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桃花少年行 - xp1024.com
《青竹桃花少年行》


第1章

苍茫山中,林木苍翠,山间多溪流。山中常年雾气笼罩,除了每年三月到四月间雾气稍散时,偶有身负武功的高人上山采药之外,这里可算的上是人迹罕至。

此时山中一块碧色小湖旁边,却有一座质朴竹舍,在阳光照射下,竹舍青青,极是好看。三间小屋一个小厅外加一个小厨房,这人气十足的竹舍意外的给这人迹罕至的苍茫山增加了几分生气。

“呀”的一声轻响,一位翠衣少妇从西侧小屋推门而出。这名翠衣少妇容颜秀丽,身姿修长纤细,一双杏眼顾盼间自有一股妩媚风情。这样一个出色女子此时却是一脸愁容。她穿过小厅,走进东侧小屋。

小屋中一位青衣男子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只小碗给床上躺着的人儿喂药。翠衣少妇走到男子旁边,轻轻靠在他的身旁,幽幽道:“云哥,今天已是初四了,房老前辈怕是过不了初七啦。我们来这苍茫山时多么狼狈,金银用尽,你还受了重伤,若不是老前辈救了我们……哎,云哥,咱们的女儿长乐也是老前辈花了好大心思一直调养,虽然还是不如一般孩子那样健康聪明,但是若是没有前辈,我们一家三口怎能在这山中快乐生活了这么些日子。”少妇说完眼圈发红,青衣男子把小碗放在床边小机上,转身把那少妇搂在怀中,轻轻在她背上抚动以示安慰,他对那少妇轻道:“莲生,老前辈年事已高,我们武功医术都远不如老前辈,昨天晚上,老前辈已传我前去交代了身后事,他就是知你必会为他去世伤心,让我好生劝你。生死有命,我们有幸遇到老前辈是我们的福气,奈何我们没那能力手段延长他的寿命,老前辈昨晚告诉我他飞升之日就在这三天。我们夫妻能为他做的就是好好送他最后一程,完成他交代的后事。你也莫要再如此伤心啦,想想咱们的长乐,那孩子还需要你这娘亲。你定要保重身体,别让为夫的为你担心啊。”

翠衣少妇身子微微发抖,问到:“老前辈真的过不了初七么?我医术浅薄,本是号脉之后,自己推测,原来他竟是真的只能活三天了。云哥,你说老前辈交代后事于你,我们既然不能为他延长寿命,老前辈交代的事情我们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为他办到。”青衣男子从怀里拿出两本蓝皮小册子,一本面上龙飞凤舞《房临决》三个大字,另一本《房氏医注》字体大气稳重。他把两本册子递给少妇,道:“这便是老前辈交给我的事啦。”指了指《房林决》,道:“这本《房临决》是老前辈的祖先和一位姓临的高人一起创下的武功秘籍,老前辈的武功就是从中习得。[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又指了指《房氏医注》,道:“这本《房氏医注》是老前辈一生的医学研究精华,比起你在他房中看的医书不知高明了多少。老前辈要我把这本医书给你,让你好好研究,希望他日你医术有成。那本《房临决》却是要我们修炼,若是我们不学的话便要为他找到一个可靠的传人,不能让老前辈的家传绝学就此失传。”莲生听完后更是对房老前辈感激的不得了。这《房临决》不说,就是那《房氏医注》对他们的女儿长乐就有无穷好处。一直以来长乐便是身体虚弱,智力比不得一般人家的小孩,在房老前辈细心调理下,长乐才能平安健康活到现在。莲生虽然会医术,但是要是没有《房氏医注》这样的医术精华作为指导,只是学习那些对于一般学医之人来说已是极其高明,但是与《房氏医注》比起显得普通之极的医术,她还是没有彻底医好自己孩儿的希望。

夫妻二人正为前辈之事心中难过,这时床上传来一阵起床时铺盖翻动的声响,翠衣少妇莲生转身便要去看。

“娘亲,娘亲……”一个瘦瘦的小人儿从床上坐了起来。这小儿大概三四岁,眉目极为清秀,可说是俊美。可是身体却很是瘦弱,骨架虽是和一般大小的孩子差不多,但是却是瘦的可怜。这年龄的孩子该有的婴儿肥她是一点也没有,更可惜本该是一双灵动无比的眼睛此时却是略显呆滞,口中除了“娘亲,娘亲”竟再不会说其他言语。

青衣男子见莲生眼圈生红,神情疲惫,不忍她为醒来的女儿操劳,便对她温柔的说道:“你去休息一下,看你眼圈红的,别吓到了女儿。我在这里照看她。你睡醒了再来换我,这几天必然要比平日劳累。你不休息好,要是倒下叫我怎么办?”莲生抱抱女儿,对青衣男子说道:“也好,我再去看看前辈便去休息,你也别太操劳了。”转身便往另一间小屋走去。

“莲生”,青衣男子叫住她,似有不忍,最后还是轻声道:“老前辈有遗命,我们等三日后去西屋将他遗体请出火化,从今日起他便不见任何人了。”此时莲生再也忍不住,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来。她向青衣男子点点头,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只听屋内女子呜呜的哭声绵绵不绝。

这边青衣男子抱住一直叫着“娘亲,娘亲”的小长乐,苦笑着看着这个孩子。她生下来便身体虚弱,普通孩子会说话的时候她还不会,他们夫妇二人费尽心思也只教会她叫“娘亲”,其他便再也不会。这孩子现在已经快要四岁,可是身体也只是从虚弱调理到勉强算的上健康的瘦弱,智力却没有什么长进。想他欧阳云当年年纪轻就以武功智计名满江湖,在年轻一辈中可算是人中龙凤。难道真的是做不得逆天之事,自己的所作所为报应在自己孩子身上了么?他和妻子其实还有一个孩子,但是当年还没满月便夭折了。这个孩子出生时也是虚弱到眼看就要夭折,幸得房老前辈细心调理,但是健康或是没问题了,可是智力怕是再也好不了了。欧阳云看看长乐,揉揉她的小脸,爱怜的说:“我的乖女儿,给你治病的老爷爷就要离开我们了,你叫声爷爷他一定很开心,会叫爷爷吗?来,跟着爹爹叫‘爷爷,爷爷’”。长乐哪里明白,哪里听的懂,所以还是抓着他的衣襟娇憨的直喊“娘亲,娘亲”。欧阳云对这样的情况好似习惯了一般,一点也不恼,还是极有耐心的教她喊“爷爷”,过了一阵子便换成教他唤“爹爹”。如此循环往复,屋内只听得男子温柔低沉的声音和孩童稚嫩娇憨的童语。

第2章

第二天欧阳云一大早便准备下山采买丧葬用品,虽然他们已经隐居在这山上五年,过着远离尘世的生活,但是香烛纸钱这些基本的东西还是要准备的。莲生留在山上照顾欧阳长乐,静静等待自己夫君平安归来。

这时正是春满人间的三月初,苍茫山上一年四季笼罩的浓雾已是越来越淡,天气好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远处山峦的美丽景色,碧色湖边更是鲜花满地,绿草如茵。野兔、鹿儿……各种动物常常来这湖边饮水,整个竹舍周围生机盎然。

可是相处五年的老前辈即将离世,莲生心里难受,再美景色也只能让她叹息为何老天爷不让老前辈也来享受,便更添愁苦。她只盼时间过的慢些再慢些,留住老前辈离去的脚步。

莲生带着长乐坐在碧色湖边静静等待欧阳云归来。浓雾渐稀,湖边春风轻轻吹起,小长乐轻咳了一声,往莲生怀里缩了缩。莲生心道不好,长乐怕是要着凉生病了,抱起长乐往竹舍走去。长乐不干了,她在莲生怀里不停挣扎,硬是不想离开湖边。莲生搂紧她,对她说道:“好长乐,我们快快回去,湖边风大,我们长乐吹了风就要生病,生病就要吃苦药,那时可再不许你出来了。”长乐不管,也不懂。还是挣扎着要回到湖边。莲生好说歹说长乐还是不想回竹舍,这几天她一直心中难过,这时孩子又不听话,不禁怒从中来,抬手就点了长乐几处穴道,长乐马上动弹不得,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娘亲,那模样又乖又可怜,莲生心中一软,怒气一消,抱着长乐一回竹舍便解了她的穴道,又揉又哄,但是长乐却象是被吓到了一般,连娘亲也不会叫了,莲生心中更苦。只盼自己的夫君快些回来,长乐还是很喜欢自己爹爹的,怕是他哄哄就好。

莲生把长乐安顿在屋里,轻轻走到房老前辈屋前,很想再去见老前辈一眼,但是想到老前辈已经说了想在去世前一个人清净一下,不敢冒犯,又退了回来,转身走回湖边坐下。这一等就到了傍晚。莲生心里有些不安了,以欧阳云的武功从山上到山下几十里开外的小镇最晚也就是傍晚就能回来,可是现在连个人影也不见,难道是出事了?他们已经隐姓埋名五年,欧阳家的人还在找他们吗?当年她和欧阳云离家私奔,欧阳家一路追踪捉拿他们,最后避到这苍茫山上才平静的生活了五年,还有人不放过他们么?

莲生再也坐不下去,回到小屋看了看长乐,小家伙乖乖的躺在床上。她起身到自己屋里,拿出一柄长剑,一把匕首。把匕首利落的挂在腰间,提起宝剑,出了竹舍,便向山下走去。

欧阳云一大早下山来到桐子镇上。

镇子在苍茫山西边二十里,因为苍茫山上桐子树最多,就取名叫桐子镇。[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苍茫山里虽是人迹罕至,但是桐子镇是以苍茫山为中心的十几个村落买卖贸易的唯一小镇,来镇上做买卖、采购生活用品的人却也不少。

欧阳云在镇上买齐了香烛纸钱,还买了一个很是古朴的罐子准备装房老前辈火化后的骨灰。正准备回山上去,转到街脚,却看到一个卖珠花的小贩。莲生这几日伤心难过,何不买些女子喜欢的物事哄她开心。这样一想,欧阳云便几步走到小贩面前,细细选起珠花来。这些乡野地方,珠花尽是些做工粗陋的下品,欧阳云有点失望,这般货色,连自己都瞧不上,更别说是眼光挑剔的莲生了。

那小贩早就看到了这位英俊潇洒的公子,可惜这位公子就跑香烛店了。见欧阳云快步走到自己摊前,连忙给欧阳云介绍起来,可惜欧阳云一个也看不上。眼见欧阳云转身要走,很是失望。这镇上虽然日日人来人往,但多是乡野村夫村妇,哪里有欧阳云这般,英俊潇洒,风采出众的男子。小贩无奈,只得暗下决心下次一定要给这位英俊的客人带回让他满意的珠花。小贩正在痛下决心,这时摊前又来了两个人,他连忙又开始介绍起来。可惜今日这小贩的运气真是不好,又遇到了识货的。那两人一男一女,男的白衣翩翩,女的黄衣淡淡。那黄衣女子拿起一枚又一枚珠花,左看右看,东挑西选。小贩觉得有戏,赶紧推销起来。那黄衣女子这时才抬起头来看他一眼,把珠花往摊上一放,便道:“你这的东西粗鄙的很,本姑娘也就看看,你也无须浪费唇舌。”这里的人本就淳朴,听那姑娘这样一说,那小贩一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那白衣男子这时也开口到:“师妹,你要好珠花回去再买,这种乡野之地会有什么好东西。我们快去把客栈房间定好,别等师傅师叔他们来了没地方住,若是挨骂可别怪师兄没提醒过你。”那黄衣女子横了他一眼,嗔道:“你就知道拿师傅压我,罢了,我们先去办了正事。”两人转身便往小摊对面的客栈走去。

“老板,你的珠花全给我包起来,我带走。”

“你……你全要?”小贩似乎还不敢相信,毕竟眼前的这个青衣男子刚才可是一个也看不上的。

“是,你没听错,我全要了,请给我包起来吧。”欧阳云微笑道。原来他边走边想,那些珠花虽然是做工粗劣,但是材料还是极好的南海珍珠,自己要是把那些珍珠卸下来再做成项链,必定比现在的珠花美丽百倍,莲生必然会很喜欢。想罢便匆匆回来想买下小贩全部珠花。

那边黄衣女子两人刚走了几步,欧阳云那句“老板,你的珠花全给我包起来,我带走”,他们是听的清清楚楚。黄衣女子笑道:“师兄,你听,还真有人瞧的起那些破珠花,还要全部买下呢。”白衣男子也笑道:“哦?我到要看看是谁那么有眼光。”

