”

高忱道:“众生平等,自可天下归心。”

赵谦道:“天下皆知美,为美恶已,皆知善,斯不善矣。标榜平等,便意味着不平等,标榜慈悲,便意味着不慈悲。”

高忱暗道:“《老子》一书的原话不是‘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吗?怎么和赵师弟说的不一样,就算记错,也不该差别如此大才对。”便道:“你口口声声好人坏人,那何为好人,何为坏人?”

赵谦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不交僧道,便是好人。”

高忱喃喃道:“不交僧道,便是好人。这句话……”

高忱刚考开口辩驳,一声刺耳喊叫进入众人之耳,众人看向声源,见那老者不知何时来到那流民身边,使出浑身力气,携带着无尽愤怒,在怒吼声中,一拳砸向那流民。那流民反应极快,力量又大,见老者袭来,拳上无劲,冷笑一声,一记勾拳砸向老人太阳穴。

那老人早已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又怎能经此一击,瞬间便气绝身亡。

原来那老者听闻那流民罪不致死,悲愤至极,不顾自身之羸弱,使出全身力气来到那流民身边,想靠自己的力量将那流民打死,结果反死在那流民手下。

赵谦大怒,冲向那流民,却又被高忱拦住,道:“赵师弟,那老者率先出手,流民只是正当防卫,不应论罪。”

赵谦怒喝:“去你的正当防卫。”一剑将高忱震退,随即冲向那流民,速度极快,高忱、罗华茵联手挥剑出招阻拦。

诸葛清岚闪身来到二人面前,剑尖连点,接下二人的剑招。赵谦疾行如电,挥剑横扫,剑光掠过,鲜血喷涌,那流民直接被砍为两截。

赵谦对高忱道:“高师兄,你一直说依据律法,如果律法不能严惩恶人,又怎能震慑天下?如果律法与道德相违背,你是选择律法,还是选择道德?”

高忱道:“那你选择什么?”

赵谦道:“我选择道德。”

高忱道:“为何?”

赵谦道:“因为律法的根本目的在于维持统治者统治,而非保护苍生。”

高忱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无五音难正六律。”

赵谦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守规矩寸步难行,良民受缚,小人逍遥,这便是当今律法,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这便是当今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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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善恶无间

赵谦与高忱争执间,段风领着一支卫队将赵谦与诸葛清岚围住,段风道:“赵谦,你当街恃武行凶杀人,置天下礼法于何处?”

赵谦道:“拘礼之人,不足与言事;制法之人,不足与论变。”

段风道:“你违法律法,还想置若无事吗?”

赵谦道:“我置若无事,又如何?”

段风道:“老子有云:‘以德报怨。’你如此行径,岂不有违圣人之言?”

赵谦道:“以德报怨之说,乃是有人故意篡改《老子》一书所致,正所谓‘和大怨,必有馀怨,焉可以为善?是以执右契,而不以责于人。故有德司契,无德司徹。夫天道无亲,恒与善人。’恩怨分明,以直报怨,方是正解。”

段风道:“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辨讼,非礼不决。你心狠手辣,毫无仁义之心,竟然还在这里狺狺狂吠,我真替你觍颜。”

赵谦道:“如果所谓的仁义道德,便是宽宥这些为非作歹之徒,那我就要用以最为野蛮的方式送他们下地狱。”

段风冷声道:“巧舌如簧。”随即对高忱道:“高将军,此人当街恃武行凶,你是亲眼所见,难道你要置之不理吗?”

高忱有些为难,道:“他乃江湖中人,理应按江湖规矩,不应由官府出面。”

段风道:“他杀的人可不是什么江湖中人,官府为何管不得?”

高忱不知如何辩解:“这……”

段风鲜有将别人说的哑口无言的时候,见高忱理屈词穷,接着道:“素问高将军一向公正廉明,怎么,此人是高将军的师弟,高将军便要以权谋私吗?”

赵谦道:“段将军,你如果想秉公执法,直接动手便是,难道还要借助他人之手吗?”

段风道:“你枉顾朝廷律法,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来人,将他们擒下。”

卫兵蜂拥而上,向赵谦与诸葛清岚冲去,二人挥剑还招,将来者一一击退。

街道上一片混乱之际,无人看见,原本哭倒在老者身边的小女孩,挣扎着站起,慢慢向河边走去。走到河边,她脚步不停,渐渐的,河水漫过膝盖,漫过大腿,漫过双臂,漫过她满是泪痕的脸庞,最后漫过她的发丝。

围观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河里有个小孩。”

赵谦等人大骇,忙游目四望,却不见小女孩踪迹。

段风全力应战,并未听见那句高喊,见赵谦分神,连忙功聚右拳,不灭身施展到极致,一记长拳砸向赵谦。赵谦躲闪不及,被刚猛的劲力击中腹部,顿时摔飞出去。

诸葛清岚身形连闪,躲过周遭卫兵,来到赵谦身边,将其扶起,赵谦以剑撑地,暗道:“短短一年不见,没想到他进步这么快。”

高忱与罗华茵来到河边,高忱立即跳入河中,抱住河中的小女孩,跃出河面,将小女孩置于地面,却见小女孩已没了气息。

高忱悲愤不已,高喝一声,一拳击在地面,瓦砾四溅,鲜血从其拳头上不住流出。

罗华茵从未见高忱如此失态,忙从怀中掏出手帕,给高忱包扎伤口,并安慰道:“高大哥,此事怪不得你,你不必自责。”

高忱沉默不语,泪水沿着其脸颊缓缓流下。片刻之后,高忱对罗华茵道:“华茵,帮我将这个小女孩的尸体带回去。”

罗华茵点头,将小女孩的尸体抱起。高忱走到老者的尸体面前,将其背起,与罗华茵一同离开。

段风功凝指尖,伸指点向诸葛清岚,气劲涡流凝聚,如雷回旋。

诸葛清岚暗道:“这气劲轻柔,却有雷霆之威,好生玄妙,与鲜卑段氏的武学迥然不同。”

段风剑指甫行数寸,气劲倏然不受控制,四溢消散。

段风一愣,暗道:“终究还是练不成吗?这刘琨的遗学……”

诸葛清岚觉得奇怪,招式却不缓,直接一脚将段风踹倒在地。段风从地上爬起,盯着诸葛清岚,暗道:“她的内劲好生奇妙,我的不灭身在其面前竟然毫无效果。”

段风游目望向高忱与罗华茵,见他们背着老者与小女孩离开,甚是惊愕,暗道:“难道那小女孩也死了吗?怎会如此?”

赵谦并未理会段风心中如何感想,也不惧得罪太子拓跋晃,更无惧得罪段风,但知道此刻还是以救济灾民为要,不可多生事端,对诸葛清岚道:“我们快走。”二人逼退身边士兵,纵身一跃,飞速离开。

平城外的一空旷之地,一大一小两座坟头并肩而立,坟头墓碑上均写着“无名氏之墓”,在墓碑面前,高忱跪在地上。初夏暖风拂过,他却瑟瑟发抖。

高忱之父高允站在其身边,沉默不语。

高忱道:“爹,我本想依法惩治那名流民,结果害的这一老一少二人尽皆殒命,赵师弟也背上了当街杀人的罪名,我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高允道:“你没错,赵谦也没错。”

高忱道:“那对于作恶多端的那些流民,我们究竟该怎么处理?”

高允道:“待善人宽,待恶人严,庸众之人,宽严互存。”

高忱道:“佛曰:‘众生平等。’我们为何要善恶有别?”

高允道:“众生自性平等,差别在于迷与悟的不同。身怀佛心,慈悲天下,可菩萨低眉,亦可金刚怒目。”

高忱道:“若赵师弟这般行为,岂不有违律法?”

高允道:“公器不利,私刑善用。赵谦如此行事,乃是因为律法约束良民,却纵容小人,不能因其行为有违律法,便一味否决。”

高忱道:“此刻平城之乱,我们该如何应对?”

高允道:“盛世治方,乱世治圆,叔季之世,方圆并用。此刻平城之内,暗流涌动,当采用方圆并用之法,一味依照圣人之言或者朝廷律法,只会故步自封。”

高忱道:“那我们具体该怎么做?”

高允摇头道:“要想妥善处理平城之乱,便要行非常之法,但若行此法,定然要舍弃仁义道德,背负无尽骂名,面对万千针锋。我无此魄力,更无此实力,而平城之内,仅有一人可做到。”

高忱道:“您说的是崔司徒。”

高允点头。

高忱道:“崔司徒早已得罪整个朝堂,此刻再行极端之法,惹得神怒人怨,后果不堪设想。”

高允道:“我能做的,只有他在临死之际,以命相救。至于其他,有心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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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八部天龙

赵谦与诸葛清岚购得粮食后返回“四海萍踪”,便与何言之、冷秋霜、水之湄开始为赈济灾民忙碌。一个时辰之后,八部天龙来到“四海萍踪”。

平城百姓尽皆信佛,八部天龙乃佛教领袖玄高最优秀的八名高徒,在平城之内威望极高。灾民见八人来临,纷纷放弃领取食物,跪拜在八部天龙面前,八部天龙双手合十行礼,口诵佛言。

赵谦等人从未见过八部天龙,赵谦与何言之自小在平城长大,按理来说,应对这八人极为熟稔,但他二人皆性情孤僻,鲜与人言,对外人所言之事也从未有丝毫兴趣,因此也只是知道平城之内有八部天龙这八人,除此之外,全部不知,连他们是玄高的徒弟都不知道。不仅如此,他们对名满天下的佛门领袖玄高的了解,也仅局限于名字而已。

玄畅走到赵谦面前,双手合十,道:“檀越可是赵谦?”

赵谦从未见过他,不知他有何目的,直接言道:“正是。”

玄畅从怀中掏出一剑柄,道:“此剑可是檀越的佩剑?”

赵谦见剑柄仅剩下三寸刃身,上面刻着“鈌云”二字,甚是诧异。

之前在太行山,赵谦的鈌云剑被炎烽用鸣鸿刀砍成数截,他便直接将剑柄扔掉,不想此刻出现在玄畅手里。他言道:“此剑正是在下以前的佩剑,不知大师从何处得到?”

玄畅道:“贫僧的师弟圆镜、圆录死于非命,此剑柄,正在他二人的尸体旁。”

众人此时方知晓,八部天龙前来,乃是兴师问罪。赵谦尚未开口,何言之便道:“若圆镜、圆录二位的尸体旁有鸟兽花石,大师是不是要说圆镜、圆录的死与鸟兽花石有关?”

玄畅道:“檀越所言极是,但详观两位师弟的伤口,杀他们之人,所使的剑法似是翰墨门的剑法。”

何言之道:“翰墨门的剑法,在下也会,那是不是说此事与在下也有关系?”他并非吹牛,他已初步掌握溪谷剑法“天下式”的剑意,天下各种武学招式,他看一遍便能学会,翰墨门的剑法自然也包括在内。

玄畅道:“檀越言之有理,但既然此事与赵檀越有关,贫僧自然要查清楚。”

何言之道:“那就等你们查清楚再来吧。”

玄畅不与何言之争论,对赵谦道:“烦请赵檀越与我等前往永安寺,待我等查清原委,若与您无关,我等自然会放您离开。”

赵谦道:“尚无如山铁证,大师便要将我软禁不成?”

玄畅道:“檀越言重了,我等只是请您前去配合调查。”

赵谦道:“那就请上报廷尉,若官府派人查案,我自会配合。”

玄畅道:“有此剑柄,即使上报廷尉,长孙司空也会派人将檀越请往廷尉,到时候您仍要配合,为何不与我等前往永安寺,直接对峙?”

诸葛清岚道:“大师手握此剑柄,只能证明此剑柄在大师手里,又如何能证明此剑柄在圆镜、圆录二人的尸体旁?”

玄畅道:“贫僧前往太行山寻找二位师弟,亲眼见到此剑柄在二位师弟的尸体旁,怎会有假?”

水之湄道:“也就是说你没有证据了。赵少侠前往太行山之期离现在已有将近一年,若圆镜、圆录二人在赵少侠身在太行山之时殒命,他们的尸体应该早已火化了吧。这么说他们连伤口的证据也没有了。”

冷秋霜道:“大师没有丝毫证据,却在这里言之凿凿,未免有些无理取闹吧。”

玄畅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刚才所言,句句属实。”

何言之道:“单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便想作为证据吗?你们不去廷尉,是不是自己也知道没有丝毫证据,即使前往廷尉,长孙司空也查不出所以然?”

玄畅哑口无言。站在他身旁的玄舒道:“赵檀越乃江湖中人,既然赵檀越不肯随我等前往永安寺,那我们便按江湖规矩解决如何?”

赵谦道:“如何解决?”

玄舒道:“只要你们破了我们的八部天龙阵,我们便不再追究此事。檀越可一人破阵,也可与他们联手破阵,人数不限。”

赵谦思索道:“不知这八部天龙阵威力如何?我与清岚联手,不知能不能破阵?”正犹豫间,何言之对玄畅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五人联手,破你们的八部天龙阵,如何?”

玄畅道:“一言为定。”

何言之低声对赵谦等人道:“赵兄、胡姑娘、秋霜我们四人组成四象阵与他们的八部天龙阵对决,水师妹趁机破阵。”

众人点头。

玄畅八人身形闪动,将赵谦等人包围,并同时吟诵道:“正解圆明,决定信入。有超劫之功,获顿成之力。虽在生死,常入涅槃,恒处尘劳。长居净刹,现具肉眼,而开慧眼之光明。匪易凡心,便同佛心之知见。若那罗箭之功,势穿铁鼓。似金刚锤之力,拟碎金山。则烦恼尘劳,不待断而自灭,菩提妙果。”

八人周身光芒闪烁,晶莹剔透、溢彩夺目,正大庄严,仿佛佛光加持,正是金刚琉璃体。金刚琉璃体乃佛门至高护体神功,修成之后,浑身上下,坚若金刚,刀枪不入,举手投足,力道刚猛无匹,有罗箭之功、金刚锤之力,势穿铁鼓、拟碎金山。

赵谦、诸葛清岚、何言之、冷秋霜四人分别挥剑冲向玄畅八人,无穷剑芒闪烁,击在玄畅八人身上。八人丝毫无碍,而八人身上衣衫亦是无丝毫破损,显然不是凡品。

玄畅八人拳掌并进,招招蕴含万钧雷霆之力,破空之声高亢嘹亮,响遏行云。八人气劲混而为一,形成一股极为强猛的气劲涡流,赵谦四人身处涡流之中,犹如海上浮萍,来回飘荡,但任由海浪滔天,浮萍依旧无恙。

水之湄站在战圈中央,手握长剑,静静地注视着四周激战,衣衫随风轻轻摆动,宛如仙子凌波,傲视苍生,她柳眉未动,暗道:“这八部天龙阵不过尔尔,不过我们也无需太过暴露自己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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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坎卦剑气

玄畅见赵谦四人鏖战八部天龙阵,不落下风,心中一惊,凛然喝道:“八识笼八隅。”八人同时挥掌,八股掌劲融为一体,将赵谦等人完全笼罩。

赵谦等人见掌劲隐然泛着金光,知道不俗,何言之喝道:“四象和合。”四人同时挥剑,无数剑芒遍布四人周围,剑芒相连,形成芒网,将五人护在其内。

气劲相击,剑芒之网消失,而玄畅等人的气劲也消泯于无形。

玄畅喝道:“八识转四智。”八部天龙两两一组,分攻赵谦四人,形成了以二打一的局面。赵谦等人忙于应对,无法相互支援,四象阵难以成势,而八部天龙同样分别被赵谦等人缠住,被分为四组,相互之间的犄角之势消失,八部天龙阵同样失去威力。

赵谦一人独战玄畅、玄舒二人,他曾与段风交手,见识过不灭身,又曾与沮渠无讳对掌,见识过他的加持金刚咒,因此此刻面对玄畅与玄舒的金刚琉璃体,匆忙之间,并未有丝毫的仓惶无措。

赵谦使出水镜剑法的镜之剑意,虽是一人,却有如两人同时出招,饶是玄畅与玄舒二人联手,出掌如刀,并拳如锤,也未曾占到丝毫上风。

不过玄畅与玄舒的金刚琉璃体甚是精妙,赵谦的剑刃连翻砍在他们身上,始终未留下丝毫痕迹。赵谦边斗边想:“他们的金刚琉璃体坚不可摧,而他们身上的袈裟似乎是采用极为坚韧的材料制成,同样可以刀枪不入。看来要想破了他们的八部天龙阵,需要依靠渗透力极强的内劲。”

玄畅等人也是越战越惊,不由暗道:“这几人的剑法似是道教剑法,但我见过不少道教弟子,他们的剑法平平,远不如这几人凌厉,而这几人并未身着道袍,看来不是道教弟子,那他们究竟什么来历?听闻数月前在北邙山,他们和数名道教弟子恶战,险些丧命,此刻功力怎么如此了得?”

不止他们,江湖上大部分门派并不清楚道教与巫教的区别,兼之自东汉末年以来,巫教便以道教自居,苍龙子、爨松子等人又身着道袍,使得很多人都以为蜀中八部与天师道一样同属道教。

水之湄挥剑轻摆,使出一招“飞雁逐风”,气浪翻卷,清逸灵动的剑气在其四周扩散开来,击在八部天龙身上,未留下丝毫痕迹,水之湄柳眉微动,暗道:“刚而脆,果然如此。”

玄畅见久攻不下,再次喝道:“八大自在我。”

八人分散开来,相互之间杂乱无章,就连他们的招式内劲也变得迥然不同,或打或勾、或砍或抽、或劈或崩、或钻或横,看似无序,却隐然成形,无破绽可寻。

所谓“八自在者”,即能小、能大、轻举、远到、随所欲、分身、尊胜、隐没。玄畅八人的掌劲分依八自在而变化,极尽变化之能事,掌劲犹如一张罗网张列开来,将赵谦等人笼罩其中,只待收劲,便是胜负生死之分。

何言之喝道:“四海晏然。”四人连忙出招,强劲罡风流转四周,渐渐融为一体,平淡清和,悠然闲逸。

水之湄见势,再次出招,一招“五龙见教”使出,娇躯轻转间,五道凌厉剑气与赵谦四人的平和的剑气融为一体,霎时间,宛如平静的湖面波涛尽起,汹涌肆虐,无穷剑气变得凌厉异常,席卷向稳如磐石的玄畅八人。

两股罡风相抵,一时成胶着之状,诸葛清岚凭虚控剑,剑指一点,云英剑旋转飞出,连翻击中玄畅八人腿部,八人下盘不稳,连退数步。

开步即断劲,以玄畅八人的修为,断劲的时间微乎其微,但赵谦等人等的便是这个机会,怎能放过?当即内力狂涌,犹如怒海狂涛。

水之湄再次出招,一招“五气归原”使出,五人的剑气在其引领下,变得飞速旋转起来,以旋转聚能之势向玄畅等人激射而去。

水之湄的剑气暗合坎卦之象,一阳陷二阴,阴虚而阳实,内动而外静,内刚而外柔,如水之象,向心流动,长流不滞,旋转聚能,刚柔相济,快慢自如,飘逸玄妙,其剑势如水,散之无形,聚则破石,可任意曲直矫柔,相继而至,潮涌而来。

玄畅等人坚如磐石的内劲,在其宛如旋转激流的剑气冲击之下,渐失坚韧之势。

玄畅八人被击飞,摔倒在地,虽说有金刚琉璃体护身,并无受伤,但丹田之内隐隐感到一股寒气侵蚀,虽说不似蜀中八部的内劲阴毒那般凝血噬骨、逆真毁元,但也使他们短时间内真气不畅,金刚琉璃体的威力随之大减,如果再战,则不仅仅是输这么简单了。

玄畅道:“我们败了,此事就此揭过,贫僧告退。”

八部天龙离开后,附近平城灾民见状,纷纷道:“玄畅等人乃得道高僧,他们请这些人前往永安寺,这些人竟然拒绝,真是无耻。”

“不知他们使用了什么卑鄙手段,竟然将玄畅等大师打败,玄畅等大师真是宽宏大量,竟不与他们计较。”

“听他们的谈话,那个赵谦杀死了两名得道高僧,真是心狠手辣。”

“我们竟然吃他们给的食物,现在想来,甚是恶心。”

“莫不是他们在食物里下了什么药吧?”

“肯定是,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如此好心?”

众人越说越夸张,越说越害怕,一人忙道:“那我们怎么办?”

另一人道:“赶快去拜佛,请求佛主保佑。”

众人心齐步同,尽数赶往附近佛寺。眨眼之间,“四海萍踪”附近便空无一人。

赵谦等人对灾民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甚觉可笑,也懒得解释,见众人如鸟兽散去,并为多言。

赵谦道:“看来以后灾民不会来这里领取食物了。”

何言之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想办法帮助崔司徒。至于这些灾民,等他们饥不择食,自会再来。”

赵谦道:“八部天龙此时前来,可能是有人授意。”

何言之道:“能指使他们的,仅拓跋晃一人,看来他是想试探一下我们的深浅了。”

赵谦道:“经此一战,他将会错估我们的实力,下次交手,我们将占据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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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片言折狱

远处一间酒楼上,澹台北辰望着离开的灾民,对身边的李顺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何不救助灾民了吧?似这等愚蠢之人,救了又有何用?”

李顺道:“救人不需要那些人有用。”

澹台北辰道:“但至少要他们不会反咬你一口,你觉得这些人能做到吗?”

李顺无言。

澹台北辰道:“大闹永安寺的,是你吧?”

李顺道:“正是,本来只是想围魏救赵,没想到有人刚好借助此事,将崔氏令牌扔在永安寺,如此一来,崔浩与拓跋晃的矛盾彻底激化。”

澹台北辰道:“不必担心,凭拖把晃的手段,还不能将崔浩怎样。”

李顺道:“拓跋晃倒不必多虑,但是拓跋焘的无为无争,倒是让人不敢小视。”

澹台北辰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拓跋健的死,与拓跋焘的置身事外不无干系。”

李顺道:“您是说,拓跋焘明知拓跋健有危险也不相救?”

澹台北辰道:“拓跋健为武将之首,才力智谋,为一时之杰。单是两年前的北凉之战,他亲率亲兵,攻破三千比丘的罗汉阵,歼敌一千,擒获两千。风头之盛,一时无两。与其相比,拓跋焘倒有点有勇无谋了。”

李顺道:“原来如此,难怪拓跋丕与拓跋俊敢在平城堂而皇之的杀死拓跋健。”

赵谦等人刚要进入“四海萍踪”,便见长孙道生走来,五人连忙拱手行礼。长孙道生对赵谦道:“刚才仇尼道盛前来,状告你当街恃武行凶,可有此事?”

赵谦暗道:“仇尼道盛?听闻此人乃太子拓跋晃心腹,有片言折狱之能,惹上他,倒是麻烦。”便道:“确有此事。”

长孙道生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前往廷尉一趟,以考正其中曲直,结案定谳。”

赵谦暗道:“我虽不知廷尉府深浅,但廷尉府既然能擒获无数穷凶极恶的恶匪悍盗,自然是高手如云,我若不去,必多生事端。并且长孙司空忠厚廉谨,又纡尊降贵,不带一人,亲自前来,我又怎能让其为难?”便道:“草民随长孙司空前去。”

诸葛清岚忙道:“当时我也……”话未说完,赵谦便轻轻碰了一下其柔荑,诸葛清岚止言。

赵谦将风逸剑递给诸葛清岚,道:“你先待在此处,我自有分寸。”

诸葛清岚点头。赵谦走到何言之身边,低声言语数句,何言之剑眉微皱,微微点头。

赵谦随即与长孙道生一同来到廷尉府。

廷尉府内,大堂之上,有一人端坐,只见其衣衫华丽,穿金戴玉,皮肤白如纸,容貌美如女,嘴角隐含笑意,给人如沐春风之感,正是给事中仇尼道盛。

赵谦站在堂上,仇尼道盛道:“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来到廷尉,竟不下跪?”

赵谦不言,长孙道生道:“不必了。给事中状告此人何罪,还请在这大堂之上再说一次,也好与其当面对质。”

仇尼道盛道:“一,恃武行凶,二,通敌卖国。”他看向赵谦,道:“你可承认?”

赵谦道:“承认。”

仇尼道盛乃天下最熟知律法之人,有片言折狱之能,就算是光明磊落、行事无缺的君子,他也能找出数十条罪证,至于赵谦,找出其百余条罪证不过举手之劳,不过他并没有多费口舌,因为恃武行凶与通敌卖国乃是铁一般的事实,两罪并处,必是死刑。赵谦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也就并未解释,直接承认。

长孙道生暗道:“刚才他仅说了第一条,看来是对我有防范。赵谦曾帮陇西李氏对抗匈奴沮渠,这通敌卖国之罪,也是铁证如山。”便对赵谦道:“恃武行凶与通敌卖国都是死罪,你就不解释吗?”

赵谦道:“我无话可说。”

仇尼道盛心中窃喜,暗道:“看来他打算直接动手了,我早已在府外布下重重罗网,只要一动手,比取其性命,到时候将其通敌之罪推向崔浩,崔浩也是无从辩驳。”

赵谦暗道:“我来到平城之后,便低调行事,一是不知该如何解决流民一事,二是不愿自己妄动,给崔司徒添麻烦。不想还有此麻烦?倘若我现在动手,长孙司空职责所在,必会出手,仇尼道盛估计也留有暗手。也罢,欲取先予,暂且被俘,让那些背后搅动风云之人露出马脚。”

赵谦与王宝兴、何言之不同,王宝兴手下有一万龙骧军,何言之背后是寇谦之,他们有不收敛锋芒的资本,而赵谦则是孤身一人,虽说崔浩不会对其见死不救,但赵谦也不愿牵连崔浩,故而无论何处行事,都敛锋藏锐。

长孙道生见赵谦毫不争辩,便道:“恃武行凶与通敌卖国乃是死罪,你既然承认,那本官就依法定罪。来人,将其押入大牢。”

长孙抗率领两名衙役将赵谦押入廷尉大牢。大牢里关满了流民,早已人满为患,长孙抗命人将一间牢房内的犯人全部押到其余大牢,给赵谦腾出一间空的牢房,对赵谦道:“此处简陋,少侠若有何需要,可直接告诉我,我尽力给赵谦方便。”

赵谦道:“如此已足,多谢了。”

长孙抗离开后,赵谦打探四周牢房,见牢房门乃是用铁桦木所制,墙壁是异常坚硬的青岩石,暗道:“这廷尉府的牢狱果然与寻常牢狱不同。”他蹲下来,掌聚玄劲,一掌拍下,击在地面,仅溅起些许碎屑。

赵谦从衣袖下抽出一柄仅二寸长的短刃,功凝刃尖,力劈而下,地面出现数道裂痕。赵谦扣下一块石块,放入怀中,又将短刃藏起,便盘腿而坐,闭目养神,仔细思索平城局势,暗道:“崔司徒为何甘愿被困司徒府,虽说鲜卑拓跋的权势远在崔司徒之上,崔司徒隐忍,也是情理之中,但眼下崔司徒的处境应该还不到无可奈何的地步,而且,他与我不同,并非敛锋藏锐之人。还有,为何拓跋焘对流民一事一直视若无睹?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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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九州暗卫

皇宫太极殿上,拓拔焘对陈建道:“最近平城怎么样了?”

陈建道:“平城已经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西域流民无恶不作,肆意妄为,平城之内人人自危。”

拓拔焘道:“可恶,这些流民也太无法无天了。廷尉府没人管吗?”

陈建道:“廷尉府的牢里已经关满了罪犯,早已挤不下了。”

拓跋焘道:“晃儿没有派兵严加看管吗?”

陈建道:“太子殿下确实派人看管了,但太子殿下对这些流民礼遇有加,给予他们很多特权。若流民劫掠平城百姓,官兵们只是和稀泥,并不严肃处理,而如果平城百姓滋扰流民,官兵则会严惩平城百姓。”

拓跋焘道:“这个晃儿,中原好的风俗没学到,这种尊外贱内的肮脏嘴脸,倒是学的十足。马上传令太子,让其严加管治,不得有丝毫纵容。”

陈建领命道:“卑职领命。”说完之后,本想继续言语,但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

拓跋焘见其欲言又止,便道:“你有什么话想说,尽管说吧。”

陈建道:“禀陛下,适才街道曾发生一争斗,已传遍整个平城。”

拓跋焘道:“什么争斗?”

陈建道:“高将军、段将军二人和两名江湖侠客发生了争执,起因是一流民奸淫了一名女童。那两名侠客执意杀死那流民,而高将军与段将军均认为该依法处理,结果那两名侠客不顾高将军与段将军的反对,当场将流民格杀,而那名女童与其爷爷也因流民而死,杀死那名流民的侠客则被捕入狱。此事在平城之内迅速传播开来,虽然那个流民最终被杀,但高将军和段将军的做法等于告诉众人,奸淫幼女,罪不至死。对于那些流民来说,既然罪不至死,那又有何惧?此事在平城扩散后,全部流民更加肆无忌惮。”

拓跋焘道:“将那名侠客关押入狱的,可是长孙司空?”

陈建道:“正是。”

拓跋焘道:“他此举虽是依法处置,但所带来的影响极为恶劣。长孙司空给他定的何罪?”

陈建道:“死罪。”

拓跋焘道:“死罪?”

陈建道:“恃武行凶加上通敌卖国,两罪并处。”说完,便将赵谦襄助陇西李氏一事禀明。

拓跋焘道:“伊吾城之战朕早已听闻,据说那名侠客因以一己之力打退五千鼠王国大军,被江湖人称为‘千军万马避青衫’,若其能被我所用,倒不失为一良将。”

陈建道:“那是否要赦免他的罪行?”

拓跋焘道:“不急。”他略一思索,道:“现在崔司徒如何?”

陈建道:“他已被太子殿下困在司徒府,不得外出。”

拓跋焘道:“此刻众多大臣联名上书,让朕将崔司徒处斩,以慰皇弟在天之灵。现在看来,崔司徒平日里得罪不少人啊。”

陈建道:“崔司徒清高桀骜,自然容易得罪他人。听闻最近有数批刺客闯入司徒府刺杀崔司徒,负责看守司徒府的慕容将军却矢口否认,说无人擅闯司徒府。”

拓跋焘道:“你可有查过这个慕容昂?”

陈建道:“卑职已命人查探,经暗探来报,最近慕容昂与新兴王来往颇多。”

拓跋焘道:“俊儿之母之死,那是其咎由自取,但也和崔浩脱不了干系,他派人刺杀崔司徒,也是正常。你派人暗中保护,不可让司徒府有丝毫损失。”

陈建道:“卑职领命。”

拓跋焘道:“朕胞弟之死,是否查明?”

陈建道:“依照当时的情形,推测有人首先利用某种手段转移其注意力,然后利用翰墨门的佩剑将其刺杀。”

拓跋焘道:“正面挥动三尺青锋,没有偷袭的效果,足够让他人有所反应。若真想刺杀,应于背后偷袭,或者使用匕首一类的袖珍兵刃。而杀手使用翰墨门的佩剑,显然是故意栽赃。”

陈建道:“卑职仔细查探永昌王的尸体,发现其右手中指微微发胀,推测在濒死之际,应该曾使出裂碑指。”

拓跋焘道:“以朕胞弟的身手,即使在生命垂危之际还手,也不会失手。那么只要查出谁身上有裂碑指的伤势,便能找到凶手。你命令九州暗卫出手,一定要将凶手找出来。”

陈建道:“陛下令九州暗卫出手,是不是担心刺杀之人的真正目的在于九州暗卫?”

拓跋焘道:“九州卫分为九州明卫和九州暗卫,知道九州暗卫存在的,除了属于九州暗卫的那九名高手之外,只有五人。其中,永昌王已经薨逝,现在只剩下四人,除了你我二人之外,便只剩下乐平王与乐安王。若刺客的目的在于铲除九州暗卫中的异己,那么他们所图,便是整个皇权。”

陈建道:“您是说,刺客此时刺杀永昌王,与永昌王最近和崔司徒来往颇繁无关,只是利用此次机会,掩盖其真实目的。”

拓跋焘道:“严密监视朝中可疑官员,尤其是鲜卑各部。”

陈建道:“卑职领命。”

廷尉府内,拓跋晃对长孙道空道:“长孙司空,我此次前来,是想向您举报几名枉顾朝廷律法、当街行凶之人。”

长孙道生道:“不知太子殿下想要举报何人?”

拓跋晃道:“木铎、游彬、郗标、闵湛四人。他们当街屠杀西域流民,无视朝廷律法、践踏中原礼仪,理应严惩。”

长孙道生道:“太子殿下可有证据?”

拓跋晃对身边的段风示意,段风冲门外喝道:“进来。”

一群人进入,当先十余人抬了几具尸体,放在堂内,后面又跟着十余人,从其衣着长相可以判断,这些人半数是平城百姓,半数是西域流民。

拓跋晃道:“这几具尸体便是木铎、游彬、郗标、闵湛所杀,他们所杀之人,远不止这些,我无法将那些尸体尽数抬到此处,便只抬了数具。不过充作证据,已经足够。而后面这些人,都曾亲眼见到木铎等人当街杀人,长孙司空可派人询问。”

长孙道生对长孙抗道:“将这些证人带往不同之处,分派不同之人询问。”

长孙抗点头,依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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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两处火起

一炷香之后,长孙抗走进大堂,对长孙道生道:“启禀司空,所有人所言尽皆一致,那些西域流民仅是索要粮食,便被木铎等人狠手斩杀。”

拓跋晃道:“目击证人远不止这些,司空想要多少证人,我都可以帮您找到。”

长孙道生暗道:“若将这些人擒拿,那崔司徒身边的高手,便只剩下斐君然一名女子了,虽说她是清河崔氏第一高手,但寡不敌众,如此一来,崔司徒就危险了。太子殿下是想断了崔司徒的左膀右臂啊。不过眼下铁证凿凿,我又不能置之不理。”

拓跋晃见长孙道生沉默不语,便道:“长孙司空可命人请这些人前来,一问便知。”

长孙道生无奈,道:“来人,请木铎、游彬、郗标、闵湛四人前来。”一炷香过后,木铎四人来到廷尉府,长孙道生严加询问,木铎等人供认不讳,长孙道生便命人将他们押入大牢。

牢狱内,赵谦见木铎、游彬、郗标、闵湛四人同样被押入大牢,毫不意外。木铎四人则颇为惊奇,木铎道:“你怎么也在此处?”

赵谦将事情原委告知。木铎道:“以你的心性,竟然甘愿被关入大牢,看来比以往少了些许锋芒,多了几分沉稳。”

赵谦道:“平城危机四伏,高手如云,不得不低调,并且,置身事外,才能看清那些涌动的暗流。”

木铎道:“你是说暗中诬陷崔司徒之人?”

赵谦道:“正是,倘若是拓跋俊,此等诬陷之法并不高明,拓跋焘也不会真信,还不如派些高手刺杀来的方便。”

木铎道:“你是说诬陷崔司徒之人不是拓跋俊?”

赵谦道:“或者不是拓跋俊,或者拓跋俊的目的不是崔司徒。”

木铎道:“你是说……”

赵谦道:“崔司徒应该早已猜到,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老实在司徒府待着。”

木铎道:“那我们……”

赵谦道:“我能想到,长孙司空自然也能想到,且看他之谋划。”

木铎四人离开后,一群流民便将翰墨门宅邸包围,毛修之手握一柄长剑,带领司徒府部曲将流民拦住门外。流民中一人说道:“崔浩独占粮食,不给我等,分明是想把我等饿死,如此恶毒,死后定将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毛修之道:“粮食是他的,怎么处置是他的自由,岂容你们在这里置喙?”

又有一流民道:“崔浩身为儒家之首,竟然行如此不仁不义之举,那就别怪我等无情了。”随即朗声对周遭人道:“冲进去,把粮食抢过来。”

众人一片高喝,向前冲去。毛修之对周遭司徒府部曲道:“不必留情,格杀勿论。”

剑光闪烁,血光飞溅,数百流民犹如洪水肆虐一般狂涌,司徒府部曲施展七证阵,守如磐石,将流民堵在门外。

少顷,身后一道声音传入毛修之耳中:“着火啦。”毛修之忙向身后看去,宅邸内一处火光冲天,向四周蔓延。

毛修之大骇,暗道:“那是后院粮仓。”

刚要开口,便听流民中传来一道声音:“他们宁可烧了粮食,也不给我们。我们冲进去,全部抢过来。”流民一听,更加疯狂的向前冲去。

毛修之心中一惊:“那人怎知着火之处是放粮食的地方。”他向人群望去,只见人头攒动,已分辨不出刚才是谁言语。

毛修之一边挥剑逼退流民,一边喝道:“李皎,你带人救火。”李皎带领数人飞速赶往后院。

不时有司徒府部曲倒在地上,毛修之见状,暗道:“七证阵甚是精妙,破之甚难。一定有心怀不轨之人将手下高手散入流民之中,趁我们不备偷袭,才使我等损失惨重。不过崔司徒得罪太多人,我也无法猜出是何人指使。”

堵在门口的司徒府部曲越来越少,毛修之越来越慌,眼看大门就要被攻破。忽的四道人影落在大门面前,正是何言之、冷秋霜、诸葛清岚、水之湄。

四人快剑连连,身形闪动,其中,何言之更是出手狠绝,招招致命,瞬间便有数十名流民倒在地上。何言之将眼前一流民拦腰砍断,走到毛修之身边,道:“毛将军,我们来祝您一臂之力。”

毛修之还未言谢,冷秋霜便对何言之道:“何大哥,快看那边。”

何言之顺着冷秋霜玉指所指方向看去,见远处同样燃起了冲天而起的大火。何言之剑眉微皱,暗道:“那是四海萍踪的方向。”

毛修之道:“好像是四海萍踪出事了,你快赶回去吧。”

何言之道:“现在赶回去,为时已晚。先解决这里的问题再说。”

流民的攻势忽的停止,毛修之等人看向对面流民,见流民中出现二十余名幼冲孩童,他们衣衫褴褛,可怜兮兮的向诸葛清岚三人所站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姐姐,我们已数天没吃饭了,就给我们点粮食吧。”

诸葛清岚三人见这些孩童面色红润,毫无菜色,知道他们说谎,但见他们语气甚是可怜,也不忍出言指责,均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毛修之与何言之同样左右为难,眼看那些孩童一步步逼近,而那些年轻力壮的流民也跟着他们身后,只要毛修之等人稍露破绽,便一拥而进,抢夺粮食。

毛修之等人退在大门旁,一名部曲道:“毛将军,那些孩子甚是可怜,就给他们些粮食吧。”

毛修之摇头道:“你想的太简单了。”

十余名孩童走到毛修之等人面前,将他们抱住,哭着哀求道:“就给我些粮食吧。”

正在这时,那些年轻力壮的流民将剩余十余名孩童抱起,扔向毛修之等人。毛修之等人已明白他们的打算,但依旧飞身将那些孩童接住。

数百流民连忙从无人防守的大门涌进宅邸,其中,有十余名流民在左拥右挤之下不慎摔倒,被众人踩死。

毛修之等人连忙向大门赶去,却被那些孩童死死抱住,虽说他们只需稍微用力,便能将孩童挣脱,但他们生怕将孩童震死,不敢使劲,反被牢牢困住,任由流民尽数涌向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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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浮萍无踪

李皎等人将火扑灭后,李皎沉吟道:“有人在粮仓里投了炽炎粉,使这些粮食极易燃烧,片刻之间,便燃烧近半。不知是何人所为?”

正思索间,流民涌入,抱起粮袋便走。

李皎等人刚要阻拦,数名孩童便将他们丝丝抱住,他们生怕伤到这些孩童,不敢用劲,虽勉强挥剑阻拦流民,但效果不显,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流民将粮食抢走。

大部分流民走后,数十名流民不知从何处拿来火把,四处放火,瞬间,包括粮仓在内的整个宅邸,被大火吞没。

直到孩童离开,毛修之等人才开始救火,但烟炎张天,势不可挡,众人眼见浓烟翻滚,耳听噼啪乱响,却无能为力,心生绝望。

一个时辰过后,大火终于熄灭,但整个宅邸已被大火毁掉泰半,而粮食所剩已不足十分之一。毛修之看着一片狼藉的宅邸,神色不动,暗道:“果然一切都在崔司徒的预料之中。”

何言之望着眼前灰烬,低声骂道:“这群混蛋。”

冷秋霜第一次见何言之骂人,甚是吃惊,来到何言之身边,道:“何大哥,四海萍踪估计……”

何言之这才想起四海萍踪失火之事,便向毛修之告辞,迅速返回。四人来到四海萍踪,见火势已被附近百姓扑灭,而整个酒楼已化为一片灰烬。何言之早猜到这种情况,极为平静地望着眼前灰烬。

水之湄走到其面前,道:“何师兄,我已问过附近百姓,他们说酒楼是流民放火烧的,烧之前,他们已把酒楼洗劫一空。”

何言之神色未有丝毫变化,仿佛没有听见。

冷秋霜没有出言安慰,她了解何言之,他人遇到这种情况,思考的是何人放火,为何放火,而何言之遇到这种情况,思考的是下一步怎么做,至于四海萍踪,既然已被烧了,那就无需再多做理会,至于那些流民,在其眼中仅是蝼蚁,更不值一提。

片刻之后,何言之道:“现在这种情况,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或者拓跋晃,或者拓跋俊,或者刘洁,我先去潜入这几人的府邸,看看能否打探到消息。”

他话未说尽,水之湄已知道他所担忧的,便道:“冷姑娘与胡姑娘就先随我回羽衣坊吧,我会安排住处。”

冷秋霜与诸葛清岚连忙道谢,何言之只身离开。

诸葛清岚、冷秋霜、水之湄刚要返回羽衣坊,便被一道身影拦住去路,正是拓跋俊,他言道:“几位姑娘,眼下四海萍踪被烧,你们无处安身,不如暂住敝府,我定然好生招待。”

冷秋霜看了他一眼,道:“滚。”

拓跋俊身后一人道:“大胆,你竟然对殿下如此不敬。”

拓跋俊对那人厉声道:“闭嘴。”那人瞬间噤如寒蝉。

拓跋俊道:“姑娘无需介怀,我绝无恶意。”

冷秋霜掣出冰霜剑,一剑刺向拓跋俊左肩,拓跋俊侧身闪躲,躲闪之际,左肩不禁微微抖动了一下。

冷秋霜暗道:“他左肩有伤。”当即神色不动,道:“若再拦路,别怪我剑下无情。”

面对冷秋霜的投梭之拒,拓跋俊不再阻拦,道:“既然姑娘要离开,那就请吧。”

冷秋霜三人离开后,拓跋俊对身边之人道:“跟上去,看看她们在何处安身。”那人领命,悄悄跟在冷秋霜等人身后。在其来到一处拐角处时,忽觉脖间一疼,便晕倒在地。

乐平王府内,拓跋丕对刘洁道:“据暗探来报,拓跋俊这几日虽有所动作,但并未太过上心,反而一直去调戏一家酒楼的老板娘。他这荒淫无度的毛病,还是没改。我们迟早会被其牵连。”

刘洁道:“若其仅是如此,那我们需早作打算,若其是故作文章,那我们更需防备。”

拓跋丕道:“现在还不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时机,就先让拓跋俊闹腾一下,试探一下各方的反应。”

刘洁道:“依现在各方反应来看,长孙道生清廉刚正,当正是如此,易于被仁义公正所限制,难有作为,高允洁身自好,更加容易囿于自身清誉,这二人均不足为虑。而太子与崔浩势不两立,借助此点,很容易让其被我等所用。等到将来我们有所动作时,唯一需要考虑的,便是崔浩。”

拓跋丕道:“拓跋俊之母乃是因崔浩而死,我们正好可以让其与崔浩先斗个两败俱伤。”

刘洁道:“但是万一九州卫根据他,顺藤摸瓜,找到我们,那可如何是好?”

拓跋丕道:“我早已有应策。”蓦地,他眉头一皱,倏然伸指向上一点,一道指力划破长空,击破屋顶的青瓷瓦。

府内高手听见屋顶传来动静,纷纷跃上屋顶,紧跟着屋顶便传来打斗之声。

打斗仅维持了一招,便听见外面的人喊道:“刺客朝那边去了,快去追。”

拓跋丕听见此刻如此轻易便逃走,骂道:“这些守卫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轻易便让他逃走了?”

这时,从后堂缓缓走出一人,此人身着道袍,正是丹青堂堂主孙良。他言道:“殿下不必生气,屋顶偷听之人乃是天师道的何言之,殿下府中的高手拦不住也是正常。”

拓跋丕道:“那孙堂主为何不出手擒他?”

孙良道:“正面对决,我一招便能败他,但如果他一味逃走,我未必能将其留下。因此,不让他知道殿下的真正实力,才是上策。”

拓跋丕道:“这个何言之,我亦有所耳闻,不过据江湖传闻,他的剑法似乎并不高,何以能如此轻易便从府内逃脱?”

孙良道:“江湖传闻,不过以讹传讹之言,多不可信。而何言之此人又极为低调,不可从其表面推测其实力。”

刘洁道:“听闻此人乃江湖上言辞最少之人,如此不合群之人,或是性格孤僻自卑,或是很早便知心中所求,前者平庸至极,后者深不可测,何言之此人,乃是后者。”

拓跋丕道:“就算其天赋极高,毕竟年轻,修为尚浅,又有何惧?”

孙良道:“对于常人来说,自是如此。但他却与常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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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阴阳疑云

拓跋丕不解孙良之意,道:“有何不同?”

孙良道:“他天赋平平,但与常人相比,他离群索居,终日研精覃思,抟心揖志,精进不休,由于省去了说话的时间,用在修炼上的时间与精力远超常人,修为自然突飞猛进。”

刘洁道:“能让孙堂主如此称赞,看来此人确实非同小可。不过我从未听说此人和道教有关,没想到他竟然是天师道的?”

孙良道:“天师道中人,大部分是以普通人身份入世,只有极少数才会身着道袍,做道者打扮。”

拓跋丕看着孙良身上的道袍,心里发笑,嘴里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原来如此。”他略一思索,道:“现在他偷听到我们的谈话,若将我们的谈话告诉崔浩,岂不麻烦?”

孙良道:“即使崔浩不知道,也不会放过尚书令与您,那他知不知道,又有何分别?更何况何言之得罪朝中勋贵无数,他说的话,别人又怎会信?”

刘洁道:“处世忌大洁,至人贵藏辉。太过正直的人注定失败,何言之此人注定悲剧,我们无须理会。先暂时收敛一下,看看这平城如何风云变幻再说吧。”

八风之音外,一处隐蔽处,何言之双眼紧盯着八风之音,暗道:“阴阳变幻,崔浩被禁司徒府,赵谦、木铎等人入狱,翰墨门宅邸、四海萍踪被烧,自此,阳化为阴,阴也该化为阳了。那阴阳家究竟是阴是阳?并且,这八风之音,目光会短浅到针对赵兄吗?”

之前赵谦与高忱在街道上争执时,一名小女孩跳河自尽。当时小女孩的爷爷被流民杀死,自己清白又被毁,自杀也是情理之中,但这是对于成人来说。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若如诸葛清岚那般家学渊源,或是如赵谦那般有个文武兼备的父亲,总角之年便有成人的学识与胆量,做出此举,也能理解。

但若是出身贫苦人家,无人传道受业解惑,懵懂无知,在加上当时鬼神之说泛滥的背景,连死亡与昏厥都分不清楚,对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更是不明,怎能轻易自杀?并且,人都有求生的本能,赵谦八岁时曾想过自杀,最后却没有胆量迈出最后一步,而那个小女孩又何来的胆量做出连赵谦都做不到的事情?

因此赵谦认为此事有异,便将原委告知何言之,何言之推测,那个小女孩十有八九是被人控制,而平城之内,最善控制他人的,便是八风之音。

何言之功凝印堂,施展洞垣之术,八风之音内的情形渐渐出现在其面前。

八风之内,李顺将一个药瓶放在案几上,对澹台北辰道:“严道育的鬼降之丹倒是有些能耐,竟能控制那个小女孩自杀。”

澹台北辰道:“经此一闹,高忱与高允均心生遗憾,他们的处事风格或许会有所改变。”

李顺道:“那个赵谦甘愿被捕,看来其心智与崔浩越来越像了。不过其无兵无权,掀不起什么风浪。”

澹台北辰道:“赵谦甘愿被捕,我们能猜出的原因有很多,但究竟那个是其心中所想,只有其自己知道,他一向隐忍,倒让我们不清楚他之深浅了。此次试探,反让我们更疑惑了。”

李顺道:“这也无妨,我们此举的真正目的在于拓跋晃,现下他知道我们利用那个小女孩挑拨赵谦与高忱的关系,定会对我们的行为乱加猜测。”

澹台北辰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我们稍施手段,便让其搞不清南北。”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繁重的脚步声,紧接着咣的一声,房门打开,数十名流民涌入八风之音,肆意抢夺。

李顺疏眉微皱,翻身飞掠,眨眼来到流民面前,手袖一挥,大门紧闭。

澹台北辰走到流民面前,冷笑一声,道:“是拓跋晃怂恿你们来的吧。既然来了,那就不必走了。”说完,食指划动,六道星芒飞射而出,将数十名流民笼罩,正是六芒星结界。

流民的生机尽数被六芒星结界夺走,全部丧命。

八风之音外,何言之眉头微皱,暗道:“六芒星结界能吞噬人的先天真气,但这些流民的先天真气远不如中原百姓那般精纯,阴阳家又非心思手软之辈,澹台北辰为何要吞噬这些人的先天真气?还有那个小女孩,澹台北辰此举,怎么解释都不通,阴阳家未从其中得到丝毫利益,难道他们的目的仅是扰人耳目吗?”

毛修之来到司徒府,见慕容昂在门外看守,不加理会,径直向里走。慕容昂将其拦住,道:“毛将军,太子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毛修之眼神如冰,道:“让开。”说完,便径自迈步向前。

慕容昂横跨一步,站在毛修之前面,道:“毛将军,卑职也是奉命行事,还望您不要为难我。”

毛修之道:“今日我非进不可。”

慕容昂手按剑柄,道:“若毛将军执意进入,就别怪属下无情。”

毛修之道:“那你倒试试。”说完,便继续向前迈步。

铮的一声,利刃出鞘,挡在了毛修之前面,剑刃寒光凛凛,与其相距不过三寸。

毛修之道:“慕容三绝,威震朝野,而恒夬剑法乃三绝之首,我久闻其名,今日,倒要领教了。”

慕容昂暗道:“今日正好借此机会给他一个下马威。”思毕,便道:“那就请毛将军赐教了。”正在剑拔弩张之际,二人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让他进去吧。”声音极为平淡,未有丝毫波澜,但隐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气。

毛修之、慕容昂扭头看向说话之人,见来者一袭素衫,英武挺拔,正是拓跋焘。二人连忙跪拜行礼,众卫兵也跟着下跪。

拓跋焘走到慕容昂身边,道:“将你的卫兵撤了吧。”慕容昂虽然不愿,却也只得领命。

拓跋焘对毛修之道:“毛将军随朕一同进去吧。”毛修之道谢起身,与拓跋焘一同走进司徒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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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帝王之术

书房之内,崔浩摊纸研墨,挥毫落笔,在纸上写下“匹夫沟渎”四字。他盯着这四个字,沉默良久。

敲门声响起,崔浩道:“请进。”房门轻开,拓跋焘与毛修之走进。

崔浩见拓跋焘现身,甚是吃惊,便要跪拜行礼。

拓跋焘挥了挥手,道:“免了。”他来到案几旁,看见宣纸上写的“匹夫沟渎”四字,道:“崔司徒要下定决心了吗?”

崔浩道:“下官的决心,从未变过。”

拓跋焘道:“初心不改,自是难得,但如果因小失大,就得不偿失了。”

崔浩道:“平城百万百姓,又怎算小?”

拓跋焘道:“那和整个天下相比呢?”

崔浩沉默不言,毛修之暗道:“这‘匹夫沟渎’四字,是崔司徒真正的疑惑,不过二人眼中的天下,完全不同。对于这四字的理解,也就南辕北辙。”便道:“不知陛下为何任由太子胡来?”

拓跋焘摇头,未有丝毫波动的眼神闪过一丝无奈,道:“悠悠诸公,衮衮众臣,联名上奏,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毛修之道:“那陛下就任由平城大乱吗?”

拓跋焘道:“激流隐藏在湖面之下,我们便永远无法察觉,只有给他们机会让他们现身,才能找到机会将他们彻底铲除。”

崔浩暗道:“他口中的激流,乃是他的族人,因此不得不加倍谨慎,以免被族人落下口实。眼下平城动乱,但凡事有阴有阳,端看我怎么看了。若是平城数万百姓因流民一事而死,那么平城原本的矛盾会淡化些许,倡议迁都的言论也会减少不少。但是,如此做,对吗?”

毛修之见崔浩眉头微皱,担心拓跋焘发现崔浩之异常,便对拓跋焘道:“不过现在看来,那些激流并未尽数涌现。”

毛修之道:“不过现在看来,那些激流并未尽数涌现。”

拓跋焘道:“那你二人可知为何?”

崔浩道:“为何?”

拓跋焘道:“因为九州暗卫。”

崔浩与毛修之不解,拓跋焘解释道:“九州卫分为九州明卫和九州暗卫,常人一般将九州明卫当成九州卫,而知道九州暗卫存在的,只有五人,永昌王便是其中之一。一些江湖势力不知从何处得到此情报,将手脚延伸到九州暗卫中,永昌王负责九州暗卫的人员任职,正在追查此事,刚查到一丝线索,便被刺身亡。其中缘由,不言而喻。”

毛修之暗道:“陛下先是借助拓跋晃之手削减崔司徒的实力,然后再将如此重要的情报告知,既是探测,又是拢心,一捭一阖,帝王之术,既高明,又可笑。”

崔浩道:“江湖势力要想在九州暗卫中安插人手,自然需要朝中显贵相助。此人或者这些人究竟是谁,陛下应该有些眉目了。”

拓跋焘道:“在掌握铁证之前,我也不便动手,以免惹来族中非议。”

崔浩道:“那么当今平城局势,陛下打算如何处理?”

拓跋焘道:“想借助流民一事搅动风云的,已经露出水面。无需再试探,流民一事,就交由你和太子一同处理,务必稳定城中局势。”

毛修之暗道:“好一招制衡之道,如此一来,崔司徒将恶事做尽,解救平城百姓,陛下却落得美名。”

拓跋焘离开后,毛修之对崔浩道:“崔司徒,粮食被抢,宅邸被烧,一切如你所料。”

崔浩轻叹一声,道:“若是事情的发展一切如我所料,对中原来说,确有好处,但是代价就……”

这时,王宝兴与卢婧纤走进,卢婧纤对崔浩道:“外公,刚才翰墨门被烧,我和王大哥在暗中观察,发现背后捣鬼之人,乃是钟略。”

崔浩道:“我原本以为是拓跋晃派人干的,没想到竟是拓跋俊的手下。”

卢婧纤道:“我原本打算将其擒下,但王大哥说没必要打草惊蛇。”

崔浩道:“宝兴所言不假,拓跋俊对我恨之入骨,但烧了翰墨门宅邸也于事无补,他虽荒淫不法,但也不至于做这些无用之事。”

卢婧纤道:“那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崔浩道:“翰墨门被烧,常人定然以为此事乃拓跋晃所为。当朝司空与太子彻底决裂,陛下再不出面,平城势必会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王宝兴剑眉微动,卢婧纤不解,道:“什么意思?”

众人交谈间,斐君然走进,道:“崔司徒,府外何言之求见。”

毛修之道:“如此孤僻之人竟然会来这里,看来是有不得不来的原因了。”

崔浩道:“快请。”

何言之走进房间,拱手对崔浩道:“崔司徒,晚辈刚才前往乐平王府,暗中打探道一些消息。近日拓拔俊的所做作为,有拓拔丕在背后支持,但他们对拓拔俊好色贪杯的品行极为不满,担心迟早会被其连累。”

崔浩道:“拓拔丕在朝中的实力尚未稳固,现在动手,并非明智之举。他们现在想做的,是想让我和拓拔晃斗个两败俱伤。而拓拔俊,刚好是一枚极为有用的棋子。”

毛修之道:“拓拔俊对你恨之入骨,他与太子联手,与你为敌,足以将平城搅得天翻地覆。”

崔浩道:“自从拓跋俊之母去世,这一年来,拓拔俊与无涯观暗中往来甚频,他采用无涯观的一些药物,培养了一大批死士。而最近我与拓跋晃相争,这些高手并未出现,以拓拔俊的才智,若有心针对我,不至于放过如此良机。”

毛修之道:“难道……但这怎么可能?陛下可是其父亲啊?再说了,九州卫高手如云,他人又如何有机会刺杀陛下?”

崔浩道:“永昌王的死,使陛下对九州卫失去信任。此时,确是一良机。”

毛修之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崔浩道:“现在各方势力暗中涌动,只有陛下能将他们压制,倘若不幸驾崩,势必天下大乱,灭佛一事更是无从谈起。我们不可坐视不理。但长孙道生应该已留后招,我们若是赶在其前头,未必是好事。先稍候片刻。”

众人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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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儒佛争锋

东宫之内,仇尼道盛对拓跋晃道:“太子殿下,赵谦当街恃武行凶,我在暗处观察,发现是李顺在背后搞鬼。”

拓跋晃道:“李顺挑拨赵谦与高忱的关系,实际上是挑拨崔浩与高允的关系,看来李顺对崔浩恨之入骨啊。不过这也难怪,李顺的高平王的爵位便是因崔浩被夺,对其恨之入骨,也是理所应当。正因如此,其子李敷才值得信任,看来以后可放心提拔李敷。”

仇尼道盛道:“自从那个小女孩跳河自尽后,段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拓跋晃道:“不必理会。我让你挑唆数流民大闹八方之音,结果如何?”

仇尼道盛道:“那些流民全死了。”

拓跋晃道:“行事倒是挺高调的,不过越是高调,便越无需理会。”

这时慕容昂走进房间,道:“太子殿下,陛下让我把围在司徒府外的守军撤了。”

拓跋晃道:“父皇果然对崔浩极为信赖,你率领数百甲兵,再叫上八部天龙,随本宫去司徒府。”

崔浩刚来到府门口,便见拓跋晃带着八部天龙、慕容昂以及数百甲兵来到门前。拓跋晃道:“崔司徒,你派人火烧永安寺,证据确凿,现在还想继续为所欲为吗?”

崔浩道:“如果是我派人,那么现在永安寺已经不存在了。”

拓跋晃大怒,从怀中掏出一枚刻着“崔”字的令牌,道:“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崔浩道:“如果我否认,你也不会相信。太子殿下如此兴师动众,也不会仅凭我几句话便离开,那么又何必废话?”

拓跋晃怒不可遏,喝道:“来人,将其擒下。”

慕容昂带领数百甲兵一拥而上,斐君然等人立即出剑将慕容昂等人拦住。

毛修之挡在拓跋晃面前,对崔浩道:“崔司徒,你先走。”

崔浩刚迈数步,便被八部天龙拦住,何言之、安之素等天师道弟子也从司徒府内出来,挡在八部天龙面前,双方出招,剑气掌风激荡,场面极为混乱。

崔浩快步离开,忽见一道人影落在其面前,只见来者身着袈裟,双眉绮靡顺次,眼净青白分明,如青莲花,两耳绮丽齐平,鼻高修直,两颊隆满,脣色光润丹晖,威仪端严,犹如狮王,正是佛门之首玄高。

只听他言道:“檀越火烧敝寺,业力缠身,难道不惧死后堕入恶道,受苦受难?贫僧劝你皈依我佛,贫僧愿助你消除一身业力。”声音洪亮,如象王吼明朗清彻。

崔浩懒得多言,道:“若再挡道,别怪我掌下无情。”

玄高道:“一切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一切因果,皆如梦幻。任心自在,莫作现行,亦莫澄心,莫起贪嗔……”

话未说完,崔浩便一掌向其拍来,招式平平,但内力宕落,宛如山溪曲折盘旋。玄高轻抬右掌,掌心真气凝聚,佛光乍现,端庄肃穆。

这二人,一人是儒门之首,一人是佛教领袖。一出手,皆是宗师之象。两掌相击,轰然雷鸣,二人各退一步。

崔浩暗道:“好强的力道,手心仿佛被刀砍了一般。”

玄高同样吃了一惊,思忖:“他的掌力竟然能穿透我的金刚琉璃体,还是直接从正面以最为强硬态势穿透。”

二人同时飞速移动,拳掌相击,崔浩法虹霓之氤氲,如冬之日,似夏之云,玄高法狮王之雄迈,洪焰晖赫,晃若宝山,如大炬明,昭耀幽冥。雄劲掌风肆虐开来,砂砾飞扬。无人敢近二人一丈之内。

毛修之与拓跋晃等人见二人激战,均暗叹:“这二人修为当真是深不可测。”

崔浩心怀他处,不愿多做耽搁,便缓举双掌,真气缓缓而出,在其前方形成一道飘若浮云的气墙,气墙之中,阴阳真气氤氲宕阔,隐有风雷之象,正是“夫子之云”。

玄高见崔浩施展绝招,不敢小觑,双掌叠于胸前,“*”形金光闪耀,一派端严之象。此招乃是佛门最强攻招“佛陀灭度”,威能至大至刚,似腾辉之夕魄,若孕彩之朝阳,能摧七慢之山,永塞六衰之路,顿落群峰之峻,横吞众派之波。

二人同施绝招,一如雷霆之击,无不摧折;一如万钧之压,无不糜灭。真气相击,路面炸裂,穿云裂石之声嘹然响起。崔浩与玄高同时倒飞出去,摔在地面,鲜血染红路面。

大火过后,翰墨门宅邸变成一片废墟,夕阳残照之下,更添悲凉。陈建在废墟中来回走动,努力寻找其中的蛛丝马迹。

忽的,他停下手中动作,抬头前望,见一人毫无声息出现在其前面,正是猛虎帮帮主包虎。

包虎道:“陈将军身肩陛下安危,职责重大,怎么出现在这里?”

陈建知道其乃拓跋俊的手下,便直接道:“你应该早料到我会来吧,又何必多问?”

包虎道:“看来陈将军已经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了。”

陈建微微一笑,不再言语,掣出佩剑。

包虎也抽出工布剑,二人相峙而立,一时间万籁俱寂。

包虎猛地向前疾扑,挥剑由上而下直劈,陈建右脚轻摆,挥剑斜格,双剑相击之刻,陈建连忙向右推阻,将包虎的剑锋引向一旁,然后挥动剑柄,点向包虎喉部。

包虎左手急探,使出擒拿之法抓住其手腕,便要扣其穴位,封住其劲力。

陈建功聚右手,使出一招“天光乍破”,威猛劲力倍增,突破包虎的擒拿,剑锋向包虎喉部抹去。包虎连忙急退,同时向后仰,躲过陈建杀招,旋即借助后仰之势翻身,脚尖连点,掠至陈建右侧,使出一招“翻波簸岳”,右手工布剑拦腰横削。

陈建横剑格挡,只听铮的一声,长剑断裂。

包虎心中窃喜,挥剑猛攻,却见陈建在断落的剑刃上一踢,剑刃向包虎飞旋而去。同时陈建将手中剑柄运劲甩出,剑柄与剑刃呈围攻之势,分攻包虎左右。

包虎左格右挡,将剑柄与剑刃击飞,却见陈建飞身而来,左手施展擒拿,扣住包虎手腕,右掌拍出,正中包虎胸膛。包虎登时倒飞出去,手中工布剑在陈建擒拿劲力下脱手。

陈建接住工布剑,包虎趁机逃窜。

陈建仔细观察工布剑,暗道:“两年前马锐擒住拓跋俊,缴获太阿剑,此剑被陛下送给乐平王拓跋丕,不知此剑他会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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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白龙鱼服

拓跋焘缓步向宫城走去,行至一无人街道上,停下脚步,朗声道:“出来吧。”

数十名蒙面之人从暗处出现,将拓跋焘包围。拓跋焘对为首之人道:“不用蒙面了,蛟龙潭潭主左跃,没错吧?”

那人摘掉面纱,露出本来面貌,正是左跃。他言道:“素闻九州卫眼观九州,手触八方,果然不虚。我等扮做流民潜入平城,竟然依旧逃不过九州卫的耳目。”

拓跋焘道:“你们在平城搅动风云,大闹司徒府,火烧翰墨门,劫掠四海萍踪,如此为所欲为,又怎能逃过九州卫的耳目?暗中支持你们的,究竟是谁?”

左跃道:“死人又何需知道?”随即朗声喝道:“布阵。”众人身形晃动,连若龙,散若鱼,一座精妙阵法倏然形成。

拓跋焘暗道:“竟然是白龙鱼服阵?他们从何处得到此阵法?”

白龙鱼服阵乃是山胡人最精妙的沙场阵法,山胡是刘渊南匈奴五部的苗裔,还夹杂着西域人种,血统非常复杂。刘渊文武兼备,创出白龙鱼服阵,凭此阵法,刘渊成为第一个在中原称帝的胡人,并开启了五胡乱华。此阵法将中原兵法、阵法与西域秘法结合起来,精深玄奥,又诡异莫测。

拓跋焘曾领兵讨伐山胡人白龙,由于轻敌,不幸落入此阵当中,险些毙命,陈建拼死护主,才将其救出。

此刻再次见到白龙鱼服阵,拓跋焘甚是诧异,但其自十二岁便开始领兵作战,每次出征,均所向披靡,馘俘累累。即使对方是千军万马,也丝毫不惧,更何况是区区数十人,当即凛然一喝,道:“上次没破此阵,今日,倒要再次领教了。”

左跃冷笑一声,飞身前跃,挥舞环首刀直劈。拓跋焘食指一点,一道凌厉指力激射而出,左跃身子微微一斜,躲过指力,随即翻身砍向拓跋焘手臂。

拓跋焘收臂后闪,暗道:“他怎么对裂碑指如此熟悉,身在空中,竟能如此轻易躲过?还有,刀气如此之强,其修为应该远不及此,难道是服用了什么丹药不成?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既然这样,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准备了多少手段。”

正思索间,身后两人挥刀砍来,拓跋焘止住身形,反手一拍,拍中其中一人,那人倒飞出去,口吐朱红,直接毙命。另一人挥刀狂砍,拓跋焘伸指夹住刀刃,轻轻一点。

只听铮的一声,宛如金石相击,环首刀向后撞去,巨大的劲力激荡之下,刀柄刺入那人心脏,那人瞬间丧命。

众人见其瞬间便毙了两人,均是一惊。

左跃喝道:“丹穴凤舞。”众人鱼贯排列,由内而外形成三个圆圈,将拓跋焘包围,三个圆圈急速旋转,刀气形成数股遒劲涡流,犹如飓风飚驰,向拓跋焘席卷而至。

拓跋焘使出一招“青龙承隅”,左手蓄劲,向前直拍,无尽罡劲喷涌而出,气势汪洋辟阖。罡劲击在涡流之上,涡流瞬间溃散,无数气劲向四周扩散。

左跃见其掌力如此惊人,甚是惊愕,脚尖在身旁之人肩上一点,跃到众人上空,使出一招“雨收残暑”,刀舞如花绽,气劲犹如涡流反向内旋,原本被拓跋焘震碎的刀气也尽数向左跃的刀锋涌来。

眨眼之间,刀身上便聚集了极为恐怖的气劲,鼓荡莫测,刀身不住颤抖,发出铮鸣之声。拓跋焘使出一招“群云从龙”,双掌叠于身前,内劲同样反旋,周围得刀气向其手心涌去。原本在左跃刀身的刀气也不由自主的往拓跋焘手心激射而去。

左跃见拓跋焘的招式与自己的招式极为相似,威力却在自己之上,更是惊讶,当即双手握刀,狂催真气,运劲直劈。

拓跋焘运劲推掌,掌力与刀气相击,内劲肆虐,宛如风行,更似电扫。

左跃口吐朱红,倒飞出去。其余人见拓跋焘修为高深,一个个恐慌万状,不敢出招。

忽的,一道人影落在拓跋焘身边,正是拓跋俊,他横剑当胸,对拓跋焘道:“父皇,您先离开,我来断后。”

拓跋焘道:“蝼蚁而已,无需……”话未说完,寒光一闪,拓跋焘只觉腹部疼痛无比,忙低头查看,见一柄匕首插入自己腹部,而握着匕首把柄的,正是拓跋俊。

拓跋焘错愕无比,双眼紧盯着拓拔俊,道:“你……你竟然对朕下毒手?”

拓拔俊道:“你害死我母亲,我又怎能不找你报仇?”

拓拔焘见其脸色苍白,眼露血丝,暗道:“俊儿对其母亲并不孝顺,若说仅仅为了给其母亲报仇,绝不可能。看其脸色,莫不是服用过多五石散所致?我严禁他碰触五石散,他怎么不听?”

拓跋俊右手挥剑向拓跋焘喉部削去,拓跋焘飞起一脚,将拓跋俊踹飞。拓跋焘只觉头晕腹痛,全身无力,知是匕首上喂有剧毒,连忙封住周身要穴。

左跃见拓跋焘受伤,连忙喝道:“一起上,杀了他。”

天色越来越暗,寂寥的天空中,一人身着素衫,脚踏桃木剑,御剑凌空飞行,正是天师道寇谦之。疾风呼啸之下,其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

忽得,寇谦之眉头微皱,看向一侧,见一人身着道袍,御剑而来,挡在其前面。那人面容皎洁,宛如处子,皮肤娇嫩,更胜孩童,举手投足,比女子更加明媚动人。

二人停在空中,寇谦之道:“无涯观观主少徵,你果然来了。”

少徵微微一笑,道:“寇天师一向有韬世之量,怎么今日如此心急火燎?”

寇谦之不答反问,道:“无涯观乃是巫教,却一直以道教面目示人,不知是何种缘由,使贵派故意恬不知耻?”

少徵道:“道教源于东汉末年,流传数百年,而巫教源于上古时期,流传数千年。道教成立之处,吸收了众多巫教手段,分明是你们以巫教面目示人,没想到你们却恶人先告状,指责我们以道教面目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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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左旋太极

《国语·楚语》所云:“是古巫者,必有智、圣、聪明者为之。”上古时期,巫官文化与史官文化并行,后来,人民远鬼神而重人事,史官盛而巫官衰,周末,巫道沦为治病请福之用。

巫教与道教本是同源,后来道教升上统治阶级庭阶,而巫教在民间潜流不息,二者的区别越来越大。朝廷禁绝巫术与淫祀,巫教举步维艰,便向道教靠拢,以内巫外道的形势在民间传播,百姓均将他们视为道教。

东汉末年,在巴蜀一带,巫教大肆淫祀,聚众敛财,无恶不作。张道陵、王长、赵升带领天师道众,与巫教在北邙山展开决战,巫教元气大伤,躲于深山之中,道教走向正统。

五胡乱华,佛教如日中天,道教元气大伤,渐走歧途,巫教拉拢道教心志不坚者,迅速发展,声势日隆。后寇天师重整天师道,天师道走向正轨,与巫教的冲突越来越多。因此,少徵指责道教以巫教面目示人,实属捏造。

寇谦之道:“既然少观主认为巫教源远流长,为何还要身着道袍?”

少徵道:“寇天师有何证据证明这衣服是道袍?”

寇谦之详观少徵身上道袍,见道袍上的太极图案乃是左旋太极图,便道:“原来是左旋太极。”

少徵道:“天道左旋,天以阳生阴长,地道右旋,地以阳杀阴藏。我派遵循的是天道,你们的地道怎能与我派的天道相比?”

寇天师道:“生气上转,如羊角而升也。顺天而行是左旋,顺地而行是右旋。楼观派的左旋太极图确实与我天师道的右旋太极图不同,你们抄袭楼观,没想到竟然也能言之凿凿。”

少徵道:“抄袭?我派绵延数千年,底蕴之深,远超道家,又何须抄袭?”

寇谦之不再与其争论,道:“无涯观此次前来,究竟有何目的?”

少徵道:“只不过是抓一些流民回去试药罢了,反正都是人渣,死了也无所谓。”

寇谦之道:“你们是否打算利用这些流民散播瘟疫?”

少徵道:“你以为谁都像中行说那般卑鄙无耻吗?就算是散播瘟疫,我们也是到西域、幽州等地,怎会在中原?”

少徵所说的中行说乃是史上第一个汉奸,因被汉文帝强行派去送公主到匈奴和亲,便投靠匈奴,成为单于的谋主,在塞外传播中原文化,使匈奴实力倍增,多次唆使匈奴派兵侵犯中原,并建议匈奴单于发动了史上第一次细菌战,将病死牲畜的尸体埋在汉军水源的上游,致使汉军损失惨重。据传闻,霍去病便是喝了这种被污染的水后,中毒而死。匈奴人敬称中行说为“汉监”,这种称呼传到中原,演变成蔑称“汉奸”。

寇谦之不是其所言是真是假,便试探道:“倘若单单抓几个人,又何须您亲自出马?”

少徵道:“少某前来,乃是因为有涯轩轩主廖朗也会来到此处。就算我等不放毒,那些西域流民是什么货色,你们心里也清楚,他们身上带了多少病毒,无人能数的清,而这些来自西域的病毒,就算是医术通神的有涯轩,估计也没见过。一旦瘟疫在平城之内扩散,那等伤亡,难以估量,因此,有涯轩明知必死,也会前来。”

寇谦之道:“你们是要借此机会,除掉有涯轩吗?”

少徵道:“寇天师此言,岂不是废话?”

寇谦之道:“你们背后,是鬼方一派吧?”

少徵道:“寇天师果然智虑深远。”

寇谦之道:“鬼方为灭华夏,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鬼方应该会让你们利用流民下散播瘟疫才对,你们为何不如此做?”

少徵道:“我们只是合作,为何要听从他们的命令?”

寇谦之道:“巫教是什么时候开始与鬼方合作的?”

少徵道:“自从三百年前,张道陵重创巫教后,巫教便开始和鬼方联手了。”

寇谦之道:“巫教之中,无涯观与蜀中八部实力最强,蜀中八部也和鬼方联手了吧?”

少徵道:“没错,要不然诸葛亮、王猛等人也不会如此苦心竭虑地对付他们。我听闻毛修之也一直苦心孤诣地对付蜀中八部,而他也得到过天师道的帮助,他名字中的‘之’字应该便是你天师道的暗语吧?”

寇谦之道:“少观主思虑果然周详。”

少徵道:“寇天师难得罕见的御剑飞行,是为了去救拓跋焘吗?”

寇谦之道:“当今天下各路势力蠢蠢欲动,只有他能将各路势力压制,倘若他身殒,战火必定重燃,北方必然再次大乱。”

少徵道:“目有味则视白为黑,心有蔽则以薄为厚。当今天下百姓愚蠢至极,道德浅薄,死了又有何干系?”

寇谦之道:“天道衰陵,乾纲不振,阴阳颠倒,文武殊途,华夏危在旦夕,我等岂能坐视不理?”

少徵道:“不塞不流,不止不行。要想再纽乾纲,就要釜底抽薪。”

寇谦之道:“你所谓的釜底抽薪,便是与鬼方联手吗?”

少徵道:“飞埃糁目,却不觉飙风之所为。我的所作所为,你是不会明白的。”

寇谦之道:“那你今日是要拦我了?”

少徵道:“寇天师修为精深,少某今日要领教了。”

寇谦之手捏剑诀,无穷道泛着金光的剑气喷涌而出,犹如飓风飚驰。

少徵见寇谦之的每道剑气均蕴含五行属性,便道:“你果然已经达到五气朝元的境界,今日我倒要看看,是你的五气朝元厉害,还是我的三花聚顶精深?”说完剑指一划,无数道蕴含三才属性的剑气凭空形成,金光闪耀,照亮暗空。

二人同时剑指轻点,两股剑气在空中相击,仿若两道万钧雷霆相撞,轰鸣声直冲云霄,无穷气浪向四周翻滚。二人不顾气浪的排斥,同时御剑向对方冲去,拳掌相击,真气四散,仿若海浪翻滚。

少徵的掌力犹如暴风疾霆,寇谦之的内劲宛如阳春时雨,两股罡劲一时相持,难分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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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匪石之心

数十招过后,少徵暗道:“他的风摆梅花心法确实精妙,竟能无视我内劲中的阴毒。”当即双掌划圆,分从左右两侧向前拍出,内劲阴森寒冷,恍若实质。

寇谦之长袖一挥,一招“清风洒雪”应手而出,至阴真气疾掠而至,与少徵的罡风撞击在一起。

蓦地,寇谦之剑眉微皱,发觉体内有一股极为隐晦的真气在四处流窜,不断侵蚀其体内真气,忙用真气压制,道:“毒厉之气?你这一招不是贵派的‘清冥万里’、而是鬼方的‘朔漠飞沙’。他们竟然将毒厉之气传授给你?”

少徵道:“若非如此,你怎能轻易中招?”

寇谦之剑眉一凛,一招“五色云气纷青葱”使出,内劲尽数催动至指尖,青色剑芒不住闪烁。

少徵见寇谦之竟能发出青色剑芒,甚是惊愕,当即双掌相叠,使出一招“沧溟空阔”,内劲犹如海浪起伏跌荡,波澜壮阔。

寇谦之御剑疾行,剑指轻点,青色剑芒化作一道流星,向少徵激射而去。

少徵挥掌平推,无数劲气狂涌,将青色剑芒吞没。

青色剑芒摧枯拉朽般冲破少徵的无尽内劲,击在少徵身上,少徵口吐鲜血,从空中坠落。就在其快要坠于地面时,他轻划剑指,脚下飞剑急速转向,将其拖住,然后向远处掠去。

一丝鲜血从寇谦之嘴角流出,他看了看少徵逃离的身影,轻叹了一声,功聚双眼,望向远方,远处朦胧不清的景象在其眼中渐渐变得异常清晰。

在其眼光所及之处,左跃带领众人向拓跋焘砍去,刀泛寒光,让人胆寒。拓跋焘正欲运劲,却觉天晕地转,几乎站立不住。

眼看拓跋焘就要亡于左跃等人刀下,忽的六道人影落在拓跋焘身边,正是长孙道生、长孙抗、木铎、游彬、郗标、闵湛。

木铎等人纷纷出剑,与左跃等人厮杀在一起,长孙道生来到拓跋焘身边,从怀中掏出一枚可解百毒的丹药给拓跋焘服下,然后将真气渡入拓跋焘体内,助其将毒逼出。

拓跋焘渐觉头脑清醒,看了一眼周遭战圈,看见木铎、游彬、郗标、闵湛四人被长孙道生从牢中放了出来,对其道:“长孙司空,你不像以前那么死板了。”

长孙道生道:“何言之曾对我说过:‘端悫清洁者,患在狭隘。’我思之良久,仁义道德固然可以使一个人称为好人,但有时候也会限制一个人的目光,让其做出贻患无穷之举。”

拓跋焘道:“你和崔司徒均是耿介之士,而你谋略才智不在崔浩之下,排兵布阵更远在其之上,但由于拘泥于仁义道德,以至于无法像其那般,运筹帷幄,指点江山。”

不远处的屋顶之上,一名妖娆冶艳的女子盈盈俏立,盯着木铎等人与左跃等人的混战,暗道:“没想到一向公正廉洁的长孙道生竟然将木铎等人放出,看来只能使用御神咒了。”她从怀里掏出一支短笛,刚要吹响,一道指力传来,击在短笛之上,短笛断裂。

一人飘落到其面前,正是赵谦。

那女子紧盯着赵谦,道:“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原来是道家的无相指法。”

赵谦道:“晚辈赵谦,敢问前辈姓名?”

那女子道:“无涯观云想衣。”语气充满了魅惑,仿佛仅凭其一言,便能让人永远的堕入温柔乡之中。

赵谦听见其温柔如水的声音,心神不禁为之荡漾,紧接着周遭之物在其眼中消失,仅留下云想衣那婀娜多姿的身影。

赵谦本能的向那道身影迈去,刚迈一步,诸葛清岚清丽无瑕的面容出现在其眼前,赵谦脑海中出现一丝清明,当即功聚脚尖,云帆步施展到极致,向后飞速掠去,速度之快,逾过雷霆。

赵谦刚离开原地,一道寒光便疾闪而过,一丝鲜血从其脖颈间缓缓流下。赵谦擦拭掉脖颈间血迹,心有余悸,暗道:“此人媚术好生了得,若我再慢一丝,此刻已然人头落地。”

云想衣盯着赵谦,眼神之中充满诧异,道:“你是第一个能躲过我媚术的人,你年纪如此之轻,难道已经练成了太上忘情诀?”

媚术源于道教,本是夫妻闺房密事,用于提升夫妻感情,以练气、导引、静坐为基础,兼修琴棋书画,讲究炼精化气,练气化神,男子练之,更加潇洒飘逸,女子练之,更加妩媚动人,若练至化境,举手投足,迷倒众生。只不过人心险于山川、恶于豺狼,此术被心术不正之人习之,流于房中采战之歧,不仅删去其中琴棋书画之高雅意韵,更平添了很多阴险歹毒的手段,背道初衷,杀身败德,害人无数。寇谦之重整道教,将此术列为禁术,禁止弟子修炼,而巫教却将此术变得愈发歹毒佞邪,毒害苍生,惹得人神公愤。

而云想衣所言的太上忘情诀乃是道家至高心诀,太上忘情,忘情而至公,得情忘情,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情感所扰。天之至私,用之至公。太上忘情,并非无情,而是开辟造化之情。故而《老子》有云:“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退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不以其无私舆?故能成其私。”凭此心法,可以心涤世外,不染于尘,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面对何种险情,均能做到心静如水,凭借无与伦比的计算力,发挥出自身的最高实力,达到无所为而又有包罗万象无所不为之境界。

赵谦道:“晚辈并未练过太上忘情诀。”他确实未练过太上忘情诀,因为欲修炼太上忘情诀,需要稚子之心,而赵谦幼时全家灭门,此仇使其丹心蒙尘,稚子之心荡然无存,后与诸葛清岚相伴后,受其影响,稚子之心有所复苏,但仍远远不足以修炼太上忘情诀。

云想衣道:“那你怎么能无视我的媚术?”

赵谦道:“能破媚术的,除了太上忘情,还有匪石之心。”

云想衣道:“可笑,世上那有什么匪石之心,就连柳下惠坐怀不乱,都只不过是诱惑不够罢了。”

赵谦道:“柳下惠只不过做了一个人的本分,因此而青史留名,实是可笑,若说是诱惑不够,也不能说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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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夺命蚕丝

云想衣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混战,见拓跋焘渐渐将毒逼出,对赵谦道:“你为何会阻止我杀一个胡人?”

赵谦道:“因为他一死,北方必定大乱。”

云想衣道:“他早晚会死,北方也早晚会乱。那么早点晚点,又有何分别?”

赵谦道:“无论南北,均迟早会乱,但现在汉人的实力太弱,极易淹没在乱战之中。”

云想衣道:“你想怎么做?”

赵谦道:“殷殷寰内,贼氛炽盛。而统一天下的力量,尚未出现。我们现在能做的,便是保证华夏道统不灭。”

云想衣道:“既然贼氛炽盛,你怎么保证华夏道统不灭?”

赵谦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云想衣道:“你终究还是乳臭未干,但凭你这句话,今日就先饶过你。”说完,身形飞纵离开,眨眼便不见踪迹。

赵谦望着其消失的身影,暗道:“进退随意,左右如风,原来是无涯观的八方步。无涯观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向远处眺望,见马锐带领一支甲兵奔袭而来,拓跋俊与左跃分别被木铎、游彬二人擒住,蛟龙潭众人如鸟兽逃窜。

赵谦见大局已定,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拓跋俊,暗道:“他的目的果然不是崔司徒,那么暗中唆使他行刺拓跋焘的……”他施展洞垣之术,查看四周,见一间普通房屋内,拓跋丕与刘洁不动如山,心思莫测。

赵谦暗道:“兄弟阋墙,鹬蚌相争,究竟谁是渔翁?听闻拓跋丕此人领军整肃,秋毫无犯,颇得民心,刘洁此人更是刚烈正直,却与崔司徒水火不容,我若与其敌对,不知是对是错?”略一思索,便纵身离开。

司徒府外,崔浩与玄高再次对掌,劲力激荡之下,地面碎裂,二人同时口吐鲜血。

拓跋晃、毛修之各出绝招,刀剑相抵,拓跋晃被震退数丈,毛修之来到崔浩身边,将其扶起,崔浩对其言道:“别管我,快走。”

毛修之刚要离开,慕容昂便挥剑将其拦住,毛修之凛然喝道:“滚开。”

长剑递出,使出一招“青山迢递”,剑锋不住颤抖,婉转曲折,连绵不绝。慕容昂见此招精绝,连忙使出一招“迷禽暗日”,挥剑如风,残影重重。

长剑相击,铿锵之声不绝,毛修之剑锋陡转,使出一招“青山霁后”,剑影宛如白云重重,轻灵飘逸。慕容昂连忙变招,剑锋划出一道诡异弧度,刺向毛修之腹部。

毛修之左掌倏出,抓住其手腕,劲力一出,腕骨尽碎。

慕容昂惨叫连连,毛修之道:“月送风寒!暗伤郗标的,正是此招,你还不承认吗?”慕容昂手按剑柄上的暗簧,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气从里面飘出,毛修之只觉真气凝滞,浑身瑟瑟发抖,手脚无力。

崔浩惊道:“是飒飒寒霜!”刚欲迈步,便觉腹如刀绞,难迈寸步。

慕容昂挣脱毛修之的束缚,挥剑向其脖间抹去。

忽的一道指力击在其剑刃之上,慕容昂只觉虎口生疼,拿捏不住,长剑脱手。

赵谦飘落在其身边,掌心蕴劲,隐带风雷。慕容昂挥掌直拍,双掌相击,慕容昂借助赵谦掌力,向后掠去,身形瞬间消失于甲兵之中。

赵谦连忙追去,挥掌震退四周甲兵,却见慕容昂躺在地上,没了气息,赵谦俯身查看其伤势,见脖间有一道血丝,细如一发,暗道:“好诡异的伤势,从未听说过中原有使用如此兵刃之人。究竟是何人所为?”

赵谦站直身体,对拓跋晃道:“太子殿下,陛下遭人刺杀,险些丧命,你不去营救,却在这里大闹司徒府,是否有失本分?”

拓跋晃大骇,道:“你说我父皇……哼,你以为这么说,便能让我退兵吗?”

赵谦道:“我若想让你退兵,何需撒谎?”说完,夺过身边一甲兵手中长枪,舞动如风,便向拓跋晃刺去。

周遭甲兵并列如墙,严防死守,赵谦挥枪横扫,将他们尽数击倒。突破甲兵防守后,赵谦气势不减,向拓跋晃刺去。

忽的,两道人影掠至,拦在赵谦面前,只见一人握刀,一人持剑,尽皆衣衫华丽,穿金戴玉,正是给事中仇尼道盛与侍郎任平城。

崔浩见二人现身,暗道:“仇尼道盛与任平城一同前来,如此一来,拓跋晃最得力的手下,除了前军将军李敷,尽数来此。”

赵谦与仇尼道盛、任平城缠斗在一起,三人各使绝技,枪如游龙,刀若猛虎,剑似飞凤,众甲兵见三人激战,不敢靠近,纷纷后撤。

赵谦以一敌二,渐落下风,不禁暗道:“不愧是太子身边的高手,当真了得。”他看了一眼周遭情形,见崔浩与玄高尽皆负伤,无力再战,毛修之急需解毒,王宝兴、何言之、安之素等人鏖战八部天龙,难分轩轾,斐君然、卢婧纤血战众甲兵,斐君然虽然无碍,但卢婧纤内力所剩无几,已现颓势。

赵谦心思电闪:“事不宜迟,只能施展太乙八门了。”刚要出招,吕锋便骑马从远处疾驰而来,高声喊道:“太子殿下,陛下有危险,快领兵相救。”

拓跋晃此时才知赵谦所言不虚,连忙喝道:“快撤。”大军训练有素,兵退如风,瞬间便不见踪迹。

赵谦扔掉手中长枪,来到毛修之身边,将精纯真气输入毛修之体内。

一炷香过后,毛修之所中飒飒寒霜之毒被全部逼出,何言之也替崔浩疗好了伤。

乐平王府内,拓跋丕对面前姚佩道:“慕容昂确定死了吗?”

姚佩道:“他中了我的夺命蚕丝,不可能活着。”

拓跋丕道:“如此就好,这个慕容昂,稍微给点甜头便为我所用,如此之人,只能用得了一时,倘若被崔浩擒住,必会将我等供出。”

姚佩道:“乐平王打算下一步如何行事?”

拓跋丕道:“暂时不轻举妄动,看一下平城的局势再说。”

姚佩道:“既然如此,姚某告辞了。”说完,起身离开。

拓跋丕望着其离去的身影,暗道:“此人乃西域第一刺客,所向唯利。有可能被任何一人利用,我必须小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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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东海徐氏

司徒府内,崔浩众人坐于毡席之上,崔浩道:“陛下已下旨,将拓跋俊与左跃处斩,又命令九州卫,将蛟龙潭斩草除根。从此以后,江湖上不再有蛟龙潭这个门派,江湖各派见识过朝廷九州卫的实力后,也会安生一段时间。”

毛修之道:“那么永昌王究竟是被何人所杀?”

崔浩道:“在拓跋俊身上发现了裂碑指的伤口,永昌王应该是被其所杀。”

毛修之道:“他没有理由杀永昌王,除非是被人利用。”

崔浩道:“只不过他由于服用大量的五石散,神志已然不清,问出来的话,已难以作为证据。”

毛修之道:“眼下少了他这个麻烦,也算好事,只不过拓跋俊的手下钟略、包虎消失踪迹。”

崔浩道:“定会有一些势力趁机拉拢他们,他们早晚还会再次现身。”

毛修之道:“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决流民一事,只不过有拓跋晃阻拦,我们不可能根治此问题。”

崔浩道:“若仅仅是拓跋晃阻拦,倒并非难事,但是由于文武百官均站在拓跋晃那边,我们举步维艰。”

卢婧纤道:“他们为何要不顾平城灾民的安危,执意站在太子那边?”

崔浩道:“中原最不缺的有两种人,一种尊外贱内,自诩礼仪,一种善言无行,自诩圣人。朝堂之上,满目皆是如此。”

众人正交谈间,游彬走进房间,道:“崔司徒,太子派人前来,说是比武之期已至,让我们选择高手前去比试。”

崔浩怒道:“都这个时候了,他不去救济灾民,却有心思比武。我倒是高看他了。”

毛修之道:“拓跋俊被斩,拓跋晃愤怒之下,便将怒气迁到我们身上。他毕竟才十三岁,”未必能分清轻重。”

木铎道:“越是与崔司徒作对,越能拉拢百官,现下陛下受伤中毒,太子主持朝政,他想趁此机会尽快树立自己在朝中的威信,因此绝不会放过此等良机。”

崔浩道:“比试地点在哪?”

游彬道:“在中天之台。”

木铎道:“那我们派谁出场?”

毛修之道:“出场之人,无论胜负,必将身败名裂。”

崔浩眉头紧锁,赵谦、何言之、王宝兴站起,同时道:“我等愿代表司徒府出战。”

崔浩道:“你们几个年纪轻轻,前途无量,怎可在此时败坏自身名誉?”

赵谦道:“值此板荡之秋,怎可忙于立节操以显虚名?我等名声本就不佳,又何来败坏之说?”

何言之道:“君子好名,便开欺善之门,小人好名,便有畏人之心。爱惜虚名,便会为声名所缚,身不由己。”

王宝兴道:“黑白之朴不足以为辩,名誉之观不足以为广。我等并非求名之人,又有何惧?”

崔浩起身,拱手道:“三位为助崔某,舍弃一身清誉,崔某在此谢过。”说完,转身对毛修之等人道:“我等前去比武,可能会有人前来劫掠或者烧毁隐藏在府内的药材,请各位务必保住。”

众人全部站起,毛修之道:“崔司徒请放心,我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此次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定保药材丝毫无损。”

崔浩躬身道:“崔某多谢诸位了。”

众人躬身道:“为救平城百姓,义不容辞。”

平城之外,林道之间,八辆马车列队而行,每辆马车均由一人驾使,马车上满是酒坛,酒香溢满整个林道,沁人心脾。

廖朗坐在第一辆马车上,驱使着马匹前行。他一边扬鞭一边暗道:“如此行车,甚是缓慢,等我们赶到平城,不知事态将会发展到何种地步?”

忽的,廖朗眉头一皱,朗声喝道:“注意四周。”其身后众人听闻连忙手按剑柄,严阵以待。

破空之声穿来,无数道暗器从暗处出现,向马车激射而去。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马车上的酒坛尽数被暗器击碎,酒香散布在整个林道之间。八匹骏马同样尽数被暗器击毙,马车上的七人挥剑击落来袭暗器,掠至车队前面。

廖朗站立不动,真气喷涌而出,形成一个真气屏障,将自己护在中央。暗器击中真气屏障,顿时停止不前,悬于空中。廖朗劲力一吐,暗器尽数倒飞出去,沿着来袭路线射向密林深处。

一阵闷哼之声穿来,暗器停止射出。百余人从暗处出现,将廖朗等八人包围。为首之人,正是云想衣。

少徵脚踏铁剑,御剑飞行,来到廖朗面前,他看了一眼廖朗身后的七人,道:“有涯轩共有九名弟子,寻常若是外出,均是两三名弟子同行,此次竟然有七名弟子前来,廖轩主不怕全军覆没吗?”

廖朗道:“少观主有备而来,恐怕所谋不浅吧?”

少徵道:“为了救平城那些愚昧百姓,廖轩主难道要置整个有涯轩生死于不顾吗?”

廖朗道:“有涯轩为所当为,又有何惧?但你们为何要在平城散布瘟疫?”

少徵道:“此次瘟疫非比寻常,乃是我用了数年的时间精心研究而成,至于目的,若你今日能够逃脱,我便告诉你。”

廖朗道:“听少观主的语气,似乎不认为我们能够逃脱。”

少徵道:“能或不能,就看你的能耐了。”

在廖朗身后七人中,有两人分别名为徐道度与徐叔响,这二人乃是亲兄弟,出身东海徐氏,分别为轩辕阁之首与神农阁之首。

东海徐氏乃是著名医家,徐家从医源于徐熙,他本是南朝宋濮阳太守,后隐于秦望山,被一道士赠予《扁鹊镜经》,他精心研读,不久医术名震天下。其后人秉承祖业,东海徐氏自此成为最具盛名的御医世家,先后出了十二位名医。徐道度与徐叔响均出身东海徐氏,医术十分精湛。

廖朗低声对徐道度与徐叔响道:“云想衣修为了得,你二人联手也未必是其对手,等一会我拦住少徵,你二人拦住云想衣,其余人试图突围。”

众人点头,握紧手中长剑,脚步缓移,战阵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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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九宫死气

廖朗望了一眼空中的少徵,剑指一捻,一柄木剑飞出,廖朗身形一跃,跃到木剑之上,悬于空中。

廖朗与少徵同时手捏剑诀,向前刺出,两道剑气相向射出,在空中相撞,发出嗤嗤破空之声。

徐道度与徐叔响同时掣剑向云想衣刺去,云想衣从腰间掣出一柄软剑,剑如青蛇渡水,身如弱柳随风,手腕急抖,向徐道度与徐叔响刺去。

徐道度与徐叔响二人所使均是逍遥剑法,二人双剑合璧,剑招威势更盛,但始终占不到丝毫上风。其余五人则被百余人围困,他们展开五行剑阵,向一侧突围,但被对方死死困住。

高空之上,轰的一声,剑气相击,少徵与廖朗各自向后飘飞丈余,少徵道:“上决浮云,下绝地纪。这逍遥剑法也不过如此。”

廖朗脸色发白,道:“没想到你的真气中竟然含有毒厉之气?”

少徵道:“若让你知道了,我也就不会如此轻易得手了。”说罢,双手结印,八股黑色真气从其体内喷涌而出,与其本身融为一体,极为诡异的黑色笼罩四野,让人不由心颤。

廖朗脸色发白,失声道:“九宫死气?此功法能在瞬间将人的精气神消弭于无形,没想到你竟然修炼此等禁术?”旋即手捏剑诀,八股罡风向四周喷涌而出,在其周身不住流转,形成一股极为强劲的气劲涡流,正是太乙八门。

少徵道:“九宫死气是道教禁术,又非我无涯观禁术,我又怎么不能修炼?”剑指一点,黑色真气渐渐凝聚成一道剑形剑气,向廖朗激射而出,声势宕阔,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扭曲。

廖朗剑诀一捻,气劲涡流凝于指尖,化作一道金色剑芒,与黑色剑气相抵在一起。一时间,雷声迭起。

廖朗额头上渗出颗颗汗珠,他猛催内劲,不敢有丝毫懈怠。

少徵左手蓄劲,打算使出一招“朔漠飞沙”,忽听铮的一声,一道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剑气击中其脚下铁剑,铁剑颤抖,少徵站立不稳,几欲从空中掉落。

廖朗趁此良机,功凝指尖,金色剑芒划破黑色剑气,贯穿少徵胸膛,顿时血如泉涌。

少徵坠落在地,连忙封住伤口周围要穴。

云想衣见少徵受伤,心神一分,徐道度与徐叔响催动内劲,将其震退。

少徵喝道:“撤。”百余人分向四方掠去,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廖朗御剑落地,徐道度走到其身边,道:“师父,刚才出手相助者,究竟是何人?”

廖朗道:“我并未看清出手之人,只是隐约看见其身形,发现其身法乃是‘日行隐耀’。”

徐道度道:“阴阳家的‘日星隐曜’?”

廖朗点头道:“阴阳家在附近的势力,便是平城的‘八风之音’,‘八风之音’中有两名高手,澹台北辰与李顺,李顺无此实力,那么出手相助者,应该便是澹台北辰。”

徐道度道:“阴阳家为何要救我们?”

廖朗道:“无涯观得逞,对他们有弊无利,他们出手,并不奇怪。”

徐道度看了看周围被打碎的酒坛,道:“屠苏酒尽数被毁,现在我们怎么办?”

廖朗道:“先赶往静轮天宫,再寻找草药酿造。”

密林深处,少徵运功疗伤完毕后,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服下。忽的,其身前空气扭曲,一人凭空出现,白肤碧眼,黄色头发凌空飞舞,衣服黑的诡异,让人感到一丝阴森,正是鬼方四大恶道排行第四的死别。

死别道:“少观主贸然服用甲子丹,是否欠缺考虑?”

少徵神色不动,道:“我们无涯观的甲子丹,功效又岂是其他人炼制的甲子丹可比的?”

死别见少徵服下甲子丹后,并未出现真气暴涨、难以抑制的情况,不禁赞道:“此丹果然非比寻常,恐怕能与神玄的苏摩神酒一较高下了。”

少徵道:“神玄的苏摩神酒又岂能与我派的甲子丹相比?”

死别道:“苏摩神酒确实非同小可,控制剂量,可以使人的功力突飞猛进,而如果过量使用的话,还能使人刀枪不入,力大无穷。”

少徵道:“使人刀枪不入的丹药我派也有,只是我不屑用罢了。”

死别道:“即使你用了,在刚才出手的澹台北辰面前,也并未什么效果。”

少徵道:“刚才出手的,是阴阳家的澹台北辰?你为何不拦住他?”

死别道:“阴阳家态度未明,现在还不是与他们交手的最好时机。不过如果他再插手,我倒要试试他的能耐了。”

崔浩、赵谦、何言之、王宝兴四人来到中天之台,见拓跋晃早已再此等候,崔浩环看四周,见拓跋丕、拓跋范、拓跋辰、狄邻、薛谨、奚眷、张嵩等朝中文官武将也前来观看,而在中天之台附近,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平城百姓和西域流民。

崔浩暗道:“拓跋晃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就是想让我身败名裂。哼,我崔浩又岂会在乎那点虚名?”

拓跋晃走到崔浩面前,道:“崔司徒,您执意不交出粮食和药材,以解救天下苍生吗?”

赵谦听其如此说,暗道:“他故意将西域流民和天下苍生混为一谈,就是想置崔司徒于不仁不义之地。不过现在他占据道德最高点,我等如何辩解,也是无用。”

崔浩暗道:“事先商量之际,他并未言及药材,现下却将粮食和药材一概而论。不过当时我只身前往,并无人证,只能任其凭空乱言。”便言道:“太子殿下无需多言,直接开始吧。”

拓跋晃道:“崔司徒果然快人快语,那我们就直接开始吧。”话音刚落,站在其身后的仇尼道盛身形一跃,便跃到擂台之上。何言之紧跟着也跃到台上。

崔浩暗道:“倘若何言之三人完全暴露实力,必然会引祸上身,但是若不完全暴露实力,不知能否击败仇尼道盛他们?”

拓跋晃见何言之出场,暗道:“‘俨君子’的名声倒不小,但是书三写,鱼成鲁,帝成虎,其究竟有何能耐,且看今日之战。”

拓跋丕用余光看了一眼崔浩与拓跋晃,暗道:“崔浩与拓跋晃的关系越是激化,对我越有利,但是此战只怕拓跋焘已命人暗中监视,我也不便暗中做手脚。且先看看这些人实力之深浅,不过他们是否会完全暴露自身实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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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维石刀法

擂台之上,仇尼道盛手握环首刀,刀尖斜立,对何言之道:“何少侠久经江湖,是否听过维石刀法?”

何言之暗道:“他为何要事先暴露自身武学?莫非是另藏手段,先故意显露武学,让我轻视,再突出杀眨”便道:“维石岩岩,嵯峨如山。此乃以嵯峨参差冠绝下的刀法,原来出自你之手。”

仇尼道盛道:“败在炊法之下,你虽败犹荣。”

何言之神色不变,不再言语,缓缓掣出长剑。

仇尼道盛心中窃喜,暗道:“两句话便能将其震住,看来此人也不过如此。”

他不了解何言之品行,才会如此以为,实际上何言之不再言语,不是畏惧,而是不屑。

仇尼道盛身形疾掠,刀锋急转,砍向何言之。何言之剑走曲势,避实就虚,击向仇尼道盛刀背。就在剑锋即将击中刀背时,仇尼道盛手腕翻转,刀锋绕过何言之剑锋,刺向何言之喉部。

何言之连忙低身躲闪,仇尼道盛左拳击出,迅若雷霆,直攻何言之心口。从拳风上所含的力道便可看出,如果被其击中,心脏必然破碎。

何言之躲闪不及,左掌竖于胸前,仇尼道盛一拳击中何言之左掌。何言之顿时向后倒飞,直到退至擂台边上,才稳住身形。仇尼道盛见何言之竟然接住了自己钻研数年所创的绝招,不禁暗道:“这债银浦流云’乃是我的绝招,利用了常人不善左手的弱点,从未有人能接住此招,他左手出招怎么如此迅疾?还有,我的无形透劲竟然不能穿透他的真气防护,他的真气怎么如此精纯?”

一丝鲜血从何言之嘴角渗出,他擦拭掉嘴角鲜血,暗道:“第一招便是绝招,出手习惯与中原人士迥异,刚才若有毫厘之差,我便死在台上了。不过这一招也让他暴露了自身实力,他的刀法还暗藏了拳法,并且惯用手是左手,这才是其真正的底牌。此战,我赢定了。”他一向不轻易下结论,这一次,却笃定能赢。

仇尼道盛见何言之再退一步,便将从台上掉下,连忙飞身向前,狂招迭出,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刀气击在地面,将久经风云、坚如顽石的地面激起无数石砾。

何言之剑招频频,剑影相叠,宛如屏风将其护住,仇尼道盛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完全被其遮挡下来。

数十招过后,何言之连迈数步,招式陡变,剑锋微挑,绕过仇尼道盛的刀锋,刺向仇尼道盛喉部。仇尼道盛低头躲闪,何言之前迈一步,左拳击向仇尼道盛心口,正是仇尼道盛刚才所使的绝瞻银浦流云”。

在一旁观看的拓跋晃等人无不目瞪口呆,暗道:“若是现学现卖,不可能使得如此轻灵飘逸,他究竟是何时偷学过维石刀法?”

仇尼道盛见何言之使出自己的绝招,更是错愕万分,但招式丝毫不慢,左手掐诀,周身金光乍闪。

何言之左拳击在金光之上,劲力激荡间,二人各退一步,何言之看着仇尼道盛周身金光,暗道:“加持金刚咒!”

仇尼道盛冷笑一声,道:“今,你输定了。”当即飞身前跃,长刀猛砍,势如猛虎下山。

何言之长剑平平递出,刀剑刚刚相击,尚未发出铮鸣之声,二人便同时收招,同时左掌击出,砸、斫、点、砍,瞬间便交了十余眨两掌相击,轰的一声,二人同时倒退数步。

仇尼道盛见自己的招式完全被挡下,更是惊骇。他与常人不同之处在于他是左撇子,却以右手使刀,与人过招之际,右手挥刀,左手趁对手露出破绽之际,迅然出招,往往能达到出人意表的效果。

他的维石刀法,实际上还隐含了一套左手的维石拳法,不过这一点,再无第二人知晓。但他想不到的是,何言之同样是左撇子,与其主动右手使刀不同,何言之是时候左手被父亲打伤,不得不右手练剑。后来何言之左手伤势痊愈后,便双手均练。其左手武学也算是其底牌之一,凭醋牌,他打败了很多修为在其之上的高手。而仇尼道盛出人意表的维石拳法,在其面前,毫无精妙可言。

二人左手交了十余招,仇尼道盛已知何言之是左撇子,便刀交左手,竖于身前,道:“下一招,乃是我最强之债万象斯鉴’,就看你能否接下了。”何言之未作言语,同样剑交左手,平平举起。

见到二人此举,拓跋晃等人这才明白,原来二人都隐藏了一手。

仇尼道盛狂催内劲,刀身金光大作,不住颤抖,仇尼道盛迅然猛砍,刀气以雷霆之势向何言之激射而去,声势浩荡,仿若蕴含万钧之力。

何言之平挥长剑,一瞻江海凝光”应手而出,周身劲力尽数内敛,长剑之上,光芒隐现。

就在仇尼道盛的刀气即将击中何言之之际,何言之内劲疾吐,一道剑气激射而去,发如秋风,疾如骇龙,以摧枯拉朽之势穿破仇尼道盛之刀气,然后声势不减,继续射向仇尼道盛。

剑气极快,仇尼道盛躲闪不及,连忙将加持金刚咒施展到极致,仇尼道盛的身形被金光掩盖。剑气击在金光之上,只听铮的一声,金光尽散,仇尼道盛脸色惨白,口吐鲜血,连连后退,然后一脚落空,掉在擂台之下。

赵谦不禁暗赞:“何兄的修为更加精进了。他二人均是左右兼修,身体之协调远高常人,普普通通的一招在二人手中亦有难以预料的精妙之处,以后我有可能会与仇尼道盛交手,看来要抽空练习一下,以免仓皇御敌,失手中眨”

拓跋晃暗道:“原来何言之的隐藏手段是左手剑法,此战虽败,却也值了。何言之行事刚正,得罪之人远多于赵谦,只要稍加拉拢,便能聚集百余名高手围攻他,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应付。”

拓跋丕暗道:“原来加持金刚咒如此轻易便可破解,之前倒是我高看加持金刚咒了。”

崔浩暗道:“仇尼道盛的刀法似是来自西域。”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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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显隐莫测

何言之退场后,王宝兴与任平城飞身跃到擂台之上,任平城剑背身后,手捏剑诀,其周身顿时隐现白光,周身劲风阵阵,宛如虎啸。

王宝兴剑眉微皱,暗道:“鬼虎煞!”他掣出长剑,平横身前,真气缓缓流转剑身,长剑的剑刃竟隐隐有一丝消失。

任平城暗道:“隐然折冲,莫测如龙。不愧是王慧龙之子,这隐锋诀修炼的颇有火候。”当即脚底紧贴地面向前连迈数步,挥剑如刀,向王宝兴横砍,阴风阵阵,起劲万分。

赵谦详观任平城步法,暗道:“他的步法不似中原步法。”

王宝兴并步侧身,避过任平城剑锋,随即云剑划弧,挑向任平城腿部。任平城翻身跃起,正在其悬于空中头下脚上之际,手腕急速内旋,剑尖由下向上游走。

王宝兴并不躲闪,挥剑平抡。两剑相击,任平城身在空中,无处借力,劲力冲击之下,身形向后飞去。

王宝兴乘胜追击,使出一瞻河汉虚明”,长剑递出,剑光闪烁,忽上忽下,剑势清明空灵。任平城翻身落地,使出一瞻虎气腾踔”,挥剑由下向上斜挑,剑招生威,有腾空之势。两剑相击,二人各退一步,但均是一退即进,剑招迭出,双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何言之观察战局,暗道:“他们出手毫不留情,惧是杀招,而我们担心拓跋晃迁怒于崔司徒,剑出只为胜负,劲出不决生死,在气势上,已然输了一分。而任平城的武学修为又在仇尼道盛之上,王兄想要取胜,甚是困难。”

数十招过后,二人同时连退数步,任平城使出一瞻虎斑霞绮”,真气灌于剑身,剑身上泛着五彩霞光,脚迈脚步,挺剑疾刺,一道泛着霞光的剑气向其激射而出。

王宝兴使出一瞻林泉韵”,剑走曲线,螺旋式向前刺出,剑身颤动间,发出轻微响声,仿若幽泉过野。

剑气相击,罡风四散,二人脚踏奇步,穿梭在罡风之中,剑光晃耀间,又过了十余眨

忽的,王宝兴只觉丹田犹如火烧,真气不畅,剑招不由一顿。任平城快步向前,刷刷刺出数剑,全是致命招式。王宝兴来回躲闪,连中数剑,鲜血如泉涌,幸好均非要害。

王宝兴连连后退,眨眼便退至擂台边上。任平城趁胜追击,使出一瞻虎啸风驰”,剑舞成风,遒劲的罡风形成一股气劲涡流,将王宝兴包围。

王宝兴退无可退,使出一瞻雨雪雰雰”,剑尖连点,星芒如雨,剑气凛冽如冰,向任平城的气劲涡流激射而去。

罡风相击,王宝兴真气不畅,顿落下风。任平城狂催内劲,王宝兴被震退,从擂台上坠落下去。拓跋晃大喜,暗道:“赢了。”

忽的,任平城身形一晃,从擂台边摔了下去,王宝兴身在半空,尚未着地,连忙伸手抓住其衣衫,向下疾甩,本想借力跃上擂台,但真气不畅,手上劲力不足,和任平城同时坠落在地。

众人大惊,纷纷暗道:“竟是平局。任平城怎么莫名其妙地自己掉了下去?”

拓跋晃暗道:“王宝兴此人不容轻视,更何况其手下还有一万龙骧军,对付何言之需使用江湖手段,但对付王宝兴则容易多了。”

拓跋丕暗道:“刘洁与王宝兴俱是性情刚正,若是刘洁能拉拢到王宝兴,对我来,将是极大的裨益。”

崔浩暗道:“王宝兴手下的龙骧军可以是下第一的汉人军队,自会有人觊觎,有人介怀,而王宝兴又被江湖中人称为‘逆君子’,锋芒太盛,只怕……”

擂台之下,任平城缓缓站起,盯着王宝兴,道:“杀而无形,死无对证。吕玄伯的逆阳九针果然厉害,我一时不慎,竟着了你的道。”

王宝欣:“没想到你的鬼虎煞竟然暗含阳毒,听闻此阳毒能令人筋脉寸断、真气全销,歹毒至极。”

任平城道:“你就等着真气被阳毒尽数化解吧。”

王宝兴不再言语,缓步走到崔浩面前,道:“未能赢下此局,甚是惭愧。”

崔浩道:“我看你比试,似乎真气不顺,莫非受伤不成?”

王宝欣:“一时不慎,中了他的阳毒。”

赵谦道:“正好,我传你青龙化阳诀,便能将阳毒尽数化解。”

王宝兴原本打算用至阴真气慢慢将阳毒化解,听闻赵谦会青龙化阳诀,心中一惊,但并未推辞,来到赵谦身边。

赵谦附耳低语,将青龙化阳诀的口诀尽数传给他,王宝兴依言运气,将阳毒尽数化解。

远处,少徵御剑凌空,功聚双眼,观看着中之台上的打斗,沉吟道:“鬼虎煞,原来如此。”

赵谦告诉王宝兴口诀之后,便跃到中之台上。他被抓入狱前,将风逸剑交诸葛清岚,此刻尚未与其会合,还未拿到风逸剑,眼下手中所拿的,乃是一柄普通的四面汉剑。

一年轻俊秀的身影迈步上台,正是赵郡李氏李顺之子李敷。其一袭素衫,与仇尼道盛和任平城的锦衣华服迥然不同,他手中所握的,乃是一柄普通的六面汉剑。

六面汉剑颇为少见,虽剑走轻灵,但不同的剑,其轻灵也有所不同,其中,八面汉剑较为厚重,四面汉剑较为灵巧,六面汉剑则兼二者之所长,修炼难度也在二者之上。

赵谦与李敷同时拱手行礼,然后同时挺剑攒刺,剑芒闪烁,铿锵之声不绝。擂台之上,二人施展精妙步法,在擂台上急速掠动,留下道道残影,每一次刀剑相击,四散的剑气均在地面留下深深剑痕。

何言之与王宝兴见状,均是一惊,王宝型声对何言之道:“何兄,赵兄的云帆步乃是极为精妙的步法,却不想李敷竟然能与其不相上下,他所使究竟是何种步法?”

何言之眼中精华微现,李敷的身形变化在其眼中渐渐变得清晰,片刻之后,何言之眼中精华消失,低声对王宝欣:“脚尖不动,便能平移如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移形换步。”

王宝欣:“阴阳家的移形换步?”

何言之微微点头。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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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破地召雷

何言之用余光看了一眼身旁的崔浩,见其神色如常,毫无波动,暗道:“昨日崔司徒与玄高交手,他的掌法,若将飞而未翔,乘清气御阴阳,与其像道家的九霄掌法,不如更像阴阳家的紫微掌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阴阳家在朝廷中布局甚广。不过李顺此人值得相信吗?他在北邙山的表现可圈可点,但是数日前使用鬼降之丹诱使一名女童跳河自尽,若是为大弃,倒也的过去,但若是无视苍生,那么就不能轻视他了。”

擂台之上,李敷挥剑平抡,使出一瞻鱼翻藻鉴”,赵谦剑尖连点,使出一瞻鹭点烟汀”,李敷使出一瞻细斟北斗”,赵谦使出一瞻尽挹西江”。二人虽是第一次见面,却如同师兄弟比武一般,招式身法均极为相似,眨眼间,百招已过,依旧不分上下。

倏地,李敷的身形又加快数倍,在赵谦前后左右来回闪动,同时剑气四溢,遍布整个擂台。

何言之暗道:“破地召雷罡,他怎么会道家的踏步斗罡?”

赵谦见其使出踏步斗罡,心中一惊,连忙踏步施展三步九渊罡,瞬间,二人在擂台上急速奔驰,无穷剑气将擂台笼罩。

赵谦与李敷同时停住身形,手捏剑诀,赵谦轻喝道:“谦。”

李敷轻喝道:“屯。”

二人剑气在空中相互激荡,整个擂台上空爆炸开来,轰鸣之声不绝于耳。尘沙飞起,将二饶身形吞没。

赵谦暗道:“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冬雷藏于地中,至春乃激薄而出。此卦暗合三十六计中的第二十七计假痴不癫,宁伪作不知不为,不伪作假知妄为。静不露机,云雷屯也。他使出此卦剑意,是最善此卦,还是另有他意?”

尘埃落定,二人身形出现在众人眼前。众人见二人依旧不分轩轾,又是一惊。

赵谦暗想:“仇尼道盛和任平城二人招招致命,他的剑招并无太多杀机,并且似乎未出全力。”

李敷暗想:“从他的内劲中,可以看出,他三丹田齐修,不过为何下丹田的内力氤氲难测,仿若空中丝絮,并无太大威力,与上、中两丹田迥然不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专攻其下丹田,看看究竟有何奥秘?”

他却不知,赵谦曾看见瀑布逆流而上,有所心得,将下丹田依心得修炼,不料使精纯如水的真气变得模糊不明,威力大减,不过由于上、中两丹田还未依此修炼,实力并未下降太多,此刻比武,他依靠的主要是上、中两丹田的真气。

李敷迈步前跃,挥剑向下斜挑,剑招频频,一道道劲力向赵谦下丹田奔涌而去,仿若潮水海浪翻滚,连绵不绝。

赵谦心中慌乱,一边还招,一边暗道:“我的下丹田威力大减,他专攻我下丹田,稍有不慎,下丹田内的护身真气便会被其震碎。幸好他的内劲中没有阳毒或者阴毒,就算被其震碎下丹田真气,也能重新修炼,如若不然,此生下丹田便无法再运气了。”

赵谦连连后退,极力躲闪,但依旧难以抵挡李敷的内劲袭来。气劲击在赵谦下丹田内护身真气上,令赵谦与李敷难以理解的一幕出现了:李敷的气劲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谦不解,李敷也是诧然,狂催内力,劲力如泉喷涌,向赵谦下丹田席卷而去,却全都消弭于无形。李敷思索,暗道:“他的下丹田真气好生奇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谦连连后退,眨眼便退至擂台边上,李敷挺剑紧逼,使出一瞻落木千山”,剑光霍霍四射,犹如一张巨网,将赵谦笼罩。

赵谦平递长剑,使出一瞻澄江一道”,一招剑气激射而出,突破剑网,击在李敷剑刃上,李敷倒退一步。

忽的赵谦脚下一松,有些站立不住。原来李敷使出“落木千山”时,剑气笼罩范围极广,乃是因为其目的并非赵谦,而是赵谦脚下的石块,赵谦突破李敷的剑网,将射向自己的剑气击散,却忽略了射向四周的剑气。一道剑气击中赵谦脚下石块,使得赵谦步履不稳。

李敷一退即进,左掌拍出,迅若疾风。赵谦躲闪不及,挥掌硬接。两掌相击,赵谦脚下石块碎裂,赵谦瞬间被震下擂台。

就在即将落地之际,赵谦功集脚尖,用劲踢中一块掉落的石块,借助极为微弱的反弹之力,凭借云帆步的精妙,在空中翻然一跃,跃向擂台。

众人见状,均暗叹赵谦轻功卓绝。

李敷并未打算给赵谦机会,剑尖连点,再次使出一瞻落木千山”,无数剑气将赵谦来路封住。

拓跋晃暗道:“赵谦身在空中,无处借力,必败于此招之下,此局我们胜了,没想到这次比试竟是平局。不过无所谓,本宫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至于第二个目的……”

赵谦身在空中,毫不慌乱,手捏剑诀,轻喝道:“剥。”无穷剑气犹如泰山拔地而起,以五阴一阳之势由李敷身后向其席卷。

何言之见赵谦竟能将三步九渊罡的罡劲分两次施展,暗道:“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这三步九渊罡的剑气变幻,确实玄妙难测。而赵兄的谦卦剑意,也与这三步九渊罡完美契合。”

李敷一时不察,想躲避已然不及,直接被剑气击中,从擂台边坠落。赵谦被李敷“落木千山”的剑气击中,同样倒飞,离擂台更加远了。

二人同时坠地,赵谦擦拭掉嘴角鲜血,暗道:“阴盛阳衰,君子困顿。这剥卦剑意对其影响颇大,看来其应该并非阴险狡诈之人。”

李敷暗道:“他对踏步斗罡的修为与领悟远在我之上,刚才那一招只是试探,并未出全力。看来他已看出我的剑意。”

二人拱手行礼,各自折返。

拓跋晃见二人同时落地,不由惋惜,暗道:“一败两平,竟然输了。”他来到崔浩面前,道:“崔司徒,此次比武是我输了,我会依照之前的约定,将银两送过去。”

崔浩道:“那就多谢殿下了。”完,便与赵谦等人一同离开。

仇尼道盛走到拓跋晃身边,附耳低声道:“太子殿下,已经查明,卢婧纤正在不远处的一个客栈内观看此次比武。”

拓跋晃微微一笑,道:“走。”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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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 兵权被夺

一处客栈之内,卢婧纤透过窗户望着不远处的中之台,眼神平淡如水,在其身旁,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她甜美文静,如淡淡幽兰,有林下风气,迥无寻常孩童的稚嫩,其名为王霄羽,乃王宝兴与卢婧纤之女。

王霄羽望着远处的中之台,道:“娘,我爹为何没赢?”

卢婧侠:“你爹并不清楚对手的底细,又必须隐藏部分实力,不过下一次交手,你爹必胜。”

忽的,门外传来一道女子之声:“太子殿下可会过来?”

另一道男子之声传来:“太子殿下过,等到比武结束,便会过来与你见面,商量救助流民一事,请您在屋内稍后。”

女子之声再次响起:“如此便好,流民一事,不可再拖。”

房屋之内,卢婧纤柳眉微皱,王霄羽道:“那个白痴太子,不知又要出什么馊主意?”

卢婧侠:“声点,心隔墙有耳。”

王霄羽道:“我去看看。”完,走到门前,打开一条门缝,透过门缝向外查看。卢婧纤走到其身边,轻声道:“心点,别让太子发现。”

王霄羽仿若未闻,低声道:“太子来了。”

卢婧纤连忙噤声,透过门缝查看,果见拓跋晃、仇尼道盛、任平城三人走入客栈,进入一间房间。

卢婧纤柳眉微皱,低声道:“我过去看看,你在此稍后。”

王霄羽道:“我也一起去。”

卢婧纤本就不放心让王霄羽只身待在此处,便点头同意。

二人悄悄来到拓跋晃的房间,侧耳倾听屋内密谈。

此时,房间内有四人,正是拓跋晃、仇尼道盛、任平城与任琦妙。

拓跋晃道:“任姑娘有事与我商议,不知何事?”

任琦妙道:“近几日我帮助救济流民,发觉流民最缺的不是粮食,而是家饶陪伴,因此,我提议,为他们牵线,让他们与城中女子成婚。”

任平城暗道:“难怪太子让琦妙去帮忙救济灾民,原来是利用其心善无知的弱点。唉,可惜我重武轻文,竟没教导好琦妙。”

拓跋晃尚未开口,便听哐的一声,房门大开,一女童迈步而入,正是王霄羽。原来其听见任琦妙之言,怒不可遏,直接飞脚踹门而入。

明知太子在内,依旧直接踹门的,普之下,王霄羽是第一个。

拓跋晃等人见状,个个目瞪口呆,不意一个女孩竟有如此魄力。

卢婧纤不意王霄羽有此举动,只得迈步而入,将王霄羽护在身后,对拓跋晃道:“太子殿下,女年幼不懂事,还望您见谅。”

王霄羽绕过卢婧纤,走到拓跋晃面前,道:“此事绝不可校”

拓跋晃道:“为何?”

王霄羽道:“我中原女子,怎能让西域流民玷污?”

任琦妙道:“我是给他们牵线搭桥,怎来‘玷污’一?”

王霄羽道:“牵线搭桥?这么无耻之言,你竟然的出口?流民所为,难道你不知道吗?”

仇尼道盛喝道:“住口,你是何人?胆敢在此胡言乱语,惊扰太子圣驾?”

王霄羽道:“你又不是同样在此狺狺狂吠?”

仇尼道盛怒不可遏,道:“你……”手按刀柄,便要拔刀。

卢婧纤连忙将王霄羽护在身后,正在这时,一道人影飞身而至,将卢婧纤、王霄羽护在身后,正是王宝兴。

王霄羽道:“爹,他们打算让平城女子嫁给西域流民。”

王宝兴剑眉深皱,俊脸凝霜,只听铮的一声,长剑出鞘,寒光凛凛。

仇尼道盛掣出长刀,喝道:“王宝兴,你想造反不成?”

王宝兴没有理会仇尼道盛,对拓跋晃道:“太子殿下若下此令,今日就别想从这里出去。”

拓跋晃道:“仅凭你一人吗?”

王霄羽道:“是我们三人。”

拓跋晃冷笑一声,道:“如果激战一起,你认为结果如何?”

王霄羽道:“虽是万死,亦是不辞。”

拓跋晃道:“我该是称赞你之魄力,还是嘲笑你之真呢?”

王霄羽道:“我太原王氏的风骨,你是永远也不会懂的。”

拓跋晃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连话的口气都是一样。”

任琦妙见双方激辩,忙劝道:“王将军误会了,我只是想尽可能的给流民提供好的生活条件。”

王宝欣:“你是想污我中原血脉吧,那些流民身有多脏,心有多黑,你可知晓?”

任琦妙道:“王将军为何如此歧视那些流民?”

王宝欣:“他们没资格让我正视。”

拓跋晃道:“我可以不采纳任姑娘的提议。”

王宝兴剑眉微动,道:“你有何条件?”

拓跋晃道:“龙骧军!”

王慧龙王曾任荥阳太守十年,“农战并修,大着声绩,招携边远,归附者万余家,号为善政”。在此期间,他组建了一支军队,名为龙骧军,共有一万人,个个身手撩,军阵更是出色,行如风,徐如林,止如山,掠如火,在下汉人军队中,仅有河东薛氏的薛家军可与龙骧军抗衡,而薛家军仅三千人,不足以和龙骧军并重,因此龙骧军可以是下第一的汉人军队。此军作战之骁勇,仅在鲜卑拓跋的宸极军之下,而军纪之严明,更在宸极军之上。王慧龙凭这支军队,屡屡击败南宋第一名将檀道济,南方畏其如虎。

王宝兴暗道:“家父刚亡,他便开始打龙骧军的主意了吗?不过其身为太子,若想夺我的龙骧军,并非难事。”便冷笑道:“太子好深的计策。”

王霄羽此时反应过来,暗道:“遭了,我上当了,这下竟然牵连到了龙骧军。”

拓跋晃道:“龙骧军共有万人,现下柔然屡犯边境,战事吃紧,我想抽调六千名前往边关,护守北境六镇,以保中原百姓。”

王宝兴沉默不语,拓跋晃继续道:“用六千龙骧军来换平城两千女子的一生,很不划算。而且就算你救了她们,她们愚眉蠢眼,喜伪厌真,也不知会被哪个渣男骗到手里,至于是否值得,端看王将军自己的盘算了。”

王宝兴叹了一口气,道:“我同意。”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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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瘟病过人

拓跋晃见王宝兴同意,得意道:“好,快人快语。”完,便起身离开,其走到王霄羽身边,道:“等你长大了,可否愿意嫁给本宫?”

王霄羽道:“不可能。”

拓跋晃道:“为何?”

王霄羽道:“你只会使阴谋,不懂阳谋。”

仇尼道盛凛然一喝:“大胆。”当即抽刀出鞘。

却听铮的一声,仇尼道盛手中宝刀被震飞。

仇尼道盛错愕万分,只见王宝兴缓缓还剑入鞘,双眼睥睨。

仇尼道盛已被何言之重伤,而王宝兴乃是偷袭,其隐锋诀又以缥缈难测着称,故能一剑将仇尼道盛的宝刀震飞。

仇尼道盛暗道:“隐锋诀果然撩,我竟然毫无察觉。”

任平城抽出长剑,道:“王宝兴,你想造反不成?”

王宝兴还未开口,一道声音从屋外传来:“任侍郎何时也学会了春秋笔法?”

三人迈步入屋,正是崔浩、赵谦、何言之。

任平城道:“崔司徒还真会狡辩,王霄羽对太子殿下出言不逊,论罪当斩。”

崔浩看向拓跋晃,道:“太子殿下真要如此作为吗?”

拓跋晃道:“童言无忌,本宫不会计较的。”

崔浩道:“孩童百无禁忌,不代表他们不谙世事,优秀的孩童,其才智,足可让我们叹为观止。”

任平城道:“崔司徒话中有话。”

崔浩道:“任侍郎倒是很会揣测他饶话外之音,但是以己度人,往往谬之千里。”

任平城道:“你……”

双方争辩间,游彬从远处快步赶来,对崔浩道:“崔司徒,平城内发现有大量流民咳嗽胸痛、唾液含血,皮肤出现瘀斑紫绀,似是中了鼠疫。”

崔浩忙道:“快命令马锐领兵将所有流民隔离起来。”

游彬刚要转身传令,便听拓跋晃道:“慢着,尚未确定是否真的是鼠疫,怎能轻易将他们隔离,如果事后发现闹了乌龙,岂不令下人笑话?”

崔浩道:“是朝廷的颜面重要,还是平城百万百姓重要?”

拓跋晃道:“二者皆不可不顾,但西域流民也不能置之不理。我会派人核实,此事就不劳崔司徒担心了。”

崔浩道:“太子是不知道鼠疫传播的有多快吧,此时施以雷霆手段,事情尚有转圜余地,等到事情核实,平城百姓被感染者早已成千上万,鼠疫再难遏阻。”

拓跋晃道:“就算要隔离,也应只隔离那些感染鼠疫的流民,怎能全部隔离?”

崔浩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那些人举止无良,心思无善,又无安全之念,做过多少恶事,染过多少毒物,你知道吗?”

拓跋晃道:“崔司徒怎能如此鄙夷西域之人,难道中原就没有恶人吗?”

崔浩道:“至少平城以前从未发生过鼠疫。”

拓跋晃灵光一闪,暗道:“他命人收购城中药材,原来是早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没想到他的谋略竟然如此深远。”便言道:“既然平城发生鼠疫,就请崔司徒交出药材,以便救人于水火。”

崔浩道:“药材有限,只得先救助平城百姓,等到平城百姓无碍,我自会救助西域流民。”

拓跋晃道:“平城百姓理应与西域流民一同救助。”

崔浩道:“一同救助?太子近日的所作所为倒是先救助西域流民。”

拓跋晃道:“为了拉拢西域诸国,理应对西域流民多加款待。”

崔浩冷哼一声,道:“你善待西域流民,并不会让西域诸国感谢你,只会被他们当成傻子。”

拓跋晃道:“崔司徒为何如此看低他人?”

崔浩道:“我从来不介意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人性,尤其是中原之外。”

拓跋晃道:“崔司徒是执意要置那些西域流民之生死于不顾了?”

崔浩道:“以崔某的能力,救助平城百姓,尚且心有余而力不足,怎有余力救助外人?”

拓跋晃道:“善恶本轮回,崔司徒今日见死不救,就不怕他日身死宗灭、投厝无所吗?”

崔浩道:“崔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又怎会怕?”

拓跋晃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崔浩对游彬道:“快去散布消息,让平城百姓尽可能待在家中,不要外出,远离西域流民。并且,保护好药材,绝不能有丝毫损失。”

游彬与王宝兴、卢婧纤、王霄羽返回司徒府,赵谦与何言之担心诸葛清岚与冷秋霜,赶往羽衣坊,与他们会合后,便赶往静轮宫,崔浩则径直赶往静轮宫。

崔浩来到静轮宫,见大殿之内,有七人躺在地上,六男一女,身上尽皆带红,李皎带领着二十余名师道弟子,给这七名少年包扎伤口。

崔浩暗道:“静轮宫内,共有一百二十余名弟子,我均见过,而这七人我却素未谋面,不知是何来历?看他们的伤势,似是经历过一场恶斗。”

李皎见崔浩进来,将手中的药瓶交给身旁一位师道弟子,走到崔浩面前,道:“崔司徒,这里嘈杂,怠慢您了。”

崔浩道:“是我叨扰了才对,这几位是……”

李皎道:“是有涯轩的弟子,他们听平城有麻烦,便前来相助,结果遭到无涯观的伏击,死战过后,侥幸逃脱,不过尽皆受伤。”

崔浩道:“廖朗有涯轩,生死一针间。有涯轩与无涯观的恩怨已有两百年,恶战频频,可惜无涯观手段卑劣,致使有涯轩连连遭受重创,死伤无数。这两百年来,无涯观散布五石散,致使中原百姓手无提刀之力,心无飞鸿之志,手段当真卑劣不堪。现在平城流民带来鼠疫,无涯观定会暗中再起风云,有涯轩即将面临一场更加严峻的挑战。”

李皎道:“有涯轩轩主廖师叔正与家师商谈,家师曾言,若您来此,请您直接去问心阁。”

崔浩点头道:“我这就前去。”他快步来到问心阁,尚未扣门,房门便轻轻打开,寇谦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崔司徒请进。”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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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疠疫之灾

崔浩走进,见寇谦之与廖朗端坐蒲团之上,脸色都有些惨白,显然之前受伤。

崔浩坐下后,寇谦之道:“现在平城之内发生鼠疫,太子手段欠缺凌厉,难以遏制鼠疫扩散,我们只有尽快找到治疗鼠疫的方法,才能将此事解决。”

廖朗道:“此鼠疫来自西域,与中原鼠疫大相径庭,我也从未见过,一时之间,只怕难以找到解决之法。”

崔浩道:“听闻西域有一鼠王国,各种诡异罕见的老鼠皆有,这些西域流民身上,只怕远不止一种鼠疫。要想根除,几无可能。”

寇谦之道:“除此之外,无涯观又在暗处虎视眈眈,甚是棘手。无涯观观主少徵又习得了鬼方的毒厉之气,我和廖兄一时不察,均遭了其暗算。虽说我二人运功两炷香便能将毒厉之气化解,但交手之际,他不会给我们化解之机。”

廖朗叹了一口气,道:“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崔浩道:“拓跋晃对我恨之入骨,现在他主持朝政,我出言相劝,他定不会听从。恐怕只有等到大量百姓得了鼠疫,他才会将流民隔离,不过那时候已经晚了。我命人传出消息,让百姓待在家中,不要外出,不过他们应该不会听。”

廖朗道:“崔司徒,听闻前几日您收购城中药材,廖某想借用一些,酿制屠苏酒。”

崔浩道:“不知廖轩主需要什么药材,我会派人送往此处。”

廖朗道:“肉桂、防风、菝葜、蜀椒、桔梗、大黄、川乌、赤小豆。”

崔浩道:“这些药材我均有收购,待我回去,便会立即派人送来。”

廖朗道:“多谢崔司徒了。”

寇谦之道:“屠苏酒乃神医华佗所创,能避除疫疬之邪。不过听闻自从《青囊经》失传后,此配方也就消失,原来廖轩主手中竟有此配方。”

廖朗道:“所幸华神医早早将此方传给其弟子,才使此方得以流传。”

崔浩道:“听寇天师之言,此酒能治疗瘟疫?”

寇谦之道:“只能预防瘟疫,对于已得瘟疫之人,此酒并无用处。”

崔浩道:“能预防瘟疫扩散,已是极佳。”

寇谦之道:“酿酒颇费时日,非一朝一夕可成。”

廖朗道:“就算使用秘法,酿制屠苏酒也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并且川乌乃是剧毒,需要事先炮制,其用量也需严格控制。此次鼠疫非比寻常,川乌需要经过特殊的炮制之法炮制。另外,用药比依土地,药材的产地不同,所酿屠苏酒的效果也就不同。因此,成功酿造出能预防此次鼠疫的屠苏酒的可能性不足五成。”

崔浩道:“五成已经极高,我这就去准备药材。”说完,便起身离开。

鼠疫的扩散速度比崔浩三人料想的还要快,很快便有数千人被发现可能得了鼠疫,整个平城的药铺全部被西域流民洗劫一空,但他们并不懂治病煎药,便强逼着大夫煎药。

这鼠疫连医术通神的廖朗都没有办法,更何况是那些普通大夫。但威逼之下,他们只能胡乱医治,西域流民发现药石罔效,便将那些大夫活活打死。

皇宫太极殿上,拓跋焘对拓跋晃和崔浩道:“听闻最近流民问题越来越重。”

拓跋晃道:“眼下灾情严重,需要将得了鼠疫的人隔离。但平城之内,找不出安置大量灾民的地方。”

崔浩道:“翰墨门宅邸虽然被烧,但简单整修,可暂时住宿,但只限平城灾民。”

拓跋晃道:“都这个时候了,崔司徒还拘泥于门户之别。”

拓跋焘喝住二人,道:“够了,平城灾民不在少数,而翰墨门宅邸仅能容纳百人,就在平城附近的山脉寻找合适地方安置感染鼠疫的患者吧,你们认为哪座山最合适?”

拓跋晃道:“儿臣认为平城之外的昊天山是个绝佳的选择。”

崔浩剑眉微皱,暗道:“他果然注意到了我暗中派人潜入昊天山,不过就算他把昊天山翻个地插天,也不会知道我的目的,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数年前,胡渊凭空出现在司徒府,请我帮助,并未言明真正目的。他倒地谋划什么,为何不请寇天师襄助。”

拓跋焘道:“那就由你们二人全权处理此事了。”

拓跋晃与崔浩同时道:“遵命。”

坐落在昊天山上的昊天寺仅有几间房屋,低矮破旧,但干净有序,门口匾额仅是一块木板,上写“昊天寺”三字,两侧有楹联,写着“做事奸邪,任尔焚香无益;居心正直,见佛不拜何妨!”

昊天寺内,一位身着百衲衣、面容慈祥、身形消瘦的和尚两眉微皱,双眼微闭,不住捻动手中佛珠,此人法号慧安,乃昊天寺主持。

了悟走到慧安面前,道:“主持,太子率领大军来了。”

慧安缓缓睁开双眼,暗道:“寇天师果然言中了,看来昊天寺以后将麻烦不断。”

拓跋晃与仇尼道盛率领数十名甲兵入寺,双手合十,道:“本宫拜见大师。”

慧安双手合十,道:“太子殿下纡尊降贵,来到敝寺,所为何事?”

拓跋晃道:“本宫需要赈济灾民,但平城有百万之众,拥挤不堪,想借贵寺一用。”

慧安暗道:“平城内数百座富丽堂皇的佛寺不借,偏偏借我这仅有数间破房的昊天寺。”便道:“赈济灾民,我等义不容辞,不知太子殿下需要本寺做什么?”

拓跋晃道:“那就请诸位先离开昊天寺,待到流民一事解决,本宫再归还贵寺。”

慧安暗道:“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将我们赶了出去,看来是想将我们逼走,看我们会与何人联系,借此探出我的底细。”便道:“既然太子殿下如此说,我等就谨奉太子令旨。”说完,便率领十余名昊天寺僧众离开。

拓跋晃低声对仇尼道盛道:“暗中跟上去,看看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仇尼道盛点头,迈步悄悄跟上慧安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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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昊天彼岸

司徒府内,崔浩对众人道:“我之前倒是小看拓跋晃了,此次他倒是下了一手好棋。”

木铎道:“昊天山有两个特殊之处,一是昊天寺,二是彼岸狱。太子的目的,莫非是昊天寺?”

崔浩道:“他是一石二鸟。”

木铎道:“昊天寺是天下唯一一个三教合一的寺庙,寺内供奉老子、孔子、释迦摩尼三人,而昊天寺主持慧安究竟是什么来历,无人知晓,仿佛凭空出现一般。”

游彬道:“至于彼岸狱,此狱里面关着两千名比丘,负责看守此狱的,是宁南将军鲁爽。此人精擅骑射,勇武过人,有万人敌之称。”

毛修之道:“鲁爽虽是骁勇,却好酒贪杯。他本是陛下身边的内行长,后因酗酒误事,受陛下责罚,被派去看守彼岸狱,而陈建也代替他成为新一任的内行长。而建议陛下派其去守彼岸狱的……”

崔浩道:“正是我。”

毛修之道:“此人优缺点都很明显,若是拓跋晃,估计会认为您此举是利用其优点。”

崔浩道:“我之谋划,他猜不到。现在他派兵前往昊天山,将昊天寺比丘赶走,一是为了试探慧安之身份,二是为了打探彼岸狱的情况。暂且看看他能查出多少。”

彼岸狱位于昊天寺北麓,与寻常监狱不同的是,此监狱并非位于地上,而是位于地下,常年无日光,阴暗潮湿,蛇鼠蚁虫甚多。

拓跋晃与仇尼道盛来到彼岸狱,一体型壮硕、虎背熊腰之人陪同在侧,正是彼岸狱守将鲁爽。拓跋晃看着被关在牢里的两千比丘,对鲁爽道:“鲁将军,犯人亦有被他人尊重的权利,这里条件如此恶劣,是否太过狠绝无情?”

鲁爽道:“末将来到此处时,这里便是如此,末将的职责是看守此狱,不让这些比丘逃走,若是朝廷拨款,末将也愿意改善这里。”

拓跋晃暗道:“两年前姑臧城被破,两千比丘被俘,当时寇谦之受崔浩之邀来到姑臧城,见父皇打算将这两千名比丘尽数屠戮,便替他们求情,父皇饶过他们性命,将他们尽数关在这里。崔浩明知寇谦之会为这些比丘求情,为何还要请寇谦之到姑臧城?听闻此狱建造之际,崔浩暗中命人潜入昊天山,不知所为,他倒地有何目的?”

拓跋晃对鲁爽道:“看守此狱,无趣乏味,本宫久闻鲁将军爱酒,特地送来数坛酃酒,以供鲁将军解乏。”

数人抬着数坛酃酒走进,将酒坛放在地面。鲁爽大喜,道:“多谢太子殿下。”说完,抱起一个酒坛,使劲闻了一下,道:“好酒。”心中却暗想:“不知他此举何意,且先示虚。”

拓跋晃对仇尼道盛使了个眼色,仇尼道盛悄悄离开。

拓跋晃与仇尼道盛离开彼岸狱,仇尼道盛道:“太子殿下,我将此狱打探了一下,没发现特殊之处。”

拓跋晃道:“昊天寺也没查出特殊之处,难道这两处与崔浩无关?”他思索片刻,道:“慧安他们现在何处?”

仇尼道盛道:“他们潜入山中,餐风饮露,没发现与其他人联系。”

拓跋晃道:“原本以为他们会赶去平城,我们顺藤摸瓜,或可查清慧安底细。没想到他们竟然潜入山中,看来他们已猜到我的目的。”

仇尼道盛道:“是否要继续跟踪?”

拓跋晃道:“不必了,十余人潜入山林中,藏身隐迹,太过容易,我们就算想追查,也查不出什么。”

远处密林之中,刀铮望着拓跋晃与仇尼道盛离去的身影,冷笑一声,暗道:“拓跋晃,任你百般筹划,终究是为他人做嫁衣。”

赵谦、何言之与诸葛清岚、冷秋霜会合后,便一同来到静轮天宫,诸葛清岚乃是有涯轩弟子,她来到静轮天宫后,与廖朗及师兄弟姐妹们会合,一同苦心专研鼠疫的医治之法。

崔浩将药材分出一部分送往静轮天宫,不知消息怎么泄露,路上遭到流民围困,崔浩等人大开杀戒,连斩上百人才将药材送往静轮天宫。

廖朗等人利用这些药材,苦心专研解药。数日之后,廖朗依旧未研制出解方,他双眼遍布血丝,手握一本医书,不停翻阅。

寇谦之走来,道:“廖兄,你已数日未睡,还是先休息片刻吧。”

廖朗道:“你又何尝不是如此?现在单单静轮天宫便有数百病人,天师道一百二十余名弟子,又有几个休息过?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你先让那些年轻弟子轮流休息吧,他们毕竟年轻,中原的将来,还要靠他们。”

寇谦之道:“我已吩咐下去了,你也不能太过操劳,医生张仲景便是积劳成疾而死,你又怎能步他后尘?要知道,无涯观还在暗处伺机而动。”

廖朗道:“此次鼠疫甚是棘手,中原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我遍查医术,也未有丝毫头绪,我又怎能安心睡下?”

寇谦之敢要开口,忽的二人眉头一皱,同时看向门外,二人剑指一点,两柄桃木剑离鞘飞出,二人飞身跃起,同时跃到桃木剑上,凌空御剑,飞出静轮天宫。

天空之上,有两人并肩而立,一人脚踏宝剑,乃是少徵,另一人凭虚御空,正是死别。寇谦之正色道:“鬼方四大恶道排行第四,死别。”

廖朗对死别道:“五石散便是在鬼方的暗中支持下扩散的吧?”

死别道:“正是。”

廖朗道:“鬼方欲毁华夏风骨,千百年来,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死别冷哼一声,道:“一人执剑杀人,错在人还是在剑?若不是中原人贪婪懦弱,又怎会上瘾?说到底,还不是你们本性所致。”

寇谦之道:“贪婪乃人之本性,鬼方利用人性中的缺点,致使整个中原萎靡不振,当真是罪大恶极。”

死别道:“五石散只是让中原人的身体变得虚弱无力而已,至于心里上的懦弱卑微,那可是神玄一派的功劳了。他们的手段,可比我们卑劣多了。”

廖朗对少徵道:“少观主为何要在助纣为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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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雨渐耳灵

少徵道:“自从司马氏立国,中原阴阳颠倒,上下腐败,淫荡成风,人伦尽失,道德沦丧,英雄前头,竖子当道,巾帼身旁,站着伧夫。古之谓德也本,今之谓德为末,君子遭鄙夷,小人被推崇,这样的天下,救之何用?道家被迫转为道教才得以生存,不正说明这个中原已经无药可救了吗?”

寇谦之道:“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我等同心戮力,挽大厦于将倾。”

少徵道:“剜肉补疮,只会适得其反,只有釜底抽薪,才能治标治本。”

廖朗道:“两百年前司马懿屠杀公孙氏,致使鬼方占据辽东,实力倍增,中原陷入炼狱。你鄙夷司马氏,但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与司马氏又有何区别?”

少徵道:“二位才学精深,应该知道,倘若一座城池的人口超过百万,其结果如何?”

寇谦之与廖朗噤口不言,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面对如此悲惨的事实。

少徵见二人不言,继续道:“一座城池所容纳之人口一旦超过百万,各种矛盾便会激化,要想让平城继续作为魏朝的京城,只有将人口控制在百万之下。如若不然,只得迁都。以此时魏朝的实力,若往南方迁都,对南方将会有致命威胁。这一点,是你们想看到的吗?”

廖朗道:“如此你们便可屠戮百姓吗?”

少徵道:“你放心,通过鬼方的帮助,我已对此次鼠疫进行了调整,越是卑劣愚蠢之人,越容易染上,而刚正明慧之人,不会受到影响。此次乃是尝试,如果可行,我将让此鼠疫遍布中原,到时候,便只剩下那些英雄智者。没有了小人愚者的阻碍,我们定能扫清妖氛,清平寰宇。”

寇谦之道:“人命关天关地,你可知你的所作所为,要害死多少人?”

少徵道:“除旧陈新,必然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那些人活着只能玷污华夏文明,让天下一统的时机推迟。”

廖朗道:“你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玷污华夏文明?”

少徵道:“我自知罪孽深重,等到我的目的达成,自会以死谢罪,以慰苍生。”

寇谦之道:“那你今日来的目的是什么?”

少徵道:“你痴谈三教合一,使得贵霜遗毒祸害华夏道统,枉为炎黄子孙,我今日前来,是要天下行道。”

寇谦之道:“现在佛教已在中原扎根,无法根除,三教合一,虽是无奈,却是必然。我等视拓跋焘为尊,并非是卖祖求荣,而是因为只有拓跋焘才能统一北方,使北方暂时安定,而将来统一中原的力量,也在北方,现在汉人的实力太过弱小,根本没有统一之机。”

死别道:“就算天下一统又如何,我们将刀架在皇帝的脖子上,这个天下还不是归我们鬼方统辖。”

廖朗道:“道家与道教,就算灰飞烟灭,也会阻止你们鬼方为祸中原。”

死别道:“道家显宗已亡,道家隐宗也死过一次,而这些都是儒家所害。你们难道不知谁才是真正的对手吗?”

寇谦之道:“但是在背后运筹的,却是神玄与你们。”

死别道:“诸子百家,为何单单儒家会被我们利用,而其他各家个个铁骨铮铮,生的坦荡,死的磊落?”

寇谦之道:“诸子百家中,儒家以六艺普教百姓,人数众多,自然鱼龙混杂,容易被他人利用。”

死别道:“你们对儒家倒挺宽容,你们可别忘了,他们可是将《老子》《庄子》篡改的面目全非。”

廖朗道:“这是你们与神玄在背后唆使的,怪不得儒家。”

寇谦之道:“挑拨儒道两家的关系,便是你此行的目的吗?”

死别道:“我此行的目的,乃是取你二人的性命。”说完,便向寇、廖二人掠去,身形快如闪电,几不可察。

寇、廖二人同时暗道:“鬼出电入掌。”二人同时挥掌前拍,掌握阴阳,劲分两仪。

罡劲相击,轰的一声,寇、廖二人均被震退丈余,死别立在寇、廖二人原本所立之处,淡然道:“二位联手,不外如是。”

寇谦之暗道:“我二人多日未眠,心神憔悴,力不由心,功力大减。他二人故意挑此时机前来,只怕难以应对。”

死别再次前掠,与寇、廖二人缠斗在一起。三人掌纳江河之涌,拳蓄风云之势,拳掌相击,掀起无尽气浪。

少徵在一旁观看,并未插手。

地面上,赵谦、诸葛清岚、何言之、冷秋霜等人仰头观看上空打斗,虽甚是担心,但毫无办法,他们功力浅薄,尚不能御剑飞行,何言之虽然会飞剑制人诀,但尚不能站在剑上御剑而行,赵谦与诸葛清岚虽会云帆步,但尚未达到风回步转的境界,不能凭空而飞。

掌劲相击,寇谦之与廖朗倒飞,撞进静轮天宫,一阵咔嚓之声传来,墙壁断裂,木屑如飞。死别飞进静轮天宫,掌劈拳斫,寇谦之与廖朗勉力还招,罡劲肆虐之下,静轮天宫摇摇欲坠。

赵谦忙道:“阁楼里还有数百病人。”

众人恍然,纷纷掠进静轮天宫,将病人背出。

死别掌运煞劲,使出一招“震声夜景”,阴森煞气凝聚掌心,化作一道黑雷,向寇谦之与廖朗怒射。

寇谦之与廖朗手捏剑诀,清圣金色剑芒凝于指尖,指尖轻划,凭空写出一个“聻”字。

死别心生惧意,暗道:“这是什么符箓,为何我会感到一丝惧意?”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此功法名为聻灵符,又名雨渐耳灵符,乃是马俭在临死之前,穷尽毕生之智慧,根据鬼方功法的毒厉之气,创造出的一种专门克制鬼方武学的符箓。此符箓克制鬼方功法的毒厉之气甚是有效,范穆与诸葛渊对此功法大加赞赏,均曾言道:“当今制鬼,无过渐耳。”

不过由于从未用于实战,此功法尚有很多漏洞,修炼起来难度也颇高。寇谦之与廖朗见形势危急,才不得已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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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八卦困敌

金色剑芒与黑雷相击,轰鸣声中,三人再次被震退,死别掠出静轮天宫,运功调息,发现自己真气中的毒厉之气竟然有所削弱,不由暗道:“此功法好生厉害。”

寇谦之与廖朗脚下的桃木剑早已不见踪迹,二人环看四周,见一片狼藉,便剑指一捻,两块木板飞出,悬于空中,二人身形一跃,落在木板之上。

少徵道:“死长老,这二人不知使了什么功法,竟能压制你的毒厉之气,既然如此,这二人就由我来对付好了,他们心力交瘁,功力大减,又身受重伤。我一人,足以应对。”

死别道:“那就有劳少观主了。”

少徵御剑飞行,周身金光耀目,与寇谦之与廖朗缠斗在一起。

死别看了一眼站在地面的赵谦等人,暗道:“当今道教年轻一辈中,十有八九的少年菁英均在此处,若将这些人除掉,远比将寇谦之与廖朗除掉,更有价值。”思毕,便落在赵谦等人面前。

赵谦等人见死别一人独战寇谦之与廖朗二人,尤占上风,知道其修为了得,远非他们所得比拟,但此刻强敌逼近,也由不得他们后退,当即纷纷掣出长剑。

李皎凛然一喝道:“八卦阵。”李皎、何言之、水之湄、安之素等八名天师道弟子将死别包围。李皎看了一眼阵型,暗道:“还不够。”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赵谦、诸葛清岚、冷秋霜、徐道度,略一思索,道:“我守乾位,徐道度徐师兄守坤位,何师弟守艮位,水师妹守坎位,安师妹守离位,赵兄守震位,胡姑娘守兑位,冷姑娘守巽位。”

八卦阵变化极繁,要想发挥出此阵的威力,需要主阵者拥有极强的计算能力,而李皎精通《周髀算经》、《九章算术》、《海岛算经》等算经,计算能力远超天师道其他人,寇谦之与其相比,也相距甚远。他甚至致力于研究“开差幂”和“开差立”,这已相当于后世数学的二次方程与三次方程,虽说尚未算出,不过由此已可看出其算术之精。此刻形势危急,他略一思索,便根据每人的性情剑意,推测出威力最强的阵法布局。

众人对其指挥毫无异议,连忙变换方位,有四人从原本的八卦阵中退出,赵谦等四人补位,身形晃动间,一座新的八卦阵瞬间形成。

死别见他们毫不畏惧,也不禁赞道:“有胆识,不过这样,我更留你们不得。”

寇谦之与廖朗没想到死别会对江湖晚辈动手,连忙掠向地面,却被少徵拦住,少徵拳如山,掌如刀,指如剑,将二人逼得连连后退,口吐朱红。

死别双掌连拍,一招“八花九裂”使出,威悍十足的罡劲向四周呼啸而去,宛如江河滚滚,滔滔不绝。

李皎喝道:“八天隐文。”八人同时手握长剑,以剑为笔,凭空虚划,八道云篆凭空形成,云篆相连,剑气相合,绵延流转,无成势,无常形,仿若溪水蜿蜒。

强招相击,死别只觉体内劲气激荡,甚是错愕,道:“没想到这八人合击威力如此之强。”

死别运劲推掌,身形如电,拳出如雷,带动威猛无匹的劲风,胜似飓风奔驰,真气冱阴如冰,让人触体生寒。李皎八人配合巧妙,剑招相迭,绵延不绝,轻柔真气宛如春风敷荣,拂柳掠湖。

正在双方激战之时,百余人从远处掠来,为首之人,正是云想衣。

有涯轩除了诸葛清岚、徐道度参与激战外,其余六人尚未出手,他们见云想衣出现,知道其乃无涯观第二高手,不敢小觑,纷纷掣剑,严阵以待。

徐叔响仗剑而立,暗道:“无涯观精锐尽出,并且看他们身形步法,来者应该有不少是鬼方弟子,此战只怕凶多吉少。但此处还有数百病人,我们退无可退,只得硬拼了。”

云想衣道:“楼观亦武亦彰,玄真亦文亦隐。有涯轩出自道教隐宗玄真派,重文轻武,怎么,今日想螳臂当车吗?”

徐叔响道:“无涯观为祸天下两百年,我等拼死也会与你们周旋到底。”

无涯观编造过大量的伪书与伪药,对中原危害极深,其中,危害最大的主要有两个:一是散布五石散,致使中原人身虚体弱,无法提刀上马;二是散布虚假医药知识,胡编乱撰大量的灾梨祸枣,其中,影响最深的,便是食物相克之说。食物相克之说本是空穴来风,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但经过无涯观的恶意宣传,甚嚣尘上。

云想衣确实知道无涯观对中原的危害,暗道:“以前的无涯观确实如此,但现在已有不同,不过我也无需解释。”便冷哼道:“我无涯观为祸天下,但天师道提倡三教合一,不更是从根本上断绝华夏道统吗?”

徐叔响哑然,对于寇谦之提倡的三教合一,他并不赞同,因此难以反驳云想衣。

云想衣道:“怎么?心虚了,那你还要阻拦我吗?”

徐叔响叹了一口气,道:“虽死不退。”

云想衣道:“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玉手一挥,其身后百余人便向徐叔响等人挺剑刺去。

徐叔响等有涯轩弟子与其余天师道弟子挥剑阻拦,长剑相击,铿锵之声回荡在玄都坛之上。

云想衣缓步走在激战人群之中,时不时随手一扬,便有一名天师道弟子气绝命丧。她来到躺在地上的数百病人旁边,纤纤玉指一点,一道指力激射而出,一名病人直接毙命。她食指连点,眨眼之间,便有十余名病人毙命。

一名天师道弟子挥剑阻拦,云想衣随手一扬,数道指力激射,划破长空。那名天师道弟子的胸膛直接被贯穿,瞬间毙命。

天师道弟子接连涌来,全被云想衣以雷霆手段斩杀。

徐叔响快剑逼退拦在其面前的无涯观弟子,闪身来到云想衣身边,手捏剑诀,轻轻滑动,一个火色精妙符箓将二人笼罩,正是瑰丽火象诀。

这瑰丽火象诀便是根据无涯观武学而创,对其有很大的克制作用,云想衣顿觉内力不畅,掌劲威势顿减两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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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道血染坛

徐叔响见云想衣掌势稍渐,心神稍分,连忙使出一招“二源一川”,剑尖左右连点,两道剑芒激射而出,在半路凝聚一处,迅雷一般射向云想衣。

云想衣反应神速,玉指一点,一道指力激射而出,与徐叔响的剑芒抵在一处。

徐叔响狂催内劲,抵挡云想衣指力。云想衣左手一挥,雄浑劲力席卷而出,一名躺在地上的病人受罡风所控,身形飞起,向徐叔响飞去。

徐叔响连忙收招飞掠,将那名病人接住,放在地上。

云想衣暗骂道:“愚蠢至极。”身形快逾闪电,双掌并推如山,掌劲遒劲无匹。

徐叔响躲闪不及,直接中招,口吐鲜血,倒飞出去,撞在静轮天宫外壁上。

一阵咔嚓之声穿来,外壁断裂,一片狼藉。数名天师道弟子赶来相救,云想衣出掌如刀,每出一招,便有一缕鲜血飞溅而出。眨眼之间,身旁便满是尸体。刀光剑影,血溅如雨。

片刻之后,玄都坛上尸体纵横相枕。云想衣见死别在李皎等人围击下已落下风,当即食指一点,一道指力向安之素激射而去。

安之素耳闻剑气破空之声,连忙回身还招。死别见八卦阵露出破绽,身形飞掠,掌出如电,拍向安之素。

就在死别的掌力即将击中安之素之时,李皎掠至安之素身前,挥剑拦截,死别伸出两指夹住剑刃,劲力一出,长剑断裂。死别掌力不绝,击中李皎,李皎登时口吐黑血。

在雄劲掌力的冲击之下,李皎与安之素向后倒飞。云想衣功聚指尖,刺向安之素。李皎听声辨位,揽住安之素纤腰,身形一转,挡在安之素与云想衣之间。剑指刺中李皎,鲜血喷涌。

安之素趁云想衣旧招已老、新招未出之际,剑指一捻,使出飞剑制人诀。手中长剑向云想衣激射而去,云想衣后掠躲开。

李皎站立不住,安之素连忙将其扶住,尚未开口询问伤势。死别再次出掌,掌势威能更巨,安之素后背中招,口吐黑血,与李皎一同摔在地上。

这一变化,兔起鹘落,只是眨眼之间。赵谦等人甚是惊骇,连忙挡在安之素与李皎前面。

死别形如鬼魅,掌若雷霆,宛如万钧雷霆的掌劲肆虐开来,徐道度、水之湄接连受伤。

赵谦、诸葛清岚、何言之、冷秋霜四人并肩而立,何言之道:“只能使用天之四象阵了。就由赵兄主阵。”

赵谦点头,喝道:“四方混元。”四人将死别包围,同时挥剑,四道剑气激射而出,势携风雷。死别长袖一甩,气劲涡流肆虐开来,将四道剑气全部击溃。

赵谦紧接着喝道:“流云四开。”话音未落,身形便率先闪动,快逾疾风。何言之与冷秋霜见赵谦先动,不禁眉头一皱,诸葛清岚见赵谦出招,紧跟着出招,何言之与冷秋霜跟着移步,四道人影围着死别来回闪动,留下残影重重。

死别左手划圆,右手划半圆,两掌招风纳劲,一招“日销月铄”使出,黑色气劲向四周扩散。

赵谦四人倏然止步,分立死别四方,赵谦轻声喝道:“震。”

诸葛清岚轻喝道:“兑。”

何言之轻声喝道:“艮。”

冷秋霜轻声喝道:“巽。”

无数剑气形成气劲涡流,激越跌荡,宛如飓风过野。

罡风相击,死别口吐鲜血,他勉力提元,运功压住气血上升,道:“这招不是‘流云四开’,而是踏步斗罡。没想到你们配合竟然这么默契?”

死别终于明白,适才赵谦出招之际,何言之与冷秋霜出现了些微的迟疑,他原本以为是由于四人并非师兄弟,配合并不默契,现在才知晓是由于赵谦所使招式与口中所言不同。不过诸葛清岚未出现丝毫迟疑,而何言之与冷秋霜仅是迟疑一丝便明白赵谦心思,四人配合之默契,与一同习武多年的师兄弟无二。

赵谦等人平日低调行事,与人对敌多有保留,此刻却再无任何隐藏,一身功力运至巅峰,出剑如浪涌,霎时间,剑光闪耀不尽,劲力跌宕无穷,有如滔天巨浪将死别笼罩。

死别掌运如刀转,蚀骨黑气窜腾,将周身笼罩。却见赵谦等人无惧刺骨寒劲,只攻不守,招招鱼死网破,虽觉体内热血在黑色真气的侵蚀下渐凝成冰,却也将死别逼得连连后退。

水之湄、徐道度、徐叔响三人将云想衣包围,杀招频出,云想衣不敌,数招过后,便受了伤。

轰的一声,掌劲相击,少徵从空中坠落,砸在地上。他勉强站起,暗道:“我原本已对天师道和有涯轩的高手尽数了解,没想到又多出了三名高手,使我们的计划尽数落空。”

他原本以为诸葛清岚只是道家隐宗弟子,不知她还是有涯轩弟子,至于赵谦与冷秋霜,他更没料到他们会出现在这里。赵谦三人的实力在少徵等人眼中自不足虑,但谁也没想到,他们与何言之组成剑阵,再加上显露出先前一直隐藏的实力后,凭借着九死无悔的豪情,竟发挥出超然的站立,与死别成颉颃之势,使整个战局扭转。

少徵见大势已去,喝道:“撤。”少徵与云想衣率领无涯观弟子迅速撤离。

死别运掌逼退赵谦四人,飞身离开。赵谦四人再难坚持,口吐黑血,忙盘腿运功化解体内蚀骨真气。

寇谦之与廖朗来到李皎与安之素身边,帮他们运功疗伤。水之湄组织天师道众人给受伤的弟子疗伤。经此一战,天师道弟子有三十余名弟子殒命,有涯轩弟子有两人毙命。在静轮天宫疗伤的病人有十余人被杀,其余病人担心恶战再起,有一些被家人接走,但大多数被家人抛弃,只得待在静轮天宫。

数日之后,屠苏酒酿制完成,寇谦之与廖朗带领天师道弟子在玄都坛上施舍屠苏酒。恶战之后,平城百姓不再信任天师道,并不相信屠苏酒能预防瘟疫,不过听说是免费,便如同飞蝗一般尽数朝玄都坛涌来,廖朗等人辛苦酿制的屠苏酒被一抢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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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 暂时联手

东宫之内,拓跋晃与李敷、任平城、仇尼道盛三人商议,拓跋晃道:“没想到平城果然发生瘟疫,本宫命吕锋、段风领兵将中鼠疫之人隔离,却丝毫没有遏制住鼠疫的扩张。”

李敷道:“得了鼠疫并不会立即病发,自从西域流民涌进平城,鼠疫已经在城中扩散,此时病情发作,再做隔离,并没有什么明显效果。”

任平城道:“李将军是说太子做错了吗?”

李敷道:“我只是就事论事。”

仇尼道盛道:“太子心怀天下,允许流民入城,乃是仁义之举,岂容你在此置喙?”

拓跋晃道:“三位不必争论,此事本宫确有责任,不过眼下该如何处理?”

李敷道:“当今之要,是将所有西域流民隔离,如若不然,鼠疫的扩散只会越来越快。”

仇尼道盛道:“荒唐,那些没得鼠疫的流民,为何要隔离?”

李敷道:“你怎知他们没有得鼠疫,说不定他们身上染有更加恶毒的疟疾,只是我等尚未发现。西域那些疟疾,远比中原繁多棘手,不可轻易定论。”

任平城道:“那你又怎知他们身上染有疟疾,万一没有呢?”

李敷道:“怎可因万一之侥幸,便不顾平城百万百姓的生死?”

拓跋晃道:“好了,本宫会下令,将所有流民隔离。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敷道:“除了皇宫与司徒府,平城内的药材,已被流民洗劫一空,而他们又不懂岐黄之术,药材已全部被毁。眼下皇宫内药材不足,又需为皇室众人留存,能用有限,为今之计,只有和崔司徒联手。”

拓跋晃道:“本宫与崔浩屡有冲突,就算本宫有意,他又怎会同意与本宫联手?”

李敷道:“平城百姓染上鼠疫者已有上万人,崔浩心怀天下,只要能救百姓,他定会同意。”

任平城道:“崔浩害得令尊爵位被削,你不想着替令尊报仇,反而提议与其联手,未免太过不孝了。”

李敷道:“李某一向公私分明,怎能因个人恩怨,便不顾平城百姓?”

拓跋晃道:“李将军言之有理,就请李将军随本宫前往司徒府,与其商议联手一事。”

李敷道:“在下领命。”

任平城道:“殿下,微臣以为不可,若真想与其商议,也应寻除司徒府之外的其他地方,若在司徒府,崔浩占据心理优势,于我们不利。”

李敷道:“正因为如此,我们前去司徒府,更能表诚心。”

仇尼道盛道:“太子殿下何等身份,何须向崔浩表明诚意?”

拓跋晃道:“言之有理,就请崔浩到明心斋一叙。”

明心斋内,崔浩、拓跋晃、李敷三人端坐拜壂之上,崔浩道:“不知太子殿下请崔某前来,有何贵干?”

拓跋晃道:“现在平城之内,瘟疫肆虐,单凭本宫之力,难以力挽狂澜,故而本宫想与崔司徒联手,以迅速解决瘟疫一事,还平城往日安宁。”

崔浩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手握重权,又何须崔某相助?”

拓跋晃道:“崔司徒深谋远虑,早已料到会有瘟疫发生,提前收购城中药材,眼下城中药材,有泰半在崔司徒手中,要想解决眼下的瘟疫之灾,还需崔司徒慷慨解囊,仗义出手。”

崔浩道:“如果我拒绝呢?”

拓跋晃道:“眼下已有上万名平城百姓感染鼠疫,崔司徒一心为民,不会置之不理的。”

崔浩道:“若非你下令准许流民入城,这上万百姓又怎会感染鼠疫?”

拓跋晃道:“这一点本宫也始料未及。”

崔浩道:“数十家店铺被抢,近百名少女被玷污,这也是你始料未及的吗?”

拓跋晃道:“此事确是我考虑欠佳,本宫在此赔罪了。还望崔司徒海涵。”

崔浩见拓跋晃神色恭谨,暗道:“他竟然会赔罪,我倒是小看他了。不过若其故意如此,我就更不能轻视了。”

李敷道:“崔司徒,眼下事态危急,一切以救助百姓为首要目的,您与太子联手,才能尽快将此事解决,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崔浩略一思索,道:“我让出药材也无不可,不过有两个条件。”

拓跋晃道:“崔司徒尽管说,只要本宫能做到,定不会拒绝。”

崔浩道:“第一,将所有西域流民隔离,并且将感染瘟疫的平城百姓与西域流民分开隔离;第二,药材有限,要率先救助平城百姓。”

拓跋晃有些犹豫,道:“这个……众生平等,为何我们要区别对待?”

崔浩厉声道:“崔某来此,是来与太子殿下商议要事的,而不是听这些空而无物、无益时艰的言论的。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东西是平等,佛教之所以说什么‘众生平等’,无非是用此来笼络人心罢了。太子殿下口口声声众生平等,那为何对待西域流民的态度之佳远在平城百姓之上?”

拓跋晃道:“那为何要将平城百姓与西域流民分开隔离?”

崔浩道:“将他们隔离在一处,会发生什么,太子殿下想不到吗?”

拓跋晃道:“崔司徒是说,他们会发生冲突?”

崔浩道:“如果平城百姓敢于反抗,我倒不会太担心,只怕他们不敢反抗,任由西域流民欺凌。”

拓跋晃道:“本宫会命人查看情况,若真如崔司徒所言,我定会派人将他们隔离。”

崔浩道:“若太子说到做到,我定会将药材送出。”

拓跋晃道:“还有一事,听闻天师道酿出屠苏酒,能够预防瘟疫,不知崔司徒能否索要配方,本宫可命御医大量酿造,尽快缓解灾情。”

崔浩道:“酿制此酒的药材我已全部送往静轮天宫,他们会将这些药材全数酿为屠苏酒,就不劳太子殿下了。并且我已命人去外地收购药材,药材运回平城之后,会尽数送往静轮天宫。”

拓跋晃暗道:“他的钱财应该已经耗尽才对,本宫之前比武所输的十万两白银尚未给他,他又何来的钱财去外地收购药材?看来其中大有文章。”便道:“崔司徒安排如此周密,本宫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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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 药材被烧

乐平王府内,拓跋丕、死别、少徵在一间金碧辉煌的房间商议,拓跋丕道:“死先生,此次出师不利,您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死别道:“我伤势不浅,烦请乐平王帮我抓来数十名感染瘟疫的壮汉。”

拓跋丕道:“这个不成问题,只不过不知死先生为何单要感染瘟疫的壮汉?”

死别道:“这个就不劳乐平王费心了。”

少徵暗道:“莫非他要修炼幽冥夺魄煞?中此功法,魂落九泉,真元尽失,即使道家心法面对此功法亦是难以自保,传闻东汉医圣张仲景便是亡于此功法之下。没想到他竟然练成了。”

死别道:“只要乐平王帮我找来数十名感染瘟疫的壮汉,我可保证,三日之后,寇谦之再难活命。寇谦之一死,崔浩独木难支,朝中文武群起而攻之,崔浩必死。而崔浩一死,拓跋焘便断了左膀右臂,再难震慑天下各路蠢蠢欲动之人。到时候,风雨四起,乐平王您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拓跋丕道:“如此,就有劳死先生了。”

少徵道:“昨日玄都坛施舍屠苏酒,遭百姓哄抢,天师道众人无可奈何。此种情形,我们可以好好利用。”

死别道:“少观主妙计,如此我们便万无一失了。”

东宫之内,仇尼道盛对拓跋晃道:“启禀太子殿下,属下已命人将感染瘟疫的难民以及百姓安置在昊天山上。”

拓跋晃道:“是否如崔浩所言,西域流民与平城百姓发生冲突?”

仇尼道盛道:“确实发生冲突,十余名西域流民与百余名平城百姓由于争夺食物扭打起来,结果平城百姓被打得狼狈逃窜。”

拓跋晃冷笑一声,道:“崔浩想保护的,就是这样的人吗?”他顿了一下,道:“既然事情如崔浩所料,那就依照先前所言,将西域流民与平城百姓分开隔离。”

仇尼道盛道:“属下这就命人去办。”

拓跋晃道:“你再派人去司徒府领取药材,然后交由御医,让他们尽快研制出治疗瘟疫的良药。”仇尼道盛领命,转身离开。

司徒府内,崔浩沉吟道:“十余名西域流民竟将百余名平城百姓打得狼狈逃窜,这还是在靠近塞外的平城,中原看来更甚,这秦汉遗风的缺失,竟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不知中原何时才会重现一汉当五胡的雄风?”

毛修之、木铎等人均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崔浩沉默良久,暗道:“若任由佛教发展下去,华夷之辨、秦汉遗风必将荡然无存。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这个佛,我灭定了。”

忽然,屋外传来噼里啪啦的火烧之声,崔浩失声道:“不好。”

众人连忙向门外涌去,刚到门口,一道倩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正是云想衣。她莲步款款,柳腰轻摆,衣袂飘飘,散发着无尽的诱惑。

众人心神不禁一荡,同时停下脚步。

眨眼过后,崔浩、毛修之二人便清醒过来,挥掌拍向云想衣。他二人虽是白首一节,姜桂之性,但终究已六十有余,媚术对他二人自然难以取得什么效果。

云想衣早料到二人能解脱媚术,却也没想到如此之快,吃了一惊,见掌劲袭来,连忙向一旁躲闪。

媚术消失,木铎、游彬二人也清醒过来,同时挺剑刺向云想衣。

云想衣停下脚步,玉手一挥,郗标、闵湛二人掠至云想衣身边,挺剑疾刺,剑尖连闪,攻向崔浩、毛修之、木铎、游彬四人。

众人见郗标、闵湛二人四眼空洞无神,知道是被云想衣用媚术控制,木铎、游彬二人挥剑出招,将郗标、闵湛拦住,崔浩、毛修之再次出掌,掌纳奇劲,直攻云想衣要害。

刚要击中云想衣,一道人影撞破房门,向崔浩、毛修之疾冲而来。二人连忙躲闪,一人砸落在二人原先所立之处,正是斐君然。

斐君然擦拭掉嘴角鲜血,看向门外,眼神之中,隐含一丝恐惧。

崔浩、毛修之顺着斐君然目光看去,见少徵脚踏铁剑,缓缓从门外飘来。

少徵道:“崔司徒,少某此次前来,只是毁掉药材,并无害人之意,只要你不出手,我等不会伤害你们丝毫。”

崔浩道:“你们将药材毁掉,又将害死多少人?”

少徵道:“凡事皆有利有弊,若是平城死伤数万人,其中益处,崔司徒应该也清楚。以崔司徒之能,在流民入城的那一刻,便可直接下令将流民尽数屠杀,拓跋焘也不会为了区区两千蝼蚁,便责罚您这个天下第一谋士。但您却没这么做,说明您知道流民动乱带来的好处。而您一直假装尽力解救流民之乱,不过是心中有愧,不愿苍生受辱,我没猜错吧?”

崔浩默然。毛修之等人不知少徵言外之意,俱是愕然,见崔浩有羞愧之意,更是不明所以。

少徵见崔浩神色,淡淡一笑,道:“看来我猜对了,您做不了恶人,那么这个恶人便由我无涯观来做。只要您答应不还手,就算少某欠您一个人情,可以答应您一件事。”

崔浩道:“崔某不需要。”

少徵道:“难道崔司徒以为凭一己之力能够灭佛吗?”

崔浩沉默不语,少徵微微一笑,接着言道:“看来崔司徒心动了。”

崔浩看向斐君然,眼神之中,含有一丝疑虑,斐君然知道崔浩所想,走到其身边,低声道:“我不是他的一合之将。”

崔浩暗道:“以木夫人的实力,在少徵手下坚持十招应该不是问题,怎么一招便败下阵来?不过无涯观内各种奇怪的丹药数不胜数,少徵用在自己身上,也不奇怪。以其现在的实力,我等根本不是敌手,贸然出手,徒劳无益。听着门外的火烧之声,大火应该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即使将他们击退,也没甚用处。并且宝兴、婧纤他们已经出城去采购药材,应该快赶回来了。既然如此,不如答应少徵的条件。”他略一思索,道:“少观主是否说话算数?”

少徵道:“少某别无所长,但言出必行,与朝野上那些伪言乱正的君子迥然不同。”

崔浩道:“那崔某就答应少观主的条件了。”

少徵道:“好,少某相信崔司徒的品行,就此告辞。”说完,御剑离开,云想衣也纵身飞跃,快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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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浊水灌田

云想衣离开后,郗标、闵湛二人便晕倒在地上,木铎走到二人身边,探其脉搏,对崔浩道:“他们并无大碍,休息片刻即可。”

崔浩点头。

一个时辰之后,仇尼道盛望着眼前一堆废墟,双眼生寒,冷声道:“崔司徒,我奉太子之命,前来依约领取药材,您想用一堆废墟把我打发吗?”

崔浩道:“你什么身份,需要崔某打发?药材我已命人出城收购,之前允诺太子的,我定会给他。你把我的话带回即可。”

仇尼道盛道:“据我所知,您收购城中药材,已耗尽府中积蓄,怎有余财命人出城收购药材?”

崔浩道:“此事与你何干,你又有何资格在这里狺狺狂吠?”

仇尼道盛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东宫之内,拓跋晃思索道:“暗探所言果然不假。崔浩定然收受贿赂,如若不然,根本无钱再派人出城收购药材。”

仇尼道盛道:“太子殿下可以凭此将其治罪。”

拓跋晃道:“崔浩手中有紫河殿与朝中官员暗中往来的账册,若将其逼急,他将此账册公布,以父皇的脾气,朝中泰半官员都要落马,现在我们尚不能轻举妄动,等到我们将账册弄到手,再对付他不迟。再说了,崔浩乃三朝元老,屡建奇功,单凭其贿赂一点,父皇不会将其治罪,更何况其收受贿赂也是为了平城百姓。眼下还是以应对瘟疫为要。”

仇尼道盛道:“那崔浩应允的药材一事是否还需计较?”

拓跋晃道:“暂且搁下,他有把柄在我手中,也是好事。”这时,吕锋快步走进,道:“太子殿下,不好了。流民不满被隔离,发生暴乱,与守军厮打起来。目前不少流民从昊天山逃了出来。”

拓跋晃怒道:“废物,数万甲胄在身的精兵,连区区两千手无寸铁的流民都看不住吗?”

吕锋道:“将士们怕感染瘟疫,不敢靠的太近,结果被他们逃了。”

拓跋晃沉思良久,道:“派马锐去。”

吕锋道:“马锐?他会同意吗?”

拓跋晃道:“他一定会的。”

这时,李敷走进,道:“不用了,马锐已经行动了。”

众人愕然,拓跋晃道:“什么?是崔浩?”

李敷道:“正是,崔司徒早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早已命马锐领兵在隔离之所的不远处等候。流民暴乱出逃后,马锐迅速领兵将流民尽数捉回。”

拓跋晃沉吟道:“看来崔司徒对流民的了解比我深刻得多啊。”他看向吕锋,道:“吕将军,马锐能将流民尽数捉回,为何你不能?”

吕锋头冒冷汗,道:“马锐心狠手辣,逮捕流民,只怕也杀了不少。”

拓跋晃道:“危急时刻,施以雷霆手段,有何不可?”

吕锋心中不爽,暗道:“之前说善待流民,现在又说可以施以雷霆手段,出了问题,只会将责任推给我们这些下属,不如崔浩那般能从自身找原因。我看你虽身为太子,却不切实际,浮于表面,只会乱发号令,远不及崔浩万一。”

李敷道:“太子殿下,此事怪不得吕将军。毕竟朝中很多文臣武将均说要善待流民,他也不敢贸然行动。”

拓跋晃道:“算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决瘟疫。迅速命令附近各州县,火速将药材与粮食运往平城,不得有误。另外,张贴告示,收揽天下医者,以迅速研制出解药。”

吕锋道:“属下遵命。”

仇尼道盛道:“太子殿下,关中乃天府之国,为何不命人从关中调取粮食与药材?”

李敷道:“关中乃乱臣贼子之渊薮,华戎杂乱,势力错综复杂,鲜卑、匈奴、氏人、羌人和汉人冲突不断,朝廷都一直无法解决,对此地也就一直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若我们派人从关中调取粮食与药材,只怕不出百里,便会尽数被劫。”

仇尼道盛道:“难道就一直任由关中各势力为所欲为吗?”

李敷道:“河东薛氏乃关中郡姓之首,有他们在,便能够震慑群雄的蠢蠢欲动之心。”

仇尼道盛道:“朝廷禁止豪门封山锢泽,河东薛氏对朝廷的政令却视若无睹,强占天下最大的盐池,谋取厚利,谁能确保他们反魏之心?”

李敷道:“司马氏自弃中华,北府军自相残杀,河东薛氏早已对南方彻底失望,何来反魏之心?况且,若非他们震慑关中群雄,关中早已大乱。”

仇尼道盛道:“那他们强占盐池一事如何解释?”

李敷道:“自从河东薛氏自益州迁往河东,便一直拥有河东盐池,何来强占之说?”

拓跋晃道:“李将军所言不错,对于关中各股势力,现在还不是铲除他们的最佳时机,便先让他们逍遥一段时间。至于河东盐池,本宫早晚会夺回来。”

李敷道:“强夺河东盐池,只怕是逼着河东薛氏造反?”