说罢两人转身又向小摊走回来,想看那买珠花的粗鄙之人。这时欧阳正好拿到珠花转身准备离开,这下三人便打了个照面。黄衣女子脸上一红,竟像是被钉在地上一般动也不动了。原来欧阳云心中想着莲生见到自己做的珍珠项链必定十分欢喜,面上便温柔一笑,黄衣女子虽然在江湖中闯荡时间不长,但是见过的青年才俊也不少,却从没见过象欧阳云这般英俊温柔的男子。那挂在脸上的春风般温暖的一笑就这样夺走了这个江湖中众多男子追求的娇女的芳心。那白衣男子也是一脸惊奇。他和师妹来到这个远离尘嚣的大山边的小镇,一路上遇到的见到的都是些平平凡凡的普通人。此时此地遇到这样的潇洒人物让他也突然有些反映不过来,愣了好一回儿。欧阳云也看到这两个和小镇格格不入的年轻人,他面色一沉,转身便往出镇子的路上走去。

“公子请留步”,黄衣女子眼见欧阳云就要离开,也顾不得矜持便急忙追了上去。那知欧阳云像是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黄衣女子一急,竟轻身一越,一把抓住了欧阳云的衣袖。

欧阳云把衣袖拉了出来,面色冷淡,看着那黄衣女子淡淡道:“在下与姑娘素不相识。男女授受不亲,请姑娘自重。”

那黄衣女子这时已是满脸通红,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如此大胆的去抓一个陌生男子。被欧阳云这么一说更是后悔末及,自己在他面前怎的这样丢人现眼?可是看着眼前男子便觉满心欢喜,心中小鹿乱撞。这一喜一忧逼得她心乱如麻,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白衣男子早已恢复过来,见自己师妹受窘自然是要尽力解围,对欧阳云一拱手道:“在下洛水城四罗山庄陆世远,这位是在下师妹罗紫妍。在下见公子你风姿不凡急欲结识,小师妹见公子走远怕我着急,唐突了公子,在下在这赔礼了。”一下便将那黄衣女子罗紫妍拉了欧阳云衣袖这样不成体统的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欧阳云一听洛城四罗山庄便眉头微皱,陆世远一说完,他接口道:“原来如此。既是误会,在下也不会放在心上。”看了一眼一直盯自己的罗紫妍,对陆世远道:“在下事已办完,内子还在家中等我,与二位就此别过,请。”再不看二人一眼,转身便欲离开。罗紫妍听到欧阳云说“内子”二字,脸色一白,见他转身离开,心里比刚才更乱,不知是请他留好还是不留好,眼看着欧阳云消失在自己眼前,心中一遍凄苦茫然。陆世远也久久看着欧阳云的背影,原来刚才与欧阳云说话时两人离的近了,居然觉得此人似曾相识,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回头见小师妹罗紫妍面色凄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和罗紫妍青梅竹马,小师妹的心事自己最是了解,现在这样子明明就是对刚才的青衣男子一见钟情了。奈何别人已经成亲。从小受尽万般宠爱的罗紫妍自然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陆世远无奈一笑,对罗紫妍道:“师妹,咱们快去定客栈吧。师傅师叔不舍得骂你,却是舍得骂我的。难道你真要师兄被师傅责罚么?”

两人一个心中若有所思一个心中茫然凄苦,就这么朝着镇中唯一的客栈走去。定了四间上房,陆世远安顿好小师妹罗紫妍,便一边喝着店家送来的桐子茶一边回忆到底以前是在哪里见过那青衣男子。隔壁房中的罗紫妍却没有那喝茶的心情,盯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桐子茶,呆呆想着与那男子相遇的没个细节。初见时的春山一笑,追赶时的平静冷淡,与师兄交谈时的落落大方,转身离去时的飘然背影,还有说到自己妻子时那不经意间发散的淡淡温柔。罗紫妍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她竟然还不知道这男子的名字,还有他的妻子,是怎样女子才能得他这般呵护爱恋?罗紫妍从来没有这么急着想要知道一个只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的所有事情。这么一想便飞快的跑到隔壁师兄的房间。

她推开门便径直坐到陆世远对面,眼圈红红的盯着他,正要开口。陆世远微微一笑道:“师妹是否要我和你一起去寻那青衣男子?” 罗紫妍本来就是来求陆世远和自己一道去,这一进门还没说话就被陆世远道出了来意,突然就有了些窘迫,脸上浮起淡淡红晕,可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陆世远看着自己青梅竹马的师妹,心里也是百感交集。若说自己对罗紫妍没有情意那是假的。但是从小到大,罗紫妍似乎只是把自己当作兄长对待,两人一起闯荡江湖以来不少青年才俊对师妹表达过爱慕之情,罗紫妍却从来是装做不知,或是干脆远远躲开。如今到这镇上师妹终于遇到自己钟情的男子,即使对方已有了家室,师妹看来还是没有死心。但是陆世远心里清楚的很,那青衣男子是绝不会给罗紫妍任何机会的。欧阳云和他对话时看也不看罗紫妍一眼,说到自己有妻子时才淡淡扫了她一眼,显然是明白了罗紫妍心思想要她知难而退。如今师妹还是痴心一片要去寻那青衣男子,自己要是不陪她去必然会被师妹讨厌。师妹若是被拒绝更可能迁怒自己。所以,陆世远主动把事情提了,就算是罗紫妍得不到青衣男子青睐,转头回来也会记得一直陪着他的师兄的好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陆世远自己也很想知道这青衣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他敢肯定自己以前见过此人。如此风采的男子为何会隐居在此?

罗紫妍之前百般思量,刚刚又被陆世远一下道出心事,只见她面色微红,眼中泪光若有若无,这娇羞微窘的小女儿姿态害得陆世远在心中大叹:莫说是寻个青衣男子,师妹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陆世远怕也是拒绝不了的。

罗紫妍这时已经下定决心,又有师兄陆世远答应帮忙,便索性在屋内和他细细商议怎样寻人。商量了半天两人也只能猜测欧阳云很可能是在苍茫山中隐居。其间他们找来店中掌柜和几个小二询问,这些人都不知这附近村中有他描诉的男子。其中一个小二更是拍着胸口说,住在这苍茫山附近十几个村里的人,只要是男子无论老少他都见过,若是住在山中他就不知了。毕竟苍茫山中一年四季大雾弥漫,一般农人猎户最多也只是在三月到四月山中雾气渐淡时在山下采药打猎。

陆世远见师妹有些沮丧,忍不住开口道:“我们先在这附近在问问,若是他真的不在山下住。我就陪你进山去找,总会把他找到的。”

罗紫妍点了点头,轻道:“师兄,你猜他可是江湖中人,也不知他姓甚名谁。我真想见见他的妻子,不知那是怎样的女子。”心里补了一句:不知我可比得上她。

陆世远道:“此人很可能是江湖中人。不瞒师妹,我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想了很久却还是想不起来。” 罗紫妍有些激动道:“师兄真的见过他?!你再好生想想,他究竟是何人,说不定那就是找他的线索。” 陆世远苦笑道:“回客栈我就在想啦,可是到现在还没想出来。若是想到,我还会瞒着师妹你么?”

罗紫妍见他一脸苦瓜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道:“是我不好,不该逼你。说不定你突然就想起来了呢。”顿了顿,有些歉疚道:“师兄,这一路上多亏你照顾啦。我无理任性你也总是让着我、迁就我。” 陆世远见她内疚,忙道:“我是师兄,照顾你是应该的。师傅和师叔也快到了,我们这次来说不定就要进山去,不正好可以找人么。” 罗紫妍奇道:“连师兄你也不知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么?爹爹和师叔派我们来,就只让先行的我们打点住宿的地方,其他什么也没告诉我,他们连你也没说?” 陆世远点了点头,道:“嗯,我也不知道。不过想来是大事了,要师傅和师叔同时出动才办的成的事情我看不会简单。” 罗紫妍心想:是了,爹爹在江湖上也算是宗师级的人物,师叔也是一流高手。也不知是什么大事要他们联袂而来。

第3章

欧阳云轻巧的从桐子镇上唯一一家客栈越墙而出,不作丝毫停留,飘然往苍茫山方向行去。路上思量着客栈中陆世远两人的对话。

欧阳云确实是见过陆世远的,虽然陆世远想不起来。七年前,他还没有私奔离开欧阳世家,但是在江湖上也已经闯荡多时了。当时他和朋友正好到了洛水城,恰巧四罗山庄宴请江湖各派豪侠。他本来并不想参加所谓的群英宴,但是想到离家多年,很久没见到家人,这样的英雄聚会欧阳世家一定会有人参加,去远远看看自己家人也好,便和朋友去了。欧阳云知道欧阳世家名头太大,树大招风,所以在江湖上他一直用假名,叫云笙。陆世远当时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在四罗山庄众弟子中学武的时间虽然不是最长,但是聪明伶俐,悟性很强,加上他本身也是出身名门,从小见惯了不少这种大场面,小小年纪待人接物不卑不亢,处事周到圆滑,很得罗寒江喜欢。罗寒江便让他帮着接待江湖各派人士,有些历练他的意思。欧阳云行事低调,穿了一身洗的发白的灰色长衫跟着朋友进了四罗山庄,来到厅中,接待他们的正是陆世远。当时江湖各路武林豪杰齐聚四罗山庄,庄上人头蹿动,欧阳云的朋友在江湖上只是小有名气,陆世远和他说了一些客套话,正想寻问身后一直没说话的欧阳云是哪位侠士,却被一个小师弟告知自己父母到了,便告罪一声,去迎接自己家人去了。事隔七年,只凭当年匆匆一眼,陆世远能隐隐觉得见过欧阳云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只是后来四罗山庄和欧阳世家结亲,而自己却和莲生私奔,两家引为奇耻大辱,合力追捕甚至是追杀他们。虽然事情过了很多年,但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欧阳云不会认为他们会轻易放过他们夫妻二人。在桐子镇一见到陆世远他便想起他是四罗山庄的人,本来打算快些回到山里处理完房老前辈的事就挟莲生母女二人离开避一下风头。后来却被罗紫妍纠缠,陆世远自报家门后,他心思一转,对二人刻意冷淡。一来,他看出罗紫妍对自己有意,想断了她的心思,让她知难而退;二来,他想知道四罗山庄的人来苍茫山的目的。自己也是老江湖了,知道即使表现出亲近之意也极有可能什么也打探不到,弄不好还要惹到一个罗紫妍。所以不如姿态冷漠,一副对你们不感兴趣的样子,反而让两人放松警惕,自己再暗中查探。他跟踪陆世远二人到了客栈,在暗中观察二人,直到听得他们二人自己也不知道来苍茫山的目的,只是先行一步打点食宿罢了,便离开客栈往苍茫山中赶去。

天色已晚,欧阳云知道莲生一定非常担心还没回去的自己。越往苍茫山去,路上的人就越少,直到苍茫山脚下,除了他再没有半个人影。此时夕阳已经渐渐西沉,当最后一丝光线消失的时候,四周更显静谧。欧阳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晚还在外面了,全力施展轻身功夫,一路往山上飞奔。忽然,他隐隐听到前方有衣袂被风吹动的声音。身行一闪,急忙隐入旁边一棵腰粗般的古树之后,只见夜色之中一道纤细身影在山路上轻灵点过,依着山路走式那道身影时隐时现,在这黑暗的树林中更显诡异。欧阳云一见那人身行便嘴角一勾,脸上浮现温柔笑容。心中一动,待到那道身影飘过自己身边时手轻飘飘的抚上那人脸颊……

莲生施展轻身功夫,速度奇快的往山下奔去,夜风吹得林中古树洒洒作响,这条山路五年来走了不知道多少次,虽然天色已暗,无月之夜,四周一片黑暗,她一个年轻女子却是一丝惧意也无。忽然右边脸颊感到一丝热气,莲生大惊,不待那温热的东西碰到自己脸颊便足下轻点,向左跳开,她反映奇快,只听“铮”的一声,手中宝剑出鞘便刺了出去。这一刺又快又狠,莲生在受惊之下又用上了五分内力。

“叮”的一声,竟是剑尖被人弹了一下,偏了开来。

莲生又惊又怒,抬头看到的却是那个自己担心半天的人。他满眼笑意的站在路边,山风吹得他广袖和下摆微微飘动。

欧阳云见莲生盯着自己一言不发,以为自己刚刚惹她生气,连忙走上前搂着她道:“好莲生,是我不好,不该作弄你,你跟我说说话,骂我也好,别不理我。”莲生见着是他又怎会真的生气,装着怒道:“你坏的很,这山路上黑漆漆的本就吓人,你还来装神弄鬼,吓着了我就好玩的紧么?从小你就爱欺负我,长大了还是这样,欺负人很好玩么?”欧阳云见莲生不是真怒,索性把头耷拉在她肩膀上,把嘴凑到她耳边轻轻道:“欺负人是很好玩。”莲生只觉得自己耳朵热的要烧起来了,偏生他继续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只不过我这一生只欺负你一个。”莲生满脸通红,心中只觉得温暖幸福。

夜风中,两个人静静的抱在一起,他们为爱情放弃了太多,却依然不悔,只要像现在这样一直幸福下去,一直幸福下去……

半响,莲生从欧阳云怀中抬起头来,脸上又挂上了这几日里常见的忧愁,轻道:“我们回去吧,长乐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房老前辈的事我们也要做准备。”

欧阳云点点头,爱怜的抚了抚她的脸,似欲抚下那些忧愁。

两人刚到碧色湖边,同时见到竹舍西屋边白影一闪。欧阳云心中一懔,和莲生几下轻越,飞也似的奔向竹舍。二人极有默契,欧阳云身行一晃往西屋冲去,莲生奔去长乐那边。

一进西屋,欧阳云先不查看那些珍贵的医典药材,直直走进了房老前辈的卧房。床上静静躺着一位白须白发的黑衣老人,他神态安详,像是睡着了一般。欧阳云心中忐忑,因为以他的内功修为已经感受不到房间内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其他任何的呼吸声,这就是说床上的老人已经离开人世。

他正伸手探老人的脉搏,莲生冲进屋里,往房中扫了一圈,视线最后停在了床上躺着的老人身上。两人同时开口,一个问:“长乐没事吧?”一个问:“老前辈怎么样?”话说完,屋中短暂安静。欧阳云见莲生神色急切,连忙说:“老前辈去了。你别太伤心。”莲生浑身一战,眼泪滚滚而下。欧阳云也极其难过,他对老前辈的敬重爱戴不少莲生一分,但是莲生已是如此伤心,他只好让自己先冷静下来。想了想,对莲生道:“把长乐叫来,我们一起送送房老前辈吧。”听到这句话,莲生像被什么惊醒似的,突然抬起头来,眼神慌乱,急道:“长乐不见了。”

欧阳云大惊,“不见了?不在屋里?你可四处找过?”