拓跋晃道:“河东薛氏本就不忠,就算不逼,他们也会造反的。”

李敷默然,暗道:“若我将此事暗中告知薛谨,难保这不是拓跋晃的试探之举,暂且不动,且看他如何行事。河东薛氏独对五胡围攻百年之久,单单一个拓跋晃,又能如何?”

司徒府内,木铎走到崔浩面前,道:“崔司徒,宝兴出城收购药材的银两,乃是你收受贿赂所得,这么做有违圣人之言,是否合适?”

崔浩道:“黄河虽浊,亦能灌溉;长江虽清,亦有泛滥。有的时候,名臣奸臣已无区别。而我行事,也不会顾及他人言论。”

木铎道:“那您会兑现对贿赂之人的承诺吗?”

崔浩道:“自然不会。毛修之得到了朝中官员与紫河殿暗通款曲的账册,只要此账册在我手中,这些官员便对我又惧又恨,我向他们收取贿赂,一来可以得到收购药材的银两,二来可以让他们误以为我拿此账册,只是为了银子,因此对我掉以轻心。”

木铎道:“如果此事让太子知晓,只怕……”

崔浩道:“账册上面有七成官员是太子心腹,他不敢轻举妄动。”

木铎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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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济阴承散

静轮天宫内,廖朗给一位病人诊脉,片刻过后,他眼泛光芒,对身旁的寇谦之道:“我们新配制的济阴承散,果然有效。”

寇谦之同样大喜,道:“看来有望,现下还不能大意,需仔细研究其病情发展,再对配方加以改进。”

廖朗点头,忽的忍不住咳嗽,竟然咳出血来,脸色变得惨白如雪。

寇谦之连忙为其把脉,少顷之后,眉头深锁。

廖朗摇头道:“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清楚,不必担心。我再去改进一下药方,然后再煎一次药。”说完,便挣扎站起,缓缓走出房屋。

寇谦之看着廖朗的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道,廖朗正在走上一条不归路,但他却无能为力,一来自己医术远不及廖朗,能帮有限,二来,廖朗若有不测,道教隐宗尚有徐秋夫,自己若有不测,天师道就完了。

寇谦之快步走出屋外,与廖朗并肩而行。廖朗道:“死别此次未能得逞,下次定会卷土重来,鬼方邪术众多,稍有不慎,我们便会全军覆没。因此,我们必须尽快研制出解药。”

寇谦之道:“幸好无涯观只来了少徵和云想衣,倘若董道秀也来到此处,我们只怕难以应付。”

廖朗道:“董道秀本是你师弟,他并不愿与你相见。”

寇谦之道:“当他选择离开天师道的时候,我们便注定有敌对的一天。无论是我还是他,都无可逃避。”

廖朗叹了一口气,道:“现在平城之内,感染瘟疫之人已有数万,因瘟疫而死者不下千人,我们还是尽快研制出解药吧。静轮天宫的药材已快用完,司徒府的药材又全部被烧,派出去从外地收购药材的弟子还未回来,若耽误片刻,平城之内,感染瘟疫的百姓只会越来越多。”

寇谦之道:“一砭二针三灸四汤药。砭针灸三法已然不行,倘若药材不来,我们也回天无力了。”

正在这时,李皎走来,道:“师父、师叔,玄都坛外有一名叫葛湛之人,说有事求见。”

寇谦之、廖朗二人大喜,脚尖一点,身形如风,便来到玄都坛外,见坛外并列着几十辆马车,马车之上,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葛湛端坐在第一辆马车上,而其余马车上均没有任何人。

寇谦之暗道:“听闻道家隐宗有一人精擅御马之术,可一人控制百马,看来便是此人了。”

葛湛见寇谦之、廖朗现身,跃下马车,来到二人身边,尚未开口,廖朗便道:“葛兄来的太及时了,我们现在正愁没药材呢。”

葛湛道:“葛某不知治疗瘟疫需要何种药材,便根据诸葛先生的提议,收购了一些,不知是否还有所欠缺?”

廖朗道:“目前尚未研制出最终的解药,根据目前的配方,应该需要徐长卿、景天、雪见、五味子、三丫苦、白头翁、救必应、防风、熟地黄。”

葛湛点头道:“这些药材我都带来了。”

寇谦之道:“如此甚好。”说完,便让天师道弟子将药材全部搬进静轮天宫。

廖朗、寇谦之、葛湛经过数日的苦心专研,终于将济阴承散改良,所有天师道弟子与有涯轩弟子日夜不休,熬制出大量的济阴承散。

玄都坛上,天师道弟子将济阴承散放在案几上,忽听传来砰砰敲门之声,门外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不停。

天师道众人匪夷所思,一名天师道弟子前去开门。

寇谦之施展洞垣之术,看清门后,只见无数平城百姓挤在门外,不停撞门。

寇谦之一惊,暗道:“莫非他们已经知道消息?为防上次乱象,我特定命派中弟子不得将消息外传,他们怎么知道?”连忙喝道:“不可开门。”

那名天师道弟子刚要开门,便听见寇谦之的喝声,虽不明所以,却也连忙停手。

只听轰的一声,大门倒塌。成千上万的百姓涌入玄都坛,哄抢案几上的济阴承散。

天师道弟子个个错愕万分,不知这些百姓怎么知道济阴承散便是医治鼠疫的解药。

抢到济阴承散的百姓哈哈大笑,道:“得救了,多谢佛祖保佑。”似是没有看见附近天师道弟子身上的道服。

众人相互推攘、不时有人被绊倒,附近之人却未理会,绊倒之人被众人踩踏,发出痛苦的嘶叫,但完全被众人的嚷叫声淹没,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寇谦之等人奉劝百姓不要推攘,依序领取,但无人听从,众人疯了一般涌向放着解药的案几上,案几附近的天师道众人彻底被人群淹没。解药瞬间被抢完,得到解药之中终究是少数,未得到解药之人并不甘心,出手争夺,众人顿时打了起来。

拳来脚往,混乱之中,不知是谁打了谁一拳,也不知是谁踢了谁一脚,众人不甘自己被打,纷纷打向身旁之人,成千上万的百姓彻底扭打在一起,身处人群中的天师道与有涯轩弟子也纷纷中招。

寇谦之身处人流之中,根本无法站稳,只能任由人流冲挤,更别说抑制这番乱象。他望着拥挤的人流,空有一身绝世武功与满腹学识,却毫无办法。

一名天师道弟子一边努力站稳,一边高喊:“大家不要拥挤,没拿到解药的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尽快熬制出解药……”

话未说完,突觉一柄利刃插入自己心脏,剧痛由心脏传遍全身,他尚未看向偷袭之人,便失去知觉,倒在地上。众人踏过,那名天师道弟子瞬间被踩成肉泥。接连有人倒下,却无人发现。

廖朗身处人群之中,忽觉一股杀气袭来,连忙功聚双眼,环视四周,见一柄匕首化作一道寒光袭来,忙掌心蓄劲,严阵以待。

寒光离廖朗只有一尺之时,忽的转向袭向廖朗身旁一名百姓。廖朗大骇,便收掉掌心玄劲,打算将那百姓推开,却见周围挤满百姓,若将其推向一边,他势必被身旁人推到在地,然后被踩踏成泥。廖朗不容细想,不及运劲,便挥掌挡在那名百姓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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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 金光神咒

寒光一闪,血光飞溅,廖朗的右手被砍断,掉在地上,瞬间被百姓踩成肉泥。

廖朗忍住剧痛,封住右臂要穴,又按在右臂断掌处,鲜血依旧喷涌不止。廖朗觉得头晕目眩,难以站立,知道匕刃上涂有剧毒,不由心生惧意。

寒光陡转,射向廖朗面门。廖朗屈指一弹,一道指力激射而出,击在匕首之上,匕首不住颤抖,发出嗡嗡之声。

廖朗见匕首未断,心中一惊,知是一柄罕见的利刃,不敢轻视,便要躲闪,却见四周人群拥挤,无从躲避,身形一跃,便跃到众人头顶上空。

寇谦之见廖朗跃到空中,又见其右臂血流不止,知道廖朗被人偷袭,食指一捻,桃木剑飞出,掠至廖朗脚下。

廖朗踩在桃木剑上,御剑凌空,看向下面偷袭之人,正是云想衣。

百姓见廖朗悬于空中,不由倾目,以为天神降临,忙跪拜在地,双手合十,道:“佛祖显灵,佛祖保佑。”

廖朗喝道:“这里将有血战,快走。”

百姓纷纷撤离,被踩踏者,不下百人。

破空之声从其右侧传来,廖朗本能出掌,却想到右掌早已被砍断,便要后撤,但掌风已经袭身。廖朗刚要运转护体罡劲硬接,寇谦之闪身来到廖朗面前,迅然出掌。

掌劲相击,雷鸣之声轰然响起,寇谦之被震退,撞在廖朗身上,二人一同落在地面。

寇谦之看向手心,见手心发紫,知道已中剧毒,连忙封住手臂要穴,看向偷袭之人,正是死别。

寇谦之心中一惊,暗道:“数日不见,他的功力竟然进步如斯。”

葛湛见寇谦之、廖朗尽皆受伤,忙向二人驰去。忽觉身旁一道人影袭来,刚要掣剑刺出,却见是名孩童。

葛湛连忙收剑,伸臂揽住孩童,将其轻轻放到地上。一道指力射向孩童,葛湛忙挡在孩童前面。嗤的一声,葛湛左肋多了一个血洞,鲜血涌出。孩童看见鲜血,甚是害怕,连忙跑开。

少徵走到葛湛面前,冷笑道:“妇人之仁。”

葛湛无暇理会,暗运真气,努力平复体内混乱的内息。

片刻之后,玄都坛上,除了数百具尸体,便只有寇谦之、廖朗、葛湛、死别、少徵、云想衣六人。

赵谦等人疏散百姓后,掣剑将死别、少徵、云想衣围住。无涯观弟子从四周奔涌而来,与天师道和有涯轩弟子缠斗在一起,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激战片刻,李皎便发现无涯观弟子中又多出许多鬼方高手,天师道弟子伤亡惨重,当即率领水之湄、安之素加入激战。

死别缓步向前,赵谦喝道:“玄风四发。”

赵谦、诸葛清岚、何言之、冷秋霜分从四方挺剑冲刺,隐若风掠,快胜雷击。死别右掌一挥,气劲旋涡如旋风般肆虐开来,直接将赵谦四人震退。

寇谦之迅然出掌,玄劲层层叠加,风雷之势陡现。死别一掌拍出,黑色煞气如云翻涌。两掌相击,寇谦之被震飞。

云想衣挥舞匕首,抹向葛湛喉部。葛湛依仗手中利剑长度远在匕首之上,并不躲闪,挥剑前刺。云想衣轻按匕首暗簧,匕刃脱离匕柄,向葛湛射去。

葛湛大骇,连忙躲闪。嗤的一声,匕刃飞驰而过,葛湛右臂被擦伤,黑血从伤口渗出。葛湛见血为黑色,知道匕刃上有毒,刚要封住右臂穴位,云想衣一掌拍中葛湛胸口,葛湛倒飞数丈,口吐鲜血。

死别与寇谦之拳来掌往,每一次对掌,寇谦之均觉胸口如遭巨锤撞击,体内气血翻滚难抑,甚是难受,当即施展梅花易步,在死别周身游走,不与其硬抗。死别右掌伸向后面,由后向前划圆拍向寇谦之。

寇谦之不知死别为何要自身后向前出掌,不敢大意,侧身躲开。死别掌心劲力疾吐,一道寒光激射而出,乃是一匕刃。

原来,死别将右掌伸向身后,乃是为了接住云想衣射出的匕刃。寇谦之没想到死别在占尽上风的条件下还会使用如此卑鄙招数,兼之身受重伤,步法使老,躲避不及,被匕刃划破皮肤,黑血从伤口渗出。

死别不等寇谦之封住伤口穴位,便挥掌拍出,掌劲如墙推进。寇谦之只得挥掌硬接,双掌相击,寇谦之再次被倒退数丈。

匕刃自云想衣手中飞出,射向死别,又从死别手中飞出,射向少徵。少徵掌心纳劲,虚控匕刃,挥掌拍向廖朗,匕刃不住颤抖,指向廖朗所有退路。

廖朗已经中毒,便不再惧怕匕刃,斜迈一步,强催真元,罡风宛如春风向四周吹拂,剑指一捻,轻声喝道:“否。”

无数道内坤而外乾、内阴而外阳、内柔而外刚的剑气由四周向少徵激射,正是踏步斗罡。

少徵手中匕刃被击断,他看着廖朗,暗道:“他竟然强行催破自己的真元,是要同归于尽吗?”当即前迈一步,同样施展踏步斗罡,罡风呼啸,剑指捻动,轻声喝道:“蛊。”

无数道内巽而外艮、打旋而邪、振疲起衰的剑气破空而出,与廖朗的剑气相击,沙飞尘起,雷鸣之声经久不绝。

二人同时手结巧印,周身金光乍现,不同的是,少徵周身金光隐隐有一丝黑气缭绕。

廖朗所施名为金光咒,乃道教八大神咒之一,可使周身金刚不破,亦能使内力蕴含雷震之劲,五行之炁腾腾,令鬼神丧胆、使奸佞忘形。少徵所施名为圆光术,乃道教禁术,是将金光咒与巫教的九宫死气融合而成,更加阴毒险恶。《道教十规》有言:“圆光、附体、降将、附箕、扶鸾、照水诸项邪说,行持正法之士,所不宜道,亦不得蔽惑邪言,诱众害道。”

身形相冲,拳掌相击,仿若金钲鸣响,发出悦耳之声。二人周身金光闪烁,散发着无尽威能,风云为之色变。

激战片刻,廖朗周身金光渐渐变淡。少徵知道其受伤中毒,已难坚持,心中一喜,双拳疾抡,重如山压。

廖朗不闪不避,再次勉力催动真元,一掌拍出,雷霆之劲迅然而发,击中少徵胸膛。与此同时,少徵双拳砸中廖朗,死气流淌进廖朗四肢百骸,不断侵蚀其先天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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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洪纤晏然

廖朗与少徵同伤敌手,同时倒退数步,口吐鲜血,瘫倒在地,不同的是,廖朗吐的是黑血,少徵吐的是红血。

另一处战圈,死别前迈一步,一掌平平推出,速度似缓实疾。寇谦之见此招非常,知道如若躲避,势必会被后招击中,只得硬接。双掌相击,犹如雷霆轰鸣,寇谦之被震飞,口呕黑血不止,只觉冷汗淋淋,四肢厥逆,难以支撑。

赵谦四人见状,同时狂催真元,使出一招“群龙无首”,五十道谦卦剑气、五十道艮卦剑气、五十道兑卦剑气、五十道巽卦剑气激射而出,掀起风云之势。

赵谦身形电闪,剑挥如花绽,一招“八八归原”使出,二百道剑气顺势凝聚于风逸剑上,剑刃上的光芒由黄色变成金色,携带者无尽威能,雷雨之鸣不绝,风云之势无尽,浩然刺出。

死别冷哼一声,右掌竖于胸前,黑色真气凝聚,宛如实质。剑芒击在黑色真气上,宛如击在不破金刚之上,再难前进分毫。

赵谦催动真气,向前逼进,但毫无寸功。诸葛清岚掠至赵谦身后,玉手按在赵谦后背,精纯真气涌进赵谦体内,与赵谦的真气合二为一,一同逼向死别。

何言之、冷秋霜再次出剑,何言之使出太极剑阵中的“龙吟四泽”、冷秋霜使出太极剑阵中的“凤引九雏”,二人剑气相衍相生,三十六道剑气含威射出。

何言之舞个剑花,同样使出一招“八八归原”,三十六道剑气凝于剑身,剑刃泛着金光,向死别刺出。冷秋霜玉手紧贴何言之后背,真气涌进何言之体内,与何言之的真气一起向死别逼近。

死别竖起左掌,黑色真气凝聚,抵挡住何言之的剑锋。

赵谦见四人全力合击,难撼死别分毫,当即运转下丹田真气,一分为二,相掩相度,并凝剑尖,剑尖在两道真气的激荡下不住颤抖,竟渐渐消解死别掌劲。

此招名为“洪纤晏然”,乃是赵谦在廷尉府大牢中,根据十里风廊之领悟,将“龙蛇双探”与“四海晏然”两招融为一招而得,此招乃是将真气分化为一大一小两股,出招之际,显晦咸暨,洪纤不遗,其賾难探,或倏烁而景逝,或飘滭而星流,或滉漾于渊澄,或雰霏而云浮。

死别见赵谦竟能突破其防御,不由惊道:“他的真气好生奇怪。”当即手掌一翻,毒厉之气凝聚掌心,形成一道黑色屏障,隐含玉石之韧,完全抵住赵谦杀招,正是鬼方绝学阎罗关。

赵谦见死别再出绝式,心中一凛,左手食指点中自己膻中穴,中丹田真气尽数涌进剑锋,未留纤毫。

诸葛清岚心中大骇,暗道:“强破真元!这样以后就无法再使用中丹田了。”

赵谦脸色苍白如纸,他强催真气,挺剑急刺。剑锋向前推进,渐渐刺破死别右手的真气屏障。死别甚是诧异,连忙催动真气涌向右手手心。

何言之见赵谦如此,同样心中一横,伸指点中膻中穴,催破真元,趁死别全力与赵谦拼力之际,将中丹田真气尽数催进剑锋。

剑锋同样推进,死别的真气屏障渐渐难以支撑。死别再次强催真气,手心真气屏障再次渐渐凝成,挡住赵谦与何言之的剑锋。

赵谦与何言之同时松手,手中长剑在劲力的激荡下向后倒飞。二人同时侧身躲过倒飞长剑,右手剑指蓄劲,如剑刺出。

死别不意二人有此变招,不及防御,被二人剑指刺入胸膛,鲜血直流。

死别大怒,双掌运劲,拍向二人膻中穴。二人中掌,向后倒飞十余丈,口吐黑血,随即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诸葛清岚与冷秋霜飞身抓住赵谦与何言之倒飞的长剑,双手各握一剑,挥剑攒刺。死别掌推如山,向诸葛清岚与冷秋霜拍出。

葛湛见诸葛清岚与冷秋霜生死顷刻,当即强催真元,挥剑使出一招“群龙无首”,内力喷涌如泉,六十四道剑气破空而出,向云想衣激射而去。

云想衣见此招威力极强,难以抵挡,玉足一点,向一侧掠去。葛湛剑招不绝,紧接着使出一招“八八归原”,六十四道剑气凝于剑锋,剑锋陡转,刺向死别后背。

死别反手一点,一道凌厉指力射出,击中葛湛的剑锋。葛湛的长剑在双方剑气的激荡下不住颤抖,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葛湛再催真元,剑招再变,一招“龙战于野”使出,剑气破空,龙吟之声响遏行云。剑气突破死别指力,射向死别膏肓穴。

死别双掌连推,一招“朔漠飞沙”使出,能侵蚀他人内力的黑色真气狂风一般向葛湛席卷。葛湛不闪不避,强行推剑向前。

铮的一声,长剑断裂,葛湛中招,倒飞出去,直接毙命。

正在这时,诸葛清岚与冷秋霜杀招逼临,四柄长剑同时插入死别体内。

死别脸色惨白,长啸一声,劲气如风卷,向四周肆虐开来。诸葛清岚与冷秋霜被劲气扫中,倒飞出去。

死别再运真气,插在其胸口的四柄长剑被内力逼出,向一旁飞去。

寇谦之飞身掠至,掌纳玄劲,四柄长剑飞至其周身,绕其双掌而行。其剑指一点,四柄长剑凝聚精纯无比的浩瀚真气,穿空破宇,向死别射去,直接贯穿其胸膛,插在地面。

死别身上登时多了四个血洞,顿感力乏气弱,当即左手撑地,右手一探,劲力一收,在其不远处的一名天师道弟子向其飞来。死别抓住那名天师道弟子,幽冥夺魄煞使出,那名弟子瞬间变成一具干尸。

真气入体,死别周身气息暴涨,随手一甩,那名弟子飞向寇谦之。

寇谦之接住那名弟子,再看向死别,已不见其踪迹。

云想衣见死别消失,掠至少徵身旁,将其提起,纵身离开。其余无涯观弟子也随之离开。

寇谦之环看四周,见天师道弟子死伤数十人,而八名有涯轩弟子,除了诸葛清岚、徐道度、徐叔响三人外,其余五人尽皆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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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流民入城

寇谦之来到廖朗身旁,刚要运功为其疗伤,却见其摇了摇头,道:“我身中剧毒,又冲破自身真元,早已毒气攻心,药石罔效,神仙难医。并且,你也中了死别的幽冥夺魄煞,若不及时医治,真气会逐渐被侵蚀掉,还有,何言之、赵谦也中了幽冥夺魄煞,只有你的鬼门十三针能救他们。如果不先替你疗伤,赵、何二人得不到及时医治,必然死于非命。他们年轻有为,将来成就远在我之上,你一定要将他们救活。”

说完,廖朗伸出食指点在寇谦之膻中穴,指尖玄劲内敛,寇谦之体内不断侵蚀其真气的毒厉之气缓缓流入廖朗体内,顷刻之后,便不剩丝毫。

廖朗早已毒气攻心,又瞬间吸收了大量的毒厉之气,又怎能消受的住?他脸色发黑,口吐黑血,便渐渐没了气息。

寇谦之强压心中悲痛,对身边的李皎道:“将其好生安葬。”

李皎点头,道:“弟子遵命。”

寇谦之来到赵谦与何言之身边,见二人昏迷不醒,便伸指探二人脉搏,少顷之后,对身旁的李皎道:“将二人扶到屋内,我要为他们疗伤。”

李皎等天师道弟子合力将赵谦与何言之抬到屋内,诸葛清岚与冷秋霜跟在后面。

寇谦之拿出银针,至阳真气凝于针尖,少顷,缓缓捻针进穴,连刺赵谦与何言之鬼封、鬼宫、鬼窟、鬼垒、鬼路、鬼市、鬼堂、鬼枕、鬼心、鬼信、鬼营、鬼藏、鬼臣十三处鬼穴,诸葛清岚在一旁观看,暗道:“原来是鬼门十三针。”

鬼门十三针是针灸中最神奇的技艺,由张天师所创,后经历代高人完善,对百邪癫狂有独特之效,祛病除邪,永不复发。因鬼方的毒厉之气能使人发狂发痴发痫,而鬼门十三针对百邪癫狂有奇效,刚好能克制住鬼方的毒厉之气。

鬼门十三针乃道教的不传之秘,诸葛清岚与冷秋霜并非外人,寇谦之才准许二人在一旁观看。

两炷香后,赵谦与何言之原本发黑的脸渐渐变得红润,寇谦之拔掉银针,将真气渡进二人体内。两刻钟后,寇谦之纳气收功,将赵谦与何言之缓缓平放床榻上。

诸葛清岚道:“寇师叔,他们二人伤势如何?”

寇谦之道:“他们二人的膻中穴被毒厉之气侵入,膻中穴乃人体要穴,更是中丹田之所在,经气通顺,连通上下丹田,原本毒厉之气可以沿着经络进入上下两丹田,使二人瞬间发狂。幸好二人在此之前为了击败死别,强行冲破中丹田真元,使中丹田失去了经气通顺之效,毒厉之气被困中丹田,没有流通二人周身经络。我已经将二人体内的毒厉之气尽数祛除,只要休息数个时辰,他们便会醒过来。”

诸葛清岚放下心来,道:“多谢寇师叔了。”

寇谦之道:“本是分内之事,又何须言谢?”

冷秋霜道:“敢问寇天师,他二人中丹田真元被破,日后能否再次修炼中丹田?”

寇谦之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及微,不过二人皆是三丹田齐修,现在中丹田被毁,尚有上下两丹田,实力仅下降三四成,日后勤加苦练,日就月将,便能恢复之前实力。”

诸葛清岚与冷秋霜均是柳眉微皱。

寇谦之对诸葛清岚道:“赵谦的下丹田的内力有些奇怪,是怎么一回事?”

诸葛清岚道:“赵大哥一日见到瀑布逆流而上,有所领悟,便将下丹田依所悟修炼,结果导致真气氤氲飘滭,威力大减。”

寇谦之道:“天地氤氲,万物化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领悟的,便是传说中道家的混沌之境。”

诸葛清岚道:“混沌之境吗?此境界不是两百年前便失传了吗?”

寇谦之道:“自诸葛武侯之后,便无人能达到混沌之境。看来赵谦又重新领悟了,不过看其目前的状况,似乎只领悟到了九牛一毛,致使内力不增反减,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会再次将真气凝炼成之前的状态,这便是混沌之境难以达到的原因。而赵谦却没有如此做,如此沉着淡然的心态,当世罕见。日后他究竟能否练成,还要看其造化。”

诸葛清岚道:“我将来询问一下家父,看看他能否指点一下赵大哥,以便赵大哥尽快练成。”

寇谦之道:“令尊只怕也不知晓,还是先让赵谦自己摸索几年为好。”他对诸葛清岚与冷秋霜道:“现在他二人伤势极重,需要寻一僻静之处休养,平城之内风起云涌,他们又得罪无数权贵,不适合待在此处,你们带他们离开此处吧。我会派人护送你们离开。”

诸葛清岚与冷秋霜轻点螓首,道:“明白了,多谢寇师叔。”

寇谦之从怀中掏出一本薄册,对冷秋霜道:“待言之醒来,替我将此书送给他。”

冷秋霜接过,见书面上写着四个字“景霄罡炁”。

这时,李皎快步入内,道:“师父,一群流民闯入玄都坛,索要解药。”

诸葛清岚道:“他们不是被隔离了吗,怎么又闯入平城?”

寇谦之道:“看来是有人故意引起骚动。告诉那群流民,此处已无解药。”

李皎道:“我们早已告知,但他们并未离开。有人见我派坤道弟子貌美,竟起歹意,意图……”

他尚未说完,便听寇谦之凛然喝道:“动手斩手,动脚斩脚。”

道令一下,手脚遍坛,血流成泓。

寇谦之望着鲜血淋漓的道坛,暗道:“究竟是谁在背后做手脚,他们的目的难道真的是迫使陛下迁都吗,又或者还有其他目的?”

李皎道:“师父,这些流民似是被人下发狂发癫的毒药。”

寇谦之眉头深锁,暗道:“少徵所言不无道理,但我不能见死不救。”便道:“眼下解毒已经晚了,率领教中未受伤的乾道弟子,将被下毒的流民尽数屠了。”

李皎领命,率领天师道乾道弟子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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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世业无常

司徒府内,闵湛快步走到崔司徒面前,道:“崔司徒,一伙人攻入玄都坛,天师道损失惨重。”

崔浩道:“通知众人,我们赶去相援。”

众人刚来到府门,一群人手持利刃奔驰而来,眼泛杀意,犹如老虎扑食,为首之人手握长剑,正是钟略。这群人手中兵刃各异,步法招式不同,一看便是从江湖各处集结而来的草莽。

崔浩喝道:“将他们拦住。”

游彬喝道:“三元七证阵,月下竹影。”他与闵湛、郗标二人同时出剑,剑影重重,向钟略等人席卷而去。

在他们身后的司徒府部曲也同时出招,与来袭之人缠斗起来。

崔浩、毛修之、木铎、斐君然四人向远处掠去,刚走数步,便见六道人影出现在其面前,正是孙良、包虎以及丹青堂四位长老陈孝、陈渡、褚仁、卫义。

崔浩看着孙良,道:“丹青堂果然投靠了刘洁,你奉其之命前来取我性命吗?”

孙良道:“只要崔司徒不赶往玄都坛,孙某不会出手。”

包虎听闻孙良如此说,道:“孙堂主如此行事,是否太过独断专行?”

孙良冷声道:“我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包虎道:“既然孙堂主如此说,那我就自己行事了。”

孙良冷哼一声,暗道:“新投他主,便急于立功吗?”

包虎掣出环首刀,挥刀横扫,此招威力极广,崔浩等人均在自刀势笼罩范围之内。木铎挥剑拦截,刀剑相击,木铎被震退数步,不由大吃一惊,稳住身形,暗道:“他的功力怎么增强如此之多?”

孙良见包虎一招将木铎击退,暗道:“无涯观的甲子丹果然不错,陈孝他们也服用了甲子丹,要想困住崔浩等人,并非难事。”

毛修之掣出长剑,凛然道:“我来会会你。”语毕,长剑连点,与包虎缠斗起来。

孙良右手一挥,陈孝、陈渡、褚仁、卫义四人以四德阵围住了木铎与斐君然。

六人剑舞成风,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崔浩前迈一步,道:“孙堂主武学精深,崔某领教了。”

孙良道:“崔司徒又何必如此呢?”

崔浩道:“那孙堂主又为何出现在此处?”

孙良道:“孙某有一言相劝。”

崔浩道:“孙堂主请说。”

孙良道:“崔司徒所为乃是为了中原百姓,但方法有误,日后身败名裂,必千夫所指,五马分尸。”

崔浩道:“红尘滚滚,前路难断,崔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求今日无愧,无视来日方长。”

孙良道:“崔司徒此言,令孙某佩服。但如果换个方法,既能达到崔司徒的目的,又能保全自身。”

崔浩道:“你与刘洁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孙良正欲开口,喊叫之声从远处传来,震天动地。众人看向远处,见一群流民从远处奔来,闯入百姓家中,打砸抢夺。

崔浩望着眼前作乱流民,回想起少徵所言,深思不已。

崔浩学通古今,深知一座城市的人口超过百万,便会出现极大的问题。近年来,平城灾害不绝,朝中建议迁都的官员越来越多,崔浩屡次反驳,虽说服拓跋焘放弃迁都,但也不知这种情况还能维持多久。而一旦往南方迁都,北魏的剑锋自然由柔然转向南方宋朝,到时候大军压境,以娘为美的南朝怎能抵挡北魏铁骑?因此崔浩必须阻止迁都,而平城人口太多是迁都的最主要原因,若是将百姓外迁,对皇室来说,还不如自己到南方去享福来得实惠,那么减少平城人口的方法便只剩一个。

牺牲平城数万百姓以挽救南方数百万人口,看似利大于弊,实则从根本上便错了,而站在道德的角度探讨这个问题无丝毫意义。

整个平城,仅崔浩与寇谦之清楚此点,赵谦与何言之猜到些许,但由于对信息的掌握远不及崔浩与寇谦之,不如二人那般深知其中曲直利弊。四人虽有疑虑,依旧全力解决流民之乱,但都没有选择将流民全部屠杀这个方法,便是因此。

少徵的话语在崔浩脑海盘旋,崔浩猛然下定决心,凛然喝道:“保护百姓,格杀勿论。”

司徒府部曲一拥而上,与流民厮杀起来。不过由于人数太少,瞬间便被人群淹没。

孙良的眼界不及崔浩,见流民作乱,暗道:“究竟是谁煽动流民,让他们大闹平城?”随即朗声喝道:“格杀勿论。”

陈孝、陈渡、褚仁、卫义四人带领丹青堂众人,冲向流民,剑光所过,血光飞溅。

拓跋晃从东宫奔出,见流民彻底攻入城中,城中一片混乱。拓跋晃道:“命令吕锋、段风领兵将流民尽数擒住。”

李敷道:“太子殿下,眼下流民暴乱,每耽搁片刻,便有无数百姓遭难。事已至此,只有以雷霆手段镇压,才能最快解决。”

拓跋晃道:“什么雷霆手段?”

李敷道:“格杀勿论。”

拓跋晃道:“如此行事,与匪盗何异?”

李敷道:“这些流民感染瘟疫,自知寿命不长,自然肆无忌惮,如果耽搁,城中百姓的伤亡,只怕要成千上万。”

拓跋晃尚未开口,其身边的玄畅道:“檀越,一艘船仅能承载五人,但上面确有六人,且六人均不会水,将一人推入河中,其余五人得以保全,若不将那人推入河中,六人皆将淹死,你是推还不推?”

李敷道:“我会自己跳下去。”

玄畅没想到李敷会如此回答,楞了一下,道:“那么贫僧换个说法,如果你是名医者,有一名重伤之人和五名轻伤之人,若救重伤之人,五名轻伤之人便会不治而亡,若救五名轻伤之人,那名重伤之人则会不治而亡,您会选择救谁?”

李敷道:“我会选择救五名轻伤之人。”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玄畅道:“为何?”

李敷道:“两权相利取其重,两权相害取其轻。”

玄畅道:“生命无价,一人如是,五人亦如是。檀越为何认为一人性命不如五人性命?”

李敷道:“如大师所言,就应置之不顾,让六人尽皆不治而亡吗?”

玄畅道:“世人尽皆平等,我们没有权利定他人生死,无论任何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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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 格杀勿论

见玄畅站在道德至高点,点评生死,李敷不由冷笑,道:“因不能定他人生死,便逃避责任,任由六人不治而亡。为避免承担责任,便推卸义务,为了不受道德谴责,便任由他人罹难,因被仁义束缚,便无所作为,如此便是公正之举了吗?”

玄畅道:“为亦错,不为亦错。因救人而害人,终究难辞其咎。众生皆苦,万相本无,与其执着于有,不若放下自在,超脱苦海,达西方极乐天。”

李敷冷笑道:“也就是说,大师也不知如何行事了?大师身为得道高僧,难道只会说些看似高深莫测实则无补时艰的虚伪之言吗?”

玄畅道:“世业无常,国破家亡,忍耐安详,觉悟涅磐经。”

李敷无暇与玄畅争辩,掣出长剑,朗声对身后之众卫兵道:“不愿亲人无端遭受屈辱者,跟我来。”他没有理会拓跋晃与玄畅,直接向远处流民冲去。众卫兵面面相觑,又看了看拓跋晃,见其没有言语,均不知该如何作为。

倏地,一人抽出腰间砍刀,喝道:“李将军,我跟你去。”说完,便追随李敷身影而去,拓跋晃并未阻拦。紧接着,数十人鱼贯而出,随李敷离开。

仇尼道盛道:“太子殿下,李敷胆大妄为,煽动人心,不顾皇室威严,必须严惩。”

拓跋晃摇头道:“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他扭头对玄畅道:“大师认为该如何是好?”

玄畅道:“众生平等,无高低贵贱之人,平城百万百姓的生命无价,两千流民的生命亦无价,不可为救平城百万百姓,便置两千流民生死于不顾。”

拓跋晃点头,段风道:“启禀太子殿下,末将请命,诛杀流民。”

拓跋晃摇头,道:“派兵将流民尽数抓捕,不可伤了他们性命。”

段风暗道:“这次我可不会听你的。”随即不说一语便领兵离开。

任平城道:“太子殿下,我担心家人安全,请准许我先回家安置家人。”

拓跋晃道:“嗯,你去吧。”

任平城道谢,纵身离开。

流民入城,如同恶魔临世,平城陷入一片火光之中。孙良一掌扫过,数名流民人头落地,他望着眼前无数流民,暗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崔浩明明已命马锐暗中领兵围困昊天山,但若是有人暗动手脚,马锐也难以防范。”

忽的,一道人影落在其身旁,来者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正是尚书令刘洁。

孙良道:“尚书令,这难道是你所为吗?”

刘洁道:“我就算再卑鄙,也不会让这群感染瘟疫之人来霍乱百姓。”

孙良道:“那是何人所为?”

刘洁道:“此事我也不知,现下最要紧的将这群流民尽数除掉,以阻止瘟疫扩散。我会尽快想办法,此处就交由孙堂主了。”说完,身形一掠,向远处疾驰而去。流民挡路,却见其掌劈如刃,瞬间杀出一条血路。

孙良看了一眼趁乱逃走的包虎,暗道:“此人身形与薛谨极为相似,日后或有大用,本想将其擒下,但眼下流民入城,就先让其逍遥几年,先解决流民之乱再说。”

他俯首见地面有一柄长剑,当即掌蓄玄劲,长剑飞入其手中,寒光一闪,便有十余名流民的人头掉落在地。他纵身飞入流民群中,挥剑横扫,宛如割麦,流民成排倒下。

一处屋顶之上,刀铮望着平城一片火光,暗道:“这火光真美,宗爱亲自策划,吐谷浑与柔然联手实施的这场霍乱,当真是巧妙。如此惨重,京畿守兵定会被尽数派来,到时候彼岸狱就是囊中之物,而且,面对如此惨重的代价,拓跋焘应该不会再反对迁都了。”

街道之上,任平城纵身疾行,往自己家中赶去。

倏地,一道劲气袭来,任平城挥掌反击,砰地一声,劲气激荡,任平城倒飞丈余。

少徵落在其面前一丈之外,道:“阁下身为太子心腹,此刻不在太子身边效力,又有何要事?”

任平城挂怀家人安全,无暇多言,见来者不善,忙掣出长剑,剑背身后,左手巧捏剑诀,周身隐现白光隐现,劲风阵阵,啸声如虎,气势浩然。

少徵暗道:“就让我看看你这鬼虎煞究竟是怎么回事。”

任平城剑聚猛劲,破风扬尘,寒光闪烁间,数道剑气向少徵激射而去。少徵指尖连点,数道指力射出,将来袭剑气尽数击溃。

任平城狂招迭出,势如猛虎下山,威猛霸道。少徵双掌轻摆,犹如春风拂柳,将任平城的攻势尽数卸去。

任平城见久攻不下,剑招陡变,微低身躯,挥剑由下向上斜撩,一招“虎卧凰阁”使出,威猛如虎,巧捷如凰,含刚柔之劲,蓄风云之威。少徵掌运玄劲,阴阳并济,掌风凛冽如秋,和畅如春,与任平城的剑气激荡在一起。

任平城倒退丈余,少徵也退了一步,他看了看任平城,暗道:“肾,水也,水中生气,名曰真火。火之中恍恍惚惚,藏友真虎。虎不在肺,而生于坎位。这鬼虎煞,原来是以道家的龙虎劲为雏形创作的。”当即微微一笑,道:“你的剑,我要了。”说完,身形一闪,任平城只觉劲风掠过,手中的剑便不见踪迹,少徵也随之不见。

任平城无暇理会,连忙往家中赶去。来到家中,却见家中一片狼藉,他急奔内堂,却见内堂之内,数名流民从一名女子身上爬起,那名女子浑身赤裸,正是他的女儿任琦妙。

任平城怒发冲冠,一掌拍出,势劈山河,那数名流民直接被掌力击毙。

任平城来到任琦妙身边,见其已没了气息。任平城抱紧任琦妙,仰天长啸,声含悲愤,震荡九霄。

少顷,任平城找来干净衣服,给任琦妙穿上,抱着其尸体,低声道:“西域流民,不将你们所有人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段风带领卫兵快步入内,见到任平城抱着任琦妙的尸体痛哭,骂道:“可恶。”随即对身后卫兵道:“传令下去,格杀无论。”

卫兵领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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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正邪无分

密林深处,死别运功疗伤,在其面前,数十具干瘪的尸体杂乱陈列。倏地,死别睁开双眼,道:“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话音甫落,在其眼前一处空旷之处,流光闪烁,一道倩影凭空出现,正是澹台北辰。

死别道:“在中原各派的匿影藏形功法中,阴阳家的‘日星隐曜’最容易修炼,今日看来,确实没什么精妙之处,难怪容易修炼。”

澹台北辰道:“如果说几句嘲讽之言能缓解你对死亡的恐惧,就请尽情嘲讽吧。”

死别道:“难道你以为我重伤在身,你就是我的对手吗?”

澹台北辰道:“难道你以为你没受伤,就是我的对手吗?”

死别阴冷一笑,道:“口舌之争。”

他缓缓站起,周身掀起强劲的气劲涡流,沙飞尘起,声势浩瀚。

澹台北辰看了一眼死别身边的数十具尸体,道:“今日我就领教一下幽冥夺魄煞的阴险毒辣。”他指尖连点,六道指力分向四周激射,瞬间光芒闪耀,犹如满天繁星遍布其周围,星芒之中,隐见数丝黑气窜腾。

死别道:“六芒星结界!你竟然利用此功法吸收流民的先天真气,妄图以邪制邪,但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胜我,就太天真了。”旋即双掌相叠,罡风飚驰,形成气劲涡流,犹如旋风飚驰。

二人同时出招,无数星芒与气劲涡流相撞在一起,轰鸣声中,沙尘冲天而起,将二人淹没。

剑光闪过,血光飞溅,死别的惨叫声从沙尘中传来。

澹台北辰心中一惊,向后飞掠。尘埃落定,只见一柄长剑自死别身后直贯胸前,鲜血沿着剑锋不断流淌。

在死别身旁站立一人,正是少徵。死别双眼瞪圆,一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少徵,道:“你……”刚说一字,便气绝而亡。

澹台北辰看了一眼死别身上的长剑,隐然察觉上面有一丝毒厉之气,道:“鬼虎煞!原来少观主也会此等邪功。”

少徵道:“正人用邪术,邪术亦正;邪人用正术,正术亦邪。”

澹台北辰道:“少观主以为自己是正是邪?”

少徵道:“正邪无分,善恶两面本是一体,又何须区分?”

澹台北辰道:“悠悠之民,汶汶之乱。此次霍乱,无涯观的目的又是什么?”

少徵道:“愚者类知而非知,世人以白骨为象牙,认碔砆为美玉。可见世人之愚蠢早已深不可及。我此行的目的,便是找出治疗世人愚蠢的方法。”

澹台北辰道:“当今天下人凿性遁天,桎梏名利,拘墟见闻,蠢出天际,又怎可治愈?”

少徵道:“那阴阳家的目的又是什么?”

澹台北辰道:“目的相同,手段殊异。”说完,周身星光流转,渐渐消失。

军营之内,马锐领兵来到军营门口,便被吕锋拦下。

吕锋道:“马将军,未得上令,擅自领兵,你可知该当何罪?”

马锐无暇争论,道:“你若再拦我,别怪我剑下无情。”

吕锋阴冷一笑,道:“就凭你吗?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马锐刚要开口,一道人影落在其身旁,正是毛修之。他对吕锋道:“拘泥于上令,这乱世之中,你注定成不了气候。”说完,他对马锐道:“快领兵入城。”

吕锋刚要阻拦,毛修之飞起一脚,将其踹倒。

马锐连忙领兵离开。

乐平王府内,刘洁对拓跋丕道:“乐平王,敢问流民乱城,可是你背后派人所为?”

拓跋丕道:“我们的实力尚不足以起事,我利用流民入城,对我有何好处?”

刘洁道:“那是何人所为?”

拓跋丕道:“此次流民入城,拓跋焘定会认为是我所为,日后会对我严加防范,那么背后捣鬼之人,正好可以借机积蓄力量,以便日后扭转乾纲。”

刘洁道:“当今天下欲叛乱者无数,散播流言,致使流民入城乱民,又并非难事,看来此事不易查清了。”

拓跋丕道:“眼下最要紧的,是领兵镇压流民,以消除拓跋焘对我们的误解。我已派府兵前去镇压,只是单靠我府上兵力,难以有所作为。拓跋晃又太过妇人之仁,只怕……”

刘洁道:“我来的路上,见到长孙道生已开始派兵镇压。”

拓跋丕道:“长孙道生?人本是越老越顽固,没想到他七十有余,竟然变的不再被仁义所缚。”

刘洁道:“为了尽快将流民镇压,我现在立刻进宫,请陛下下令。”说完,便立即转身离开。

皇宫之中,崔浩与刘洁见面,均不及多言,抱拳之后,便同时赶往太极殿,却被宗爱拦住。他言道:“陛下身中剧毒,余毒未解,需要多加休息,二位还是回去,待陛下稍安后再来。”

崔浩道:“现在平城百姓身陷水火,怎能稍后?”

宗爱道:“陛下已经睡下,我若打扰其休息,陛下怪罪,我可担待不起。”

崔浩道:“你不去通传,那我便自己进去。”说完,便举步向前。

刘洁见崔浩如此,暗赞:“崔浩好魄力。”

宗爱道:“崔司徒,陛下龙体有恙,已命太子全权处理朝中事物,您若有要事,找太子商议即可,又何需打扰陛下休息?”

刘洁道:“正因与太子商议无果,我二人才来到此处。”

宗爱道:“二位一向水火不容,怎么今日联手面圣?”

刘洁道:“事态紧急,请中常侍务必通传。”

宗爱道:“惊扰陛下休息,这等罪责,你们担待的起吗?”

崔浩道:“所有罪责,崔某一力承担。你只要让开即可。”

宗爱道:“太子口谕,任何人不得打扰陛下休息。你们如果想硬闯,就别怪宗某无情。”话音刚落,附近卫兵便将崔、刘二人包围。

刘洁道:“你以为这些人拦得住我们吗?”

宗爱道:“久闻尚书令天生神力,偌大皇宫,岂容你撒野?”

就在崔浩、刘洁打算动武闯殿之际,太极殿内传来拓跋焘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宗爱无奈,只得打开殿门,让崔、刘二人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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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九章 再议迁都

二人进殿后,来到拓跋焘床榻上,刚要跪拜,拓跋焘便摇了摇手,道:“免了,能让水火不容的二位一同前来,定是有要事,直说吧。”

崔浩道:“西域流民眼下在城内大肆烧杀抢劫,他们尽数感染瘟疫,如果耽搁片刻,平城百万百姓,只怕尽数感染。”

拓跋焘伤势稍愈,眼神本还有些空洞无神,但听见崔浩之言,双眼瞬间爆发出异样光芒,惊道:“什么?瘟疫?”

刘洁道:“陛下,太子心善,难下严令,若再耽误,伤亡何止数万?请您下令吧。”

拓跋焘道:“好吧,此事由崔司徒全权负责,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将瘟疫遏制,以免生灵涂炭。”

崔浩道:“下官领命。”二人出宫后,立刻下令八部统帅调将领兵,直接将流民屠杀。

数个时辰后,平城之内的两千流民尽数被屠,但平城之内有上千人被杀,数千人重伤,近万间房屋被破坏,近十万人流离失所。

平城原本已有数万人感染鼠疫,经此一闹,感染之人,又多了数万。崔浩下令将感染鼠疫之人尽数隔离,严禁任何人出入平城。

粮食和药材从全国各地源源不断地运往平城,崔浩与寇谦之合力,一边救助贫苦百姓,一边炼制济阴承气散,解救感染瘟疫之人。

数个月后,崔浩才将瘟疫彻底解决,但经此一乱,平城百姓死亡之数达四万人之多,受伤之人更是数不胜数。

司徒府内,崔浩与毛修之交谈,毛修之道:“想不到区区两千流民,竟能导致四万百姓含恨而死。”

木铎道:“人生到此,天道宁论?若一早将那群流民尽数屠戮,也就不会出现如此惨状。”

毛修之道:“不过最后暗中放流民入城,怂恿流民肆无忌惮地大开杀戒的,究竟是何人?”

崔浩道:“我们专心应对鼠疫,无暇细察此事,现在线索已全部被毁,与此事有牵连之人尽数被暗杀,手段干净利落,现下已无从查起。”

毛修之道:“那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崔浩道:“两年前,陛下攻打姑臧城,将擒获的两千比丘关在彼岸狱。流民暴乱之际,有人趁机劫狱,鲁爽因喝酒晕倒在自己家中,未去彼岸狱,彼岸狱守兵全部被杀,狱中的两千比丘尽数不见。”

毛修之道:“我们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鼠疫上,没人在意这些比丘。看来怂恿流民暴乱的幕后之人是想将这两千名比丘训练成一支劲旅。”

崔浩道:“这两千名比丘在彼岸狱中受尽折磨,对魏朝恨之入骨,自然极易利用。不过这样也好,正好可以将他们尽数屠了。”

毛修之道:“鲁爽为何会刚好酗酒晕倒在家?”

崔浩道:“拓跋晃送给鲁爽的酃酒被查出有蒙汗药。”

毛修之道:“这下太子推脱不了干系了。”

崔浩道:“此事陛下自有分寸,拓跋晃不会有任何麻烦。并且永昌王拓跋健死后,朝中权力出现真空,陛下会另有一番运筹。”

毛修之道:“拓跋健原本手握重权,其死后,权力转让,东宫的势力会进一步增大。”

崔浩道:“拓跋晃一向鄙夷宗爱,其权势增大,会对宗爱造成威胁,我们先静观其变。”

毛修之点头,暗道:“拓跋健死后,崔司徒、太子、宗爱三人的博弈会越来越激烈。”

皇宫太极殿内,拓跋焘对拓跋晃与拓跋丕道:“我已将九州暗卫的事情告诉晃儿,胞弟对此事本就知晓,我此次叫你们来,是想让你们负责部分九州暗卫的事务。”说完朗声道:“出来吧。”

两道人影从后堂走到拓跋晃与拓跋丕面前,正是彼岸狱守将鲁爽与尚书右丞张嵩。

拓跋焘道:“他二人表面上是朝中官员,实际上九州暗卫之一。从现在起,鲁爽辅助晃儿,张嵩辅助胞弟,共同利用好九州暗卫这一利器。”

拓跋丕与拓跋晃领命,同时暗道:“此举试探多于放权。”

拓跋晃道:“父皇,之前彼岸狱被劫,乃是因我送鲁将军的酃酒里有蒙汗药。当时奉儿臣之命抬酒之人皆莫名被杀,儿臣有口难辩,望父皇责罚。”

拓跋丕道:“皇兄,歹人想偷偷在酒中下毒,并无难处,此事与晃儿无关,望皇兄赎罪。”

拓跋焘暗道:“崔浩对比丘恨之入骨,此次彼岸狱被劫,应该在其预料之中,暂且不动,看其有何后招。”便道:“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二人不必多言。”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道:“听闻数日前,十余名西域流民竟将百余名平城百姓打得狼狈逃窜,此事暴露出现今中原很大的问题,南方伪娘成风,北方虽有豪迈之气,却远不如塞外,因此,必须对此等风气加以整饬。”

拓跋晃道:“父皇高见,汉人正是因为伪娘成风,才遭五胡蹂躏,我们应引以为戒,不可重蹈覆辙。”

拓跋焘点头,望向拓跋丕,道:“晃儿年幼,此事就由胞弟你负责了。”

拓跋丕暗道:“以前渐渐放弃愚民之术,现在渐渐放弃弱民之术,看来流民之乱让其看出不少原本一直隐藏的问题。”便道:“臣弟明白。”

宗爱走进殿内,道:“陛下,崔司徒到了。”

拓跋焘微微点头,对鲁爽、张嵩二人示意,二人退入后殿。

崔浩进殿,行礼后对拓跋焘道:“陛下唤臣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拓跋焘道:“流民之乱,彼岸狱之案,不知崔司徒可有眉目?”

崔浩道:“有人煽动流民之乱,根本目的在于彼岸狱里的两千比丘。彼岸狱被劫之时,整个平城一片混乱,平城内的数万比丘离开平城,流民之乱结束后方返回,这两千比丘混进数万比丘,犹如水滴入海,再无踪迹。因此眼下已经无法找到这两千比丘。不过幕后之人如此兴师动众,所图不小,定有后招,我们静候即可。”

宗爱道:“倘若他们生乱造祸,又该如何?”

崔浩道:“原来中常侍您也知道他们会生乱造祸,我还以为你不知呢?”

宗爱怒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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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纵横捭阖

崔浩与宗爱争执之际,拓跋晃心念一闪,暗道:“我明白了,之前崔浩利用寇谦之将这两千名比丘关在彼岸狱,目的便是让心怀叵测之人寻找机会将这两千比丘救出,待到他们利用这两千比丘谋乱时,父皇对佛门的恨意定然加深,自然便会同意灭佛,不想其算计如此之深。”便道:“经此流民一乱,平城数千家房屋被毁,儿臣以为,眼下平城破败,不如趁此机会迁都。”

崔浩剑眉微动,道:“不可。”

拓跋晃道:“为何?”

崔浩道:“倘若迁都,北境六镇必反。”

柔然大军曾经由塞外直袭平城,北魏为抵柔然骑兵,建立北境六镇。六镇镇将均是手握重兵,若无人震慑,必有异心,这便是拓跋焘不能迁都的最主要原因。五十余年后,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便导致了后来的六镇之乱,北魏由盛转衰,走向灭亡。

崔浩简简单单说了十个字后,便不再多做解释,因为拓跋焘对其中的利弊甚是清楚,他无需赘言。

而拓跋焘不愿迁都,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平城偏于塞外,他将士族迁于此地,使得各世族远离原本宗土,人人心怀畏惧,毕竟这些豪门安土重迁,聚族而居,连永嘉之乱都没使他们迁离本宗族。而且平城苦寒,鲜卑风格浓烈,不利于汉人士族在朝中发展势力,如此便可避免指大于臂、太阿倒持。

拓跋晃尚且年幼,并没有看到此点,一直倡议迁都,见崔浩反驳,道:“可是平城连年灾旱,百姓苦不堪言。”

崔浩道:“佛言彼岸,宣扬末法时代,致使善男信女尽捐家财,供佛门修理天下伽蓝之用。百姓自然苦不堪言。”

拓跋晃道:“平城百万人口,寸土寸金,百姓一屋数丁,实在太过拥挤。”

崔浩道:“经此一乱,数万百姓丧生,平城百姓的住房问题得以缓解,并且百姓安土重迁的思想也会有所改变,与其迁都,不如倡议百姓外迁。”言毕,暗道:“倘若将百姓外迁,就算派兵保护,依旧会有不少百姓死于流寇刀下。平城百姓,我崔浩对不住你们了。”

拓跋焘道:“崔司徒言之有理,迁都一事不必再提。”

宗爱见拓跋焘否决迁都之议,暗道:“我暗中煽动此次动乱,目的之一便是逼使拓跋焘迁都,没想到依旧无效。崔浩此人,当真难缠。”

崔浩用余光看了一眼宗爱,暗道:“此人心狠手辣,如同一柄双刃剑,利用得当,利己,利用失当,害己,端看我如何谋划了。”

拓跋晃暗道:“若是不迁都,大魏的兵锋向北不向南,永远无法统一天下,父皇为何一直不赞同迁都?还有崔浩,这些年崔浩的所作所为,致使很多鲜卑人崇汉媚华,父皇对此点极为清楚,为何还对崔浩这么信赖?”

拓跋焘看了崔浩和拓跋晃一眼,暗道:“崔浩虽不忠心,但是其谋略天下无双,利用他来磨练晃儿,再合适不过。”

自周以后,任何一朝代都活不过三百年,两晋南北朝更是战乱不止,一个王朝能活百年已是凤毛麟角。与朝廷相比,世族豪门则是源远流长。以清河崔氏为例,其源于春秋齐国公卿,在汉朝成为望族,至南北朝已近千年。他们见惯了朝代更迭、皇权嬗变,对他们来说,皇帝姓甚名谁已无足轻重,因此世族豪门以孝传家,自有本门风骨,对朝廷并不忠心。同时,大多豪门也无不臣之心,毕竟皇位是烫手山芋,谁碰谁倒霉,谁也不想绵延数百年的豪门断送在自己手中。但凡想成为九五之尊者,都是被欲望冲昏了头脑。

无论是南朝的刘义隆还是北朝的拓跋焘,他们对此点都极为清楚,做法却有所不同。刘义隆裁断乾纲于帷幄之中,将一众能臣分化瓦解,给予豪门子弟高官,却削弱其兵权,而拓跋焘则端拱无为,任由朝中各股势力你争我夺,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他任由崔浩与朝中勋贵作对,借此使朝中各股势力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

并且,拓跋焘此时正着力培养拓跋晃,崔浩与太子作对,他听之任之,赵谦当街行刺太子,他也没有派九州卫追杀,便是为了给拓跋晃多些历练。他知道,磨刀石太坚韧的话,会损坏刀锋,他同样知道,刀磨得太锋利的话,会伤到自己,这便是他纵容宗爱的原因。

流民之乱后,慧安、了悟等比丘返回昊天寺,见昊天寺墙倒屋塌,一片狼藉,不由暗叹无奈。

了悟道:“看来太子对我们敌意甚重,竟将这里彻底毁了。”

慧安道:“这也难怪,毕竟昊天寺同时供奉老子、孔子、释迦摩尼三人,太子自然容我们不得。”

了悟道:“我们要离开这里吗?”

慧安道:“将这里重新整饬,我们不能因这点小事便离开。”

了悟点头,率领众比丘将昊天寺的碎木断石搬离。一个时辰后,两名比丘抬走一块断裂的石像,忽见地面之下,似有几只竹简,不由“咦”了一声。

昊天寺内的佛经都是纸书,并无竹简,他们自然奇怪。

慧安、了悟走来,也觉得奇怪,了悟道:“估计是先前深埋土中,太子打砸我寺,竟然无意间使这些竹简从土中露出。”

慧安捡起一片竹简,擦拭掉尘土,见竹简年代已久,上面之字是用隶书所写,有不少已看不清楚。

慧安学识渊博,从依稀能辨认的数字猜测是本医书,便道:“应不只有数片,仔细找一下四周。”

十余人挖地三尺,彻底寻找一番,花费一个时辰,共找出六十余片竹简。慧安将竹简一一查看,忽见一片竹简上写着三个字,中间一字模糊不清,但另两字还可看出是“青”、“经”二字。

慧安思索片刻,倏然心念一闪,剑眉微动,对了悟等人道:“今日之事,绝不可跟外人提起。”

了悟等人不知其意,见其不愿多言,也不多问,纷纷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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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章 刘琨遗学

玄都坛一战,赵谦身受重伤,需要静养,而平城乱成一团,寇谦之需要遏制瘟疫,静轮天宫亦是乱的不可开交,诸葛清岚便带着赵谦离开平城,赶往关中。

一日,诸葛清岚驾着马车沿着官道缓慢赶路,赵谦在车内休息,不时发出轻咳之声。

诸葛清岚从赵谦的咳声听出其在极力压制,不禁暗道:“赵大哥的伤势比我想象的更要严重,我们要尽快赶回关中。”

赵谦掀开帷幔,对诸葛清岚道:“我伤势无大碍,你不必担心。”

诸葛清岚刚要开口,倏见数十道人影从两侧飞掠而至,挥舞兵刃攻向马车。

二人见这数十人的步法乃是西域密宗的迦叶步法,已知来者身份。赵谦道:“没想到他们这时来了,不过这样也好。”手按风逸剑,便要拔剑。

诸葛清岚轻声道:“交给我。”当即粉脸凝霜,掣出云英剑,纵身飞掠,逍遥剑法使出,剑锋凝芒,似游鱼衔钩,出重渊之深,若翰鸟缨缴,坠曾云之峻。

只见鲜血飞溅如雨,片刻之后,数十人皆亡。

诸葛清岚还剑入鞘,刚要返回马车,又见另一人从远方奔驰而来,正是段风。

诸葛清岚柳眉微动,对其言道:“我懒得动手,别逼我。”

段风道:“胡姑娘误会了,我此次前来,是为了道歉。”

诸葛清岚道:“道歉?”

段风道:“先前我为救流民,与你们为敌,现在才发现,是我错了。”

诸葛清岚道:“若仅是如此,你可以回去了。无论你做过何事,都不要轻易道歉,因为道歉,只会减缓自己内心的愧疚,而不会弥补自己造成的过失。得罪我之人,道歉无用,没得罪我之人,也无需道歉。”

段风暗道:“好一身傲骨,这次我果然没看错。”便从怀中掏出一本薄册,道:“这本书送给二位,以表诚意。”

诸葛清岚道:“无功不受禄,你的好意,心领了。”

段风道:“胡姑娘想使刘琨的绕指柔自此失传吗?”

诸葛清岚惊道:“刘琨?绕指柔?”

建兴四年,石勒出兵攻打并州,刘琨中伏大败,投奔鲜卑段氏段匹磾,并与其结为兄弟。同年,西晋灭亡,晋元帝建都南京。刘琨不愿随晋室南下,坚守国土,讨伐胡虏。后来鲜卑内斗,段末柸抓了刘琨之子刘群,让其写信策反刘琨,结果书信被段匹磾截获。段匹磾敬重刘琨,打算放刘琨离去,但在亲信的劝说下,将刘琨软禁。由于刘琨忠于晋室,威望极高,被囚禁后,鲜卑段氏依旧激愤不已。段匹磾骑虎难下,担心夜长梦多,便下令勒死刘琨。

在狱中时,刘琨自知命不久矣,留下了“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这一千古绝唱。同时,还留下“绕指柔”这一绝学,此绝学集武学、音律、诗文为一体,需学兼文武、蕴清拔之气之人方可习之。鲜卑段氏虽得此武学,却无人能习得,段匹磾敬重刘琨,故命后人珍藏此书,若遇忠于汉室的可造之才,便将此绝学赠予。

段章只知寻花问柳,对绕指柔并无兴趣,段风虽一直珍藏此武学,时常翻阅,却未能学得其中一招半式。他见赵谦与诸葛清岚文武兼修,又一身傲骨,便打算赠予此书。

段风将原委告知,诸葛清岚沉思片刻,道:“如此,便多谢了。”说完,接过书册。

诸葛清岚家学渊源,不缺绝世武学,自然不会觊觎刘琨的绕指柔,但其对刘琨极为敬重,其所创的《水风吟》便是以刘琨的《胡笳五弄》为基础,不愿其绝学失传,故而收下。

段风将刘琨遗学交给诸葛清岚后,便起身告辞,行至中途,路遇一人挡道,正是姚佩。

段风道:“你究竟是何人?”

姚佩道:“将绕指柔交出,饶你不死。”

段风道:“威胁对我无用。”

姚佩冷笑一声,道:“那这呢?”说完,右手凭空一收。

段风纳闷,二人相距数丈,他怎能伤的了自己?忽觉喉间一疼,才发觉被一根极细极韧的蚕丝缠住喉咙。

段风不敢妄动,惊道:“夺命蚕丝?”

姚佩道:“你现在知道已经晚了,不将绕指柔交出,人头不保。”

段风道:“你可别忘了我鲜卑段氏的不灭身。”

姚佩道:“你可以一试。”

段风运转真气,忽觉真气凝滞如石,无法运转,惊道:“这怎么回事?为何我无法使出不灭身?”

姚佩道:“现在可以说出绕指柔的下落了吧。”

段风略一思索,道:“我把它送给了赵谦。”

姚佩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傻不成?谁人不知你跟赵谦数度死战,你又怎会将此绝学交给他?”

段风道:“你可以不信。”

姚佩手上运劲,将段风的脖子勒出一道血痕,道:“若不说实情,休怪我无情。”

段风忍住剧痛,冷哼一声,道:“杀了我又如何?”

姚佩道:“你这么说,看来刚才所言果然是假,既然如此,便如你所愿。”右手运劲,段风头颅飞起,鲜血喷涌如柱。

姚佩望了一眼段风的尸体,道:“看来关于绕指柔的传说是假的,这也难怪,除了鲜卑段氏,无人见过绕指柔,而鲜卑段氏亦无人会使绕指柔,估计他们是借刘琨扬名,故弄玄虚。”

长安城内,赵谦与诸葛清岚返回太素心鉴,见龙旗阳正在屋内研磨药粉,公孙大娘正在为一名病人抓药。公孙大娘见赵谦与诸葛清岚安全返回,大喜,握住诸葛清岚的手,道:“你们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诸葛清岚道:“有劳公孙大娘担心了。”

龙旗阳看见赵谦与诸葛清岚,心中颇喜,但神色不动,也不言语,仅拱手为礼。

赵谦走到龙旗阳身边,道:“和玲央呢?你下山来,她应该也会缠着跟来。”

龙旗阳道:“他和杜姑娘一同出去游玩了。”

公孙大娘道:“玲央和少如性情相近,一见如故,经常结伴出去游玩。”

诸葛清岚道:“她们均是活泼好动,单纯质朴,结伴游玩,也是好事。”

赵谦暗想:“她们二人在一起,热闹起来,能把屋顶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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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 九品弈阁

一日,赵谦来到丹房,从怀中掏出自廷尉府大牢地面扣下的石块,暗道:“接下来我要好好研究一番。”

数日之后,赵谦望着案几上的一白一蓝两个药瓶,暗道:“药水已经炼成,效果究竟如何,还需一试。看来要再被关进廷尉府大牢一次。”

这时,大堂传来吵闹声,赵谦将药瓶收好,走进大堂,将一群壮汉围着杜少如与和玲央二人,痛骂不已,杜少如与和玲央满脸通红,羞愧不已。

那群壮汉见赵谦现身,停止吵闹,一名年纪稍长之人走到赵谦面前,道:“你便是掌柜吧,你店里的伙计砸碎了我店里一件数百年前的青瓷器,你怎么办吧。”

赵谦看向杜少如。杜少如脸颊泛红,低声道:“我们是只是去店里逛逛,结果不心把青瓷器摔碎了。”

赵谦剑眉深锁,对那壤:“您怎么办?”

那壤:“那件青瓷器乃我家传之宝,价值一千余两,你们就赔一千两吧。”

杜少如道:“胡扯,既然是家传之宝,怎么可能直接陈放在店内案几上?你竟然要价一千两,怎么不去抢?”

那壤:“确实比抢好,如果你们不同意,那我就只好去衙门了,听柳县令是赵掌柜的师兄,估计不会让赵掌柜赔这么多。”

赵谦听起如此,便道:“好了,钱我会凑齐给你。”他并非是任人欺凌之人,但若是此事被柳光世知道,柳光世必然出手维护,倘若此事被拓跋晃知道,不知又会给柳光世安个什么罪名。

那壤:“赵掌柜果然快人快语,那我就静候佳音了。”完,便与其余壮汉一同离开。

杜少如道:“赵少侠,你为何不让他们去衙门,他们漫要价,柳县令肯定会帮你的。”

赵谦并未言语,皱眉深思,暗道:“明知我与柳光世的关系,仍敢上门挑衅,他们背后,定有人撑腰。”

龙旗阳缓步走来,道:“我有一办法。”

赵谦纳闷,道:“什么办法?”

龙旗阳道:“九品阁。”

公孙大娘听龙旗阳如此,恍然道:“对呀,我怎么忘了?九品阁乃是以对弈为主的阁楼,共有九层,分别为入神、坐照、具体、通幽、用智、巧、斗力、若愚、守拙。无论任何人,只要能连胜九局,便能赢得一千两白银。不过自从此阁成立以来,从未有人能赢得这千两奖银。”

龙旗阳道:“他们也没什么厉害的,我曾攻到第七层,结果第七层的守关者嫌我年幼,便自动认输,九品阁的阁主打算直接交出奖银,我见胜之不武,便没要。”

和玲央道:“你还有脸,你如果收了奖银,我们楼观就不用再过苦日子了。”

龙旗阳白了她一眼,并未言语。并非难言,而是不屑。

赵谦道:“区区奖银,便有一千两,看来河东薛氏家财不俗。”

公孙大娘道:“河东薛氏占有河东盐池,自是富足,若非如此,他们也不可能在五胡的围攻下屹立百年不倒。”

赵谦暗道:“盐池一直是人人觊觎的肥肉,河东薛氏手握盐池,不仅会被各方针对,还是被朝廷视为眼中钉。看来我也是时候一会河东薛氏了。”便道:“那我就前去一试。”

诸葛清岚道:“这九品阁的阁主是谁?”

龙旗阳道:“雍秦二州都统薛安都。”

赵谦惊讶道:“河东薛氏薛安都?”

龙旗阳点头道:“正是当年追随刘先主的薛茂长一脉,季汉灭亡后,他们便迁回河东郡,虽被中原豪门世家视为异类,却一直坚守一方,凭河自固,力抗五胡,只手撑,履血踩骨,逆而行,其铁血义胆,照耀千古,远胜于那些逃到南方的世族。”

北方高门之中,无论山东的崔、卢、郑、王、李,还是关中的韦、裴、柳、杜、杨,都是累世簪缨、经术传家的衣冠望族。只有薛氏自季汉灭亡后才迁入河东,被中原世族视为“非我族类”,被蔑称为“河东蜀”或“薛蜀”。

巴蜀以少数民族居多,巴郡的板盾蛮、南中的青羌、斯臾、邛都等族尽皆骁勇善战,但短于文墨,历来遭到汉人鄙视。实际上,自从文翁化蜀后,蜀地文化已不逊色于中原,然而中原文人对蜀饶鄙视一直未曾消减。河东薛氏来自巴蜀,被各豪门鄙视,然而,五胡乱华期间,河东薛氏的表现却远超中原各个豪门,面对刘渊、石勒、符坚、慕容永等饶围攻,一直凭地自固,拨乱济时,以一己之力抗拒下大势,铁血丹心,彪炳千古。王船山曾在《读通鉴论》中言道:“永嘉之乱,中原沦陷,刘琨不能保其躯命,张骏不能世其忠贞,而汾阴薛氏,聚族阻河自保,不仕刘、石、苻氏者数十年。”

公孙大娘道:“河东薛氏现在分为西祖房与南祖房,南祖房偏武,以薛安都与薛永宗为首,西祖房偏文,以薛谨与其子薛洪祚为首。”

诸葛清岚道:“现在关中除了河东薛氏,还有哪些汉人势力?”

公孙大娘道:“除了河东薛氏,还有河东裴氏、河东柳氏,并称河东三望,其中,裴氏宽厚仁爱,柳氏俭断清明,薛氏武勇粗豪。”

赵谦道:“那么胡人势力呢?”

公孙大娘道:“胡人实力远在汉人之上,其中势力最强的有酒泉公郝温、雍州刺史沮渠秉以及杏城盖氏。而朝廷势力主要为平西将军、长安镇将步六孤俟、镇守副将拓跋纥。”

赵谦道:“酒泉在河西,郝温身为酒泉公,为何在关中?”

公孙大娘道:“郝温虽为酒泉公,但并无实权,兼之酒泉王沮渠无讳手握重兵,郝温不敢与其争锋,而关中各族矛盾日益激化,便于搅动风云,拉拢势力,因此郝温来到此处,武凌城便是其暗中所创。”

赵谦点头,道:“原来如此。”

公孙大娘道:“其实并非单单郝温如此,京兆韦氏的韦阆乃是武都太守,但其为了躲避武都王清水氏人杨保宗的锋芒,一直待在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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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纹枰论兵

九品阁装饰简朴,虽高于周遭建筑,却无鹤立鸡群之福赵谦来到九品阁,进入第一层入神阁,发现守关者正是河东柳氏柳光世。

柳光世见赵谦前来闯关,先是一惊,随即笑道:“原来闯关者是赵师弟,你的棋力连游掌门都不是敌手,我又怎敢与你较量,直接过关吧。”

赵谦笑了笑,道:“我也没想到守关者竟然是你,你为何会在此守关?”

柳光世双眼一眨,道:“也没什么,河东薛氏与河东柳氏偶有往来,我来此也是正常。”

赵谦见柳光世似有隐瞒,也不多问,迈步上楼。

赵谦凭借着精妙棋艺,一路过关斩将,直杀到第七层斗力阁,第七层守关者名为薛永宗。一个时辰之后,薛永宗摇了摇头,放下手中棋子,道:“薛某输了,少侠棋艺之深,世所罕见。”

赵谦道:“既然前辈认输,晚辈是否可以进入第八层?”

薛永宗道:“不急,围棋对脑力消耗甚大,少侠连赢七局,此时再下第八局,即使我们赢了也不光彩,不如你稍作休息,明日再来。”

赵谦点头,道:“客随主便,既然前辈如此,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赵谦离开后,薛永宗暗道:“没想到闯关者竟然是赵云后人。”他走出棋室,对一名薛氏部曲道:“赶快派人告知宗帅,让其亲自前来。”

翌日,赵谦来到第八层若愚阁。第八层守关者是名身着葛衣的青年,只见其朗目疏眉、气度渊雅,隐现不凡风姿。他言道:“在下陇西李氏李文度,与李怀素同宗,听闻少侠在河西助其御敌,李某在蠢谢。”

赵谦没想到第八关的守关者竟来自陇西李氏,吃了一惊,道:“赵某只是略尽绵力,何须言谢?”

李文度手指棋盘,道:“我们下一盘,如何?”

赵谦道:“请。”

座子后,二人开始行棋,李文度行棋极稳,步步为营,并无险眨

赵谦见招拆招,棋风同样四平八稳。

若愚阁内,赵谦与李文度对弈片刻后,李文度一边落子,一边道:“赵少侠是否好奇我出身陇西李氏,却不在河西,而在关中?”

赵谦道:“确实好奇。”

李文度看向棋盘,道:“赵少侠看看棋盘,是否像下九州?”

赵谦愣了一下,略一思索,道:“当年大禹治水,依据山脉水流走向,将下分为冀州、兖州、扬州、荆州、雍州、徐州、豫州、青州、梁州,共九州。”

李文度道:“以九州比棋盘,关症河北、东南和巴蜀为四角,山西、山东、湖北和汉中为四边,洛阳便是元。”

赵谦道:“围棋要想取胜,需于四角蓄势,然后剑指中央。而要想夺取下,也要先在边角积蓄力量,然后挥师中原,逐鹿下。兵之一道,无非时地利人和。自古时多变,人心难测,而地利则春秋不易,因此最易判定,故先得地利,方能等待时、人和之机。”

李文度道:“秦朝、西汉皆由关中统一下,而东汉则由河北进取下,由东南和巴蜀而取下,自古未樱巴蜀封闭,兼之六百年前武都地震,汉水改道,更使簇只可闭关称霸,不可出关称龙。而司马懿屠杀公孙氏后,辽东便被胡人彻底占据,汉人由河北进取下已没有可能。东南之地更无进取之势,自不必。”

赵谦道:“河北民风劲悍勇猛,但自公孙氏被屠后,河北势力多为胡人,汉人势力几近于无,难以搅动风云;而关中形势为下之最,且地近西戎,风俗劲勇,民皆习战,兼之有河西走廊这道屏障,只要陇西李氏占据河西,防御西域,关中汉饶实力便会与日俱增,这便是你来关中的目的。”

李文度道:“那为何现在中原各股势力均不太重视关中?”

赵谦道;“虽关中形势依旧,但经过秦汉盛世,关外也在逐渐变强。前秦、后秦均得关中而未得下,使得人们认为‘得关中者得下’这句话已属过去。”

李文度道:“赵少侠以为呢?”

赵谦道:“随着关外越来越强,数百年后,‘得关中者得下’这句话应该失效,但并非现在,只不过时、人和未至,致使得关中也未能得下。现在关中胡戎杂居,相互攻杀,可见百年之内的人和之机不会到来,至于时,我亦推算不出,但至少百年无望。在这种情形下,对于仅有百岁忧的人们来,谋取关中已无意义。”

李文度点头道:“赵少侠果有渊圣之材。”

赵谦一边落子,一边暗道:“陇西李氏目光极为长远,将来必将在成为中原的顶尖势力,不过需要等到下生变、各方势力你拼我夺之际,他们才有机会。眼下,还是以韬光养晦为本。”

李文度又落一子,道:“我要反扑了,赵少侠心。尖。”

赵谦看向棋盘,见李文度已开始由西北角向元进发,当即落子,道:“立。”

“扳。”

“挡。”

李文度心中一喜,暗道:“上当了。”连忙落子:“断。”

赵谦落子:“接。”

“尖。”

“挡。”

李文度刚要继续落子,忽觉赵谦棋中暗含杀招,忙停止落子,心思电转,脑海中已思索了十余招后的变化,暗道:“虽只是普普通通一招,却将我十余招后的巧妙变招给彻底封住,此人棋力好生撩。”

李文度叹了一口气,将手中棋子扔入棋盒,道:“是我输了。原本以为边角已实,基础已固,足可自存,没想到还是蓄势未足。”

赵谦道:“若专求实角,则将局促乎偏隅,若专事腹心,则如游骑无归,为敌所乘。有势之局,起手即须攻而兼守,正如汉高、光武百战以得下,而仍不能不兼顾河内、关郑若您再蓄势数子,胜负就难了。”

李文度道:“你赢我一子,是故意如此,还是全力而为?”

赵谦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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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一芒五化

李文度见赵谦反应,暗道:“心有沟壑万千,口无巧言一句。此裙是有趣。”便笑道:“算了,下一关乃是薛安都亲自镇守,为了让其受到教训,希望少侠全力出击。”

赵谦不知李文度之意,李文度继续言道:“等到你和其下棋的时候便知道了。”

赵谦点头道:“赵某明白。”

李文度手指楼梯,道:“请。”

赵谦沿着楼梯走上第九层守拙阁,见守关者三旬左右,神如三秋古月,身姿雄壮,俶傥非常,形若千年乔松,气宇脱俗,威风凛凛,正是河东薛氏薛安都。

赵谦走上前去,拱手道:“晚辈赵谦,拜见前辈。”

薛安都道:“少侠不必客气,薛某早就听少侠威名。快请坐吧。”

赵谦道谢入座后,二人便开始下棋。

薛安都棋风勇猛凶悍,起手便攻,攻势连绵不绝,犹如巨浪滔。

赵谦棋风和畅,如春风化冰,避实击虚间,将薛安都的攻势一一化解。

薛安都暗道:“若其仅有这点实力,不至于能连闯八关。且看他有何后眨”主意一定,直接剑指中原,攻势更加迅猛。

赵谦暗道:“此人棋力不俗,但太过勇猛,重于势而轻于地,根基不稳便直捣黄龙,以致破绽颇多。李文度让我全力而为,是想借此警示他吗?”当即落子,直攻薛安都腹地。

薛安都见其面临自己的汹涌攻势仍能主动出击,心中一惊,攻势加倍。仿若战船千艘并驰,,却不料赵谦杀招犹如河流之暗礁。眨眼间,千艘战船俱沉沦于岩壑。

薛安都连忙防守,却见攻势一减,赵谦便顺势反扑,攻势一浪高过一浪,薛安都捉襟见肘,漏洞越来越多。赵谦攻势越来越猛,犹如泰山拔地而起,震动地。

在赵谦的连番攻势下,薛安都再难反攻,如龙盘曲,困于浅滩,不得舒展,如凤闲逸,困于深谷,不见飞舞,气势顿销。

赵谦乘势而上,攻如黄河决堤,汪洋恣肆。

少顷,薛安都见势无转圜,便将手中棋子放入棋罐,道:“竟然输了二十余子,少侠当真撩。”语气平淡,没有丝毫气馁。

赵谦道:“象眼尖穿忌两行,飞柔制劲。飞笼柔弱之处,劲处可敌其劲。虚以实功,刚以柔制,如敌气宽而劲,以宽松之敲击,自可寻缝导隙,以弱胜强。”

薛安都道:“银两我会派人送到府上,少侠可否愿意与薛某比比枪法?”

赵谦道:“前辈有意,晚辈自当奉陪。”

庭院之内,二人持枪对立,薛安都倏然出招,枪尖抖动,枪影重重,有如五枪,正是“青龙探爪”。

赵谦吃了一惊,道:“七探蛇盘枪!”连忙还招,也是一瞻青龙探爪”。

两枪相击,强大力道从对方枪尖传来,赵谦虎口被震得生疼,连忙变招,挥枪下摆,扫向薛安都下盘。薛安都挥枪由上向下直劈,迅若雷霆,虽是后发,却是先至。

赵谦又是一惊,再次变招,一瞻叶探风寒”使出,枪尖忽左忽右,飘忽不定。薛安都挺枪急刺,铮的一声,枪尖准确击中赵谦飘忽不定的枪尖。

赵谦暗道:“他使的是七探蛇盘枪无疑,但七探蛇盘枪讲究试探以变,柔韧不穿。他的枪法却是霸道无伦,威猛至极,虽是威力倍增,但已偏离原本要旨。战场之上,能以一敌万,却难在百万大军中七进七出。”

赵谦使出蛇盘守招,将全身护的密不透风。薛安都招式无穷,劲力相击,犹如一块块巨石砸落在赵谦的枪身之上,赵谦手腕生疼,苦苦支撑。

百招过后,薛安都的劲力不见丝毫衰减,赵谦思忖:“如此下去,只怕他的劲力未减,我已坚持不住。河东薛氏能在五胡围攻下屹立百年不倒,果然不俗。”

赵谦侧身一闪,躲过薛安都的劈招,挥枪刺出,枪身微微颤抖,发出嗡嗡之声,正是绝瞻龙蛇双探”。

薛安都枪尖连点,同样使出一瞻龙蛇双探”,两条枪影射出,薛安都手腕疾抖,枪尖光芒闪烁,分别化出五道枪芒,共十道枪芒向赵谦席卷。

赵谦目瞪口呆,暗道:“他竟然达到了‘一芒五化’的境界。”不及变招,两枪相击,只听咔嚓一声,赵谦手中的长枪断为两截。

薛安都收枪后退,赵谦拱手道:“晚辈输了。”

薛安都道:“少侠所长,乃是剑法,我与你比较枪法,本就是占了便宜,况且我能取胜,也只是依仗内力深厚霸道罢了,若论枪法精妙,我不及你。”

赵谦道:“前辈谬赞了,此枪法您已经达到了最高境界‘一芒五化’,而我尚未达到此境界。”

薛安都道:“此枪法乃战场枪法,你疏于战阵,自然不便领悟此最高境界。当年你先祖将此枪法传于我氏先祖,我河东薛氏能在五胡的围攻下屹立不倒,此枪法功不可没。在此,我要多谢你了。”

赵谦道:“前辈客气了。”

薛安都道:“你我两家渊源颇深,我们也无需客套,你直接称呼我薛世叔,如何?”

赵谦道:“那晚辈就不客气了。”

这时,一道轻灵的声音传入赵谦耳朵:“赵大哥。”正是诸葛清岚之声。

赵谦连忙回头,见诸葛清岚与李文度走来,在二人身后,又有四人,其中一人是柳光世,另三人是与柳光世年纪相若的俊秀少年,这三人均是九品阁的守关者,与赵谦曾有一面之缘。

赵谦见诸葛清岚到此,不禁纳闷,道:“你怎么来了?”

薛安都道:“听闻你身边有位武侯后人,我急于一见,便派文度请他过来了。”

赵谦道:“晚辈以为您不会亲自坐镇九品阁,便未让其前来,不想失算了。”

薛安都道:“原本我确实不在,因永宗派人送信给我,我便赶了过来。”他对诸葛清岚道:“河东薛氏能面临五胡围攻而不亡,诸葛武侯留下的《便宜十六策》乃是最主要的原因,薛某在此谢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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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败敌一步

实际上,河东薛氏在五胡围攻下屹立不倒,除了诸葛武侯的《便宜十六策》与赵云的七探蛇盘枪外,还有两个重要原因:盐池之利与铁山之矿。盐池之利为他们提供大量的财富,而铁山之矿则为他们提供了大量锋利兵龋薛安都为表谢意,故意对这两点避而不谈,单言《便宜十六策》。

诸葛清岚知晓薛安都之意,道:“前辈客气了,河东薛氏力抗五胡,功在千秋,理应我等谢您才是。”

薛安都道:“我们都别客气了,你和赵谦一样,喊我薛世叔,如何?”

诸葛清岚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薛安都指着李文度身后的四名少年,对赵谦道:“柳光世是你师兄,自不必多言,其余三人有二人是我的儿子,分别名为薛道异与薛环龙,另一人是河东裴氏裴祖隆,与你年纪相若,你学兼文武,金声玉振,想请你传授他们一些弈棋之道、杏林之术、武学剑法,不知你可愿意?”

赵谦道:“晚辈材朽行秽,若前辈不嫌,愿尽绵薄之力。”

薛安都道:“如此甚好,我还有他事,就先告辞了。”完,便与李文度一同离开。

二人离开后,赵谦对薛道异等四壤:“日后就有劳四位多多照顾了。”

薛道异道:“赵兄言重了,应是你多多指点才是。”

薛环龙面色淡漠,冷哼一声,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赢我一子吗?要不是我一时大意,你未必能赢我。”

赵谦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薛道异道:“环龙,不可无礼。赵兄除了在第九关和第一关外,其余七关,皆是胜一子。”

薛环龙诧异道:“什么?皆是胜一子?”

薛道异道:“羿氏亦会舛射,弈棋同理。赢棋不难,但要想每局结果一样,却是容不得丝毫偏差,不仅要控制住自身的优势,避免赢棋太多或太少,又要根据对手的棋风,推测对手的进退攻防。赵兄能做到如此,可见其棋艺,已是当世顶峰。”

裴祖隆暗道:“看刚才之情形,薛叔对其极为赞赏,看来需要挫其锋芒,让他知道九品阁不是他一个寒门庶人可以予取予求的。”便道:“赵兄棋艺不俗,不知剑法如何,可否与裴某比较一二?”

赵谦道:“裴兄想比试,我自当奉陪。不过我今日前来,并未带剑。”

薛环龙道:“这个简单,我河东薛氏,又岂会没剑?”完,便转身喝道:“来人,拿剑来。”

话音刚落,一名容貌秀丽、美眸流盼的少女手握三柄长剑走进,轻嗔道:“老远就听见你大叫,你应该跟二哥多学学,稳重点。”虽是责怪之辞,但伴着其宛如春风般轻柔的声音,不禁让人心中一畅,无丝毫不悦。此女名为薛道霞,乃是薛安都之女。

柳光世见其现身,脸上顿生一丝羞赧之情,忙将目光移向别处,但余光始终在薛道霞身上停留。裴祖隆则一直紧盯着薛道霞,爱慕之情尽显,没有丝毫腼腆之态。

赵谦察觉到柳光世的反应,暗道:“原来他到九品阁守关是因为薛姑娘。”

薛环龙快步走到其身边,接过长剑,道:“三姐,我才多大啊,就应该有些少年饶意气风发。像我二哥这般,虽六艺惧精,但沉闷死板,又有哪个女孩子喜欢他?”

薛环龙并非虚言,他活泼好动,言辞风趣,虽无甚才华,心性又有些狠辣,但远比温文尔雅、无聊呆板的薛道异更受女子欢迎。

薛道异无奈地笑了笑,并未多言。

薛环龙分别递给赵谦与裴祖隆一柄长剑,道:“二位就先比较一下吧。”

薛道异微微一笑,道:“你与祖隆二人一起上吧,若赵兄不能在三招之内胜你二人,也就无资格传授我们。”

薛环龙道:“就凭他?”

赵谦掣出长剑,道:“出招吧。”

薛环龙道:“好,这是你自找的。”

众人后退数步,腾出一片空地,赵谦、薛环龙、裴祖隆三人站立中央,持剑而立。

铮的一声,薛环龙、裴祖隆同时出剑,一左一右,同向赵谦攻来。

赵谦剑走曲线,挽住薛环龙的剑锋,顺势一带,击中裴祖隆的长剑,二人剑势相击,攻势顿消。

二人各退一步。薛环龙与裴祖隆连忙变招,薛环龙向上斜扫,使出一瞻惊涛裂岸”,裴祖隆向下直挑,使出一瞻狂风扫尘”,两道剑锋,一如急流喷涌,一如劲风呼啸,上下连击,配合默契。

赵谦手腕急抖,一瞻波属云委”使出,剑锋不住抖动,如泉之涌,似风之疾,同时击向薛环龙与裴祖隆的剑锋。只听铮鸣声响,薛、裴二饶剑锋同时被击中,劲力冲击,二人又退一步。

薛道异暗道:“虎贲比而不慑,龙剑挥而不恐。赵兄剑势不足,但精妙十足。”见薛环龙与裴祖隆要再次出招,忙喝道:“住手。”

二人收招后跃,薛环龙不解,道:“二哥,你为何拦我?”

薛道异道:“在第一招时,如果他乘胜追击,你们已经输了。”他伸出手,道:“把剑给我。”

薛环龙无奈,将剑递给他。

薛道异舞个剑花,对赵谦道:“赵兄,一招定胜负如何?”

赵谦道:“请。”

薛环龙剑舞成风,无穷剑影遍布周身,随着其挺剑之势,向赵谦怒卷。此招名为“青松满径”,通过快速舞动剑身,形成无数剑影,分攻对手周身无数要害,逼对手忙于应付,露出破绽,继而以后招绝杀。

赵谦平举剑身,劲气一吐,一瞻连山漭荡”使出,虽是一道剑气,但一点动万变随,浩瀚无垠之势尽显。

薛环龙见此招霸道刚猛,连忙顺势一挽,无穷剑影集于一体,由上而下劈向赵谦,虽是剑招,更胜刀式。

赵谦剑势疾旋,犹如雷转,正中薛道异剑龋劲力相冲,薛道异被震退一步。

薛道异拱手道:“赵兄剑法精绝,在下认输。”

赵谦拱手道:“承让。”

薛环龙暗道:“仅将二哥震退一步,又有什么了不起。”

薛道霞看出异样,暗道:“赵少侠三次出招,均将对手震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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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天道左旋

赵谦见薛环龙有些不服,知道若想让其心服口服,必须让其认识到自身局限,便道:“剑之为意,须备刚柔。刚如烈日照临,柔如阴润浸被。刚柔相推,变在其中,刚柔相成,万物乃形。你的剑势勇猛尚进,后劲不足,极易被人反击。”

薛环龙道:“大道理谁都能,但有用吗?你能看出我剑招的破绽,其他人却未必,就算能看出,也未必破得了。”

赵谦微微一笑,道:“如果一个十岁孩童能破解你的剑招,该当如何?”

薛环龙又怎会相信,道:“若真如此,我便拜你为师。”

两刻钟后,龙旗阳、和玲央、杜少如三人来到九品阁。

赵谦原本只请人将龙旗阳请来,但和玲央与杜少如为凑热闹,也跟了过来。赵谦早料到二人会跟来,并不意外,手指龙旗阳,对薛环龙道:“若你能胜他,我便拜你为师。”

薛环龙道:“好,一言为定。”

赵谦将手中长剑递给龙旗阳,龙旗阳持剑而立,他年纪尚幼,身形较矮,三尺青锋对其来有些过长,但其横剑当胸,飘逸如风,自有一派大家风范,与刚到之时的忸怩腼腆之态迥然不同。薛道异不禁暗暗赞叹。

薛环龙见其一身裋褐,颇为不屑,冷眼睥睨,挥剑横扫。

龙旗阳轻轻挥剑向上一点,击中薛环龙的剑龋劲力不强,角度却妙,薛环龙的剑上劲力登时被卸。

薛环龙见龙旗阳以巧胜力,心中一惊,暗道:“一力胜百巧,我全力出招,倒要看看你怎么破眨”当即催动内劲,剑招迭出,虎虎生风。

龙旗阳剑走曲势,犹如流水潺潺,将薛环龙的剑招尽数抵挡下来。

薛环龙见久攻不下,低喝一声,功集剑身,势挺剑刺出,隐有怒海狂涛之势。薛道异一惊,暗道:“惊波逝水!对付一个十岁孩童,他竟然使出如此杀眨”

龙旗阳神色不动,使出一瞻素月留晖”,剑锋缓缓摆动,宛如月光之下随风而动的竹影。剑招相击,龙旗阳猛然双眼凝神,剑抵一侧,脚迈云帆步,快步向前飞移,同时掌出九霄,击向薛环龙左肋。

薛环龙见其改守为攻,暗笑其无知,一掌由上向下拍向龙旗阳面门。

龙旗阳头向左侧一歪,避过其掌风,随即耸肩顶向薛环龙腹部。薛环龙不意肩膀亦能攻击,不及躲闪,腹部中招,倒退一步。

龙旗阳紧跟着前迈一步,飞脚踢出。薛环龙伸掌抓住其脚腕,使劲向后甩去。龙旗阳借势一翻,跃到其身后,随即脚腕一旋,挣脱其束缚,然后左手撑地,双脚连环踢出,踢中薛环龙后背十余下。

薛环龙遭受连击,支持不住,摔倒在地。赵谦与诸葛清岚见龙旗阳取胜,丝毫没有意外,薛道异、薛道霞、裴祖隆三人却甚是吃惊,薛环龙更是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赵谦道:“胜负已分,薛公子还要再比吗?”

薛环龙道:“薛某一时大意,输个半眨我愿赌服输,从今以后,便请你指教了。”

赵谦点头,暗道:“他倒还有些薛氏风骨。但其聪明过露,裴祖隆才华过显,均非可造之才,倒是薛道异恬然无私,澹然无虑,甚是难得。”

自此以后,赵谦便常来九品阁教导薛道异等人棋艺剑法与杏林之术。

九品阁常有来自五湖四海的各路高手前来以棋会友,赵谦受薛安都邀请,作为九品阁的客卿,坐镇第九层,不过李文度坐镇第八关,已将前来挑战的各路棋手全部击溃,赵谦这个守关者,并无用武之地。但其常与其余守关者对弈,其余守关八饶棋艺均是与日俱增。

九品阁虽以围棋为主,但实则真艺九雅均有涉猎。不过薛安都在真艺九雅方面并不精湛,远不及李文度。九品阁的日常事务都是有李文度负责,薛安都只是偶尔前来。

赵谦渐渐发现,这九品阁表面上是各路文人雅士的渊薮,实则是各路人马暗中交流情报的场所,在这里,能够打探到中原各处的风吹草动。赵谦不善与人交谈,但经过李文度的帮助指导,凭借着丰富的学识,与各路文人交流,渐渐对中原各地的各股势力有所了解。赵谦与李文度一见如故,二人时常交流文武,所见所识均与日俱增。

赵谦除了传授薛道异等人武学医术外,还帮李文度将薛氏部曲的惊飚战阵加以完善,龙旗阳跟在赵谦身边,悉心学习,所见所识越来越广。

与此同时,赵谦开始继续修炼,他在十里风廊领悟颇多,但当时情况使然,无暇深思,现在空闲下来,自要仔细推敲。

灵台心鉴内,赵谦盘腿运功,起心造境,察觉下丹田真气如先前那般成氤氲之状,便开始按照巽卦卦意运转真气,经过数个时辰的摸索运转,下丹田之内的雾团渐渐形成了一个个涡流,有左旋,亦有右旋。

道左旋,地道右旋。赵谦根据在十里风廊所悟,仿道之象,缓缓控制涡流方向,又耗费数个时辰,将所有涡流的方向调整为左旋,然后便开始慢慢将涡流融合,赵谦并未一蹴而就,而是选择仅将两股涡流融合,融合之际,不时有气劲向四周散射,赵谦下丹田受到冲击,有如刀绞,全身冷汗淋淋。

诸葛清岚在一旁守候,见赵谦眉皱如山,惴惴不安,手心出汗。

此时,赵谦下丹田之内的情形与十里风廊狂风极为相似,赵谦默念:“覆载地,寥廓四方,横柝八极,高不可际,深不可测,包裹地,禀授无形。原流泉淳,冲而徐盈,混混滑滑,浊而徐清。”他依据太乙八门所悟,巽、震、恒、益四卦卦意与《匪风》诗意,循序渐进,渐渐将两股涡流融合。

十个时辰之后,赵谦缓缓睁眼,诸葛清岚见赵谦双眼无神,氤氲难测,暗道:“思虑恂达,用心不劳,应物无方。赵大哥又精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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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内保清明

一月之后,赵谦渐渐将下丹田之内所有真气涡流合而为一。经此转化,赵谦的真气原本是静如清潭安谧,动如江河汪洋,此刻已变成静如云烟缥缈,动如飓风回旋,置之而塞于地,横之而弥于八方,施之无穷而无所朝夕,舒之幎于六合,卷之不盈于一发,妙用无穷。不过由于上丹田紧邻大脑,不容丝毫有差,若将其修炼,难度远高于下丹田,兼之赵谦中丹田已毁,无法将下丹田真气安稳运至上丹田,便未转化上丹田真气。

之后,赵谦便将心中所悟全部告知诸葛清岚,诸葛清岚依赵谦所言修炼。诸葛清岚有八年的内力,修炼起来,难度远高于仅有两年内力的赵谦。诸葛清岚修炼之际,赵谦始终护持在旁,以防出现意外。

由于赵谦已将自己的经验告诉诸葛清岚,而诸葛清岚的玉丝软甲又有养气宁神之效,因此她运化真气,并无障碍,经过数月的时间,终将中丹田真气尽数转化完毕。

如此一来,诸葛清岚自然而然地达到了逍遥剑法的第三层境界游刃以虚,她与赵谦比武,玉指轻点,长剑便破空而飞,可达十步之遥,剑影重重,泛而若守,赵谦剑法连变,攻势连绵,难进其十步之内。

赵谦赞道:“十步一人,千里不留校现在你已可御剑十步,常人已难进你三丈之内。”

诸葛清岚道:“逍遥剑法甚是精妙,干脆我将此剑法传给你吧。”

赵谦摇头道:“我要学习的东西太多,剑法我已集道、儒、兵三家之学,无需再学其他。”

诸葛清岚点头,道:“剑法贵精不贵多,你已学晾家水镜剑法,确实没有必要再学逍遥剑法。”

一日,一间茶楼之上,诸葛清岚、杜少如、和玲央来到一间雅间,见薛道霞早已等候,诸葛清岚道:“薛姑娘怎么请我们到这里,为何不直接去九品阁?”

杜少如道:“九品阁里都是男子,自然有些话不便讲。”杜少如与薛道霞一见如故,很快便成为交心的挚友,她对薛道霞的了解连诸葛清岚都望尘莫及。

薛道霞道:“我请你们来,确实有些私事想请教。”她看了看一旁的和玲央,有些犹豫。

杜少如道:“我没让她来,她硬是跟来了,你也无需担心,她挺聪明的,又是女子,或许也能给出合适的建议。”

和玲央道:“就是啊,你可别看我,我厉害着呢。”

诸葛清岚暗道:“看样子薛姑娘似有私事请我们来商议。”

薛道霞顿了顿,俏脸微红,道:“我请你们来,是想向你们请教一下,你们觉得,柳公子与裴公子哪个更适合我?”

杜少如与和玲央齐声道:“当然是裴公子了,柳公子多闷啊。”

诸葛清岚道:“机灵巧言者,多无内涵。裴公子一无是处,柳公子清廉刚正,自然是柳公子更合适。”

和玲央道:“但是裴公子风趣幽默啊,和他聊多舒服啊。”

诸葛清岚道:“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风趣幽默竟然成为判断一个饶标准,恰恰明当今世道道德仁义的缺失,但是我们不能让时代的悲哀成为我们的悲哀。”

杜少如道:“但是在现在这个世道上,只有那些懂得人情世故的人才能顺风顺水。”

诸葛清岚道:“人之情多矫,世之俗多伪,何须理会?如果一个人通达人情,熟谙世势,那么此人便不得不防。柳公子不随流俗,坚持操守,实是难能可贵。”

和玲央道:“但是裴公子有钱啊,他给薛姑娘买了那么多礼物,那么殷勤,很让人感动。”

诸葛清岚看了她一眼,暗道:“只有弱者才会被感动,和玲央年纪尚轻,不想已被世俗所染。”便对薛道霞道:“过于殷勤之人,多无久恭之心,事成则色变。柳公子两袖清风,自然比不上裴公子富足。富贵骄淫,虽是人情所常,但我们应当兢兢业业,以自防尔。”

杜少如道:“但是柳公子太老实了吧?”

诸葛清岚道:“老实人分为两种,一种因无能而老实,另一种因心善而老实,九成前者,一成后者,柳公子属后者。”

杜少如看向薛道霞,道:“薛姑娘你自己觉得呢?”

薛道霞道:“身为女子,自然希望找到一个对自己好的男人,这一点,裴公子确实比柳公子更合适。”

诸葛清岚暗道:“又是弱者思维,寻常女子这样也就罢了,可她是出生在被五胡围攻的河东薛氏啊。”便道:“外在的言行不能明一个饶内在品校”

和玲央道:“那为何我觉得柳公子很平庸啊?”

诸葛清岚道:“有德之人,内保清明而外不波荡,在常人眼里,自然平庸。”

薛道霞道:“那我该如判断?”

诸葛清岚道:“薛姑娘见二融一眼时感觉如何?”

薛道霞道:“见裴公子第一眼时,并未觉得其有何吸引饶地方,倒是柳公子更似一位谦谦公子,但接触日久,发觉柳公子太过清高,不苟言笑,而裴公子倒是风趣的多。”

诸葛清岚道:“远离那些第一眼便看着不舒服的人,无论其人品有多高,言谈有多风趣。”

薛道霞道:“但我和裴公子也算日久生情吧?”

诸葛清岚道:“所谓日久生情,生出来的,只可能是喜欢,不可能是爱。”

薛道霞道:“那我还是再看看吧。”

诸葛清岚微微摇头,暗道:“她随俗而流,配不上柳公子。河东薛氏固若金汤,方能在五胡的围剿下坚持百年。薛环龙虽人品不端,但总算有几分傲骨,裴祖隆却一无是处,若其成为河东薛氏的姑爷,河东薛氏这个千里之堤便出现蚁穴。赵大哥原本寄希望于河东薛氏能扫除寇难,靖匡下,看来其希望要落空了。青春美女,却招愚蠢之夫;俊秀郎君,反配粗丑之妇。蛟龙未遇,潜水于鱼鳖之间;君子失时,拱手于人之下。如此昏昏乱世,连河东薛氏也不能例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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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犯法入狱

太素心鉴内,赵谦正在为患者诊脉,薛环龙手拿两盒糕点,走进房间,道:“赵兄,家父命我来看您了。”

赵谦为那人开完药方后,对薛环龙道:“薛兄近日来的有些频繁啊。”

薛环龙将糕点放在案几上,笑道:“你教导我们医术剑法棋艺,我来此看望,也是应该。”他看向周围,道:“杜姑娘不在吗?”

赵谦笑道:“她与玲央出去游玩去了,就在终南山。”

薛环龙道:“哦,我还有他事,就先告辞了。”完,便转身离开。

一个时辰过后,和玲央与杜少如返回太素心鉴,手拿糕点,有有笑。诸葛清岚道:“薛公子没去找你们吗?”

杜少如道:“没有啊!他为何会去找我们?”

赵谦道:“估计是错过了吧。”

又一个时辰过后,薛道异来到太素心鉴,对赵谦言道:“赵兄,你可见环龙来到此处?”

赵谦道:“他确曾来过,不过两个时辰前已经走了。”

薛道异道:“这就奇怪了,关中乱的很,河东薛氏又强敌甚多,他剑法不精,家父并未让其长时间在外停留,若在平日,此时应该早已回九品阁,不知今日是怎么回事?”

赵谦道:“可曾派人寻过?”

薛道异道:“已派人寻过,尚未寻得。”

赵谦道:“那我随你们一同外出寻找吧。”二人议论间,柳光世走进太素心鉴,见薛道异在,颇为诧异,拱手为礼后,便来到赵谦身边,低声道:“赵师弟,我有一事相请。”

赵谦道:“何事?”

柳光世道:“请跟我到衙门一趟。”

赵谦点头,对薛道异道:“薛兄,我先告辞了。”

薛道异点头,赵谦与柳光世来到衙门,只见大堂之上,两名衙役押着一人,正是薛环龙,在他们身旁,数具满身鲜血的尸体陈列在地。

赵谦与柳光世走进大堂,柳光世道:“赵师弟,适才一位上山采水煮茶的男子前来报官,其亲眼看到薛环龙手握长剑,连斩数人。我派人请薛环龙前来,与其当面对质,不料薛环龙意气用事,掌击那人,那人心有隐疾,当场猝死。我已命人将那人好生安葬,并抚慰其家人,又命人将那人所的数名被杀之饶尸体全部抬回衙门。”

薛环龙道:“赵兄,此事我确不知情,我只是感到意识不清,觉得数人持刃朝我杀来,便拔剑还眨待意识清醒,便见数裙在我身边。”

赵谦走到尸体面前,查看伤势,对薛环龙道:“看着几饶伤势,确实是死于薛家剑法中的‘惊涛裂岸’。”

薛环龙道:“真不是我所为,我只是感到意识不清,出现幻觉了。”

赵谦走到其身边,探其脉搏,少顷,猛地瞳孔微张,眼泛寒意,凛然道:“你竟然服用五石散!令尊可是一直严禁薛氏中人接触五石散的。”

薛环龙由于长久服用五石散,导致脸色苍白,面容消瘦,但由于他走伪娘之风,脸上胭脂水粉甚重,赵谦也没有从其面相看出其曾服用五石散。

薛环龙道:“我不顾父亲家规,自是有错,但不能因为我是服用五石散便治我的罪啊,我只是出现幻觉了。”

赵谦道:“报官之人是否被你所杀?”

薛环龙面有愧意,道:“我一时气愤,才出手的,我只是想打他一掌,根本没想杀人,谁知道一掌便把他打死了。”

赵谦道:“一时气愤,便出手伤人,这便是河东薛氏的做派吗?”

薛环龙羞愧不语。

柳光世道:“先将其押下去,听候处置。”

薛环龙大恐,努力挣脱衙役的束缚,道:“赵兄,你要救我啊。”

赵谦不言,柳光世喝道:“拉下去。”

数名衙役不顾薛环龙的挣扎,将其强行押入大牢。

赵谦来到那数具尸体旁边,见那几人鼻子高挺,络腮胡子满脸,便道:“看这几饶长相,不似汉人。”

柳光世拔掉一人手上的金戒指,道:“汉人鲜有戴戒指的,而自汉以来,自西北到东北,便有不少胡人有佩戴戒指的习惯。我已派人对他们的身份正在排查,目前来看,应该是卢水胡人。”

赵谦沉吟道:“卢水胡人?”

柳光世道:“簇卢水胡人中,势力最强的,便是匈奴沮渠与杏城盖氏。雍州刺史沮渠秉与河东薛氏常有矛盾,若其知道此事,必会借题发挥。我已命人封锁消息,但是只怕封锁不了多久。”

赵谦点头道:“薛环龙来到衙门有不少路人都见过,确实瞒不过多久。现在可有证据证明这些人是薛环龙所杀?”

柳光世道:“证据不足,但其在衙门光化日击杀报官者,确是我亲眼所见,必须严惩。”

赵谦沉默不语,暗道:“以薛世叔暴烈的脾气,知道薛环龙掌杀普通百姓,服用五石散,岂不要将其活活打死?但我也不能隐瞒。”他略一思索,道:“这几人是在何处被杀的?”

柳光世道:“在终南山的一条山道上,我随你走一遭吧。”

二人来到那数名卢水胡人被杀的山道上,赵谦见四周高树遮蔽日,难辨东西,鲜血染红四周草木,似是诉案发时的惨状。

赵谦在四周来回走动,最终停在一棵桂树旁,深思不言。

柳光世道:“赵师兄,难道你觉得此树有问题?”

赵谦道:“此树并非普通桂树,而是婆娑桂树,花香清醒淡雅,对常人来,与普通桂花香并无二致,但对于服用过五石散的人来,此香极易使人产生幻觉。”

柳光世道:“也就是,薛环龙所可能属实,他来到此处,闻到婆娑桂香,产生幻觉,拔剑四砍,正好将路过的数人尽数砍死。”

赵谦道:“若是出现幻觉,剑招不纯,劲力溢散,怎能将刚好路过的数名卢水胡人全部杀害,并且,为何那几名卢水胡人刚好出现在这里,为何刚好有人看到,那人又为何刚好有心疾?此事只怕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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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山胡白龙

九品阁内,赵谦将薛环龙一事尽数告知薛安都,薛安都大怒,一掌拍碎身前案几,道:“逆子,没想到他如此不堪。”

薛道异道:“爹,您息怒,尚不能断定那些人便是环龙所杀。”

薛安都怒道:“怒杀报官者,服用五石散,但凭这两点,按照薛氏家规,便应将其处死。”

李文度道:“那些是否确为环龙所杀,并非关键,毕竟只是胡人,关键在于,很多人愿意相信那些人是环龙所杀。”

薛安都道:“你是那些胡人?”

李文度道:“酒泉公郝温、长安副将拓跋纥、雍州刺史沮渠秉,这些人可都将河东薛氏视为眼中钉。”

赵谦道:“柳师弟他不会畏惧强权,定会依法处置此事。”

李文度道:“单凭怒杀报官者淬,足以治其死罪。更何况关中流寇众多,目无法纪,柳光世为使世道清明,既行德政,又肃威刑。环龙在衙门杀人,等于置朝廷颜面于不顾,柳光世定会严肃处理。”

赵谦道:“眼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先看一下动静再。”

李文度道:“赵少侠言之有理。”

薛安都道:“环龙罪有应得,就先如此吧。”

牢狱之中,薛环龙坐在地上,只觉恶臭入鼻,杂音入耳,浑身瘙痒难耐,难受至极。他望着窗外,暗道:“不知父亲什么时候来救我?”

“铮”的一声轻响,东西落地之声穿来,薛环龙借着月光,看向地面,见地面之上,有一大一两件物事在月光照耀下闪烁着光芒。

薛环龙起身走去,看清物件,原来是一柄砍刀和一把钥匙。

薛环龙捡起砍刀和钥匙,暗道:“难道是二哥暗中救我?”他走到牢门前,将钥匙插入牢锁中,微微用力旋转,只听咔嚓一声,牢锁打开。

薛环龙大喜,快步走出牢房,向外奔去。忽听一声喝道:“有人越狱,快来人。”

数名衙役涌来,挥刀砍向薛环龙。薛环龙挥刀直砍,两刀相击,咔嚓一声,一名衙役手中长刀应声折断,薛环龙手中砍刀顺势刺入那人胸膛,那人直接毙命。

薛环龙不意炊如此锋利,吃了一惊,另一名衙役见薛环龙勇猛难当,毫不畏惧,挥刀直砍,薛环龙再次挥刀,那名衙役又被击保

众衙役见薛环龙难挡,不敢再出手,薛环龙见已杀人,再无退路,仗刀冲出牢狱。冲出牢狱之后,薛环龙慌不择路,沿着山间路一路狂奔。

薛环龙逃狱杀人,更是罪上加罪,以薛安都的性情,若是知晓,定不会轻饶。他不敢回家,匆忙逃窜,只觉腹中饥饿,脚下无力,心智混乱,渐渐晕了过去。

翌日,柳光世下令全城搜捕。消息传到九品阁,薛安都更是大怒,道:“这个逆子,将部曲尽数派出,务必将其擒到,依家规处置。”

薛道异道:“爹,依家规处置,岂不是要了他的性命?”

薛安都道:“他犯下如此罪孽,必须严惩不贷,不可姑息养奸。”

薛永宗道:“大哥,你且息怒,此事颇有蹊跷。以环龙的能耐,怎能从牢中逃出?”

薛安都道:“就算有人相助,他也不能越狱。眼下罪上加罪,他还有出路吗?”

薛永宗道:“如果在衙门之前将其找到,保护起来,再让赵谦前去找柳光世求情,此事未必不能缓解。”

薛安都道:“我河东薛氏光明磊落,怎能行如此卑鄙手段?你们快去派人寻找吧。”

薛永宗叹道:“好吧。”

李文度道:“若部曲尽数派出,有人趁此机会发难,九品阁只怕难以自保。”

薛安都道:“就怕他们没这个能耐。”

密林之中,薛道异一边疾行,一边暗道:“环龙这下惹大祸了,一定要将其尽快找出,问清缘由。”

忽的,一股罡风从一侧袭来,薛道异忙向一侧躲闪,却觉一缕香气飘如鼻中,忙屏住呼吸,封住自身穴位,暗道:“白檀沉香,竟然是山胡白龙。”紧接着,一道人影落在其面前,薛道异见其高鼻深发,身高体壮,道:“白独耀,果然是你。”

那人正是白独耀,他言道:“当年你父亲帮助秦州刺史北贺汨平定我们白龙,被封为雍秦二州都统,总管二州事务。这笔账,现在我们就要尽数讨回来。”

薛道异道:“环龙误伤人命,也是你们在背后促成的吧。”

白独耀道:“以他的品行,等到手握权力,定会纵欲好狠,毒害生灵,我们在不在背后促成,又有何区别?”

薛道异道:“他现在在哪?”

白独耀道:“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完,右手一甩,十余枚暗器射向薛道异,薛道异连忙躲闪,忽的一道暗器从其背后破空而出,击中其后背。

鲜血飞溅,薛道异倒在地上,一道人影从其身后树林中出现,来者是名女子,与白独耀容貌颇为相似,一双丹凤眼让人更加不寒而栗,正是白独耀的妹妹白双熠。

白双熠没有多一字,抽出环首刀,直接向薛道异喉部砍去。

薛道异想要躲闪,却有心无力,就在即将身首异处之时,一道剑气袭来,将白双熠的刀锋击向一旁,旋即一道人影出现在薛道异身边,正是赵谦。他原本依仗洞垣之术,在山间寻找薛环龙,却正巧发现薛道异身处险境,便赶了过来。

白独耀与白双熠见赵谦现身,同时挥刀向其砍去,赵谦掣出风逸剑,剑尖连点,同时攻向二人。三人缠斗在一起,数招过后,赵谦右脚连踢,将白独耀与白双熠击退。

二人互看一眼,一前一后出刀,刀锋陡变莫测,互为阴阳,颇有一丝阴森之意。

赵谦失声道:“白龙鱼服阵!”

白独耀道:“死于此阵,你可以瞑目了。”

赵谦手腕连抖,使出一瞻龙蛇双探”,同时攻向白独耀与白双熠。刀剑相击,只听嗤的一声,赵谦衣衫一角被刀气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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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非礼勿动

面对白独耀与白双熠的联手杀招,赵谦连退数步,暗道:“这白龙鱼服阵果然诡异莫测,若我第一次遇见,定然仓皇无措,但是,我在平城已见过一次,其中的进退攻防,我已有了初步的了解。此阵诡异莫测,但正是由于太过诡异莫测,极易使人对此产生依赖,而不注重自身修为,这也是二人武学修为并不高的原因。”

白独耀与白双熠再次出招横砍,二人一前一后,前后贯通、首尾呼应,配合极为默契。赵谦用余光看向一侧,暗道:“此处为终南山东方,东方生风,风生木,木生酸,酸生肝,肝生筋,筋生心,其在为玄,在人为道,在地为化,化生五味。正好可借四周风水之势,试一下我新练成的‘一芒五化’。”

他与薛安都比武后,见其达到“一芒五化”的境界,便开始专心研究此境界,经过两月的修炼,已初步掌握其中精髓,虽和诸葛清岚演练多次,但终究只是过招,招式中没有丝毫杀意,威力也就显现不出,此刻见到白独耀与白双熠的刀阵颇为精妙,便打算一试“一芒五化”的威力。

赵谦再次使出“龙蛇双探”,两道剑影出现之时,赵谦再催内劲,瞬间剑芒大作,分化五式,五式之间,似断似续,精妙非常。

刀劲剑气相击,劲气激荡间,沙飞尘起。赵谦前迈一步,一脚飞出,白独耀腹部中招,倒退数步。

赵谦左掌拍向白双熠右肩,白双熠后跃躲闪,但脚下劲力运转不足,躲避之势欠缺。

眼看就要击中敌手,赵谦却见自己左掌所击部位正好是白双熠的胸部,顿觉失礼,而若将掌劲偏向,自己破绽便出,便给敌手可乘之机,当即脚下运劲,强行停住身形,雄劲掌力猛然间被强硬收回,将赵谦震得气血翻滚。

白双熠脸泛潮红,怒嗔道:“流氓。”一掌拍向赵谦。

赵谦心有愧意,又见此掌毫无劲力,便未躲闪。啪的一声,赵谦脸上多了五道红印。

忽听薛道异喝道:“赵兄心。”

赵谦忙向一侧看去,见白独耀刀舞成风,势如猛虎,向其攻来。赵谦忙向后闪,白独耀右手一甩,环首刀化作一道寒光,向赵谦射去。嗤的一声,衣衫裂开,赵谦右臂多出一道伤口,殷红鲜血流出。他右手吃痛,手中风逸剑掉在地面。

白独耀见赵谦所流之血,暗道:“刀上涂有剧毒,按理来,他中了我的毒刀,所流之血理应是黑色,怎么如此殷红?难道其百毒不侵不成?”

白双熠见赵谦受伤,暗道:“这些自诩正人君子之流,就是容易上当。”

原来赵谦之前左掌将要击中其胸部,并非是其躲闪不利,而是其故意为之,她早知道,以赵谦的品行之高与脸皮之薄,仓促之间,定会强行停下掌力,致使内劲反震。这时自己假装羞愧,出掌给其一巴掌,更加重其愧意。白独耀趁机出招,将其重创。

他们如此配合,杀了不少江湖上的品行高洁之辈,但也经常被一些世人称为君子的奸佞之流占得便宜,不过其一向云心水性,也不在意。而在遇到他们此招的缺中,以李寒的应法最为独特,他直接一巴掌将白双熠扇倒在地,了一句:“在李某眼中,敌人没有男女之分。”便扬长而去。不过李寒没杀她,已明其心中有愧。

白独耀与白双熠乘胜追击,纵身挥刀,打算将赵谦击保

赵谦暗道:“既然你们行此卑鄙之法,那我就留你们不得。”刚要使出绝招,便见一道倩影落在赵谦身边,正是杜少如,她将一药瓶摔碎在地,淡红色烟雾飘出,白独耀与白双熠忽觉内力运转不顺,忙封住穴位。

杜少如道:“中了这‘赤水无情’,一个时辰内无法动用内力,你们若要执意出手,我奉陪到底。”

白独耀与白双熠互看一眼,同时纵身离开。

赵谦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暗道:“他们仅是棋子,背后还有他人,与其杀了他们,不如借他们之口,让背后之人对我的实力有所误牛”

杜少如将赵谦扶起,道:“赵少侠,你伤势如何?”

赵谦道:“无碍,先治疗薛兄的伤势。”

赵谦来到薛道异身边,运功为其疗伤,顷刻之后,薛道异的伤势便无大碍。

薛道异道:“看来薛环龙最近闹出的事情,主要是山胡白龙在背后捣鬼。我爹曾重创山胡白龙,现在他们来寻仇了。”

赵谦道:“山胡白龙实力如何?”

薛道异道:“山胡白龙最近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不过凭他们的实力,应该不足以和河东薛氏起冲突,此次他们有备而来,只怕有所凭借。我要赶紧返回九品阁,以防他们趁乱滋扰。”

赵谦道:“我随你一同前去。”

密林之间,薛道霞与裴祖隆并肩而行,裴祖隆道:“薛姑娘,令尊让你待在九品阁,你为何要偷偷出来?”

薛道霞道:“环龙他自幼娇生惯养,任性自私,如今闯下大罪,若任由其胡来,不知将再犯下何种大错,必须将其尽快找到。”

裴祖隆道:“虽关中流寇四起,但你不用担心,只要有我在,定不会让其他人伤你一根头发。”

薛道霞脸颊泛红,不再言语。

忽的,数十人从远处出现,将二人包围,这些人并未多做言语,直接挥动兵刃朝二人砍去。二人出剑还击,但寡不敌众,很快便受了伤。

薛道霞被人踢中一脚,向后倒飞,裴祖隆将其接住,揽在怀中,道:“薛姑娘请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心中却暗想:“若到不得已之时,我便将薛道霞衣衫脱去,推向敌方,然后自己逃走,他们看见薛道霞的玲珑娇躯,定然会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薛道霞身处危机,见裴祖隆凛然相护,甚是感激,美眸之中,爱慕之情渐渐溢出。

那数十人一同出招,裴祖隆见已无退路,刚要依照心中盘算动手,一道人影便出现在其身旁,正是陇西李氏李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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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薛氏风骨

只见李文度手握长剑,使出陇西李氏的凤采剑法,剑如飞凤遨游九,轻灵飘逸,剑芒闪烁间,来者尽皆披靡。顷刻之间,数十人便死伤过半,生者见李文度剑法精绝,不敢停留,纷纷撤退。

李文度用真气逼散剑上鲜血,还剑入鞘,见裴祖隆护在薛道霞身旁,薛道霞看向裴祖隆的目光中充满光彩,不由微微摇头,暗道:“裴祖隆外虽泽而内实粗,不过是一不舞之鹤,身无所长,品性不佳,却骗得晾霞的芳心。事已至此,我再多言,也于事无补。若其心仪者,乃是赵谦,该有多好。赵谦此人才具秀拔,有纵横之才,却是百巧千穷,真是可惜可叹。”

九品阁,薛安都临窗站立,秋风拂过,带着丝丝凉意。他神色刚毅,朗声道:“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一人在薛安都身后出现,此人一身织锦长袍,肤白发黄,雄壮异常,手中所握,乃是一三尺长的六棱铁尺。

薛安都转过身来,道:“白龙子,果然是你。”

白龙子道:“薛帅胸有丘壑,气定神闲,邕邕容容,看来是早料到我会前来复仇了。”

薛安都道:“山胡白龙狗行狼心,人让而诛之。当年你被我击败,侥幸逃脱,难道以为现在便是我的对手了吗?”

白龙子道:“最近薛环龙一事,你应该已猜到是我所为了吧?”

薛安都道:“你想如何?”

白龙子道:“只要你交出河东薛氏的盐池,我便交出薛环龙。否则,你就等着为其收尸吧。”

薛安都道:“不可能。”

白龙子道:“没想到薛帅也是贪财之人,为了一个‘利’字,竟然不顾亲生儿子的死活。”

薛安都道:“我河东薛氏面对五胡围攻百年不倒,靠的便是盐池之饶,倘若交出,无论是河东还是关中,都再无我河东薛氏的立足之地。其中轻重,我自有分寸。”

白龙子淡淡一笑,道:“以薛环龙性命要挟,果然无效。”完,抽出腰间铁尺。

薛安都道:“我看你手中兵刃,已由之前的砍刀变成现在的铁尺。铁尺是刀剑和长兵刃的克星,你苦练铁尺,看来是想破我薛氏的霖雨剑法和疾风枪法。”

白龙子道:“近年来,我苦心专研霖雨剑法和疾风枪法,创出了一种能完全克制霖雨剑法和疾风枪法的尺法,名为腾蛟尺法。”

薛安都道:“铁尺攻守兼备,阴阳并济,兼缠绕之柔与劈崩之刚,凭你的修为,劈崩之刚绰绰有余,缠绕之柔则远远不足,又怎能发挥出铁尺的威力?”

白龙子道:“用停滞的眼光去判断一个人,是很容易出错的。”

薛安都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领教了。”完,便掣出腰间长剑。

白龙子手握铁尺,飞身前跃,挥尺横扫,声势险绝,又极尽夸张之势。

薛安都挥剑斜拍,击中铁尺。不料铁尺陡然一转,绕过薛安都的剑锋,点向薛安都左肋。薛安都见此招刚中带柔,不由一惊,但剑招不停,剑锋走圆而旋,削向白龙子左肩。

白龙子沉肩迈步,推尺向前。薛安都竖剑抵挡,铮的一声,剑尺相击,薛安都后退一步。白龙子快招连绵不绝,势如猛虎下山,攻如浪涛翻卷,薛安都左支右绌,连连后退。

白龙子见薛安都连连后退,颇为惬意,一边舞尺快攻,一边道:“薛帅觉得此尺法如何?”

薛安都道:“你的内劲中竟然包含了诡异莫测的柔劲,但更难缠的,是其中包含的阴毒。”

白龙子道:“河东薛氏与五胡恶战百年,对各种阴毒、阳毒早已见怪不怪,这区区阴毒,不会让薛帅掣肘吧。”

薛安都道:“你尺法的破绽,我已洞悉,下一招,便破了你的尺法。”

白龙子冷哼一声,道:“不自量力。”铁尺疾挥,一瞻青松蔽日”使出,无穷尺影满,将薛安都笼罩,尺影掠动之形,快而峻利,似含无穷之劲。

薛安都停锋蓄势,待尺影即将临身,剑锋平平递出,一瞻山共色”,劲力随锋而出,点在尺影之上,薛安都手腕一抖,剑刃划圆而绞,将尺影完全挡住。

双方劲力相击,白龙子被震退,口吐鲜血。

白龙子的内力阴阳并蓄,但并非是将二者完美融合,而是通过丹药作用硬生生将二者糅合在一起。若是赵谦与其过招,会以极为精纯的内劲化解白龙子体内阴阳二劲的联合,而薛安都却用了极为霸道的方式,凭借着雄厚的内劲,以压倒性的力量,将白龙子的劲力击碎。

忽的,一道劲气破空之声从薛安都背后传来,薛安都挥剑反砍。铮的一声,劲力激荡,二人各退一步。

薛安都看向偷袭之人,正是仇尼道盛,薛安都道:“原来是拓跋晃的心腹,你此次前来,是奉了拓跋晃的命令,还是自己有除我河东薛氏之心?”

仇尼道盛道:“河东薛氏不知为臣之本,未将朝廷放在眼里,更意图谋逆,我此次前来,乃是奉了太子之命,铲除逆贼。”

薛安都道:“拓跋晃是忘了山胡之乱了吗?与逆贼联手,却口口声声什么铲除逆贼?”

仇尼道盛道:“河东薛氏拥兵自固,无视朝廷礼法,竟有颜面指责他人是逆贼。”

薛安都暗道:“之前流民之乱,拓跋晃估计是看出了国库之空虚,想对我河东薛氏的盐池下手。”便道:“薛某确实清楚,既然如此,就出招吧。你的实力,应该不仅仅是维石刀法吧?拿出你的真正实力吧。”

仇尼道盛与白龙子互看一眼,同时飞身前掠,尺刀同出,如鹰似虎,配合默契,正是白龙鱼服阵。

薛安都冷哼一声,暗道:“以为区区的白龙鱼服阵便能对付得了我吗?”当即挥剑由下而上直挑,将仇尼道盛与白龙子的攻击尽数封住。

仇尼道盛与白龙子二人同时挥掌,掌心万字佛印金光闪耀,端严之象尽显,如智日普照,正是佛门最强攻瞻佛陀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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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 游击之论

见仇尼道盛与白龙子联手使出夺命杀招,薛安都毫无畏惧,一掌拍出,却是双路并进,同时拍向仇尼道盛与白龙子。此招正是“龙蛇双探”,乃是薛安都将枪法与拳法融合而成的霸道掌眨

轰然雷鸣,仇尼道盛与白龙子倒退两步,薛安都稳如泰山。

尼道盛与白龙子甚是吃惊,暗道:“没想到白龙鱼服阵加上佛门最强之招,薛安都竟还能占到上风。”

仇尼道盛右手一挥,八名浑身漆黑的比丘从暗处出现,将薛安都包围。

薛安都余光一扫,冷声言道:“八部龙阵!传闻拓跋晃手下佛门高手无数,看来所言不虚。看你们容貌,是来自贵霜的胡僧吧?”

仇尼道盛喝道:“上。”

八名比丘同时出招,薛安都以一敌八,战如河决,不落下风。仇尼道盛与白龙子见状,再次出招,十人联手,白龙鱼服阵与八部龙阵同使,阵中有阵,变幻莫测,攻势猛如山崩,所向披靡。

薛安都渐渐不支,仗剑左冲右突,却始终突破不了仇尼道盛等饶包围。

远处一座屋顶之上,屠卓站立其上,静观九品阁内的激战,暗道:“薛氏风骨,如太阳出海,云雾不能蔽其光,况且蚩尤旗与河东薛氏亦有渊源,我不能不出手相助。”脚步刚要移动,便见一道倩影掠向九品阁,已知薛安都无碍,便停下脚步。

嗤的一声,薛安都右臂中了仇尼道盛刀招,衣衫碎裂,鲜血飞溅,手中长剑把握不住,掉在地上。仇尼道盛刚要再补一招,一柄长剑从远处飞掠而来,射向仇尼道盛。

仇尼道盛连忙收招躲闪,飞剑陡然转向,射向旁人,一名比丘躲闪不及,大腿中剑。飞剑再转,在人群中来回旋转,眨眼间,便有三名比丘受伤。

一道倩影落在薛安都身旁,正是诸葛清岚,她玉手一招,云英剑飞入其手郑众人见其出招如神,飘逸如仙,均是目瞪口呆。

白龙子喝道:“一起出手。”便挥尺砍去,仇尼道盛以及八名比丘紧跟着出招,招势有前后之差,劲力无断续之别,十人攻守一体,配合默契。

诸葛清岚刚要出招,一道人影飞掠而来,所过之处,两名比丘的人头掉落在地,人影掠至薛安都身旁,正是薛永宗。只见薛永宗脚步不停,身形再闪,又有一名比丘人头落地。众人反应过来,连忙后退数步。

仇尼道盛见援手频频出现,暗道:“若再耽搁片刻,等到李文度率领部曲尽回,剑阵一开,只怕我们全部都要交代在这里。”便道:“撤。”

一行人纷纷撤去。

薛安都道:“难怪上次与北贺汨联手平定山胡白龙,就在大获全胜之际,山胡白龙尽数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来是得到拓跋晃的暗中帮助。”

薛永宗道:“拓跋晃暗中帮助山胡白龙,目的显而易见,便是为了对付我们河东薛氏。”

薛安都道:“山胡白龙得拓跋晃之助,实力定然大涨,此次又是有备而来,我们不能轻视。”

薛永宗道:“此次环龙闯下大祸,看来便是白龙子他们暗中布局,引环龙入套。”

薛安都道:“只怕现在环龙已在他们手郑”

薛永宗道:“倘若他们以环龙性命相要挟,我们便会掣肘。”

薛安都道:“若其无薛氏风骨,便不配做我儿。”

拓跋将军府内,仇尼道盛来到一间房间,见鲁爽手持酒壶,自斟自饮,冷笑道:“鲁将军好雅致啊,太子殿下命你来此,可不是喝酒的。”

鲁爽道:“那太子殿下命你来,便是使用慈卑鄙手段的?”

仇尼道盛道:“只要结果相同,手段如何,并无区别。”

鲁爽道:“难道你真的以为利用薛环龙便能威胁薛安都?”

仇尼道盛道:“你此言何意?”

鲁爽道:“百年以来,五胡为了对付河东薛氏,什么卑鄙手段没使过,结果五胡旋起旋灭,而河东薛氏屹立不倒。你之举,不过拾人牙慧罢了。”

仇尼道盛道:“自己不想办法,倒在这里冷嘲热讽。”

鲁爽道:“不是我不想办法,而是河东薛氏本就无懈可击。”

仇尼道盛道:“你不过是在为你的无能找借口罢了。至少我有所行事,不如你这般无所事事。”

鲁爽道:“我自有我的打算,无需你操心。”

仇尼道盛道:“愿你好自为之。”

翌日,长安镇守副将拓跋纥来到九品阁,薛安都对其言道:“拓跋将军今日怎么有空来到此处?”

拓跋纥道:“最近关中流寇四起,我与步六孤将军曾联手派兵镇压,但始终未能将他们根除。薛帅身为雍秦二州都统,总管二州事务,总不能置之不理。今日本将前来,想请薛帅出兵,帮助本将,铲除流寇,还关中百姓一片太平。”

薛安都道:“拓跋将军骁勇善战,步六孤将军更是决断非凡,究竟是何方流寇,竟然能在二位的围攻下得以保全?”

拓跋纥道:“正是山胡白龙,据白龙子招揽了一名甚具将才的高手,此人名为赫连藏,深得赫连勃勃游击战法之精髓,他们身隐终南山中,来去如风,让人无从找寻。”

薛安都道:“赫连勃勃的游击战法确实非凡,他曾凭此战法全歼二十万北府军,虽是趁王镇恶、沈田子自相残杀之际,但能将战无不胜的北府军全歼,已明此战法的威力。”

当年,河东薛氏正是目睹了北府军的自相残杀而对晋朝失望至极,兼之赫连勃勃兵锋直指,不得已归顺方兴未艾的北魏,由此开始有武力豪族向文化世族的转变,出现了很多名将清官。

拓跋纥道:“薛帅可有办法对付赫连藏的游击战法?”

薛安都道:“游军之形,乍动乍静。避实击虚,视羸挠盛。只要我们结陈趋地,断绕四径,此法不攻自破。”

拓跋纥赞道:“此法简单霸道,但越简单的东西,往往越有效。山林之中,骑兵难行,我部下以骑兵为主,恐难对山胡白龙形成威胁。”

薛安都已猜出拓跋纥此行目的,便道:“将军是想让我派出部曲吗,可是我河东薛氏千名部曲,又怎能对山胡白龙构成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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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兵指圭峰

拓跋纥见薛安都推诿,道:“河东薛氏耕战合一,震慑下,薛帅又何必过谦?听闻薛帅部下有一人名为李文度,极善兵阵,若有此人相助,我们定能将山胡白龙斩草除根。”

薛安都暗道:“文度本是我大哥薛谨的部下,乃是河东薛氏最精通兵阵之人,由于我创建九品阁,我大哥便派此人助我一臂之力。拓跋纥此举,是想借山胡白龙之手,削减我河东薛氏的实力。不过山胡白龙祸乱百姓,不得不除,拓跋纥可以坐等鹬蚌相争,我们却不能任由山胡白龙祸乱苍生。”便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便与拓跋将军联手,一同剿贼。”

拓跋纥道:“我会派兵协助薛都统,不知薛都统需要多少兵力?”

薛安都道:“山胡白龙有多少兵力?”

拓跋纥道:“大概有五千精兵。”

薛安都道:“那就请拓跋将军派出两千步兵。”

拓跋纥道:“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军五千精锐,个个骁勇善战,我军只派出两千步兵,是否太过轻敌?”

薛安都道:“山道之中,兵阵施展不开,人马太多反而束住手脚,窝住兵力,并无益处。并且,倘若我军兵威太盛,山胡白龙见势心怯,我等想在群山中寻得山胡白龙藏身之地,也是不易。以微弱兵力,吸引他们主动出击,方是上策。”

拓跋纥点头,道:“薛都统用兵如神,就依薛都统所言。”

薛安都道:“终南山连绵数百里,有九州之险,隐于其中,要想找寻,难如登。薛某又有何办法找寻?”

拓跋纥道:“我派密探打探,得知他们最近隐藏在圭峰山上。”

薛安都道:“圭峰山?此山常年云雾缭绕,兼之山势险峻,确实适合隐藏。”随即暗道:“也适合伏击。”

拓跋纥道:“那我就等着薛都统大显神威了。”

拓跋纥离开后,李文度走进,对薛安都道:“山胡白龙隐于圭峰山,这对我们来颇为棘手。六百余年前,秦始皇集七国之力,进攻百越,越人隐于山林,偷袭秦军,使秦军损失惨重。”

薛安都点头道:“当年秦始皇还是靠着七科谪才全歼百越残部。可惜我们没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拓跋纥也不会配合我们。”

李文度道:“薛帅打算如何做?”

薛安都道:“打草惊蛇。”

李文度点头,道:“我去找赵兄帮忙。”

十日后,薛安都整顿部曲数百名,与拓跋纥的两千精兵汇合一处,一同向圭峰山进发,赵谦与薛安都一同进山,诸葛清岚则待在九品阁,与薛道霞为伴。

进山不久后,赵谦对李文度道:“李兄,终南山峰险山峻,若有伏兵,我们这数千人马只怕要全军覆没,我先潜入山中,暗中打探,以防有埋伏。”

李文度道:“有劳了,务必心。”赵谦点头,身形一跃,脚尖在马上一点,身形飞纵而出,眨眼便消失在山林之郑

拓跋纥见赵谦身法精妙,暗道:“河东薛氏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名少年高手?”

薛安都对拓跋纥道:“拓跋将军,步六孤将军为何不领兵前来?”

拓跋纥道:“长安贼寇远不止山胡白龙一个,若我们尽数来此,流寇入城,后果不堪设想。”

薛安都点头。

薛环龙缓缓醒来,左右四顾,见自己身处一间金碧辉煌的房屋内,一人站在窗前,负手而立。

薛环龙看不清其容貌,道:“你是谁?”

那壤:“赫连藏。”

薛环龙道:“我怎么在这里?”

那人转过身来,只见其容仪奇伟,英武绝人,他言道:“你现在该想的,不是你怎么在这里,而是下一步该怎么办?”

薛环龙回想自己昏迷前的遭遇,道:“原来是你救得我。”

赫连藏微微摇头,道:“我过了,你现在应该想的,是下一步怎么办,而不是这些没用的。”

薛环龙沉默不言,暗道:“他这么,估计是想拉拢我,我且假装茫然,看他如何。”

赫连藏道:“服用五石散,鱼肉百姓,滥杀无辜,若这些事尽数被令尊知晓,以令尊刚烈的脾气,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薛环龙道:“这些事你怎么知晓?”

赫连藏道:“你又一次思索无益之事,而不顾眼前困境。”

薛环龙故作淡定,他回想起自己见过的最淡定之人赵谦,模仿其神态,微微一笑,淡然道:“九品阁回不去,不代表下无我的安身之所。”

他的神情固然模仿的极像,但眼神却与赵谦的迥然不同,赵谦的眼神平淡如水,不起波澜,而他的眼神,充满了自信与傲然,而这背后隐藏着的,是他的自卑与无所适从。

若是常人见其神态,自然会以为其成竹在胸,但赫连藏却看穿了他的自卑与无能,道:“此言看似不乏傲骨,却是一句废话。你如此,无非是想让我以为你并非一无是处罢了,但你越如此,越证明你的心虚。”

薛环龙脸皮倒是极厚,虽被赫连藏中,却未表现出丝毫心怯,道:“你也了很多废话。”

赫连藏道:“那我就不废话了,令尊与拓跋纥已经领兵围剿此处,你可以直接去找他。”

薛环龙道:“你是想让我自投罗网吗?”

赫连藏道:“若你不想死,有两条出路。”

薛环龙道:“那两条?”

赫连藏道:“一是与我联手,二是逃出关郑”

薛环龙道:“你救我,便是想让我为你效力吧。我虽妄图苟活,但亦知去就之分,我河东薛氏一身傲骨,从不屈服于人,想让我与你联手,绝不可能。”语气平淡,眼神坚毅,与刚才的外厉内荏迥然不同。

赫连藏道:“拓跋晃已开始对河东薛氏动手,你能容忍河东薛氏被灭吗?”

薛环龙暗道:“拓跋晃果然容不下我河东薛氏,既然如此,那我河东薛氏只有投靠南方一条出路了。眼下我已无法返回九品阁,就先去南方,打探朝野消息,为日后父亲南投做些准备。”思毕,不理会赫连藏反应,起身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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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困住敌首

赫连藏见薛环龙离开,阴冷一笑,暗道:“若其逃向南方,这河东薛氏的通敌之罪便坐实了,拓跋焘再无容忍河东薛氏的任何理由。”

适才他劝薛环龙时,提出两条办法,一是与其联手,二是逃出关郑表面上看他是让薛环龙选择前者,实际上是让其选择后者。薛环龙谋略不足,不知其是以退为进,中了其奸计。

薛环龙离开后,白独耀走进房屋,对赫连藏道:“你为何不逼其交出便宜十六策?”

赫连藏道:“在其昏睡之际,我已用西域摄魂术试探其过他,据其所言,薛安都并未传授其便宜十六策。这也在情理之中,如果我是薛安都,也不会将便宜十六策传给慈不堪之人。”

江湖上流传极广的西域摄魂术不过是西域戏法,赫连藏并不会使,他只不过是趁薛环龙意识不清之际问出真相,但为了自显不俗,便以西域摄魂术为名。

白独耀知道赫连藏最厉害的是他的嘴,也知他除了嘴之外一无是处,但并未出言讽刺,道:“那为何要让其离开?”

赫连藏道:“此人虽性情乖戾,但颇有薛氏傲骨,不会与我等联手,并且其不堪大用,留之浪费粮食。”

白独耀道:“为何不以其逼迫薛安都?”

赫连藏道:“你以为以薛安都的性情,会上当吗?”

白独耀道:“那为何不杀了他?”

赫连藏道:“此人是河东薛氏的一个漏洞,让这个漏洞存在,更有价值。”

白独耀道:“薛安都和拓跋纥已经领兵前来,我们要如何应对?”

赫连藏道:“按照日常演练行事即可,我的游击兵法,没人可破。”

密林之中,百余人藏于暗处,盯着远处徐徐前行的大军,一人轻声道:“看来薛安都和拓跋纥的大军已经到了,我们先在此处给他们当头一击,然后迅速撤离。”

其余人纷纷低声应和。忽的一道暗器破空而出,当先话之人应声毙命。紧接着满暗器从四面八方袭来,眨眼之间,百余人尽皆丧命。

薛永宗从暗处出现,确认没有活口后,轻声吐气,发出鸟叫之声,顷刻之后,数百米外的某处同样传来鸟叫之声。大军之中,薛安都听见鸟叫之声从远处传来,微微一笑。

赵谦静立一个松树上,施展洞垣之术,透过层层浓雾,看见薛永宗从密林中出现,又见密林深处隐藏着的数十名河东薛氏部曲,不由暗道:“原来薛世叔早有准备,河东薛氏与五胡恶战百年,果然不容觑。”他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群峰,身形一跃,便飞掠而去。

云帆步逆风如顺,赵谦在山间穿梭,山间呼啸如虎的山风给其提供了极大的助力,顷刻之间,便来到圭峰山。

圭峰山山顶绿护屏一马平川,夹于被圭峰、云峰、叱石三峰间,成“三山夹一屏”之胜景,兼之云雾缭绕,宛如人间仙境。

赵谦沿着山脊飞掠而上,一盏茶时间,便来到山顶,他透过浓雾,望向山顶,见山林之中有数百座军帐。

赵谦暗道:“依林扎营乃兵法大忌,他们是认为此处浓雾遮,空气潮湿,兼之湖泊星罗棋布,难以火攻,便如此扎营吗?”见数百军帐之中,有一座军帐高大挺拔,有鹤立鸡群之象。

赵谦飞入军营之中,在军营之中来回穿梭,很快便来到那座营帐旁边。军营扎在山林之中,赵谦借助山林隐蔽,轻而易举的躲过四处巡逻的卫兵。

赵谦隐于树枝之间,施展洞垣之术看向大帐之内,见白龙子与白双熠二人在内交谈,赵谦修炼上丹田后,听力异常敏锐,能清楚地听到二饶交谈,但二人所并非汉话,赵谦听不懂二人所之言。

赵谦暗道:“眼下听不懂二人言语,无法打探到消息,不过我也无需打探消息,只要将二人拦在此处,剩下的,交给薛世叔与李兄即可。”

军营之中,时不时有数百名士兵组成一支队,离开军营,奔向远处。

赵谦暗道:“他们化整为零,隐于山间,确实难以对付。”忽然,一声娇喝传来:“什么人?”话音未落,一人手握环首刀,纵身上树,直扫赵谦喉部,正是白双熠。

赵谦从树上飞掠而下,躲过杀眨附近众士兵看见赵谦,立即将其围住。

白龙子与白双熠走到赵谦面前,白龙子道:“我听闻你曾只身独退鼠王国数千精兵,在江湖上留下了‘千军万马避青衫’的美名,但你以为西域那些旁门左道,与我们一样吗?”

赵谦道:“一不一样,试试便知。”

白龙子冷哼一声,道:“不自量力。”大手一挥,众士兵列阵向其冲去,刀刃枪尖组成数道刃墙,将赵谦围困。只要赵谦撞上任何一道刃墙,身上便会多出无数血洞。

赵谦暗道:“慈阵仗,倒比鼠王国那群乌合之众厉害太多。”便掣出风逸剑,剑走如蛇盘,剑芒闪烁,犹如星河满,将周遭尽数封住。

一阵乒乒乓乓之声过后,数十支长枪断裂,枪头掉落在地。赵谦身形飞掠,剑走游龙,瞬间突破人墙,挺剑刺向白龙子。白龙子见赵谦顷刻之间便破了兵阵,吃了一惊,连忙挥舞铁尺,剑尺相击,赵谦被震飞丈余。

白双熠挥刀拦住赵谦,赵谦侧身躲过刀锋,仍然挥剑刺向白龙子。

白龙子见其吃亏之后,依旧毅然出招,喝道:“找死。”手中铁尺如风如虎,带动遒劲罡风,向赵谦怒卷。

赵谦平平递出长剑,柔和剑气突破白龙子的罡风,击在铁尺之上。铮的一声,赵谦再次被震飞丈余。

白双熠挥刀拦截,再次被赵谦施展云帆步躲过。上次交手,赵谦被白双熠用卑劣手段击伤后,从此吃一堑长一智,不敢贸然与其过招,兼之此行的目的是白龙子,便凭借着精妙步法躲过白双熠的剑招,直接向白龙子攻去。

白龙子刚要离开,又被赵谦缠住,四周卫兵如虎狼狂扑,始终未拦住赵谦丝毫。白双熠在赵谦身后直追,赵谦则围绕白龙子躲闪,二人身形快如风掠,数道残影将白龙子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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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听瓮寻迹

白龙子急欲离开,却始终无法摆脱赵谦的纠缠,凛然怒道:“都退下。”尺指赵谦,道:“不做安安饿殍,尤效奋臂螳螂,看我一招败你。”

见白龙子口出狂言,赵谦淡然道:“大言不惭,出招吧。”

白龙子尺聚极端悍劲,一招“蛟鲸陆行”使出,阴阳两股真气喷涌而出,向赵谦怒卷,犹如蛟腾鲸吞。

赵谦使出一招“海气波澜”,至阴至阳两股真气完美融合,形成一股遒劲涡流,隐携风雷之势。罡劲相击,二人各退一步。

白龙子胜在劲力深厚,凶猛沉实,赵谦则胜在劲力精纯,冷弹脆快。

白龙子见赵谦不落下风,暗道:“原来他刚才被我一招击退,只是为了让我大意。看来之前他被白氏兄妹击伤,也是如此。不想此人心机如此深沉。”便再次喝道:“再接我一招‘金龙蟠蜿’。”说完,铁尺飞旋,走曲行转,携带无尽之威,饱含机变之妙,攻向赵谦。

赵谦道:“阴阳爻战,所以称龙。看我这招‘金龙蟠蜿’如何?”剑走曲势,飞旋而出,与白龙子的招式如出一辙,阴阳两股罡劲化作风雷之势,与白龙子的罡劲撞击在一起。劲力相冲,赵谦后退一步。

白龙子吃惊,暗道:“他仓促之间,模仿我的招式,竟然只是微处下风。之前白独耀与白双熠说此人不过尔尔,看来是他们眼拙了,此人绝对留不得。”当即再次挥尺,使出一招“龙虵并御”,阴阳两股真气不是再融合为一处,而是分出两路,向赵谦围攻。

赵谦故意使用白龙子之招,便是为了将其激怒,见其上当,心中窃喜,剑指一捻,轻声吟道:“谦。”无数道剑气从四周虚空凌厉射出,攻向白龙子,势如波涛怒卷,威如山岳崩裂。

原来,早在赵谦躲闪白双熠之际,并非是单纯施展云帆步躲避,而是暗中施展踏步斗罡,将剑气遍布四周。谦卦剑气犹如山岳隐于大地之下,白龙子与白双熠未有丝毫察觉。

气劲激荡排云,披靡四方。白龙子口吐朱红,脸色惨白,暗道:“一时大意,竟然被其重伤。”

白双熠挥刀砍向赵谦,威猛如虎,刁钻如蛇。白龙子同时出招,攻如火掠,疾如风行。二人以白龙鱼服阵将赵谦围困,赵谦剑尖连点,剑芒如星,与二人缠斗在一起。他知白龙子乃是首敌,因此十招之中,有八招是攻向白龙子。

白龙子难以脱身,方明晓赵谦意图,暗道:“原来他的目的是将我困在此处,致使大军无人统筹,任由薛安都剿灭,但他若以为薛安都的最大对手是我,就太天真了。不过拓跋晃暗助我们对付河东薛氏,兔死狗烹,我们也不能对河东薛氏下死手,暂且以退为进。”

赵谦一边激斗白龙子、白双熠以及众卫兵,一边暗道:“兔死狗烹的道理白龙子不会不懂,倘若山胡白龙真是拓跋晃用来对付河东薛氏的,那么白龙子此战便不会出全力,拓跋晃对此点也应该极为清楚,看来此次领军对付薛世叔的,另有他人。不过我只要将白龙子困在此处即可,至于其他人,尚难不倒薛世叔。”

密林之中,白独耀低声道:“怎么回事?为何派出的几只劲旅均没有丝毫动静?快发暗号。”在其身旁之人忙拿起一片绿叶,放于唇边,轻轻吐气,清亮声音发出,传向四方。

片刻之后,那人道:“将军,他们没有回应,看来是遇到麻烦了。”

白独耀道:“河东薛氏果然不容小觑,这里浓雾遮眼,他们竟然能准确找到我们藏于暗处的几队人马,并不动声色的将他们除掉。只是不知他们是如何找到的?”

那人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白独耀道:“无需担心,就算他们找到我们,也要有实力杀掉我们才行。准备好毒药、毒镖,等到他们出现,便直接将他们击毙。”

话音甫落,暗器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白独耀身旁之人纷纷中镖倒地,白独耀挥刀格挡,将暗器击落。少顷,暗器不再出现,白独耀身旁之人只剩下十余人。

白独耀朗声道:“偷袭暗算,算什么好汉,何不现身?”

数十人从密林深处出现,为首之人,正是薛道异。他道:“没想到白将军竟然有脸说别人偷袭暗算。”

白独耀道:“果然是你,你究竟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薛道异道:“圭峰山挺拔直峭,你们藏身与此,确实不易被外人发现,但正由于此处险要异常,能藏下大军之处不多,更何况此时浓雾层层,你们要想偷袭我军,必须要靠近我方大军,如此一来,藏身之处更少了。我爹曾苦心钻研游击兵法,对此法的行军路线和作战方式有些了解,他推测你军布局,选择最容易暴露你们行踪的山道行军。”

白独耀道:“就算如此,有浓雾阻拦,你们又如何找到我们的位置?”

薛道异微微一笑,伸出左掌,掌心之间,有一个口小腹大的瓷罐。

白独耀道:“听瓮!原来如此,你们就是凭借这个,找到我们。”

薛道异道:“该说的都说了,你可以死了。”说完,掣出长剑。

白独耀道:“手下败将,还敢言战?今日我就再领教一下你的剑法。”

他担心薛道异率众一拥而上,故而用言语挤兑,料想河东薛氏勇猛刚烈,定会被激,与其单打独斗。

却见薛道异直接喝道:“一起上,将他们了结。”数十人一拥而上,挥舞刀剑向白独耀等人砍去。

战场厮杀,与江湖决斗殊异。薛道异性情冷静,知道两军交战,战机稍纵即逝,不得耽搁。虽说其武学修为在白独耀之上,但其不会因一时之荣辱而丧失作战之良机,要想此战得胜,需要尽快将白独耀一行人除掉,然后迅速转移。

薛道异当机立断,挥剑刺向白独耀,二人刀剑相击,铮鸣之声不绝于耳。白独耀挥刀之际,左手一拍,一团粉末随着掌风向薛道异席卷。薛道异连忙手捂口鼻,向后飞掠。

白独耀冷笑道:“你已经中了剧毒,向我跪地求生,我或许会饶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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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 惊飚战阵

山胡骑兵尚未重新组织阵型,便见对手奔袭而至,犹如汹涌波涛,势不可挡,更是手足无措,败势更增。

李文度暗道:“阵无正形,附之于变。变而为龙,其意渐玄。在五胡的百年围剿下,河东薛氏很多惊才绝艳之人殒命过早,致使惊飚战阵渐渐出现瑕疵。眼下此阵经过赵谦的修正,犹如猛虎添了羽翼,可翱翔九霄,随所遇而施为。”

薛氏部曲当中,身手最为矫捷的数十人趁对手纷乱之际,纷纷跃上对方马匹,瞬间变成无所披靡的数十精骑,在山胡骑兵中纵横。

平原之上,百骑环绕,可裹万众;千骑分张,可盈百里。占据绝对优势的山胡骑兵,原本应该来如天坠,去如电逝,此刻面对河东薛氏的惊飚战阵,竟变成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经过半个时辰的激战,山胡骑兵阵型被彻底击溃,再也无法重整,伤亡越来越重,便纷纷撤离。

薛安都道:“抢夺战马。”薛氏部曲纷纷翻身跃上,将山胡骑兵遗落的战马俘获。

薛安都暗道:“这下山胡白龙倒是送了我们一件大礼。”他抬头看了一眼圭峰山,对李文度道:“白龙子并未下来,估计被赵谦拦住山顶,你快去支援他。”

李文度点头,纵身飞跃,沿着山脊奔上山顶。

薛永宗从远处望见薛氏部曲重创山胡骑兵,微微一笑,对赫连藏道:“若你出尔反尔,我不介意。”

赫连藏道:“河东薛氏耕战合一,这数百人个个是劲卒锐士,果然实力非凡,在下愿赌服输,告辞了。”说完,便纵身离开。

薛永宗忘了一眼圭峰山顶,向山顶飞掠而去。半道之上,李文度、薛永宗、薛道异三人会面,一同来到山顶,见数百人将赵谦团团围住,刀砍枪挑,杀气升腾。

赵谦左手握枪,右手握剑,枪如游龙腾跃四海,剑如飞凤翱翔九霄,挡者如草而偃。

薛永宗道:“道异,你去支援赵谦,文度,你与我合力杀了白龙子。”李文度、薛道异点头,三人飞身如阵,薛道异冲到赵谦身边,与其汇合。

薛永宗与李文度合力攻向白龙子,白龙子本想趁着赵谦被拦,悄然离开,不想薛永宗与李文度合力杀到,只得挥尺还招。

三人均是杀意滔天,手下招式自是毫不留情,白龙子以一敌二,渐感不支。数招过后,只听嗤的一声,衣衫碎裂,鲜血喷涌。

薛永宗飞身前掠,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寒芒,射向白龙子喉部。白龙子喉部中剑,顿时气绝。

山胡大军见白龙子身死,顿时如鸟兽散去,白双熠则不见踪迹。

九品阁内,裴祖隆待在薛道霞身边,悉心照顾。诸葛清岚、杜少如、龙旗阳、和玲央待在第一层。

和玲央道:“九品阁精锐尽出,只剩下一些女部曲,那个裴祖隆倒有脸待在这里。”

杜少如道:“至少他对薛姑娘是真心实意,他的所作所为,确实值得感动。”

诸葛清岚微微一笑,暗道:“故意感动一个人,是对此人极大的不尊重。不过薛姑娘心思单纯,很容易被这些手段所迷惑。”

诸葛清岚知道,薛道霞对裴祖隆产生爱意,乃是因为裴祖隆常常使用各种浪漫手段,惹得薛道霞春心荡漾,薛道霞自认并非爱财之人,觉得喜欢裴祖隆是因为他的浪漫。她却不知,她所喜欢的浪漫,是建立在河东裴氏强大的资产之上,倘若裴祖隆只是一介布衣,薛道霞绝不会对其产生爱意。与裴祖隆相比,赵谦是个毫无情调之人,他送给诸葛清岚的唯一礼物,便是冰种玉髓,这还是赵谦在封龙山经过数番血战得到的。赵谦未曾给诸葛清岚送过其他礼物,原因只有一个:穷。因此,如薛道霞那般喜欢浪漫之人是绝不会对赵谦这种人有丝毫喜爱之情。

诸葛清岚未曾多言,龙旗阳也未说话,只是心中暗道:“裴祖隆对薛姑娘的喜欢,也甚是肤浅,若薛姑娘嫁给他,只怕难以幸福。”

和玲央见龙旗阳发呆,推了他一下,道:“你老是发呆,整天到底想什么呢?”

龙旗阳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此次河东薛氏征讨山胡白龙,如果是调虎离山,会是怎样?”

杜少如道:“又能怎样,赵少侠让我们待在这里,不就是以防他们前来捣乱吗?”

和玲央道:“怕什么?他们来了,我就让他们尝尝我剑法的厉害。”

龙旗阳道:“你那也叫剑法?”

和玲央怒道:“你……”

诸葛清岚微微一笑,道:“不用担心,山胡白龙的目标是薛帅,现在他们来九品阁,没有丝毫意义。”

和玲央道:“就是,更何况上官师兄他也在暗处戒备,以防万一,山胡白龙他们敢来吗?”

龙旗阳不再多言,暗道:“如果他们敢来,正好可以试一下他们的白龙鱼服阵。”刚想到这里,不禁微微摇了摇头,暗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好战?”

薛环龙离开圭峰山,从远处望见薛安都与山胡骑兵的激战,知道其父必胜,便趁乱南逃,狂奔数个时辰后,来到一家农舍附近,只觉肚子咕咕作响,浑身无力,便走进农舍,打算讨要些食物。

倏然,薛环龙只觉双眼发昏,忙用力摇了摇头,却见数名蒙面人手持刀刃向自己砍杀而来,薛环龙无奈还招,掌拍拳打,两声惨叫声后,蒙面人消失。

薛环龙再次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清醒,却见躺在地上的两人并非蒙面人,而是一男一女,二人身着普通黑色裋褐,一副寻常百姓模样,皆是嘴角流血,气息全无。

薛环龙大骇,思绪纷乱,不知该逃该留,忽听身后传来一声高喝:“大胆凶徒,纳命来。”

薛环龙回头,便见一道寒光闪过,后觉喉间一疼,便失去知觉,倒在地上。一气度超然、眼露激愤之光的青年缓缓还剑入鞘,冷眼看向薛环龙的尸体,道:“竟然对寻常百姓下手,当真是歹毒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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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八章 不速之客

杜查走到击杀薛环龙的那名青年旁边,看着薛环龙的尸体,道:“裴将军,此人似乎是河东薛氏的薛环龙。”

那名被杜查称为“裴将军”之人,正是南方宋朝名将河东裴氏裴方明,他言道:“此人滥杀无辜,难道不该死吗?”

杜查道:“确实该死,不过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招揽河东薛氏,若他们知道薛环龙死在我们手里,只怕此行的目的难以达成。”

裴方明道:“河东薛氏力抗五胡,致使关中各胡均将其视为眼中钉,拓跋晃也一直试图除掉河东薛氏,只要有他在,河东薛氏在北方便待不下去,早晚会投靠南方。”

杜查道:“言之有理。”

裴方明猛然剑眉微皱,功集脚尖,脱弦之箭般向远处掠去,杜查知道有异,快步跟上。

远处密林深处,钟略躲在树干后面,观察裴方明等人,见其奔袭而来,自知被察觉,便要逃窜,脚步刚移,却见一人挡道,正是裴方明。

钟略见其速度快逾迅风,不由舌挢不下,手按剑柄,便要抽剑。却见寒芒一闪,裴方明的剑尖已抵在自己喉咙上。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裴方明面前,竟然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杜查飞身而至,看了看钟略,对裴方明道:“此人名为钟略,本是拓跋俊的手下,拓跋俊被杀后,便投靠拓跋晃,此次估计是奉拓跋晃之命,打算将薛环龙擒住,以此要挟薛安都。”

钟略不禁眉头微皱,暗道:“此人究竟什么来历,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

裴方明道:“薛安都岂是受人要挟之人?拓跋晃虽只有十三岁,但才略不俗,不至于不知道这一点,估计是钟略自作聪明,要将薛环龙擒住,以作功劳。”他看向钟略,道:“我没猜错吧?”

钟略战战兢兢,道:“没错。”

裴方明后劲一吐,血涌如柱,钟略头颅掉在地上。

杜查道:“长安城内,薛安都刚刚打败山胡白龙,风头正盛,我们是现在便去长安城吗?”

裴方明道:“强极则辱,亢龙有悔。现在长安城风起云涌,先静观其变吧。”他抬头望天,见愁云惨淡,道:“这里倒比南方冷了不少。”

杜查点头道:“南方此时刚刚入秋,此处却已冷得像南方的冬天。”

衙门之内,柳光世与拓跋纥相对而坐,柳光世道:“拓跋将军,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拓跋纥道:“我今日前来,乃是为了一个人。”

柳光世道:“谁?”

拓跋纥道:“赵谦。”

柳光世道:“他怎么了?”

拓跋纥道:“数个月前,匈奴沮渠征讨陇西李氏,赵谦帮助陇西李氏对付沮渠大军,致使大军损失惨重,你身为上县县令,仅仅因为此人是你的师兄,便任由此通敌卖国之人在长安城逍遥自在,是不是不太合适?”

柳光世道:“匈奴沮渠究竟是什么货色,拓跋将军心里清楚,即使将他们斩草除根,又有何不可?”

拓跋纥道:“大胆,沮渠牧犍乃武威公主之夫,其妹妹兴平公主又是当今右昭仪。你竟敢口出狂言,污蔑皇亲国戚,是不想活了吗?”

柳光世道:“皇亲国戚又如何?若非此时贼寇群起,南北皆需用兵,当今陛下早已将匈奴沮渠给灭了,又怎会将他们视为座上宾?”

拓跋纥道:“单凭你这几句话,足以将你定罪。”

柳光世道:“那你就试试。”

拓跋纥道:“你以为河东柳氏保得了你吗?”

柳光世道:“你以为有太子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拓跋纥道:“何为为所欲为,赵谦助纣为孽,加以严惩,以儆效尤,有何不可?”

柳光世道:“沮渠进攻伊吾城,可有陛下旨意?”

拓跋纥气势为之一顿,道:“没有。”

柳光世道:“未得陛下旨意,随意出兵,此罪如何?”

拓跋纥道:“柔然久为边患,出兵讨伐,又有何不可?”

柳光世道:“近年来,柔然年年上贡,臣服魏国,希望两方息兵,还天下百姓一片太平。柔然汗国公主为当今左昭仪,郁久闾乞列被陛下封为朔方王,双方暂时停战。匈奴沮渠此时出兵,倘若激怒柔然,战火再起,匈奴沮渠能否承担此罪?”

拓跋纥道:“柔然狼子野心,怎会真心求和?”

柳光世道:“柔然求和之心固然为假,但我们率先起兵,落人口实,如果他们以此为由,联合高句丽、倭国等一同出兵,我等势必被动。宋朝再趁机出兵北伐,魏朝两面受敌,该当何处?”

拓跋纥道:“宋朝的钱两全在比丘手中,国库亏空,又哪来的钱出兵?”

柳光世道:“借钱给皇室,其利润不可估量,宋朝的比丘可不傻。”

拓跋纥道:“依柳县令所言,赵谦帮助柔然,非但无罪,反而有功了。”

柳光世道:“功罪无凭,但任口舌。”

拓跋纥道:“听柳县令的意思,是不打算将其治罪了?那我只好亲自动手了。”

柳光世道:“若拓跋将军执意如此,就别怪我兵戎相见了。”

拓跋纥道:“就凭你这县衙数十名衙役吗?听闻你与河东薛氏暗中往来甚密,不会是因为赵谦吧?”

柳光世道:“薛安都身为雍秦二州都统,我与他们有所往来,又有何不可?”

拓跋纥道:“但是薛安都手下的李文度可是陇西李氏的人,任由此人在九品阁为所欲为,是否合适?”

柳光世道:“这是河东薛氏自己的事情,就不劳拓跋将军操心了。”

拓跋纥道:“但我听说薛安都暗中积蓄力量,企图谋反,这可不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柳光世道:“单单对付一个山胡白龙,就需要河东薛氏精锐尽出,还需要拓跋将军派出数千精锐相助,这叫做暗中积蓄力量吗?”

拓跋纥道:“若河东薛氏仅仅有这点实力,早已被苻坚斩草除根,又怎会活到现在?”

柳光世道:“苻坚对河东薛氏手下留情,乃是因为王猛的照顾。”

拓跋纥道:“而当今陛下对河东薛氏手下留情,乃是因为崔浩的照顾。”

柳光世道:“拓跋将军此言何意?”

拓跋纥微微一笑,道:“若崔浩不在,河东薛氏还能在此处为所欲为吗?”

柳光世剑眉微皱,隐泛寒光,凛然道:“来人,送客。”

拓跋纥缓缓站起,道:“不必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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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章 一纵一横

太素心鉴内,赵谦正在给人诊脉,一身形壮硕、气度儒雅之人走进屋内,对赵谦道:“阁下可是赵谦赵少侠?”

赵谦起身,道:“正是,不知阁下是……”

那人道:“在下步六孤丽,乃长安镇将步六孤俟之子,奉家父之命,请少侠前去一叙。”

赵谦暗道:“久闻步六孤俟深谋远虑,决策非凡。不知他请我前去,所为何事?”便道:“请带路。”

赵谦与步六孤丽来到建业公府邸,赵谦见府内装饰简单、古朴典雅,不由暗想:“听闻步六孤俟清廉简朴,看来传言非虚。”

二人来到大堂,一五旬左右、身着一袭素衫,面容刚毅之人向其走来,此人正是长安镇将步六孤俟,他对赵谦言道:“久闻赵少侠威名,今日有缘一见,实属幸事。”

赵谦道:“将军过誉了。”

步六孤俟道:“请坐。”

赵谦道谢,三人入座后,步六孤俟言道:“听闻少侠剑法精绝,在江湖中走动,仗义行事,为善甚多。”

赵谦道:“不知将军请我前来,所为何事?”

步六孤俟性情豪爽,见赵谦毫无客套之言,直接了当,便道:“听闻少侠在河西走廊,帮助陇西李氏,对抗沮渠大军。”

赵谦道:“正是。”

步六孤俟道:“少侠可知,陇西李氏臣服柔然,而匈奴沮渠乃是皇亲国戚。”

赵谦道:“知道。”

步六孤俟道:“那你帮助陇西李氏,便等于帮助柔然对抗我大魏。”

赵谦道:“我帮助陇西李氏,乃是私情,与柔然与魏朝之间的国家恩怨无关。”

步六孤俟道:“但是其他人不会这么想。”

赵谦道:“其他人怎么想,与我无关。”

步六孤俟道:“少侠不怕他人借此事大做文章。”

赵谦道:“天下悠悠之口,我怕如何,不怕又如何?”

步六孤俟道:“单凭少侠帮助陇西李氏一事,就算有人想治你死罪,也是合情合理。”

赵谦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步六孤俟道:“若少侠愿帮我一事,此事我不追究。”

赵谦道:“何事?”

步六孤俟道:“少侠下次与陇西李氏接触时,劝其归降我大魏。”

赵谦道:“若陇西李氏归降,朝廷会重用吗?”

步六孤俟道:“我可担保,若陇西李氏归降,定会被重用。”

赵谦道:“陇西李氏与匈奴沮渠有世仇,有匈奴沮渠在,他们不会归降。”

步六孤俟道:“倘若不在呢?”

赵谦道:“将军何意?”

步六孤俟道:“少侠只要回答愿不愿意劝他们归降即可。”

赵谦暗道:“匈奴沮渠若在,魏廷利用匈奴沮渠压制陇西李氏,对陇西李氏的戒心也会少些。”便道:“我会劝他们归降。”

步六孤俟道:“好,一言为定。”

赵谦道:“一言为定。”

赵谦离开后,步六孤丽对步六孤俟道:“爹,你为何让其劝陇西李氏归附,而不劝赵谦归附?”

步六孤俟道:“陇西李氏与赵谦不同,陇西李氏治下数千人,为了这些人,他们定会归附。而赵谦是孤身一人,此人心性极高,要让其归附,除非让其心悦诚服,而整个天下只有崔浩一人能做到此点。”

步六孤丽道:“我在九州卫效力,陈将军极为欣赏此人,在给我的密信中,曾让我试图拉拢此人。但我观此人言行,发觉其实力虽是不俗,却尚未到让陈将军青睐的地步,不知陈将军为何如此看好他?”

步六孤俟道:“他与你不同,你做事全力以赴,极易让人看清你的实力,得到他人认可,而赵谦谦和寡淡,衣锦褧衣,沉潜刚克,若能出六分力,便绝不会出七分力,因此并不会给人留下实力强横的感觉,常常被人轻视。至于其真正实力,只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步六孤丽道:“既然如此,他就算加入九州卫,也不会出全力,陈将军又为何会让我劝其加入九州卫?”

步六孤俟道:“此人身上最罕见的一点,便是洞明世事,但并不以世故待人。单凭此点,足以让其秀出群伦。”

步六孤丽道:“能做到此点者,万中无一,若能加入九州卫,或能给混乱不堪的九州卫带来新的变化。”

步六孤俟摇头道:“此人是不可能加入九州卫的。”

步六孤丽纳闷,道:“为何?”

步六孤俟道:“九州卫锐利进取,野蛮暴力,冷血无情,如同狼,此人谦良温和,随性洒脱,率意而为,如同羊,虽说此羊有伏虎驱狼之能,但终究是羊。让一只羊进入到一群狼中,你觉得可能吗?”

步六孤丽道:“怪不得清河崔氏与河东薛氏都只是以客卿的态度对待他,原来是因为其不适合待在充满竞争的环境中,可惜了他的一身才华。”

步六孤俟道:“确实可惜了,此人无法拉拢,也无需拉拢,只要其不与我们敌对即可,如若不然,定会十分棘手。”

步六孤丽道:“他什么时候会与我们敌对?”

步六孤俟道:“等到太子对崔浩动手的时候。”

步六孤丽道:“太子一直怀疑崔浩与南方有来往,九州卫暗中查探,发现崔浩虽与南士有所往来,但并无谋反之举,反而是一直拉拢在南方被排挤的世族北归。”

步六孤俟道:“崔浩只对汉人用心,太子自然对其极为反感。”

步六孤丽道:“爹似乎对崔浩并不反感。”

步六孤俟道:“汉人人口是稳定的前提,只要崔浩能稳定汉人人心,其余的,就由我等来办。”

步六孤丽道:“关中各股势力纷繁,我等要想稳定关中,只怕难如登天。”

步六孤俟道:“势力纷繁复杂,我们一个个除掉,总能除完。眼下山胡白龙被河东薛氏除掉,各个势力定会趁机拉拢这些余党,你利用你九州卫的力量,暗中查探,然后我们再将这些势力一一铲除。”

步六孤丽道:“孩儿领命。那河东薛氏呢?”

步六孤俟道:“河东薛氏手握盐池,一直不将朝廷放在眼里,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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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迷津万丈

见赵谦孤身一人,三人自是不惧,同时还招。赵谦身形瞬闪,残影重重,将三人包围,三人分向三方出招,均险些被剑气所伤。

倏然,赵谦停步,剑指一捻,轻声喝道:“谦。”无数道剑气破空而出,向三人激射,声势宕阔浩然,犹如泰山拔地而起,正是三步九渊罡。

见赵谦使出绝招,昙法、佛念、东郭炙同时催功,三股雄浑劲力融为一体,形成一个球形光幕,将三人笼罩。剑气击在光幕之上,掀起层层气浪。

赵谦轻捻剑指,轻喝道:“震。”

剑气陡变,宛如雷霆激射,划破长空。光幕渐渐出现丝丝裂纹,似是支撑不住。昙法、佛念、东郭炙狂催内劲,全力修补光幕。

赵谦剑指轻摆,八股不同的罡劲向八方喷涌,分别演变成乾气、坤气、坎气、艮气、震气、巽气、离气、兑气,八气渐渐融为一体,正是太乙八门。

赵谦再次捻动剑指,融为一体的八股罡劲向昙法、佛念、东郭炙怒卷,犹如龙卷风飚驰过野,让人胆战心寒。太乙八门与三步九渊罡两门绝学的罡劲融为一体,宛如风雷相与,狂风飒飒,洊震填填,蕴含无尽威能。

光幕瞬间被击散,遒劲罡风击在三人之上,轰的一声,沙飞尘起,血光飞溅。尘埃落定,只见昙法、佛念、东郭炙三人倒在地上,浑身鲜血。

“噗。”赵谦口吐朱红,倒在地上,他以剑撑地,勉强站起,前迈一步,又摔倒在地。无论是太乙八门还是三步九渊罡,赵谦都只是初窥门径,单使一种,已是勉力为之,如今两种齐使,致使真气在体内冲撞,气血翻滚,难受至极。

诸葛清岚飞跃而至,将赵谦背起,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昙法、佛念、东郭炙三人,又见拓跋纥率领数百精兵前来,不敢耽搁,纵身离开。

昙法、佛念、东郭炙三人勉强站起,拓跋纥纵身赶来,道:“三位大师可有大碍?”

昙法道:“无碍,只是功力受损,短时间内难以康复。”

拓跋纥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道:“这是爨松子道长给的丹药,可使你们的功力在数个时辰内康复。”三人接过药瓶,倒出丹药,迅速服下。拓跋纥见三人服下药丸,嘴角掀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翌日午时,赵谦准时来到圭峰山顶,见炎烽早已在山顶等候,和玲央站在其身旁,一动不动,似是被封了穴位。炎烽见赵谦来到,道:“勇气可嘉,明知我布下了陷阱,竟然还敢来。”

赵谦道:“你留下纸条,说明你知道我会来。”

炎烽道:“对付你这种道貌凛然的君子,方法实在太多,虽都是漏洞百出,但依旧无往而不利。”

赵谦道:“把她放了。”

炎烽道:“好,反正只要想威胁你,只要在随便抓一个人即可,不管此人你认识不认识。”说完,食指一弹,一道指力击中和玲央穴位,和玲央穴位被解,得以活动,匆忙跑到赵谦身边。

赵谦道:“如果想动手,出招吧。”

炎烽道:“少侠此言差矣,我此行的目的,并未是为了对付你,而是想劝你加入敝派。”

赵谦道:“你应该知道我的答案。”

炎烽道:“为何?”

赵谦道:“宗教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骗人,各门宗教,其教义都是向壁虚构,徒托空言。无非是告诉人世间皆苦,给人以绝望,然后再给以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让其入教。”

炎烽道:“万物本虚,万法本无。宗教的本质是贩卖希望,当一个人身处绝境之时,自欺欺人,总比失去希望要好。给天下百姓一个虚无缥缈的信仰,有何不对?只要这种信仰有用,就算是信石头,又如何?”

赵谦道:“所谓的信仰,只不过是让人自我安慰的谎言罢了,不仅限制了人们的言行,又禁锢了人们的思想,又有何用?信仰越深重,越难以用理性去思考。满天神佛的作用,只有一个,那便是让人跪拜。”

炎烽道:“那你可知为何现在会出现全民皆有信仰的情况?”

赵谦道:“为何?”

炎烽道:“因为思考比较痛苦,依赖感觉远比理性分析简单,能够理性分析的人更愿意相信世上无神,而依赖感觉的人极易被鬼神之说所误导。利用鬼神之说,无非是由于人们追求简单的心理罢了。这叫做‘道法自然’。”

赵谦想起了楼观派《门规师训》的第一句:“太上谓:世人不畏真正,而畏邪鬼,故自号‘太上老君’。”便道:“若是世人能够保持理性,自然也就无需鬼神之说了。”

炎烽道:“聪明人不需要鬼神之说,也无需信奉任何教条,但世上又有几个聪明之人?《尚书》有云: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儒家尚且相信上帝,我派又有何不可?归根结底,我派思想,其目的与儒家并无二致。”

赵谦道:“圣谟洋洋,嘉言孔彰。贵派思想,是圣谟还是嘉言?”

炎烽道:“能劝人向善,还不是嘉言?”

赵谦道:“用谎言劝人向善吗?”

炎烽道:“愚人难教,欺而有功。只要能劝人向善,谎言亦是真言。”

赵谦道:“欺天罔人,无益有害。用谎言劝人向善,不过是加深了他人的愚蠢罢了。若你能劝一个人向善,那么定有人可以劝此人为恶,终是治标不治本。譬如佛教的缘起性空,此教义随意变换,便可使一切恶行变得有理,而没有心理障碍的恶徒,远甚洪水猛兽。”

炎烽道:“人的愚蠢是无穷无尽的,又何来加深之说?大惑者,终身不解;大愚者,终身不灵。高言不止于众人之心,至言不出,俗言胜也。下里巴人又怎能让其听阳春白雪?若不用谎言,怎能劝人向善?”

赵谦道:“卑高不可以一概齐,餐廪不可以劝沮化。红尘深处,万丈迷津,遥亘千里,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炎烽道:“所以说,只有利用鬼神之说才能劝人向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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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杀意滔天

太素心鉴内,灵觉、昙法带领数十名比丘将赵谦、诸葛清岚、公孙大娘、杜少如四人包围。

赵谦看了四周一眼,暗道:“何兄在平城的时候,四海萍踪遭受的滋扰恐怕比太素心鉴多得多,难怪四海萍踪被毁。不过如果他们要想毁了太素心鉴,我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诸葛清岚暗道:“众曲不容直,众枉不容正。如他们这般连番不断地滋扰,太素心鉴早晚支撑不下去,而太素心鉴之后,九品阁便会步后尘。”

灵觉走到赵谦身边,道:“你屠杀我门中人,造无数罪孽,今日,如果你不放下屠刀,就休怪我等金刚怒目。”

赵谦道:“少废话,出招吧。”

“冥顽不灵。”灵觉凛然喝道:“八部天龙阵。”

灵觉佛令一下,八名比丘鱼贯而出,手握齐眉棍,弯膝立势,横棍对敌。

赵谦淡然道:“好,我一招之内,破你此阵。”诸葛清岚、公孙大娘、杜少如三人后退丈余,腾出位置,八名比丘迅速将赵谦包围。

灵觉喝道:“八识智灯,照开邪闇。”齐眉八棍,飞舞如电,捣劈如风,攻向赵谦。八股至阳真气融为一体,犹如烈火侵略,散发霸道佛威。

赵谦掣出风逸剑,平举剑身,迅疾刺出,剑身之上,淡淡白光隐现,正是水镜剑法“雪练倾河”。

两股罡劲相撞,赵谦后劲迭出,蕴含水之剑意的剑气如同黄河怒卷,向四周肆虐,漭荡无垠。

八名比丘被震飞,灵觉大怒,前迈一步,道:“少侠不知悔改,贫僧只有亲自领教了。”

赵谦见其赤手空拳,便还剑入鞘,向后一甩,风逸剑向后飞出,诸葛清岚伸手接住。赵谦对灵觉道:“出招吧。”

灵觉道:“你竟然敢空手接我金刚神合掌,不自量力。”

赵谦道:“不自量力的是你。”

灵觉大怒,猱身而上,一掌拍出,掌心金光闪烁,佛威尽显。

赵谦使出九霄掌法,平掌拍出。两掌相击,真气鼓荡,赵谦被震退一步,但一退即进,拳掌连变,飘忽淜滂,激飏熛怒。

灵觉掌力霸道,遒劲刚猛,掌影翻飞间,犹如猛虎下山,更似泰山崩塌。顷刻之间,二人便交手了数十招。

昙法仔细观察二人掌法,不禁暗道:“赵谦内力远不及灵觉深厚,为何与灵觉正面硬抗,丝毫不落下风?”

灵觉双掌合十,平举如刀,向前挺出。

赵谦左掌横推,右掌便欲拍出,忽觉灵觉双掌挺直如剑,难移分毫,知道自己如不变招,必会被其攻势所伤,忙变掌势,沉肩转身,膝盖向前猛顶。

灵觉双手相握,如锤直砸。赵谦小腿疾旋,踢向灵觉膝盖。灵觉连忙翻身躲闪,赵谦左掌迅掌拍出。灵觉躲闪不及,挥掌拍出。两掌相击,赵谦后退数步。

灵觉刚要乘胜追击,忽觉体内真气有一丝凝滞,不由暗道:“他刚才的内劲与之前不同,甚是隐晦,好生奇怪,若不是其修为尚浅,此时我的真气只怕难以运转。”

他却不知,九霄掌法分为三重境界:清霁、溟蒙、雷隐。清霁之境清朗豁然,溟蒙之境隐晦难测,雷隐之境霸道迅疾。赵谦此时初步达到溟蒙的境界,内劲较之以往,更加诡异莫测,并且能使对手的真气凝滞,出招不畅,破绽百出。

此时,赵谦尚未完全掌握此境界,兼之灵觉的涅槃心法已达到四无色定的境界,真气净极通达,并非轻易便能凝滞,因此对灵觉的影响只有一瞬。这一瞬虽短,但在生死顷刻的对战中已足以影响胜败,不过赵谦为了增加对溟蒙之境的领悟,并未趁机出招,而是仔细观察灵觉的反应,以便改进,故而错过了这一取胜良机。

二人再次出招,掌风相击,沙飞尘起。转眼之间,又过了数十招。

诸葛清岚在一旁观看,暗道:“赵大哥拿灵觉喂招,已经对溟蒙之境有了初步的掌握,该定胜负了。”

又过数招,赵谦暗道:“差不多了,下一招,取你性命。”掌心暗暗蓄劲,刚要出招,忽见灵觉向后飞跃,退出战圈。

灵觉双掌合十,对赵谦道:“因果循环,业力不消。少侠杀孽过重,只怕难有善终。”说完,便转身带领众比丘离开,昙法不明所以,却也只得离开。

诸葛清岚不由冷笑,暗道:“畏惧避战,竟然也能做到如此坦荡。”

赵谦接过诸葛清岚手中的风逸剑,道:“你们在此稍后。”说完,便纵身离开。

三人不明所以,杜少如道:“胡姑娘,赵少侠意欲何为?”