“我进屋见她没在床上,在屋里找了一遍,又去其他房间找了一遍,你这里也没有。这可如何是好?”今日所遇之事已经大大超出莲生承受范围,敬爱的老前辈仙逝,爱女也不知所踪。

“我们去外面找找”,欧阳冷静道。

莲生想起长乐下午在碧色湖闹过别扭,说不定是自己走后她一个人偷偷跑了出来到这湖边玩耍。两人便沿着碧色湖仔细寻去。耳边传来林中不知名鸟儿“嘎嘎”的粗哑叫声,既凄厉又单调,在这静寂的夜晚让人顿觉不祥。莲生急的眼泪直掉,欧阳云紧紧握住她的手。忽然,他看到前面几十米似有什么伏在草地上。无月之夜,本来就难以看清四周事物,多亏了他内力深湛,夜视能力十分了得。两人轻轻一纵,还没落下莲生就叫道:“是长乐。”欧阳云心中又惊又急,因为他已感到伏在地上的人气息微弱,怕是快要不行了。他一把抱起长乐,内力源源不断的送了过去。莲生找到欧阳长乐的狂喜在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时便如过眼云烟,消失不见。她拉起长乐的衣袖想要为她把脉,却被衣物冷冰冰触感激的心中一战。抬头看正为长乐输救命真气的丈夫,欧阳云对她点了点头。他们都猜到长乐为什么会这样了,是因为落水。

欧阳云觉得长乐气息越来越弱,输进她身体里的真气就像铁牛沉如大海,几乎没什么反应。他心里越来越冷,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她要死了,她要死了,你唯一活着的孩子也要离开你了。呼吸一乱,突然,他感到长乐的心跳脉搏停了,气息也没有了。心中又惊又痛,疯狂的把真气输进那小小的身体,视线与莲生相接,在那双美丽的杏眼中欧阳云看到沉重的痛意,还有深深的绝望。莲生一直在为长乐把脉,她知道长乐的脉搏越来越弱,虽然似跳非跳,但是心中却期望着丈夫输入的内力可以为她吊命。只要过了这一关还是有希望的。可是,突然停止的脉搏把她打入绝望的深渊,她一探再探,没有,没有,没有跳动的脉搏。她的长乐终是要像她那夭折的姐姐一样离开她。对上丈夫沉痛的视线,他们甚至无法安慰彼此,这个夜晚他们失去了世上最爱的两个亲人。

欧阳云把手从长乐背后移开,缓缓的将孩子小小的身躯拦在怀里。莲生还是握着长乐的脉搏不放开。欧阳云哑声道:“放手吧,我们带她回去。她可以和她姐姐还有房爷爷住在一起了。”莲生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只是呆呆的看着长乐,不哭也不放手。欧阳云看她这样心中大感不妙。突然,莲生猛的抬起头来,对他大声叫道:“她还没死,她还有脉搏!云哥,云哥,长乐还有脉搏,快,快输真气。她还有救,她还有救……”欧阳云脑袋里轰的一声巨响,紧紧盯着莲生,心道:难道莲生接受不了现实得失心疯了?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声音凄楚:“莲生,你清醒一点,长乐已经去了,已经去了啊。”莲生抓着长乐手腕,眼神急切,情绪激动,似乎很不能理解欧阳云为什么说长乐已经死了。她把长乐的手腕递到欧阳云手边,哭叫到:“真的真的……真的还有脉搏,云哥你快救她啊。”欧阳云见她这样只得把手指放到长乐脉搏处,心想先哄哄她也是好的。刚探上长乐脉搏,便指间觉脉搏轻轻一跳,而他的心却是重重一跳,难道……

他生怕是自己的幻觉,捏着小小的手腕,仔细把脉。指间脉搏从开始的微弱跳动到沉缓有力。怀中小人的气息也渐渐强了起来,慢慢的甚至可以听到呼吸的声音。欧阳云连忙运气输入她体内,他此时的激动狂喜也许只有急切注视着他和长乐的莲生才可以体会。怀中的孩子呼吸已经渐渐平稳,只是依然没有苏醒过来。

欧阳云让莲生再给她把脉,看看是否是真的已经没事了,毕竟她在医术方面比自己高明许多。莲生早已平复了情绪,她仔细检查了一下,终于放下心中大石,眼中盈满喜悦泪光,抬头对欧阳云道:“没什么大碍,等她醒来就没事了。”

两人带着从鬼门关上回来的长乐回到竹舍。莲生连忙为她换下那身湿衣,把她放进捂暖了的被窝里,坐在床前不愿离开。直到此时她还是能感到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这位爱女如命的女子希望自己的宝贝能在睁开眼的时候第一个看到她。

欧阳云却没有那么轻松,他见女儿已经安然无恙便转去西屋,虽然老前辈已经仙逝,但是他没忘记之前回来时看到西屋边闪过的白影。他记得那道白影,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是那东西。查看了屋内草药,果然少了几味极其珍贵的。配好的成药也少了一些,且同样是用珍贵的草药练制的。他整理好有些杂乱的药房,进到里屋,那是房老前辈的卧室。老人平静的躺在床上。欧阳云跪在地上,向房老前辈郑重的磕了三个头,起身再瞻仰了老人的遗容,最后把白天从镇上买回的白布盖在他身上,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第4章

艾少六躺在冰冷的仪器上,虽然已经被全身麻痹,她还是努力转头愤怒的瞪视在电脑前操作的变态男人。(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变态男人似乎感应到少六的愤怒,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好象在欣赏困在兽夹上的猎物,少六眼光越是愤怒他越是高兴,足足过了十多秒,他才收回目光,慢悠悠的开口道:“世界闻名的大侦探dr.i也不过如此。找了那么久也没有找到我要的东西。哎,不得以,我只好请他可爱的妹妹做一趟时空之旅了,毕竟有压力才有动力,你说是不是啊,艾小姐?”他又扫了艾少六一眼,看到她杀人的目光更开心了,手指不停的在键盘上敲击,继续说道:“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你这样的小姑娘的,啧啧,毕竟十七岁就精通八种语言,脑袋瓜里存储的各类犯罪资料、犯罪药剂学资料可比数台电脑,又协助大侦探dr.i在世界各地处理事件,即当秘书又当助手,这么能干的人,为什么我们组织就没有?”变态男人深感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继续道:“嗯,听说你和dr.i都是过目不忘,我猜测是你们家族遗传或者是你们有专门的训练方法,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艾少六的舌头早已麻木,她狠狠的盯着那个状似聊天的男人,他抓住自己逼迫哥哥为他寻找一个名为“桃花源计划”的穿越时空机器设计图。可是设计者似乎知道有这么一天,早就把所有资料销毁,人也在半年前失踪了。可是那个变态根本不相信他们,他以为哥哥找到了设计图却不交给他。自己被抓之后哥哥想尽办法还是没能救出自己。两天前的救援终于把他惹毛了,现在他就要送自己去另一个时空,只有哥哥找出设计图,自己才能回来。

变态男人自己说了半天,觉得似乎有点寂寞。他走到艾少六躺着的仪器床旁边,俯看着她,咯咯笑道:“你是不是很想说话啊?啧啧,脸都气红了。好吧,时间也不多了,我一个人说也挺寂寞的,就让你说两句吧。”说完从身后拿出一只注射器,在艾少六的脖子上注射了一针,弄完之后笑嘻嘻的看着她。

艾少六觉得脖子上方慢慢有了感觉,那个变态说让自己可以说话看来是真的了。她动动舌头,有感觉。转头盯着那个笑的异常开心的男人,愤然骂道:“变态!”他听了还是那笑嘻嘻的样子,可是目光却变得有点阴沉,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道:“你想知道前天和你哥哥来救你的那个男人现在怎样了吗?”艾少六知道那个人,他叫paul,是国际反恐组织的一名辣手神探,脾气不大好,但是和哥哥是很好的朋友。(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她盯着那男人,知道不问他也会告诉自己。果然,他很快说道:“你说我是变态?你没有见过真正的变态。那个人体格真是不错,很好用。”看了一眼眼睛都要瞪出来,气急了鄙夷的看着他的艾小六,他才明白自己误导她了,马上解释到:“嘿嘿,不是你想的那样。lan觉得他体格很好,就……”他刻意停了一下,看艾少六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感到非常满意,这才继续说到:“就把他活体解剖了。”

艾少六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她知道他们组织的人都不是正常人,但是把人活体解剖……

男人看着呆呆的艾少六有点不高兴了,哼了一声道:“lan才是变态,连我们内部的人都不喜欢他。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像他那样解剖你的。等你穿越之后,肉体会留下,那时候就像是已经死亡了。七天之后,肉体和意识再也不可以结合,那时候就算是我再在你身上用刀你也不知道啦。”

艾少六又惊又怒,大吼道:“你不是说等到哥哥找到图就让我回来的,怎么又变成七天了?”

变态男人眨眨眼,很无辜的道:“哎呀,我难道忘记跟他说要在七天之内才来得及吗?现在这个机器是桃花源计划的低版本,可以把人的意识送到另一个时空。但是,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明白意识剥离肉体之后,肉体的保存就是大问题了。要是在七天之内意识回不来,你的肉体已经发生变化,之后就算回来了意识也再也没发和肉体融合了。所以我才会让你的大侦探哥哥去找高版本的设计图,高版本可以把人整个送去另一个时空,不用像现在这样还担心意识能不能回肉体的问题。是了,我想起来了,他前天来救你的时候炸毁了我的实验室,我受到惊吓一不小心就忘记了。”想了想,又道:“其实我还是很舍不得你的,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姑娘,被关在组织里也有办法通知别人来救你,还推测出我实验室的方位,毁了我那么多珍贵资料。我真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喜欢你。要是dr.i在七天之内回来的话,我该怎么办呢?对了,我就把他也留下来好了,到时候再把你弄回来,有两个这么聪明的人陪我,想想都觉得幸福啊!”

艾少六怒极,心想变态男是不会放过自己了,乘现在可以说话,气死他。(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她一反刚才气的要死的样子,笑道:“我和哥哥正常的很,不会没事陪疯子玩。就算是陪个笨蛋也比陪你这个变态强。而且,以你的资质怕是很难跟的上我们的思维,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天才的。”相处几天,她知道这个男人非常自恋,觉得他自己是天才,他喜欢跟他认为聪明的人交流,就算是气气艾少六他也觉得很开心。他似乎很不喜欢别人叫他变态,更不能接受别人说他笨。

果然,他的脸色变了,阴沉沉的盯着艾少六,那眼神让她心里发毛,有点后悔激怒了他。变态男人冷冷的看着艾少六,艾少六觉得被他盯着时间过的慢极了,好象过了几个小时,其实只过了十几秒,他忽然眼神一暗,整个人看起来竟有些脆弱,他略显迷茫的喃喃道:“你觉得我没你聪明么?你瞧不起我,不愿陪我么?”艾少六觉得他整个人都不正常,心里非常害怕,正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那男人突然俯下脸来,艾少六要不是被全身麻痹差点就要吓的跳起来了,只听到耳边一个冷静且清晰无比的声音:“我叫tao.”她完全不明白他又在发什么疯。那个男人说完也不管发呆的艾少六,回到电脑前面飞快的操作起来。艾少六知道他是要启动机器把她送走了,正想大叫,却觉得全身被电击了一下,意识好象被抽了出来,又一下子被抛了出去。她失去意识前在心中狂呼:哥哥快来救我!

苏醒过来的艾少六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位古装美貌女子,那女子欢呼一声,神色有点急切,更多是欣喜,她一把她搂在怀里,拍拍她的脸,长舒一口气道:“长乐,你终于醒了。是娘亲不好,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你想去湖边玩娘亲也该陪着你,以后你去哪里玩娘亲都由着你、陪着你,你千万别像昨晚那样吓娘亲了。”说到最后哽咽起来。

艾少六的心里可用天崩地裂来形容了,即使知道自己难逃变态的毒手,即使已经到了这个不知名的时空,她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抬头看那位搂着自己的女子,她说她是自己的――“娘亲”,她这么年青!那自己……艾少六连忙低头看自己,小小的手,小小的腿脚,小小的身体,摸摸自己的脸,还是小小的一张。这是醒来受到的第二个惊吓了。

莲生见女儿脸色发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突然低头看自己的手,还拉开被子看自己的脚,一脸被吓到的样子。她心中着急,难道长乐神志失常了?连声急叫:“长乐,长乐,你看看娘啊,你还认得娘亲吗?快叫娘亲啊!”艾少六听到她着急的呼唤声,心想她的女儿多半不知遇到什么事情死掉了,留下的肉身没超过七天,又正好遇到自己的意识,一拍即合,那位“娘亲”就以为她的孩子活过来了。想到哥哥要是在七天之内救了自己,那这孩子就又要死一次,马上对面前的“娘亲”充满了同情。心想:就先做她的乖女儿几天好了。想罢,立马抬起头来,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娘亲。”

莲生听到这声“娘亲”,提紧的心马上又松了下来,她似乎觉得女儿有些不同了,但是又说不上来,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艾少六伏在她的怀里,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告诉自己:既然来了就好好活着,等着哥哥救自己回去。她暂时不愿去想回不去该怎么办,只是在心中默默祈祷:老天,你一的要让我回去啊,我不想当小孩!

莲生拍拍怀里的长乐,见她抬起头来,便对她说:“好孩子,我们去看看你爹爹吧,他知道你醒了一定开心的紧。”虽然长乐心智发育不全,但是她和欧阳云一直坚持和她保持交流,房老前辈曾经说过,她心智不全,若是平时把她当作傻子不和她说话,那么长大以后恢复的几率就更小了。欧阳夫妇深因为然,即使长乐没有反应他们也坚持和她说话,只当她是普通小孩。

莲生抱着她走出屋外,艾少六很想自己走,奈何这位母亲似乎极其宠爱她的宝贝,认为她大病初愈,还是抱着保险。艾少六出得屋外才发现这里原来是山中一处腹地,四周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大树,她住的地方好象是用竹子建成的竹舍,想来应该是冬暖夏凉。这时她只见前方一位青衣男子站在一个小屋前面,背对着她们母女,不知在做什么。只观其背影,她就觉得这个人一定气质不俗,长长的黑发披在背后,举手之间只觉得优雅无限。想来他就是自己的父亲了。欧阳云一转身就看到抱着女儿的莲生,他伸手接过长乐,拉着手腕探了探脉搏,感觉脉象平和,终于放下心来。习惯性的摸了摸长乐的头顶,对莲生温柔道:“没事了,我们女儿福大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照顾她一夜,眼睛里都是血丝儿了,去休息休息吧。”艾少六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爹爹,背面看就觉得一定不俗,现在看到正面更觉不得了,英俊优雅,五官清俊,那双眼睛更是深邃温柔又略带忧郁,无论从外貌还是气质来论,真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回头再看自己的娘亲,也是绝美女子啊,也许真是有夫妻像一说,她和那爹爹的五官竟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男子的坚毅,多了女子的柔美。两人站在一起,艾少六心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两个字――绝配。

莲生看到欧阳云准备的香烛纸钱,还有竹舍外面放的一堆干柴,知道他要火化房前辈的遗体,又难过起来。她走进房老前辈卧室,在老前辈榻前郑重的磕了三个头,眼泪似乎又要掉下来了,揉了揉眼睛,她对外面的欧阳云说道:“云哥,带长乐进来,让她给老前辈磕几个头。”欧阳云边进屋边对长乐说:“长乐,里面是对你疼爱有加的房爷爷,他如今要离开我们了,你去给爷爷磕三个头。爹爹知道你不会,进去就教你。”艾少六听了大奇,磕头怎么会不会呢?难道这里磕头和自己的世界磕头不一样?她也不说话,等着进了屋看这个爹爹教她磕头。欧阳云把她放在地上,蹲下和她脸对脸,眼对眼,缓慢的对她说:“长乐,你看好了,就像爹爹这样做,乖乖得给房爷爷磕头。”说罢转身跪在床前,“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回头示意莲生把孩子带过来,对长乐温柔道:“乖女儿,就是这样,照着爹爹刚才做的再做一遍。”艾少六有点懵了,这不是一样的吗?忽然灵光一闪,难道这个孩子是个痴儿?她不动声色,乖乖跪下,老老实实的磕了三个头。欧阳夫妇心中大震,他们本来还在想要是长乐还是不懂该怎么办,哪知她居然真的乖乖磕了三个响头。平时教她说话做事,往往费劲唇舌却毫无效果,今日难道真是房老前辈有灵?

傍晚,夕阳的余辉把整个苍茫山镀上一曾温暖的橙色。碧色湖平静的像一面镜子,倒影出天上变化万千的晚霞。就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时刻,欧阳一家送走了一代神医房老前辈。艾少六对他谈不上什么感情,只能将他看做一个不认识的老人,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她也不觉悲伤。欧阳夫妇深受老前辈大恩,此时默默哀悼这位武学医术双修的高人离尘仙逝。

第5章

三人回到屋里。晚饭时,欧阳云把在桐子镇上遇到四罗山庄两名弟子的事情告诉了莲生。莲生听后惊疑不定,他们逃了五年,虽然这几年比较安定,可是当年被欧阳世家和四罗山庄的人四处抓捕甚至追杀的情形,一经回忆,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历历在目。那些饱受惊吓的日子,她一点也不希望再经历一次。现在还有了自己的女儿,若是要逃,那将凶险百倍。欧阳云本来不想告诉她,就怕她担惊受怕。可是说不定他们随时都要准备离开这个地方,那时解释起来就来不及了。他们商量了很久,最后决定收拾东西离开山中,等到浓雾再起的时候回来,那时没人能找到他们,即使找到了,凭借山中雾气和千百条小路,他们也可以以智退敌。现在只希望可以避开那些不愿见的人。

艾少六坐在旁边暗自猜测他们仇家是怎样人物,由这对神仙夫妻话中分析,欧阳家和那个四罗山庄结亲,但是欧阳云爱的是莲生,两个人便一起私奔了。欧阳家和四罗山庄很没面子,到处抓捕他们,甚至还有人要杀他们。看来这个时空封建思想非常严重,自由恋爱要是父母不同意的话基本上没有希望,说不定还像他们一样被人追杀。她坐在那里,不说话,不乱动,欧阳云说话的时候她小小的脑袋就偏过去看着他,莲生说话的时候又转过来。欧阳云早就发现自己的女儿今天似乎很不一样,以前他和莲生商量事情久了,她就会很不耐烦的动来动去,非要有人哄哄才行。哪里像今天这样,一点也不乱动,乖乖的听他们说话,脑袋瓜子还跟着他们转来转去。坐在她身边的莲生没看到,坐在她对面的自己看的清清楚楚,心里觉得很是惊奇。女儿醒来之后有些不同了,双眼灵动,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以前呆呆的样子。他正想逗逗长乐,看她是否真是心智开启了,却看到她打了好大一个哈欠,小手在眼睛上揉了又揉。他有些心疼了,女儿大病初愈,今天白天给房前辈送行,晚上乖乖陪在他们身边不吵不闹,整整累了一天。这下也没什么心思逗她了,只好让莲生把她带去卧室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欧阳云再次下山,准备买一些干粮,租个马车,他们傍晚就要暂时离开这里,该为上路打点打点。莲生在家收拾包袱,房前辈的医书秘籍欧阳云已经找了个可靠的地方藏好,以后回来再取出即可。艾少六人小力薄,莲生自然不会让她帮忙,她乐的清闲,一个人跑到那个住过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房前辈的小屋去参观去了。其实现在小屋里除了药材以外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莲生收拾完那边很快就会过来收拾这些珍贵的草药。在路上什么事都会发生,带上这些珍贵的草药,还有房前辈制好的灵药有备无患。艾少六晃进小屋,只见四处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她药剂学知识十分丰富,大多书草药都是认得的,看得出其中还有一些是非常珍贵难寻的,即使在自己的时空也只能人工栽培。忽然,耳边穿来一阵唆唆声,她跟随当侦探的哥哥世界各地走动,遇到过各种各样的案情。胆子比一般女生不知大了多少倍。也不呼喊在那边收拾东西的莲生,一个人轻轻的往声音发出的地方掩去。

哎呀,好可爱!艾少六差点要叫出来了,原来发出声音的是一只在草药堆里钻来钻去的小白虎!小白虎显然同时发现了她,它也不怕生,一颠一颠的就跑到了她的身边。往她怀里拱了又拱,似乎很喜欢她身上的味道。艾少六心中大乐,把那只可爱的小东西抱在怀里,小手在它身上这里摸一下那里捏一捏,玩的不亦乐乎。小白虎好象爱极了她,一个劲的往她衣服里钻。艾少六看着小白虎觉得有点奇怪,这只小白虎身上的斑纹竟不是黑色的,而是银色的。难道是这个时空的品种不同?还是说白虎在成年换毛之前斑纹是银色的,换毛之后才变成黑色的?以前自己记的大多是犯罪学资料和药剂学资料,动物中有毒的记得多,像蛇啊、蝎子什么的,但是像老虎这些动物实在没怎么研究,心里有点小小的后悔。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这时小白虎忽然身躯一懔,从她怀里抬起头来,好象在听什么。过了一会儿,它突然用牙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小手,从她怀里跳出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她,好象在说:跟我来。艾少六连忙跟了上去。一人一虎从西屋后面转了出去,小白虎速度比短腿的艾少六快的多,但是它总是会走走停停的等她跟上去。走了好长一段七弯八拐,难走的要命的山路,小白虎终于停了下来,回头又看了看她,几下轻纵就不见踪影。艾少六急忙看了看四周,顿时头大如斗,她被一只小老虎拐到深山里迷路了!迷路最忌乱跑乱走,站在原地正要大声呼救,背后传来“哇嗷”一声虎啸,吓的她呆立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心中狂呼:小白虎,你骗我来是要叫你妈妈吃我么?我还要回去呢,我不想死在这里!

背后的猛虎没有马上扑上来,山风温柔的吹动,艾少六等了半天,放弃了逃跑的打算,她现在的身体怎么跑得过老虎?僵硬的转身,只见一只银斑大白虎站在自己面前,长得比自己还高,灰色的虎眼正在打量她。艾少六此时心跳如鼓,紧紧盯着眼前的庞然大物,生怕它一个扑纵就过来吞了自己。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和老虎对视的,艾少六坚持了半天,觉得眼睛酸涩,受惊过后这个身体好象有些虚脱,双腿有点儿发软。就在她觉得自己马上要倒下的时候,白虎动了。艾少六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她看着那只大白虎走到自己身前,把大头凑到自己面前,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它呼出的热气喷在自己脸上,居然是一股子草药味道。大白虎忽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小脸,舌头刮在脸上的感觉很怪。艾少六完全呆了,愣愣的看着大白虎。她觉得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撤她的袖子,低头一看,正是那只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罪魁祸首,是那只小白虎!她忽然明白了:它是要把自己介绍给它妈妈认识啊!

长舒了一口气,她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小白虎马上拱进了她的怀里。大虎似乎很喜欢她,舌头在她脸上东舔西舔,艾少六就是吃了豹子胆现在也不敢说个“不”字。她想着:怎么会这样呢?难道这里的老虎不吃人?它嘴里全是药味,难道它是只吃草药不杀生的乖乖虎?

抬头看天,都过中午了,自己不见了莲生一定急的不行。可是自己迷路了不知道怎么下山啊!急得原地打转,一会儿幽怨的看看小白虎,一会儿又求助的看看大白虎。就这样过了半天,忽然,大白虎一口咬住她的衣领几个纵越,在山间飞快的跑起来。艾少六只觉得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随着白虎跳起落下,她被颠的左右前后晃荡,那种在空中无所依凭的感觉非常难受。好在大白虎很快停了下来,她晕忽忽的被放在地上,抬头就看到远处波光潋滟的碧色湖,竹舍静静的伫立在湖边不远处。她心中大喜,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抱了一下大白虎,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大白虎用大舌头轻舔了她一下,转身消失在山林之间。艾少六在心中赞到:真是有灵性!