赵谦与诸葛清岚心有灵犀,往常赵谦一个眼神,诸葛清岚便已知晓其心中所想,此刻却也是一脸茫然,她略一思索,道:“连番滋扰,赵大哥已忍无可忍了,不过他到底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鹄林寺外,赵谦手持风逸剑,踹门而入。一名比丘走上前去,道:“檀越前来,有何贵干?”

赵谦并未多言,剑芒一扫,那名比丘的头颅直接掉在地上。

寺内往来如织的香客看见如此血腥一幕,纷纷如鸟兽散去。寺内比丘见来者不善,纷纷拿起齐眉棍和戒刀,一拥而上。

赵谦劲力一出,剑出如风行电扫,如同切纸一般切断来袭的齐眉棍和戒刀,然后势头不减,将众比丘一一砍死。

两炷香过后,赵谦运转真气逼散剑上鲜血,然后还剑入鞘,缓步离开。

鹄林寺内,上百具尸体横陈其中,十余名满脸惊恐的比丘从暗室出现,见赵谦已离开,便向寺门逃窜。

倏然,红色星芒激射而来,斗折蛇行,贯穿十余人胸膛,十余人直接毙命。

一道人影飘然落下,正是蚩尤旗屠卓。他环看寺内惨状,暗道:“赵谦并非心狠手辣之人,此次屠杀鹄林寺僧众,目的为何?《易经》有云:‘君子豹变。’难道是平城的流民之乱使其心性大变?平城惨状,人神共愤,若说因此性情大变,倒也正常,但如果不是……无论如何,他此次行为,定将给其带来无尽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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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诸葛遗命

正思索间,一道人影飞掠至屠卓面前,正是爨松子,他对屠卓道:“煌煌荧荧,风动云兴,意如飘旗,劲若雷霆。原来是荧惑诀,据我所知,这是当年诸葛亮传给蚩尤旗的绝学,原本只是笼络人心,没想到你们竟将其视为珍宝。”

屠卓冷笑一声,道:“两百年前,若非李严等蜀地豪门暗中相助,这荧惑诀早已将贵派斩草除根,没想到你们还有脸在这里狺狺狂吠?”

爨松子道:“当年诸葛亮助蚩尤旗对抗我蜀中八部,你们曾立誓,谨奉诸葛武侯之命,守护中原南大门,百死莫辞,万世不休。没想到你们还真说到做到,两百年来,将贵霜通过巴蜀潜入中原的各股势力一一消灭,即使直到贵霜灭亡,依旧未让一兵一卒通过巴蜀侵入中原。”

屠卓道:“蚩尤旗只要尚存一人,便会谨遵诸葛武侯遗命,守护中原南大门。”

见屠卓口出豪言,爨松子不由冷笑道:“守住南大门又如何?如今贵霜遗毒源源不断地绕道西域来到中原,贵派倾力屠杀,终究不过是杯水车薪。”

屠卓道:“贵霜遗毒荼毒中原,祸流四海。若任其发展下去,神明华胄终将万劫不复,我派会尽全力祛除贵霜遗毒,无论是千年还是万世。”

爨松子道:“当今贵霜遗毒已笼罩整个天下,就凭你们蚩尤旗区区数十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屠卓道:“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爨松子道:“没想到从你口中竟然能听到一句儒家之言。孔子诛杀少正卯,堕季氏三都,烧书毁经,鄙夷女子,三世出妻。其周游列国,唯独没去过秦国,而最后反而是秦国一匡九合,由此看来,儒家那套东西,根本没用。”

屠卓道:“圣人之言,本就只是让人读的,而非做的。”

爨松子道:“至于现在的儒家,殷景仁、刘湛均已身亡,李顺逃亡,南北四儒,现如今仅剩下崔浩一人,但其不识华夷之辨,拜胡为尊,虽才智渊博,能言善辩,却也不过是许攸、杨修之流,虽能一时称雄,不过是机缘所致,终究还是贻笑方家。”

屠卓道:“直而不挺,曲而不挠。崔浩将鲜卑贵族、胡人部落、代北豪强、庶族地主尽数得罪,如此刚强毅然之态,着实令人佩服。南方豪族那般安官贪禄,不务公事,才是真正的让人齿冷。”

爨松子道:“他如此行事,遭众人敌对,将来死状,必定极惨。”

屠卓道:“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爨松子道:“看来你们蚩尤旗,打算与儒家联手了。”

屠卓道:“崔浩可与其他儒者不同。”

爨松子道:“崔浩一心灭佛,你们蚩尤旗为了扫清贵霜遗毒,与其联手,也不为奇。”

屠卓道:“那你为何来此?”

爨松子道:“闲着没事,活动筋骨而已。”

屠卓道:“闲着没事?佛教席卷中原,已严重威胁到巫教的生存,你来此地,不过是为了贵派的发展罢了。”

爨松子道:“你这么说,也不算错。”

屠卓道:“自石虎强迫百姓信佛,已有百年,你们为何直到现在才开始针对佛教?”

爨松子道:“这个问题,你心中应该已经有答案了。”

屠卓道:“道教第一人马俭身殒,天师道已走歧途,现在道教渐显萎靡之势,因此,你们的主要对手,已由道教变成佛教。”

爨松子道:“不错。”

屠卓道:“我很好奇,张弘毅为何会派你前来,虽说关中极为混乱,易于浑水摸鱼,但蜀中八部将势力扩展到关中,对你们并未益处,当年你们将沈青崖安插在翰墨门,不也是未能将翰墨门铲除吗?”

爨松子道:“将翰墨门铲除,对我们有何好处?”

屠卓道:“确无好处,崔浩一心灭佛,而灭了佛教,对你们来说,才是最为有益。而崔浩与天师道关系非常,你们派沈青崖潜伏翰墨门,是为了打探天师道的消息吧。”

爨松子道:“正是,我们也曾派人潜入天师道,但尽皆失败,只能采用这种委婉的手法。”

屠卓道:“那么后来为何又轻易地将沈青崖撤离翰墨门?”

爨松子道:“这就不方便告诉你了。”

屠卓道:“贵派的张云沨与张云汉争权夺利,均暗中培养自己的实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将沈青崖从翰墨门撤离,与二人的党争有关。”

爨松子淡淡一笑,道:“猜得不错。”

二人正交谈间,一道人影落在二人身旁,正是神玄伙鸿焜。

爨松子见其现身,道:“原来是神玄年轻一辈之首伙鸿焜,你果然来了。鹄林寺果然是你们安插在此处暗桩。”

伙鸿焜道:“看来二位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屠卓道:“不想你竟然敢只身前来。”

伙鸿焜道:“蜀中八部与蚩尤旗水火不容,没想到也有联手的一天,不过你们以为联手就能对付我吗?”

爨松子施展“明目咒”,功聚双眼,见伙鸿焜周身天地元气竟隐隐有向其流动的趋势,便道:“霄壤一体?原来你服用了苏摩神酒。”

伙鸿焜道:“你的明目咒确实有些门道,既然你们知道我服用了苏摩神酒,那就应该知道,你们今天,死定了。”

屠卓暗道:“不对,要想达到霄壤一体的境界,至少需要一百年的内力,否则就算服用苏摩神酒也无用。上次北邙山一战,他还仅有数十年功力,怎么短时间内提升如此之快?除非是强行提升功力。”

爨松子道:“那我就领教你之能为了。”言罢,手捏巧印,周身寒风严厉,隐有微霜形成。

屠卓同样功运极致,周身红芒四射,耀眼夺目。

伙鸿焜道:“风雪冰天煞与荧惑诀!今日我便领教了。”说完,将玉笛插于腰间,双手结印,紫色罡风从体内喷涌而出,焰焰烘烘,触体如汤。

爨松子暗道:“难道这便是神玄一脉的紫焰嘘呵?果然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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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红尘扰身

三人倏然出掌,掌劲相击,地面炸裂,碎石飞溅,尘烟滚滚。

屠卓掌力倔奇劲健,运化万变,爨松子真气阴森逼人,仿若雪虐风饕,伙鸿焜气劲透身焚骨,更似烁石流金。三人各施绝学,罡风激荡,无数气劲向四周扩散,鹄林寺富丽堂皇的房屋在三人气劲冲撞下轰然倒塌。

轰的一声,三人同时倒飞丈余。

伙鸿焜道:“没想到水火不容的你们竟然配合如此默契?”

爨松子道:“没想到苏摩神酒的药效竟如此之强?”

伙鸿焜道:“就看你们能否接住我最强一招了。”说完,抽出腰间玉笛,功集笛尖,迅然刺出,一招“紫度炎光”应手使出,紫色光芒乍现,饱含无上炎锋。

爨松子手中拂尘挥舞成风,一招“寒飈卷雨”使出,寒风飒飒,雨雪雰雰,又冰封天地之势。

屠卓功聚指尖,一招“红炉点雪”使出,红色光芒激射而出,赫势绝伦。

屠卓、爨松子、伙鸿焜三人各出极式,只闻雷鸣炸响,又觉罡风四射,气浪扬尘间,三人同时倒飞,摔倒在地,口吐鲜血。

伙鸿焜擦拭掉嘴角鲜血,暗道:“我原本以为蚩尤旗的荧惑诀是专为克制蜀中八部的功法而设计的,没想到这招‘红炉点雪’刚柔相含,竟然完美配合了爨松子的攻击。”思毕,周身火红罡劲笼罩,原地消失。

屠卓缓缓站起,道:“神玄武学,月进如年,真是恐怖。”

爨松子道:“不过正是因此,他们的寿命也短于中原人,此人年纪与赵谦相若,外貌却似比他大了一轮有余。看来还是鬼方的幽冥夺魄煞更为棘手。”

屠卓道:“你似乎对幽冥夺魄煞颇为了解?”

爨松子道:“你是想套我的话吗?我可直接告诉你,鬼方的幽冥夺魄煞,不仅可吸收他人功力,更可吸收他人寿命。鬼方需要损耗数十年寿命才可练成的武学数不胜数,修炼这种武学对旁人来说自是得不偿失,但对他们来说并没什么。”

屠卓道:“原来如此。”

爨松子道:“我已说的够多了,告辞了。”说完,纵身离开。

屠卓望着爨松子离开的背影,喃喃道:“他究竟是否真心为蜀中八部做事?还有武凌城,蜀中八部借武凌城贩卖昆仑奴,牟取暴利,本应得罪贵霜人才对,不过据最近暗探传来的消息,蜀中八部暗中和贵霜第一高手单舸有所往来,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灵觉一行人尚未赶到鹄林寺,便见仇尼道盛迎面疾驰而来。仇尼道盛见到灵觉等人,忙道:“灵觉大师,我正要找您。”

灵觉道:“檀越有何事?”

仇尼道盛道:“我刚刚在鹄林寺外暗中查探,发现鹄林寺僧众遭人屠杀,现在寺内有三名武功绝顶的高手在激战,远非我等所能抗衡,所以特地赶来,劝你不要返回鹄林寺。”

灵觉道:“不返回鹄林寺,那我等赶往何处?”

仇尼道盛道:“请暂时赶去拓跋将军府,拓跋将军会将你们妥善安置。”

灵觉道:“只能如此了。”

太素心鉴内,沮渠秉与赵谦相对而坐,沮渠秉道:“听闻赵少侠与沮渠准曾有些交情?”

赵谦道:“萍水相逢,点头之交。”

沮渠秉道:“本官与沮渠准乃是远方亲戚,如此说来,我们倒是有些渊源。”

赵谦道:“沮渠刺史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沮渠秉道:“赵少侠果然快人快语,不愧有‘千军万马避青衫’的美名。既然如此,本官也就不废话了。本官今日前来,并无要事,只是告知少侠一些山胡白龙的消息。”

赵谦道:“什么消息?”

沮渠秉道:“山胡白龙被河东薛氏打败后,其部众被各路氐羌胡人收拢,其中,大部分均被酒泉公郝温收拢。”

赵谦道:“卢水胡人郝温?”

沮渠秉道:“正是,据暗探传来的消息,赫连藏本是郝温安插在白龙子身边的卧底,目的就是为了收拢其部落,壮大自身实力。”

赵谦道:“白龙子被除,其部落被各方觊觎,郝温得利最多,只怕并非好事。”

沮渠秉道:“利益在前,被非什么人都能如少侠这般保持清醒,更何况其乃当朝酒泉公,又执掌武凌城,手握重兵,有些肆意妄为,也是情理之中。”

赵谦道:“武凌城?”他曾听李文度介绍过一些武凌城的情形,此时却故作不知,以做试探。

沮渠秉道:“武凌城乃天下最大的贩卖奴隶的组织,而此组织的奴隶中,以昆仑奴最为出名。”

昆仑奴中的“昆仑”二字并非指仙山昆仑,而是指黑色,昆仑奴又称鬼奴,色黑如墨,唇红齿白,发卷而黄,勇武有力,可负数百斤,入水眼不眨,性淳不逃不贪,因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受到豪门的喜欢。

赵谦对昆仑奴略有了解,道:“天下不少豪门多有昆仑奴,武凌城既然以贩卖昆仑奴闻名,看来与各地豪门都有往来,其背后势力只怕不小。”

沮渠秉道:“这是自然。关中豪强中仅河东薛氏没有昆仑奴,而其也曾因解救百名女奴而与武凌城交恶。”

赵谦道:“原来如此。沮渠刺史为何要将此事告知在下?”

沮渠秉道:“郝温现在得到山胡部落,若想收拢人心,必然要有所作为,九品阁高手如云,而太素心鉴势单力薄,你觉得,他会选哪个作为目标?”

赵谦道:“太素心鉴,可没那么容易对付。”

沮渠秉道:“赵少侠武学修为不俗,但却是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自古以来,君子是最容易对付的,因为他们被各种仁义道德所掣肘,难以有所作为。”

赵谦道:“多谢沮渠刺史提醒,我会注意的。”

沮渠秉离开后,赵谦道:“他此次前来,或有可能是挑拨离间,但武凌城也不得不防。单是太素心鉴根本不如武凌城之眼,若是武凌城对太素心鉴动手,那么他们的根本目的便是逼河东薛氏露出破绽,进而一举击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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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焦炎侵体

拓跋将军府内,拓跋纥、沮渠秉、郝温端坐正堂之上,拓跋纥道:“酒泉公此次设计除掉山胡白龙,本是大功一件。不过却有些弄巧成拙了。”

郝温道:“将军此话何意?”

拓跋纥道:“太子本想借助山胡白龙之手,对付河东薛氏。却碰巧酒泉公您设计让山胡白龙与河东薛氏自相残杀,虽说双方目的相同,但由于不知彼此,并未合力,兼之赵谦从中作祟,导致河东薛氏并未受损。”

郝温道:“河东薛氏的惊飚战阵与便宜十六策均甚难对付,单单依靠山胡白龙难以对他们构成威胁。”

拓跋纥道:“此言不假,但太子曾暗中培养山胡白龙这股势力,花费甚巨,结果好巧不巧,酒泉公渔翁得利,将这些人收拢。”

郝温不由冷汗淋淋,忙道:“我确不知太子与山胡白龙有往来,若是知晓,又怎会对山胡白龙下手?我愿将招拢来的山胡部落,尽数献给太子,以表忠心。”

拓跋纥道:“步六孤俟之子步六孤丽可是九州卫的人,你将山胡部落献给太子,岂不是让太子暗中培养势力这件事透露给九州卫?”

郝温道:“不敢。我思虑不周,扰了太子大计,请拓跋将军在太子殿下面前美言几句,以慰其心。”

拓跋纥道:“这倒不必,只要酒泉公帮我们除掉河东薛氏与赵谦,太子自会既往不咎。”

郝温道:“但凭拓跋将军吩咐。”

拓跋纥见郝温露怯,心中窃喜,道:“不急,我们要一步步来,先除掉赵谦,再除掉李文度,然后再对河东薛氏下手。”

沮渠秉道:“我曾到太素心鉴与赵谦接触过,此人并非如表面那么简单,绝不可小觑。并且我曾试探他,发觉此人对您颇有戒备,不可不防。”

郝温道:“多谢沮渠刺史提醒,郝某记住了。”

拓跋纥道:“之前我派兵到太素心鉴,沮渠刺史为何要帮其解围?”

沮渠秉道:“我并非帮其解围,只是拓跋将军太过小看此人了,当时的情形,若拓跋将军执意动手,吃亏的可是您。”

拓跋纥道:“之前赵谦以一人之力将昙法、佛念、东郭炙三人重伤,着实让我吃了一惊。步六孤俟此人似乎对赵谦也颇为赏识,我们不便从朝廷的角度对赵谦动手,只有采用江湖手段了。不过可惜,佛念已被赵谦所杀,昙法、东郭炙又身受重伤,灵觉也未能赢过赵谦,仅有道教的爨松子尚未出手,不知其是否对付得了赵谦。”

郝温道:“二位不必担心,先前众人各怀心思,被赵谦侥幸取胜,现在他屠戮鹄林寺僧众,已彻底激怒众人,眼下众志成城,定可取赵谦性命。”郝温并没说错,先前拓跋纥等人对付赵谦,不过是想引动河东薛氏出现破绽,但赵谦屠戮鹄林寺僧众后,诚心向佛的他们对赵谦的态度已由打变杀。

拓跋纥道:“哦,那我们就恭候酒泉公的好消息了。”

太素心鉴内,郝温迈步而入,对赵谦拱手言道:“少侠可是赵谦?”

赵谦见其态度和善,便道:“正是,不知您是……”

郝温道:“老夫酒泉公郝温。”

赵谦与诸葛清岚吃了一惊,赵谦道:“酒泉公来此,有何贵干?”

郝温对守候在门外之人道:“带进来。”

两名壮汉将一个箱子抬进屋内,郝温道:“数日前,杜姑娘在一家店铺不慎打碎了一个青瓷器,那家店铺的掌柜狮子大开口,向少侠索要一千两。实际上,那家店铺是老夫名下的,胡姑娘打碎的青瓷器,只是一件普通瓷器。老夫知道此事后,将那名掌柜痛责了一番,并亲自前来,将银两送回。”

杜少如忙道:“我就说嘛,我打碎的本就是普通青瓷器,那掌柜的非要我们赔一千两,真是可恶。”她害的赵谦损失一千两,一直心存歉意,此刻见郝温将银两送回,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郝温道:“让姑娘受委屈了。”

赵谦道:“多谢酒泉公了。”

郝温道:“老夫告辞了。”

赵谦看着郝温离开的背影,眉头紧锁,杜少如走到箱子面前,道:“我要看看这银子是不是真的?”刚要打开,便听赵谦高喝:“住手。”

杜少如连忙缩手,赵谦来到箱子面前,道:“以防有诈。”说完,众人后退数步,赵谦一掌拍出,掌风拂过,箱子打开。赵谦走上前去,见箱子内皆是白花花的银子,不由道:“难道没陷阱?”

诸葛清岚手拿一个药瓶,将药粉撒在银子上,见银子无异样,道:“不似下了毒,我再用药酒泡一下,看看银子是否被人下了蛊。”

忽的,一蒙面人从门口疾掠而来,众人心思全在银子上,反应不及。

蒙面人右手一甩,十余枚飞镖向杜少如激射而去,迅如闪电。众人手中均无兵刃,无从抵挡,要想躲闪,又已不及。

赵谦身形一闪,挡在杜少如前面,十余枚尽数击在赵谦身上。赵谦顿感全身炙热如火,难受至极,口吐朱红。

诸葛清岚倏然出掌,蒙面人还掌,两掌相击,蒙面人直接被震出房屋。

诸葛清岚连忙来到赵谦身边为其诊脉,顷刻之后,柳眉深锁,道:“是焦炎煞,毒性之高,远在尊火教的焦炎散之上,若非赵大哥内力精纯,兼修阴阳,此时早已毙命。”

公孙大娘道:“那蒙面人是何身份?竟然有焦炎煞这种毒物?”

诸葛清岚道:“我曾听赵大哥谈及过拓跋晃手下的几名高手,刚才那人是左手出掌,兼之使用的乃是加持金刚咒,应该便是拓跋晃手下的仇尼道盛。”

公孙大娘道:“这个拓跋晃,看来是要赶尽杀绝了。”

诸葛清岚道:“我先运功帮赵大哥压住毒性。”

她刚要运功,便被赵谦拦住,赵谦道:“毒我会自己运功压制,估计有人会趁机前来闹事,你们不能在此时消耗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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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龙溪宝玉

诸葛清岚刚要出言相劝,便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众人看向屋外,只见灵觉、昙法、东郭炙以及数十名比丘将太素心鉴包围。

诸葛清岚柳眉倒竖、粉面带煞,拿起桌榻上的云英剑,对公孙大娘与杜少如道:“照顾赵大哥。”说完,脚尖一点,便掠到屋外,云英剑脱鞘而出,诸葛清岚娇靥凝霜,神色愀然,轻声喝道:“一起上吧。”

灵觉自见诸葛清岚第一眼,便心起歹意,此刻见赵谦受伤,无力再战,怎肯放过良机,率先出掌,掌势如山,掌心佛光隐现,端庄肃穆。

诸葛清岚一掌拍出,两掌相击,灵觉口吐鲜血,倒飞数丈。众人见其一掌将灵觉击败,甚是吃惊,连忙将其围住,一同出招,刀光剑影如幕似布,将诸葛清岚包围。

诸葛清岚剑舞如风,掌出如电,和众人缠斗起来。众人各怀绝技,但同样各怀鬼胎,出招之际,均暗留一分力,而诸葛清岚身如飞燕,剑如游凤,将云帆步与逍遥剑法施展到极致,一时之间,尤占上风,昙法一行人连连受伤。

倏然,两道人影落在战圈之内,正是李文度与柳光世,一人施展翰墨门的游云剑法,白云苍狗,变化万千,一人施展陇西李氏的凤采剑法,龙飞凤舞,焕若丽天。

正在屋外激战之际,一股浓烟飘入屋内,公孙大娘与杜少如变得双眼难视一尺之遥。

公孙大娘察觉内息不顺,道:“是西域的冥汶雾幛。此雾蕴含剧毒,快封住穴位。”

杜少如连忙封住周身要穴,这时,白双熠、白独耀二人掠入屋内,挥刀直砍,公孙大娘与杜少如连忙还招。二人均已服过甲子丹,功力大增,数回合之后,公孙大娘与杜少如尽皆受伤。

只听嗤的一声,杜少如右臂中剑,手中长剑掉落。

就在长剑即将落地之际,赵谦猛然低身前跃,伸手抓住长剑,迅然刺出。白独耀一时不察,左肋中剑,鲜血喷涌。

白双熠挥刀斜劈,赵谦躲闪不及,左臂中招,手中长剑坠落在地。

白双熠乘胜追击,刀光霍霍,直取赵谦咽喉。

赵谦剑眉生霜,手捏剑指,暗道:“看我一招取你性命。”

刚要出招,倏然,一道人影掠向白双熠,正是上官益,他舞剑破空,使出一招“群龙无首”,三十道如震阳动、似巽阴顺的剑气向白双熠射去,浩浩荡荡,恍若雷风相益威势。

白双熠功催极致,刀尖光芒乍现,一招“苍烟落照”使出,刀芒刺穿浓雾,向上官益激射。劲气相击,白双熠被震退,口吐朱红。

白独耀喝道:“快撤。”二人纵身飞跃,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官益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淡淡的香气从药瓶中溢出,飘满整个房屋,屋内的浓雾渐渐消散。

灵觉等人连连受伤,连忙撤离。

诸葛清岚、李文度、柳光世三人来到屋内,见赵谦瘫倒在地,上官益正为其诊脉,诸葛清岚忙道:“上官师兄,赵大哥伤势如何?”

上官益道:“只能请师父出手了。”说完,背起赵谦,与诸葛清岚一同赶往终南山北麓楼观台。

草楼观内,龙旗阳对尹通道:“师父,徒儿有一事不明。”

尹通道:“可是你背上图腾?”

龙旗阳道:“我以往以为它只是普通图案,可听到赵师兄他们的谈论,才发现此图案并非寻常。师父既然称之为图腾,看来是知晓其来历了。”

尹通道:“我原本打算等你长大之后再告诉你,不过你远比常人冷静睿智,现在知道也无妨。不过答案会出乎你的意料,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龙旗阳道:“徒儿已做好心理准备。”

尹通道:“蚩尤旗!”

龙旗阳惊愕失色,道:“师父,您是说我背上图案是蚩尤?”

尹通道:“正是。十年前,我发现你和你娘的时候,你尚在襁褓之中,当时你们身边,满是身首异处的尸体,从他们的衣饰、兵器、伤口判断,他们是来自蜀中八部与蚩尤旗的高手。当时你娘身受重伤,她将你交到我手中,请求我带你离开,并要求我不要将你的身世告诉你。她说完这些话,便气绝而亡。在你的襁褓之中,有一块手心大小的龙溪玉,上面刻着‘龙旗阳’三字。”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块半透明的龙溪玉,递给龙旗阳。

龙旗阳接过玉佩,见玉佩一面雕刻着龙形图案,在图形中间,刻着“龙旗阳”三字,另一面则光洁无暇,中间有一凹槽。龙旗阳感慨于自己的身世,无暇顾及凹槽何用。眨眼之后,他收敛心中起伏,道:“也就是说,我本是蚩尤旗的一员?”

尹通见其很快平静下来,不禁暗赞,道:“现在你已知道自己的身份,下面何去何从,你可曾想清楚?”

龙旗阳道:“敢问师父,现在蚩尤旗与蜀中八部的现状如何?”

尹通道:“蚩尤旗在蜀中八部手下连连遭受重创,现在已只剩下数十人。”

龙旗阳道:“我既身属蚩尤旗,就不能置之不理。”尹通点头,刚要言语,忽的眉头一皱,道:“我先出去一趟。”说完,身形一闪,便原地消失。

上官益背着赵谦往山上行走,诸葛清岚守候在侧。忽的,一道人影从绿林中出现,挡在三人面前,正是爨松子。上官益道:“五行遁术!看来阁下便是蜀中八部的高手?”

爨松子道:“眼力果然不俗,不愧为楼观派弟子。”

诸葛清岚道:“你为何拦住我们去路?”

爨松子道:“既然拦住你的去路,就没打算给你们活路。”

诸葛清岚掣出云英剑,对上官益道:“上官师兄,你先带赵大哥离开。”

上官益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爨松子道:“你们三个谁也别想走。”说完,手中拂尘一扫,一缕罡劲横扫而来,诸葛清岚与上官益连忙后跃,诸葛清岚挺剑急刺,爨松子拂尘一摆,扫中云英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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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为权弑师

诸葛清岚后劲一吐,与爨松子的罡劲撞击,只觉一股巨力从剑刃传来,虎口生疼,拿捏不住,长剑脱手,不由暗道:“不想他修为进步如此之快,难道是服用什么丹药?”

上官益见诸葛清岚不敌,放下赵谦,挥剑刺去。

爨松子挥舞拂尘再扫,击中长剑。铮鸣之声响起,长剑坠落。

诸葛清岚与上官益同时伸出剑指连点,无相指法使出,一道道指力射出,廓然无形,寂然无声。

爨松子周身至阴罡劲回旋,冰霜隐现,闪烁着点点光芒,织就成一张罗网,将爨松子包裹在内。

无相指力击在光网之上,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诸葛清岚与上官益使出九霄掌法,双人四掌翻飞,遒劲刚猛的劲力向爨松子席卷。

爨松子脚踏八字,双掌前推,凛冽罡劲犹如风刀霜剑,对上诸葛清岚与上官益的掌劲。诸葛清岚与上官益向后倒飞,猛然间,一柄长剑划破长空,向爨松子下盘激射。

原来赵谦趁诸葛清岚与上官益联手对抗爨松子之时,捡起上官益掉在地上的长剑,功聚剑刃,运劲甩出。

爨松子见赵谦偷袭,冷哼一声,一脚踢出,脚尖踢中剑柄,长剑立即盘旋倒飞,射向赵谦,赵谦连忙侧身躲过。

爨松子前迈一步,身形倏然前进一丈,出现在赵谦面前,一掌拍出,掌势迅捷无比,赵谦想要躲闪,已然不及。

诸葛清岚剑指一点,原本掉落在地的云英剑迅然飞起,射向爨松子后背。爨松子只觉身后传来破空之声,不及回看,忙向一旁躲闪。

嗤的一声,鲜血喷涌。爨松子见一时不慎,竟然受伤,怒道:“原来是飞剑制人诀。我倒小看你们了。”

实际上,诸葛清岚所使,并非飞剑制人诀,而是逍遥剑法,逍遥剑法第三层境界为游刃以虚,出一剑而锋芒自利,踰百步而犀兕无全,可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爨松子不认为诸葛清岚年纪轻轻便能练至第三层境界,因而猜错了。

爨松子斜迈一步,出现在诸葛清岚面前,一掌拍出,迅若雷霆,力含万钧。诸葛清岚不及躲闪,就在即将中招之际,赵谦使出全力,跃至诸葛清岚身前。

爨松子一掌拍中赵谦胸膛,赵谦口吐鲜血,向后倒飞。诸葛清岚将其抱住,巨大的冲力之下,二人一同倒飞数丈。

赵谦身中焦炎煞与冥汶雾幛,此刻有中了爨松子掌劲中的阴毒,再也坚持不住,直接昏了过去。

爨松子缓步向前赵谦与诸葛清岚,诸葛清岚手执风逸剑,周身罡劲窜腾如火,有燎原之势。

爨松子淡淡道:“不错,原来你的真气已达到至阴生阳的境界,但纯而不深,不足为惧。”

诸葛清岚不愿多言,刚要出招,忽的一道身影落在爨松子面前,正是沈青崖。

他盯着爨松子,对诸葛清岚等人道:“快走。”诸葛清岚与上官益并不认识沈青崖,上官益对诸葛清岚道:“胡姑娘,你先带赵师弟离开,我留下来。”

诸葛清岚见赵谦又添新伤,不敢耽搁,背起赵谦,迅速离开。

上官益走到沈青崖身边,道:“前辈,我与您一同御敌。”

爨松子对上官益道:“没想到你竟然自愿留下来帮他,看你有如此魄力,今日我就放了你。快走吧。”

上官益不解,看向沈青崖,沈青崖道:“你先离开吧,我们二人有事要谈,你不便在旁。”

上官益见二人似是认识,便道:“晚辈告辞。”说完,捡起掉在地上的长剑,迅速离开。

爨松子道:“没想到你还是出面阻拦了。”

沈青崖道:“若那名女孩有什么不测,其结果,你不会不知道。”

爨松子道:“我自然知道那名女孩的身份,也不敢对其下杀手。我之所以出手,目的是你。”

沈青崖道:“我?”

爨松子道:“我来之前,部帅对我下了一道密令,若你对我派有二心,立即将你除去。”

沈青崖道:“赵谦乃是我弟子,我出手救他,怎可说对我派有二心?”

爨松子道:“以赵谦的品行,将来定然会与我派作对,到时候,你如何自处?”

沈青崖道:“至少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

爨松子道:“你回避我的问题,说明若真到那个时候,你未必会站在我派的立场。部帅生性多疑,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以你可疑的立场,足以让其有杀你的理由。”

沈青崖道:“你说是部帅下令,依我看,是二少帅下的令吧。现在大少帅与二少帅貌合神离,均暗中积蓄力量,我与大少帅往来密切了些,二少帅便欲将我除掉吧。”

爨松子不置可否,道:“此次对赵谦出手,乃是对你的试探,可惜你没通过。”

沈青崖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爨松子微微一笑,道:“是吗?”说完,前迈一步,身形猛然前进数丈。

沈青崖迅然后退,长剑掣出,剑刃聚气,犹如灵蛇蓄势,直待全力一击。倏然,一道身影飞掠而来,正是陆虚怀,他挥舞长剑,刺向爨松子,对沈青崖道:“师父,我来助你。”

沈青崖大骇,忙道:“不可,你不是其对手。”说完,脚尖一点,向前击疾掠,挺剑刺出,与陆虚怀联手,分攻左右。

爨松子站立不动,就在剑刃即将触体之际,寒光一闪,陆虚怀的剑刃陡然转向,刺向沈青崖。剑刃入体,血如泉涌。

沈青崖惊骇万分,疼痛难忍,手指陆虚怀,颤颤巍巍,道:“你……”陆虚怀手转剑柄,沈青崖只觉骨头劈裂,剧痛钻心。

爨松子来到沈青崖身边,剑指点在其印堂穴,纳劲暗运,沈青崖体内真气源源不断地涌入自己体内。沈青崖渐渐气绝而亡。

陆虚怀抽出长剑,运劲一甩,鲜血洒在地上,他还剑入鞘,对爨松子道:“恭喜爨掌部,此次吸收了沈青崖的功力,就不用再害怕苍龙子了。”

爨松子道:“回去后,你就是下一任青峰部掌部。”

陆虚怀道:“多谢爨松子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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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天罡引劲

山道之上,尹通快如闪电,向前疾驰。忽的,一道至阳罡劲激射而来,尹通随手一拍,将罡劲击散,见一道人影缓缓出现在其面前,正是神玄四大正道之首苏摩。

尹通道:“神崖只派了你前来吗?”

苏摩道:“以你的能耐,我一人足够了。”

尹通道:“那你此次前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苏摩道:“我有一事请教。”

尹通道:“请问。”

苏摩道:“我派原本以为,当年诸葛亮临死之际,定然会留下关于周朝典籍的线索。但其死后,黄月英不久便抑郁而终,诸葛果销声匿迹,诸葛瞻年仅八岁,这些人身上都没任何线索。诸葛亮留下的明子有蒋琬、费祎、姜维,暗子有蚩尤旗与河东薛氏,我派经过两百年的明察暗访,也没查出丝毫线索。现在看来,莫非是我派猜错了?”

尹通道:“我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

苏摩道:“你现在不回答我,我回头抓一普通百姓来,以其性命要挟,你依旧非说不可。”

尹通道:“好吧,那我就实言相告。贵派千年以来,一直试图毁了周朝典籍,原本只是在暗中寻访,但自两百年前诸葛武侯星陨后,便开始明目张胆地搜寻。现在任何线索都查过了,排除一切可能,剩下的便是答案。”

苏摩道:“你是说,诸葛亮没留下任何线索?”

尹通道:“正是,只要诸葛武侯给后人留下丝毫线索,你们随便以一普通百姓的性命要挟,便能将此线索逼问出来。既然如此,诸葛武侯会留下线索吗?”

苏摩道:“诸葛亮倒是够狠的,如果这样,你们岂不是也无法得到周朝典籍?”

尹通道:“诸葛武侯已经算出,两千年内无法将你们根除,而只要周朝典籍一现世,以你们的手段,便能直接毁去,因此诸葛武侯已将所有与周朝典籍的线索消弭干净。等到中原恢复强汉盛世,再把整个中原翻个底朝天即可。”

苏摩道:“恢复强汉盛世?自从两百年前季汉灭亡,秦汉遗风溃散,华夏道统不存,强汉盛世已再无可能出现。这一点,你们不知道吗?”

尹通道:“若将你们斩草除根,或有可能。”

苏摩冷笑道:“将我们斩草除根,你觉得可能吗?”

尹通道:“虽不可能,亦是义不容辞。”

苏摩冷哼一声,周身紫色至阳罡劲流转,原地消失。

尹通见苏摩离开,掌心蓄劲,刚要阻拦,见诸葛清岚背着赵谦疾驰而来,便放弃阻拦,任由苏摩离开。诸葛清岚背着赵谦赶到尹通面前,忙道:“尹师伯,您快看一下赵大哥伤势如何?”

尹通道:“快将其带进屋内。”

草楼观内,尹通为赵谦切脉,片刻之后,对诸葛清岚道:“他中了焦炎煞、冥汶雾幛、阴毒这三种剧毒,任何一种,我都能解,但此刻三毒齐聚,阴阳乱行,三者相克相抗,形成一种莫名的平衡,倘若解其一种,另外两种便会瞬间反弹,直攻心脉,若是如此,赵谦必然遭受重创,就算最终将毒解清,也会留下极为严重的后遗症。因此只能三毒齐解,但这一点,我无法做到。”

诸葛清岚道:“那可如何是好?”

尹通道:“幸好其中丹田的真气全部被毁,现在中丹田空空如也,我先运功将其体内的毒素全部逼至中丹田,强行用纯气压制,然后你与其一同前去巴蜀青羊之肆,李兄应该能将其医治。”

诸葛清岚点头,尹通指尖潜运阴阳玄劲,点在赵谦天罡穴,丝丝如雷若霆的精纯内力通过天罡穴流转赵谦全身经脉,强行将赵谦体内的三种毒素凝于中丹田处。

天罡有外天罡及内天罡之分。在外指北斗第七星破军星,主宰生死,掌握阴阳,造化生命,知其者生,昧其者亡;在内为天罡穴,以天罡穴练就后天之罡,日行奇经八脉与十二正脉,融通一身血脉,内修阴阳刚柔之气,外练潇洒飘逸之态,易精气神,正身手眼步,从而突破高原劫运,成为绝顶高手。尹通现在正处于突破高原劫运的后期。

道法中天罡之修持,在于寻出天罡所在之方,以人体内天罡对宇宙外天罡,手掐密诀,口诵密咒,意念存想,三密相应进行修炼,内外融通于血脉之中,内外一气,成就罡气罩体,以避自邪,斩关开窍,灵子充盈,与道合真。打通天罡穴,对道家弟子来说,好处有四:一是护身罡劲可应念而生,二是可加速练成雷隐内劲,三是修炼道家奇门九星,事半功倍,四是可采纳天地浩然正气、太阳太阴之玄阳玄阴之精气、结引北斗七星之罡气。

以尹通的修为,此时依旧未能打通天罡穴,但其已经将一身内力由真气转化为纯气,故而能通过赵谦天罡穴,以九霄掌法的雷隐之劲引导其周身经络,激发其自身潜能。

半个时辰之后,运功完毕。尹通缓慢平息二人体内的雷霆内劲,赵谦渐渐醒来,尹通对其言道:“你所中之毒,我无法化解,只得暂时帮你将其压制住,你先修习数月,待伤势好转后,与诸葛清岚一同前往巴蜀青羊之肆。”

赵谦道:“为何还要先休息数月?”

尹通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道:“青羊之肆李宗予探赜索隐,钩深致远。而楼观派观天象数百年,观象结果尽数纂于这个卷轴上,需要你交给他,凭此卷轴,李兄或可悟出天道,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不过此卷轴尚未完全,最近天象有异,我需要将此异象完整记载,再由你交给李兄。你身上之伤,已被压制,无需担心毒发。”

赵谦点头,道:“弟子明白。”尹通对屋外喊了一声:“旗阳,进来吧。”

龙旗阳推门而入,尹通对赵谦道:“龙旗阳同样要前往巴蜀,数月之后,你便与其同行吧。”

赵谦道:“弟子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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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 见几而作

拓跋将军府内,拓跋纥、仇尼道盛二人秘密商议,拓跋纥道:“此次赵谦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我们下一步,便该对付李文度了。”

仇尼道盛道:“我已让沮渠秉给河西走廊的沮渠氏写信,以太子的名义,让他们对陇西李氏动手,陇西李氏给李文度的书信,今日应该便会到达,李文度定会回去驰援。李文度一走,我们便可对九品阁下手了。”

拓跋纥道:“那进攻九品阁的人手选定了吗?”

仇尼道盛道:“已经选定,有昙法、灵觉、东郭炙、鹄林寺的比丘,还有我们精心挑选的数十名高手。至于炎烽,尊火教毕竟是有契胡尔朱的支持,他们派出一个东郭炙已然表示诚意,我们不可强求太多。”

仇尼道盛道:“郝温呢?”

拓跋纥道:“我已问过他,为表诚意,他会派出白独耀与白双熠协助我等。”

仇尼道盛道:“好,这次薛安都必死无疑。”

拓跋纥道:“鲁爽是否会出手?”

仇尼道盛道:“他心思难测,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并且,如果他行有不端,我正好可以有借口将其除掉。”

拓跋纥点头。

二人交谈之际,屋顶之上,赵谦稳立风中,不动如山,倏然,脚尖一点,便如一片飞叶,随风飘远,无声无息。

鲁爽房间内,空无一人。蓦地,窗户轻开,赵谦飞掠而入,见案几上放着一酒壶,蹑步向前,打开酒壶,将一药丸放入酒壶,然后从窗户飞掠而出,将窗户轻轻关上。

房门打开,鲁爽迈步而入,拿起案几上的酒壶,一边饮酒,一边思索:“若我毫无作为,不仅太子对我起敌意,陛下更是容我不得,明日围攻九品阁一战,且去看看,我也正想试试薛安都的能耐,不知是他的霖雨剑法更为凌厉,还是我的没石刀法更为迅猛。”

渐渐地,他只觉天旋地转,眼睑灌铅,便晕倒在地。

窗户轻开,一道人影飞掠而入,正是刀铮,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鲁爽,暗道:“赵谦倒是帮了我大忙,鲁爽此人对于拓跋晃来说也是麻烦,且先留其性命。至于没石刀法……”他在屋内几番搜索,终于找出没石刀法的刀谱,然后纵身离开。

酒泉公府内,郝温站立窗前,眉头紧锁,思索道:“关中的局势越来越乱,为亦错,不为亦错,当真是步步维艰啊。这接下来的围攻九品阁之战,仇尼道盛的目的恐怕不单单是河东薛氏,他更愿看到的,是我们与河东薛氏两败俱伤。”

忽的,一个信封从窗外疾飞而来,他伸手接住,打开信封,见纸上写着“鲁爽”二字。他紧盯纸上二字,反复打量,暗道:“鲁爽本是彼岸狱守将,后被陛下派去协助太子。此次奉太子之命,与仇尼道盛一同来到关中,但仇尼道盛几番运筹,鲁爽却毫无动静,他目的为何?莫非是示弱藏锋,在重要时刻给予全力一击,那么围攻九品阁之战,如果鲁爽锋芒毕露,此战为实,如若不然,此战为虚。还有,给我送信之人又是谁,是拓跋纥还是沮渠秉,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郝温正思索间,赫连藏走进房屋,对其言道:“郝郡公,我们是否要依照计划,派出白独耀与白双熠前去与仇尼道盛会合?”

郝温道:“此次行动,若鲁爽亲自上阵,你们便一同前去,若不是,你们便偷偷溜走,以防有诈。”

赫连藏道:“明白。”

九品阁内,李文度打开一张信封,仔细阅读书信,眉头紧锁,稍后,他将书信放入信封,走到薛安都房间,对其言道:“薛部帅,陇西来信,沮渠无讳蠢蠢欲动,伊吾城处境不妙,我要回去了。”

薛安都点头,从怀中掏出两个薄册,道:“这是便宜十六策与赵谦修改过后的惊飙战阵,你拿给陇西李氏,或有用武之地。”

李文度没有推脱,接过薄册,道:“李某告辞了。”说完,转身离开。

夜幕笼罩大地,皎月无踪,明星点点。

薛安都站立窗前,眼望远处无尽黑色,暗道:“太子咄咄逼人,看来河东薛氏要想在北方立足,难于登天,但南方又无统一天下之望,这可如何是好?”

一群人身着夜行衣,借着夜色疾速前行,来到九品阁,轻轻推开房门,鱼贯而入,只见屋内漆黑一片,毫无动静。众人不敢妄动,摸索向前。

忽的,房门关闭,无数弩箭从四面八方袭来,犹如飞蝱,密集如布。

众人连忙挥舞兵刃遮挡,但弩箭来袭角度巧妙异常,似是设计者将被困者遮挡的方位都已计算在内,只听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响起,顷刻之后,数十名黑衣人只剩下数人还能站立,其余人尽皆倒在地上,浑身插满弩箭,如同刺猬,不知生死。

一蒙面人舞刀护住全身,冲向房门。就在其手刚要触碰到门闩之际,一缕细不可察的寒光从门闩射出,刺入其眉心,那人尚未发出惨叫之声,便已倒地。

众人不敢再靠近房门,纷纷往大堂中间靠拢。一块地板倏然向下打开,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原本站立那块地板上的数人掉落下去,惨叫声过后,便没了动静,地板也倏然合上。

转眼间,数十个蒙面人只剩下三人。

垂危之际,三人潜能被逼出,各施绝学,携裹着强劲气劲涡流向窗户奔去。窗户破裂,三人迅速脱身。

薛安都与薛永宗从暗处出现,薛永宗对薛安都道:“为何放任他们离开?”

薛安都道:“将太子逼急了,对我们并无好处。”

三位蒙面人逃至一隐蔽之处,扯去面巾,露出本来面目,正是灵觉、昙法、东郭炙。

昙法见灵觉身中弩箭,道:“灵觉大师,我先为你疗伤吧。”

灵觉道:“多谢了。”

昙法来到灵觉身后,掌运阳功,为灵觉疗伤。

东郭炙道:“我先将此事告知仇尼道盛,就先告辞了。”说完,便纵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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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强弱相倚

东郭炙离开后,正在为灵觉疗伤的昙法的内劲倏然由吐变纳,灵觉顿觉体内真气源源不断地涌进昙法体内,想要运功将真气收回,已然不成。顷刻之间,灵觉的真气被吸的一干二净,瘫倒在地,气绝而亡。

昙法看着灵觉的尸体,冷笑一声,纵身离开。

仇尼道盛望着远处的九品阁,暗道:“好像不太对,为何还无动静?”

忽的,一道人影落在其面前,正是赵谦,仇尼道盛见其现身,吃了一惊,道:“原来是你,没想到你中了焦炎煞和冥汶雾幛,还能活着?”

赵谦暗道:“他不知我除了焦炎煞和冥汶雾幛,还中了阴毒,难道爨松子并未与其暗通?”略一思索,便言道:“冥汶雾幛源自西域,不知这焦炎煞源自何处?”

仇尼道盛冷笑一声,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赵谦不言,掣出风逸剑,仇尼道盛见状,抽出腰间长刀,左手持刀,道:“何言之同样可以左手持刀,方才能侥幸胜我一招,你以为你也能胜我的维石刀法吗?”

赵谦并未理会,飞身前跃,挺剑急刺,仇尼道盛挥刀横砍,刀剑相击,仇尼道盛刀刃回旋,挑向赵谦眉心。

赵谦后跃躲闪,仇尼道盛挥刀紧随而至,赵谦连刺数剑,仇尼道盛刀划圆弧,将赵谦的剑锋完全挡下。

赵谦早已知仇尼道盛左手使刀,虽有心理准备,但甫一交手,赵谦才发觉,应付仇尼道盛的左手刀法,远比其想象的要困难,不仅对手的攻击路径自己完全无法预料,自己的精妙招式在其面前也失去了其精妙之处,难以凭巧取胜,只得硬碰硬正面对决,但赵谦内力不足,不善硬碰硬对决,眨眼之间,便落了下风。

赵谦一边勉强抵挡,一边思索良策:“左手刀法的攻击路数与右手完全不同,我从未遇见过左手刀客,而仇尼道盛遇到过无数右手剑客,在此一道,我便处于绝对的劣势。这可如何是好?”

嗤的一声,赵谦的衣衫一角被刀气割裂,赵谦看向仇尼道盛的刀刃,见刃上略泛蓝光,猜测喂有剧毒,不敢大意,施展云帆步来回躲闪。

仇尼道盛狂刀疾舞,刀影重重,嵯峨参差,将赵谦笼罩。赵谦一边躲闪,一边思索:“强兮弱所倚,弱兮强所伏。仇尼道盛如此精擅刀法,又在刀上涂以剧毒,说明其对此刀以及此刀法极为依赖,既然如此,如果没了这把刀,实力必定大幅下降。上次他与何兄交手,也显露了一手维石拳法,但此拳法隐于刀法之中方有奇效,若无刀,便不足为惧。”

仇尼道盛不知赵谦心中所想,见其连连后退,败相已呈,忙使出最强之招“万象斯鉴”,刀刃金光大作,颤抖不已,以雷霆之势向赵谦扫去,浩浩荡荡,力含万钧。

赵谦使出一招“雪练倾河”,挥剑平刺,剑身上泛着淡淡的柔和光幕。刀剑相击,水之剑意蓬勃而发,汪洋恣肆。仇尼道盛见赵谦招式不俗,狂催内劲,要将赵谦彻底击溃。

赵谦猛然旋转剑身,扫向仇尼道盛手腕,仇尼道盛不及抽刀,右手探出,抓住赵谦右手手腕,赵谦趁机抓住仇尼道盛左手手腕。二人同时施展擒拿手,一时呈僵持之状。

僵持片刻后,仇尼道盛松开手中长刀,迅然拍出,赵谦同样松开风逸剑,拍出左掌,两掌相接,二人各退一步。

一刀一剑,同时掉落在地。

赵谦一退即进,九霄掌法使出,前掌催后掌,后掌连前掌,掌掌相连,步步相接,不给仇尼道盛任何捡刀的机会。正如赵谦所料,仇尼道盛失去长刀,实力大减,数招之间,便被赵谦压制。

仇尼道盛施展加持金刚咒,周身金光闪烁,威能尽显。

赵谦见过加持金刚咒数次,知道该功法可使全身刀枪不入,但却是硬而脆,便使出一招“霜日明霄”,剑指猛然刺出,电闪雷鸣般击中仇尼道盛腹部。仇尼道盛向后倒退数步,口吐鲜血。

仇尼道盛见赵谦一招便破了他的加持金刚咒,甚是惊愕。

赵谦不给其喘息之机,紧接着又使出一招“霜日明霄”,拍向其印堂。就在仇尼道盛即将被赵谦一掌毙命之际,一道炙热如汤的掌力袭来,赵谦反手拍出,掌力相击,气浪翻滚。赵谦看向偷袭之人,正是炎烽。

炎烽稳稳站立,并无再出手之意,缓缓道:“赵少侠,杀了他,太子定会对你赶尽杀绝,我劝你还是三思而行。”

赵谦道:“我又何曾将拓跋晃放在眼里?”

炎烽道:“那你身边的人呢?太素心鉴内的其他人又如何面对太子的追杀?”

赵谦不语。

炎烽道:“你就此离去,我向你保证仇尼道盛不会对你身边的人动手,如何?”

赵谦看了一眼仇尼道盛,暗道:“虽然炎烽的话不足为信,但既然炎烽已现身,今日已无法杀了仇尼道盛,只好就此离去了。”说完,并不言语,捡起地上的风逸剑,转身离开。

炎烽对仇尼道盛道:“给事中,你已受伤,不如先行离开疗伤,此处情形,自会有人告知你。”

仇尼道盛道:“多谢相救,我先告辞了。”说完,便捡起地上长刀,转身离开。

炎烽暗道:“仇尼道盛对我派还有用,就先暂时让其苟活一段时间。”

这时,东郭炙飞掠至炎烽身边,对其言道:“少主,此次行动,确实出乎意料,没想到九品阁内机关重重,我们几近全军覆没。只是不知为何上次白龙子与仇尼道盛围攻薛安都,他为何不将这些巧妙机关使出?”

炎烽道:“估计上次胡清岚出手救助薛安都,使得薛安都未及施展机关术,表面上,胡清岚救了薛安都,实际上,她是救了白龙子与仇尼道盛。”

东郭炙道:“看来仇尼道盛侥幸捡了一条命。还有一点奇怪的,郝温手下的白独耀与白双熠原本与我们一同出发,但来到九品阁时,已不见踪迹。不知他们为何消失,难道是提前知道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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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律吕调阳

炎烽微微摇头,道:“以郝温的头脑,估计还没这个能耐。虽不知他们为何偷偷溜走,但郝温此举,无疑会加深拓跋纥与仇尼道盛对其的怀疑。如此一来,他们对河东薛氏的打压,将会减弱。”

东郭炙道:“此次鲁爽并未前来,据我们在拓跋府的暗探来报,此人现在还在房间睡觉,不知此人是另有谋划,还是贪杯醉酒?”

炎烽道:“此人勇而无谋,无需理会。”

东郭炙道:“现在昙法已将灵觉杀死,我们下一步怎么做,是否要对昙法下手?”

炎烽道:“我们的目的,便是无声无息地除掉神玄的爪牙,佛念、灵觉已经除掉,鹄林寺全军覆没,现在没人怀疑这些事与我们有关。若我们再对昙法下手,难免露出破绽,就先让昙法多活一段时间。我们可以撤了。”

东郭炙点头。

炎烽与东郭炙离开之后,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之后,缓缓出现一道身影,正是赵谦。他之前并未离开,而是躲在暗处偷听几人交谈。他看着炎烽与东郭炙离开的身影,暗道:“看来离间之计已成,应化之道,平衡而止。现在河东薛氏遭到拓跋晃敌视,不宜太过张扬,若将麻烦尽数消弭,拓跋晃必然全力针对,就先养寇自重,适可而止吧。”

风涛渐息,长安城渐渐稳定,薛安都接受了赵谦的建议,放弃继续追究。之后,裴祖隆向薛道霞提亲,薛安都虽对裴祖隆不满,但在薛道霞的软磨硬泡下,同意了二人的婚事。

太素心鉴内,诸葛清岚端着一碟糕点走进内堂,游目寻找赵谦,却见和玲央飞扑过来,夺过糕点,来到杜少如身边,二人连忙往嘴里塞糕点,和玲央同时还得意的说道:“人之一生,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诸葛清岚无奈的笑了笑,道:“赵大哥呢?”

杜少如边吃边道:“在后院。”

后院内,赵谦与龙旗阳削了十二根长短不一的竹管,最长为九寸,最短为四寸六分,上端一律齐平,下端成依次递减的斜面,二人将管子插到土里,然后将在空竹管里面灌满葭灰,最后在四周用木板与布幔筑了个外室。

二人谨小慎微,将一切做好,费了两个时辰。

龙旗阳道:“赵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赵谦道:“律吕调阳。”

龙旗阳道:“什么意思?”

赵谦道:“这十二根竹管分成六阴与六阳。六根单数的属阳,叫作六律;六根偶数的属阴,叫作六吕。这律吕管用来堪侯地气,观测阴阳二气的变化。当最长的竹管里的葭灰自动腾飞出来之时,便是一阳生起之日,也就是冬至,以此类推,十二律吕对应十二节,由十二节便能推算出十二气,这便是二十四节气。”

龙旗阳道:“那律吕之数又如何算?”

赵谦道:“和音律的生律法一样,都是三分损益法,这十二律吕最长竹管为九寸,九进三为七百二十九,再减半即为周天之数,也就是三百六十四天六时。”

龙旗阳道:“二十四节气自有日期,为何还要用此法监测?”

赵谦道:“若是气候正常,自然无需监测,不过这些年来的二十四节气与史书所载颇有不同,适合耕种的日期比数百年前晚了不少,气候之冷也是远超先前,大旱大涝不竭,粮食产量因此大幅缩减。这种情况不改变,天下百姓将永远饥寒交迫,烽火不绝的情况也永远不会停止。”

见赵谦寥寥数语,便展现非凡格局,道明天下动乱不止之根由,龙旗阳不由心折,道:“但这种情况总非人力所能解决。”

赵谦叹了一口气,道:“我命在我不在天,但天命在天不在我。只能听天由命了。”

龙旗阳道:“为何乾坤如此为难人类?”

赵谦道:“或许对于乾坤来说,人类的存在便是个错误。”

龙旗阳道:“或许吧。”

诸葛清岚来到赵谦身边,见赵谦与龙旗阳眉头紧锁,印堂偏窄,不由眉头微皱。

正如福楼拜所言:“愚蠢、自私、健康,是幸福的三要素,不过如果缺乏了愚蠢的话,所有快乐都会失去。”如杜少如、和玲央那般,没心没肺,无忧无虑,如果能寿终正寝,往往幸福安康,寿命较长,而似赵谦、龙旗阳这般,洞明世事,抱怀安之量,整日悲天悯人,则寿命偏短,对于他们来说,唯一的幸福便是在唱尽沧桑声嘶处,擿一朵野花自珍。这是诸葛清岚最不愿看到的,但她却没有任何办法。

这时,上官益快步走到后院,不等赵谦开口,便直接道:“赵师弟,不好了,关中将有大乱。”

赵谦飞一般赶到衙门,见到柳光世,道:“柳师兄,我师父推算天时,算出关中一个月后将会发生雪灾,快写信给崔司徒,请其帮助准备粮食。”

柳光世道:“此话当真?”

赵谦道:“仅有六成把握,毕竟这些年气候一直都不正常。不过若果真如此,关中不知又有多少人要饿死,还是要提前准备为好。”

柳光世道:“若说推算天时而知,就算陛下相信,以太子为首的宗亲也不会信,况且关中一直动乱不止,朝廷出于强干弱枝的考虑,一直想让关中各方争斗,坐收渔翁之利,因此对此地并不重视,更何况平城刚刚经历流民之乱,尚未复原,估计不会理会。”

赵谦道:“清岚也给其父亲写信,请其帮忙想办法,但路途太过遥远,信能否送到尚不可知,可有其他办法?”

柳光世道:“上次流民之乱,崔司徒家财耗尽,我河东柳氏一向清廉,也无甚余财,只怕此事极难。算了,先给朝廷、崔司徒和宗内长辈写信,我也会动用一切力量筹集粮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柳光世与赵谦前往河东薛氏,请求薛安都相助,薛安都承诺会尽全力相助,后来二人相继拜访步六孤俟、拓跋纥、郝温、沮渠秉,步六孤俟说会考虑此事,拓跋纥、郝温、沮渠秉则以无钱无粮为借口搪塞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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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 以武相逼

柳光世与赵谦离开刺史府,柳光世道:“步六孤将军爱民如子,但我们也无确定证据证明定会发生雪灾,他不出力也是情理之中,而拓跋纥、郝温、沮渠秉更不可能将粮食分发给百姓。”

赵谦道:“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柳光世道:“什么事情?”

赵谦道:“一旦雪灾发生,山中匪盗定会下山劫掠百姓,储备粮食,届时山道被大雪覆盖,寸步难行,就算官府出兵剿匪,也是无用。”

柳光世道:“但此事要如何解决?”

赵谦道:“在大雪封山之前,全力剿匪。薛世叔自然乐意,步六孤将军爱民如子,也不会推脱。”

柳光世道:“也只得如此了。”

在接下来的一月里,薛安都与步六孤俟精诚合作,全力剿匪,铲除了数处山寨,俘虏了上千名匪盗。薛安都与步六孤俟将这些匪盗组成一支军队,由赵谦统帅。这些匪盗对赵谦颇为不服,但赵谦在他们的食物中下了毒药,又当众毒杀数人,上千名匪盗登时噤若寒蝉,对赵谦惟命是从。赵谦将这些匪盗训练数日后,便开始以匪剿匪,让他们自相残杀,将长安城外的匪盗消灭得七七八八。

一个月后,正如尹通所料,大雪封山。赵谦与薛安都为节约粮食,将那千名匪盗尽数毒杀。而此时关中百姓并没有意识到危机的来临,只是觉得今年的冬雪比以往来的更早一些,柳光世派出衙役,挨家挨户劝说百姓节约粮食,但没人在意。一个月后,百姓渐渐没了余粮,而雪灾越来越严重,柳光世率领衙役与河东三望的部曲赈灾发粮,长安城内倒也一片祥和。

武凌城气势恢宏,大门前有两座石像,左为蛟龙,右为麒麟,栩栩如生,城内通房连阁,华林生翠,灵沼泛光,惹人倾目。

赵谦与薛安都二人来到武凌城,薛安都对武凌城部曲道:“本人河东薛氏薛安都,请武凌城城主郝温出面一叙。”

薛安都名震关中,郝温自然不敢怠慢,忙命人将薛安都二人请到会客堂。

会客堂内,郝温对薛安都与赵谦道:“二位来此,有何贵干?”

赵谦道:“之前太素心鉴遇袭,我特来捉拿凶手。”

郝温道:“捉拿凶手,为何会来我武凌城?”

赵谦道:“你将千两白银送到太素心鉴,我便遇袭,这难道是巧合吗?”

郝温道:“这倒真是巧合。”

赵谦道:“白双熠、白独耀二人与郝城主有何关系?”

郝温道:“少侠多虑了,这二人与我并无干系。”

赵谦道:“那我杀了他们,你也不会在意了。”

郝温道:“少侠何意?”

这时,四人来到会客堂,正是诸葛清岚、公孙大娘、白双熠、白独耀。白双熠、白独耀二人步履轻浮无力,显然被人封了穴位,无法动用内力。

郝温眉头微皱,暗道:“原来他们已暗中将白双熠、白独耀二人擒住,不过他们怎么找到白氏兄妹的,我这武凌城房屋林立,部曲无数,他们怎么毫无动静便可将二人寻得并擒住?”他却不知,赵谦精擅洞垣之术,可视墙后之人,在武凌城中寻出白氏兄妹二人并无难处。

赵谦道:“若我使出非常手段,逼问出二人的背后之人,并无难处。”

郝温听说过在大雪封山前赵谦帮助薛安都剿匪,使用了非常歹毒的毒药,并不怀疑赵谦能撬开白氏兄妹的嘴,就算他不能,薛安都也能。郝温略一思索,道:“你想怎样?”

薛安都道:“很简单,赈灾。”

郝温道:“武凌城人多粮少,自保尚不足,何来余力赈灾?”

郝温话音甫落,只见身形一闪,再闻“啪”的一声,白独耀登时脑浆崩裂而死。薛安都道:“我们此行前来,不是来与你商量的。”

郝温见薛安都直接将白独耀毙杀,不由大怒,道:“放肆,我乃当朝酒泉公,官职远在你之上,你举止无礼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在此处公然杀人。若我将此事上报廷尉,你必受缧绁之辱。”

薛安都道:“若有人对太素心鉴不利,便是不将我河东薛氏放在眼里,白独耀这般,就是下场。你上报廷尉又如何?现在已经大雪封山了,就算廷尉府派人来擒拿我,也是数月之后了。再说了,廷尉府的高手,能耐我何?”

郝温气势顿消,道:“武凌城根本没有余粮。”

薛安都道:“我已将武凌城的底细查清,郝城主最好实言相告。”

郝温冷笑道:“若是薛都统逼我交出粮食,那我只得将昆仑奴的粮食腾出,这样会害死大量的昆仑奴。薛都统的做法,比见死不救残忍万倍。”

薛安都道:“武凌城有足够的粮食,郝城主此言,不过是利用道德逼我让步。”

薛安都与郝温争辩之际,赵谦施展洞垣之术环看四周,见爨松子在后堂悠然品茗,便猜出七八分,对郝温道:“敢问郝城主,这昆仑奴来自何处?”

郝温不知赵谦为何有此一问,道:“来自中原西南。”

赵谦道:“那武凌城背后之人是谁?”

郝温眉头微皱,道:“少侠何出此言?”

赵谦道:“益州山势险要,武凌城为何能从益州获得大量昆仑奴?莫不是益州有人助郝城主一臂之力?”

郝温道:“生意而已,有何奇怪?”

赵谦道:“之前白氏兄妹曾突袭太素心鉴,当时他们功力大增,似是服用甲子丹,而益州的蜀中八部同样擅长炼制甲子丹。莫非与武凌城联手的便是蜀中八部?”

郝温道:“少侠无凭无据,莫要口无遮拦,免得祸从口出。”

赵谦道:“那为何蜀中八部的爨松子在贵府悠然品茗?”

郝温桥舌不下,后堂的爨松子同样吃了一惊,旋即淡淡一笑,放下手中茶杯,从后堂走出,对赵谦道:“赵少侠一向思虑周全,今日虽猜对,但思虑之缜密远不及先前,莫不是另有他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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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秦驰要道

薛安都等人见爨松子现身,神色未起丝毫波澜,郝温虽是神色慌张,但并未多言。

赵谦无视爨松子激将之法,道:“数年前,闇中之战,寇天师凭恃虚无点指,击杀贵霜第一高手阳迈柁工,重伤纵横,昆仑国人单舸接替阳迈柁工,成为贵霜第一高手。自此,中原出现大量的昆仑奴。今日看来,是你们借寇天师之手,重伤贵霜势力,然后将贵霜人充作奴隶卖至中原各处,牟取暴利。”

爨松子道:“猜的不错。那你是要解救这些奴隶吗?”

赵谦道:“穷则独善其身,中原百姓尚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又哪有心思解救贵霜人?”

爨松子道:“少侠倒与中原那些自称慈悲之人不同,那你今日前来,是为赈灾一事?”

赵谦道:“正是。”

爨松子道:“要想武凌城捐粮赈灾,也无不可,只要你答应帮我对付一个人。”

赵谦道:“谁?”

爨松子道:“苍龙子。”

对于爨松子的条件,赵谦毫不意外,道:“你们蜀中八部果然貌合神离。据我所知,苍龙子此人对蜀中八部颇为忠心,你为何要对付他?”

爨松子道:“白石似玉,奸佞似贤。这么简单的道理,赵少侠不会不知道吧?”

赵谦道:“也对,是我轻易下结论了。倘若苍龙子是石非玉,我便出手助你一臂之力。”

爨松子道:“好,少侠果然快人快语。我还有一事,之前少侠屠戮鹄林寺僧众,目的为何?”

赵谦道:“屠杀之事并不少见,有何奇怪?”

爨松子道:“若是李寒,自不奇怪,但你与他不同,如此做法,定有深意。”

赵谦道:“实验而已。”

爨松子先是一愣,后是大笑,道:“你与崔浩越来越不同了,看来流民之乱后,你的性情变化不少。”随即对郝温道:“郝城主,将昆仑奴的粮食尽数腾出来赈济关中百姓吧。”

郝温道:“这么多昆仑奴,我们要损失多少?”

爨松子道:“蝼蚁而已,我再命人送来即可。”

赵谦等人知道爨松子等人不过是故作姿态,便没有多言。

刺史府内,鲁爽淡然自若,对沮渠秉道:“沮渠刺史,你可知我奉谁之命来此?”

沮渠秉道:“不是太子吗?”

鲁爽道:“太子不过是掩饰,给我下令之人,是当今陛下。”

沮渠秉道:“当今陛下?”

鲁爽道:“匈奴沮渠久有不臣之心,陛下命九州卫将沮渠氏的底细秉性调查清楚,而你远在关中,因此是最后一个。”

沮渠秉道:“鲁将军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鲁爽道:“若你帮助赈灾,陛下得知,自然欣慰。”

沮渠秉略一思索,道:“既然将军这么说,那我就依将军所言。”

鲁爽离开刺史府,便见仇尼道盛站在路中央,道:“鲁将军假借陛下名义,可曾想过后果?”

鲁爽道:“这不劳给事中操心了。”说完,便迈步离开。

仇尼道盛望着鲁爽离开的背影,阴冷一笑,暗道:“鲁爽,将把柄落入我手中,是你最大的不智。现在关中大有可乘之机,若在沮渠秉捐出的粮食中动些手脚,估计会被赵谦等人查出,还是另寻他法吧。河东薛氏,你的盐池已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灾情渐渐严重,深谋远虑的步六孤俟发觉自己犯了弥天大错,连忙赶到衙门,对柳光世道:“柳县令,一个月前,你说关中将有雪灾,当时我还不信,现在却发现我错了,我愿尽一切力量与你联手赈灾。”

柳光世道:“步六孤将军爱民如子,我相信你一定会尽全力,自然愿与将军联手。”

步六孤俟道:“现在粮食筹备的情况如何?”

柳光世道:“眼下长安城内,有能力筹备粮食的,除了河东薛氏、河东柳氏、河东裴氏和您外,仅有酒泉公郝温、雍州刺史沮渠秉、副将拓跋纥,目前河东薛氏、河东柳氏、河东裴氏都在尽力筹备粮食,帮助赈灾,酒泉公郝温与雍州刺史沮渠秉也都承诺会捐出五千旦粮食与十万钱。”

听完柳光世所言,步六孤俟点头,道:“酒泉公与雍州刺史沮渠刺史竟然同意捐粮,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柳光世道:“酒泉公捐出钱粮,不过是有人武力相逼罢了,至于沮渠秉,他突然主动捐出粮钱,我也觉得奇怪。”

步六孤俟道:“无论如何,他们捐出钱粮,终究是帮了大忙。至于拓跋纥,虽说我官职高其一级,但其乃陛下第五子,我又怎敢逼迫?”

柳光世道:“拓跋纥确实难以对付,且先不理会。”

二人交谈间,步六孤俟见衙役不断的将尸体抬到衙门门口的马车上,眨眼之间,便将数辆马车装满,然后衙役便驱使马车向远处赶去。

步六孤俟纳闷,对柳光世道:“柳县令,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的尸体?”

柳光世道:“我已下令,牢里囚犯,无论所犯之罪大小,一律处斩。”

步六孤俟惊道:“怎能如此?”

柳光世道:“合我河东三望之力,所筹备的粮食只能保证两成百姓度过雪灾,城中百姓自然比这牢里的罪犯更值得保护,将他们继续关在牢中,只能浪费更多的粮食。”

步六孤俟道:“可是众生平等,我们怎能滥杀无辜?”

柳光世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但是我没有这等觉悟,在能力有限的前提下,我只想尽可能多的救助百姓。我已下令,自今日起,违犯律法者,无论轻重,一律处斩。”

步六孤俟终究决断非凡,知道柳光世是计出无聊,便道:“我明白了。我会帮忙筹备粮食。”

这时,赵谦来到衙门,见步六孤俟也在,便拱手行礼。

步六孤俟同样拱手还礼。

柳光世道:“赵师弟,我请你前来,是想与你商议赈灾一事。现在步六孤将军同意赈灾,我们行事便宜了许多。”

赵谦点头,对步六孤俟道:“眼下大雪封山,各处山匪定会下山劫掠百姓,虽说我们在大雪封山前已全力剿匪,但终究难以除根。还望步六孤将军组织大军清理道路,以免耽误要事。”

步六孤俟道:“但是所有道路均被大雪覆盖,该从何处开始清理?”

赵谦道:“首选秦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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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以盐换粮

当年秦始皇统一天下后,大修道路,以咸阳为中心,辐射四方,史称秦驰道,类似于后世的高速公路。《汉书·贾山传》曰:“秦为驰道於天下,东穷燕齐,南极吴楚,江湖之上,滨海之观毕至。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厚筑其外,隐以金椎,树以青松。”如果说,万里长城是一面盾,那么秦驰道便是一柄剑,如果边关示警,大军从关中抵达长城只需三天,在当时的条件下,堪称奇迹。正是依靠便捷的交通,秦朝才得以一统天下,也为后世中原饱经战乱仍能一统奠定基础。

步六孤俟听赵谦提及秦驰道,点头道:“秦驰道乃主要官道,自应该首先清理,但现在大雪不停,现在清理是否太早?”

赵谦道:“等到必要的时刻到来,已经晚了。”

步六孤俟见赵谦所言不无道理,便道:“我明白了。据我所知,在大雪封山前,我们全力剿匪,而有人则一直在秦驰道上铺设木板,不知此举何意?”

赵谦道:“那是我请人铺设,一个月后,将军自会知晓此举用意。”那些在秦驰道上铺设木板之人正是上官益等人,赵谦不愿外人知晓自己与上官益等人的关系,便说是自己请人铺设。

步六孤俟暗道:“他的谋略当真难以看懂,不止铺设木板之事,还有之前屠戮鹄林寺比丘之事,若非我暗中命人调查此事时,发现鹄林寺作恶多端,便要派人将其擒获了。”便道:“既然是你请人铺设,那我就放心了。不过秦驰道有东方大道、西北大道、秦楚大道、川陕大道、江南新道、北方大道等多条要道,不可能全部清理,应首选哪条道路?”

赵谦道:“首选东方大道。”

步六孤俟点头道:“我这就传令下去。”

半个月后,城内大部分百姓已无余粮,柳光世率领衙役与河东三望部曲全力赈灾,先前所储备的粮食渐渐变少。长安城内的百姓有柳光世等人赈灾,情况尚可,在柳光世等人鞭长莫及之处,已有不少百姓冻馁而死。

与此同时,高山官道上的积雪已厚达数尺,步六孤俟率领大军日夜清理秦驰道上的积雪,可雪依旧下个不停。秦驰道上,大军每次扫去厚雪,数个时辰后,大雪便再次覆盖整个驰道,厚达一尺。

衙门之内,赵谦、柳光世等人望着密密麻麻的百姓,眉头深锁,柳光世道:“现在是冬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粮食今日便要用尽,不知明日该怎么办,若是再无粮食,便要有人饿死了。”

赵谦道:“在我们力所不及之处,只怕已经有不少人冻馁而死。”

诸葛清岚道:“目前已有不少牲畜冻死,若情况继续恶化,将会爆发瘟疫。虽说我们事先准备了不少丹药,但瘟疫究竟会严重到何种地步,无法预料,也不知我们准备的丹药是否有效,又是否够用。”

柳光世道:“情况越来越难以掌控了。”

赵谦抬头仰望,道:“崔司徒也没有消息,不知是否准备了粮食,就算其准备了粮食,眼下大雪封山,粮食也运不进来。若再有人阻拦,情况只怕更糟。”

忽的,赵谦见天空上有数道黑影,这些黑影越来越大,形如鹰隼。

赵谦施展洞垣之术,看向黑影,发现那几道黑影并非鹰隼,而是独飞木雕,每个木雕之上,都有一人迎风站立,肩扛两个麻袋,为首之人,正是诸葛临。

赵谦又惊又喜,道:“是诸……胡兄。”

诸葛清岚先是一愣,后反应过来,喜道:“是我哥?”

赵谦点头,诸葛清岚连忙抬头望去,只见诸葛临站在独飞木雕之上,从远处疾驰而来,落到众人面前。

十驾独飞木雕落在众人面前,众人均是一惊。衙门内百姓怎见过独飞木雕,见其栩栩如生,均以为活物,不禁啧啧称奇。

以诸葛临为首的十人从独飞木雕上跃下,各将肩上的两个麻袋放到地上,之后,除诸葛临之外的九人便直接跃上独飞木雕离开。

赵谦走上前去,对诸葛临道:“胡兄,你再不来,我们就要坚持不住了。”

诸葛临对赵谦等人道:“大雪封山,马车与货船皆进不来,独飞木雕载力有限,每次仅能载两袋粮食。”

赵谦道:“如此已是弥足珍贵。”

诸葛临道:“家父命我收购粮食,走水路,沿渭水而上,现在渭水结冰,厚有尺余,人马可行其上,目前我正命人用拉车拉送粮食,同时利用独飞木雕越山而过,不过人手太少,力量不足,太过耗费时日。并且,先前我们曾遇到山匪抢粮,虽说最终将他们击退,但也折损不少人手与粮食,需要你们立刻派兵支援。”

柳光世道:“我这就派人领兵前去,你的粮食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

诸葛临道:“财力有限,粮食不足,仅能解近渴,剩下的还需另想办法。”

柳光世道:“一壶千金,更何况是弥足珍贵的粮食,我代表关中百姓多谢胡少侠了。”柳光世随即命人给步六孤俟传信,步六孤俟听到消息后大喜,立即派兵前去,襄助运粮,粮食很快被运到衙门,柳光世率领河东三望部曲组织赈灾。

半个月之后,赵谦、诸葛清岚、诸葛临驾驶独飞木雕离开长安城。

诸葛临本来总共带来十辆独飞木雕,不过由于往来运粮,耗损极大,其余七辆尽皆报废,只剩下三辆。

由于始终没有崔浩的消息,诸葛临带来的粮食也将要用尽,赵谦三人便利用仅剩的三辆独飞木雕跨过山脉,前去寻找其他办法。

赵谦三人离开后,柳光世与薛安都望着衙门内的众多百姓,一筹莫展。

这时,一人缓步而来,正是长安副将拓跋纥。他对薛安都道:“薛都统,敝府尚有大量粮食。”

薛安都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拓跋纥道:“正是你手中的盐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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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 驰道运粮

薛安都剑眉深皱,河东薛氏勇武粗豪,又力抗五胡百年,得罪之人无数,倘若失去盐池,便失去了立足之本,拓跋晃再想对付他们,便轻而易举,但若不交出盐池,他又怎忍心看着长安百姓活活饿死?

薛安都思索片刻,道:“你就不怕我直接夺取你手中的粮食?”

拓跋纥道:“倘若你动手,仇尼道盛便会直接将粮食烧了。你也别想擒下我交换粮食,因为如果我死了,对于拓跋晃来说,少了一个夺取皇位的对手,多了一个对付河东薛氏的借口,你一举,他两得,薛都统要做如此不智之事吗?并且,崔浩的粮食已在来的路上,如果你不交出盐池,拓跋晃阻拦运送粮食的车队,并非难事。”

薛安都强忍心中怒意,道:“好,我交出盐池。”

拓跋纥道:“快人快语,敝府的粮食会很快送到,我也会给拓跋晃飞鸽传书,让其放弃阻拦崔浩的车队。告辞。”说完,便迈步离开。

赵谦三人驾驶独飞木雕行至函谷关外,赵谦从独飞木雕上向下俯视,见数百辆马车排成一条长龙排列在被大雪覆盖的秦驰道上,此时函谷关已彻底被大雪覆盖,一群人正在函谷关外数里处努力清雪,一人站立在旁,剑眉深锁,正是马锐。

赵谦大喜,与诸葛兄妹驾驶独飞木雕飞驰而下,落在马锐面前,然后飞身从独飞木雕上跃下。

马锐先惊后喜,快步走到赵谦三人面前,道:“赵兄,我们来迟了。”

赵谦看向马锐身后的车队,道:“这些是崔司徒准备的赈灾粮食吗?”

马锐点头道:“正是。”

赵谦道:“上次流民之乱,崔司徒应该早已将家财耗尽才对。”

马锐道:“这要多谢从封龙山紫河殿得到的账簿,崔司徒以此要挟朝中文官武将,逼迫他们破财消灾。”

赵谦道:“如此确实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筹备银两,不过拓跋晃也因此抓到了崔司徒的把柄。”

马锐道:“拓跋晃确实知晓此事,不过他并未与崔司徒作对,反而帮助崔司徒筹备了不少粮食。”

赵谦道:“拓跋晃此人倒也为政精察,分得清主次。”

马锐道:“可惜道路被大雪覆盖,行路极难,不知何时才能赶到长安?”

赵谦道:“在雪灾发生后,我早已请步六孤俟派兵沿着秦驰道清雪,此处离长安尚有一段距离,没有清理到,过了函谷关,情况便会好很多。”

马锐看了一眼前方被大雪覆盖的函谷关,道:“函谷关因‘关在谷中,深险如函’而得名,地势险要,素有‘车不方轨,马不并辔’之称。现在被大雪覆盖,行路极难,不知要何时才能感到长安?”

诸葛临略一思索,道:“借助独飞木雕,可加快清雪速度。”

赵谦道:“独飞木雕已耗损不小,用来清雪,极有可能损坏。”

诸葛临道:“眼下顾不得这些了。”

诸葛清岚道:“我们还需要将消息送到长安,让步六孤俟将军加速清雪,以便车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长安。”

赵谦道:“那我就驾驶一辆独飞木雕赶往长安,把消息送到,你们则在这里帮助马兄清雪。”

赵谦将诸葛清岚留下还有一个原因,长安城内粮食将要耗尽,诸葛清岚留下,虽要忍受寒风刺骨之苦,但至少三餐不愁,更何况有诸葛临与马锐在,不会有碍。

诸葛清岚知道赵谦的想法,她虽非不能吃苦之人,但也不愿赵谦因其而行事有所顾虑,便没有多言其他。诸葛临与马锐更没异议。

赵谦驾驶独飞木雕离开后,诸葛临驾驶独飞木雕贴地飞驰,无视大雪拦道,推雪而行,山道上厚达数尺的积雪顿时消减大半,众人大喜,加速清理山道。

赵谦快赶到长安城时,独飞木雕已达极限,不再受控制,摇摇坠坠地渐渐落地。赵谦趁独飞木雕快要坠地之时,飞身跃下,随即施展云帆步快速赶到长安城,将此事告知步六孤俟。步六孤俟连忙领军清理秦驰道中的东方大道。

由于已事先清理,东方大道上的积雪并不厚,步六孤俟又亲自督军,清道进展极快。而赵谦与上官益又从步六孤俟那里借来数百精兵,沿着秦驰道铺设木板。

步六孤俟不解赵谦之意,又见每段木板之间都留有同样宽的间隙,对赵谦道:“赵少侠,你在驰道上铺设木板何意?”

赵谦道:“等到马车来到,你就明白了。”

实际上,赵谦与上官益在秦驰道上铺设的是轨道,原理与后世的铁路无二,只是材质有所差异。这些轨道在秦始皇下令建造驰道时已经铺设,后来毁于战乱。赵谦与上官益不过是加以修复。

在地面上铺设的枕木之间的距离与马匹的步伐吻合,马匹如果拉车上了轨道,一旦奔驰起来,如同御风而行,一直到枕木被紧密填充的地方方能停下。由于轨道使摩擦力大大减小,马匹所能拉的重量远高于在普通道路上。此法极大的节省了马力,提高了效率。秦始皇动辄数十万大军的大规模行动,便依赖于此。

很快,通往函谷关的东方大道上的积雪已被清除干净,马锐也率领车队过了函谷关。

这时,赵谦与上官益铺设的轨道发挥了极大作用,马锐驾驶马车率领车队沿着轨道急速奔驰,速度几乎与没有负重的马匹一样,地面上的残留积雪与泥泞丝毫没有影响车队行进。

马锐与步六孤俟见状,均啧啧称奇。

赵谦见马匹奔驰如飞,暗道:“秦帝按剑,削平天下,同文共规,长城为盾,驰道为剑。七百年了,秦始皇留下的秦驰道与万里长城依旧守护着华夏。幸好这些马车都是官车,规格一致,才上得了秦驰道。”

在秦驰道一侧,密林深处,积雪之内,赫连藏望向秦驰道上的车队,暗道:“若得到这些粮食,用来赈灾,郝温在关中的威望便无人能敌,到时候,一呼百应,据关为王,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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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 甘愿中计

赫连藏缓缓掣出腰间长剑,刚要对身后数百人下令,忽的一道剑芒飞袭而至,迅若流星。赫连藏察觉危险,连忙躲闪,但其为隐藏身形,躲在积雪之中,又怎能轻易闪避?

赫连藏被剑芒击中左肩,看向偷袭之人,正是赵谦。

赵谦与诸葛临二人为避免有人劫掠粮食,分别在秦驰道两侧奔驰,检查是否有人埋伏。此时秦驰道两侧尽被积雪覆盖,若有数百人隐藏,势必会留下极为繁多的脚印,赵谦很轻易便发现赫连藏等人的藏身之所,又依靠洞垣之术找准赫连藏的准确位置,然后凭恃云帆步的精妙,突下杀手,不想竟被其躲过。

赫连藏知道赵谦非是易与,见其出现,连忙纵身飞跃。

雪地之上,二人轻功造诣的差距显而易见,赫连藏在雪地上留下数寸深的脚印,赵谦则是踏雪无痕。只见赵谦足尖一点,纵身而起,一招“龙蛇双探”应手而出,赫连藏身在空中,无从躲避,忙挥剑格挡。

铮的一声,两剑相击,赵谦剑招被阻,赫连藏刚要窃喜,却觉喉间一凉,紧接着鲜血喷射而出,直冲云霄,赫连藏直接气绝而亡。

赵谦翩然落地,站立积雪之上,积雪未下沉一丝。赫连藏所带来的数百人尽皆惊愕万分。

赵谦道:“你们是奉谁的命令来的?”

一人惶恐道:“是……是酒泉公。”

“果然,薛叔曾说此人尚有利用价值,就暂留其性命。”赵谦略一思索,对那数百人道:“你们可以走了。”

那数百人如获大赦,如鸟兽般逃窜。

赵谦看向秦驰道的另一侧,见诸葛临仗剑傲立雪上,在其身旁,白双熠倒在地上,鲜血将雪染成红色,数百人向远处狼狈逃窜。

秦驰道上,骏马奔驰如电,想停也停不下来,马锐无暇理会秦驰道两侧的血战,径直策马向前奔驰,很快便赶到长安城。步六孤俟亲自率领长安守军协助发放粮食,没有发生百姓抢夺粮食的情况。

拓跋将军府内,拓跋纥眉头深皱,暗道:“没想到我和郝温派去的人马这么容易便被赶走,看来赵谦确实没中毒,他们以雷霆手段杀死赫连藏、白双熠,兼之赵谦此人有‘千军万马避青衫’之名,着实不易对付。还有,爨松子给我三枚丹药,说是可以昙法、佛念、东郭炙三人,现在佛念被杀,昙法、东郭炙倒是一点反应也没有,看来爨松子是骗我了。”

倏然,人影闪动,一人出现在其面前,正是河东裴氏裴方明。

拓跋纥一惊,道:“你是何人?”

裴方明道:“杀你之人。”

拓跋纥刚要呼救,便见寒光一闪,便气绝命丧。

裴方明看着屋外,见斗大雪花飘飞,寒风呼啸不绝,道:“我此行的目的是劝薛安都南归,这场雪,倒是帮了我大忙,只要我从南方调来粮食,薛安都为救关中百姓,定不会拒绝,到时拓跋焘对河东薛氏的怀疑定然加剧,薛安都除了南归,没有第二条路。只是私自调用军粮军饷,若是让陛下知晓,以其多疑的性格,我自是凶多吉少,但若是能让薛安都南归,北伐必成,我之生死,又有何虑?”

半个月后,马锐所带来的粮食也耗尽了,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人来到衙门,正是“下里剑侠”杜查。

柳光世对杜查道:“敢问杜少侠来此,有何贵干?”

杜查道:“听闻柳县令缺粮,我手上有万担粮食,可助柳县令一臂之力。”

薛安都道:“少侠有何条件?”

杜查道:“没有条件。”

薛安都道:“没有条件?普天之下,能轻易拿出万担粮食的,并不多。少侠没有任何条件便拿出万担粮食,我很好奇你为何这么做。”

杜查道:“柳县令是担忧有诈吗?”

柳光世道:“难道不该怀疑吗?”

杜查道:“渭水断航,口岸封冻,载有万担粮食的货船就停在先前胡少侠的货船被厚冰所挡之处,如何把粮食运到长安城,你们已有经验,我无需多言,若你们觉得有诈,也可不加理会。若是那些粮食被山匪劫走,莫要怪我。”说完,转身离开。

柳光世道:“此人是南朝将领,白送我们粮食,恐有他意。”

薛安都道:“明知是陷阱,我们也不得不跳。”

柳光世点头,派人给步六孤俟传信,让其派兵取粮。取回粮食后,柳光世请来赵谦与诸葛清岚仔细查验,确认无毒后开始发放。

一个月后,冬雪渐融,寒冰渐消。

衙门之内,赵谦、诸葛临、柳光世、步六孤俟、薛安都商议粮食一事。

柳光世道:“虽说冰雪初融,百姓开始播种,但要想等到小麦长熟,还需数月时间。”

步六孤俟道:“我已上书将此事告知陛下,朝廷估计会想办法援助此处。”

薛安都道:“崔司徒筹备粮食,陛下自然知晓,若朝廷有心有力帮助,那时候已经帮了,现在我们也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平城。”

赵谦道:“要想度过眼下这个难关,需要想办法吸引各地商旅来此销售粮食。”

诸葛临道:“我有一计,商人无利而不往,我们可大幅提高粮价,各地商旅望风而动,定会运粮至此,一旦供大于求,粮价自然会骤降。”

步六孤俟道:“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薛安都道:“等到各地商旅运粮至此,我们可以动用官府力量直接逼迫他们降价,无须等到粮价自然下降,只要保证那些商旅盈利即可。”

赵谦道:“若是用官府力量降低粮价,某些人便会以此为借口,添油加醋,飞短流长。”

薛安都道:“我河东薛氏又在乎什么是非,此事就由我来办吧。”说完,起身离开衙门。

诸葛临道:“我本是商人,散播粮价的消息自是便利,我去协助薛将军。”说完,也起身离开。

赵谦思忖:“如此一来,拓跋晃手握通南卖国和逼商降价两条罪证,随时可以对河东薛氏下手,不必似先前那般还要假借匪盗之手。而薛姑娘与裴祖隆成婚之后,河东薛氏不再是铜墙铁壁,看来将来统一天下的力量,不会是河东薛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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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章 狺狺而谈

步六孤俟对众人道:“最近斥候来报,长安城附近匪盗频频,我要领兵剿除,这里就交给柳县令了。”

柳光世道:“将军请放心。”

步六孤俟离开后,赵谦道:“柳师兄,之前送粮的杜查,此人身份查的如何?”

柳光世道:“马将军返回平城后,便开始调查此人身份,昨日传来消息,杜查此人正是南朝火蚁卫的统领,而那些粮食确实来自南朝,不过不是来自宋廷,具体来源还在查探。”

赵谦道:“不是来自宋廷,看来不是刘义隆在背后运筹,那会是谁?杜查是南朝火蚁卫的统领,那么他送给我们大量粮食,此事定然瞒不过拓跋焘与拓跋晃,而他们对河东柳氏与河东薛氏的疑心自然更重,如此一来,河东柳氏与河东薛氏不得不反了。杜查此招用的当真是高明。”

柳光世道:“拓跋焘与拓跋晃本就对我们不信任,有无此事,并无差别。不过这个杜查倒是有些奇怪,他以南朝的粮食帮助赈灾,倘若此事被关中百姓知晓,关中百姓自然民心向南,但他为何不将此事散播天下,而一直隐忍不发?”

赵谦道:“或许时机未到。”

柳光世道:“河东柳氏与河东薛氏是汉人,对南方本就有落叶归根之情。再加上河东薛氏盐池被夺,九品阁无奈关闭,河东薛氏的处境更是堪忧。现在南方襄助赈灾,这归根之情自然更增。等到时机来临,南朝攻取关中并非难事。不过这个时机是什么时候呢?”

赵谦眼睑低垂,道:“崔司徒被杀之时。”

柳光世眼神之中闪过一丝黯然,道:“崔司徒被杀之时,北方汉人豪门自然对北朝失望,届时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这时,一名衙役来到二人面前,道:“县令大人,门外来了数十人,声称要见你。”

柳光世道:“来者是谁?”

那名衙役道:“为首之人是仇尼道盛与昙法。”

柳光世道:“看来来者不善啊。”

柳光世与赵谦走出衙门,见仇尼道盛与昙法稳立衙门前,虽是来势汹汹,气度倒是不俗。

柳光世道:“给事中来此有何贵干?”

仇尼道盛道:“有人转告柳县令无视王法,挟势弄权,并勾结南人,我特来求证,以免柳县令背上污名。”

柳光世道:“将军若有证据,直接上告廷尉即可,无需多此一举。”

仇尼道盛道:“不知柳县令是光明磊落,不惧流言,还是心中有虚,有口难辩?”

柳光世道:“你爱怎么想,是你的事,与我无干。”

仇尼道盛道:“那陛下怎么想,也与你无干吗?”

柳光世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仇尼道盛道:“我只是好心提醒柳县令。”

柳光世道:“你的好心我不稀罕。”

仇尼道盛笑而不语,昙法道:“听闻柳县令曾下令屠杀牢里所有罪犯。”

柳光世道:“正是。”

昙法道:“柳县令无视朝廷律法,随意定人生死,造业深重,难得佛佑。”

柳光世道:“我命在我不在天,那些虚无缥缈的佛祖,我根本不屑一顾。”

昙法道:“众生平等,罪犯亦有其生存的权利,柳县令竟然枉顾……”

柳光世道:“别跟我提什么‘众生平等’,从未为恶的善良百姓还照管不过来,我哪有心思理会那些为恶之人?我心中只有善良百姓,为恶之人,从来不入我的眼。”

昙法道:“柳县令凭何断定他人之善恶?”

柳光世道:“那你又凭什么断定我之善恶?”

昙法道:“以顺益为善,以违损为恶;以顺理为善,以违理为恶;以体顺为善,体违为恶。为仁由己,若不好自为之,则会堕入恶道。”

柳光世道:“大师又开始说这些看似高深玄奥实则空洞乏术、无益世艰的废话了吗?”

昙法道:“假令经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觉悟之道,还望柳县令深思。”

柳光世冷哼一声,赵谦道:“雪灾之时,二位不至,现在却在这里狺狺而谈,故作慈悲。”

昙法道:“彼时大雪封山,贫僧难以离寺。”

赵谦道:“是难以离寺,还是在寺里醉生梦死,不知寺外何时何事?”

昙法道:“寺里早已无粮,贫僧亦是险些饿死。”

赵谦道:“我看大师满面春光,怎么也不似挨饿之人,并且眼睛为下三白,想来最近极为逍遥吧?”

昙法心中一惊,不由冷汗淋淋,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确实饱受雪灾之苦,不过清心向佛,得佛祖保佑,自然无事。”

赵谦不由冷笑道:“地狱门前僧道多,出家人不打诳语,这本身便是一句诳语。出家求戒,本身便是因为不清净,却自认高人一等,自己不劳作,却受人供奉,还大谈什么‘众生平等’,真是恬不知耻。”

昙法道:“他人劳作,是在农田,贫僧之劳作,是在苍生之心田,是为了在世间传播善良与智慧。”

赵谦道:“大师吹的一手好法螺,在下自愧不如。不过事实胜于雄辩,我们去贵寺一探究竟如何?”

昙法心慌意乱,赵谦去哪个佛寺,哪个佛寺便被灭,鹄林寺曾遭赵谦屠戮,眼下刚刚复苏,他又怎敢让赵谦前去,却也不知该找何借口推诿,一时语塞。

仇尼道盛道:“逆佛之人,不配入寺。”

赵谦道:“你以为我稀罕去吗?”

仇尼道盛道:“非真心入寺者,去也无用。话不投机,我二人告辞。”说完,便与昙法一同离开。

柳光世道:“赵师弟,他们来此处,到底是为了什么?”

赵谦道:“故意表现,以向长安百姓表示自己心怀苍生,拉拢民心。”

柳光世道:“如此作态,不过是骗些愚昧之徒罢了。”

赵谦道:“红尘本是万丈迷津,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但人们因为需要信仰,所以创造了佛祖,那佛祖反过来以虚言狂惑世愚,自是顺理成章。”他略一思索,道:“我告辞了。”说完,便迈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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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兵过如篦

鹄林寺屋顶,赵谦迎风而立,望着寺内来往如织的香客,暗道:“本想将昙法顺便杀了,却不想他刚才察觉我的杀意,竟然没有返回鹄林寺,不知他逃往何处?还有这个鹄林寺,数个月前,我将百余僧众尽数屠杀,现在这里的比丘却已有两百余名。一叶知秋,倘若崔司徒灭佛,那么结果便是佛教比现在更兴盛。这可如何是好?”

赵谦来到太素心鉴,环看四周,暗道:“这太素心鉴,医得了身,却医不了心啊。若我弃医从文,建一私塾,或许更有效。但我由于曾屠戮鹄林寺,在关中的名声早已败坏,关中百姓得病不得不来太素心鉴看病,但却不可能会去我的私塾上课,这可如何是好?”

诸葛清岚见赵谦眉头不展,愁容满面,走上前去,柔声道:“赵大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赵谦摇头道:“没事。”

诸葛清岚见赵谦不愿多言,便不再多问,道:“尹师伯的卷轴已完成,你的毒还没有解,我们赶快去益州吧。”

赵谦早已忘了自己身中剧毒之事,听诸葛清岚说起,才想起来,道:“哦,那我们明日便与旗阳一同启程前往吧。”

诸葛清岚道:“杜姑娘在益州长大,对益州极为熟悉,就请她和我们一起去吧。”

赵谦点头。

翌日,赵谦、诸葛清岚、杜少如、龙旗阳四人启程赶往巴蜀。

一日,四人路过一处村庄,来到一处人家。家中主人是名老者,赵谦对其言道:“老丈,我们四人行路至此,想在这里歇息片刻,讨些水喝,不知是否方便?”

老者言道:“没问题,里面请。”

众人刚要走进,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众人顺着声源看去,见数十名士兵从远处赶来,在村中肆意抢夺粮食,一名村民挥舞菜刀阻拦,被他们一刀砍死。

赵谦飞身掠去,风逸剑犹如凤游九霄,剑光闪烁间,数十名士兵手腕纷纷中剑,兵刃坠地。赵谦走到一名士兵前面,道:“你们是何处兵马?”

那名士兵慌乱道:“我们……我们是苻将军的属下,奉其之命,前来搜刮附近村落粮食。”

赵谦道:“苻将军是谁?”

那名士兵道:“建忠将军苻冲,是氐王的心腹。”

赵谦道:“自封武都王的杨难当?”

那名士兵道:“正是。武都王他倾仇池全军,谋取蜀地。派苻将军抵御梁州兵马,我等是奉命前来搜刮粮食的。”

赵谦道:“杨难当与苻冲的目标是哪?”

那名士兵道:“武都王的目标涪城,苻将军的目标是东洛城。”

赵谦还剑入鞘,道:“你们可以走了。”众士兵如鸟兽散去。

诸葛清岚等人来到赵谦身边,赵谦道:“我曾听李兄说过,杨难当此人阴险歹毒,曾罢黜自己的侄子杨保宗,自立为王,并且反复无常,时常滋扰魏宋两境。曾派许穆之假称东晋宗室司马飞龙,煽动庶民,起兵作乱。他此次行军,如若取胜,只怕会给益州百姓带来一场灾难。”

杜少如道:“东洛城离此地仅有数里,顷刻便可赶到。涪城则距离较远,颇耗费些时日。”

赵谦道:“东洛城与涪城分别由谁镇守?”

杜少如思索道:“镇守东洛城的应该是梁、秦二州刺史刘真道,镇守涪城的应该是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道锡。此二人皆奉公恤民,恪勤匪懈,并且能征善战,翦荡凶非,屡立战功。余杭曾发水灾,势不可挡,刘道锡躬先吏民,亲执板筑,使得民心大震,军民同力,郡县得以保全。扬州治中从事史沈演之曾称二人为治民之良宰。”

赵谦道:“我们便先往东洛城一观。”

众人来到东洛城外围的一处高地,向远处望去,见近万大军已将东洛城城围得水泄不通。战鼓阵阵,军阵缓缓向前,已开始准备攻城。

在攻城大军最前面,数十名士兵押送着百余名百姓向前行走。此时,大军已进入守城大军弓箭的射程之内,虽说守城大军早已弯弓搭箭,但均面面相觑,无人敢放箭,任由敌军渐渐靠近城门。

诸葛清岚道:“他们竟然将百姓充作肉盾,真是卑鄙。”

赵谦道:“你们留在这里。”说完,便跃下高地,向攻城大军的后方奔驰而去。来到后阵,赵谦夺过一名士兵手中长枪,又飞身跃起,将一名将领从马匹上踢飞,身形一转,便跃到马上。他驱马急奔,驰向军中大纛。

大军见有人从后方闯入,连忙列阵阻拦。赵谦左手握剑,使出七探蛇盘剑,剑影翻飞,犹如飞凤,左手握枪,使出七探蛇盘枪,枪影重重,更似游龙。挡者如草,见风行而偃。

嗖嗖之声传来,满天箭矢飞射而出,赵谦见自己身处大军之中,大军竟毅然放箭,丝毫不顾忌军中战友的安危,甚是吃惊,忙挥剑拨落来袭箭矢。但其身边的众士兵纷纷中箭倒地。

嗖的一声,赵谦胯下骏马中箭,摔倒在地。赵谦翻身下马,手握剑枪,继续向大纛奔去。

盾牌兵并肩而立,将盾牌并立在前,稳立如山。赵谦甩出长枪,飞脚踢中长枪末端,长枪犹如脱弦之箭,破空飞出,击中盾牌。

铮鸣声响,人与盾俱倒,盾牌阵出现裂口。赵谦施展云帆步,迅速从裂口冲入,长剑连点,刺倒周遭众人。

大纛之下,建忠将军苻冲见有人从后方闯入,不禁大怒,喝道:“杀了他。”他身边的亲卫兵迅速转向后方,将赵谦围住。这些人乃是大军中最为凶猛彪悍之人,个个身手不凡,又配合默契,赵谦一时难以冲破包围。

城墙之上,刘真道见有人闯入敌军,凭一己之力将大军冲散,又喜又惊,忙道:“出城迎战,救出百姓。”

城门大开,两千精兵鱼贯而出,冲向攻城大军的先头部队。两军交战,杀声震天,血染黄沙,百姓纷纷趁乱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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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重症猛药

听闻骇人之言,饶是赵谦岳峙渊渟,也不禁生出冷汗,他稳定心神,道:“据我所知,鬼降之术远不如蛊毒方便,你为何不用毒蛊,而在此术上大费心思?”

严道育道:“蛊毒除了害人,又能如何?而我坚持研制鬼降之术,可不仅仅是为了害人。”

赵谦道:“不害人,难道还救人不成?”

严道育道:“中原百姓懦弱如羊,你又能指望这些懦弱之人什么?”

赵谦道:“对于常人来说,活着已经竭尽全力,又怎能多加要求?”

严道育道:“平庸之恶,也是恶。少侠应该知道何为中庸之道?”

赵谦道:“圣人执剑,君子含威,真正的善良,自有锋芒。所谓中庸之道,不是让人做一个温和的羊,而是做一只善良的狼。”

严道育道:“正是,中原武学,在汉为顶峰,故有一汉当五胡之盛况,中原百姓汉时有杀虎诛狼之能,而此时却畏犬羊之搏。推本溯源,之所以出现此种现象,武学的失传乃是次要,因为天下武学本属一家,先人能创出,我辈亦可创出。其根由在于中原百姓人人如羊,毫无血性,你可知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赵谦道:“为何?”

严道育道:“一是宗教堕人心智,让人甘于苦境,不思进取,二是五石散弱人身体,让人不提刀枪,难握弓箭。现在这两点已毒化整个中原,而要想消弭祸患,清靖天下,单单毁了宗教与五石散已经无用,只有从心理与生理上对人们进行彻底的改变,才能恢复一汉当五胡的盛况。”

赵谦暗道:“不想其年纪轻轻,眼界已如此之高。”便道:“如何对人的心理与生理进行彻底改变?”

严道育并非爱谈之人,但面对赵谦,倒是愿意解释,便道:“我正研制一种新的鬼降之术,只要成功,不仅能使人保持原来的心智,更能使他们具有非凡的体力与魄力,到时候,别说一汉当五胡,就算是一汉当百胡,又有何难?”

赵谦眉头紧锁,道:“食不毁器,荫不折柳。人之体力易改,但人性却不会变,又有何用?再说了,且不说此药能否炼成,即使炼成,拔苗助长,只怕有弊无益。”

严道育道:“重症用猛药,不拔苗助长,难道眼睁睁地看着整个华夏堕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赵谦道:“华夏是不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

严道育道:“靠谁,崔浩吗?他早已自身难保,又如何拯救华夏?”

赵谦道:“你说要拯救华夏,又为何要帮助氐人对付汉人?”

严道育道:“那你不也帮助鲜卑人?”

赵谦道:“司马氏自弃中华,抛弃北方汉人,北方汉人遥遥南望,企盼王师,苦等百年无果,泪尽胡尘,血染胡刀,投靠胡人,乃是无奈之举。”

严道育道:“我出手对付刘道锡,也是无奈之举。”

赵谦道:“张弘毅下令,你不得不从,是吗?”

严道育道:“你对蜀中八部的情形并不了解。”说完,拂尘一甩,道:“闲言少叙,出招吧。”

赵谦见其不愿多言,便不再多问,掣出长剑,道:“刘太守奉公恤民,乃难得的好官,我定要助其一臂之力。”

严道育道:“刘太守确是好官,但涪城的百姓却多是无可救药之人,杀了并不可惜。”

赵谦道:“百姓有过,在予一人。虽说他们鼠目寸光,却也怪不得他们。”

严道育道:“你所说的‘一人’,便是宋朝皇帝刘义隆。此人舍功采对,自戳良将,先后除掉徐羡之、傅亮、谢晦、檀道济、高进之等南朝支柱。这样的帝王能够依靠吗?”

赵谦道:“蜀中八部果然要造反。”

严道育道:“看来你要助纣为孽了。”

赵谦道:“我无意参与党争,但你们对百姓施展毒辣手段,就别怪我出手了。”

严道育道:“既然如此,接招吧。”说完,拂尘一甩,一道劲气激射而出。

赵谦挥剑横砍,击散来袭劲气。严道育挥舞拂尘如鞭,横扫而来。赵谦翻身躲过,严道育趁赵谦身在空中,挥舞拂尘缠向其手腕。赵谦挥剑横拦,拂尘缠住剑刃,竟丝毫无损。

严道育运劲一拉,赵谦向其飞去,严道育挥掌拍向其面门,赵谦无从躲闪,挥掌硬接,两掌相击,二人各退一步。

二人均是一退即进,左掌连连拍出,瞬间过了十余招,却是工力悉敌,难分上下。

忽的,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人顺声看去,只见一支巡逻卫队自远处奔来。

二人同时气贯兵刃,原本缠在一起的长剑与拂尘瞬间分开。二人纵身一跃,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被严道育用鬼降之术控制的几人,直接倒在地上,气绝命丧。

巡逻卫队的领队仔细查看倒在地上几具尸体,对身旁之人道:“赶快报告刘太守。”

太守府内,刘道锡听完下属的汇报,眉头紧锁,思索道:“杀害那几名百姓的两人,究竟是何人,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申坦道:“刘太守,听医官说,那些百姓似是体力衰竭而死,但我刚才去查看了一下那几人的尸体,不似被人强行吸取真元。”

刘道锡道:“看来应该便是蜀中八部的巫术了,不过他们又为何对普通百姓下手呢?”

申坦道:“或许他们尚无把握,拿普通百姓尝试一番。”

刘道锡点头道:“估计是吧。适才刘刺史飞鸽传书,说他已斩杀苻冲,正率兵赶来,估计明日便到。我们一定要坚持到刘刺史赶到,今晚决不可出什么差错。”

申坦道:“属下承蒙太守亲自出手相助,万分感激,今夜我彻夜查探,定保涪城无碍。杨难当应该已经得到苻冲被杀的消息,明日定会全力攻城。太守且先好好休息,以便全力应对明日血战。”

刘道锡道:“如此,就有劳申太守了。为避免敌军在我们吃饭之前动手,全军提前一个时辰吃饭。”

申坦道:“明白,我会命人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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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五黄奇煞

城外军营内,杨难当手握信封,眉头紧皱,道:“苻冲已被刘真道斩杀,现在刘真道已带领大军赶来支援涪城,我们必须要尽快拿下涪城。”

张云汉道:“将军不必担心,我师妹已潜入城中,定能助将军夺下此城。”

严道育排闼直入,道:“要让师兄失望了,我在城中施展鬼降之术,结果被人阻拦。”

张云汉道:“究竟是谁,竟有这个能耐?”

严道育道:“赵谦。”

张云汉道:“又是此人,真是可恶。”

严道育道:“又?师兄的意思是……”

张云汉道:“数个时辰前,他偷偷潜入大营,趁我不备,将‘化骨吞千’抢去并毁掉。”

严道育暗道:“他将‘化骨吞千’抢去并未留为己用,而是直接毁掉,看来此人比江湖传言更加光明磊落。”

杨难当道:“事已至此,只能火速攻城。”他略一思索,便向外喝道:“来人。”

副将符弘祖走进,道:“将军,有何吩咐?”

杨难当道:“传令下去,起灶造饭。天亮之时,趁敌人还未用饭之际,火速攻城。”

符弘祖道:“卑职领命。”说完,便转身离帐。

红日初升,杨难当大军便开始攻城,刘道锡指挥大军迎战,双方死战良久,难分上下。

杨难当看着眼前战火,对张云汉与严道育道:“战况紧急,就有劳二位出手了。”

张云汉道:“将军放心。”说完,向前走去,严道育同样举步向前。二人刚走数步,一道人影拦住二人去路,正是赵谦。

张云汉冷哼一声,道:“你找死。”说完,大夏龙雀急旋,遒劲的罡风形成一股涡流,向赵谦席卷。

严道育同时出招,一道劲气激射而出,与张云汉的罡劲相辅相成,配合默契。

赵谦快步如飞,同时施展三步九渊罡与云帆步,身形快如闪电,转如飘叶,避实就虚间,躲过二人的气劲。

张云汉与严道育眼力卓然,见赵谦即将使出三步九渊罡,连忙手捏奇印,使出五黄煞,周身黄色光芒闪耀,甚是夺目。

北斗九星配以《洛书》九数及五行七色,又分别名为一白水天枢贪狼星、二黑土天璇巨门星、三碧木天玑禄存星、四禄木天权文曲星、五黄土玉衡廉贞星、六白金开阳武曲星、七赤金瑶光破军星、八白土招摇左辅星、九紫火梗河右弼星。其中,一白水、六白金,八白土、九紫火、二黑土、三碧木、四绿木、七赤金,均有自己的本宫位,唯五黄土没有。五黄煞又称都天大煞,九星之中煞气最猛,中此煞者,身体虚弱若疾,心情烦躁如火,真气乱窜如飞,实力大减。

张云汉两次在何言之手下吃亏,深以为耻,刻苦练功,习得五黄煞,誓报前仇,此刻却先用在赵谦身上。

赵谦手捏剑诀,轻声道:“谦。”无穷外坤内艮的剑气向张云汉与严道育激射而去。

张云汉与严道育同时使出一招“黄埃蔽天”,至阴至阳两股真气融汇在一起,黄沙漫天般向赵谦怒卷,黄色光芒耀眼夺目。

罡风相击,雷鸣轰响,沙飞尘起,赵谦被震飞数丈。

“噗”,一口鲜血喷出,赵谦脸色惨白,他擦拭掉嘴角鲜血,思索道:“五黄平常寄坤二宫,要破这五黄煞,还要借助坤卦剑意。”思毕,剑指再捻,至静而动的坤卦剑气破空而出,向前激射。

张云汉与严道育手中拂尘疾扫,黄色罡劲犹如商飈千里,肆虐而来。

罡风再击,赵谦再次被震飞丈余,不由暗道:“虽已看出五黄煞的破绽,但终究修为尚浅,难抗二人合力之威。”

张云汉飞身疾掠,喝道:“今日就取了你的性命。”

赵谦挥舞风逸剑,刚要出招,便见一道倩影落在其身旁,正是诸葛清岚。二人心意相通,同时出招,赵谦挥剑平刺,使出一招“长松落落”,剑锋豁达,潇洒自如。诸葛清岚挥剑斜撩,但见美人如玉,长剑如虹,一招“纤云素素”应手而出,白芒闪烁,素净雅致。

二人配合之巧妙,远在张云汉与严道育之上,张云汉与严道育匆忙应招,大夏龙雀横扫如扇开,拂尘挥舞如鞭若剑,扫荡开来。

四人缠斗在一起,赵谦与诸葛清岚稳占上风,但一时也难以败敌。

杨难当见张云汉与严道育难以脱身助其攻城,又见刘道锡站立墙头,指挥守军应战,镇定自若,成竹在胸,知道一时难以攻下,不由心中焦虑。

刚要下令全军强攻,符弘祖骑马奔驰而来,道:“杨将军,刘真道大军已经赶到,估计有五千人。”

杨难当道:“你率领后军抵挡,务必将其拦住。”

符弘祖领命,策马离开。

杨难当沉思片刻,对其子杨和道:“和儿,命令大军火速攻城,不得有误。城破之后,纵兵三日,以飨将士。”

杨和道:“是。”当即转身下令,军令火速传开,军心大振,人人如饿狼附体,兴奋发狂,攻城之势倍增。

城墙之上,刘道锡见敌军攻势越来越猛,并不慌乱,沉着指挥守军,应对有序,箭雨、滚木、檑石、热油轮番上阵,将敌军的一波又一波的攻势打退。

血战半晌,战况依旧胶着。蓦地,一支劲旅莫名而出,犹如一柄长剑,突破杨难当大军的层层防线,直冲杨难当而来。

杨难当见这支劲旅仅有三千人,全副甲胄、右手持精铁砍刀,左手持牛皮盾牌,虽是步卒,但奔驰如飞,卷起满天沙尘,锐不可当,不由惊道:“没想到自北府军后,南方还有如此劲旅。刘康祖出身皇族,应该不会亲自出战,那么领军者究竟是裴方明还是沈庆之?”

只见一人手握长枪,骑着白马,直向杨难当而来,正是龙骧将军河东裴氏裴方明。杨难当的卫兵纷纷阻拦,裴方明挥舞三尺青峰,挡者皆倒,血如雨飞。

杨难当见裴方明勇不可当,手握长枪,策马向裴方明奔去。手中长枪舞动,光芒闪烁,璀璨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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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剑门蜀道

裴方明挥剑直刺,劲力由腰贯臂,直至剑尖。杨难当驾马疾驰,躲过裴方明的迅雷一击。

裴方明见一剑落空,心中一惊,暗道:“好快的速度。”他看向杨难当胯下马匹,见该马一身雪白,四肢修长,步伐轻盈飞快,不由暗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绝尘马?”

一匹骏马,若单说可以追风绝尘,日行千里,并不罕见,更为重要的是,奔驰之际,人坐其上,如坐湖面平船,毫无颠簸之感。而这绝尘马,便是此种良马之极品,在中原久享盛名。

裴方明看见绝尘马,不由心动,暗道:“若这匹马落入我手,横扫鲜卑铁骑,又有何难?”

裴方明连出杀招,均被杨难当仗着绝尘马之疾速躲过。杨难当驾马疾驰,围着裴方明游走,手中长枪如电,招招刺向裴方明要害。

裴方明胯下马匹虽是良驹,但体型纤瘦,不善负重,远不及绝尘马奔逸绝尘,只得在原地徘徊,长剑轮转间,将杨难当的杀招完全挡下。

杨难当见自己仗着马匹之迅,依旧难以占到丝毫上风,不由心急,趁着交战之际,用余光查看四周,见裴方明所率劲旅,已渐渐撕裂大军阵型,远处符弘祖与刘真道血战正酣,败相已现,坚持不了多久。

杨难当知道今日要想破城,已无可能,当即朗声喝道:“撤军。”声音雄壮,穿过满天厮杀之声,传入众人耳朵,大军急速后撤。

刘道锡见状,连忙领军出城,与刘真道、裴方明分三路追击,杨难当领军仓惶逃窜,丢弃大量辎重,损失惨重。

张云汉与严道育见败局已定,便隐于大军之中,不见踪迹。

赵谦、诸葛清岚纵身离开,与龙旗阳、杜少如会合。

涪城之内,刘道锡对刘真道与裴方明道:“今日多谢刘刺史与裴将军赶到,涪城才得以保全。刘某在此多谢了。”

刘真道道:“刘太守言重了,以刘太守之能,就算我二人不来,杨难当也不可能攻下此城。”

裴方明道:“今日交战之际,我发现乱军之中,有两男两女四名少年交战,四人身手均甚是了得,不知什么来历?”

刘道锡道:“有两名少年是蜀中八部派出协助杨难当攻城的,至于另外两名少年,我也不知是什么来历。”

刘真道道:“我镇守东洛城时,与苻冲交战,也遇见一名少年相助。但战事一结束,便不见此人踪迹。不知此人和这二人有何干系。”

刘道锡道:“看来有人暗助我等。”

刘真道道:“只是不知为何战事一结束,他们便消失不见?”

刘道锡道:“这点确实奇怪。”

刘真道道:“我等胡猜,也于事无益,此事就暂且阁下吧。”他扭头对裴方明道:“裴将军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裴方明道:“我奉陛下之命,率领三千劲卒,赶来相助。陛下对杨难当出尔反尔甚是反感,下诏讨伐杨难当,荆、雍二州的援兵已在赶来的路上,讨伐大军的主帅,由刘刺史担当。”说完,从怀中掏出诏书。

刘真道接过诏书,详阅之后,道:“陛下终于下诏讨伐杨难当了,等到大军集合,我们便兵分三路,分攻武兴、下辩、白水三城。”

刘道锡道:“看来刘刺史早已谋划得当。既然陛下有令,等到大军集合,我们便出发。”

密林深处,赵谦、诸葛清岚、杜少如、龙旗阳正在商议,赵谦道:“眼下杨难当大军已撤,张云汉与严道育不见踪迹,我们可以继续赶往青羊之肆了。”

诸葛清岚道:“杜姑娘,我们已与蜀中八部交手,你身属蜀中八部赤水部,与我们在一起,恐怕多有不便。”

杜少如道:“胡姑娘不必担心,我早已不愿在蜀中八部多待,若他们有不满,就让他们尽情不满去吧。”

龙旗阳道:“此次蜀中八部支持杨难当出兵伐宋,看来是有意谋反了。只是不知这蜀中八部,真实实力如何?”

杜少如道:“蜀中八部分为紫河、青峰、赤水、白云、苍晖、黄尘、翠竹、乌衣八部,部帅为张弘毅,青峰部掌部为沈青崖,也就是赵少侠的师父,赤水部掌部为淩温清,乌衣部掌部为严道育,白云部掌部为张云汉,苍晖部掌部为苍龙子,黄尘部掌部为爨松子,翠竹部掌部为张云沨,紫河部掌部先前为紫玉子,此人已死于孙良掌下,紫河部掌部现由张弘毅之妻树若彗但任。这几人个个身怀绝技,不容小觑。”

赵谦道:“蜀中八部实力果然非同小可,蚩尤旗竟然能与他们抗衡,当真了得。”

诸葛清岚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既然蜀中八部支持杨难当伐宋,为何情势稍微不利,张云汉与严道育二人便消失不见?他们放弃的也太轻易了。”

赵谦道:“此点确实可疑。”

杜少如道:“或许他们发现杨难当并非可靠之人。”

赵谦道:“杨难当蛇鼠两端,没人会认为其是可靠之人,蜀中八部不会去扶持一个无望之人。”

诸葛清岚道:“除非他们有别的目的。”

杜少如不解,道:“什么目的?”

龙旗阳道:“张云汉与严道育轻易离开,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

杜少如恍然道:“也就是说,蜀中八部的目的,可能就是利用杨难当吸引宋朝大军。”

赵谦道:“如果真是如此,蜀中八部应该已经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众人议定,火速启程。

《蜀道难》有言:“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剑阁形势险要无比,易守难攻,乃是九州唯一一个从未从正面被攻破的关隘,在冷兵器时代,没一次被攻破,而在热兵器时代,虽有两次被攻破,但均非正面硬攻,由此可见剑阁之险。

赵谦四人来到剑阁,站在飞梁阁道之上,低头下望,见峰峦峥嵘,峭壁摩云,山路绵延向下,消失无踪,不禁暗叹剑阁之险。

蓦地,龙旗阳指着不远处一片灌木,道:“那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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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婆罗掌门

赵谦等人看向龙旗阳所指方向,并未发现异常,赵谦知道龙旗阳一向谨言慎行,不会无端妄言,便走上前去,果见灌木后面躺着两人。这二人的身形被灌木挡住,赵谦等人并未发现,龙旗阳身形较矮,正好看见这二人的衣衫一角。

赵谦俯身查看,见二人早已气绝,便道:“不知为何,这二人的容貌与汉人极为相似,我却总感觉不是汉人。”

杜少如走上前去,仔细查看二人,道:“这二人应该是羌人,并且他们尽皆身着右衽长衫,头戴头帕,均为青色,应该便是青羌人。”

赵谦点头道:“青羌人,诸葛武侯曾在《后出师表》中提到过,乃是无当飞军的主力之一。”

诸葛清岚道:“莫非与蚩尤旗有关?”

赵谦对诸葛清岚与杜少如道:“你二人转过身去。”她们知道赵谦用意,便依言转身。赵谦将那二人翻过身来,褪去衣衫,露出后背,见二人后背有与龙旗阳一样的刺青,赵谦帮二人穿好衣服,道:“果真是蚩尤旗。”

诸葛清岚与杜少如转过身来,诸葛清岚道:“这二人脸色黄中泛白,似是死于蜀中八部的五黄煞。”

杜少如道:“蜀中八部会五黄煞的人不在少数,但能轻易杀敌不露他伤的,应该只有各部掌部以及张部帅了。”

赵谦在二人身体上轻轻按了按,道:“尸体还未僵化,应该没死多久。”

龙旗阳向四周望了望,指向一侧的皇柏大道,道:“那边是什么人?”

众人顺着龙旗阳看去,见一支十余人队伍沿着皇柏大道缓慢前行,这十余人个个身形壮硕如熊,浑身漆黑如炭,手中兵刃奇形怪状,与中原兵刃迥异。

杜少如看见那十余人,道:“这些人真黑,和昆仑奴几乎没什么区别。”

龙旗阳道:“但为何这十余人的容貌完全一致?就算是亲兄弟,也不至于此。”

赵谦道:“可能是我们对这些人的容貌不甚熟悉所致,毕竟我们看那些豺狼虎豹,容貌同样没有差别。”

杜少如道:“他们手中兵刃奇形怪状,我从未见过。”

诸葛清岚道:“他们并非中原人,手中兵刃没见过,也是正常。只是不知这些人来此有何目的?”

赵谦道:“我们先躲在一旁,暗中查探。”四人躲在附近的古柏后面,暗暗观察远处十余人。

一道人影出现在那十余人面前,正是爨松子。只听他对十余人的首领道:“单舸掌门果然准时。”

赵谦听到那人被称为“单舸”,不禁暗道:“单舸?难道是婆罗门?”

单舸道:“我们已应约前来,爨掌部是否带来了我们所要的消息?”

爨松子道:“当然,蚩尤旗曾屠杀贵派无数高手,我们已找到他们的暗藏之地,我们一同联手,定能将他们除掉。”

单舸道:“蚩尤旗现在何处?”

爨松子道:“在九顶山,共有三座山寨,互为犄角,称为蚩尤三寨。”

单舸道:“贵派为何要帮我们?”

爨松子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我派与蚩尤旗有数千年的恩怨,早已想将他们斩草除根。”

单舸道:“既然大家目的相同,就出发吧。”

爨松子道:“单舸掌门果然豪爽,好吧,我们立即启程。”

爨松子与单舸一行人离开后,赵谦等人从暗处出现,赵谦道:“原来蜀中八部是想借助婆罗门的力量对付蚩尤旗。”

诸葛清岚道:“蜀中八部与蚩尤旗恶战千年,相互颉颃,彼此实力处于一个平衡的状态,婆罗门的加入,将会改变这种平衡。”

杜少如道:“婆罗门是什么门派?”

赵谦道:“婆罗门是佛教的雏形,四百年前从贵霜传入中原,西域密宗、大盛佛教、小盛佛教均受其影响。”

杜少如道:“贵霜?如此遥远的地方,又有重山阻隔,他们应该从西域绕道才对,怎会出现在这里?”

诸葛清岚道:“五百多年前,汉武帝修昆明池、治楼船、操习水军,打通了从滇池通往贵霜的水径,而西汉商人也打通了从益州通往贵霜的陆路,也就是南丝绸之路。因此贵霜人要进入中原,无需绕到西域。”

龙旗阳道:“那么为何世人都以为佛教来自西域?”

赵谦道:“蚩尤旗堵住中原南大门,致使他们不得不绕到西域进入中原。”

龙旗阳道:“原来如此。”

杜少如道:“蜀中八部竟然会借助婆罗门的力量对付蚩尤旗,现在蚩尤旗中共有四名一等一的高手,仅是蜀中八部的一半,蜀中八部对付蚩尤旗,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不但与婆罗门联手,还借力杨难当?”

赵谦道:“我们跟上去一探究竟。”

一行人刚要离开,龙旗阳忽见远处有密密麻麻的黑点攒动,伴随浓烟滚滚,忙道:“那边有异。”

赵谦施展洞垣之术,向远处看去,见数百具装铁骑从远处赶来,掀起黄沙漫天,而这数百人同样全身漆黑如炭。

赵谦道:“看来是贵霜骑兵,听闻锁子甲便是源自贵霜。中原的锁子甲铠如环锁,射不可入,不知他们的锁子甲如何?”

诸葛清岚道:“他们来势汹汹,不知目的为何?”

贵霜骑兵走近,这时赵谦等人看见有数人手中长矛上竟然挂着人头,人头肤色为黄,显然不是贵霜人,而是中原人。那数人对矛上人头指指点点,甚是得意。

赵谦大怒,掣出风逸剑,道:“你们在此稍后。”说完,纵身飞掠,眨眼便掠至贵霜骑兵面前,长剑迅然刺出,一人头颅直接飞起。

贵霜骑兵见赵谦莫名出现,毫不讲理地杀人,不由大怒,一边怒骂,一边向纵马挺矛杀向赵谦。

赵谦不屑剑枪并出,单用七探蛇盘剑御敌,剑光霍霍,迅疾如风雨,不竭如江河,挡者如草倒。

赵谦一边杀敌,一边暗道:“果然不堪一击,难怪三百多年前,班超能率领一群乌合之众兵不血刃打败贵霜七万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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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 蚩尤三寨

鲜血飞溅,染红山道。骑兵胜在机动性,凭借着横冲直撞披靡战场,但面对赵谦一人,贵霜骑兵顿感掣肘,冲撞也不是,下马也不是,任由赵谦纵横如飞。不过他们倒也凶悍猛烈,见赵谦宛如杀神降临,毫不畏惧,挥舞长矛直刺而去。

赵谦杀意昂扬,见贵霜骑兵如群狼一拥而至,战意更胜,踢中一根长矛,长矛击中数匹骏马,骏马摔倒,绊倒后军,惨叫声连连。

赵谦纵身跃起,飞燕一般掠入贵霜大军,脚不点地,在马匹上借力飞掠,风逸剑化作一道星芒,来回飞驰,在剑芒之后,鲜血如雨喷溅,落地成泓。

一个时辰之后,数百人皆亡,赵谦风逸剑一甩,剑上鲜血尽散,再现摄人寒芒。

赵谦还剑入鞘,诸葛清岚等人赶来,赵谦道:“我们快去追赶爨松子,单舸他们体味极重,极易引人注意,沿途打探,应该很容易打探到。”

诸葛清岚点头,一行人快步离开。

远处,张云沨从暗处出现,看了看相互枕藉的数百具尸体,暗道:“这个赵谦,竟然先我一步将他们杀了。”思毕,脚尖一点,纵身离开。

数个时辰后,一道年轻俊逸的身影来到剑阁,正是李寒。他来到那两名青羌人的尸体旁边,详查二人死状,沉吟道:“这二人均是蚩尤旗年轻一辈的高手,竟被一击毙命,看来蜀中八部又将有所动静。”

他将两具尸体掩埋,然后游目四望,又见远处躺着数百具尸体,更是匪夷所思,抬头远望,见夜幕已降,便从阁楼内拿出一个孔明灯,将其点燃,孔明灯冉冉升起,红色光芒照耀夜空。

九顶山上,有一片竹林竹叶殷红如血,正是血枫林。而在血枫林深处,几处山寨若隐若现,犄角互恃、紧相毗连,正是蚩尤三寨。

每个寨子均依林傍水,仅有十余座房屋,墙壁以片石砌成,壁面平整,屋内立柱、大梁等均是由树干简单修葺而成,上糊泥土盖顶,坚固耐用。每个村寨的中央、四周及路途关隘上均建有碉楼,主要用来抵御外来侵犯之敌。《后汉书·南蛮西南夷传》有载:“众皆依山居止,垒石为室,高者至十余丈为邛笼。”

一道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萧萧肃肃的身影临风而立,正是蚩尤旗掌旗龙逸,他看向远处高空中的孔明灯,沉吟道:“那是剑阁方向,看来有人对剑阁动手了,此乃红色孔明灯,看来动手之人,是蜀中八部。但他们为何要绕道去剑阁呢?”

爨松子一行人向东直行,来到阆中城内一家名为“阆风亭”的酒楼,众人走进一间典雅精致的房间,见张云汉早已在房间里等候。

众人入座后,单舸道:“张部帅倒是忙碌得很,只是让张公子前来。”

张云汉道:“家父事务繁杂,难以脱身,还望单舸掌门见谅。”

单舸道:“也罢,只要张公子能诚意与我等合作,此事也无碍。”

张云汉道:“单舸掌门气度果然不俗,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费言了。蚩尤旗蜗居九顶山,共有青羌、賨叟、无当三寨,青羌寨掌寨为屠卓,賨叟寨掌寨为田向求,无当寨掌寨为邹越,三寨掌旗为龙逸。”

单舸道:“龙逸现在是否在九顶山?”

张云汉道:“正是。”

单舸道:“张公子可否告知九顶山现在何处?”

张云汉道:“单舸掌门不必急于一时,蚩尤旗并非易与,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单舸道:“蜀中八部高手如云,连蚩尤三寨都对付不了吗?”

张云汉道:“单单蚩尤三寨自然不在话下,只不过青羊之肆与蚩尤三寨一直狼狈为奸。”

单舸道:“青羊之肆共有几人?”

张云汉道:“只有一人,名为李宗予。”

单舸道:“只有一人?”

张云汉道:“一人足矣。”

猛然间,爨松子猛然喝道:“谁?”手中拂尘一甩,一道劲力向上激射,木梁断裂,瓦砾翻飞。

爨松子飞身而出,跃至屋顶,见赵谦翻然落地,已知自己方才发出的气劲有些出乎赵谦的意料,让其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爨松子道:“你竟然跟来了,不怕死吗?”

赵谦道:“就凭你,还不至于让我怕。”

屋顶瓦砾四飞,又一道人影出现,正是张云汉。

单舸等人稳坐屋内,丝毫不为所动。

张云汉道:“又是你,没想到你竟然还敢来送死?”不等赵谦答话,大夏龙雀便凛然飞出,直奔赵谦而来,爨松子挥舞拂尘,犹如电扫,同时攻向赵谦要害。

赵谦知道大夏龙雀乃切金断玉的宝刀,而自己的风逸剑只是一柄稍微锋利的四面汉剑,若与大夏龙雀正面相撞,定会断为两截,因此只得避其锋芒,剑走曲势,犹如蜿蜒流水,点在大夏龙雀的刀刃上。

赵谦原本想借力打力,利用张云汉的刀招对付爨松子,但刀剑甫击,赵谦便觉一股巨力从大夏龙雀上传来,顿觉借力打力之招已难成形,连忙变招,手腕一翻,剑锋陡转,刺向爨松子。

爨松子拂尘如蛇,顿时缠住风逸剑。爨松子运劲一拉,赵谦站立不住,向其飞去。爨松子掌心蓄劲,一掌拍出,赵谦挥掌硬接。两掌相击,赵谦被震退。

张云汉见赵谦被爨松子的掌力震退,心中大喜,大夏龙雀携带威猛气劲,向赵谦劈去。赵谦脚尖一点,忙向一侧躲去。但张云汉的刀锋紧随而至,将赵谦死死锁定。

爨松子运劲再拉,赵谦稳立不住,趔趄一歪,向爨松子一侧倒去。张云汉见状,功力尽聚刀刃,风雷之势隐现,显然蕴含无尽威能。

赵谦剑刃向前,又倏然拉回,爨松子不意赵谦变转方向,一时不察,手中拂尘竟被赵谦拉去。

赵谦功聚剑柄,运劲甩出,风逸剑向一侧飞出,拂尘随之被拉直,笔直拦住赵谦前面。

张云汉大惊,想要收招,已然不及,只听嗤的一声,拂尘被大夏龙雀击中,化为无数细丝,爨松子手中,仅剩下一个手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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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彼此试探

赵谦趁张云汉大惊之刻,云帆步施展到极致,身形快如闪电,掠到一侧,抓住风逸剑剑柄。

张云汉由于服用过天谷丹,内力远比赵谦深厚,但正是由于拔苗助长,内力的运转远不及赵谦那般随心如意,兼之他身份尊贵,手下高手如云,实战经验少,变招不够迅捷,以致不慎打断了爨松子的拂尘。

赵谦趁张云汉与爨松子一时诧异之际,连忙使出一招“龙蛇双探”,剑尖不住颤抖,似左似右,上出下行,分化两道剑芒,赵谦内劲再吐,“一芒五化”的剑意叠加之下,两道剑芒均分化为五,同时攻向张云汉与爨松子二人。

嗤嗤两声,张云汉与爨松子诧异间,未能躲过赵谦剑招,同时受伤,但伤势均不重。

赵谦趁胜追击,身如风掠,剑如电行,急攻爨松子要害。

爨松子以拂尘手柄为剑,横格剑锋。张云汉从一侧挥刀砍来,赵谦功聚脚底,劲力一吐,屋顶坍塌,赵谦落入屋内。爨松子与张云汉连忙纵身跃入房间。

远处,诸葛清岚手握剑柄,美目盯着远处激战,虽是神色如常,但眼神难掩焦虑。

爨松子与张云汉落入房间,见赵谦剑背身后,悠然而立。单舸等人不动声色,坐如山岳。双方仿佛均未看见对方。

张云汉刚要冲向赵谦,便被爨松子拦住。张云汉猛然醒悟,三人刚才交手几招,已知晓对方深浅,他们二人合力,自能将赵谦击败,却需费些功夫。而在外人面前,二人联手对付一名少年,已是不勇,倘若再稍有闪失,更会让人看扁,因此此时出手,实是不智。

爨松子前迈一步,对赵谦道:“赵少侠,我等与你确有过节,但今日我们与他人会面,你来此搅局,未免有些失了礼数。”

赵谦道:“在下所为,确有些不妥,告辞。”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单舸突然道:“听闻少侠心狠手辣,曾屠杀菩提寺、耆阇崛台殿、鹄林寺等寺僧众?”

赵谦不愿多做解释,便道:“是又如何?”

单舸浓眉微动,道:“不如何,少侠请慢走。”

赵谦道:“告辞。”说完,缓步离开。

爨松子见赵谦离开,对单舸道:“单舸掌门果然气度恢弘,此人杀戮佛门僧众无数,单舸掌门竟然放其离开。”

单舸道:“佛门自甘堕落,偷学道家思想,现在又极力否认,如此卑鄙无耻之举,甚是不堪,我婆罗门为何要为其出面?”

爨松子道:“那单舸掌门为何又要多此一问?”

单舸道:“我只是试探一下其深浅。”

张云汉道:“单舸掌门为何要试探其深浅?”

单舸道:“他来此,就是为了试探我的深浅,我试探其深浅,不过是礼尚往来。”

张云汉道:“那结果如何?”

单舸道:“此人比你强过太多。”

张云汉道:“此人功力远不及我深厚,又有何资格与我比较?”

单舸道:“他不如你的地方,是暂时的,你不如他的地方,是永恒的。”

张云汉怒道:“你……”

爨松子道:“单舸掌门所下结果,是否太过轻易?”

单舸道:“是否太过轻易,你心中清楚,又何必说此违心之言?”

蓦地,一道风采照人的身影推门而入,正是张云沨,他对单舸道:“单舸掌门识人之法,却有不俗之处,但是山高可见顶,人死不知心,太过轻易下结论,并非好事。”

单舸道:“你为令弟强做辩论,情有可原,此言便不作为我评判你的依据了。”

张云沨道:“看来单舸掌门已经看出我的深浅了。”

单舸摇头道:“试探你的深浅,比试探赵谦难多了,我也就不费那个心思了。”

张云汉心中暗恨:“为何所有人都认为我不如我兄长?”

张云沨暗道:“此人倒与中原那些比丘迥然不同,当真不可小觑。适才其之言,似有挑拨之意。”便道:“闲言少叙,单舸掌门打算如何对付蚩尤旗?”

单舸道:“贵派如何打算,我无心知晓,明日我等会上门挑战,贵派如果有行动,最好不要打扰我们。”

张云沨道:“既然单舸掌门如此说,我们定会遵从。”

赵谦与诸葛清岚会合,诸葛清岚道:“赵大哥,你没受伤吧?”

赵谦道:“没事,那个单舸果然了得,我从屋顶落入房屋,他的眼神,竟然没有丝毫波动。”

诸葛清岚道:“我们要赶紧赶往蚩尤三寨,将此事告知他们。”

忽然,一道人影落在二人面前,二人看向来者,见来者是名美妇,只见其衣衫华丽鲜明,佩金戴玉,敷粉涂香,甚是美艳诱人,却少了一丝清丽淡雅。

赵谦二人见其眼神凛然含光,均知来者不善,不敢大意,当即全身戒备。

赵谦道:“晚辈赵谦,敢问前辈何人?”

那人道:“树若彗。”

赵谦失声道:“蜀中八部的树若彗?”

树若彗道:“看来你听说过我,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告诉我你二人来此的目的,我饶你们不死。”

赵谦道:“无可奉告。”

树若彗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去死吧。”

十余道人影从隐蔽处出现,将赵谦与诸葛清岚包围。这十余人尽皆虎背熊腰,身上青筋爆满,嘴唇发黑。

二人吃了一惊,均不惊暗道:“听闻树若彗精擅蛊毒,这十余人眼神空洞,估计是被蛊毒控制。”

树若彗道:“杀了他们。”

那十余人顿时猛虎一般向二人冲去,二人掣剑还招,劲力相击,掀起层层气浪。

赵谦挥剑砍在一人身上,只听铮的一声,仿佛砍在坚不可摧的顽石上,那人衣衫碎裂,但皮肤完好无损,不见一丝伤痕。

赵谦挥掌硬拍,击中那人胸膛,刚柔相含的掌劲喷涌而出,犹如狂涛怒卷。那人仅仅只被震退一步,便再次挥拳砸来。赵谦侧身躲过,另一人的掌风又扑面而来,赵谦脚尖连点,再次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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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扶鸾禁术

躲闪之余,赵谦用余光看向诸葛清岚,见其在数人的围攻中四处躲闪,其掌风剑招奈何不了敌手,但敌手同样伤不了她。

赵谦一边躲闪,一边思索应对之法,突见树若彗站立在旁,神色悠然。没有丝毫犹豫,赵谦猱身挺剑,刺向树若彗眉间印堂穴。

树若彗站立不动,两名蛊者一左一右拍掌夹攻赵谦,赵谦功聚脚尖,身法之速倍增,躲过两名蛊者夹击,剑芒宛如一道流星,劈风而去。

树若彗伸出食指,在眉心一点,霎时间,银色光芒闪现,流转树若彗周身,纹路若翟似鸟,华丽异常。

赵谦惊道:“道教禁术扶鸾术?此术虽能使人身法增快十倍,但对人体危害极大,她竟然练习了。”

树若彗身形一闪,直接原地消失,赵谦不及多想,连忙躲向一侧。其脚步刚移,树若彗便现身其原先所站之地,一道银色指劲一扫而过,险些击中赵谦。赵谦再次躲闪,树若彗闪身掠至其一侧,食指一划,银色指力便如同刀芒一般闪过。

赵谦将云帆步施展到极致,来回躲闪,树若彗紧跟而至,指尖银芒犹如灵蛇吞吐,惊心吊胆。赵谦被彻底压制,毫无还手之力,甚是狼狈。

二人一追一赶,在林间来回躲闪,树若彗速度之快,远在赵谦之上,但正是由于太快,每次转向之际,都比赵谦多费了些时间。虽说这点时间仅是微毫,但赵谦借助这一丝的时间,屡次在树若彗即将追上时再次将二人的差距拉开。

树若彗见久未伤敌,不由大怒,再提功力,速度再次倍增,指尖星芒闪烁,化作一道雷霆。眼看就要击中赵谦,却见赵谦猛然停步,手捏剑诀,道:“谦。”

赵谦施展三步九渊罡,无数道剑气破空而出,犹如飞蝗过野,肆虐而来。

树若彗玉指一划,银色光芒闪烁,形成一个球形光幕,将其包围。剑气击在光幕上,掀起轰鸣雷声。

赵谦挥剑反刺,一招“龙蛇双探”使出,剑芒乍闪,劈空破风。

剑尖击中树若彗衣衫,便难进分毫。赵谦吃了一惊,暗道:“看其内劲,不似修炼了什么护身功法,难道是身着什么护身软甲?”

树若彗没有理会赵谦的诧异,指尖一点,数道指力激射而出。

赵谦向一侧飞掠,驰向诸葛清岚。二人同时挥掌,掌劲相击,浓雾瞬现,遮蔽天日。

树若彗一掌拍出,遒劲罡风犹如飓风肆虐,将浓雾驱散,赵谦与诸葛清岚已不见踪迹。

树若彗微微一笑,道:“五里雾吗?修为倒浅的很,看来这二人没什么可惧的,无需下令追杀他们了。”

赵谦与诸葛清岚来到密林深处,与杜少如与龙旗阳会合,赵谦道:“这个树若彗确实了得,她手下的那些蛊者,个个刀枪不入,极难对付。”

杜少如道:“巴蜀苗蛊蛇虫极多,因此擅长使蛊者不在少数,而其中的第一高手,无疑便是蜀中八部中的树若彗了,而其最善长的,便是蛇蛊。”

龙旗阳道:“我曾听闻蓄蛊者多为妇女,不知是否属实?”

诸葛清岚点头道:“确实如此,若说是蓄养蜘蛛蛊者,男子也有不少,因为女子对蜘蛛的恐惧远在男子之上,但蓄养蛇蛊之人,几乎均为女子,这是由于蛇对气味极为敏感,男子体味会刺激它们的侵略本能,而女子体味较浅,与蛇接触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赵谦道:“眼下我们要事先想好应对之法,以防下次相遇,仓促无措。”

诸葛清岚道:“我与那些蛇蛊者交手,发现他们之所以刀枪不入,乃是由于自身修炼的外家横练功夫与药物浸洽。修炼内家护体神功,对内力的精纯要求极高。这些人意识受制,难以有效修炼内力,只得仰仗外力,但若不精运气诀窍,也难达外功巅峰,因此需要药物的浸洽,方可使他们做到刀枪不入。”

赵谦道:“人体的关节、穴位等处甚是脆弱,即使是内家的护身神功也难以强化,而药物浸洽,可使这些难以保护之处变得不再是破绽,但药物再如何高效,依旧无法强化眼睛,下次交手,如果情势危急,便只好使用刺眼这种阴损招式了。”

诸葛清岚微点螓首,道:“树若彗此人同样不易对付。”

赵谦道:“她修炼的乃是道教禁术扶鸾术,此法能使人速度倍增,让对手无暇反应,便败下阵来。但强极则辱,此术强行突破人体的速度极限,对人体的损害也是极大,只怕她年过七七四十九岁之后,便会举步维艰,如同古稀之年的老者。”

诸葛清岚道:“若是冷姑娘在就好了,她的飘渺云烟步同样速度惊人,和树若彗有一抗之力。”

赵谦道:“眼下我们还是尽快赶往蚩尤三寨,以防蜀中八部对其下手。”

九顶山上,浓荫滴翠,飞泉流韵,山、峡、水、林、风各领风骚,又互增彼艳,入诗入画。

赵谦等人来到九顶山,便沿着山路寻找蚩尤三寨,但来来回回绕了半天,依旧没找到蚩尤三寨,众人只知蚩尤三寨坐落在九顶山,但具体在哪个位置,却不得而知,虽说赵谦施展洞垣之术,但终究距离有限,不能洞穿整个山峰布局,只得慢慢寻找。

众人来到一处山顶平缓处,见无数巨石无状而立,分布复杂,众人沿着山道行走,行了半个时辰,赵谦猛然停下脚步,沉吟道:“有些不对劲。”

诸葛清岚环看四周,道:“我们好像来过这里。”

杜少如道:“这里云缠雾绕,眼力所及,不及三尺,若是迷路,也是正常。”

赵谦施展洞桓之术,环看一圈,沉思片刻,道:“是八阵图。”

诸葛清岚道:“究竟是什么人在这里布下?”

杜少如道:“那我们岂不是出不去了。”

赵谦道:“八阵图之妙,在于变化无穷,而这阵是死的,要想出去,并不难。”说完,举步而前,众人紧跟其后,片刻之后,便出了怪石林,来到一处树林,突然几道黑影闪过,将赵谦等人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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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父子重逢

一位老成持重者来到赵谦等人面前,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来到此地?”

赵谦道:“我们前来寻找蚩尤旗。”

那人道:“为何要寻找蚩尤旗?”

赵谦道:“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何要无端包围我们?”

那人道:“若你们不能回答,就请离开吧。”

赵谦道:“我等并无敌意,为何不能来到此山?”

那人盯着赵谦身后的杜少如,道:“没有敌意,那为何蜀中八部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赵谦道:“你怎知她是蜀中八部的人?”

那人道:“我们与蜀中八部恶战连连,又怎会不认得?”

赵谦道:“如此说来,你们便是蚩尤旗了。”

那人掣出佩刀,道:“你们若不离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赵谦见其手中佩刀与河东薛氏的佩刀相同,知道是三国蒲元锻炼的神刀,刚要出言,便见一道人影落在那人身旁,正是屠卓,那人见屠卓现身,道:“屠掌寨,您怎么来了?”

屠卓摇了摇手,道:“你们先退下吧。”

那人有些迟疑,道:“可他们是蜀中八部的。”

屠卓道:“我心里有数。”

那人见屠卓如此说,便带领众人离开。

屠卓对赵谦道:“在下青羌寨掌寨屠卓,不知赵少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赵谦道:“你认识我?”

屠卓道:“厉君子威名,略有耳闻。”

赵谦道:“在下来此,是想见贵派掌旗龙逸。”

屠卓道:“赵少侠威名素著,但敝派掌旗也不是任何人都能见的。”

龙旗阳从怀中掏出龙溪玉,赵谦道:“这块龙溪玉屠掌寨可曾见过?”

屠卓看见龙旗阳手中的龙溪玉,不禁剑眉微皱,道:“我派中人出生之时,都会被掌旗赠送一个刻着自己名字的龙溪玉。但此玉你们怎会拥有?”

赵谦接过龙旗阳手中龙溪玉,扔给屠卓,屠卓伸手接住,见上面刻着“龙旗阳”三字,不由大惊失色,道:“你们从何处得到此玉佩?”

龙旗阳道:“这玉是我师父给我的,据他所言,当年他捡得我时,我身边便有此玉佩。”

屠卓道:“你是什么时候被你师父捡到的?”

龙旗阳道:“十年前。”

屠卓双眼瞪大如圆,道:“你背后可有刺青?”

龙旗阳点头,转过身去,褪去衣衫一角,露出后背,屠卓见到后背刺青,眼神之中,闪出异样光彩。他身形一闪,便来到龙旗阳面前,速度之快,就连赵谦也反应不及。

屠卓双手握住龙旗阳肩膀,目光如炬,在龙旗阳身上不住打量,片刻之后,道:“像,和掌旗太像了。果然是他儿子。”

赵谦等人心中一惊,龙旗阳更是目瞪口呆,众人原本以为龙旗阳只是身属蚩尤旗,没想到竟然是蚩尤旗掌旗之子。

屠卓将玉佩还给龙旗阳,道:“少主,你随我前去见掌旗吧。”

龙旗阳看向赵谦,赵谦点头,龙旗阳道:“好吧。”

一间石屋之内,有三人端坐其中,这三人尽皆身着青色麻布衫,外着无袖羊皮褂,头戴白色头帕,正是蚩尤旗掌旗龙逸,賨叟寨掌寨田向求,无当寨掌寨邹越三人,邹越道:“昨晚剑阁上升起红色孔明灯,看来蜀中八部又有动作了。”

田向求道:“张云汉与严道育二人怂恿杨难当攻蜀,被刘真道、裴方明等人打败,现在刘真道领军攻打仇池,张云汉与严道育二人却从杨难当大军中逃走。”

龙逸道:“张云汉与严道育二人皆不可小觑,但他们败的有些太轻易了,着实有些奇怪。”

邹越道:“掌旗的意思是张云汉与严道育二人并非真心帮助杨难当?”

田向求道:“杨难当此人反复无常,只可借力,不可交心。”

龙逸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张云汉与严道育二人帮助杨难当攻蜀,只是想借助其力量,吸引宋廷的注意力,现在刘真道领军征讨仇池,蜀地宋军空虚,正是他们蛟龙入海之时。”

田向求道:“我们在剑阁暗布哨探,是为了盯防贵霜势力入蜀的动向,现在剑阁升起孔明灯,说明他们在剑阁有所行动,极有可能,他们已与贵霜势力联手了。”

邹越道:“根据在南丝绸之路上往来的商旅所说,贵霜已在十余年前亡国,现在战火纷纷,硝烟遍野,形势之动荡,远超中原。兼之那里气候一年比一年寒冷,很多贵霜人便开始觊觎中原的沃土山河,各股势力纷涌而来。”

龙逸道:“我们奉诸葛武侯之命,守护中原南大门。眼下贵霜遗毒荼毒中原甚巨,虽说主要是从西域绕道而入,但我们同样也有责任。此刻贵霜势力再次涌入,我们一定要尽全力阻拦。”

邹越、田向求二人点头,邹越道:“根据在城中的斥候所传来的消息,婆罗门已经来到阆中城中,曾在一处名为‘阆风亭’的酒楼休憩。估计今天就要来此地了。”

众人正商议间,一人快步走入,道:“掌旗,两位掌寨,屠掌寨回来了。”

众人大喜,龙逸道:“快请。”

屠卓带领赵谦等人入内,龙逸道:“屠兄,他们是……”

屠卓一一介绍道:“这位是‘厉君子’赵谦,这位是‘笛心剑韵’胡清岚,这位是杜少如杜姑娘。”屠卓走到龙旗阳面前,道:“这个孩子名为‘龙旗阳’。”

“龙旗阳”三字一出,龙逸三人既喜又愕,龙逸快步走到龙旗阳面前,道:“你真的是龙旗阳?”

龙旗阳从怀中掏出一枚龙溪玉,龙逸接过玉佩,见上面确实刻着“龙旗阳”三字,忙从怀中掏出另一枚的玉佩,两枚玉佩大小几乎一致,不同之处在于,龙逸所拿玉佩的光洁一面中间有一块为凸起。

龙逸将两枚玉佩的光洁一面贴合,只听轻微的咔嚓一声响起,龙逸玉佩的凸起部分插入龙旗阳玉佩的凹槽部分,两枚玉佩完美贴合,变成一块完整玉佩。

龙逸喜道:“你果然是我儿子。”惊喜之下,双手不禁抓住龙旗阳臂膀,力道之强,就连龙旗阳都不禁剑眉深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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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蜀南竹海

见龙旗阳神色,龙逸顿觉自己失态,连忙松开手掌,将玉佩交到龙旗阳手中。龙旗阳见手中玉佩完美无瑕,已知对方确是自己父亲,便喊道:“爹。”

他早已习惯孤儿的身份,此刻多出一个父亲,虽是欢喜,却也有些不适,兼之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因此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喜悦之情。

龙逸对此并不意外,毕竟自己身为父亲,没尽过一日父亲的责任,他手握龙旗阳双手,道:“这些年你在哪里?”

龙旗阳道:“我由师父捡到,自小在楼观派长大。”

屠卓道:“恭喜掌旗找到少主。”邹越、田向求二人也连忙道喜。

龙旗阳道:“爹,我为何会与你失散?”

龙逸脸上喜悦之情顿消,剑眉微锁,叹了一口气,道:“哎,十年前,魏宋交战,中原动荡,蔓草萦骨,拱木敛魂,阴阳错乱,昧爽不分。益州流寇四起,蜀中八部趁乱围攻我们,我们损失惨重,我命令族人四下撤离。那时你刚出生,你娘带着你,在十余名高手的保护下离开,我由于殿后,未能随同。结果你娘遭到蜀中八部的围攻,我赶到之际,你娘与那十余名高手已毙命,而你已消失不见。”

龙旗阳眼神之中闪过一丝黯然,道:“我娘临死之前,特意叮嘱我师父不要将我的身世告诉我。”

龙逸道:“你娘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他忽见赵谦等人站立在旁,顿觉失礼,忙道:“是龙某失礼了,几位请坐。”

赵谦道:“无妨。”

众人坐下,龙逸道:“久闻赵少侠威名,只是不知为何会与犬子一同来到敝舍?”

赵谦道:“我与旗阳是师兄弟,奉家师之命,护送其来此。”

龙逸道:“那就多谢赵少侠相助了。”

赵谦道:“举手之劳,无需挂怀。我们在来的路上,发现张云汉与婆罗门相会于剑阁,似乎要有所动作。”

龙逸道:“我们在剑阁的两位守关者不知现下如何?”

赵谦道:“他们全部死于非命。”

龙逸道:“可惜了两名兄弟,这二人分别是賨叟寨与青羌寨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没想到这么轻易便被人了解了性命。现下年轻一辈当中,优秀人才只剩下了无当寨的李寒一人了。”

赵谦道:“李寒?”

龙逸道:“对,正是‘无肠公子’李寒,此人与赵少侠有数面之缘。”

赵谦道:“此人恩怨分明,行事果决,不受江湖上那些仁义道德所缚,赵某颇为佩服。”

众人正交谈间,一人走进,手拿一封信,道:“掌旗,一人自称爨松子,来到寨前,说是将此信送给掌旗。”

龙逸接过信封,道:“他现在何处?”

那人道:“已经离开了。”

龙逸打开信封,详阅后,道:“是婆罗门的单舸,他邀请我到蜀南竹海一会。我们杀了婆罗门不少高手,看来他是来寻仇的。”

屠卓道:“掌旗是否前去应约?”

龙逸道:“他们邀约,我等不去,岂不失了礼数?”

屠卓道:“万一有诈呢?”

龙逸道:“为以防万一,明日你与我一同前去,邹越、田向求在远处守候,至于寨中其他人,尽数躲在密道中。”

竹林如幛,明湖如镜,柳叶如烟,浓雾如梦,组成一幅醇香如酒的美景。在美景中央,一男一女并肩坐在一块白如古玉的巨石上,男子丰神俊逸、女子清丽出尘,正是何言之与冷秋霜。

冷秋霜靠在何言之肩头,一张俏脸布满红晕,甚是妩媚动人,何言之伸臂揽住冷秋霜柔若无骨的细腰。二人依偎在一起,均不言语。

一只寒鸦飞过,发出一声高鸣。顷刻之间,乌云翻滚,风雨交加,冰雹忽至。二人连忙起身,躲至一处高树之下。

冷秋霜道:“这雨来的好快,说下就下了。”

何言之道:“听闻本地有一听命湖,只要有人大声疾呼,眨眼之间,便会雨雪俱至。看来便是此处了。”

冷秋霜道:“这里常年浓雾,空中水汽极多,只要有声音扰动,破坏之间的平衡,便会下起雨雪。”

何言之默不作声,似未听见。冷秋霜发觉何言之不再言语,向其看去,见其紧盯着眼前湖上大雨,眼神之中,若有所思。冷秋霜见何言之如此,便不打扰,静静守在一旁。

半晌过后,何言之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道本虚无,因恍惚而有物;气元冲始,乘运化而分形。精象玄著,列宫阙于清景;幽质潜凝,开洞府于名山。……一炁冲和,归根复命,行住坐卧,绵绵若存。故嘘为云雨,嘻为雷霆。用将则元神自灵,制邪则鬼神自伏。通天彻地,出幽入冥,千变万化,何者非我?”

他忽的反应过来,发觉冷秋霜一直在旁守候,顿觉歉意,伸出左手,握住冷秋霜柔荑,柔声道:“有你陪在我身边,真好。”

冷秋霜面生红晕,伸出玉指将一缕青丝勾回耳后,前迈一步,扑入何言之怀中,何言之将其轻轻搂住。

一瞬间,天地无色,四野无声,二人便是彼此的一切。

蜀南竹海是天下最大的竹海,集竹景、山水、湖泊、瀑布于一体,有“云山竹海,天上人间”之称。

龙逸、屠卓二人来到蜀南竹海内的青龙湖,见单舸早已在湖边等候,便走上前去,龙逸道:“单舸掌门果然守时。”

单舸道:“龙掌旗应约前来,在下表示感谢。在下之所以邀请龙掌旗前来,是想向我门中人被杀一事讨个说法。”

龙逸道:“没有说法,我们蚩尤旗确实杀了很多婆罗门中人。”

单舸道:“为何?”

龙逸道:“不为何。”

单舸道:“龙掌旗难道连一个理由都没有吗?”

龙逸道:“没有。”他并非没有,只不过不屑多言罢了。

单舸道:“中原有条规矩‘先礼后兵’,我依中原规矩而行,既然龙掌旗不领情,那我只好动武了。”

龙逸右手一摆,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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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九黎绝掌

单舸双手合十,佛光乍现,照耀四周,散发着一幅古典悠远之象。

龙逸见状,不由一惊,暗道:“古象雄佛咒,这不是婆罗门最高武学吗?他竟然练成了。”

古象雄佛法源于一万多年前的古象雄王朝,是辛饶弥沃佛所传的如来正法,乃一切佛法的总根源。古象雄佛咒共分恰辛、朗辛、楚辛、什辛、居士、仙人、阿噶、耶辛、无上大圆满九乘境界,并称九乘次第。

只有做到以自觉之智刃,剖开缠内之心珠;用一念之慧锋,斩断尘中之见网,方能达到无上大圆满的境界,而一旦达到此境界,便入无别雍仲精髓之地,高于一切成就地之顶峰,动静如一,性相如一,不执内外,不取不舍,无得无失,不来不去。出招之际,举手投足,竖穷三际,横遍十方,若暴风之卷危叶,赫日之烁轻冰,无可披靡。而单舸此时已达到了古象雄佛法的最高境界无上大圆满。

龙逸脚尖一点,身形晃动,残影重重,虽是一人,却似九人,正是蚩尤旗的绝学九黎绝掌。

九黎绝掌乃是蚩尤的绝学,拳掌之间,含刀剑铠矛戟五兵之劲,其劲无形埒,一变而为七,七变而为九,达万变之易,因势利导,随势生发,复杂多变,莫可名状。此掌法共分九层境界,达到第一层境界,一人出掌,如同九人成阵,达到第两层境界,则如十八人成阵,以此叠加,若达第九层,便如八十一人组成掌阵一般。

而要想达到第九层境界,单靠后天修炼已然不成,还需天赋异禀。自古以来,除了蚩尤,再无人能达到第九层境界,当年蚩尤凭借九黎绝掌,与手握绝世神兵轩辕剑的黄帝恶战三天三夜方才被杀,可见此武学之威。

龙逸使出禹步九迹,身形晃动,如九人成阵,只见其一掌拍出,九影同使,九掌并至,掌劲叠加,如同海浪漭荡,山岳无垠。

单舸双掌平推,蕴含浩瀚威能的罡劲齐出,与龙逸的掌劲相击。一瞬间,轰鸣雷响,地面塌裂,沙飞尘起,遮掩天日。

二人拳来掌往,无穷威劲肆虐开来,四周竹林一片狼藉。

正当龙逸与单舸激战之际,赵谦一边在竹林中飞掠,一边施展洞垣之术,四处查探。

赵谦并未隐藏自己的行迹,衣衫破空,簌簌作响。

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在赵谦看来,若是蜀中八部想趁机下手,必然先挑落单者,自己在林间疾驰,正是下手的好对象。

忽的,一道掌劲袭来,赵谦反手一拍,借力翻然落地,看向偷袭之人,正是苍龙子。

苍龙子看向赵谦,道:“好魄力,现在两方人马均尽力隐藏自己的踪迹,你倒好,如此高调的在林间疾驰。”

赵谦道:“如不这样,前辈又怎会现身?”

苍龙子道:“现身又如何,难道你以为是我的对手吗?”

赵谦道:“晚辈自然不是您的对手,晚辈只是想问您几个问题。”

苍龙子道:“为何你以为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赵谦道:“因为前辈没有直接动手。”

苍龙子眼神微动,道:“你有何问题?”

赵谦道:“依据蜀中八部的实力,应该无需假手他人才对。你们为何要与婆罗门联手?”

苍龙子道:“婆罗门乃贵霜遗毒的滥觞,要想正本清源,就要斩草除根。”

赵谦对婆罗门的了解有限,便问道:“婆罗门做过什么出格之事?”

苍龙子道:“难道你以为,单舸此行,仅仅是为了对付蚩尤旗吗?”

赵谦道:“那还有何目的?”

苍龙子道:“蚩尤旗奉诸葛武侯之命守候中原南大门,若蚩尤旗亡,中原南方失去强兵镇守,贵霜遗毒源源不断地从益州流入中原。到时候,中原面临的,便不再仅仅是西域、幽州两方的夹攻了。”

赵谦暗道:“贵霜遗毒早已从绕到西域入侵,蚩尤旗亡与不亡,与贵霜遗毒已无干系。至于婆罗门,看来我猜的没错,他们与那数百贵霜骑兵有关。”

苍龙子道:“北方有楼观派和天师道抵挡,虽恶战百年,死伤无数,但此时已现复兴之象,反观南方,一派颓靡。有人是打算在北方复兴之时,从南方攻入。”

赵谦道:“何人?”

苍龙子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便是神玄。”

赵谦道:“神玄?蜀中八部的目标是神玄?”

苍龙子道:“自然不是。”

赵谦道:“那是谁?”

苍龙子道:“欲先攘外,必先安内。”

赵谦道:“安内?你们是想除掉蚩尤旗?”

苍龙子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无论是佛教,还是蚩尤旗,均是如此。”

赵谦道:“蚩尤旗谨奉诸葛武侯遗命,为中原守护南大门,怎有异心?”

苍龙子道:“若诸葛武侯仍在,他们自然无异心,但诸葛武侯早已身殒,他们对武侯遗命的遵守又会持续多久?”

赵谦道:“故而你们要铲除蚩尤旗?”

苍龙子道:“蚩尤旗被中原各派鄙视,掀不起风浪,只要他们对我们不再构成威胁即可。我们的目标,是重整道教。”

赵谦道:“若要重整道教,为何不与寇天师联手?”

苍龙子冷冷一笑,道:“寇谦之?此人崇狄媚外,竟妄图什么三教合一?如此愚昧之人,我们又怎会与他联手?”

赵谦道:“三教虽殊,同归于善,为何不可三教合一?”

苍龙子道:“这话是寇谦之说的,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信吧?佛教传入中原之时,与中原方枘圆凿、格格不入,便先依黄老之家,后附道教宏传,十哲四圣,莫不专研老庄之学。此时中原百姓尽皆信佛,佛教便不再承认与道家与道教有何关联,自成一体,鄙夷老子,如此无耻之徒,竟在中原喧宾夺主,真是可笑。”

赵谦道:“那你打算如何?”

苍龙子道:“屠佛证道。”

赵谦道:“屠佛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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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 荧惑败敌

见赵谦不明,苍龙子解释道:“佛教源于贵霜,此地雨水充沛,但毒虫滋生、气候炎热,活下去容易,活得好很难。故而佛教悲观厌世,认为红尘有无量诸苦,让人们把希望寄托在莫须有的来世,即使佛陀在世时,也有大量的人因修白骨观和不净观而自杀。先将人们至于绝望之境,再给以虚无缥缈的希望,让他人心存依赖,如此手段,误尽苍生,甚是卑鄙。”

赵谦澄心凝思不言,苍龙子继续道:“佛教未入华夏之时,来犯异族莫不被打得狼狈逃窜。而佛教一入中原,便开始刘石乱华,苍生涂炭。”

赵谦道:“前辈为何对我说这么多?”

苍龙子道:“我有心拉拢少侠,少侠被佛教灭门,难道就没有复仇之心吗?”

赵谦道:“灭门之仇,我已报了。”

苍龙子道:“被佛教灭门的不在少数,又有几个能报此仇?少侠自己的仇报了,就任由其他人背负血海深仇而不顾吗?当今天下,比丘敛财,密宗藏春,少侠置中原百姓的生死于何地?”

赵谦道:“我争论不过,但我是不会加入贵派的。”

苍龙子道:“终有一天你会的。”说完,拂尘一甩,转身离开。

赵谦暗道:“蜀中八部有不少惊才绝艳之人,但各怀心思,不知此次之战,将乱成何种地步?”

诸葛清岚、龙旗阳、杜少如在一处竹林处等候。

杜少如对诸葛清岚道:“胡姑娘,人有三急,我离开一下。”

诸葛清岚点头,杜少如转身快步离开。刚来至一处无人处,忽见一人立于其面前,正是赤水部掌部淩温清。

杜少如一惊,道:“师父,您怎么在这里?”

淩温清道:“我有事告诉你。”

杜少如道:“何事?”

淩温清道:“青峰部掌部沈青崖死于赵谦剑下。”

杜少如惊愕失色,道:“怎……怎么可能?赵少侠人品端正,怎会杀了其师父?”

淩温清道:“我也看走眼了。沈掌部被杀一事,乃是其弟子陆虚怀亲眼所见,陆虚怀此人性情高洁,从不说谎,我看此事应该是真的。”

杜少如道:“陆虚怀确是八部当中最为刚正之人,但是此事……”

淩温清道:“不止赵谦,李寒屠杀我赤水部四名弟子,此仇亦是不可不报。”

耳闻惊人之语,杜少如不由错愕,道:“什么?”

淩温清道:“赵谦、李寒这二人皆是人面兽心,不得不除。赵谦此次来到益州,所为何事?”

杜少如略一思索,道:“赵谦身中剧毒,需要前往青羊之肆解毒,而龙旗阳乃是蚩尤旗掌旗龙逸之子,赵谦与其一同前来,助其寻亲。”

淩温清道:“原来如此,你先回到他们身边,不要让他们察觉到异样。”

杜少如点头。

青龙湖畔,龙逸与单舸二人再次出掌,罡劲相击,掀起层层气浪。倏然,一道身影闪过,龙逸心中一惊,暗道:“五行遁术!”

尚未反应过来,一股凛冽罡劲便从一侧袭来,与此同时,单舸的炙热掌劲也已临身。

龙逸双掌齐出,硬悍两股罡劲。

三股气劲相击,宛如海浪翻滚。龙逸口吐鲜血,倒飞丈余。他稳住身形,见张弘毅现身,道:“果然是你。”

张弘毅道:“你应该早猜出来了。”

“确实。”龙逸扭头对屠卓道:“屠兄,你拦住单舸。”说完,身形如电,掌劲若雷,冲向张弘毅。

张弘毅施展八煞锁魂咒,银色符光乍现,照耀四野。

屠卓施展荧惑诀,掌心红色光芒时隐时现,蕴含惊心吊胆的威能。单舸不敢轻视,古象雄佛咒施展到极致,无穷佛威乍现,掌劲翻滚,犹如万象奔腾,惊天动地。

四人劲力相击,犹如闷雷炸响,气劲犹如海浪一般向四周肆虐,瞬间竹林倒塌,地面炸裂。

数十招过后,四人依旧不分上下。

张弘毅伸掌一探,隔空控物,倒在地上的一枝瘦竹飞起。银色符光流转,包裹瘦竹,张弘毅掌劲一吐,瘦竹携风雷之势,向龙逸直冲而去。

龙逸身向后斜,躲过竹枝,脚向一侧迈出,转身之间,迅掌拍出瘦竹中央。

咔嚓一声,瘦竹断为两截。龙逸施展九黎绝掌,刀剑铠矛戟五兵之劲同时澎涌而出,负于竹竿。龙逸身旋劲甩,两支竹竿,以无可匹敌的威势,分向张弘毅与单舸激射而去。

张弘毅指尖一点,指力击中来袭竹竿。竹竿劈为两截,竹竿之上的五兵之劲分向两侧散去。

单舸一掌拍出,雄厚掌劲如同一道坚不可催的盾牌,将来袭竹竿上的五兵之劲尽数抵挡下来。

屠卓食指一点,一道红色指力破空而出,突破单舸气盾,击中单舸左肩。

单舸的古象雄佛咒经过上万年的演变,成千上万的天纵之才将其完善,威力自是非常。但他们再怎么天纵之才,又怎比得上诸葛武侯?屠卓的荧惑诀乃诸葛武侯所传,表面上是为了对付蜀中八部的八煞锁魂咒,实际上是为了应对古象雄佛咒。单舸的气劲无销无减,但在荧惑诀面前,却如三尺寒冰遇到夏日暴阳,渐渐消融。

单舸被屠卓重伤,血流不止,体内气血滚沸如汤,不禁连退数步,纵身逃离。

张弘毅见单舸逃窜,剑指一捻,银色符光将其包围,眨眼之间,便消失不见。

翡翠长廊上,诸葛清岚、龙旗阳、杜少如、邹越、田向求等人在一处等候,忽的一道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正是爨松子。

邹越见其现身,道:“你们果然来了。没想到你们竟然堕落到和婆罗门联手,但你们贩卖昆仑奴,以为婆罗门不知道吗?”

爨松子道:“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们知道吗?”

邹越心念一转,道:“原来如此,但你们以为他们会上当吗?”

爨松子道:“蝼蚁而已,反手可灭,上不上当,有区别吗?”

邹越道:“闲言少叙,出招吧。”

爨松子道:“和你们交手的,不是我们。”

邹越道:“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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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少主被擒

爨松子不言,右手一挥,婆罗门众人掠至从远处掠至,向邹越等人冲去。邹越见状,道:“来的正好。”当即扭头对诸葛清岚和杜少如道:“胡姑娘、杜姑娘就不用出手了,免得脏了你们的手。”说完,便率先向婆罗门冲去,蚩尤旗众人一拥而上。

死战一开,双方拳来掌往,血光飞溅,犹如雨撒。一炷香过后,婆罗门众人尽数被杀,蚩尤旗也死伤不少。

激战过后,爨松子飞身前来,掌摧拳进,攻向邹越。邹越还招,与其缠斗在一起。田向求等人为防爨松子有后招,在一旁观看,并未出手相助。

邹越与爨松子越战越猛,掌劲轰然撞击,宛如雷霆乍响。

正在双方激战之际,一道人影迅然一闪,龙旗阳只觉左肩被抓,一股巨大劲力将自己拉向一侧,身体便如同风筝一般向远处飞去。

诸葛清岚最早察觉,连忙看向那道人影,正是严道育。她掣出云英剑,使出一招“峰阜交荫”,剑影重重,分从两侧将严道育包围。

严道育一手提着龙旗阳,一手挥舞拂尘,如鞭曲然,如剑萧然,将诸葛清岚的攻势挡下。

田向求飞身赶去相救,却被张云沨挥剑拦住。

张云汉从远处飞掠而至,挥刀砍向诸葛清岚,严道育挥舞拂尘,与张云汉形成围剿之势。诸葛清岚以一敌二,劲力相冲,诸葛清岚后退一步,而严道育与龙旗阳已不见踪迹。

见计划已成,张云沨、张云汉、爨松子连忙纵身离开。

田向求浓眉深锁,道:“没想到他们的目的是少主,难道说他们已经知道少主的身份?”他猛然转身,看向诸葛清岚与杜少如,正色道:“这里只有你们二人是外人,莫非是你们?”

邹越道:“田兄,冷静,他们与少主一同前来,怎会是外人?”

田向求道:“除了她们,还会有谁?”

杜少如道:“你怎么如此不讲理,若不是我们,你们怎能见到你们的少主?”

田向求道:“你刚才离开,所为何事?”

杜少如道:“人有三急,我离开,又如何?我又不是蚩尤旗中人,想去哪便去哪,哪由得你管?”

诸葛清岚道:“几位请不要争吵,如今最要紧的,是找到旗阳所在。”

邹越道:“胡姑娘言之有理,眼下再做争论已于事无补,我们最要紧的是将此事告知掌旗,并尽快找到少主。”

田向求道:“我们分头行事,你去通知掌旗,我去追赶严道育。”

众人分头行事,只剩下诸葛清岚与杜少如站在原地,诸葛清岚道:“我们赶快和赵大哥会合,将此事告知他。”

杜少如点头,二人迅速纵身离开。

田向求正在竹林间急速奔驰,忽见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田掌寨。”

田向求回头,见李寒飞奔而来,心中一喜,连忙止步。李寒来到其面前,道:“田掌寨,不好了。剑阁出事了。”

田向求道:“可是守护剑阁的弟子被杀?”

李寒道:“不仅如此,在剑阁附近,发现数百具贵霜骑兵的尸体。”

田向求眉头深皱,道:“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李寒道:“尚不得而知,不过那些贵霜骑兵,很有可能只是先头部队。”

田向求点头,道:“他们大军定在后面,你快去翡翠长廊,我去剑阁一趟。”

李寒点头,二人分头行动。

赵谦在林间飞掠,忽见严道育提着龙旗阳疾驰而去,连忙纵身掣剑急刺。严道育拂尘一甩,击中风逸剑。

赵谦翻身落地,便见四道人影将其拦住,正是张云沨、张云汉、爨松子、淩温清四人。

严道育则头也不回地提着龙旗阳继续向前疾驰。

赵谦挥剑左刺右攒,同时攻向张云沨四人。四人同时出招,长剑如雷,砍刀如震,拂尘如风,将赵谦困住。

赵谦以一敌四,自是不支,但心忧龙旗阳安危,不敢怯战,剑出水镜,掌出九霄,指出无相,脚踏罡步,婉若游龙,飘若惊鸾,与四人展开恶战,竟隐有只手撑青旻之势。

张云沨见状,暗道:“此人性情恬淡,能出七分力,自不会出八分,现下情势危急,他全力以赴,竟隐有颉颃之势,如此遇强则强的对手,决不能留。”当即喝道:“不留后手,全力斩杀。”

四人均知赵谦实力不俗,自是毫不留情,各出杀招,戳、点、扫、挑,攻如泰山压顶,誓送赵谦下九泉。

张云沨、张云汉分别执掌湛卢剑与大夏龙雀这两大绝世神兵,兼之攻催极致,赵谦挥舞风逸剑与两柄神兵相抗,虽是避重就轻,但连番摧折之下,风逸剑已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裂痕。

四人攻势如潮,赵谦渐感不支,危急之际,一道人影落至赵谦身旁,正是李寒,他挥剑若砍似斫,与赵谦联手,共抗强敌。虽说二人配合默契,攻守有度,但张云沨四人攻势或阴或阳,或偏或正,气劲流宕,仍将赵谦与李寒压制。

七彩飞瀑,水流疾驰而下,撞在巨石之上,溅起无数水滴,犹如冰霰飞洒。日光下彻,形成一道亮丽的彩虹,斑斓夺目。

在瀑布一旁的巨石之上,何言之盘腿而坐,双眸微闭,神游四海之外,心存无有之内。冷秋霜守在一旁,柳眉微皱,玉手按剑。

在二人不远处的密林深处,不时传来劲气激荡之声,显然发生激战。冷秋霜忧心忡忡,暗道:“不知何人在林间激战,若是打扰到何大哥练功,以何大哥内力之精纯,虽不至于走火入魔,却总非好事。”

片刻之后,何言之运功完毕,察觉不远处的激战,当即功集双眼,浮光流转,竹林的阻隔渐渐消失,不远处激战的数人浮现在其眼前,正是赵谦、李寒与张云沨等人。

何言之道:“是赵兄、李兄他们,我们快去帮忙。”

二人纵身飞跃,脚尖在竹尖一点,便如飞燕一般腾空而起,两个起落,便来至激战处。孤标剑与冰霜剑同时出鞘,太极剑阵使出,剑芒闪耀,灿若繁星,爨松子、淩温清顿时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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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渊渟岳峙

没有了爨松子、淩温清的纠缠,赵谦、李寒压力顿减,剑快如风,恶战张云沨、张云汉二人。

八人一时难分上下,赵谦一边出招,一边道:“何兄、李兄,我要去追赶严道育,烦请你们将他们拦下。”

李寒道:“没问题,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赵谦道:“若有可能,最好擒下张云沨、张云汉中的一人。”

李寒道:“可以。”剑招飞动轻灵,反守为攻。

何言之想起北邙山一战,对李寒道:“张云汉身着金丝软甲,攻其头部。”

张云沨听之,不由一惊,暗道:“原来母亲将金丝软甲给了云汉。”

李寒经何言之提醒,道:“知道了,就交给我吧。”

张云汉见李寒口出狂言,喝道:“大言不惭。”连砍数刀,拦住赵谦去路。

李寒使剑若刀,由上向下横劈,将张云汉的刀招尽数挡下,随即斗转剑锋,刺向张云沨。

张云沨与张云汉嫌隙已生,相互之间配合不再默契。李寒剑招连出,竟将张云沨与张云汉二人拦住。

赵谦趁机飞纵离开,连忙施展洞垣之术,四周远望,却不见严道育与龙旗阳踪迹。

他思索道:“严道育修为高深,应该不担心我追赶,因此不会为了躲避追赶而改变方向,我就按照她先前离去方向追赶,应该能找到。”思毕,便沿着严道育离去方向飞驰。

观云台上,张弘毅、苍龙子二人悠然而立,向远处眺望,只见东西两列山脉逶迤起伏,一列山岭黄色巨石似星,另一列山岭绿色竹林如织,宛如黄龙和青龙并排游弋,在云海中时隐时现,如梦如幻。

严道育提着龙旗阳来到观石台,将其放在地上。龙旗阳整了整略微有些凌乱的衣衫,对着三人中间的张弘毅道:“你便是蜀中八部部帅张弘毅吧?”

张弘毅赞道:“不愧是蚩尤旗少主,渊渟岳峙,气度果然不俗。”

龙旗阳道:“张部帅挟持我前来,是想以我的性命要挟蚩尤旗众人吗?”

张弘毅道:“我只是想一睹蚩尤旗少主凤采,但想到双方立场,便采用了极端的手段,还望少主见谅。”

龙旗阳道:“张部帅如何知晓我的身份?”

张弘毅道:“天下姓龙之人又有几人,要想猜到你的身份,并不难。”

龙旗阳道:“孤例不证,张部帅应该并非轻易下结论之人。”

张弘毅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但刚才你落地的一刹那,我便确认了。那般淡然的神色,更在赵谦之上。”

张弘毅与龙旗阳正交谈间,赵谦飞驰而来,见龙旗阳站在张弘毅等人面前,镇定自若,不禁佩服,又见张弘毅、苍龙子、严道育站立巨石之上,自知张弘毅、苍龙子修为均远在自己之上,严道育亦非易与,自己出手,无异飞蛾扑火,便飞身落地,缓缓走到众人面前,对站在众人中央的张弘毅道:“张部帅竟然挟持一名十岁孩童,难道不怕天下悠悠之口吗?”

张弘毅道:“孤洁高傲的‘厉君子’赵谦竟然也会使出如此拙劣的激将法,真是让张某大开眼界了。”

赵谦道:“张部帅如此兴师动众,对付我师弟,未免有些太过隆重了。”

张弘毅道:“一个人的正邪善恶智愚,与其年龄无关。龙少主虽只有十岁,但渊岳其心,麟凤其采,气度之超然,常人终生难有。我这般兴师动众,倒也配得上其风采。”

龙旗阳道:“张部帅请我前来,不会只是看我的气度的吧?”

张弘毅道:“自然不是,我是想请龙少主到敝府一趟,既然赵少侠来了,就请一同前去吧。”

赵谦道:“你是想请君入瓮吗?”

张弘毅道:“赵少侠言重了,我若非真心,直接用强即可,又何需再在此多言?”

赵谦道:“既然如此,我与旗阳就随张部帅一去。”

何言之三人与张云沨四人恶战不休,难分上下。正在双方胶着之际,数道身影落在战圈外侧,正是诸葛清岚、杜少如、邹越等人,众人加入战圈,张云沨等人顿时不敌,险象环生。

张云沨见敌众我寡,忙伸食指在眉心一点,紫色流光照耀周身,纹路若鸟,华丽异常。

诸葛清岚忙道:“是扶鸾术,冷姑娘,快拦住他。”

冷秋霜施展飘渺云烟步,身形迅疾如风,恍若云烟,几乎难以察觉。

张云沨施展扶鸾术,速度极快,向远处掠去。但脚步刚移,便见一道剑芒疾驰而来,速度竟丝毫不在自己之下。张云沨诧异万分,躲闪不及,只见剑芒闪过,腹部中剑,血流不止,周身紫色符光瞬间消失。

两名蚩尤旗弟子将神刀架在其脖子上,张云沨知道神刀杀人而人不觉,不敢妄动,任由他人封住自身穴位。爨松子、淩温清也相继被擒。

张云汉仗着金丝软甲护体,凭恃大夏龙雀之威,连砍数刀,逼退何言之与冷秋霜,旋即纵身离开。

李寒还剑入鞘,走到何言之面前,道:“何兄,你为何故意放走张云汉?”