她迅速回到竹舍,居然一个人也没看到,每个房间又寻了一遍,还是没有人影,暗道:他们多半是出门找我了。正准备去竹舍门口等候,忽然听得一个娇柔的女声问到:“屋里有人吗?”艾少六惊疑不定,心中暗道:这个时候上山来的多半是欧阳夫妇口中的仇家。她现在的命运与他们直接挂钩,一点也不想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出什么意外。正在思考对策,屋外又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在下与师妹上山寻人,哪知山路崎岖,我二人不幸迷路,无意打扰屋主,只求屋主为我等指点一条下山之路,在下感激不尽。”艾少六站在屋中不敢答话,更不知该不该出去,再不出去,要是二人闯进来怎么办?果然,只听那女的说:“师兄,这么久也没人回答,我想这屋主定是不在家中。”停了停,低声说道:“师兄,你说这会不会是‘他’住的地方?”那男的回道:“我也不知,不过若是他住在这苍茫山中,这小屋也不无可能是他的隐居之处。”

这二人正是陆世远和罗紫妍。罗紫妍在客栈度日如年,心心念念的就是找寻她的意中人。这天一大早她就拉着陆世远要进苍茫山来寻人。陆世远苦劝她:苍茫山中路径复杂诡异,不知有多少江湖人士进得出不得,希望等到师傅师叔到了之后再想进山对策。罗紫妍心中却有另一番想法:父亲和师叔这次前来必然是有重要事情要办,不办完哪有时间陪她找人,而且还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允许自己这般胡闹去找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子。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太想再见他一面,自从桐子镇上分手,她脑中尽是他的身影,其他男子再也入不得她的眼了。最后她干脆发小姐脾气威胁可怜的陆世远就是自己一人也要进山,陆世远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和她一起在山中东转西转。幸好这时苍茫山中浓雾散开,他们在山中胡走,最后竟意外的远远看到美丽的碧色湖。两人走了半天又累又渴,欢呼一声便来到湖边取水。之后便发现了湖边的竹舍,大喜之下跑到竹舍问路。罗紫妍更希望这竹舍就是心上人隐居之处。

两人等了半天还是没人回答,罗紫妍当下就想进去看看。正在这时东屋一扇青悠悠的竹门“呀”的一声打开,出来的竟是一个眉清目秀小女孩。陆世远觉得这是自己看过最漂亮一个孩子了,五官清秀,身姿纤细。也许是身体瘦弱的原因,脸型微尖,虽不及一般小孩软软胖胖可爱,却更显俊美,眼珠子就像那最上等的墨玉一般乌黑发亮,眼中更是宝光流动,见之只觉灵气逼人。罗紫妍此时脸上却是一阵红一阵白,这孩子简直与那男子是一个模子印下来的,只是那张小脸没有他那么坚毅的线条,脸上也没有温柔的微笑,而眼睛没有那股深邃忧郁。可是那轮廓,那五官,怎么看怎么像。她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她终于找到他了,忧的是他居然还有孩子。

第6章

艾少六打量着眼前的一男一女,男的一身白衣,身材修长,面容俊秀,目光清澈有神,虽远比不上她老爹欧阳云,可也算是一位英俊青年。女的一身紫衣,容颜娇美,皮肤白皙,本该娇艳如月季一般的美人现在却是神色恍惚,不知为何又喜又忧。

见面前两人都不开口,艾少六心中不快:是你们来惹我,现在又不说话,这算什么?她眉头微皱,对盯着自己不放的陆世远发难道:“你是谁?这样盯着我,好生无礼!” 陆世远收回目光,干咳一声,道:“小姑娘,你一个人在家?你家里的大人呢?” 艾少六想:就是因为你们,自己连七天的好日子也没的过,还要逃难。对他们很是不满,听那白衣男子说话的语气完全当自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心中更是不快,便决定耍他们一耍。她怒道:“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怎么就问起我来?” 陆世远见这小孩不好打发,便认真的回答道:“我叫陆世远,这位漂亮姐姐是我的师妹。”他答了话,又夸了师妹美貌,跟着又问:“你家其他人呢?” 艾少六眼珠一转,哼道:“也不见得有多漂亮。”

罗紫妍虽然心中烦恼,两人对话却听的清清楚楚,她本就生的很美,江湖上爱慕她的年轻才俊更是不少,见到她尽是赞她美貌大方云云,追求者更是对她千依百顺,有求必应。直到遇见命中魔障欧阳云,他对自己冷淡疏离,正眼也不瞧自己,令她初次对自己引以为傲的美貌产生怀疑,自从知道他有妻子之后,她常常在心中自问:难道我生得没她美么?要知一般女子最在乎自己容貌,像她这样生的特别美的,要是听说有人比自己更美,那一定要去看看,去比比。她早就猜测这孩子是欧阳云的骨肉,这时又听到她说自己“也不见得有多漂亮”,恍惚中竟觉得是欧阳云对自己说:“也不见得有多漂亮”,心中又委屈又不甘。定下神来才发觉说话的只是像极了欧阳云的小丫头。她想到那孩子是欧阳云的妻子为他所生,心中更不喜欢,心想:她在这山中能见过几个人?一个小孩子又懂什么美丑,我何必和她计较。便一言不发的站在陆世远身边,只希望心上人快回来。

陆世远见师妹面色冷淡,知道刚才那句“也不见得有多漂亮”惹恼了她,却也奇怪以罗紫妍的脾气怎会不发作。罗紫妍向他递了个眼色,他只好继续向艾少六打听竹舍主人的情况,对艾少六道:“小姑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家里人呢?”

艾少六见罗紫妍被她气的脸色发青,心中大乐,笑咪咪的问道:“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陆世远实在不知道怎么问题又扯到他们是好人还是坏蛋了,他看了看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望着他的小丫头,问道:“是好人或者是坏人跟你回答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艾少六得意道:“当然有关系。要是好人,我就告诉你们我爹爹妈妈去哪里,要是坏人,我便不告诉你们,要是你们找我爹爹妈妈麻烦那可不妙。” 陆世远连忙道:“我们当然是好人。” 艾少六咯咯笑道:“我爹爹说:这世上的坏人有两种,一种名目张胆的做坏事,该作的恶作,该杀的人杀,这种人叫做真小人;还有一种坏人喜欢拌成好人的样子,他们既做恶也杀人,可是却很少人怀疑他们,因为他们看起来就是好人,这种人我爹爹说叫什么君子。他还要我以后要特别小心这种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好人的什么君子。嗯,你刚才说你是好人,可是我怎么知道你是真好人还是我爹爹说的那个什么君子?” 陆世远哭笑不得,这小丫头怎么这么难缠,她东拉西扯,胡搅蛮缠,就是不乖乖回答自己问题。他又仔细的看了看艾少六,心道:这孩子看起来才三四岁,怎就这么聪明?

罗紫妍只听那小丫头左一句我爹爹说,右一句我爹爹说,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她比陆世远更迫切的想知道她爹爹的去向,奈何这小丫头绕来绕去就是不说,心中一急,对艾少六道:“小丫头,你看好了!”反手朝身旁竹凳一拍,“啪”的一声,竹凳散成了一堆竹片。她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艾少六,冷然问道:“你爹爹在哪里?”

艾少六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武功,吓了一跳,随即看了一眼神色冷然的罗紫妍,心想:这女人好不要脸,为达目的居然恐吓小孩子。在心中鄙视了一番,暗道:要是你遇到原来的欧阳长乐便罢了,今日你遇到的是我艾少六,算你倒霉了。她眼圈一红,语带哭声道:“你坏,你坏,打烂了爹爹亲手做的竹凳。爹爹回来一定要生气了。长乐讨厌你,爹爹一定也会讨厌你!”她句句说到罗紫妍的痛处。罗紫妍怎会知道随手打烂的竹凳就是心上人亲手所做。艾少六每句都像砸在她心上的大锤,脑海里那一声声“爹爹回来要生气”“爹爹一定会讨厌你”惊得她脸色发白,万般后悔为什么为了吓唬一个小孩做出惹他生气的事情。她捧起地上的竹屑,眼泪哗哗的掉了下来,哪里还有刚才那霸道跋扈的样子?

陆世远见她突然哭了起来,心中大惊,他和师妹行走江湖,打烂的桌椅板凳数也数不清,那时师妹眼也不眨一下。现在为了一个一掌拍烂的竹凳,她居然哭了起来。陆世远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安慰,他知道那竹凳是她心上人亲手做的,但是心中觉得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罗紫妍也算一代侠女,不该为这点小事就哭泣流泪。是啊,他并不知道,蹲在那里默默哭泣的已再不是什么江湖侠女,只是一个痴情又可怜的普通女子罢了!

艾少六是从欧阳云和莲生的对话中推测出罗紫妍对欧阳云的那点心思,这事莲生也不知。她今日见到罗紫妍更是确定她对欧阳云有爱慕之情,所以才说那些话来打击她。哪知效果如此明显,居然把她给弄哭了。这时她才深深的了解罗紫妍对欧阳云的感情竟是那么深。看到哭的万分伤心的罗紫妍,心中不忍,她走到她面前,有些愧疚的对她柔声说:“你别哭啦,再哭就真的不美了。”这时她再也不敢提“爹爹”两个字,生怕就刺激了罗紫妍。

罗紫妍哭的心志微乱,她泪眼婆娑,只看见一道青影走到自己面前,恍惚中竟觉得那人像极了自己的意中人,他似乎在自己耳边柔声哄道:“你别哭啦,再哭就真的不美了。”这样温柔的他在自己梦中也未出现过,她只觉得自己立时死掉也甘愿,哭的更厉害了。

艾少六从没见过这么能哭的女人,自己越说她哭的越厉害,后来竟面落温柔幸福神色看着自己。她心中发怵,后来只傻傻的站在那里,话也不敢说了。

突然,外面一声娇喝:“你们是什么人?”

艾少六一听便叫糟,莲生回来了!

陆世远和罗紫妍一起转头,只见一个身着黄白衣裙的少妇站在门前,湖风吹过,她身资纤细,衣袂随风飘动。陆世远心中大震,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恍惚中觉得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一株在风中白瓣黄蕊、仙姿摇曳的芍药。

莲生见女儿呆呆站在那里,一把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急问道:“长乐,你怎么啦?你跑到哪里去了,让娘好找?乖女儿,快叫声娘亲。” 艾少六见莲生又急又怕,连忙乖乖叫了几声“娘亲”。

罗紫妍看着眼前女子,叹到:她真是美啊,秀美绝伦,就像那风中芍药。听得艾少六叫她“娘亲”,登时心如死灰。是了,是了,只有她才配得上他。他们二人在一起不就正是人们口中说的那神仙眷侣么?停了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再也止不住,她也不想止住。

莲生见女儿无恙,抬头看眼前两人,心中一懔,直道:来了!她本不是一般女子,片刻间便冷静了下来。她见陆世远一直盯着自己瞧,心中觉得此人好生无礼,她把孩子拉到身后,朗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闯入我家中想做什么?”这一声振醒了魂飞天外的陆世远,他面色一正,看了看哭得像泪人一样的罗紫妍,小心回道:“在下陆世远,我和小师妹在山中迷路,苦思不得出山之法,见到此处有人家便来问路。贵舍只有这位小姑娘在,我们也不敢擅自闯入,只是在这和这位小姑娘说说话,希望等到小姑娘的家人回来好问明出山之路。冒犯之处请夫人见量。”

莲生见他彬彬有礼,面色便缓和下来。虽然知道他们是四罗山庄的人,她却不怕这两人认出自己,自己在私奔之前算是闺阁千金,从没在江湖闯荡,除了自己家人,见过自己的人十个指头也数的完。此时她只想早早打发了这两个人。她沉声道:“两位稍等,我安顿好女儿便带两位出山。”转身便往屋中走去。

陆世远怔怔望着莲生背影,站在屋外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走到罗紫妍身边,怜惜道:“师妹,世事难料,莫要再为那人伤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莲生亲自将二人送到山下,她特别选了一条道路复杂,崎岖难行的山路下山。她怕二人以后再上山来打扰他们,更怕有一天身份戳穿被人追捕追杀。这条小路复杂难记,自己走了近十遍才记住。陆世远他们下山之后再想原路寻来怕是千难万难了。

陆世远和罗紫妍刚回到客栈被掌柜告知有人住进了他们预定的房间里,嘱咐他们一回来就速速前去相见。陆世远看了眼面色凄楚、情绪低迷的罗紫妍,决定先送她回房间休息。要是师傅见到爱女这副模样,那还了得!而且他要禀告师傅的事情当着师妹实在是不好开口。