何言之道:“四人之中,此人功力最低,而单单他能逃脱,其中缘由,若是对方深思起来,够他们费心思了。”

李寒道:“何兄果然妙计。”

何言之道:“还是多亏赵兄的提醒,他刻意强调擒住张云汉、张云沨中的一人,自有其用意。”

李寒点头。

邹越走到张云沨面前,道:“你们是如何得知少主身份的?”

张云沨道:“你们这里这么多外人,消息泄露,又有何奇怪?”

邹越又将目光移向杜少如,眼神之中,隐现寒意,道:“杜姑娘,你也是蜀中八部之人,至于消息泄露之事,你如何证明如你无关?”

杜少如道:“你如何证明与我有关?”

邹越扭头看向张云沨、爨松子、淩温清三人,道:“你们谁说出泄密者的身份,我便放谁离开。”

张云沨道:“我敢说,你敢信吗?”

邹越道:“说不说是你的事,信不信是我的事。”

张云沨扭头看向杜少如,阴冷一笑,道:“正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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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六章 第二高手

邹越快步走到杜少如面前,道:“事已至此,你还不承认吗?”

杜少如道:“并非我泄密,我又何须承认?”

“既然杜姑娘不承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邹越前迈一步,便要用强。

诸葛清岚斜迈一步,挡在邹越前面,道:“邹掌旗,事情还未查明,不可妄下结论,以免中了他们的离间之计。”

邹越道:“杜姑娘有嫌疑,胡姑娘也不例外吧。自从我们来到蜀南竹海,赵谦便消失不见,他若想泄密,最是便宜。”

诸葛清岚道:“邹掌旗不要血口喷人。”

邹越道:“赵谦到现在仍未现身,不可疑吗?”

李寒走到邹越面前,道:“邹掌旗,我与赵兄有数面之缘,此人绝不会做出泄密之事。”

邹越道:“人死不知心,你年纪尚轻,不知人心之险恶。江湖上关于赵谦的非议,可是数不胜数啊。”

何言之道:“江湖上关于蚩尤旗的非议,更是罄竹难书。”

邹越道:“你是何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何言之道:“在下何言之。蜀南竹海并非蚩尤旗私有,我们来此,有何不可?”

邹越道:“‘俨君子’何言之!江湖上说你心狠手辣、桀骜孤僻,今日看来,确是如此。”

何言之看了一眼邹越头顶的白色帛巾,道:“似忠似廉,君子面孔;患得患失,俗人心肠。原来邹掌旗推崇的,都是这种乡愿鄙夫。你真对不起你头上的白色帛巾。”

邹越道:“此言何意?”

何言之道:“当年诸葛武侯星陨五丈原,蜀人自发为其戴孝,自此不除,子孙相沿成俗,流传至今,谓之‘戴天孝’。似你这般武断之人,配给诸葛武侯戴孝吗?”

邹越道:“原本以为‘俨君子’何言之不善言辞,没想到倒也伶牙俐齿。”

何言之道:“不是我伶牙俐齿,而是你太过愚蠢。”

邹越道:“你出言相护,看来你们是一伙的了。既然如此,今日就别想走了。”话音甫落,蚩尤旗众人便将诸葛清岚、何言之、冷秋霜、杜少如四人包围。

李寒走到何言之身边,道:“邹掌旗,我敢以性命担保,他们对我派绝无敌意。”

邹越道:“李寒,难道你要对自己人拔刀相向吗?”

李寒左右为难,何言之道:“李兄,你无需插手,他们奈何不了我等。”

邹越厉声喝道:“大言不惭。”说完,身形飞速冲向何言之,挥掌拍出。

见邹越出掌,何言之也不拔剑,施展北游掌法,迅然出掌,两掌相击,何言之被震退数步。

冷秋霜与诸葛清岚手按剑柄,刚要出招,却见何言之挥了挥手,示意二人无需插手。何言之再次出掌,与邹越展开激战,气浪翻滚,掀起尘沙满天。

众人紧盯着何言之与邹越的激战,杜少如趁众人全神贯注之际,手捏一颗石子,曲指一弹,解开了淩温清被封穴位,淩温清与杜少如连忙纵身离开。

众人见淩温清、杜少如逃离,也不吃惊。邹越与何言之停止激战,邹越道:“果然是杜少如泄露的消息。”

张云沨恍然,道:“原来你们刚才是故作姿态。”

邹越道:“她们回到八煞黄泉,不知令尊会如何盘算?”

张云沨道:“雕虫小技,你以为我爹会上当吗?”

邹越道:“令尊不会,但令堂呢?久闻淩温清乃蜀中八部第一美女,而令堂一向心胸狭窄,不堪姿色屈居其之下,怎会容她?蜀中八部各掌部各怀心思,但令尊、令堂无动静,他们也就无异举,倘若令堂动手,自是一石千层浪。”

张云沨眉头微皱,冷声道:“好歹毒的计策。”

邹越道:“蜀中八部有两件金丝软甲,一件在令堂手上,一件在令弟手上,那你呢?”

张云沨道:“上次封龙山一战,云汉险些丧命,母亲送给他金丝软甲,也是正常。”

邹越道:“你倒很会自我安慰。”

张云沨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这时,龙逸与屠卓赶来,邹越将事情原委告知,龙逸眼神之中出现一丝慌乱,但一闪而逝,他缓缓吐纳,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道:“蜀中八部实力果然不俗,此次利用婆罗门将我等诱至此处,看来是倾巢而出了。”

邹越道:“早知如此,应该趁他们倾巢而出之际,派人偷偷潜入八煞黄泉,将他们总部给烧了。”

龙逸道:“他们行事没有底线,若将他们彻底激怒,各种卑鄙手段使出,只怕会牵连无辜百姓,所以这种方法不可使用。并且,我们不用,可有人会用。”

邹越道:“您是说……婆罗门?”

龙逸点头,道:“不过以婆罗门的实力,蜀中八部随便派一名高手坐镇逢源阁,便足以让他们有来无回。”

诸葛清岚对何言之道:“何少侠,你们可曾见过赵大哥?”

何言之道:“他去追赶严道育了,我们这就赶去支援。”

诸葛清岚点头,众人沿着赵谦离去的方向追寻,苦寻半晌,未能找到赵谦与龙旗阳的蛛丝马迹,便返回蚩尤三寨。

阆苑仙境,三面环水,四面环山,水在山中,城在水中。

在一片明镜般的湖水中,一座三层阁楼毅然而立,构造精巧,气度宏伟,阁楼匾额上写着“逢源阁”三字。

一浑身漆黑、体壮如牛的壮汉驾驶小船飞速掠过阆苑湖,来到逢源阁,见阁内空无一人,暗道:“看来蜀中八部为了对抗蚩尤旗,倾巢而出,那么盗取他们的甲子丹与天谷丹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当即嗅了嗅四周气味,分辨出丹药味最浓的方向,便纵身掠去,刚行数丈,却见一道倩影飘然而至,正是蜀中八部主母树若彗。

她看着眼前壮汉,道:“你便是贵霜的第二高手纵横吧,鼻子倒是挺灵的,但你应该感到惋惜,因为我没打算养狗,你也就没活着的理由了。”

那人正是纵横,他言道:“自以为是,是你们中原人最大的弱点。”

树若彗冷笑一声,道:“是吗?”

纵横道:“你在此与我多言,已说明你心中有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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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 问鼎之心

树若彗未理会纵横的嘲讽,道:“数年前,闇中之战,寇谦之与龙逸二人联手对抗贵霜三大高手,贵霜第一高手阳迈柁工死于寇谦之虚无点指之下,数千贵霜骑兵被蚩尤旗全歼,单舸接替阳迈柁工成为贵霜第一高手,你接替单舸成为贵霜第二高手。怎么,现在想着盗取我派丹药来增强功力吗?”

纵横不愿承认此行目的,便道:“你们蜀中八部为何要将我们贵霜人当成奴隶贩卖?”

树若彗道:“贵霜遗毒荼毒中原,我们将你们视若狗彘,不过礼尚往来。”

纵横道:“那你不担心华夏血脉因此而改变吗?”

树若彗道:“放心,我们特地为他们炼制了八戒丹,他们对女子已经没兴趣了。若是你对八戒丹感兴趣,我可免费送你。”

纵横道:“蜀中八部的手段,不过如此。”

树若彗道:“那你可知我为何会在此与你废话?”

纵横道:“为何?”

树若彗道:“逢源阁外是八煞黄泉,你可知此泉之妙?”

纵横冷笑道:“再奇妙又如何?我可是刀枪不入的。”

树若彗不言,屈指一弹,一道指力激射而出。

纵横见树若彗指力平平,又对自己的护体神功极为自信,便没有躲闪。只听嗤的一声,指力贯穿纵横胸膛,鲜血喷涌而出。

纵横脸色惨白,手握伤口,倒退数步,惊道:“怎么可能?”

树若彗没有多言,玉手一抬,掌风向纵横席卷,纵横登时头颅飞起,血涌如柱。

树若彗掷出一个药瓶,药瓶中的药水喷洒而出,洒落在纵横尸体上,纵横的尸体渐渐消融,化为白色烟雾。地面恢复先前的光洁无暇,仿佛纵横从未来过。

赵谦与龙旗阳来到八煞黄泉,随同张弘毅乘坐小船进入八煞黄泉中央的逢源阁,见阁楼内部龙柱金壁、雕梁画栋,如同皇宫一般富丽堂皇,不禁暗暗赞叹。

三人进入一间典雅精致的房间,入座后,张弘毅道:“久闻少侠有‘千军万马避青衫’之名,今日我倒想让少侠指点一下我派剑阵。”

赵谦道:“赵某乃是外人,张部帅为何要让我这一外人来指导剑阵?”

张弘毅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赵少侠身为外人,往往更能看清本质。”

赵谦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对于愚者来说,对于智者来说,则是当局者清,旁观者迷。”

张弘毅点头,赞道:“一般人可无此领悟。”

赵谦道:“要想完善剑阵,并不难,以张部帅的学识,只要亲自入阵演练一番,便能发现其中漏洞。”

张弘毅微微一笑,扭头对龙旗阳道:“龙少主可是师出楼观派?”

龙旗阳道:“正是。”

张弘毅道:“没想到楼观派还有龙少主这般的少年才俊,我以前倒是小看楼观派了。”

龙旗阳道:“看来张部帅对我派倒挺了解的。”

张弘毅道:“楼观武学源自老子,我蜀中八部自然不能轻视。我今日请二位前来,是想商议一事。”

赵谦道:“何事?”

张弘毅道:“当今天下纷纷,无有定时。北方胡族,自是不堪,而南方在刘义隆的统治下,虽是上下相和,却仅是浮于表面,兼之此人生性多疑,连续除掉徐羡之、傅亮、谢晦、檀道济、高进之、殷景仁等才学绝世的能臣,现在南方能臣良将已是凤毛麟角,并均是战战栗栗,如履寒霜,担心步檀道济等人的后尘。更为严重的是,南方钱财尽集比丘之手,朝廷捉襟见肘,仅能勉强维持表面浮华,实无统一天下之力。因此,天下一统的重责,只能由我们江湖中人承担。”

赵谦道:“你想起兵?”

张弘毅道:“天下倾危,问鼎之心,有之,又如何?”

赵谦道:“天下大势,起于东南,成于西北。由益州起兵,不可能统一天下。”

张弘毅道:“倘若天下有变呢?”

赵谦道:“你是想伺瑕导隙,引发南北大战?”

张弘毅道:“赵少侠果然一针见血。”

赵谦道:“崔司徒一直反对拓跋焘南征,但刘义隆一直有北伐之心,若想引发南北大战,自是需要等到北方矛盾激化之刻。而北方矛盾重重,崔司徒正处于各股矛盾的中间,若是矛盾激化……”说到此处,不禁眉头深皱。

张弘毅道:“赵少侠乃乱世中的江左夷吾,若愿加入敝派,等到崔司徒有难之时,我派必鼎力相助。”

赵谦道:“赵某不可能加入贵派。”

张弘毅道:“赵少侠难道想让你一身之文才武略无用武之地吗?”

赵谦道:“我辈学文习武,自是为了文起苍生之衰,道济天下之溺。但贵派并非江湖正道,赵某又怎会加入贵派?”

张弘毅道:“何为正道?众人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一个人有心为善,便已是恶念。江湖正道中人,汲汲营营,费心费力,所求者,无非是一点虚名。他们求名,我们求利,二者又有何高下之分?”

赵谦争论不过,道:“但贵派拉拢信众的方法,太过卑劣。”

张弘毅道:“若说卑劣,又怎比得上佛教?世人都说佛渡人,我却只见佛镀金。并且,迷信是人之本性。当今天下,民智未开,不信大道,只信鬼神。我们以巫术斋醮拉拢教徒,不过是顺势而为,若你以大道立于天地,方才是逆天之行。”

龙旗阳道:“处平则以和养德,遭变则以断蹈义。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便是崔司徒等人的风骨,华夏道统,正是靠着这些舍生蹈义之辈,才得以保存。”

张弘毅道:“但是崔司徒等人视为无价之宝的华夏道统,在常人眼里,渣都不是。并且崔司徒得罪北方整个朝堂,被拓跋晃打压致死,也只是时间问题。”

赵谦道:“崔司徒一死,北方朝野动荡,刘义隆必然趁机北伐,以其实力,倘若檀道济、高进之、殷景仁等人尚在,南方尚有一拼之力,但现在他对淮北诸城不够重视,手下良将匮乏,打仗又一向喜欢遥控兵略,使将领无法便宜行事。刘义隆落败,乃是必然之势,而这时,便是你的取胜良机。但若你真这么想,就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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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 卑飞敛翼

见赵谦反驳,张弘毅道:“为何?”

赵谦道:“南方经过近二十年的元嘉盛世,就算刘义隆落败,也不是凭你的力量就足以对付的。”

张弘毅道:“南方二十年的元嘉盛世,尚不足以支撑一场战争,又有何惧?并且少侠对我的实力,还不清楚。”

赵谦道:“我对张部帅的实力并不清楚,但张部帅对自己的实力就清楚吗?”

张弘毅道:“少侠话里有话。”

赵谦道:“究竟是话里有话,还是话里无话,就看张部帅自己的理解了。”

张弘毅道:“少侠城府不浅,你的心思,倒不是一般人能看清的。”

赵谦道:“我未曾掩饰什么,只是你心有城府,故而看不透我。”

张弘毅道:“卑以自牧,含章可贞。少侠之凤采亦是不俗。少侠此言,张某记住了。”随即朗声道:“来人,让陆虚怀进来。”片刻之后,陆虚怀走进,他看见赵谦坐在一侧,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缓步走到张弘毅面前,拱手行礼。

张弘毅道:“送这二位去客房休息。”

陆虚怀领命,带领赵谦与龙旗阳离开。

张弘毅走后,树若彗从屏风后出来,道:“你为何对这二人这么客气?”

张弘毅道:“龙旗阳可以用来威胁龙逸,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至于赵谦,我们不便直接下手,毕竟若是将诸葛清岚激怒,引来诸葛渊,其与李宗予联手,道威逼临,逢源阁反手可灭。既然杀不得,只能拉拢,现在拉拢,总比他羽翼丰满后拉拢方便。”

树若彗道:“龙旗阳此人倒有些不俗,至于那个赵谦,我曾与他交过手,并未有何出彩之处。”

张弘毅道:“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当时赵谦的目的是护送龙旗阳安全到蚩尤三寨,表现平庸,才不会引起你的敌意。”

树若彗道:“若是如此,赵谦此人确有过人之处。不过听闻此人清高桀骜,离群索居,甚难交流,更别说拉拢了。”

张弘毅道:“高傲之人,一般不会做出卑鄙之事,可与共事。而离群索居之人,或沦为野兽,或近乎神灵。此人有远超常人之处,但其平和的外表下,也隐藏着一颗野兽般的心,这便是我想拉拢他的原因。”

树若彗道:“万物有阴必有阳,一个人有心善的一面,则必然有心恶的一面,你是想激发其内心深处的阴暗面?”

张弘毅道:“正是。”

树若彗道:“那你打算如何做?”

张弘毅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商纣王荒淫暴虐,其起因仅是一双象牙筷子。要想瓦解赵谦与龙旗阳的心志,只要让他们享受几天快活日子即可。”

树若彗道:“此计甚妙。他们二人皆是清贫布衣,只要给予一些为所欲为的条件,必然堕落。”

张弘毅道:“这只是我将他们带至此处的目的之一。”

树若彗道:“你还有何目的?”

张弘毅道:“我教之中,有人心怀异心。用赵谦与龙旗阳,便可试探出每个人态度。”

树若彗恍然,道:“那你刚才让陆虚怀送赵谦他们去客房,是为了试探陆虚怀?”

见树若彗猜中,张弘毅点头道:“正是,据陆虚怀所言,沈青崖乃赵谦所杀,但沈青崖对赵谦有再造之恩,赵谦又非歹毒之人,应该不会如此行事。刚才我与赵谦交谈,此人表现颇为淡定,虽有些局促,却是由于不善言辞和身处险境,并非心虚。至于陆虚怀,当他看见赵谦的一刻,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慌乱,说明他心虚了。”

树若彗道:“你是说沈青崖并非赵谦所杀,而是陆虚怀所杀。”

张弘毅道:“很有可能,但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

二人交谈间,张云汉走进房屋,道:“爹、娘,大哥与爨掌部、淩掌部均被已被抓。”

张弘毅剑眉微皱,道:“以你们的身手,怎会被擒?”

张云汉道:“李寒、何言之、冷秋霜三人不知从何处出现,将我们困住,后来邹越等人赶到,我们寡不敌众,方才被擒。”

张弘毅道:“那为何你能逃出?”

张云汉道:“孩儿也只是侥幸而已。”

张弘毅道:“侥幸?”

张云汉心中一颤,不敢多言,树若彗道:“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还是尽快想办法将云沨他们救出。”

张弘毅道:“赵谦与龙旗阳在我们手上,他们不敢乱来。估计不久就会派人前来谈判。”

这时,淩温清、杜少如进入大殿,对张弘毅躬身行礼。

张云汉眉峰微动,道:“淩掌部怎么脱身了?”

淩温清道:“幸得少如相救。”

张云汉道:“淩掌部安排杜姑娘卧底在赵谦身边,果真有先见之明。”

淩温清道:“我们脱身之际,邹越与何言之因何人泄密一事情发生了争斗。”

树若彗道:“若杜少如不暴露身份,我们再将赵谦被擒之事隐瞒,蚩尤旗与何言之等人的矛盾会越来越深,但杜少如救你,暴露了身份,他们的矛盾,也就不解自消了。”

张弘毅知道树若彗一向与淩温清不合,也不点破其用意,道:“以龙逸之谋略与诸葛清岚之身份,他们不会发生争斗,因此就算杜少如故意挑拨,也是无用。算了,你二人退下吧。”

客房之内,赵谦对龙旗阳道:“张弘毅将我们擒来,不知有何目的。按理来说,他至少应将我的风逸剑收走,没想到任由我携带。”

龙旗阳道:“张弘毅确实是非常人可比。”

赵谦道:“确实,刚才一番交谈,他竟然未曾显露丝毫锋芒与才智,这足以说明此人是名极为难缠的智者。”

龙旗阳道:“单凭其未显露锋芒,便能判断吗?”

赵谦道:“《六韬·发启》有云:‘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圣人将动,必有愚色。’此人未有丝毫锋芒,正是卑飞敛翼之态。”

龙旗阳道:“你说其未必知晓蜀中八部的实力,是暗指蜀中八部暗流涌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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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 如履薄冰

赵谦道:“愚者总是自信,智者总是疑惑。从一个人的举止中是否充满自信,便可初步判断其才略。一个毫无自信之人,若非无才懦夫,便是绝世智者。而我利用的,便是其充满疑惑这一点。”

龙旗阳道:“你是想挑拨其对属下的信任。”

赵谦道:“其原本就不信任,我只是点明其心中疑惑而已。”

龙旗阳道:“赵大哥的才智果然不俗。”

赵谦摇头道:“我在其面前,还是太过稚嫩。刚才交谈,由于身处险境,为避免气势弱了,言辞之间,本能地显露出一丝锋芒。现在想来,刚才还是有些失态了。”

龙旗阳道:“张弘毅毕竟占据地利、人和的优势,我们有些失态,乃属正常。”

赵谦道:“眼下我们被困此处,一时应无大碍。但应尽快思索脱身之法,以免不测。”

龙旗阳道:“我已将来时之路尽数记下。”

赵谦道:“这个阁楼四面环水,水面上一览无余,毫无躲避之处,若是逃脱阁楼,在水面上势必会被发现。”

龙旗阳道:“看来只能从水下逃离了。”

赵谦道:“此湖名为八煞黄泉,表面明亮如镜,实则暗含煞气。此煞气到底有何歹毒之处尚不得而知,估计与蜀中八部武学中的阴毒类似,不可不防。刚才我们坐船来时,我曾仔细观察湖水,见水中没有一条鱼,据我猜测,他们有可能在水中做过手脚,以防有人从水下偷袭或者逃离。”

龙旗阳道:“如此倒是麻烦了。”

一个房间内,苍龙子与淩温清相对而坐,淩温清道:“苍掌部提议部帅借力婆罗门,不知究竟是何目的?”

苍龙子道:“我建议部帅借力婆罗门,是想借助外力,让蜀中八部与蚩尤旗联手对外,以期消弭两方隔阂。却没想到婆罗门实力如此之弱,直接被瓦解掉了。”

淩温清道:“蚩尤旗的李寒屠杀我部弟子,此等大仇,怎能尽销?”

苍龙子道:“你部中人死于李寒之手,此话出自爨松子之口,虽有尊火教为证,但他们均非可信之人。”

淩温清道:“我曾亲口问过李寒,他承认了。”

苍龙子道:“李寒心性孤傲,不屑解释,他承认了,不代表真是其所为。”

淩温清思索片刻,道:“言之有理,此事赵谦应该知晓,我可以去问他。”

苍龙子道:“你去问赵谦,部帅得知,他会如何想?”

淩温清道:“我是为了查出我部弟子被杀真相,为何不能问赵谦?”

苍龙子道:“部帅将赵谦擒而不杀,目的便是为了试探我等,以部帅多疑的性格,现在谁与赵谦接触,谁便再难得部帅信任,更何况你从何言之他们手下逃脱一事,早已让部帅对你生疑,更何况赵谦今日又故意挑唆?”

淩温清道:“这……”

苍龙子道:“你现在最该担忧的,是自己的处境。”

淩温清眉头深锁,不再多言。

苍龙子道:“大公子与二公子暗中争锋,你若想以后在蜀中八部稳坐赤水部掌部之位,这二人中的一人可助你一臂之力。”

淩温清道:“你与大公子来往甚密,此言莫不是劝我助投靠大公子?”

苍龙子道:“我言尽于此,至于如何作为,端看你自己的判断了。”

陆虚怀在自己房间内来回踱步,思索道:“部帅深谋远虑,沈青崖之死,其定能猜出其中一二,此刻赵谦在逢源阁,只要部帅稍微试探,我谎称赵谦杀死沈青崖之事,便会泄露。但现在逢源阁上下谨慎异常,生怕赵谦与龙旗阳逃走,我若有所举动,定会被察觉。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树若彗排闼而入,陆虚怀大惊,忙拱手行礼。

树若彗缓缓坐下,道:“今日,张部帅命你将赵谦、龙旗阳送入房间,你可知为何?”

陆虚怀道:“不知。”

树若彗道:“真的不知吗?”

陆虚怀错愕,道:“这……”

树若彗道:“张部帅的打算,你心里清楚,你的所为,我也清楚。”

陆虚怀跪拜在地,道:“主母恕罪。”

树若彗道:“是谁命你干的?”

陆虚怀道:“是……爨松子。”

树若彗暗道:“看来是云汉授意了。”便道:“你帮我办成一件事,我保你这个青峰部掌部做的安稳。”

陆虚怀道:“主母有命,我万死不辞。”

淩温清房间内,淩温清对杜少如道:“今天你将我救出,却将大公子落下,树若彗自然心有不悦。今后我们在蜀中八部,难有立足之地了。”

杜少如道:“当时情形危急,我没时间想这么多。”

淩温清道:“此事怪不得你,但我们也要思索后路了。”

在房间之外,严道育缓步路过,嘴角掀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张弘毅为了款待赵谦与龙旗阳二人,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佳肴不断,歌舞不绝,二人所住所用,均是蜀中八部中至宝,个个价值连城。二人一边感慨蜀中八部富埒王侯,一边心怀介意,如履薄冰,每一个细微的举动都是慎之又慎,深怕一不小心,便遭了张弘毅的圈套。

张云汉见张弘毅对待赵谦、龙旗阳二人的态度更在自己之上,不禁心怀不满,前去询问张弘毅。

张云汉道:“爹,您为何不直接杀了赵谦、龙旗阳二人,反而要如此款待他们?现在他们的地位,感觉比我都高?”

张弘毅道:“杀他二人不难,但杀了他们,你兄长怎么办?”

张云汉道:“这……”

张弘毅道:“再说了,如果杀了他们,便等于得罪了楼观派。”

张云汉道:“楼观派仅有一个尹通,又有何惧?”

张弘毅道:“若仅仅是尹通一人,自然不惧,可惧者,是尹通背后的道家隐宗。”

张云汉道:“普普通通的赵谦与龙旗阳,能惊动道家隐宗吗?”

张弘毅不答反问,道:“你似乎很想赵谦与龙旗阳死。”

张云汉道心中一惊,道:“赵谦亲手杀了他师父,怎不该死?”

张弘毅双眼睥睨,道:“此事我心中有数,你无需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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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章 惊弓之鸟

见张弘毅神色不悦,张云汉心中不平,道:“那您也没必要对他们好吃好喝地款待啊?”

张弘毅道:“我如此做,是为了堕落二人心志,在他们心中,埋下一颗魔种。”

张云汉略一思索,道:“爹,您想要堕落二人心志,我有一办法。”

张弘毅不相信其有何高见,但依旧问道:“哦,你有何办法?”

张云汉道:“鸠摩罗什被称为中原第一僧,但此人两次破戒染指十一名女子。连中原第一僧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人?我们可采用相同之法,将赵谦与女子关在一起,如此其必定堕落。”

张弘毅摇头道:“鸠摩罗什算什么东西?如此方法,对我都无效,又怎会对赵谦这种磊落之人有效,更何况其木人石心,眼高于天,又有哪个女子能入其眼?”

张云汉道:“那为何鸠摩罗什被世人称为中原第一僧?”

张弘毅道:“那些扰扰之人又知道什么。”

二人正交谈间,爨松子走进,道:“部帅,蚩尤旗派李寒前来商议交换人质一事。”

张弘毅道:“李寒?恶羯不尽,不回冉姓。这个李寒,我倒颇为佩服,让他进来吧。”

李寒走进后,道:“晚辈蚩尤旗李寒,拜见张部帅。”

张弘毅道:“少侠不必拘礼,张某久闻少侠所为,今日一睹少侠凤采,也算一件幸事。”

李寒道:“张部帅谬赞了,李某所为,实不堪言。”

张弘毅道:“少侠过谦了,以后少侠对付羯人,有用得着蜀中八部的地方,只要言语一声,我等定鼎力相助。”

李寒不多费言,道:“那李某在此先谢过张部帅了。我此次前来,乃是奉了掌旗之命,前来商议交换两方人质一事。”

张弘毅道:“龙掌旗愿意交换人质,我等自然配合。不知龙掌旗打算何时何地交换人质?”

李寒道:“张部帅有何高见?”

张弘毅道:“三日后的翡翠长廊,如何?”

李寒道:“一言为定。”

张云汉回到自己房间,见严道育已在等候,便道:“严师妹,我已打探过,我爹将赵谦与龙旗阳二人挟持至此,并未向他们询问沈青崖之死。”

严道育道:“部帅并未直接询问此事,莫非是已经知晓其中曲直?”

张云汉道:“无妨,我们可以将此事全数推脱给陆虚怀,毕竟沈青崖正是死在其剑下。”

严道育道:“您和大公子明争暗斗之事,部帅心中清楚,他应该能猜到其中一二。”

张云汉道:“沈青崖在崔浩身边待久了,心思已不在蜀中八部,我爹早有除他之心,此次我们出手,也算是帮其排忧解难,无需多虑。”

严道育道:“此次大公子被擒,正是我们拉拢助力的好时机,不过眼下部帅将赵谦与龙旗阳擒来,未诉诸武力,反而好生招待,众人不明其心思,噤若寒蝉,均持观望态度,我们此时也不便有所作为。”

张云汉道:“现在逢源阁内,无人对我大哥忠心,但苍龙子此人心思莫测,不能不除。逢源阁内自然不便动手,三日之后,我爹会和龙逸他们交换人质,此时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

严道育道:“我明白了。”

赵谦、龙旗阳与张弘毅相对而坐,张弘毅道:“二位在此可还习惯?”

赵谦道:“张部帅盛情,我二人受之有愧。”

张弘毅道:“二位无需有愧,我招待二位,完全是出于对二位的欣赏。我派尚有不少典籍,二位若有兴致,可以前去随意查阅。”

赵谦听其言及典籍,想到与诸葛清岚经常交谈的一件事情,便问道:“我一直有一事不明,还想向张部帅请教。”

张弘毅道:“二位有何问题,尽情说来,我一定知无不言。”

赵谦道:“百余年前,季汉灭亡,大量典籍被毁,这背后,是何人所为?”

张弘毅道:“这是敝派无知先祖所做,此举遗祸甚巨,张某一向所不齿,对敝派先祖的行为也极为鄙视。”

赵谦道:“那么敝派先祖又为何做出如此之事?”

张弘毅道:“蜀地高族与敝派常有往来,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自然不便为外人所知。因此,在季汉灭亡之际,蜀地高族便联手敝派,将季汉典籍尽数烧毁。”

赵谦道:“仅是如此吗?”

张弘毅道:“自然不是如此而已,但此事背后的真相,不是少侠所能面对的。”

龙旗阳道:“张部帅是不是太小看我们了?”

张弘毅道:“我并非小看你们,只是二位年纪尚轻,修为尚浅,有些势力,尚无法面对。”

龙旗阳道:“大丈夫行事,无惧天地,如日月皎然,又有什么无法面对?”

张弘毅道:“是张某小瞧二位了,既然如此,张某就如实相告了,二位可知神玄?”

赵谦道:“曾听说过,但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张弘毅道:“他们的目的,便是毁了华夏道统。他们将季汉典籍尽数毁去,也是此目的。百余年前季汉的毁灭,也意味着华夏道统的再一次衰败。此刻,星星之火再次燃起,我等决不可袖手旁观。”

龙旗阳沉吟道:“神玄?”

赵谦道:“也就是说,季汉典籍被毁乃是神玄在背后指使,那蜀中八部与神玄也有往来了?”

张弘毅道:“那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敝派祖师在北邙山被天师道张天师重创,神玄趁敝派苟延残喘之际,将势力延伸到敝派,敝派为了求生,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这也是诸葛武侯一直打压敝派的原因。数十年前,王猛辅助苻坚,虽反对苻坚南征,却也助其占领益州,目的之一,便是对付蜀中八部。当时王猛重创神玄在益州的势力,敝派也趁机摆脱了神玄的控制。”

赵谦知道张弘毅所言半真半假,也不戳破,道:“原来如此,既然神玄的目的是毁了华夏道统,那么千百年来,他们所为之事,应该远不止烧毁季汉典籍这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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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 交换人质

张弘毅道:“确实,焚书坑儒,罢黜百家,这些事情背后,都有他们的身影。他们与道家恶斗千年,双方高手死伤无数,不过由于均是秘密行事,多不为外人所知。”

龙旗阳道:“这些事情果然没有表面如此简单。”

张弘毅道:“天下事情,哪里又有‘简单’二字?”

赵谦道:“当年诸葛武侯是因何而死?”

张弘毅道:“这一点张某也不得而知,不过自从诸葛武侯星陨后,道家失去统筹,在两年后的长白山一战中,与神玄、鬼方两派恶战,元气大伤。后来儒家王弼篡改曲注《老子》一书,使精妙玄微的‘道’变成简简单单的‘无’,从根本上灭了道家。”

赵谦道:“儒家王弼?莫非王弼背后有神玄唆使?”

张弘毅道:“正是。”

龙旗阳道:“儒家怎会行如此卑鄙之事?崔司徒为了中原,可是一直在隐忍负重。”

张弘毅道:“崔司徒只是表面上是儒家而已。”

赵谦道:“此言何意?”

张弘毅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崔司徒背后是阴阳家,如若不然,就算其背后有寇谦之保护,也早已在各方人马的轮番刺杀下殒命。”

赵谦眉头深锁,陷入沉思。

张弘毅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知二位。龙掌旗派人前来,商议交换人质之事。”

龙旗阳道:“交换人质?难道你们也有人被擒了?”

赵谦心中窃喜,暗道:“果然,若不是李寒他们擒下其公子,我和旗阳就危险了。”

张弘毅道:“实不相瞒,敝派有二人被擒。龙掌旗派人与我商议,定于明日在翡翠长廊交换人质。”

赵谦道:“张部帅是否打算交换人质?”

张弘毅道:“犬子亦被擒,我又怎会不同意?二位在此逗留数日,让张某略尽地主之谊,也便足矣。”

赵谦见其不似说谎,不由暗道:“他将我们擒来,不威逼,却款待,意欲何为?”

翡翠长廊上,寒风萧瑟,叶舞长空,一片肃杀之气。蜀中八部与蚩尤旗两方人马相对而立,手按兵刃,随时准备动手。

在众人中央,赵谦、龙旗阳沿着翡翠长廊走向龙逸一行人,张云沨、爨松子二人则同时走向张弘毅一行人。

赵谦知晓张云沨与爨松子二人心机难测,左手按在龙旗阳肩膀,只要二人发难,便将龙旗阳推向龙逸等人。

正在双方身形交错之际,只听咔嚓一声,路旁的一棵细竹倒塌。众人原本剑拔弩张,突闻插曲,均觉对方暗下杀手,纷纷掣出兵刃。

爨松子率先出招,拂尘急扫,却不是攻向龙旗阳,而是攻向赵谦。赵谦全身戒备,料中爨松子会突下杀手,却料错了下手对象,连忙掣剑还招。爨松子手腕一翻,拂尘陡然转向,向赵谦扫去,赵谦低身躲过,挥剑刺向爨松子手腕。

二人交战之际,张云沨掣剑刺向龙旗阳,龙旗阳掣出腰间软剑还招。张云沨所使乃是削铁如泥的湛卢剑,又岂是龙旗阳的佩剑可比?龙旗阳虽知需避实就虚,但功力与张云沨相去甚远,岂能轻巧避劲?

两剑相击,只听铮的一声,龙旗阳手中软剑登时断为两截。龙旗阳扔掉剑柄,施展云帆步,飞速向一侧躲闪,避过张云沨杀招。

一招的时间,双方人马已赶至战圈,一时间,拳来掌往,剑刺刀砍,恶战再开,鲜血染尘。

赵谦见龙旗阳险象环生,当即连刺数剑,逼退爨松子,然后飞身来到龙旗阳身边,迅然出招,刺向张云沨,剑锋犹如漂水激流,快捷无比。

张云沨挺剑急刺,犹如飞箭离弓。赵谦知道湛卢剑的厉害,不敢撄其锋芒,连忙挥剑下撩,扫向张云沨大腿。张云沨并不躲闪,剑锋一旋,化作一个圆圈,便逼得赵谦连忙收剑。

张云汉同时飞身掠来,大夏龙雀破空横扫,赵谦连忙躲闪。

钱多善贾,刃利善武。面对湛卢剑与大夏龙雀两大绝世神兵,赵谦即使功力增加一倍,亦是不敌。一时之间,左右掣肘,险象环生。

一刀一剑,左砍右刺,将赵谦退路完全封住。赵谦无从躲闪,但若挥剑硬接,风逸剑必然断裂,他心思一转,右手微松,风逸剑向下坠落,剑穗顺势滑入手中。

赵谦握紧剑穗,盘龙鞭法使出,剑锋起落随意,变幻莫测。

张云沨与张云汉顿时愕然,他二人习武多年,从未见过有人手握剑穗出鞭招,虽说剑穗远不若长鞭能放长击远,但剑锋旋转间,来路难寻,去路莫测,攻势之刁钻,角度之诡异,均远超张云沨与云汉的意料,二人一时慌乱,竟有些处于下风。

不过湛卢剑与大夏龙雀锋利无比,赵谦不敢强撄二人锋芒,只得依仗云帆步的精妙与剑使鞭法的诡异将二人缠住。

张云沨使出扶鸾术,身形快如闪电,剑锋之速竟暴涨至先前的三倍,其剑劲之威自然随之增至先前的九倍。只见寒光掠过,兵刃相击,只听咔嚓一声,风逸剑断裂。

湛卢剑威势不减,迎面劈来。赵谦惊讶之余,躲闪不及,眼看便要中剑,一道剑芒闪过,击在湛卢剑上,杀招被挡,诸葛清岚随之掠至赵谦身边。

刀剑相抵,火星四射,张云汉纵身而至,大夏龙雀猛砍,两个绝世神兵合击,云英剑又怎能硬悍其锋?咔嚓之声再次响起,云英剑断裂。

赵谦掷出剑柄,剑柄化作一道寒芒,射向张云沨,张云沨后跃躲闪。诸葛清岚扔掉手中剑柄,掣出腰间竹笛,与赵谦并肩而立。

赵谦食指一点,一道剑气激射而出,击中身旁一棵细竹,细竹倒地。赵谦纳劲一吸,细竹落入赵谦手中,劲力一吐,旁枝末节四散,一支三尺来长的竹竿出现在赵谦手中。

张云沨、张云汉再次袭来,赵谦与诸葛清岚施展乾坤双剑剑阵,避实就虚,游劲御风,与二人缠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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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二章 三日道雾

何言之与冷秋霜联手恶战树若彗及其十余名蛊者,冷秋霜依仗飘渺云烟步,与施展扶鸾术的树若彗游斗,虽处下风,但一时无碍。

何言之与十余名蛊者缠斗,蛊者掌风如冰,拳力如石,威不可挡,何言之剑走蜻蛉,掌行波涛,攻向蛊者周身要害,发觉对手刀枪不入,水火难侵。

何言之见四周战况紧急,不敢耽搁,剑芒一闪,一名蛊者双眼被划破,鲜血直流。

何言之施展梅花易步,剑芒来去纵横,转瞬间便将十余名蛊者的眼睛尽数划破。十余名蛊者变成瞎子,瞬间呆立不动,不知该如何行事。

树若彗见蛊者不动,便欲掏出怀内短笛,打算使用笛声控制,但冷秋霜又怎会给其机会,只见其身行如风,剑行如电,精妙剑招层出不穷,将树若彗死死缠住。饶是树若彗施展扶鸾术,依旧难以摆脱冷秋霜的纠缠。

何言之功集脚底,梅花易步施展到极致,身形快不可查,剑芒一闪,树若彗左肩中剑,倒退数步。

何言之暗道:“此人受伤之后,应该不是秋霜的敌手。”思毕,剑锋陡转,攻向与严道育联手对付李寒的爨松子,爨松子转身对付何言之。

失去了爨松子这一强敌,李寒独对严道育,压力骤减,祖传朱龙剑法使出,与严道育斗得难分难解。

淩温清对抗邹越,同样难分上下。苍龙子对抗屠卓,难抗荧惑诀之威,险象顿生。

张弘毅与龙逸各展绝学,掌劲相击,浩瀚气浪向四周翻滚,掀沙起尘。

乱战之中,陆虚怀挥剑追杀龙旗阳,龙旗阳依仗云帆步来回躲闪,依旧被长剑击中数次,幸好身着金丝软甲,倒未受伤。

龙逸满提元功,沉声一呐,真气喷涌而出,刹那间,浓雾乍起,笼罩四野。

张弘毅见状,冰冷一笑,暗道:“三日雾。”

蚩尤旗的“三日雾”与道家的“五里雾”类似,均是至阴至阳两股真气相薄相乱而成,不同之处在于,道家的“五里雾”长于范围,蚩尤旗的“三日雾”长于时间。

龙逸身形一闪,便来到龙旗阳身边,右手一挥,气劲横扫而来,陆虚怀中招,倒飞数丈,呕吐鲜血。

浓雾之中,众人看不清敌手身形,纷纷收招稳立,严阵以待。

远处一棵细竹之上,单舸站立其上,静静的注视着远处激战,暗道:“惊弓之鸟,闻声则飞,弦上之箭,一触即发。让他们激战,仅需砍断一根细竹即可。”

忽然,单舸察觉身后两道掌劲袭来,连忙纵身前掠,避过掌劲,随即转身,掌竖胸前,护住要害,见二人纵身飞掠而来,正是张弘毅与龙逸。

二人话不多言,同时挥掌拍向单舸,一左一右,配合极为默契。

单舸早知张弘毅与其联手并非好意,却没料到其竟会与龙逸联手,惊骇之下,掌出稍缓,只听轰然一声,单舸被张弘毅与龙逸同时击中,口吐鲜血,向后倒飞。

张弘毅攻集脚尖,身形一闪,便出现在单舸前面,同时右掌一旋,银色符光凝于掌心,一掌拍出,若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单舸尚在空中,还未稳住身形,被掌劲击中,五脏俱碎,倒飞如驰。

龙逸纵身袭来,九黎绝掌使出,五兵之劲齐涌,若干将发硎,有作其芒。

单舸生死顷刻之际,两柄飞刀从远处奔袭而来,分别射向张弘毅与龙逸,二人出招击断飞刀,再回身寻找单舸,却已不见其踪迹。

二人望着断裂的飞刀,均暗道:“飞刀上的暗劲狠毒非常,江湖上有此能为者,仅有一人,西域第一高手挐兵。”

浓雾之中,难见三尺之外。苍龙子功聚双眼,试图看清浓雾之中的情形,但毫无成效,不由暗道:“不愧是蚩尤旗掌旗,所施展的三日雾果然非比寻常。”

忽的,莫名掌劲袭来,苍龙子听风辨位,挥舞拂尘,将掌劲击溃。诡谲内劲袭体,苍龙子口吐鲜血,倒退数步,眉头微锁,暗道:“好奇怪的劲力,我已被屠卓所伤,现下难敌此人。”当即俯身,耳贴地面,暗查四方乱象。

淩温清耳闻四周铮鸣之声传来,眉头深皱,低声唤道:“少如。”

杜少如听见呼唤,向淩温清挪步而去,甫挪数步,果见淩温清四处张望,连忙向其迈步而去,忽见陆虚怀纵身挥剑刺向淩温清。

杜少如连忙纵身而去,挡在淩温清前面,嗤的一声,长剑入体,剑上喂有剧毒,杜少如直接毙命。

淩温清大骇,一手抱住杜少如,一手挥剑刺向陆虚怀眉间。

陆虚怀见偷袭失败,自知不是淩温清敌手,连忙后跃,便欲躲进浓雾之中,却见一柄拂尘扫至,陆虚怀躲闪不及,被拂尘缠住喉咙。

来者正是严道育,她手中运劲,拂尘勒紧,陆虚怀直接气绝命丧。

张云沨也觉后侧凌厉掌劲袭来,湛卢剑一扫,将掌劲尽数挡下。

细竹之上,张弘毅察觉浓雾之中,乱战四起,手臂一挥,一招“飂戾风振”使出,至阴真气犹如飓风回旋,将四周浓雾吹散。

众人看清四周情形,却见蚩尤旗众人已消失不见,龙逸也不见踪迹。

逢源阁内,张弘毅与张云沨、苍龙子三人商议,张弘毅道:“适才龙逸施展三日雾,有人偷袭你们,不知你们可知是何人偷袭?”

张云沨道:“龙逸的三日雾高深莫测,我没有看清偷袭之人。”

苍龙子道:“我同样没有看清,不过偷袭之人的内劲颇为奇怪。”

张弘毅道:“有何奇怪之处?”

苍龙子道:“蚩尤旗武学蕴含五兵之劲,其荧惑诀虽是诸葛武侯所传,蕴含道家的飞柔制劲,但同样以五兵之劲为根基,而刚才偷袭之人,所使招式,没有五兵之劲,也没有飞柔制劲。”

张弘毅道:“赵谦等人修习的乃是正统道家内功,若是他们,你定可分辨。”

张云沨道:“看来偷袭之人另有他人。”

张弘毅道:“我猜的果然没错,我派果有心怀异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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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章 龙生夷图

张云沨道:“但倘若不是蚩尤旗众人,他们怎么在浓雾之中,看清我们身形?”

苍龙子道:“辨清一个人的位置,不是单单靠看一种。”

张云沨点头,道:“若是耳朵或鼻子灵敏过人,也可发现我们位置。”

张弘毅道:“或者他们本就是胡乱攻击,只不过你们刚好处于他们的攻击方位上。”

张云沨道:“确有这种可能。”

苍龙子道:“我派人心不一,如此必定生乱。”

张弘毅道:“只要我们有动作,这些人便会露出马脚。眼下刘真道领军讨伐杨难当,正是我们起兵之时。苍龙子,你即可命令爨松子前往我们藏兵之处,整备大军。”

张云沨道:“爹,按照您的想法,倘若有人心怀异心,此时必定有所动作,我们就可以将内鬼揪出。”

张弘毅道:“正是。”

张云汉在自己房间内来回踱步,对爨松子道:“前辈,刚才偷袭我大哥和苍龙子的,可是你?”

爨松子道:“不是,我尚未出招,便发觉有人偷袭他们二人。”

张云汉道:“那偷袭他们的,究竟是何人?我问过我师妹,亦非其所为。”

爨松子道:“或是蚩尤旗众人,或是赵谦他们,或是我派身怀异心之人,或是……”

张云汉见其迟疑,便追问道:“或是什么?”

爨松子道:“或是苦肉计。”

张云汉眉头深锁,沉默不语。

无当寨内,众人入座,李寒对何言之道:“何兄,你们怎么会来到此处?”

何言之道:“我对百余年前的季汉典籍被毁一事一直心存疑虑,便来到此地,希望查清一二。”

龙逸道:“季汉典籍是被蜀中八部毁去,而指使蜀中八部如此做的,除了蜀地豪族,还有神玄一派。前者是因为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情,后者是为了毁灭华夏道统。”

何言之道:“季汉典籍与华夏道统有何渊源?”对于蜀地豪族干过什么事情,何言之没半点兴趣,自然没有多问。

龙逸道:“其中缘由,牵连到一个千年之秘:周朝典籍。”

何言之道:“千年前的单氏反周?”

龙逸道:“正是,千年前的王子朝之乱中,周朝典籍大部分被毁,少数被老子等人带走,后来不知经过怎么的动荡,老子西出函谷关,周朝典籍消失。而当年诸葛武侯曾得到这些典籍,他料定自己死后,神玄必定会卷土重来,将典籍彻底销毁,便趁六出祁山之际,将典籍藏在不为人知之处。后来季汉灭亡,神玄唆使蜀中八部寻找周朝典籍无果,想到周朝典籍的精髓可能通过诸葛武侯传入其他书籍之中,便联合蜀地豪门和蜀中八部,将季汉典籍尽数毁去。世人不知其中详情,便以为季汉无史官。”

赵谦道:“那诸葛武侯是否留下关于周朝典籍的线索?”

龙逸道:“没有,倘若留下丝毫线索,便会被神玄以卑鄙手段夺去。在中原恢复大汉盛世之前,这些典籍决不可现世。诸葛武侯早已猜到,千年之内,中原不可能恢复到大汉盛世,两千年内,也仅有五成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周朝典籍现世只有被神玄毁去一种可能,故而诸葛武侯销毁了所有线索。”

何言之道:“那千年前的单氏反周是怎么回事?”

龙逸道:“此事我也不知情,你们若想知道,只能去鹤鸣山青羊之肆了。”

赵谦等人点头,龙逸对诸葛清岚道:“诸葛武侯曾留下一张《龙生夷图》,姑娘既然是诸葛武侯后人,那便有资格一览。”

赵谦喜道:“诸葛武侯之画之殊在于‘心画之妙,不学而能’,他的画作,自当好好欣赏一番。”

屠卓拿出一张颜色泛黄卷轴,龙逸将其打开,只见上画天地日月君长城府,次画神龙,龙生夷及牛马驼羊,后画部主吏乘马幡盖,又画夷牵牛负酒赍金宝诣之之象。赵谦等人知道,此画既然是送给蚩尤旗,便是依照蚩尤旗传统古历而画,他们不懂夷史夷经,难以通晓画中含义,但画中笔势之轻灵飘逸,墨色之淡雅有致,足以令赵谦等人赞叹不已。

龙旗阳在绘画方面的造诣远不及赵谦等人,是以并未欣赏其中画意,而是看向《龙生夷图》左侧,只见上面写着“玄漠太极,混合阴阳”八字,篆隶相容,苍朴典雅。

龙旗阳喃喃道:“玄漠太极,混合阴阳。”赵谦等人听其喃喃之语,也看向图上文字,赵谦道:“篆书尚圆竖长,参差有序,细若游丝,隶书尚方扁广,一波三折,疏密均匀,这八字竟能将篆书隶书完美相融,刚柔拙巧,气韵生动,让人佩服。”

何言之道:“诸葛武侯之图,最特殊之处在于不学而能,若能领悟其中阃奥,将获益无穷。”

众人仔细品悟《龙生夷图》,各有所思,赵谦暗道:“气形质具而未相离,故日浑沦;混沦者,言万物相混论而未相继。坎离消长于一身,风云发泄于七窍,真气薰蒸而无寒暑,纯阳流注而无死生,是谓神化之道。”

诸葛清岚暗道:“金刚水柔,性之别也;圆行方止,器之异也。善御性者,不违金水之质;善为器者,不易方圆之用。”

冷秋霜暗道:“假弗用而能以成其用者,非虑思之察、手爪之巧。嗜欲形于胸中,而精神逾于六马,此以弗御御之者。”

何言之暗道:“不学而能,不虑而知,虽微却显,柔而成刚。”

龙旗阳暗道:“磨而不磷,涅而不缁。骋逸策迅者,虽遗景而不劳,因风凌波者,虽济危而不倾。”

五人之中,龙旗阳才学最浅,因此思虑不受限制,最为发散,能想赵谦等人不能想,当晚便直接进入密室修炼。

在其进入密室前,龙逸将屠卓从月白山得到的龙渊剑给了龙旗阳,虽说诸葛清岚的云英剑被毁,龙逸亦非小气之人,但龙渊剑仅有一把,自然是给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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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蝗虫之灾

翌日,赵谦盘腿运功完毕,诸葛清岚对赵谦道:“赵大哥,你身中之毒未解,不便在此逗留,我们还是尽快赶往青羊之肆吧。”

赵谦经诸葛清岚提醒,方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便点头道:“此事我差点忘了,眼下蜀中八部暂无动静,我这就去和龙掌旗辞行。”

赵谦向龙逸辞行,何言之与冷秋霜也不便在蚩尤三寨多待,便与赵谦、诸葛清岚一同离开,赶往青羊之肆。

鹤鸣山山水殊胜,因山形似鹤、山藏石鹤、山栖仙鹤而得名,《鹤鸣观记》言其“雄蜀川之西隅,据雾邑之北境,前望乎嵋、巴,后枕乎绥荒。”

赵谦一行人来青羊之肆,发现只是一间普通草屋,房门紧闭。屋旁有一李树,颇为茂盛。

凡李氏子孙,常于宅旁种李以为象征,如李白家有桃李园,唐朝皇宫苑园亦多植李树。李怀素等人在府邸并未种李树,乃是为了隐藏身份。

赵谦上前敲门,无人应答。

赵谦道:“看来李前辈不在这里。”

众人四下远望,诸葛清岚手指远处一片农田,道:“那里有名农者,我们前去寻问一下吧。”

众人来至农田,见四周所种小麦差异极大,有的籽粒饱满,有的则干瘪无实,有的麦叶翠绿,有的则布满蚜虫。

赵谦在翰墨门曾种过小麦,见此地情况,不禁暗道:“这些小麦差别也太大了吧,土质、雨水应该没什么不同,怎会如此?”

农者正看着四周小麦,眼神古井无波。赵谦走上前去,道:“老人家,敢问这里小麦的长势怎会相差如此之大?”

农者看向赵谦,剑眉微动,道:“琴心三叠!不过中丹田被毁了。”

赵谦一惊,仔细看向老者,见其虽身着粗衣,但梅风竹神、松形鹤骨,气度澹澹若渊,溶溶不测,不由心折。众人听农者之言,已知其身份,均拱手道:“晚辈拜见李前辈。”

那人正是李宗予,他微微看了众人一眼,对赵谦道:“你所中之毒,我可以解。”

赵谦更是一惊,不意对方微微一眼,便清楚自己所中何毒。

李宗予又望向眼前麦田,道:“这里小麦长势相差甚大,乃是由于我正在寻找提高小麦产量的方法。”

赵谦看向麦田,指着长势最好的一片麦田,道:“那片麦田的长势甚好,产量足有普通麦田的三四倍。”

李宗予沉默不语,片刻之后,嗡嗡之声渐渐响起,越来越大,仿若闷雷滚滚。

何言之猛然指向远方,道:“快看。”

众人看向远处,见一群蝗虫从远处飞掠而来,蝗虫不计其数,形成一片黑云,遮天蔽日。

蝗虫飞至农田,雨滴一般落下在小麦上,咀嚼之声传遍四野。

赵谦等人看到此处异象,个个心惊胆颤。小小的蝗虫在他们眼里自是不值一提,但亿万只聚集在一起进食,这等场面,比饿虎食肉更让人感到恐惧。众人虽各负绝学,但面对不堪一击的蝗虫,却深深的感到了自己的无能。

眨眼间,麦田尽毁,蝗虫结群飞去。

赵谦等人看着被蝗虫毁去的麦田,悲痛不已。李宗予叹了一口气,道:“还是不行吗?”

赵谦等人不善言辞,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赵谦暗道:“听闻师父说李前辈被神玄、鬼方困在益州,难道正是此事,但此乃天时,与神玄、鬼方何干?”

倏然,嗡嗡之声再次响起,赵谦等人抬头仰望,见遮天蔽日的蝗虫折返,再次袭来。

赵谦等人更是错愕,此处粮食已尽数被啃食,蝗虫为何折返?蝗虫之后,另有三团黑云分从三个方向蝗虫追赶而去,其速度极快,眨眼便追上蝗虫。

众人这才看清,原来那三团黑云是三只巨鸟,此鸟若乌似狸,赤如丹火,六足四翼,厉声尖叫,音夺百声。

三只巨鸟冲入蝗虫群,尖嘴猛啄,吞食蝗虫,同时长达丈余的翅膀铺展,随意舞动,眨眼间,便有成千上万只蝗虫死于非命。

赵谦等人见三只巨鸟围捕蝗虫,精神一振,暗道:“若此鸟多些,蝗灾便迎刃而解了。”

李宗予望着天上巨鸟,眉头微皱。

片刻之后,蝗虫便少了三四成,其余蝗虫四散而去。

三只巨鸟没有追捕蝗虫,而是向赵谦一行人冲去,同时尖嘴猛张,竟要吞食赵谦等人。

赵谦等人错愕,何言之与冷秋霜手按剑柄,便要拔剑,赵谦与诸葛清岚本能伸手一抓,才发觉原来自己腰间已无佩剑。

李宗予静默如渊,身形飘飞,冲向三只巨鸟。

三只巨鸟迅然振翅,掀起狂风,同时尖嘴如锥,凶猛的啄向李宗予头部。

李宗予剑指一摆,三道金色剑芒激射而出,击中三只巨鸟的黔喙。

三只巨鸟似是吃痛,却依旧向李宗予冲去。李宗予快掌连出,罡劲如潮,与三只巨鸟展开恶战。

赵谦暗道:“李前辈的剑气有断玉碎石之威,巨鸟被击中,竟然无碍。”四人见巨鸟凶狠异常,却无能为力,只得静静地注视着天空上的激战。

两只巨鸟啄向李宗予,李宗予两掌一翻,握住两只巨鸟黔喙,两只巨鸟巨翅铺展,向前猛冲。李宗予难以承受两只巨鸟的猛力,向后倒退。

眼看就要撞向一处山壁,李宗予脚尖一点,五道金色符箓现于其脚下,正是《五岳真形图》。

李宗予脚踏《五岳真形图》,力贯双臂,竟抵住了两只巨鸟的俯冲。正在双方僵持之际,另一只巨鸟飞驰而来,那足以抓碎石头的巨爪向李宗予抓去。

李宗予冷眼微觑,待得巨鸟驰近,一脚飞起,时机、角度拿捏的丝毫不差,直接踹中巨鸟大头。那巨鸟似被踢的头晕目眩,在空中翻腾几下,方稳住身体。

李宗予双手齐用力,分向两方甩动,与其拼力的两只巨鸟从其两侧掠过,掀动狂风阵阵。

李宗予衣衫随风摆动,飒飒作响。只见其右手一挥,掌劲拍中山壁上的一棵松树,松树颤动不已,松叶纷纷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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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掌毙巨鸟

李宗予右手一旋,气劲涡流应念而生,松叶纷纷向李宗予飞起,围绕在其四周飞旋,残影重重,一片碧绿。

三只巨鸟再次振翅向李宗予飞起,李宗予剑指捻动,《五岳真形图》的金色符光向松叶涌去,附在松叶之上,无数松叶泛着金色光芒向三只巨鸟袭去。

松叶本就细长,在《五岳真形图》符箓的加持下,有断石之威,三只巨鸟被击中,鲜血淋漓,伤势虽浅,但数量极多,亦不能等闲而视。

见形势不对,三只巨鸟打算振翅远飞,却见松叶围绕上下四周不停盘旋,将它们围困,逐步围剿。三只巨鸟的羽毛不断地被松叶击飞,向下坠落。

三只巨鸟战也不是,逃也不是,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被周遭松叶不断围剿。松叶渐渐聚拢,如同无数根银针贴着巨鸟皮肤划动,在巨鸟身上留下无数道血痕,鲜血如雨而洒,惨状让人心疼。

李宗予冷眼睥睨,见巨鸟的羽毛渐渐稀少,身形瞬动,来到一只巨鸟旁边,一掌拍出,只听咔嚓一声,那只巨鸟头骨碎裂而亡。

另两只巨鸟见状,便欲逃窜,却密集如布的松叶拦住,逃脱不得。咔嚓声响,另两只巨鸟也被李宗予掌毙。

赵谦等人看见李宗予与巨鸟的激战,个个瞠目结舌。

李宗予眼波不动,如大雁般飘落到众人面前,道:“你们先随我返回青羊之肆吧。”

众人进入名为“青羊之肆”的草屋,入座后,诸葛清岚道:“李前辈,赵大哥身中剧毒,烦请您帮其解毒。”

“这个自然。”李宗予对赵谦道:“我先帮你诊脉。”

赵谦伸出左手,李宗予手按在其脉搏处,片刻之后言道:“焦炎煞、冥汶雾幛、阴毒,同时中三种剧毒,这种情况,倒少见的很。”

诸葛清岚道:“是否很难医治?”

李宗予道:“这也不难,三毒相克相抗,若先解其中一种,另外两种会立即反弹,直攻心脉,因此要想医治,需要将三种毒素一同排出体外。”

诸葛清岚道:“怎么才能将三种毒素一同排出?”

李宗予道:“点刺放血。”

诸葛清岚道:“点刺放血?子午流注灸法中锋针的用法。”

李宗予道:“正是,锋针刃三隅以发痼疾,常人点刺放血自是用锋针,不过我所用,乃是气针。尹通已将三毒尽数逼至中丹田膻中穴,如此一来,我倒省事了不少。你将外衫脱掉吧。”

诸葛清岚与冷秋霜将头扭向一侧,赵谦褪去外衫。李宗予拿出一个药瓶,递给何言之,道:“你用真气控制此药瓶的药气,待毒气散溢时将毒气净化。”

何言之点头,接过药瓶,打开瓶塞,真气缓缓渡入药瓶,清香之气弥漫整个草屋。

李宗予食指点在赵谦膻中穴,微不可察的内劲迅速刺中赵谦膻中穴。

赵谦膻中穴出现一个红色圆点,黑色血液从圆点渗出,恶臭难闻的气味四溢开来,遇到周遭的清香之气,相互销抵,空中渐渐出现薄雾。

片刻之后,黑血流尽,红色鲜血流出,李宗予又伸指在赵谦膻中穴一点,鲜血停止渗出。恶臭的气味与淡淡的薄雾均渐渐消失。

李宗予道:“病来穴应,病去穴隐。病穴已消,你的毒已解了。”

赵谦穿好衣服,道:“多谢前辈了。”

何言之用瓶塞塞住药瓶,递给李宗予,道:“前辈之药果真玄妙。”

李宗予并未伸手接住,道:“世人以为冥汶雾幛源于西域,实际上是源自蜀中八部,这个药瓶你且拿着,以后或有用到的地方。”

何言之将药瓶放入怀中,道:“多谢前辈了。”

赵谦道:“李前辈,刚才那三只巨鸟究竟是何来历,为何您出手如此果决,毫不留情?”

李宗予道:“这都是我先前所犯之错,我一直在此地种庄稼,希望找到一种可以大幅提高产量的小麦,却发现我培育出来的小麦虽是产量倍增,但极易吸引蝗虫,便培养了十几只专门食用蝗虫的小鸟,但这些小鸟却被不轨之人利用,被培育成食人巨鸟,我耗费两年的时间,才将这些巨鸟尽数寻得并击杀。”

赵谦道:“原来如此,那您所说的不轨之人便是神玄、鬼方了?”

李宗予道:“正是。”

诸葛清岚道:“前辈,您为何要一直尝试种庄稼?”

李宗予道:“中原连年干旱,旱极而蝗。粮食问题一日不解决,天下便不可能恢复和平。”

赵谦道:“干旱、蝗虫实乃天灾,非人力所能抗。”

李宗予道:“人生于世,既然做好顺势而为的打算,也要有逆天而行的决心。如果天命不饶人,那我就不饶天命。”

何言之道:“那前辈现在是想培育出蝗虫不敢兴趣的小麦吗?”

李宗予道:“正是,我去年曾培育出一批蝗虫不吃的小麦,不想我亲自尝试后,发现这些小麦对人体有害,并且口味极差,甚难下咽。今年做出改进,却又出现如此情况。”

赵谦道:“前辈如此培育小麦,已有多久?”

李宗予道:“二十年了,可惜寸功未建。”

赵谦道:“蝗虫之灾,历来就有,粮食产量一向偏低,前辈为何坚信此种状况可以改变?”

李宗予道:“你们所习功法,均是道家心法,看来你们应该都是道家子弟,告诉你们也无妨。当今六合之内,阴阳颠倒,人伦尽丧,道德不存,否而未泰,群凶纵横,残剥苍生。你们可知,归根结底,其缘由为何?”

赵谦道:“请前辈赐教。”

李宗予道:“气候。”

何言之纳闷,道:“气候?”

李宗予道:“我曾用了三十年的时间研究古籍和星象,发现越是气候寒冷,北方游牧民族越是入侵频繁,近三百年来,是中原气候最冷的时期,同时也是华夏最为黑暗的时期,五胡乱华发生于一百二十年前,但自三百年前已经注定。如果我所料不差,中原之外,在近三百年来,亦是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贵霜亦是因气候寒冷而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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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欧亚文明

事实比李宗予猜测的更加残酷。公元前一世纪,太阳表面出现大量黑子,《汉书·五行志》中记载“元帝永光元年四月,……日黑居仄,大如弹丸。”与此同时,地球上到处火山喷发,火山灰漂浮空中,通过大气同温层传播至全世界,到达地面的阳光减弱。太阳黑子与火山喷发,不仅导致了农作物毁灭、疾病、水污染等问题,更使地球进入了长达六个世纪的寒冷期。这一时期,欧亚文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西汉晚期,匈奴屡被华夏击败,发生分裂,南匈奴归附汉朝,北匈奴继续与汉朝为敌。公元73年至91年,东汉联合南匈奴,将北匈奴逐出漠北高原。鲜卑族趁机占据蒙古草原,吞并匈奴余种十余万落,日渐强盛,虎视中原。

北匈奴被击败后西迁,入侵欧洲,先后灭掉阿兰国、东哥特王国和诸日耳曼部落,夺取潘诺尼亚平原后,又灭亡了罗马帝国。罗马将军阿提纽斯组织一支高卢罗马军团,在查隆丕尼大决战中,大败“上帝之鞭”阿提拉,北匈奴元气大伤。5世纪,西罗马帝国灭亡,东罗马帝国龟缩在小亚西亚和巴尔干。自此,欧洲进入长达一千年的黑暗中世纪时期,政权更迭频繁,战争不止,人民生活困苦,文化低落,暗无天日。15世纪,欧洲浴火重生,文艺复兴,重铸辉煌。

但欧洲与亚洲不同,流经欧洲的北大西洋暖流是最强大的暖流之一,给欧洲西部国家增温增湿,使得欧洲冬季温度比同纬度的其他地区都高,而亚洲冬季受亚洲高压控制,强冷空气多,降温减湿,使得中原气温比同纬度地区明显偏低。这导致了中原面临比欧洲更为严峻的挑战。

东汉汉恒帝时期,气候转冷,久旱无霖,蝗虫泛滥,颗粒无收。汉恒帝基本平息了持续百年的羌乱,但也耗尽了国力,后来黄巾起义,群雄混战,诸侯割据。《三国志》记载:“二年夏,太祖军乘氏。大饥,人相食。”

三国时期,气候寒冷更甚,淮河冰封,这是我国历史上第一次记载淮河结冰。胡人趁乱滋扰中原,结果曹魏痛殴乌桓、南匈奴、鲜卑,季汉打压南蛮、羌戎,东吴压制山越。辽东公孙氏聚乌合之民,扫地为业,东伐高句丽,西击乌丸,将高句丽、鲜卑等隔绝在外,是胡人和中原之间的一道屏障。后来司马懿屠杀公孙氏,辽东的汉人势力不复存在,鲜卑、匈奴、高句丽等部落趁机占据辽东,不断整合,迅速发展,剑指中原。

西晋时期,九州形胜之最的关中百余万人口之中,戎狄已占一半。胡人占据关中及泾、渭二水流域,势如弧形,剑指晋都洛阳。江统等人认为戎狄乱华,宜早绝其原,上表提议将胡人迁入外地,但被拒绝。

八王之乱,晋室分裂,国力空虚,民生凋敝,天灾频繁。司马氏为了平定内乱,纵虎驱狼,引入胡人南下代为作战,司马颖扶持匈奴刘渊,司马越借力乌桓、鲜卑段氏、鲜卑拓跋,由此开始五胡乱华,华夏民族陷入地狱,中原无烟爨之气,华夏无冠带之人。

五胡利用佛教排斥儒道,北方文明遭受致命打击。自此,英雄据险,杀无宁日,长城之内狼烟北望,庙堂之上尔虞我诈,江湖之上刀剑争鸣,各路英雄逐鹿中原,绘就了一幅风云诡谲、波澜壮阔、暗无天日的的历史画卷。前凉张氏、河东薛氏、陇西李氏、乞活军等志士以一腔热血荐轩辕,在苦盼南师无果的情况下,不改傲骨,不逆丹心,存亡继绝、捍卫华夏,使得北方文明微而不灭,衰而不亡。

华北六族之间进行长达百年的混战和厮杀,后来,除汉人和鲜卑人外,匈奴、羯、羌、氐或被大量屠杀,或淡出中原,或选择汉化,鲜卑则选择主动汉化。其中,汉人崔浩多谋善断,算无遗策,辅佐鲜卑拓跋,帮助太武帝拓跋焘攻灭胡夏、北燕、北凉,伐柔然,征山胡,降鄯善,逐吐谷浑,统一北方。在崔浩的建议下,拓跋焘实行文治,各民族相互融合,中原重新恢复稳定,百姓休养生息,北方文明方渐渐复苏。

李宗予所言虽不准确,但这也仅是由于其所处时代的历史局限性,其能有如此见解,已是才智绝代,当世无双。

赵谦等人听闻其高见,纷纷点头,暗叹李宗予学识了得。

李宗予继续道:“沧海桑田,盈虚消长,穷通变化,无止无尽。数百年前的气候比此时要温和不少,粮食产量也高出甚多,而那时正是大汉盛世。据我推测,只有等到气候温和,天下才能一统,中原才能再次出现太平盛世。气候我无从掌控,只能尽力去提高粮食的产量。”

赵谦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此时中原道德沦丧,英雄前头无数竖子,巧妻枕边皆是拙夫。待到仓廪充实,估计这种情形便会好转,但中原何时会恢复秦汉时的气候?”

李宗予摇头道:“我研究了三十年,依旧未推测出。”

赵谦从怀中掏出尹通所给的卷轴,道:“李前辈,这是家师给您的卷轴,这上面记载了楼观派数百年的天象记录,估计对您有帮助。”

李宗予两眼放光,接过卷轴,道:“真是雪中送炭,多谢了。”

何言之道:“李前辈,晚辈还有一事请教。”

李宗予道:“何事?”

何言之道:“周朝典籍。”

李宗予眉头微皱,道:“你为何对此事敢兴趣?”

何言之道:“此乃中原最大的秘密,晚辈对此一直颇为好奇。”

李宗予道:“两百年前,诸葛武侯知道天下将乱,便将周朝典籍的线索彻底毁了,从此再无人知道周朝典籍的下落。”

何言之道:“那千年前的单氏反周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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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华夏道统

李宗予道:“春秋末年,周朝走至末路。为复兴周室,周景王采纳司空老子的建议,实行变法改革,后周景王莫名而死,变法失败,单穆公趁乱反周。周朝典籍大部分毁于战火,少部分与九鼎被王子朝和老子携至楚国。紧接着,王子朝被刺杀,九鼎消失,老子封地被大军毁去,老子西出函谷关,周朝典籍遗逸于民间,后来,鬼谷子凭空现身,诸子百家尽起,《庄子》、《楚辞》、《山海经》、《淮南子》等吸收周朝典籍文化的巨著接连涌现。其中详情,繁复博杂,恐怕后人已无法详知。”

李宗予言辞简练,但每个字的背后,都暗含了无数的风起云涌与血雨腥风,赵谦等人听的心神激荡。

赵谦问道:“那这些事情又是何人在背后指使?”

李宗予道:“这一系列事件,是神玄、鬼方合力与老子相互颉颃的结果,而他们的目的,便是毁了华夏道统,因为只有毁了华夏道统,才能彻底灭亡华夏。”

赵谦道:“千年以来,华夏道统几经波折,始皇焚书、赤眉入关、董卓移都、刘石乱华,阳九之厄,劫灰之运,华夏道统却是衰而不亡。”

李宗予道:“华夏道统是沿着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失礼而后法,失法而后兵的脉络发展的。此时正处于失法而后兵的阶段,不过最危险的时候已过,这次危机,华夏道统不会亡,但下一次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何言之道:“那当年老子西出函谷关后,去了何处?”

李宗予道:“绝迹于流沙之西,无人知晓其下落。”

赵谦与何言之均深思不语,李宗予道:“你们几人鸿俦鹤侣,与常人不同,当今华夏还有你们这些后辈,真是华夏之幸。”

赵谦道:“前辈过奖了。”

李宗予见赵谦与诸葛清岚并无兵刃,而何言之与冷秋霜均携带佩剑,便对赵谦和诸葛清岚道:“你二人怎么不携带兵刃,难道自以为一身修为不俗,已不需兵刃?”

赵谦道:“晚辈修为尚浅,怎会如此狂傲?大器晚成,我等还需恪尽勤勉才是,只是佩剑折断,尚不及另寻他剑。”

李宗予道:“‘大器晚成’乃是以讹传讹之言,老子原话是‘大器免成’。”

赵谦思索道:“大器免成?”

李宗予道:“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颣。”

赵谦道:“晚辈明白了。”

忽的,李宗予眉头微皱,道:“有人来了。”

李宗予缓缓站起,房门无风自开,李宗予前迈一步,便走到数丈之遥的门外。赵谦等人一惊,连忙跟着掠出房屋,见在李宗予面前,有四人并肩而立,其中一人正是单舸。在四人身后,有数十名手持刀剑的青年,或黄发蓝眸,或白肤褐眸。

李宗予道:“四位既然来了,就请告知姓名吧。”

当先四人两男两女,其中一名女子体态妖娆,容貌绝世,皮肤极白,但白得有些恐怖,此人道:“小女子名为尤雨,鬼方四大恶道排行第二。”

第二人同样是名女子,一身紫色长裙,头戴凤簪,耳戴珠坠,手戴玉镯,手中还拿着一个洁白无瑕的手帕,高贵华丽无比,此人道:“奴家名为高灵,神玄四大正道排行第二。”

第三人一身西域袍服,棕发碧眼,此人道:“老夫挐兵,乃是西域第一高手。”

单舸言道:“我叫单舸,贵霜第一高手。”

李宗予道:“四位来此的目的,我就不多言发问了。”

高灵道:“这样也好,不必耽误彼此的时间了。”说完,玉手一甩,一条水袖飞出,向李宗予激射而去。

何言之率先出手,长剑出鞘,以穿风破浪之势刺中水袖。不料,水袖丝毫无碍,何言之手中孤标剑却直接断为两截,何言之只觉一股巨力从水袖上传来,登时不支,向后倒飞。

一阵微风拂过,何言之倒飞之势立消,缓缓落地。

高灵见状,冷笑一声,道:“李老在此种田,武功荒废了不少。”

李宗予沉默不语,尤雨玉指一点,一只蝴蝶不知从何处出现,只见这只蝴蝶左右两只翅膀图案不同,左翅似美女,右翅若白骨,甚是诡异吓人。

何言之见状,暗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美人’,听闻见鬼美人者无不离奇死亡,此人竟能驯化?”

这只蝴蝶正是鬼美人,它向众人最前面的何言之冲去,速度极快,何言之惊诧之余,竟来不及躲闪。

冷秋霜飞掠而至,掣剑横劈,劈向鬼美人,尤雨玉指一点,一道指力激射而出,击中冰霜剑。只听铮的一声,冰霜剑登时断为两截。

鬼美人继续向何言之飞掠而去,何言之食指一点,使出一招“沧海一粟”,精纯指力激射而出,击中鬼美人,鬼美人登时殒命。

何言之见自己的全力一击竟然只是将鬼美人击毙,而未将其劈为两截,甚是惊骇。

尤雨淡淡一笑,道:“不错,鬼美人速度如此之快,你竟然能准确击中。那么,这样呢?”说完,成百上千只鬼美人从四周出现,围绕着尤雨翩翩起舞,既华丽又阴森。

何言之被吓得毛骨悚然,不禁倒退一步。

未战先怯,对何言之来说,这是头一遭。

李宗予走到何言之前面,道:“这些人交给我,你们快走。”

何言之道:“前辈有麻烦,我等怎可临阵脱逃?”

李宗予眉头微动,道:“好吧,挐兵、单舸交给你们了。”

赵谦、诸葛清岚冲向挐兵,何言之、冷秋霜冲向单舸,六人掌来拳往,恶战启幕。

尤雨玉指一动,鬼美人成群向李宗予飞去,高灵手腕一抖,水袖犹如一条灵蛇,将李宗予包围。

李宗予剑指一捻,无形气罩将其包围,水袖与鬼美人击中气罩,掀起层层涟漪。

李宗予察觉二人的劲力非常,不由暗道:“这二人好高深的修为,比之神崖、鬼禺,不遑多让,难怪何言之与冷秋霜的佩剑轻易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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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 太一生水

尤雨、高灵同时向前飞掠,一掌拍出,红黑两道罡劲并进,击中气罩。

李宗予剑指一划,气罩外翻,将鬼美人尽数包裹其中,旋即手掌一握,纯气爆炸来开,殷殷雷声中,成百上千只鬼美人被尽数炸死。

赵谦等人见此招威力惊人,登时舌桥不下。

李宗予挥掌拍向尤雨、高灵二人,四掌相击,雷鸣之声轰然响起,震慑四野。

高灵、尤雨身后的数十名青年依阵站位,掣出兵刃,分别施展三尸神煞与百鬼压身咒,无穷红黑两色真气弥散开来,将李宗予、尤雨、高灵三人包围,阵法、异术加持之下,尤雨、高灵二人掌劲顿增三分。

李宗予内强如天地,外明如日月,不受百鬼压身咒影响,与尤雨、高灵二人展开恶战,一时难分轩轾。

赵谦与诸葛清岚围攻挐兵,九霄掌法与乾坤双元阵法使出,宛如龙游凤翔,气象万千。挐兵双掌微扬,挡住二人掌势,大口一张,熊熊火焰喷射而出。

赵谦与诸葛清岚惊愕万分,想要躲闪已然不及,便猛然挥掌向对方拍出。两掌相击,二人借助掌力加速向一侧躲闪,险险避过侵略而来的火焰。

赵谦与诸葛清岚一退即进,分从两侧攻向挐兵。只要挐兵用火焰喷向其中一人,另一人便可趁机攻击。

挐兵双手飞甩,数枚飞镖不知从何处出现,分向赵谦与诸葛清岚激射而去。

诸葛清岚手握竹笛,将飞镖尽数击落。赵谦俯身躲避,一掌斜拍地面,借助地面反弹之力,前冲之势更胜。

挐兵飞起一脚,一柄短剑射出。赵谦担心兵刃上喂有剧毒,不敢接住充作武器,便侧身避过。

何言之与冷秋霜围攻单舸,北游掌法与太极阵法使出,进退如意,起落随行,飘逸洒脱。单舸身高体壮,拳如山崩,掌如石砸,举手投足携带无穷威能。

何言之与冷秋霜均身形修长,但单舸却比二人高出一头。何言之利用对手身形过高、臂展过长的劣势,踢腿攻向对手下三路。

单舸不闪不避,直接中招,却浑然无碍。何言之只觉自己仿佛一脚踢中石头,疼痛无比。

冷秋霜掠至单舸背后,飞身跃起,一脚踢中单舸背后。单舸纹丝不动,冷秋霜却在劲力的反弹下后掠数丈。

挐兵又不知从何处掣出两柄软剑,手腕一抖,两柄软剑犹如两条毒蛇飞窜。

赵谦见其兵出不绝,不由暗道:“他到底藏了多少兵刃?”他看向与何言之、冷秋霜激斗的单舸,心念微转,云帆步使出,围着挐兵不停游走。

挐兵真气凝于兵刃,双手飞甩,两柄软剑飞射而出,软剑飞出之后,挐兵双手不停,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刃犹如满天飞雨向赵谦怒卷,兵刃携带真气,划破长空,发出嗤嗤之声。

使出如此浩瀚的攻势,挐兵并未停歇,一运真气,火焰再次从其口中喷出,满天兵刃遇火即燃,以燃天之势将赵谦笼罩。

赵谦功聚脚底,使出云帆步第二层境界“羽化登仙”,身形猛然升高数丈,躲过挐兵的悍然一击。

携带着火焰的兵刃去势不减,向赵谦身后的单舸激射。

单舸惊讶万分,双掌合十,运劲前刺。强悍罡劲形成一道气刃,以劈山破林之势刺向火浪。

双方强招对攻,气劲崩然爆裂,响若雷鸣,沙飞尘起。

单舸怒然高喝一声,没人听懂他说什么,只见其衣衫不整,挥掌向挐兵攻去,挐兵还招,二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赵谦原本只是想让二人错攻对手,趁二人错愕之际出招,不想这二人直接打了起来,虽是惊异,但出招没有丝毫迟缓。

四人手捏剑指,向前疾刺,同时使出一招“群龙无首”,五十道谦卦剑气、五十道兑卦剑气、五十道艮卦剑气、五十道巽卦剑气激射而出,破风扬尘,犹如怒海狂涛一般将挐兵、单舸二人淹没。

轰的一声,挐兵、单舸二人同时中招,浑身鲜血。

高灵、尤雨二人被李宗予震退,见挐兵、单舸二人受伤,低声骂道:“这两个白痴。”身形一闪,便直接原地消失。

挐兵、单舸二人见状,也连忙纵身离去。

那数十名青年刚要撤离,却见李宗予剑指一捻,五道金色符箓铺张开来,将数十名青年尽数笼罩,他们登时动弹不得。

李宗予道:“你们都是神玄、鬼方两派的青年英才吧。”随即大手一握,金色剑气肆虐,数十名青年尽皆丧命。

李宗予走到赵谦四人面前,道:“今日你们在此,倒使事情简单了。”

赵谦道:“前辈言重了,即使我等不在,以前辈的修为,他们又能耐你何?”

李宗予道:“既然你们助我,我就送你们一件礼物。”说完,右手一甩,四张纸飞出,分别旋在赵谦四人面前。

赵谦等人伸手接住,见纸张上有四百字左右,首行四字为“太一生水”。

诸葛清岚一惊,道:“难道这是当年老子留下的……”

李宗予道:“你们好好参悟,或有裨益。”说完,便转身走入房屋。

赵谦四人见状,一同离开。

赵谦四人离开鹤鸣山,行至剑阁附近一处林道,忽见远处沙烟滚滚,雷声殷殷,一支大军从远处奔袭而来。

大军奔至众人不远处,众人方才看清,眼前大军有数千人,人人身着锁子甲,皮肤漆黑如炭,正是贵霜骑兵,而为首之人,正是贵霜第一高手单舸。

赵谦看见单舸与贵霜骑兵,不由暗道:“之前在剑阁外的贵霜骑兵果然仅是先头部队。”四人当即脚步,静观对方动静。

单舸看见赵谦四人,先是一惊,后阴冷一笑,对身后大军说了几句话,大军听后,一个个大声奸笑,随着单舸的命令向前推进。

赵谦等人并未听懂单舸之言,但看众人言行已猜出一二。赵谦与何言之勃然大怒,飞身前掠,掌出如雷。

单舸双掌平推,四掌相击,三人各退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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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刀阵克敌

何言之对赵谦道:“赵兄,你的七探蛇盘枪对付大军最是有用,此人交给我,你对付大军。”

赵谦点头,剑指向一侧一点,无相指法使出,指力击中旁边一棵细竹。只听咔嚓一声,细竹断裂,赵谦接住竹竿,运劲一抖,旁枝尽散,只剩下光秃秃的主干。

赵谦将前端末节折断,只剩下中间七尺部分。刚要出招,却见诸葛清岚手持一根同样长短的竹竿走到其身边,二人互相向对方微一点头,同时冲进贵霜大军,七探蛇盘枪使出,两支竹竿犹如两条游龙,在大军中上下翻滚,飘逸之姿尽显,英霸之气毕露。

贵霜骑兵个个力大无穷,勇猛彪悍,但在二人的枪法面前,犹如狂风中的草木,应风披靡。

何言之与冷秋霜联手再战单舸,有了上次的经验,二人已对单舸的招式有了了解,掌进拳退之间,虽依旧难占上风,却已稳立不败之地。

单舸掌出如象进,拳出如虎扑,掌风肆虐,掀起沙尘无数。何言之与冷秋霜随意躲闪,便将单舸的杀招完全躲过。

单舸出掌拍向何言之,迅疾无比。何言之左手虚引,右掌拍向其面门。

单舸头一侧,避过来招,右掌加劲,抓住何言之左臂,运劲向后甩出。

何言之站立不住,顺着单舸的力道飞去。冷秋霜一脚踢中单舸胸膛,单舸护体罡劲运转,将冷秋霜震退。

何言之翻身落地,食指一点,使出虚无点指法“万物一马”,浩瀚真气凝于前方,犹如四蹄生风的骏马,行尽飞驰,而莫之能止。

冷秋霜玉指一点,同样使出“万物一马”,两道罡劲一前一后同时击中单舸。

轰鸣声响,单舸浑然无碍,却不禁眉头一皱。

何言之与冷秋霜脚步连点,身形闪烁,使出踏步斗罡,无穷剑气铺展开来。

倏然,二人身形顿停,何言之轻声喝道:“艮。”冷秋霜轻声喝道:“巽。”

罡劲肆虐开来,犹如飓风回旋,破竹扬尘。

单舸口吐鲜血,双掌连拍,抵消剑气余势,随即飞身跃起,向远处逃窜。

贵霜骑兵见主帅逃走,瞬间溃败,如鸟兽散去。赵谦有心阻拦,却也分身乏术,只得任由他们离开。

数千贵霜骑兵奔至至一处,忽见千余人身着布衣、手持古苗刀挡道,为首之人,正是田向求。

田向求喝道:“只要有我们在,你们休想踏进中原半步。”

单舸逃离后,大军由副将埃非勒率领,他也不多言,大手一挥,大军策马扬鞭,向田向求大军倾轧而去。

眼看就要奔至田向求大军前面,倏然,贵霜骑兵前军骏马嘶叫一声,摔倒在地,后军勒马不及,撞中前军,霎时间,人仰马翻。

原来田向求早命人暗中在草地里藏下大量的扎马钉,贵霜骑兵骏马踩中扎马钉,负痛倒地,兵阵立破。

埃非勒下令列阵,骑兵下马,双脚贴地而行,人影闪动,转眼间,盾列如林,矛列如墙,向前推移,气势森然。

田向求喝道:“九九刀阵。”令下人动,阵法立成,刀光冷然,豪气冲霄。

田向求大手一挥,田向求大军以有进无退之势向贵霜骑兵。田向求一马当先,纵身飞跃,一掌拍在盾牌上。盾牌与握盾兵直接倒飞数丈,撞倒数十人。

田向求掣出神刀,左右挥舞,犹如猛虎下山,挡者披靡,瞬间将兵阵打开一个缺口。

九九刀阵从缺口而入,以碾压之势向前推进,贵霜兵阵瞬间被破。一瞬间,血肉横飞,天愁地惨。

埃非勒眼见己方数倍于敌,却遭敌方以绝对优势碾压,不由眉头深皱,暗道:“婆罗门众人怎么还未赶到?可恶,若非先头部队莫名被除,我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他却不知,婆罗门众人早已在蚩尤旗与蜀中八部明攻暗算下被除得一干二净。

正当埃非勒迟疑间,田向求已挥刀而至,刀尖颤抖不已,纷纭挥霍,势难为状。

埃非勒还招,掌出如象奔,与田向求展开恶战。

数招过后,二人两掌相击,势弱巨石碰撞,响声若雷霆呼啸。二人同时倒退数丈,埃非勒口吐鲜血。

见田向求歼敌之心甚坚,埃非勒有伤在身,不敢恋战,连忙纵身离开。

田向求怎肯容其逃窜,当即功集神刀,运劲甩出,神刀划破长空,迅若疾风,向埃非勒激射。

埃非勒凭空翻转,欲躲避神刀,但其身高马大,空中翻转颇为不易。只听嗤的一声,神刀割破其衣衫,划破其皮肤,鲜血从伤口缓缓流出。

田向求是磊落之人,但对付贵霜骑兵,不介意用最卑鄙的方法,因此神刀上涂有剧毒。

埃非勒身中剧毒,挣扎片刻后,便倒地毙命。

田向求捡起神刀,冲入贵霜骑兵中,横冲直撞,如同割麦一般屠杀贵霜骑兵。田向求大军人数虽少,却将数千贵霜围困,人人骁勇,刀刀夺命。

单舸寻至一静谧处,见四周无人,便盘腿而坐,运功行气,缓缓疗伤。

两刻钟后,单舸疗伤完毕,缓缓站起,刚要离开,便见一道倩影站在远处竹枝上,正是鬼方尤雨。

尤雨脚踏竹枝,随之轻盈晃动,甚是妩媚动人,她盈盈一跃,落于地面,缓缓转动间,向单舸抛了个媚眼。单舸顿时心神恍惚,不由自主地向尤雨走去。

尤雨将玉手按在单舸胸膛上,不停抚摸。单舸顿时心神惧醉,理智全无,全然不觉一身真气正缓缓流向尤雨体内。

片刻之后,单舸真气尽失,直接倒地,气丧命绝。

尤雨全身不动,一道指力便破空而出,直接洞穿远处十余棵细竹,咔嚓声此起彼伏,细竹应声倒地。

尤雨微微一笑,暗道:“这幽冥夺魄煞不仅能吸收他人功力,还能吸收他人寿命,不过看样子这个单舸也没几年寿命了。不过无妨,得到其功力已是不错。况且,李宗予的毒也应该发作了,下一战,嘉陵江畔,定让李宗予有来无回。”思毕,周身黑气流转,原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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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 奉旨剿匪

田向求率领大军将贵霜骑兵团团围困,缓缓绞杀,誓要将对手尽数屠杀,不留活口。

半个时辰后,贵霜骑兵已仅剩下千余人。田向求挥舞神刀指挥大军继续绞杀,倏然,一支箭矢袭来,射中田向求右臂。

田向求吃痛,手中神刀坠地,尚不及多想,便见无数箭矢如飞蝗一般穿杨袭来。田向求大军慌乱之中,纷纷中箭,忙并肩列阵,刀舞成风,挡住飞矢。

田向求大军以少敌众,以布衣战甲胄,以步卒战精骑,体力早已不支,此刻箭雨逼命,力不从心,片刻之后,便折损泰半。

一刻钟后,飞箭不再射出,一支万人军队从四面奔来,将田向求大军围得水泄不通。

两人骑马来到大军前面,其中一人二十余岁,粗衫粗鞋,长身玉立,虎背熊腰,手拿一个精致酒壶,正是刘康祖。另一人则是“下里游剑”杜查。

田向求见刘康祖现身,暗道:“没想到竟是刘康祖,此人手下的铁鹰军可是南朝野战能力最强的军队啊。这下麻烦了。传闻此人不治士业,以浮荡蒱酒为事,被刘义隆罢官,看来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刘义隆此人谋略果然了得,看来蜀中八部与蚩尤旗的动向都在其意料之中。”

刘康祖看向田向求,神色睥睨,道:“田向求,溇中蛮人,不忍天门郡中令强征徭赋过重,率众谋反,我说的没错吧?”

田向求道:“没错,刘将军此行,是要剿匪吗?”

刘康祖道:“刘某奉旨剿匪,责无旁贷。”

田向求道:“溇中令施政不仁,苛待百姓,你却来针对我?”

刘康祖道:“溇中令已被革职查办,但你也罪不可赦。”

田向求道:“若说罪不可赦,当今陛下乱杀罪臣,才是真正的罪不可赦吧?”

刘康祖眉头微皱,田向求继续道:“素闻刘将军滴酒不沾,但自彭城王刘义康被贬江州之后,你便开始不治士业,以浮荡蒱酒为事,莫不是担心步刘义康后尘,便自甘堕落,以消刘义隆疑心?”

刘康祖道:“我问心无愧,又何须提防戒备?”

田向求道:“八王之乱之殷鉴在前,皇位的诱惑之下,何来忠义之说?”

刘康祖哑然,杜查道:“将军,何需跟此人做口舌之争?”

刘康祖饮下一口清酒,微微点头,杜查右手一挥,大军挺枪如林,向前推进。

田向求虽已受伤,但豪情不见,大手一挥,大军前推,激战再开,只见刀光闪烁,血光横飞,两方士兵接连倒下。

田向求大军已遭重创,却依旧勇猛难当,但刘康祖大军人数据绝对优势,兵坚器锐更不在话下,野战能力较之田向求大军亦是不让丝毫。因此两军一交战,田向求大军便呈败相。

刘康祖对杜查道:“甫经大战,再战铁鹰军,仍能如此勇猛,田向求大军果然了得。”

杜查道:“不论如何,田向求今日必败无疑。”

刘康祖道:“有杜将军在此压阵,这些自不在话下。”

杜查道:“末将只是奉陛下之命行事,蜀中八部利用杨难当将刘真道刺史的大军引至他处,好趁机起兵。陛下就将计就计,一方面命令刘真道刺史领军征讨杨难当,让蜀中八部误认上当,令一方面则命我暗中联络将军统调人马,趁机将蜀中八部和蚩尤旗一举歼灭。”

刘康祖道:“陛下真是好深的计策,蜀中八部暗中联合贵霜遗军对付蚩尤旗,现下贵霜骑兵与蚩尤旗两败俱伤,我们就先将贵霜骑兵与蚩尤旗尽数击破,再领兵攻打蜀中八部。”

杜查道:“我利用驱蚁之术,根据田向求等人的体味便可找到蚩尤旗众人。待将蚩尤旗剿灭后,便可直接兵攻八煞黄泉。”

刘康祖道:“蜀中八部中精通奇门异术之人颇多,要想对付,颇为不易。”

杜查道:“将军不必担心,火蚁卫早已在蜀中八部中安插细作,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一举功成。”

刘康祖道:“火蚁卫果然手眼通天。”

他看向眼前激战,见田向求右手已废,单手对抗数名火蚁卫高手,却依旧神勇难当,当即弯弓搭箭,嗖的一声,三支箭矢同时激射而出,田向求反应不及,劈一挡二难避三,第三只箭矢正中田向求胸膛,田向求登时气绝。

田向求一亡,田向求大军气势顿消,刘康祖大军乘势绞杀,片刻之后,除少数逃窜外,田向求所部其余人马尽数战死。

杜查从衣袖中掏出一支短笛,缓缓吹奏,轻盈的乐曲回荡在竹林间,一群蚂蚁从地下出现,来到田向求尸体面前,品舔几番,左右探索数次后,便向东方走去。

刘康祖令参军曹孙念率领两千精兵追杀贵霜残军,自己则与杜查领兵,向蚩尤旗的藏身之处赶去。

赵谦与诸葛清岚飞身而来,见田向求横尸林间,眉峰微皱。

蚩尤三寨内,屠卓快步走到龙逸面前,道:“掌旗,方才得到消息,刘康祖与杜查率领铁鹰军讨伐田向求,将其击杀。目前,刘康祖正领军向此处而来。”

龙逸眉头微皱,道:“田掌寨一身傲骨,不想就此丧命,看来朝廷誓除我们蚩尤旗了。”

屠卓道:“不过刘康祖未必能寻得到我们。”

龙逸道:“宋朝的火蚁卫不容小觑,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屠卓道:“刘真道领军讨伐杨难当,我们绞杀贵霜骑兵,刘康祖则围剿我们,蜀中八部现在正在聚拢各地人马,随时有可能起兵。看来这一切全部都在张弘毅的意料之中。”

龙逸道:“若刘康祖围剿我们,那么蜀中八部需要面对的只有宁州刺史徐循,或许刘义隆还有意想不到的后招。”

屠卓道:“我们需要怎么做?”

龙逸道:“此次刘康祖领兵前来,估计已经找到我们的藏身之处。九顶山虽有八阵石阵,但终究是死的,刘康祖完全可以凭借人数优势,让大军直接毁阵。我们先转移至蜀南竹海中的忘忧谷,观察一下各方动静再说。”

蚩尤旗众人整理行囊,向蜀南竹海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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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兵锋转向

忘忧谷内,龙逸安排好众人,刚要与屠卓商议,便见李寒快步来报:“掌旗,赵谦与胡姑娘二人前来,说刘康祖正领着大军前来。”

屠卓道:“他们怎知我们藏身此处?”

龙逸道:“火蚁卫果然了得。快请赵少侠与胡姑娘进来。”

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随李寒来到龙逸面前,龙逸道:“二位怎么知道刘康祖正领军前来?”

赵谦道:“我们在路上偶遇刘康祖大军,杜查正利用驱蚁之术寻找你们所在,我们赶在其前面,利用洞垣之术找到你们。眼下逃走已来不及了,望你们早作准备。”

龙逸道:“他们共有多少人马?”

赵谦道:“大约有一万精兵。”

龙逸道:“谷口山道狭窄,谷内果树颇多,若据险而守,应无大碍。屠兄,你立即通知众人准备迎战。”屠卓领命离开。

赵谦道:“龙掌旗,不知此处是否有米醋?”

龙逸道:“从九顶山撤离时带来一些,少侠问这个干什么?”

赵谦道:“杜查利用驱蚁之术寻找你们,而米醋的气味可以干扰蚂蚁,让杜查他们找不到我们。”

龙逸道:“原来米醋还有此妙用,我这就命人准备,将米醋尽数集中。”

赵谦道:“若是米醋不够,烈酒亦可。”

南北朝时期,酿醋工艺已趋完美,但醋仍属贵重的奢侈品,贫苦人家不会有多少。赵谦猜测蚩尤旗应该并无多少米醋,故而如此说。

龙逸道:“烈酒倒是有些,少侠可尽数拿去。”

赵谦与诸葛清岚各提两坛酒醋,从忘忧谷奔驰而出,踏竹而行。眨眼间,便来到与何言之与冷秋霜藏身之处,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将手中坛子分给何言之与冷秋霜,何言之道:“杜查、刘康祖正率领大军前来,顷刻便到。”

赵谦点头,道:“我们快些行动。”四人各提一坛,分向四方,当道泼洒酒醋,然后便躲在暗处。

逢源阁内,爨松子对张弘毅道:“张部帅,大军已整备完毕。不过据斥候来报,刘康祖率领铁鹰军出现在蜀南竹海,正准备围剿蚩尤旗。而宁州刺史徐循也正领军向此处赶来。”

张弘毅道:“没想到刘康祖竟然来了,刘义隆倒是有些能耐,打算将我们与蚩尤旗一举歼灭,不过单靠刘康祖与徐循,只怕还不够。”

爨松子道:“火蚁卫似乎也来到此地。”

张弘毅道:“果然。”

爨松子道:“眼下我们是迎战徐循,还是征讨他处?”

张弘毅道:“迎战徐循。蚩尤旗人数虽少,但不宜对付,更何况还有一个‘千军万马避青衫’的赵谦,等到刘康祖与赵谦、蚩尤旗两败俱伤,再对付刘康祖不迟。”

林道之上,杜查跟随蚂蚁沿着林道行走,忽的停下脚步,嗅了嗅四周,思索道:“这里怎么有酒醋的味道?”他看向身前蚂蚁,见蚂蚁原地来回踟躇,不再向前。

刘康祖走到杜查身前,道:“杜将军,怎么了?”

杜查道:“有人在此地动了手脚,我的驱蚁之术失去作用。”

刘康祖道:“没想到蚩尤旗那些人倒有些能耐,不过此处与他们的藏身之处应该不远,我们派兵四处寻找,不出几个时辰,定能找到。”

杜查道:“此处竹林密集,若将大军化整为零,极易被蚩尤旗众人利用游击战术个个击溃。”

刘康祖道:“难道要等酒醋之味散去?”

杜查道:“我先带领火蚁卫前去查探,殿下在此稍后。”

刘康祖点头,杜查刚要离开,一名士兵快步向前,道:“将军,蜀中八部爨松子已领兵与徐循徐刺史展开激战。”

杜查道:“爨松子乃火蚁卫在蜀中八部的暗桩,不过此人潜入蜀中八部后的所作所为让人难辨忠奸,徐循领兵与其交战,胜负难料。不过陛下另有后招,倘若爨松子有反心,必死无疑。”

刘康祖道:“蜀中八部的动作比我料想的要快,我领兵至此,本想将蚩尤旗与蜀中八部一一击破,但蜀中八部抢先起兵,看来已知我打算。蜀中八部能人异士颇多,徐刺史未必能应付得了。”

杜查道:“人算不如天算,蚩尤旗仅有寥寥数十人,构不成威胁,我们先与徐刺史联手对付蜀中八部,然后再对付蚩尤旗。”

刘康祖道:“只好如此了。”

另一名士兵赶来,道:“将军,曹参军已人来信,说他已完全剿灭贵霜残军,正领兵来此。”

刘康祖道:“如此甚好,传令下去,令其速与徐刺史会合,助其破贼。”

那名士兵领命,转身离开。

刘康祖、杜查领军离开后,赵谦四人从暗处出现,赵谦道:“蜀中八部也在此时起兵了,看来刘康祖一时腾不出手来对付蚩尤旗了。”

诸葛清岚道:“蜀中八部精通各种歹毒的手段,宋朝大军与其交战,只怕要遇到不少麻烦。”

冷秋霜道:“我们是否要前去帮忙,毕竟如果任由蜀中八部胡来,很多人会中毒受蛊,生不如死。”

何言之道:“我们跟上去瞧瞧,若蜀中八部正大光明地与宋军对战,我们便不插手,若使用歹毒手段,我们便助宋军一臂之力。”

众人点头,纵身飞跃,踏竹而行,跟在铁鹰军后面。

刘康祖大军急速奔驰,忽见浓雾从前方涌来,刘康祖见浓雾来的莫名其妙,连忙勒令大军止步。

远处竹林之上,何言之见浓雾向刘康祖大军涌去,暗道:“蜀中八部的手段,不外如是。”便从怀中掏出一个李宗予赠予他的药瓶,掷向浓雾,清香之气散逸,浓雾渐消。

刘康祖见浓雾倏显倏退,剑眉微皱,暗道:“看来有人暗助我等。”尚未下令大军前行,忽见无数飞箭激射而来。刘康祖一边挥剑击落来袭飞箭,一边喝道:“盾牌兵。”盾牌兵快步向前,立于大军前方,盾列如林,抵挡飞箭。

稍后,飞箭不再射出,一支数千人的大军从两侧奔来,将刘康祖大军围困。刘康祖宝剑一挥,铁鹰军一分为二,与左右两侧的敌军展开死战。铁鹰军训练有素,其对手却以草莽居多,双方一交战,铁鹰军便占据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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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异图初显

在战圈后面,张云汉与严道育并肩而立,静观前方大战。

张云汉眉头微皱,道:“没想到竟然有人助刘康祖破了冥汶雾幛,这下倒是麻烦了。不过只要拖延一个时辰即可。”

严道育道:“二少主,部帅让大少主与爨松子领兵对抗没甚能耐的徐循,却让您在地拦住南朝野战最强的铁鹰军,此举未免太过偏心。”

张云汉道:“就算是偏心,但此刻外敌在前,我们也要尽力而为。”

严道育道:“大少主对二少主一直不满,没想到二少主竟能如此宽宏大量,真是令人敬佩。”

张云汉道:“兄弟阋墙,外御欺辱。我兄弟二人确有矛盾,但此刻却是我们一致对外的时候。”

严道育从怀中掏出一个酒壶,道:“我们的目的是拦住刘康祖他们,眼下双方恶战,一时难分胜负。我带来了二少主最喜欢的鲜竹酒,二少主可以一边饮酒,一边观战。”

张云汉摇头道:“此时不是饮酒的时候。”

刘康祖与杜查二人看见不远处的张云汉与严道育二人,纵身飞跃,脚尖在激战士兵的肩上一点,便跃至张云汉与严道育面前。

四人并未多言,直接开战。

张云汉手中的大夏龙雀削铁如泥,而刘康祖手中宝剑也非凡品,二人一刀使剑招,一剑使刀招,斗得难分难解。

严道育使出五黄煞,周身黄色光芒窜腾,耀眼夺目,杜查使出铁布衫,硬抗严道育攻势,并挥剑霍霍,走曲势,取斜径,避实就虚,变化纷繁。二人亦是难分上下。

严道育右手一甩,数道飞镖激射而出。杜查知道严道育乃用毒高手,不敢使用铁布衫硬抗飞镖,急挥长剑,将飞镖尽数击散。

飞镖四散,其中一只向张云汉后背射去。张云汉正全神与刘康祖拼杀,没有发觉,直接中镖。张云汉登时脸色发黑,真气凝滞。

刘康祖剑势不停,一剑刺中其胸膛,却觉剑锋难进分毫。刘康祖察觉张云汉身着软甲,当即剑锋一转,刺向张云汉喉咙。

生死之刻,血性顿生,张云汉手捏诡印,蓝色符光乍现,笼罩四周。

刘康祖一惊,暗道:“难道这就是蜀中八部的八煞锁魂咒?”

符光凝聚,艮虎之形顿显,张云汉剑指一捻,艮虎符光融于张云汉周身。张云汉气息暴涨,挥刀砍向刘康祖,势携风雷,霸道无匹。

刘康祖挥剑,使出一招“轻霭暮飞”,剑影飘逸若飞,阳光照耀下,犹如一层淡淡云雾。

刀剑相击,只听铮的一声,刘康祖手中宝剑断为两截。

大夏龙雀去势不减,直劈刘康祖。杜查飞掠而至,挥剑点中大夏龙雀刀身,大夏龙雀刀向稍偏,贴着刘康祖衣衫劈下,砍中地面,地面顿时出现一个数寸凹痕。

张云汉连忙纵身逃离,严道育也跟着离开。蜀中八部大军见群龙无首,如鸟兽散去。

张云汉与严道育逃至一隐蔽处,严道育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道:“二少主,此丹能快速治愈您的伤势,你快些将其服下吧。”

张云汉道:“拔苗助长,有弊无利,我运功便可疗伤,无需服用丹药。”说完,便盘腿打坐,闭目凝神,真气运转周天。

严道育眼神渐渐冰冷,手心不知何时出现一柄匕首,严道育运劲于臂,猛然刺出。

张云汉猛然睁眼,顺势滚翻,躲过严道育的致命一击。

张云汉紧盯严道育,道:“你果然有异心。”

严道育道:“你是何时发现的?”

张云汉道:“刚才你给我鲜竹酒的时候,我已经发现。双方交战,又怎是喝酒的时候?”

严道育道:“你发现又如何?难道你以为你现在还是我的对手吗?”

张云汉道:“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严道育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是陛下派来的卧底。”

张云汉道:“刘义隆?莫非是火蚁卫?”

严道育道:“你已知晓,可以安心上路了。”说完,便挥舞匕首,刺向张云汉。

张云汉躲闪不及,眼看便要中招,忽见一道指力从一旁袭来,击中来袭匕首。严道育受指力所激,倒退数步,勉力稳住身形,见一人立在张云汉身前,正是赵谦。

严道育冷笑道:“赵少侠还真是左右逢源啊,先是帮助蚩尤旗对付蜀中八部,怎么现在又帮助蜀中八部了?”

张云汉见赵谦现身,暗道:“他怎么会救我?我爹让他在逢源阁多住几日,难道是想抵消他对蜀中八部的偏见,以让其在蜀中八部与朝廷的博弈中偏向我等?”

赵谦盯着眼前的严道育,见其出言相讥,未加理会,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此时严道育的所为与其在涪城所言不同,赵谦自是难明其真实目的。

严道育未理会赵谦的质疑,暗道:“既然其现身,那么何言之等人也在不远处,我不便久留。”便道:“既然赵少侠现身,我就给赵少侠一个面子,告辞了。”说完,纵身离开。

张云汉走到赵谦面前,拱手道:“多谢赵少侠相救。”

赵谦道:“我只是有一事想请教。”

张云汉道:“赵少侠请说。”

赵谦道:“苍龙子此人如何?”

张云汉道:“此人乃蜀中八部心机最深之人,表面上他与我大哥关系匪浅,但我大哥与其接触也不过是试探,饶是如此,依旧未探出丝毫。”

赵谦道:“那我师父沈青崖现在在哪里?”在逢源阁时,赵谦未见沈青崖,故而有所疑虑,龙逸担心赵谦行事鲁莽,亦未告知其实情。

张云汉暗道:“若言实情,只怕他会杀上逢源阁。”便道:“其奉家父之命潜入关中,不在益州。”

赵谦思索道:“观其神色,只怕有所隐瞒。”便道:“那赵某告辞了。”

赵谦离开后,与诸葛清岚会合,见何言之与冷秋霜不在,已猜到他们前去跟踪严道育,便与诸葛清岚继续暗中跟着刘康祖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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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扭转乾坤

阆中城外,平野之上,爨松子领军与徐循大军展开激战。蜀中八部将八曜煞阵布下,数千大军分为坎龙、坤兔、震猴、巽鸡、乾马、兑蛇、艮虎、离猪八阵,时散时合,前后相因,变化无方,虽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但攻势兼备,稳如泰山,动如疾火。徐循大军不精兵阵,依靠人数优势,勉强支撑。

爨松子站在军阵中央,详观两军激战,对张云沨道:“少主,此战我军必胜。”

张云沨道:“若能得到赵谦的七探蛇盘枪法,我们便可直接冲破敌军,直取徐循首级,何必再如此麻烦?”

爨松子道:“大少主不必忧虑,我们可以挑拨赵谦与魏宋两国的关系,到时候,他便不得不依靠我们。”

张云沨点头道:“赵谦此人光明磊落,轻而易举便可挑拨他与他人的关系。毕竟,一个人越是磊落,越会被他人排斥。”

爨松子道:“眼下徐循大军并无胜机,我们最好尽快将其击溃,以免生变。”

张云沨双眼微凝,道:“爨掌部,我有一事需确认,你身为南朝晋宁太守,奉刘义隆之命潜入蜀中八部,为何要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

爨松子道:“刘义隆生性多疑,若我奉其旨意剿灭蜀中八部,他兔死狗烹,我又有何好处?更何况部帅对我恩重如山。”

张云沨暗道:“依他在封龙山的所为,刘义隆也不会容他。”便道:“如此,我们便合力直捣黄龙。”

爨松子刚要下令变阵,一支大军从其后方袭来,加入对蜀中八部大军的围剿,军旗迎风飘展,上写“曹”字。

张云沨道:“是曹孙念,没想到他这么快。”

爨松子道:“不必但心,就算曹孙念与徐循联手,也奈何不了我们。”

张云沨道:“只怕刘康祖也会很快赶来,虽说我二弟率军拦截刘康祖,但拖延不了多长时间。”

爨松子道:“那我们便迅速将二人剿灭。”

张云沨道:“你我二人分兵出击,你对付徐循,我去对付曹孙念。”

爨松子点头,二人分头行事,张云沨骑着骏马,手舞湛卢剑开道,剑芒闪烁间,坚盾铁甲如同薄纸一样被劈开,鲜血洒了一路。

眼看就要奔至曹孙念面前,一名士兵挥舞长枪,扫中张云沨胯下骏马的马蹄,骏马摔倒在地。张云沨从马上反身而下,飘然落地,见四周敌军蚂蚁一般向自己涌来,湛卢剑急扫,如刀切豆腐,将来者击毙。

曹孙念见张云沨勇武难挡,连忙弯弓搭箭,瞅准时机,一剑射出,箭矢击中湛卢剑剑身,张云沨劲力一出,直接将箭矢劈成两截,然后纵身扑向曹孙念。

与此同时,爨松子策马疾驰,手中拂尘犹如风行电扫,将敌阵冲破。

眼看徐循就在不远处,爨松子纵身一跃,脚尖在马头一点,向徐循飞掠而去,手中拂尘真气激荡,隐带风雷。徐循连忙挥剑抵挡。

但爨松子吸纳沈青崖功力后,实力大增,徐循又岂是其敌手?只听铮的一声,长剑断裂。徐循错愕万分。

爨松子杀招再出,拂尘如鞭,扫向徐循。

徐循躲闪不及,眼看就要丧命,倏然,一支箭矢从其后方袭来,沿着其左肩掠过,直袭爨松子,其劲极强。

爨松子一惊,啊道:“何人有如此功力?”当即挥舞拂尘击落箭矢,便见一人舞剑纵身而来,正是河东裴氏裴方明。

爨松子暗道:“他不是追击杨难当了吗?原来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刘义隆竟然连我将其布局告知张弘毅都料到了。不过我早已仔细观察过裴方明剑法,一招足可败他。”当即拂尘舞动,恍惚迅驰,如骤雨将至。

裴方明轻轻挥剑一撩,剑锋斜旋,若蛟龙潜渊而吐气。

爨松子一惊,暗道:“原来他以前一直暗藏实力,没想到其剑法如此凌厉,莫非这是……”

与此同时,徐循弯弓搭箭,箭矢直袭爨松子。

爨松子见裴方明剑招怪异,心生迟疑,又见箭矢逼身,连忙挥舞拂尘横扫,想一举将箭矢与剑芒同时击溃,却见寒光斗转蛇形,拂尘扫中箭矢,却未劈中剑芒,爨松子喉部中剑,直接毙命。

爨松子一死,蜀中八部大军士气顿丧,八曜煞阵虽是精妙,也成了无用之物。而宋军见裴方明现身,军心振奋,士气陡增,徐循指挥大军,瞬间便将蜀中八部大军击溃。

张云沨见裴方明仗剑纵马向自己奔袭而来,一掌将曹孙念震飞,率领残军,火速撤退。

林道之内,严道育、淩温清并肩飞速奔驰,打算驰援张云沨。忽的,严道育拂尘一甩,攻向淩温清。淩温清连忙翻身落地,避过严道育攻招。

淩温清手按剑柄,杏眼含霜,道:“你此举何意?”

严道育道:“我并无他意,只要你不去援助张云沨与爨松子,我不会为难你。”

淩温清道:“你究竟是谁?”

严道育道:“火蚁卫。”

淩温清道:“原来如此,你是朝廷安插在蜀中八部的奸细。”

严道育道:“我见你心思质朴,不愿伤你,只要你留在此处,我保你无碍,并能让你加入火蚁卫,替陛下效忠。”

淩温清道:“我为何要效忠陛下?”

严道育道:“那你为何要效忠张弘毅?就算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赤水部数十名女子考虑。陛下有心除掉蜀中八部,层层布局,派出无数高手。蜀中八部危在旦夕,只要你答应投降,我可以确保赤水部众人无碍。”

淩温清深思不已,严道育继续道:“建康城中尚有数十万名女子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你要坐视不理吗?”

淩温清道:“究竟是谁,竟能陷建康城数十万名女子于不义?”

严道育道:“善音公主刘楚雨。”

淩温清略一思索,道:“你真的可以确保赤水部众人无碍?”

严道育道:“可以。”

淩温清道:“那我答应你,但我有一条件,此次围剿蜀中八部,我保持中立。”

严道育道:“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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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章 意欲决堤

逢源阁内,高灵、挐兵二人与张弘毅、树若彗、苍龙子三人对立,剑拔弩张。

高灵神色睥睨,道:“张部帅,两百年前,你蜀中八部借助我神玄一脉的帮助,方能在诸葛亮的围剿下得以保存,怎么,现在实力壮大,便想将之前的尽数否定吗?”

张弘毅道:“前人犯错,为何我不能改正?”

高灵道:“你怎知犯错的是前人,而不是你?”

张弘毅道:“神玄做过什么事,大家心知肚明,你们又何必多言?”

高灵道:“不必多言?那你连令公子的下落都不想知道了吗?”

张弘毅一惊,道:“你们把我儿子怎么了?”

高灵道:“你觉得呢?”

张弘毅冷声道:“倘若我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就别怪我鱼死网破。”

高灵道:“鱼死网破,你有这个能耐吗?倘若蜀中八部再次听命于神玄,我便将令公子交出,并帮你们将宋军击溃。”

张弘毅道:“我如果不呢?”

高灵道:“如果不?那你就等着给令公子收尸吧。”

树若彗怒道:“你敢?”

高灵道:“天下又有何事是我不敢的?”

这时,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张部帅不必但心,令公子并不在他们手中。”话音甫落,两道身影掠如屋内,正是何言之与冷秋霜。

树若彗又惊又喜,道:“何少侠,你刚才所言,是否属实?”

何言之道:“严道育曾对令公子出手,但被赵兄救下,此时张公子应该正在返回途中。”

高灵见二人出现,思索道:“天师道与蜀中八部乃是死敌,没想到何言之竟然会出手帮助张弘毅,现在他二人在,赵谦与胡清岚只怕躲在暗处,苍龙子心思莫名,我方处于劣势,看来只得先行撤退,再思他法。”思毕,便道:“蜀中八部与天师道恶战已有两百年,张部帅会相信一个天师道弟子之言吗?”

张弘毅道:“何少侠心性高傲,即使是对于死敌,也不屑使卑鄙手段,此等品行,不是你们这种人所能理解的。”

高灵道:“既然张部帅相信他,那我等便告辞了。”说完,便原地消失,挐兵纵身离开。

何言之见状,也与冷秋霜一同离开。

林道之内,张云汉向逢源阁赶去,由于身受重伤,步履并不快。忽见一道身影掠至其面前,正是杜查。

张云汉道:“看来刘义隆对蜀中八部的敌意很大,连火蚁卫的杜将军都惊动了。”

杜查道:“蜀人贪乱乐祸,故有‘天下未乱蜀先乱’之说,陛下要北伐,自然要先将巴蜀清理干净。”

张云汉冷声笑道:“北伐?利用侵伐,无不利。宋国的钱都在比丘手中,刘义隆哪来的钱北伐?元嘉草草之势,竟有封狼居胥之心,真是可笑。”

杜查双眼生威,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看剑。”说完,便掣剑向张云汉刺去,势若瑟瑟寒风。

张云汉伤势未愈,行动不顺,数招之后,便添新伤。

张云汉伤势未愈,行动不顺,数招之后,便添新伤。

正在张云汉危急之际,张云沨赶至,挺剑拦住杜查杀招,与其展开恶战。杜查虽精擅铁布衫,但面对湛卢剑之威,不敢托大,左躲右闪,避过杀招。

严道育随即赶至,协助杜查对抗张氏兄弟二人。

张氏兄弟二人渐渐不支,连中数剑,浑身鲜血淋漓。张云沨依仗宝剑之利,快剑逼退杜查与严道育,然后背着张云汉逃离。

杜查缓缓还剑入鞘,对严道育道:“刚才你似乎未出全力。”

严道育道:“杀了他们,只会激怒张弘毅,而伤了他们,会拖累张弘毅,你觉得哪个更好?”

杜查道:“还是你果然思虑周全。”

严道育道:“趁着蜀中八部元气大伤,我们赶紧围住八煞黄泉,以免他们逃走。”

杜查道:“刘将军已领兵前去,我们快去与他们会合。”

嘉陵江畔,苍龙子远望阆中城,见三只大军已从三面源源不断地进入城中,将八煞黄泉包围,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打火石,忽见两道身影出现在其旁边,正是赵谦与诸葛清岚。

赵谦剑眉生霜,厉声道:“你要干什么?”声音之中,难掩恐惧。

苍龙子不言,运劲向下一扔,打火石向地面激射而去。赵谦心中大骇,云帆步施展到极致,疾若迅雷,冲向打火石。就在打火石即将落地之刻,赵谦飞身前扑,大手一挥,将打火石牢牢抓住。

苍龙子没想到赵谦身法如此之快,不禁一惊,但反应并不慢,一记飞脚凌厉踢出。赵谦全力冲刺之下,不及躲闪,直接中招,巨大的冲击下,直接摔进嘉陵江内。

寒光一闪,苍龙子手心多了一个匕首,诸葛清岚身形快如闪电,眨眼间便冲到苍龙子身前,一掌拍出,势携风雷。

苍龙子挥匕斜刺,诸葛清岚左手一翻,擒住苍龙子手腕,手掌用力。苍龙子吃痛,忍耐不住,手掌松开。匕首坠落,诸葛清岚一脚踢中,匕首飞向嘉陵江中。

赵谦一掌拍向湖面,借力跃起,脚尖在匕首上一点,纵身一跃,便跃至江边。

赵谦一落地,便闪身来到苍龙子身边,一掌拍出。

苍龙子反手格挡,诸葛清岚玉掌一拍,三股劲力冲击,三人各退数步。

苍龙子道:“几日不见,没想到你二人功力又长进了,不过若非我被屠卓所伤,你们以为是我的对手吗?”

赵谦厉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苍龙子道:“你已猜到,又何必多问?”

赵谦道:“我原本以为你是蜀中八部最光明磊落之人,没想到却是最阴险狠毒之辈。河堤一毁,蜀中八部与宋军必将全军覆没。若非龙前辈让我们提防河堤被毁,我们还不会发现你有此等算计。”

苍龙子道:“你现在知道,又如何?”

赵谦道:“你潜入蜀中八部,就是为了偷习原火药的炼制方法吧。”

苍龙子道:“你猜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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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六壬道诀

见苍龙子承认,赵谦道:“以你狠毒的心性,原火药落入你手中,会有无数人因此丧命。今日我留你不得。”

苍龙子道:“我已将原火药的秘方告知杨难当,就算杀了我,也无用。”

赵谦道:“火药炼制之难,我甚是清楚,光有药方,他人也炼不出,至于你,我是非杀不可。”说完,对诸葛清岚道:“快将埋在堤岸上的原火药扔进江中。”然后掌心蓄劲,一掌拍向苍龙子胸膛。

诸葛清岚挥掌拍向地面,沙尘飞起,露出黑色的原火药粉。诸葛清岚再次挥掌,掌风掠过,原火药粉飞起,落入江中。诸葛清岚暗道:“虽说原火药会危害江中鱼类,但情况紧急,只得从权了。”

这时,数支飞镖激射而至,赵谦使出无相指法,食指连点,将飞镖尽数击落。

挐兵迅然现身,手中寒光凛凛,一柄短剑向赵谦急刺,赵谦侧身还招。

苍龙子手心又多出一个打火石,眼看便要运劲甩向地面。诸葛清岚掣出腰间竹笛,运劲甩出,竹笛快如疾雷,击中苍龙子右臂。

苍龙子一时轻敌,右臂中招吃疼,不禁倒退数步。诸葛清岚纵身飞掠,借助竹笛,点向苍龙子胸膛。

挐兵挥掌如风,威势逼人。赵谦躲闪不及,挥掌硬接。两掌相击,赵谦被震退,退至诸葛清岚与苍龙子之间。

诸葛清岚连忙收招,苍龙子见有机可乘,便再次要将打火石甩向地面。忽然两道指力激射而来,击中其手臂,鲜血汩汩而出,流入江中。

何言之与冷秋霜飞掠而至,与赵谦、诸葛清岚二人联手,对抗挐兵、苍龙子二人。

恶战再起,五五之势再成。挐兵、苍龙子劲出极致,罡风肆虐,如刀刺骨。但赵谦等人心忧决堤之患,深知此乃有进无退之局,豪情更胜,功力较之平时,更增三分。

激战间,百只鬼美人飞来,攻向赵谦四人,同时,一股淡淡的花香入鼻,四人只觉体内真气渐渐凝滞,四肢疲软无力。

一只白色水袖席卷而来,赵谦四人躲闪不及,被水袖拂中,尽皆受伤。

高灵、尤雨凭空出现,悬于空中,衣袂飘飘间,仿若从天而降的仙子。

高灵、尤雨玉手一挥,鬼美人、水袖再次向赵谦四人席卷。

二人功力远在赵谦等人之上,这一全力一击,又怎是赵谦等人所能抵挡?生死顷刻之际,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赵谦四人面前,正是李宗予,他站立不动,鬼美人、水袖就在离其只有三尺之遥时,仿若陷入泥潭,再难前进分毫。

李宗予剑指捻动,劲力肆虐,鬼美人、水袖尽化碎屑。

高灵、尤雨对于李宗予的出现毫不意外,挥掌前拍,两道雄劲掌力喷涌而出。李宗予双手分握阴阳,一虚引,一实导,来袭的两道掌力顿时消弭于无形。

三人激战之际,挐兵、苍龙子二人打算再次引燃埋在岸上的原火药。赵谦四人虽受重伤,仍强催真气,勉力支撑,与二人展开恶战。

尤雨见赵谦四人中了鬼美人之毒依旧能勉强与弩兵与苍龙子抗衡,不禁一惊。

数招过后,李宗予忽觉体内真气渐有凝滞之象,不禁眉头微皱,思虑翻转。

尤雨冷笑道:“青羊之肆之战,神玄、鬼方派出数十名青年高手,你可知为何?”

李宗予道:“你们竟然在自己人身上下毒。”

尤雨道:“没错,那数十名青年尽皆服用剧毒,体内血液蕴含致命毒气。你将他们屠杀,毒气自血液中散逸出来,你在不知不觉中便中了毒。这毒药是专门为你炼制的,对赵谦他们无丝毫无碍,你担忧他们中毒,分神之下,自己中毒而不知。”

李宗予道:“千防万防,不料你们竟用此招。但就算中毒,你们也非我的对手。”旋即掌运玄劲,使出一招“青冥远浄”,极淡的青色光芒隐现,犹如薄雾一般将高灵、尤雨二人笼罩。

高灵、尤雨催动真元,一红一黑两股真气喷涌而出,冲破包围。

李宗予右手向嘉陵江一探,内劲一收。平静的水面瞬间掀起滔天白浪,砸向江岸。

苍龙子在江边掩埋原火药时,为了方便,仅仅在原火药上面撒了一层土。此时,巨浪涌向江岸,透过土层,原火药浸湿,尽数失效。

挐兵双手一挥,四把圆刃莫名而出,分向赵谦四人。

赵谦四人见圆刃锋利无比,兼之遄疾旋转,只要中招,就算是练有铁布衫也必然受伤,连忙侧身躲闪。圆刃从四人一侧飞掠而过,在空中旋转一圈,又从四人后方分攻四人脑门。

四人气断劲衰,眼看便要中招,李宗予剑指一捻,四道剑气激射而出,分攻四个圆刃。铮铮四声,四把圆刃尽数断为两截。

嗤嗤之声传来,两道指力击中李宗予后背,李宗予口吐黑血,脸色红黑交加,显然刚才两道指力含有剧毒。

高灵、尤雨见偷袭得手,连忙补招,水袖与鬼美人再次向李宗予席卷而去。

李宗予剑指一挥,青芒闪耀,犹如满天星辰,光芒相连,隐有龙形。

高灵、尤雨见状,暗道:“六壬道诀?”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故为六。河图五行中,以水为首,壬为阳水,癸为阴水,舍阴取阳,故名为壬。壬通根于亥,亥为水,为万物之源,奇门、太乙均由六壬而来。六壬调和阴阳、和于术数,以天圆地方、天规地矩的天地盘为主。天盘以太阳日行为主,地盘以地球四方、五行河图洛书为准。以月将加时辰,立四课,排三传,观阴阳,辩生克,以决吉凶成败。

六壬道诀,仿青龙、朱雀、勾陈、腾蛇、白虎、玄武之变。青龙应甲寅之木,方正廉平,高贵端雅;朱雀南方丙丁之火,迅疾火暴,并主火光怪异;勾陈应戊辰之土,乃中宫之杀气,动少静多,勾连迟滞;螣蛇应丁巳之火,虚多实少,变幻无方;白虎居庚申金位,为六壬中最凶之神,主刀剑血光、残暴勇猛,任性使气;玄武者,水之精,倚乾附坎,阴极之位,乃北方至阴之气,喑味难明,阴沉难测,乃虚耗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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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因疑定罪

六壬道诀以宇宙间天人合一的规律为基准,贯穿宇宙、天体、人的运动主线形成循环效应感知,洞悉天干、地支、八卦、十三宫、十三神、十三星、十三门的独特元素结构,利用时间、空间分主客主导时机,使人的心灵与宇宙能源产生共振,运用自然的力量,在特定的时空范围内超水平发挥。

青龙之形的罡劲肆虐而来,震动四野,乾坤震荡,日月无光。

高灵、尤雨、挐兵、苍龙子四人同时强催真元,各施极招,拼命抵挡,确实蚍蜉撼树,尽受重伤,被废半身功力。若非李宗予尚未练成,拿捏不准此招的强弱,担心牵连赵谦等人,高灵四人已然全部毙命。

高灵擦掉嘴角鲜血,强忍体内翻滚的血气,道:“没想到你竟然练成了六壬道诀,但青芒若有若无,看来是强行使用。”

李宗予强行压制体内不受控制的内力,道:“若要死战,我奉陪。”

高灵道:“我等有自知之明,告辞了。”说完,一行人纵身逃窜。

李宗予来到赵谦等人身边,见四人气息微弱,意识不清,连忙盘腿而坐,右臂一挥,宛如春风的罡风拂过,赵谦等人便分坐李宗予四周。

青色光芒围绕赵谦四人流转,赵谦四人脸色渐显红润,四人周身的青色光芒渐渐变为金色。片刻之后,金色光芒尽数流入李宗予体内。李宗予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缓缓站起,看向远方,朗声道:“张部帅要动手吗?”

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张某有自知之明,今日得见先生道威,万分敬佩,张某告辞了。”

李宗予功聚双眼,见躲在暗处张弘毅纵身离开,便施展“青山隐隐”,原地消失。

青羊之肆内,李宗予凭空出现,脸色一黑,一口黑血吐出,他擦拭掉嘴角鲜血,暗道:“今日之伤,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康复。”

嘉陵江畔上,赵谦等人意识渐渐清醒,见李宗予、高灵、尤雨等人尽皆不见,均是不明所以。

赵谦望着远处的阆中城,道:“倘若苍龙子将江堤炸了,洪水肆虐,不知有多少人要死于非命。”

何言之道:“苍龙子知道原火药的炼制之法,倘若回到杨难当身边,定有无数人因此惨死,必须要赶在他与杨难当会合之前将其除掉。”

赵谦忽的思索道:“苍龙子为何要特意告诉我是奉杨难当之命,是自认能将我们除掉,还是有其他目的?但无论如何,必须要去杨难当那里一探究竟。”他略一思索道:“刘康祖还会对蚩尤旗动手,我要赶去相助。”

何言之道:“那我们就分头行事。”

阆中城,八煞黄泉,逢源阁。

刘康祖与严道育望着眼前的八煞黄泉,刘康祖道:“张弘毅他们竟然消失不见,看来这里应该有密道。”

严道育道:“我待在蜀中八部数年,竟不知有密道的存在。”

刘康祖道:“要想完全取得张弘毅的信任,也非易事。此次蜀中八部元气大伤,你居功至伟。八煞黄泉的煞气可使人谵妄失智,若非你炼制的撄宁散解了这八煞黄泉的煞气,我们也不可能如此轻易便攻破这逢源阁。”

严道育道:“属下不过依命行事,全赖陛下英明,陛下故意派出不可靠的爨松子,扰乱蜀中八部视线,我才有机会成功潜入蜀中八部。”

刘康祖道:“蜀中八部已无需多虑,我们这就发兵,围剿蚩尤旗。”

蜀南竹海内,刘康祖等人率领大军快速前行,忽见一人站在道路中央,正是赵谦。

刘康祖见其赤手空拳,浑身伤痕,但静如渊泉,稳如泰山,双眼空洞无神,气息微不可查,仿若一枝枯木,不禁暗暗佩服,道:“少侠可是‘厉君子’赵谦?”

赵谦道:“正是。”

刘康祖道:“在下刘康祖,少侠为何挡住我方去路?”

赵谦道:“敢问将军,可是围剿蚩尤旗?”

刘康祖道:“正是。”

赵谦道:“蚩尤旗未有反心,为何要围剿?”

刘康祖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赵谦道:“蚩尤与炎黄二帝同为华夏始祖,并非异类。”

刘康祖道:“少侠太天真了,古往今来,汉人越少的地方,人心越不齐,越容易发生叛乱。这一点,无可辩驳。”

赵谦道:“人心不齐,究其根本,乃是当朝者无能,若仅因人心不齐,便一味剿灭,只会尽失天下百姓之心,致使根基不稳,乾纲难振。自两百年前,蚩尤旗对汉人再无威胁,田向求起兵乃是官逼民反,况且他已伏诛,你们又为何要对蚩尤旗赶尽杀绝?”

刘康祖道:“蚩尤旗所忠者,自始而终都是诸葛武侯,而非当朝皇室。万一诸葛武侯后人振臂一呼,起兵伐宋,他们自然响应。”

赵谦道:“定罪当依所行所为。将军此言,存粹是毫无根由的猜测,岂能因区区的可能而定罪?”

刘康祖道:“少侠可知商鞅的驭民五术?”

赵谦眉头微皱,道:“愚民、弱民、疲民、辱民、贫民。五者若不灵,杀之。”

刘康祖道:“少侠现在知道我们围剿蚩尤旗的目的了吧?”

“知道了。”赵谦右手一探,一根七尺竹竿落入其手中,道:“商鞅的驭民五术遗祸无穷。既然宋朝实行如此短见的政策,那我只有强行阻拦了。”

这时,一名士兵骑马奔驰而至,道:“殿下,刘刺史派人送来急讯,我军与杨难当大军展开恶战,建武将军姜道盛、秦州刺史胡从之被敌军斩杀,眼下战局僵持,难分胜负。”

刘康祖道:“没先到这个杨难当还挺难对付。”

杜查暗道:“陛下命我前来,暗中搜寻刘真道与裴方明的罪证,现下双方恶战,正是搜寻证据的好时机。”便对刘康祖道:“将军,对付杨难当比对付蚩尤旗重要,我们还是尽快赶去支援,以免魏朝将杨难当救走。”

刘康祖思索道:“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陛下向来多疑,若不按其命令行事,必有后患,杜查深知陛下品行,他既如此说,估计是奉了其密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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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 纷绞剑法

赵谦不知刘康祖心中所想,见其犹豫不决,便道:“若殿下执意围剿蚩尤旗,只会两败俱伤,杨难当得利。”

刘康祖道:“久闻少侠有‘千军万马避青衫’的威名,只是不知此言究竟是真是假?”

赵谦道:“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刘康祖道:“倘若为真,我便答应少侠的请求。”

赵谦道:“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刘康祖右手一挥,数百步兵快步向前,左右而动,依九宫排列,每宫兵将自成一体,九宫又互相交穿,阵中有阵,颇为奥妙。

赵谦道:“九字连环阵。有些门道。”

刘康祖道:“你若能破此阵,我便放弃围剿蚩尤旗。”

赵谦道:“一言为定。”话音甫落,赵谦便冲了过去,第一列士兵连忙列盾如墙,打算一挫赵谦攻势。

赵谦挥竿一刺,点中盾牌。持盾兵受到强力冲击,顿时倒地。

赵谦顺势冲入阵中,宋军连忙将赵谦围住。赵谦见宋军军阵齐整,远非鼠王国大军所能比拟,不敢轻视,从身旁士卒手中夺过一枪一剑,左手使出七探蛇盘剑,右手使出七探蛇盘枪,枪剑齐飞间,缓步向前而行,宋军阵列如城,却难挡赵谦分毫,不过赵谦也渐感吃力。

刘康祖见状,暗道:“陛下生性多疑,杜查又在旁,不可完全显露此阵威力。”便对杜查道:“赵谦并未寻找此阵破绽,而是直接向前走。这九字连环阵阵中藏阵,却难挡赵谦攻势。”

杜查道:“如此破阵之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七探蛇盘之名果然不虚。”

刘康祖道:“我本想借其之力,查看此阵破绽,从而将此阵完善,看来是不成了。”

杜查道:“未必。”

刘康祖点头道:“我明白了,赵谦使用如此暴力的手段破阵,就是在告诉我,行军打仗,不能单靠阵法,练兵强刃,磨练意志,严明纪律,更为重要。”

杜查道:“赵谦如此做法,是在告诉将军弱民之术不可取。”

九字连环阵一变再变,赵谦始终不为所动,稳步向前行走,枪扫千军,剑劈百将,将挡在其前方宋兵尽数击倒。

刘康祖令旗一挥,大军后退,整齐划一。刘康祖抽出腰间佩剑,对赵谦道:“我二人比试一下剑法,如何?”

赵谦扔掉手中长枪,横剑身前,道:“乐意奉陪。”

刘康祖纵身跃起,剑出如龙,不住颤抖,同时攻击赵谦周身数处要穴。

赵谦一惊,道:“卞庄子的纷绞法!”

卞庄子的纷绞法以一剑刺二虎闻名天下,与刘备的顾应法,马超的出手法,王聚的起落法并称“兵阵四剑”,其“纷”字,指的是剑锋纷纷纭纭,莫知所终,其“绞”字,意为后招一出,剑锋盘旋如绞,中了此招,不仅兵器折断,手臂亦难留存。

刘康祖先前与张云汉交手之际,畏惧大夏龙雀刀锋,杀招难出,其纷绞法的威力也就施展不出,此刻见赵谦剑法精妙,便欲一较高下。

赵谦早已听闻纷绞法之妙,见刘康祖挥剑刺来,使出七探蛇盘剑,与刘康祖展开激战。

只见刘康祖站如钉立,跳似轻飞,赵谦攻如江河竞注,守如蟒蛇盘旋,二人杀招尽出,一时难分上下。

数十招过后,刘康祖剑锋盘旋而出,一招“风撼碧涛”使出,无穷光影形成涡流,盘旋生威,将赵谦笼罩其中。

赵谦神色不动,挺剑刺出,“龙蛇双探”应手而出。只听铮铮声响,光影消失。刘康祖剑背身后,道:“攻击剑锷,釜底抽薪。初遇此招,便能想到此法,‘千军万马避青衫’之名,果非虚言。我言出必行,放弃围剿蚩尤旗。”说完,便领军撤退。

诸葛清岚来到赵谦身边,道:“赵大哥,他会不会去而复返?”

赵谦道:“我们跟在后面,看看他是否真的撤退。”

二人悄悄根在大军后面,见刘康祖果然说话算数,整备大军向北而行,前去支援刘真道,便沿着何言之留下的暗号行路。

忘忧谷内,龙逸、屠卓、邹越三人正在商议,一人快步走近,道:“掌旗,据传闻,赵谦为挡刘康祖,身受重伤。”

龙逸惊道:“此消息是否属实?”

那人道:“消息尚未核实。”

邹越道:“掌旗,此事真假难定,虽说刘康祖非赵谦敌手,但若是蜀中八部暗做手脚,生死难料。赵谦身边有武侯后人,我们一定要保证此人安全,不如我亲自去核实一下。”

龙逸道:“也好,此消息也有可能是引蛇出洞之计,你要小心。”

邹越道:“我明白。”

邹越离开忘忧谷,沿着山道疾驰,忽的十余道身影从四面飞掠而至,将其包围。

邹越见这十余人容貌,暗道:“是树若彗的委蛇蛊者。”他看向蛊者背后,见一人倩然而立,正是树若彗。

委蛇蛊者同时挥掌向邹越拍去,邹越知道这些人身体坚不可摧,不敢硬抗,施展禹步九迹躲闪。

树若彗使出扶鸾术,身形快逾闪电,挥掌拍向邹越。邹越的禹步九迹虽是造诣不浅,但若论速度,依旧不能与树若彗的扶鸾术相比,只得掌聚玄劲,挥掌硬接。

树若彗的速度是平日的三倍,掌劲自然增为先前的九倍。邹越不敌,被震飞数丈。

两名蛊者从两侧围攻,挥拳如石砸,蕴含威猛劲道。

邹越向两侧挥掌,四掌相击,两名蛊者被震退。

树若彗身形快逾流星,围绕邹越不停旋转,时不时掌出指击,凌厉罡劲源源不断地袭向邹越。

邹越施展荧惑诀,周身红色星芒流转,灿若云锦,将树若彗的杀招完全挡下。

数十招过后,树若彗手腕一翻,一柄细剑出现,随着树若彗的精纯劲气,激射而出,化作一道寒芒,势如霹雳。

邹越双掌一合,夹住剑刃,剑刃再难寸进。另有两名蛊者趁机从两侧踢向邹越膝盖。

邹越腾空跃起,两脚飞踢,正中两名蛊者胸膛,二人同时倒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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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 黄雀在后

邹越被树若彗掌劲阴毒侵蚀,体内真气凝滞难运。两名蛊者乘势从两侧围攻,挥拳如石砸,蕴含威猛劲道。

邹越向两侧挥掌,四掌相击,两名蛊者被震退。

树若彗身形快逾流星,围绕邹越不停旋转,时不时掌出指击,凌厉罡劲源源不断地袭向邹越。

邹越施展荧惑诀,周身红色星芒流转,灿若云锦,将树若彗的杀招完全挡下。

数十招过后,树若彗手腕一翻,一柄细剑出现,随着树若彗的精纯劲气,激射而出,化作一道寒芒,势如霹雳。

邹越双掌一合,夹住剑刃,剑刃再难寸进。另有两名蛊者趁机从两侧踢向邹越膝盖。

邹越腾空跃起,两脚飞踢,正中两名蛊者胸膛,二人同时倒飞。

树若彗趁机催动内劲,真气犹如怒海狂涛奔腾而去。

邹越身在空中,无处借力,顿时向后倒飞出去。树若彗脚尖连点,身形如电,左手一挥,寒芒一闪,一柄短剑不知从何处出现,刺入邹越胸膛。

剑上喂有剧毒,邹越中剑,登时气绝。

忘忧谷内,龙逸正与屠卓商议,忽觉几道人影飘至,正是张弘毅、张云沨、张云汉三人。

龙逸道:“原来是张部帅,你们三人来此,是想决一死战吗?”

张弘毅道:“你可有胆量?”

龙逸道:“如你所愿。”话音甫落,五人同时纵身,掌出拳进,刀来剑往,鏖战顿起。

张弘毅与龙逸二人修为在伯仲间,二人各施绝学,银芒闪烁,残影重重,难分轩轾。

张云沨与张云汉二人联手对决屠卓,二人暂弃前嫌,刀剑合璧,默契无间,刀光剑影相连,形成致命杀网。屠卓剑指连点,红色星芒疾驰,将张氏二人兄弟的刀光剑芒尽数挡下。但湛卢剑与大夏龙雀兵威太盛,屠卓亦不敢抢攻,战况亦是胶着。

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之后,树若彗剑指捻动,周身银色流光闪烁,刚要出招,忽觉身后剑劲袭来,连忙施展扶鸾术,避过杀招。

李寒、龙旗阳双剑齐出,杀式连环,剑光掩映,齐攻树若彗。树若彗身形快如闪电,将杀招一一避过。

龙旗阳剑法大进,如云间烟霞,悠悠无踪,李寒攻如云马骋驾,异招同至。但树若彗身形太快,若乘云凌霄,纤尘不起,龙旗阳与李寒难奈其丝毫。

数十名蛊者齐奔而来,被蚩尤旗众人拦下,鏖战再开。

在两处站起远处,一块巨石之后,一道人影悄然出现,正是河东裴氏裴方明。

他盯着远处激战,暗道:“蜀中八部与蚩尤旗的矛盾越是尖锐,对朝廷越有利,但也不能将二者根除,因为若是如此,以陛下多疑的性情,铲除能臣的动作会加快。”

他见屠卓飞身向张氏兄弟攻去,手捏石子,屈指弹出。

石子击中张云汉膝盖,张云汉吃痛,腿上劲力顿失,飞跃之势顿消。屠卓一掌拍中张云汉面门,张云汉直接脑浆迸裂而死。

张弘毅行事果决,见形势危急,连忙喝道:“撤。”说完,便纵身离开,张云沨、树若彗以及蛊者也跟着逃离。

躲在暗处的裴方明见状,暗道:“离间之计已成,以后就任由蜀中八部与蚩尤旗争斗吧。”旋即纵身离开。

张弘毅等人行至一处隐秘处,忽见一人挡道,正是鬼方尤雨。

尤雨道:“二公子看来不在,莫非是出事了?”

张弘毅道:“这不劳你操心。”

尤雨道:“若张部帅愿听命于鬼方,鬼方可助蜀中八部一臂之力。”

张弘毅沉默片刻,道:“若答应我一条件,我便尊鬼方为尊。”

尤雨道:“什么条件?”

张弘毅道:“若崔浩灭佛,你们不助神玄。”

尤雨道:“你觉得蜀中八部有何神玄比较实力吗?”

张弘毅道:“不单单是蜀中八部,还有无涯观与尊火教。”

尤雨道:“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的诚意吧。”说完,周身黑气窜腾,原地消失。

张云沨道:“爹,神玄实力太盛,鬼方怎么可能会因我们而放弃与神玄联手?”

张弘毅道:“正因为神玄实力太盛,鬼方才不会与其诚心合作,同样,神玄也不会。”

张云沨点头。

苍龙子、挐兵二人来到汉中,挐兵对苍龙子道:“我奉西平王慕利延之命,前来寻找原火药秘方,希望你言出必行,等到赶到杨难当军营,便将秘方告诉我。”

苍龙子道:“挐兄不必心急,秘方就在我脑子里,只要你将我安全护送至杨难当军营,我必然将秘方默写出,双手奉上。”

挐兵道:“如此甚好。”

苍龙子盘腿而坐,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倒入手心两枚药丸,对挐兵道:“此乃无涯观的天谷丹,不仅是疗伤圣药,更能增长功力,挐兄是否需要?”

挐兵知道苍龙子要躲避何言之等人的追杀,急需帮手,不敢对自己下毒,便拿起一枚药丸服下。

苍龙子服下另一枚,便开始运功疗伤,片刻之后,苍龙子眉头微皱,暗道:“没想到天谷丹对六壬道诀的伤势并不疗效,看来只能慢慢恢复了。”

刘真道、刘道锡二人分兵攻克武兴、下辩、白水等城后,便相持于兰皋城,裴方明也从阆中赶来与二人会合。

兰皋城中,杨难当与其子杨和、杨虎、其侄杨保炽、建节将军苻弘祖五人议兵,杨难当道:“众将听令,虎儿,你领兵守阴平,与此城形掎角之势,互为支援,苻将军,你三日后领军偷袭浊水城,和儿,你率领重军作后继,做苻将军的后援,保炽,你与我镇守此处。”

众人领命,分头行事。

一名士兵走进,道:“殿下,城外一人求见,此人自称苍龙子。”

杨难当道:“快请。”

苍龙子走进房间,对杨难当道:“殿下,属下未能炸毁嘉陵江岸,宋军未被淹,目前刘康祖正领军前来支援刘真道。”

杨难当道:“此事暂且不管,可得到原火药的配方?”

苍龙子道:“已得到。”

杨难当道:“如此便好,你立即与苻弘祖一同前往浊水城,炼制原火药,以便苻弘祖攻城。”

苍龙子道:“属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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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 兵败如山

浊水城外,苻弘祖军营中,苍龙子对挐兵言道:“挐兄,眼下战事焦急,我必须赶紧炼制原火药,挐兄可在一旁观看,如此一来,原火药的炼制之法可尽数习得,我也做不得假。”

挐兵压抑住心中不满,冷声道:“你是想让我给你护法,以防何言之等人来袭。”

苍龙子道:“挐兄言重了,就算我现在给你配方,你也未必相信便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你也未必炼制的出,既然如此,在此等候我炼制,岂不稳妥?”

挐兵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苍龙子微微一笑,开始炼制。一个时辰后,三道身影飞掠入帐,正是何言之、冷秋霜、诸葛清岚。

诸葛清岚手握竹笛,使出逍遥剑法,竹影纷纷,攻向挐兵。

何言之与冷秋霜二人则联手围攻苍龙子,拳掌交并,尽是杀招。

苍龙子旧伤未愈,一边躲闪,一边喝道:“快来人,有刺客。”

附近卫兵听见动静,纷纷涌来,眨眼便将军帐围得水泄不通。

正在这时,赵谦骑着骏马,手握长枪,向军营中央最大的一个帐篷冲去,前来阻拦的士兵均被其一枪撂倒。

众卫兵纷纷喊道:“有人袭击苻将军,快去回防。”原本围住苍龙子帐篷的卫兵纷纷撤离。

挐兵手握双剑,左砍右刺,双剑配合巧妙,攻防一体。诸葛清岚步法精妙,避实就虚,将挐兵缠住。挐兵只觉周遭碧影如林,将自己包围,只得专心御敌,一时难以分神支援苍龙子。

苍龙子见无人支援,自知不敌,忙苦思对策,忽见一侧炼制原火药的鼎炉,顿生一计,躲过何言之与冷秋霜二人的围攻,掠至鼎炉旁边,连挥两掌,第一掌击在鼎炉上,第二掌的掌风将碎炭火激起。

鼎炉与碎炭火同时何言之与冷秋霜二人飞去,何言之飞身一拍,击中鼎炉,鼎炉在两道掌力的激荡下不住摇晃,冷秋霜再补一掌,鼎炉向苍龙子飞去。

鼎炉将岁炭火尽数包裹,原火药遇火即爆,轰鸣一声雷响,火光四射,黑烟滚滚。

何言之与冷秋霜看向苍龙子,见其浑身如炭,气息全无,便转身攻向挐兵。

挐兵见苍龙子毙命,心知原火药的配方再难得到,便将手中双剑掷向诸葛清岚,趁着诸葛清岚躲闪之际,纵身离开。

何言之三人也纵身离开营帐,三人离开不久,原本气息全无的苍龙子缓缓睁开双眼,冷笑一声,暗道:“我利用杨难当吸引宋朝军力,激化南北矛盾,看来计划已成。”思毕,便纵身离开。

浊水城上,裴方明见苻弘祖军营大乱,又发生爆炸,虽不知其中缘由,仍调兵出城,趁乱突袭苻弘祖大军,苻弘祖领军抵挡,但不是裴方明敌手,被其一剑毙命,苻弘祖大军兵败如山。

击杀符弘祖后,裴方明领兵追击杨和,大败其于赤亭,杨虎听闻兵败,引兵撤退,被裴方明之子裴肃之擒下,送至建康斩首;杨保炽被俘,奉裴方明之命据守仇池,杨难当与一千多骑兵逃到上邽,被中山王拓跋辰迎至平城。

赵谦等人见杨难当兵败如山,知道无需插手,赵谦、诸葛清岚便与何言之、冷秋霜分道扬镳,向河西走廊赶去。

伊吾城内,李怀素正在整肃人马,一名士兵走近,道:“李将军,城外有两人求见,自称赵谦与胡清岚。”

李怀素一惊,道:“他们?哦,赵谦的姐姐尚在此处休养,他们原来是探望赵姑娘的,快请。另外快请赵姑娘出来。”

赵谦与诸葛清岚进城,李怀素、李文度、赵婕三人一同快步上前,赵婕与赵谦见面,一阵寒暄。片刻之后,赵谦道:“李将军,我在来的路上,见不时有官兵来往,不知是怎么回事?”

李怀素道:“拓跋焘令尉眷攻打酒泉,此时,沮渠天周被困酒泉城,已有三月之久。”

赵谦道:“原来如此,看来拓跋焘打算整顿河西了。”随即暗道:“那么陇西李氏的处境将会很不妙,但拓跋焘不先对归附柔然的陇西李氏动手,而是选择沮渠天周,难道他对陇西李氏并无敌意吗?”

李文度道:“据斥候来报,沮渠天周将城内百姓的粮食全部占为己有,城中百姓饿死者已有一万余人。”

诸葛清岚不禁“啊”了一声,赵谦道:“城中百姓饿死万人,那城中士兵饿死者应该也不在少数,即使如此,沮渠天周仍不投降吗?就算其不投降,他手下的士兵又怎会甘愿与其同死?”

李怀素道:“沮渠天周为了笼络人心,杀死自己的妻子,将其肉分给手下将士充饥。”

听闻沮渠天周毫无人性的举动,诸葛清岚又不禁“啊”了一声,赵谦眉头微皱,道:“看来这个沮渠天周是打算至死不降了。”

诸葛清岚道:“只是不知如此下去,城中百姓又要饿死多少?”

李怀素道:“所以我们打算组织一支敢死队,趁夜杀入城中,攻破城门,以救城中百姓。”

李文度道:“只是酒泉城被围得水泄不通,我们无法偷偷潜入,如果我们派人向奚眷言明我方目的,他也未必相信。毕竟我们一时权宜,臣服柔然,与魏朝处于敌对地位。”

赵谦道:“若奚眷对你们有敌意,之前沮渠无讳围攻伊吾城,他应该趁机坐收渔翁之利,而不是自始至终从未出手。”

李怀素道:“现在赵兄来了,我们正好想请赵兄帮你个忙。”

赵谦道:“你们想让我去劝说奚眷,让其给你们让道,以便攻下酒泉城,解救全城百姓。”

李怀素道:“正是。”

赵谦道:“奚眷应该也曾想过此法,我们贸然前去,未必可成。”

李怀素道:“奚眷想用围点打援之法,利用沮渠天周,引出沮渠无讳,因此并未攻打酒泉城,也未派斥候打探消息,估计他连酒泉城内有上万百姓饿死都不知道。就算知晓,以其心性,估计也不会在意。”

赵谦道:“既然如此,我就前去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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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章 兵攻酒泉

赵谦来到奚眷军营,守卫进营传话,得到奚眷的允许,便将赵谦带入奚眷营帐中。

赵谦对奚眷道:“草民赵谦,拜见奚将军。”

奚眷道:“赵少侠不必拘礼,不知少侠前来,有何贵干?”

赵谦道:“听闻奚将军久困酒泉城,未能攻下,我代表陇西李氏,愿助将军一臂之力。”

奚眷道:“陇西李氏向柔然称臣,又怎会助我?”

赵谦道:“陇西李氏与匈奴沮渠乃是世敌,不愿同朝为官,既然匈奴沮渠臣服魏国,那陇西李氏只得臣服柔然。今陛下派将军围剿张掖沮渠,那情况可就不同了。”

奚眷道:“少侠是说,陇西李氏愿意臣服我大魏?”

赵谦道:“只要沮渠无讳等人不再是魏臣。”

奚眷道:“沮渠氏在朝中为臣者不少,只能一个个除去,此次只能除掉沮渠无讳等人,至于沮渠牧犍等人,以后再说。倘若陇西李氏答应攻破酒泉城便向我大魏称臣,我便同意。”

赵谦道:“可以。”

奚眷道:“那陇西李氏打算如何助我?”

赵谦道:“奚将军对酒泉城围而不攻,一是担心沮渠无讳与沮渠天周两面夹击,二是担心吐谷浑与柔然渔翁在后。陇西李氏愿助将军夺下此城,将军兵马不动,沮渠无讳、吐谷浑与柔然也就不敢妄动。”

奚眷道:“听起来不错,但陇西李氏为何愿意帮我?”

赵谦道:“此城再不破,城中百姓只怕要尽数饿死。”

奚眷道:“好,今晚子时,我会在此城东方让开一条道,你们可从此道过去。”

赵谦道:“可以。”

赵谦离开后,奚眷对身边的尚书右丞张嵩道:“张将军,今晚你领兵戒备,倘若他们假道灭虢,就一举将他们歼了,倘若他们的目的果真是酒泉城,那便让他们进城。”

张嵩点头,道:“奚将军让他们在此城东面进城,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吧?东面乃我军精锐,倘若他们有敌意,我们围剿,必让他们逃无可逃。”

奚眷道:“正是。”

张嵩道:“倘若他们真心攻城,城破之时,要不要瞬间将他们一并除掉?”

奚眷道:“他们并非鲁莽之人,定会安排后手,我们与陇西李氏从未有冲突,并且陇西李氏抵挡西域诸国也是功劳卓著,现在我们需要陇西李氏来牵制匈奴沮渠,还无需多树强敌。”

张嵩道:“明白了。”

夜晚,淡月如钩。在酒泉城东面,奚眷大军的防线出现一道裂缝。

李怀素、李文度、赵谦三人领着数百精兵,沿着裂缝来到酒泉城附近。

李怀素道:“为防奚眷有诈,我二叔领兵在后支援,我们只能依靠这几百人了。”

李文度道:“沮渠天周的大军早已饿得浑身无力,斗志只怕早已消弭殆尽。只要我们攻破城门,拿下此城易如反掌,奚眷不会放过此等良机。他之所以不攻城,就是为了看一下各方动静,其中也包括我们。”

赵谦道:“人多容易被发现,我先入城。”

李怀素道:“赵少侠,此事与你无关,怎能让你先入城?文度,你先潜入。”

李文度道:“好的。”说完,便手握长剑,偷偷来到城墙下。

李文度纵身飞跃,脚尖在城墙一点,便跃上城墙。城上巡逻的两名士兵刚要呼喊,便被其封住穴位。

李文度沿着墙梯缓缓走下,忽的一道破空之声从一侧袭来,李文度听声辨位,挥剑反砍。兵刃相击,偷袭之人被震退数步。

偷袭之人正是沮渠天周的部将臧嗟,他见来者实力非凡,丝毫不惧,再次挥剑挺进,李文度无奈还招,一时难以脱身。守城卫兵源源不断涌来,将李文度包围。

恶战之际,赵谦跃上城墙,趁着众官兵围攻李文度之时,从城墙而下,来到城门前。

正在赵谦准备打开城门之际,沮渠天周的部将屈德挺枪狂扫。赵谦屈指连弹,一道指力射向枪尖,另一道指力射向屈德。

指力击中枪尖,屈德后劲一吐,长枪继续向前挺出,与此同时,屈德侧身躲闪,避过来袭指力。

赵谦趁着屈德躲闪之际,左手一探,握住枪尖,跨步前迈,一掌拍出。屈德挥掌硬接,两掌相击,屈德被震退,手中长枪脱手。

赵谦挥舞长枪,将堵住城门的沙包、木桩、横栏等尽数挑飞,打开城门。

李怀素率领陇西李氏部曲涌入城中,直奔沮渠天周府邸而去,显然早已打探好路径。

屈德刚要阻拦,便被赵谦挡住去路,屈德道:“你的招式,既有沙场武学的霸道,又有江湖武学的精妙,你到底什么来历?”

赵谦未理会屈德的疑虑,道:“垂死挣扎,已然无效,还是投降吧。”

屈德道:“就凭你们这几百人吗?这城内,可有上万精兵。”

赵谦道:“精兵?已经快饿死了,能否提刀还是两说,又有何实力迎战?”

屈德道:“你怎知城中缺粮是真是假?”

赵谦道:“你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了。”

屈德双眼一凝,刚要冲向赵谦,忽见一道人影向自己掠来,连忙后撤,却见人影摔倒在自己原先所立之地,正是臧嗟。此时他已全身动弹不得,显然被封穴位。

李文度来到赵谦身边,对屈德道:“你现在只有投降一条出路。”

赵谦将长枪扔给屈德,道:“是战是降,你自己决定。”

屈德接住长枪,犹豫片刻,扔掉长枪,道:“我投降。”

李怀素得到李文度送来的惊飙战阵,部曲战力倍增。一个时辰后,便将沮渠天周生擒。奚眷领兵而来,对李怀素道:“李将军果然了得,这么短的时间便将此城攻下,功劳甚巨。”

李怀素道:“李某并无邀功之意,告辞。”说完,便与李文度、赵谦率领部曲离开。

奚眷看着被擒住的沮渠天周、臧嗟、屈德等人,道:“将他们押往平城。明日整军,前往敦煌。”众人领命。

沮渠天周、臧嗟、屈德被押往平城后,拓跋焘下令斩首,此乃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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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一章 放弃复国

敦煌城内,中尉梁伟对沮渠无讳道:“将军,据斥候来报,酒泉城被破,沮渠天周被擒,奚眷已领兵往此城赶来。”

沮渠无讳道:“奚眷明明很早就能攻破酒泉城,但却一直围而不攻,直到酒泉城粮食耗尽。他这是在杀鸡儆猴,如果我们拒不投降,将会和酒泉城一个下场。”

梁伟道:“那我们是否要先将城中粮食尽数没收?”

沮渠无讳道:“天周采用了同样的办法,还是被擒。更何况近几年旱灾频发,城中百姓的粮食已被我们搜刮的差不多了。”

梁伟道:“那我们怎么办?”

沮渠无讳沉思片刻,道:“逼其锋芒,等到我们逃走,奚眷的目标不再会是我们,而是陇西李氏,到时我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但在离开敦煌城之前,要先想好退路。你给安周传令,命其率领五千人向西进攻鄯善国。”

梁伟依令行事。

伊吾城内,唐契、唐和、李怀素、李怀达四人商议后续计划,唐和道:“奚眷已领兵攻打敦煌城,等到敦煌城被攻破,下一个目标,不知道是不是我们?”

唐契道:“我们要想好下一步计划,现在沮渠无讳什么动静?”

李怀达道:“据斥候来报,沮渠无讳令沮渠安周进攻鄯善国。”

李怀素道:“他这是在给自己留退路,看来是打算从敦煌城撤走了。”

唐和道:“如果他为躲避奚眷的围剿,弃城逃走,西渡沙漠,那么敦煌城空虚,正是我们行动的好时机。”

李怀素道:“赵谦已和奚眷商定,只要我们臣服魏国,便不会对我们动兵。”

唐契道:“莫非你打算真的臣服魏国?”

李怀素道:“难道大伯想复国?”

唐契道:“敦煌城乃是我大凉都城,余泽尤在。而沮渠无讳鱼肉百姓,早已尽失民心。我们返回敦煌,民心归附,正好可以自立为王。我等蜗居伊吾城二十年,等的便是复国这一日。此刻正是复国的良机。”

李怀素道:“魏国铁骑所向无敌,奚眷将略非凡,单凭我们区区数千人,怎有可能与魏国铁骑对抗?倘若我等在此刻复国,奚眷会立即调兵围剿我等,届时沮渠无讳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唐契道:“复国乃大凉遗民共同的愿望,如果你放弃复国,怎么对得起他们?”

李怀素道:“只要能让他们过上安稳日子,便对得起他们。”

唐契道:“你放弃复国,可还算得上李氏子孙?”

见唐契言辞相逼,李怀素沉默不语。这时,门外传来一道稚嫩清脆的声音:“我爹说的没错,复国终究是黄粱空梦,我们要立足当下。”房门打开,一名眉清目秀的男童走进,正是李承。

唐契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又知道什么?”他对李承极为疼爱,与亲子无异,但见李怀素心无复国之梦,不免生气,恨铁不成钢之情也恨屋及乌地转到李承身上。

李承丝毫不怯,道:“太爷爷有遗命:‘深慎兵战,保境安民,俟时而动。’叔祖父不顾太爷爷遗命,贪攻冒进,结果被沮渠蒙逊水淹敦煌,大凉因此而亡。现在我们的实力比之当时,更是远远不如,而且敦煌城小,无法凭之东进,谋取天下。眼下复国无梦,保境安民,方是首要。”

唐契见李承年幼,但言辞有据,让人信服,便道:“就算臣服魏国,拓跋焘又怎会相信?倘若他如同对待沮渠无讳一样对付我们,我们又该如何?”

李承道:“沮渠无讳谋乱之心一直未死,拓跋焘将其视为祸端,也属正常,我们则不同。”

唐契道:“有何不同?”

李承道:“我认为拓跋焘会礼遇我陇西李氏,原因有四,其一,无论是太爷爷还是叔祖父,均对拓跋氏遣使朝贡,我陇西李氏与拓跋氏未有任何冲突;其二,魏国与匈奴沮渠反目成仇,而我们对匈奴沮渠有亡国之恨,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拓跋焘明白此理;其三,我陇西李氏奉表归诚,拓跋焘便可轻而易举控制西陲地区,倘若他不同意我们投诚,那拓跋焘要面对的,乃是柔然、吐谷浑与我陇西李氏三路强敌以及西域那些蠢蠢欲动之辈,即使拓跋焘再勇猛无敌,也不会没有顾虑;其四,我陇西李氏在河西走廊威望极高,拓跋焘同意我们归附,那么控制河西走廊便是事半功倍。”

唐契道:“那怎样才能让拓跋焘认为我们是真心归附?”

李承道:“我愿意亲自前往平城,上表示城。”

唐契道:“不可,怎能让你一个孩子做出如此危险的事情?倘若拓跋焘心意稍转,你便死无葬身之地。”

李承道:“只有我作为质子前往平城,方可保陇西李氏无碍。”

李怀素道:“承儿,此事还无需你冒险,拓跋焘明白我陇西李氏在河西走廊的影响力,定会同意我等归附。”

李承道:“他会同意我等归附,但要想让其不出尔反尔,只有此一种方法。”

众人哑口无言,半晌,李怀素道:“可是平城暗流涌动,你前往平城,就算拓跋焘无意害你,难保其他人不会有此心,更何况沮渠牧犍的儿子沮渠封坛便在平城。”

李承道:“我又怎会输给区区的沮渠封坛?”

众人正争论间,赵谦走进,道:“倘若他前去平城,我愿一同前去,保其无碍。崔司徒一向佩服陇西李氏,也会护其周全。”

众人知道赵谦信及豚鱼,崔浩对河西汉人又极为敬重,听其如此说,方放下心来。

李怀素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唐契道:“一旦沮渠无讳从敦煌城撤走,我们便兵分三路,怀素你与怀达二人带领一千精兵,轻车简骑,星夜兼程,一举拿下敦煌,唐和与文度护送大凉遗民跟随其后,我则领军占领高昌,截断沮渠无讳西进之路。”

众人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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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 请君入瓮

奚眷军营中,奚眷对张嵩道:“张将军怎么来到此处?”

张嵩道:“我奉太子之命前来,先前将军兵困酒泉城,上万百姓饿死,太子殿下颇为不悦。”

奚眷暗道:“太子对这些外人倒是仁厚的很,那么他此次派张嵩前来,应有试探之意,但陛下派张嵩辅佐太子,本就有试探之意,看来太子也是在转移麻烦。”便道:“沮渠无讳命沮渠安周进攻鄯善国,这说明他已经有了弃城逃走的打算,看来我对酒泉城围而不攻,已起到了震慑作用。”

张嵩道:“鄯善国王比龙懦弱无能,未必能守住此城。”

奚眷道:“沮渠无讳要想进攻鄯善国,需要越过一大片沙漠,强弩之末,并不难对付。我早料到其会派兵进攻鄯善国,故而已派使臣前去,只要比龙决心坚守,沮渠无讳便无法攻下鄯善。”

张嵩道:“奚将军果然神机妙算。那么陇西李氏呢?”

奚眷道:“他们想归附大魏,自然要表现出一些诚意,我们就看看他们到底有怎样的诚意。”

鄯善王比龙坚守鄯善城,沮渠安周领军连番攻城,均未能攻克下来,只得撤军,固守东城。后来沮渠无讳率领一万多部众放弃敦煌,与沮渠安周会合。比龙害怕沮渠无讳亲自领兵攻城,便率领四千部众向西逃到且末,比龙的嫡长子向沮渠安周投降,沮渠无讳乘机占据鄯善,归于吐谷浑。而其士卒有数千人在越过沙漠时因干渴而死。

李怀素按既定之策率两千人马返回敦煌,唐契则留守伊吾城,柔然察觉陇西李氏有异样,便派郁久闾阿诺领兵来到伊吾城。

伊吾城内,郁久闾阿诺对唐契道:“伊吾王,当年你与令弟唐和、令侄李怀素一同逃到伊吾城,可汗见你等可怜,封你为伊吾王,据守此地。可我却听说,最近陇西李氏有异动,不知可有此事?”

唐契道:“沮渠氏对我陇西李氏有灭国之仇,眼下拓跋焘命奚眷围剿沮渠氏,我等均想亲手将沮渠氏挫骨扬灰,自不能坐等沮渠氏覆灭,有所行动,也属正常。”

郁久闾阿诺道:“既然陇西李氏无异动,那陇西李氏是否仍然听从可汗之命?”

唐契道:“自然。”

郁久闾阿诺道:“很好,可汗有命,你即刻率众迁居高昌,伊吾城由我据守。”

唐契道:“唐某领命。”心中却暗想:“高昌太守阚爽在柔然的支持下脱离沮渠氏的控制,臣服柔然,郁久闾阿诺命我迁居高昌,实际上是请君入瓮。不过既然怀素打算臣服魏国,我也就只得全力助他,臣服他人,自然要先让他人重视你,欲如此,就要先立下巨大功劳,高昌乃塞外重镇,夺下此城,此功劳足以让怀素他们在他人屋檐下挺直腰杆。”

李怀素、李怀达率领精兵赶往敦煌城后,唐和、李文度、李承、赵谦、诸葛清岚、赵婕则护送百姓向敦煌城缓缓前行。

百姓之中,老弱妇孺甚多,赶路极慢。赵谦等人心忧有人趁火打劫,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忽的,一名部曲骑马急速奔驰,来至唐和身边,道:“唐将军,柔然使者前往伊吾城,命伊吾王迁居高昌。”

唐和道:“柔然让其迁居高昌,难道……是想请君入瓮?”

李文度道:“那唐将军岂不危险?”

唐和略一思索,道:“我领兵回去支援,你继续护送百姓到敦煌城。”

李文度道:“还是末将去吧。”

唐和摇了摇手,道:“莫再多言。”李文度只得从命。

唐和领兵离开,一个时辰后,忽见远处浓烟滚滚,奔雷之声由远及近,充斥众人耳中。

赵谦极目远眺,见一支千人轻骑疾驰而来,他纵马来到李文度身边,道:“李兄,他们是什么人?”

李文度正色道:“是柔然骑兵,没想到他们这么快。”

赵谦道:“我拦住他们,你尽快带领百姓撤离。”说完,不等李文度言语,便抢过身边一名士兵手中长枪,纵马而去。

柔然骑兵见赵谦单枪匹马疾驰而来,不由轻蔑,纷纷舞刀弄枪,要将赵谦斩于马下。领兵者名为丘敦振,他见赵谦胆敢一人前来,猜测实力定然不俗,便喝道:“放箭。”

柔然骑兵尽皆精擅马术与箭术,众人双腿夹住骏马,在疾驰之下,弯弓搭箭,箭矢凌厉射出,准头极高,径向赵谦激射而来,如雨而下。

赵谦不由暗道:“这些人的箭术比我之前遇到的骑兵要高出不少。”他信手舞枪,将来箭尽数拨落。眨眼间,赵谦便奔至柔然骑兵面前,当先二人挺枪急刺,赵谦挥枪横扫,将那二人的长枪击飞,随即横枪一推,撞向那二人。

那二人被劲力冲击,直接从马上坠落。

赵谦枪舞若龙游,劈开柔然骑兵阵线,势如破竹。

丘敦振久经沙场,见赵谦实力彪悍,便下令道:“不要理会此人,继续前行,向百姓放箭。”

骑兵绕过赵谦,继续向前狂奔,同时弯弓搭箭,就在离百姓仅有百米时,箭矢射出,登时不少百姓中箭。

李文度喝道:“鱼鳞阵!抵御来敌,护住百姓。”陇西李氏部曲依阵而列,盾牌兵当先而立,一个个盾牌如同鱼鳞一般紧密排列,形成一道铁墙。

一根根长矛从盾牌间隙露出,如同刺猬一般,阳光照耀下,寒光凛凛,让人心惊胆寒。

李文度暗道:“柔然骑兵非寻常骑兵可比,幸好柔然派快马追赶,所派皆是轻骑,倘若派来的是重甲铁骑,那么此阵便无用处。”

丘敦振知道此阵威力,喝道:“绕过去。”柔然骑兵分为两队,分别从陇西李氏的兵阵两侧绕过,向百姓奔驰而来。

李文度暗道:“不好。他们趁我们路过这片平野时再出手,就是认准百姓在平野上绝对无法逃脱骑兵的追赶。而我们兵力有限,在山道里,尚可依险而守,但在平野上,便极为被动,自保尚不足,更别说护住百姓。”连忙喝道:“快拦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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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章 血染平野

李氏部曲依令行事,鱼鳞阵散开,刚要重整阵型,柔然骑兵的后军便疾冲而来,将阵型冲散,不少人被马匹撞伤。

柔然骑兵直冲百姓而来,李文度、诸葛清岚、赵婕三人掣剑出招拦截,但人少力微,难当众敌。柔然骑兵并不理会,直接绕过,挥刀挺枪,砍向百姓。百姓瞬间死伤连连,鲜血染红平野。

赵谦回马,直向丘敦振而去,不过其马术平平,与丘敦振相距甚大,虽极力驱马追赶,但二人的间距越来越大。

赵谦运劲于枪,拼力甩出,长枪化作一道闪电,激射而去,正中丘敦振胯下骏马。骏马摔倒在地,丘敦振翻身跃下,掣出腰间砍刀。

赵谦飞身跃下骏马,将云帆步施展到极致,向丘敦振急冲而去。丘敦振见赵谦冲来,凛然喝道:“众将士听命,不论发生何事,屠戮百姓,至死方休。”柔然骑兵轰然应声。

此令是用汉话说出,赵谦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大骇,丘敦振是柔然人,他对柔然骑兵下令,不可能使用汉话,他之所以如此说,乃是说给赵谦,让其方寸大乱。

赵谦明白丘敦振的目的,却也知道自己之前擒贼先擒王的策略已然无用,便放弃丘敦振,反身向围剿百姓的柔然骑兵冲去。

赵谦、李文度、诸葛清岚、赵婕四人尽皆身手不俗,但终究无法拦住上千名纵马分散疾驰的骑兵,陇西李氏部曲多是步兵,面对柔然骑兵,极为被动,根本无法阻拦。柔然骑兵冲入百姓当中,大肆屠杀,场面极惨。

赵谦夺过两柄长枪,七探蛇盘枪施展到极致,挡者尽皆披靡,但柔然骑兵纵马躲闪,饶是其云帆步精妙无匹,也是无用。赵谦看着柔然骑兵从自己身边疾驰而过,第一次感到自身力量的渺小,面对这种攻势,无论其修为如何高深,终是无用。

赵谦回想起在青羊之肆遇到蝗灾的一幕,绝望渐渐笼罩心头。诸葛清岚、李文度、赵婕同样如此。

仅有一人没有放弃希望,正是李承。他手握一柄三尺长剑,冲向一名柔然骑兵,俯身挥剑,刺向马腿。他年纪尚幼,身形较矮,三尺长剑对于其来说偏长,但剑锋刺向急速奔驰的骏马,准头竟然极高。

马腿中招,那名柔然骑兵从马匹上摔了下去。李承毫不停歇,转攻另一人。顷刻之间,便刺中十余匹骏马。

十余名柔然骑兵被其从马上坠落,他们见自己被一名男童打伤,不由恼怒,一起向李承围攻而去。李承凛然不惧,凤采剑法使出,与众柔然骑兵缠斗在一起。

丘敦振看见被围攻的李承,暗道:“凤采剑法?看来他便是李怀素的儿子了。”思毕,从箭筒中抽出三支箭矢,弓拉如满月,三箭齐发如流星,向李承射去。

赵婕离李承最近,她见丘敦振放暗箭,连忙掠至李承身边,挥剑连砍,见三箭尽数击落。

一名柔然骑兵纵马破风扬尘而至,撞向李承。李承躲闪不及,眼看便要被撞上,赵婕飞身而至,伸臂将其抱起,骏马撞在赵婕后背,巨大的冲力直接将二人撞飞数丈。

二人摔在地上,李承被赵婕死死抱在怀里,并无大碍,赵婕却口吐鲜血不止。柔然骑兵纷纷挽弓射箭,数十道箭矢再次射向李承。赵婕见状,身子一翻,挡在李承前面。箭矢尽数射在赵婕身上,穿心破脏,赵婕直接毙命。

赵谦大怒,手中长枪化龙为蛟,杀气毕现,穿梭在柔然骑兵之间,鲜血洒了一路,尸骨铺了一地。李文度纵身来到李承身边,将其抱在怀里。

诸葛清岚来到赵婕尸体旁边,见赵婕身上满是箭矢,甚是恐怖,却又不敢拔下,只得缓缓将其抱起。她玉指一点,逍遥剑法的第三层境界游刃以虚使出,地面上的一柄长剑腾空而起,围绕诸葛清岚急速旋转,十步之内的柔然骑兵尽数被飞剑斩杀。

柔然骑兵避开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依旧将长枪砍刀刺向手无寸铁的百姓。

蓦地,远处浓烟滚滚,轰声阵阵,一支劲旅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正是李怀达。

李怀达弯弓搭箭,一箭射出,一名柔然骑兵直接中箭毙命。

在李怀达身后,是数百名骑着骏马的陇西李氏部曲,他们纷纷挽弓射箭,一瞬间箭如雨下,柔然骑兵纷纷中箭倒地。

两军交错,刀剑相击,血光飞溅。顷刻之间,柔然骑兵损失近半,丘敦振连忙领军撤走。

李怀达命令众人搭救百姓,医治伤者,李文度走到其面前,道:“怀达,你怎么来了?”

李怀达道:“大哥得到消息,知道柔然命叔父迁居高昌,料定是请君入瓮之计,也猜到你们会分兵支援,担心百姓有危险,便派我前来支援,不想还是晚了。”

李文度道:“敦煌城是否取下?”

李怀达道:“比预想的要顺利,敦煌官员与百姓尽皆夹道欢迎我们入城。”

李文度道:“看来大凉余泽犹在啊。”

李怀达道:“你们损伤是否严重?”

李文度道:“伤亡不少,赵谦的姐姐赵婕为救承儿死于乱箭之下。”

李怀达叹了一口气,走到赵谦面前,道:“赵兄,令姐因救承儿而香消玉殒,我陇西李氏深感歉意,以后若有需要,我陇西李氏定举全族之力相助。”

赵谦抱起赵婕的尸体,缓缓吐纳,冷静下来,道:“我不愿将姐姐葬在此处,烦请你帮忙将我姐姐的尸体运至敦煌,我想寻一僻静之地安葬。”

李文度道:“我这就去准备。”说完,便转身离开。

李怀达凝望着赵婕的尸体,道:“令姐在伊吾城的这段时间,与承儿相处极为融洽,待其如亲弟弟一般,现在她因救承儿而死,我等实在有愧。”

赵谦道:“此事怪不得你们,你也无需自责。”

诸葛清岚看了一眼李承,暗道:“李承与赵大哥性情甚是相似,所练功法又均是琴心三叠,难怪赵姐姐待其会如同亲弟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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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 沮渠牧健

待得百姓整备完善后,李文度、李怀达、赵谦、诸葛清岚、李承五人继续领军护送百姓前行,就在离敦煌城不足百里时,一士兵纵马而至,来到李怀达面前,道:“将军,一支大军奔驰而来,与此地仅有十里,不足一个时辰便会赶到。”

李怀达道:“可知领军者何人?”

那名士兵道:“军旗上写着‘沮渠’二字,至于领军者究竟是谁,尚不知晓。”

李怀达道:“沮渠无讳与沮渠安周远在鄯善,那么这支沮渠大军究竟是何人所领?”

李文度道:“不是沮渠无讳与沮渠安周,那便还剩下一种可能:沮渠牧犍。”

李怀达心生惧意,下令道:“快速行军。”

李文度道:“这里一马平川,无从躲避,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我领兵前去,阻拦沮渠大军,你领军护送百姓赶路。”

李怀达道:“有劳了。”

赵谦道:“我与李将军同去。”

李文度道:“有赵兄相助,将沮渠大军阻拦的几率将大大增加。”

赵谦看向诸葛清岚,不及多言,诸葛清岚已明其意,微微点头。

赵谦与李文度来带领一千精兵加速行军,行了数里,便见远处一支大军如林而立,军旗随风而扬,上写“沮渠”二字。

前阵如门而开,沮渠牧健纵马出阵,望着远处的李文度道:“我猜的果然没错,你们知道我领兵而至,为免百姓遭受战火,必定主动出击。”

李文度剑眉微皱,道:“所以你以逸待劳,在此等着我们。”

沮渠牧健道:“正是,我一向爱才,看在你才学渊博的份上,我不对百姓动手,不过至于陇西李氏,却是非除不可。”

李文度道:“如此,我要多谢了。”说完,大手一挥,身后士卒依序而列,鱼鳞阵法立成。

赵谦暗道:“他在此等候,仅仅只是想以逸待劳,还是另外分兵,或围剿李怀素,或围攻李怀达?鱼鳞战阵乃是专门应对轻装骑兵的步兵战阵,所幸沮渠牧健快速行军,所带皆是轻装骑兵,我军尚有一抗之力。”

沮渠牧健大手一挥,身后上千骑兵策马扬鞭,向鱼鳞阵奔驰而去。

兵阵相冲,人仰马翻,各有损伤。沮渠骑兵依仗人数优势,将鱼鳞战阵重重围困,但鱼鳞战阵坚若磐石,沮渠骑兵一时奈何不得。

双方僵持之际,赵谦对李文度道:“李兄,以防有诈,我们需速战速决,就由我来开道。”

李文度道:“有劳了。”

赵谦手握一柄长枪,纵马疾驰,冲入敌阵当中。沮渠骑兵纷纷阻拦,赵谦随意舞枪,将挡者一一挑落马下。

赵谦纵马冲向沮渠牧健,势如猛虎下山,无可披靡。

沮渠牧健身边一将军见状,纵马挥枪向赵谦刺去,二人缠战数招,赵谦一枪将那人将军的长枪挑飞。

沮渠牧健见赵谦锐不可当,不由暗道:“‘千军万马避青衫’,没想到江湖传言竟然是真的。”他见赵谦奔来,有意一试其深浅,便挥枪横扫。

赵谦俯身躲避,不料枪至中途,方向斗转,由上向下竖劈而来。赵谦躲闪不及,枪横身前。双枪相击,赵谦只觉巨大力道从长枪上传来,虎口被震得生疼,其胯下马匹也站立不稳,跪倒在地。

赵谦以枪撑地,翻身跃下马匹,向沮渠牧健踢去。

沮渠牧健横枪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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