桐子客栈共有五间上房,难得今日全部被人住了进去。老板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忙叫最利落的小二给上房的几位贵客送去上好的桐子茶。小二连敲了几次门,最后在三号房间里见到了几位财神,那位英俊的青年前天订了四间上房,他一间,他那大美人师妹一间,剩下两间似乎是为了面前这三位大爷中其中两位订的。果然,那位穿蓝袍的大爷和那位有山羊胡子的大爷住了进去,还为穿黑衣面色严肃的那位大爷追加了一间。

作者有话要说:

第7章

陆世远安顿好罗紫妍便急忙去拜见师傅师叔。(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一进房间便见一身蓝袍的罗景天端坐桌前,左手边坐的正是人称“铁扇先生”的师叔司徒寒江。待看到罗景天对面之人时,稳重如陆世远也大吃一惊,他竟是欧阳世家现任家主,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欧阳念。当年因为欧阳云和莲生一事,欧阳世家与四罗山庄在江湖上颜面扫地,彼此责怪对方,亲家不成成冤家。两家都是江湖上盛名远播的百年世家,本来关系良好,若是结亲,势力堪可发展成为江湖第一。可是,事发之后两家彻底断了往来,在家主的默许下,座下弟子甚至常有打斗发生。两家恩怨是越结越深,有好事之人甚至猜测两家不知什么时候会彻底翻脸,灭掉对方。现在欧阳念居然和罗景天联袂而来,陆世远自然吃惊不已。

罗景天见陆世远看到欧阳念之后脸色惊疑不定,哈哈笑道:“世远来了,傻站在那干什么,快来见过欧阳前辈。” 陆世远见师傅似乎对欧阳念毫无敌意,便连忙恭恭敬敬对欧阳念一拜,朗声道:“晚辈陆世远拜见欧阳前辈,前辈威名如雷贯耳,晚辈今日亲眼见得前辈实乃三生有幸。”欧阳念一身黑衣,表情严肃,双目有神,听了陆世远语带恭维的请安后,淡笑应道:“陆少侠过奖。”

罗景天半天不见罗紫妍,向陆世远问道:“世远,妍儿呢?” 陆世远见有外人在此便道:“女儿家总是爱美,师妹说要换身衣服再来拜见师傅。” 罗景天心知自己爱女确是娇生惯养,笑道:“也罢,我们谈正事要紧,不用管那丫头了。世远,你坐下,我也该告诉你我们这次上山目的了。”微微沉吟后道:“世远你可知道为何这苍茫山被列为天下三大名山之一?” 陆世远道:“徒儿曾听家父说过,这苍茫山中长有无数珍稀药草,有的药草经医术超群者提炼之后甚至有起死回生之效。听说山中还有一种灵兽,以草药为食,得仙山灵气。家父曾在一本古书中读到:灵兽白皮银纹,似虎非虎。雌兽温顺,乳汁可治百病,更是治疗内伤的极品灵药。而雄兽凶残,食其血肉可使练武之人功力大增,一般人得之也可延年益寿。不过,由于灵兽非珍奇草药不食,经过了几百年,已是几近灭绝。书中最后有关灵兽的记载可追溯到百年之前,具记载灵兽最后出现的地方似乎就是这苍茫山。可惜苍茫山终年大雾弥漫,百年来无论上山寻药还是寻兽的人大多空手而回。正是如此,苍茫山更加吸引那些有心寻宝之人,人人都知这山中蕴涵无穷宝藏,但是却少有人能够得手而回。这充满诡异气息的大山不知埋葬了多少觊觎它宝藏的英雄好汉。” 陆世远音色清朗,讲到后面似有无限感慨,最后叹道:“苍茫山可说是一种极至的诱惑,越是得不到,人们越是疯狂。”

罗景天听他侃侃而谈,心中赞道:这孩子天资聪敏,家学渊源,只要自己好好□,再过得数年定可在江湖中扬名立万,光大我四罗山庄门楣。欧阳家虽是才俊辈出,但是除了那欧阳云,怕是再难有人可以与之匹敌了。想到欧阳云,他脸色微微一变,看了一眼对面的欧阳念,他还是那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样,可是看陆世远的眼光却像是在追忆什么人。

罗景天赞道:“说得好!世远,我们此次前来正是要捕捉你刚才所讲的灵兽。” 陆世远眉头微皱,问道:“百年来无人见过灵兽,师傅如今上山寻它不知有几分把握?” 罗景天道:“半个月前我在凤天城遇到神医相子寒,当时他被人追杀,身受重伤。相子寒医术超群,救过不少江湖好汉,此人遇险为师自然要拔刀相助。我把他安顿在客栈,当时他伤的很重,外伤内伤都有,他自己开了方子,我便着人去为他抓药。哪知不久之后欧阳兄便寻上门来。(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这之后的事情就请欧阳兄为小徒解释吧。”

欧阳念见罗景天非常器重陆世远,便道:“当日我去凤天城,为的是请神医相子寒到欧阳世家为我三弟欧阳忆治疗内伤。哪知刚进凤天城便听说相子寒被人杀伤。我急忙跑去客栈,这才发现救了相子寒的正是你师傅。可是相子寒受了很重的内伤,外伤也不轻,他连自己都顾不好,自然不能随我回欧阳世家。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给他详细讲了三弟的情况,他听后对我说:若是他身体健康自然可随我去欧阳山庄以银针通脉手法为我三弟打通筋脉,治疗内伤。可是他现在能医不自医,自己的内伤也只能够慢慢调养,无法随我去欧阳世家。后来他对我提到苍茫山中灵兽乃疗伤圣药之事,若是我能找到灵兽,他与三弟都可大受其益。我当时便问他:寻找灵兽之事虚无飘渺,百年来无人见过灵兽,他怎知道苍茫山中必有灵兽?后来才知他的一位师兄在苍茫山中隐居。几年前出山看望他时,曾提到在山中见过灵兽。我和罗兄后来得知三四月份苍茫山中浓雾渐淡,觉得正是找寻灵兽的好时机,便联袂而来。”

罗景天补充道:“我知你与妍儿一路向南,正是往苍茫山方向,便飞鸽传书,让你们先一路打点。为了怕消息走漏,我对外宣称与你师叔一起去南方看望老友。连定房间也是让你只定了我们二人。”

陆世远看了看师傅心道: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相子寒当着师傅的面对欧阳前辈说出灵兽秘密,一是报答师傅救命之恩,二是卖了个人情给欧阳世家。这样只出声不出力的人情真是高!他吃准了师傅知道欧阳念要去寻找灵兽必不会袖手旁观。若是让欧阳家独得灵兽,治好欧阳忆之后必会利用灵兽提高功力。四罗山庄怎会让欧阳家独美?而欧阳念自然明白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好,只好暂时和罗家结盟。罗家自然也是同样的想法。如今两家连手,找到灵兽的机会自然大大增加。相子寒为自己找了两大帮手寻找灵兽,欧阳家以后为了报答他自然会分些血肉给他,他的内伤外伤速速康复有望。

罗景天和欧阳念都觉得越快上山越好,免得夜场梦多。司徒寒江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在旁边静静坐着。陆世远见欧阳念与师傅正讨论得很是热烈,便向司徒寒江使了个眼色。司徒寒江道:“世远,我那紫妍侄女怎么还不来?这么些日子没见了,我很是想念。你带我去看看她吧。” 罗景天道:“也好,师弟帮我把那不肖女抓来,看我好生教训她。长辈来了也不快来拜见。”

陆世远带着司徒寒江转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面色严肃道:“师叔,我见到欧阳莲生了。”

司徒寒江惊道:“欧阳莲生?与你大师兄定亲的欧阳莲生?” 陆世远正要回答,司徒寒江眼一眯,道:“那欧阳云呢?他必是与她在一起吧?” 陆世远答到:“我今日只见着了欧阳莲生,欧阳云不在她身边。可是前几日我见到一个人,当时没想到。现在想起来,那人恐怕就是欧阳云。” 司徒寒江走到窗前,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件事情得尽快让师兄知道,我们要在欧阳兄妹与灵兽之间作个取舍了。现在还有个欧阳念在身边,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陆世远思量了许久道:“师叔,请你想办法让师傅把师妹谴回四罗山庄吧。师妹见过欧阳云,对他大有好感,我们行事要瞒着她怕是很难。” 司徒寒江又惊又怒道:“你说什么?紫妍怎会喜欢上那无耻乱伦之徒?你这个师兄是怎么当的,怎不提前阻止?” 陆世远道:“我初时没认出欧阳云来,只是觉得这人实在眼熟。后来在苍茫山中见到欧阳莲生,这才想起他就是欧阳云。可是那时已经来不及了。” 司徒寒江道:“你怎么会认出欧阳莲生?你应该不可能见过她啊?她虽有一身武艺,却从不在江湖上行走。” 陆世远眼神一暗,道:“大师兄亲手画了她的画像,一直挂在卧室的墙上。”

罗丹青人如其名画得一手好画。他在成亲前其实见过欧阳莲生,且心中爱慕。欧阳莲生的画像从那时起便一直挂在他的卧室墙头。后来两家结亲,罗丹青喜极。哪知大婚当日,欧阳云从洞房里劫了欧阳莲生,两人从此浪迹天涯。那天晚上罗丹青满心欢喜,一进洞房却发现喜娘丫头倒满一地,最后才发现欧阳莲生一纸留书,信中道尽她与亲生哥哥欧阳云的痴情爱恋。罗丹青大受打击,之后便不知所踪,直到现在也没人见过。而罗景天更是对欧阳云和欧阳莲生恨之入骨,若是没有他们,自己的好儿子又怎么会不知所踪?

陆世远和罗丹青感情极好,罗丹青失踪之后他去打扫他的房间,在卧室墙上见到一副女子画像。罗丹青画艺非凡,这副画又是他的倾心之作,陆世远初时只觉此女极美,却不知是谁家女子。后来看了落款才知道那是罗丹青为纪念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欧阳莲生所作。那时他便深深的记住了这个无情的伤害了自己师兄的绝美女子。

听他提到罗丹青,司徒寒江心中一痛,这个师侄最得他喜欢,文才武艺皆为不凡。可是最后却被欧阳家那两个无耻乱伦的兄妹气的不知所踪,罗家在江湖上更是颜面尽失。他对欧阳云和欧阳莲生的恨意一点也不输给他的师兄罗景天。想到自己最疼爱的侄女罗紫妍竟又受到欧阳云迷惑,心中越想越觉得那两人简直就是妖孽,若是不除,四罗山庄再无宁日。他对陆世远道:“请你师傅过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陆世远知道司徒寒江心中一定有了决定,起身便往房门走去。“唰”的一声拉开房门,心中一惊。外面赫然站着脸色惨白的罗紫妍!

第8章

罗紫妍紧盯着陆世远,凄声问到:“师兄,你刚才所说的全是真的?他们真的是丧德乱伦,害我哥哥离家出走的欧阳云和欧阳莲生?” 陆世远心中一紧,柔声劝道:“师妹,你还是回四罗山庄吧。这里的事情师傅师叔会处理的,你就当没来过这里,没见过他们,忘记这里的一切吧。” 罗紫妍逼问道:“你只管回答我,他是不是欧阳云?” 陆世远看了她一眼,把心一横,沉声道:“是。”罗紫妍突然像是被人抽干了全身力气,喃喃道:“是他……是他……”她脸色苍白,双目赤红,忽然转身冲向自己房间,边跑边呜咽道:“怎会是他?怎能是他?”那声音凄烈绝望,听得陆世远心如刀割,连司徒寒江也觉心中悲凉。

罗景天被徒儿陆世远请到师弟司徒寒江房中。他面带微笑,想来与欧阳念的谈话非常愉快。司徒寒江神情严肃,目光坚定,他转身把门关好,单刀直入道:“师兄,欧阳云与欧阳莲生此时正在这苍茫山中。” 罗景天猛的站了起来,紧紧盯着司徒寒江,寒声问道:“此话当真?” 司徒寒江对陆世远道:“世远,你把发现他们二人的经过再跟你师傅说一遍。”

罗景天异常静默的听陆世远讲述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听到他们上山竟是因为罗紫妍要寻找当作心上人的欧阳云时,“啪”的一声巨响,那张用上好桐木做成的桌子竟被他一掌打的四分五裂。陆世远心中一寒,他从没见过总是笑容满面的师傅生这么大的气。等到他说完,罗景天已是面目森冷,全身充满杀气。司徒寒江道:“师兄,我们恐怕要在灵兽和欧阳云兄妹间做个选择了。” 罗景天冷笑道:“确是要在这些畜生之间做个选择。不过,这选择容易之极――捉欧阳莲生、杀欧阳云。哼,若不是找寻丹青的事情还要着落在那妖女身上,我们又何需留她性命?这两人皆为妖孽,乱伦丧德,诱惑我一双儿女,其罪当诛!” 司徒寒江道:“我的看法与师兄相同,只是欧阳念那边我们怎么交代?这件事情是否要告诉他?” 罗景天冷笑道:“当然要告诉他。灵兽之事大家心知肚明,彼此都是相互利用。我们为了捕杀欧阳两兄妹放弃了灵兽,难道他欧阳家的家主就能安心的去抓他的灵兽么?我到要看看他怎么处置那两个欧阳家的败类?”说罢便和司徒寒江一起去欧阳念的房间要告诉他此事。走到门口,罗景天转身对陆世远道:“你看好你师妹,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能出半点差错。她若是执迷不悟,你就把她软禁了吧。”

欧阳念面沉如水,眉头紧皱。罗景天含笑坐在他的面前,眼神却凛冽逼人。司徒寒江双目半睁半闭,右手不紧不慢的捋着自己倒黑不白的山羊胡子,看似漫不经心。他们一进屋里便把发现欧阳云兄妹这个重要消息告诉了欧阳念,说完之后两人很有默契的一言不发,似乎对桌上的桐子茶更有兴趣。

过了半响,欧阳念对罗景天道:“当年发生的事情对四罗山庄和欧阳世家都是不小的打击。四罗山庄新妇被抢自然是大失颜面,后来丹青世侄离奇失踪我们欧阳世家也是深感惋惜。我知道此事确是我欧阳家不对在先,如今罗兄心中必定早有决议,告诉在下,不过要我欧阳世家表个态罢了。我只希望罗兄把欧阳云交给我欧阳家处置,欧阳莲生在罗家与丹青拜过堂,自然是罗家的人。罗兄要怎么处置我欧阳世家决不干涉。” 司徒寒江脸色一变正要发作,罗景天哈哈一笑道:“欧阳兄,你我二人心知肚明当年欧阳莲生到底是被人劫走还是与人私奔。那位与自己亲妹乱伦之人是谁其实早已不是什么秘密。”顿了顿语气转寒道:“欧阳云所做之事天理难容,难道欧阳兄还想保他么?当年欧阳莲生的留书虽然被你的好儿子欧阳风起趁乱带走,可是他们二人连孩子都生了,欧阳兄还包庇得下去么?四罗山庄一直没有把当年事情的真正始末宣扬到江湖上,那便是顾及了欧阳世家的面子。江湖皆知我四罗山庄与欧阳世家亲家不成成冤家。可是谁又知道我们罗家在这件事上吃了多大的亏?就算看在我四罗山庄为欧阳世家遮掩那惊天丑闻的份上,欧阳兄也不该阻我灭了那丧德败行的欧阳云!” 司徒寒江冷笑道:“如此孽障若是我的侄子,我定要亲手将他毙于掌下,免得污了他人之手。”

欧阳念的确想保住欧阳云。欧阳云天纵奇才,是欧阳家数百年来最有可能练成欧阳心法的子孙。(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欧阳心法自创始人欧阳写真之后再没有人能突破最后一层。当年欧阳写真神功大成,在天慕山击败了圣教第一高手曲月白,最终在天慕山“第一崖”的绝壁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与那些曾经在这里取得天下第一美名的绝代高手们一起名垂千古,那是欧阳家最辉煌的时代。欧阳氏从那时开始在武林中逐渐发展成为震慑一方的古老世家。可是之后的子孙再也没人能够达到欧阳写真的境界。虽然后来欧阳世家在武林中威名不减,但是“第一崖”的绝壁之上却再也不见欧阳子孙留下名字。欧阳云十七岁时突破了第四重心法,这在欧阳世家几百年来还是头一个,后来到他二十二岁之时,更是功力直追欧阳念他们几个年近半百的大家长。别人花了五十年才练到的境界,欧阳云只用一半时间就达到了,怎能不让欧阳家人对他爱若珍宝?所以,即使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欧阳念还是想要保住他。他心中甚至觉得欧阳莲生才是元凶首恶,若是没有她,欧阳云又怎会放弃大好前途,堕入魔障?他将欧阳莲生交给罗家处置就是想牺牲她消了罗家的怒气,盼他们能放了欧阳云。哪知罗景天恩威并施,语带威胁。他们没有把乱伦之事散播到江湖之中,欧阳家本就欠了他们天大人情。若是自己再护着欧阳云,两家彻底撕破了脸面,罗景天把心一横,乱伦之事传入江湖,欧阳世家百年声誉必将毁于一旦。他这时才发现罗景天做事竟是这般深谋远虑,他帮欧阳世家保住了秘密,欧阳世家以后在四罗山庄面前总是要矮上一截。以前一直想不通为何欧阳世家对四罗山庄多翻挑衅,他们却依然将乱伦之事三缄其口,使得欧阳家人更加猖狂。原来罗景天不是胆小懦弱,而是不击则以,一击既中。只有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恩威并施,才会得到最奇妙的效果。

事到如今,欧阳念只能颓然道:“欧阳念自知欧阳云与欧阳莲生所做之事天理难容,只求罗兄看在两家交情上,让我亲手料理那欧阳云。”

罗景天与司徒寒江交换了胜利眼神,道:“若是这点要求也不能满足欧阳兄我罗景天也不用在江湖上行走了。大义当前,我只盼欧阳兄莫要阵前心软。欧阳兄请记住:若是欧阳云不除,欧阳世家声名必会被他所累。”

欧阳念默然。

陆世远实在不放心罗紫妍,在她门前转来转去,思量着要怎么安慰劝导她才好。说到底他还是舍不得硬将罗紫妍软禁。屋里丝毫没有女子哭声,陆世远心道:师妹必是伤心到了极处,连眼泪也流干啦。他抬手轻轻敲门,生怕惊了屋里魂断神伤的人儿。等了半天屋中还是毫无动静,他心中只觉事情不妙,连忙推门而入,双目一扫,屋内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他见窗口大开,匆匆走到窗前,外面是一条简陋小街,街上人来人往,都是衣着粗陋的山民。罗紫妍到底到哪里去了?他最怕的就是那娇纵的大小姐又进山去寻找欧阳云。欧阳云是何等人物?罗紫妍心神不定,在他面前,必然会露出马脚,到那时……

“哎哟,他早知道啦!” 陆世远一声惊呼。刚才他脑中灵光一闪,第一次见面他就对欧阳云说过自己是四罗山庄的人,当时欧阳云冷冷淡淡,他只当此人天生高傲冷漠。现在想来,他必是心中有了计策,所以对他们装做毫无兴趣的样子,那样便不会引人怀疑。今天在山中小屋自己只见到了欧阳莲生,他们二人鹣鲽情深,欧阳云又知道四罗山庄有人来到苍茫山。由于他并不知道他们来山中的目的,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时刻又怎会留莲生一人在家呢?他必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此时若是自己,重要到要离开自己所爱之人要办的事情只有一件――为离开做准备!

他急忙去找罗景天,要是他猜的不错,欧阳云和欧阳莲生在傍晚之前必然会离开苍茫山。若是过了今日再想找他们就真如大海捞针了。

罗景天、司徒寒江和欧阳念听完陆世远分析后连忙赶去落霞岭,那是进出苍茫山的必经之路。陆世远则留在镇上寻找罗紫妍。

艾少六坐在马车里暗自庆幸欧阳云的好运气。她看了一眼被点了穴道僵硬的躺在车厢里的罗紫妍,这位大美人死死的盯着抱着她的欧阳莲生,那眼神……啧啧……简直把欧阳莲生当作杀她全家的仇人了。她再次感叹:嫉妒的女人真是可怕!把她捉来的人是欧阳云,点她穴道的人还是欧阳云,她不对欧阳云发难,偏偏恶狠狠的盯着莲生,真是莫名其妙。

罗紫妍躺在马车里,心中又怒又恨。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欧阳莲生,她抛弃了哥哥罗丹青,她和自己的亲哥哥欧阳云私奔,她诱惑了两个大好青年,把他们的命运推向黑暗的深渊,她彻底摧毁了自己少女时代最动人的爱恋。她们天生就是敌人,她恨不得把面前这个女人千刀万剐。

欧阳云一身猎户装扮,驾着马车又快又稳的奔驰在山道上。捉了罗紫妍一起上路也是迫不得已。桐子镇上只有一间马车行,偏偏又正好在桐子客栈隔壁街上。他一身灰衣猎户装,原以为不会被人发现。哪知正准备套马驾车离开,那罗紫妍竟从客栈窗户跳了下来,跑到自己面前定定看着自己。以为她又来纠缠自己,冷着脸便要离开,哪知她见自己要走,竟冷冷道:“欧阳云,你就这么急着回去见你亲生妹妹?”他先是一惊,随即二话不说飞快的点了她的穴道,将她放进马车便匆匆回山。他一刻也不敢耽搁,带着莲生和女儿立刻上路。身份已经暴露,这四罗山庄的大小姐在关键时刻可做为保命符用。他不想伤人,只要逃了出去,自然会放她回去。

欧阳莲生紧紧抱着女儿,他们的好日子终于到头了。四罗山庄和欧阳世家对他们的追捕又将开始。她在心中默默自问: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承受着罗紫妍那如利刀般剐人的目光,她面色淡然,自嘲道:你的确有杀我的理由。

傍晚的落霞岭美极了,霞光染红了一坡山树,万物沐浴在那略显凄迷的红色之下,竟有一种决绝的美。似乎这时燃烧的并不是天上的云彩,而是那些地上的灵魂。欧阳云看着这满天的火烧云竟觉得隐隐有些不祥,他从没见过这么热烈的火烧云,就像是只能燃烧这唯一一次般,烧的那样的决烈,让人顿觉得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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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欧阳云心想:出了落霞岭后道路四通八达,那些人想寻我们可就难了。(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等到安全了,便可放了罗紫妍。马蹄声在这静谧的山谷中响的出奇,“得得得儿,得得得儿”,眼看就要穿出山道,突变骤起。一棵腰粗大树“轰”的一声倒下,横在马车前面。马儿惊得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抬起。欧阳云待得马儿落下,便飞身而起,稳稳落在马车旁边,对车内的莲生吩咐道:“别出来,看好她们!”

他厉声喝道:“出来吧!”

罗景天面带冷笑,他和欧阳念一人一边站在马车前方,司徒寒江悄悄绕到了后面。欧阳云一见到罗景天便心中叫遭,此人武功高强、心思细密,机智谋略不在自己之下,实在很难应付。他看了一眼毫无表情的欧阳念,心道:看来这次连二叔也要对我痛下杀手了。

罗景天笑道:“欧阳世侄,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要劳烦我与你二叔动手?”见他笑眯眯的叫自己“欧阳世侄”,欧阳云心中一寒,随即笑道:“这可不好办了,小侄不想束手就擒,更不敢劳烦罗叔叔。如此只盼罗叔叔高抬贵手,小侄日后必有厚报。”罗景天笑的更欢了,他戏谑道:“哦?难道贤侄还有一个妹妹么?”见欧阳云脸色微变,他继续道:“就算贤侄还有一个妹妹我四罗山庄也不敢高攀了。”

欧阳念面色阴沉道:“罗兄可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

罗景天笑道:“欧阳兄若是真能大义灭亲,我罗景天对天发誓决不再提欧阳家乱伦之事。只是欧阳兄别忘了,你现在还没兑现自己的承诺呢。”

欧阳念心中气极,他一代宗师,何时被人这般要挟过。要他亲手杀掉欧阳世家的希望,真是令他难以下手。

欧阳云见二叔犹豫不决,心中一叹:我犯下滔天大罪,欧阳世家百年声誉毁于我手。如今一向高傲的二叔竟沦落到被人要挟,他这时依然犹豫不决,对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恭敬的对欧阳念道:“二叔,云儿罪孽深重,请二叔凡事以欧阳世家为先,不用再顾及我这欧阳世家的罪人。”说完又对罗景天笑道:“罗叔叔,前些日子小侄在桐子镇上偶遇罗家紫妍妹子。今日大家难得相聚,怎不见她?” 罗景天脸色一变,道:“欧阳云,妍儿在你手里?”欧阳云笑道:“罗叔叔,紫妍妹子今日上山看望莲生,两人一见如故,她对莲生说定要陪她个三五七年。哎,小侄知道罗叔叔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是爱若珍宝。可是女人家的事情真是很难说,莲生苦劝之下紫妍妹子还是不改初衷,我只好答应带她与我们一起浪迹江湖。小侄本想罗叔叔若是高抬贵手,我便着莲生再劝劝紫妍妹子,让她乖乖回四罗山庄。我们一路上常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危险,就像今天,她娇滴滴的一个千金小姐若是在打斗中伤了点皮肉,我怎么向罗叔叔交代呢?”

罗景天的脸色变的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骂道:“欧阳云你好不要脸,居然用女儿来要挟我。若是她少了一根寒毛我必将你千刀万剐!”

欧阳云笑道:“彼此彼此。我本计划安全之后便让你那乖女儿自行回家,哪知你居然用我与莲生之事要挟欧阳世家。这下我非要请罗姑娘陪我家莲生住个三五七年不可了。以后你们见面不易,我只好时常叮嘱罗姑娘写家书了。”

罗景天气的脸色发白,他怒道:“你要怎样才肯放过妍儿?”

欧阳云脸色一正,道:“罗叔叔请发个誓吧。四罗山庄若有一人将我与莲生之事泄露出去,你罗景天便武功尽失,受尽人间苦楚而亡。”

罗景天心知今日女儿在他们手上,自己是讨不得什么好处的。他怒视欧阳云,咬牙道:“我罗景天对天起誓:四罗山庄若有一人将欧阳云与欧阳莲生之事泄露出去,我罗景天便武功尽失,受尽人间苦楚而亡。”

欧阳云满意道:“很好。”

罗景天道:“可以把妍儿交出来了吧。”

欧阳云微微一笑,道:“罗叔叔莫急,我这就让你见见紫妍妹子。[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他走到车门,温柔道:“莲生,开门吧,罗叔叔想见见紫妍妹子。”莲生将门打开,罗景天正要抢上去,欧阳云闪到他身前,挡住他道:“紫妍妹子一切安好,待我们一家三口到达安全地方,小侄必定将她完整无缺的还给罗叔叔。”

罗景天又急又气,可是爱女被莲生用匕首架在脖子上,自己不敢轻举妄动。他狠声道:“好,好,欧阳云果然名不虚传。只盼你以后都有今天的好运气。”

欧阳云朝欧阳念深深一辑道:“二叔,我们走了。今后欧阳云、欧阳莲生与欧阳家再无瓜葛。我们二人在江湖中所作所为与欧阳世家再无干系。请二叔回去转告爹爹,不肖子欧阳云对不起他,只愿爹爹别再为我们伤神,愿他老人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欧阳念心中一痛,也不知该说什么。他对欧阳云默默点头,转身离开。

罗景天见欧阳念转身便走,心中气极,暗下决心:终有一天我要你们欧阳世家为得罪我四罗山庄付出惨痛代价!欧阳云见他气的脸色发青,微微一笑便准备登车上路,忽然,车尾一声巨响,只听车内莲生一声惊呼:“长乐……”

司徒寒江悄悄绕到车尾,罗景天和欧阳云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把欧阳云骂了个十七八遍,思量着怎样才能出其不意的救出罗紫妍。欧阳云心思慎密,租马车时专门选了个车门开在前面的,以防有人从后面登车劫人。司徒寒江无论武功还是江湖经验都比欧阳莲生高了好几倍。他等到欧阳云以为胜券在握,准备登车上路之时突然发难,内劲一发,一掌把车箱后面打了个大窟窿,快如闪电般从窟窿里蹿了进去。他不救那躺在车上的狼狈不堪的罗紫妍,伸手一抓,将惊呆了的艾少六提起就从窟窿里扔了出去。

莲生一声惊呼,顾不得躺在身前的罗紫妍,只想冲出去把女儿接住,这是身为母亲的本能反应。她纵身便要冲将出去。司徒寒江经验老道,这时还是不理罗紫妍,他左掌一招“烟雨天罗”又快又狠的劈向正要从他身边越过的莲生。莲生不敢硬接,身子一偏,避开了这掌。司徒寒江步步紧逼,掌法绵绵密密施展开来。“烟雨天罗”第一掌先击对手头顶,就像那从天而降的细雨一般,从头顶飘向全身,后续几掌拍向敌人全身各处,掌带阴寒内力。莲生被他缠住,看到女儿落在远处一动不动,心中急的发狂。她武功本就远逊于司徒寒江,此刻心神大乱,不到五十招便被司徒寒江制住。

欧阳云和罗景天在前面打的难分难解,他们都担心车内情况,奈何却被对方绊住,不能进去帮忙。拳来掌往,片刻间两人便过了一百余招。这时只听得司徒寒江一声暴喝:“欧阳云,你要她死还是要她活?”欧阳云见莲生被司徒寒江拎在身前,登时大惊,罗景天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乘他分神,一掌打在他胸前。欧阳云“噗”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他心中一叹:罢了,我们输了。

罗景天见一击得手,心中大喜。可欧阳云虽被他打的吐血,他依然不敢大意,手指急点,又封了他的穴道。这才放心得意道:“欧阳贤侄年纪青青便武艺高强,和老夫斗了百招亦不见败像,武林年轻一辈中欧阳贤侄可算的上顶尖儿的人物啊。哼哼,可惜啊可惜……”

欧阳云心中苦笑,在心中帮他说完――可惜自己这年轻一辈中的顶尖儿人物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他与莲生目光相接,顺着她的视线看到静静伏在远处草丛中一动不动的女儿,眼角竟似有泪花涌出。两人目光痴缠在一起,若无旁人,好象只要眼光不再分开,两人就可永不分离。

司徒寒江见不得这两人视线交缠,把动弹不得的莲生往车箱里一放,打算将躺了半天的罗紫妍放出来。他在罗紫妍身上用了好几种解穴方法都没法解开她的穴道,心道:欧阳世家的家传点穴手法果然了得,怕是只有欧阳世家的人才能解开了。他对欧阳云道:“欧阳小贼,你若是解开妍儿穴道今日便让你死的痛快些。”

欧阳云看了他一眼,嘴角一勾,道:“既是要死,痛不痛快也没甚差别。”

司徒寒江怒道:“好小子,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罢就欲对欧阳云动手。

罗景天将他抚开,淡淡道:“师弟,你去看看那躺在草丛里的孽种死了没有?” 司徒寒江心思一转马上明白过来,他们不能以莲生的性命威胁欧阳云就范,可是那小杂种却可任他们揉圆搓扁,无所顾忌。心想:我将那小杂种扔出时本也没有用上半点内力,想来她只是摔得昏了过去。跑到草丛边,把爬在那里的小孩儿翻转过来,探了探鼻息,果然还没死。司徒寒江将她提了过来,对欧阳云冷笑道:“这小杂种还没断气,你若是马上解了妍儿穴道我便给她留个全尸。”

欧阳云和莲生听他说女儿还没断气,均是又惊又喜,但听得他说“留个全尸”皆是又怒又担心。欧阳云道:“你们若是答应我再不为难她,我便马上解穴。” 司徒寒江冷笑道:“还有你讨价还价的份么?”说完手下劲力一催,一股阴寒真气便涌进了艾少六小小的身躯。他心想:这孩子最好是痛得醒过来哭爹喊娘,欧阳云见不得孩子受苦必会乖乖听话。哪知那孩子痛的脸色苍白却仍是昏迷不醒。他不敢再发力,只是冷冷的看着又急又怒的欧阳云。

欧阳云大骂道:“枉你们一代宗师,竟折磨一个三岁小儿,你们羞也不羞?”他见女儿脸色发白,心中大痛,可是若是他们不答应放她一马,就算自己就范,答应他们解穴,暂时解了她的苦楚,也只是救得她多活一时半刻而已。是以始终不答应乖乖解穴,想要两人答应他的要求,保女儿一条小命。

罗景天哼了一声道:“她是你与欧阳莲生乱伦所生,生就不合天理,乃是必遭天下人唾切的孽种,人人皆可诛之。我等今日所为与你所做丧德败行之事相比,也不知谁该觉得羞耻?”接着又对司徒寒江道:“长时间血脉不通虽对身体有害,可是妍儿犯下大错,就当这是小小惩罚罢了。我就不信欧阳云的点穴能点了妍儿一辈子。穴道终会自行解开,我们不用再与这诡计多端的小贼废话。”

第10章

司徒寒江把手中孩子往马车里一扔,对欧阳云道:“刚才给你机会痛快就死,你不愿意。[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如今后悔却是晚了。”说罢便在欧阳云身上使了一招“霜痕累累”。欧阳云只觉身上几大筋脉像是被寒霜冻住,那一条条霜脉痛得他直冒冷汗,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眼中带笑看着司徒寒江,好似在说:也不过如此。司徒寒江心中大怒,这“霜痕累累”对敌时用阴寒真气冻住敌人身上某条脉络,使之脉络暂时不畅,出招者再乘机击伤对方。这招对那些内力深厚的高手作用不大,毕竟打斗之时血脉膨胀,热血在体内奔流,要冻住对方筋脉谈何容易,那不知要比对方内力高出多少才行。可是,若是遇到功力不深者,这招往往能使人瞬间被冻得巨痛难忍。四罗山庄抓到敌人需要逼供时常常使用的就是这招,几乎没人能够在不用内力抗衡的情况下承受住那钻心之痛。欧阳云被他冻住数条筋脉居然还能一声不吭的用眼光挑衅他,怎不让他惊怒交集?他冷笑一声,慢慢增加内力,欧阳云脸色越来越白,却依然硬气的一声不吭。他全身巨痛,只觉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失声呼痛。他把视线温柔的投向车厢,虽然看不见莲生,却能感到她的心痛与焦急。他不敢开口,害怕她听到自己痛苦的声音。

司徒寒江看他如此坚毅,虽然惊怒,心中却隐隐觉得佩服。

罗景天见他被折磨的脸色苍白,心中大感快意。他面带得意笑容,觉得就这么把他痛死了,也很是不错。

就在欧阳云准备自绝经脉,一死了之,再不用受这及至的痛苦之时,车厢内传来一个略带虚弱的清脆童声:“罗老头、司徒老头,你们要她死还是要她活?”

说话的正是艾少六。她被司徒寒江扔出车厢掉到草地上,摔了个七昏八素,但也没受什么内伤。她知道两方人的争斗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便索性装死躺在那里。哪知欧阳云落败!司徒寒江跑来捉她过去之时,她知装死必然骗不了这个武艺高强的老头,便把计划一改,不动装昏。司徒寒江打进她身体的那股真气痛得她死去活来,可是她不是一般女子,知道若是自己清醒,那老头更是要使尽酷刑折磨自己要挟欧阳云。她强忍疼痛,假装昏迷不醒,希望这老头暂时放过自己,等到有利的机会再一举翻盘。果然,后来他们暂时放了她,司徒寒江一点也不把“昏迷不醒”的三岁小儿放在眼力,没有点她穴道。被扔进车里时,艾少六便知道机会来了,可是体内的真气却让她痛的爬不起来。知道他们正在折磨欧阳云,她心急如焚,虽然欧阳兄妹的恋情让她很是震惊,可是她与他们一路相伴,觉得两人确是真心相爱、情比金坚,要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二人惨死,她如何做的到?何况四罗山庄的人手段残忍卑劣,连一个三岁小儿也不放过,对她痛下毒手,以她的性格又怎能一直让他们猖狂下去?艾少六强忍疼痛,莲生被点穴道,一切只能靠自己。她摸出莲生的匕首,稳稳架在罗紫妍颈项,向罗景天和司徒寒江沉声喝问,把整个局势又扭转了回来。这七窍玲珑的心思、超越常人的忍术又岂是一般十七岁女孩比得的?

艾少六生怕两人冲进来,她乘两人怔忪的片刻清清楚楚的说道:“我的匕首就在架她的颈上,若是有人再敢冲进来,就是在死前我也要拉她陪葬。对了,你们也不用拿我爹爹来威胁于我。我心里明白的很,若是放了她,我们全家只有死路一条。黄泉路上甚是孤独,我只好拉罗姐姐作陪。”

外面三人均是脸色大变,原因却大不相同。罗景天和司徒寒江听得罗紫妍又被当做人质,心中是又惊又怒,本来两人听后只是一顿,便要冲将进去,毕竟一个三岁小儿的威胁如何能够当真?可是听了之后她说的那一番话,两人却再不敢贸然行动,那哪里是三岁孩童说的出来的?欧阳云则是又惊又喜又疑惑,那真是自己那痴痴呆呆的女儿?虽然他早就隐隐觉得女儿落水获救醒来之后有些变化,可是直到此时他才真正见识了爱女脱胎换骨的变化,心中震撼用三言两语焉能描述?

这时车厢内又传出清脆童声:“罗老头,你和司徒老头先解开我爹爹穴道,再慢慢走到车前二十米处,让我看见你们。(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你们走过去时不准用轻功,不可太快,也不可太慢,脚步声要够响,要让我听的清清楚楚。若是我听到脚步声不对,这位漂亮姐姐就要受苦了。”

车外三人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诡异感觉:这真是一个三岁小孩?那威胁起人来的冷然语气,那处理事情的机智圆滑,哪里是一个小孩子做的到的?就是成年人怕也没她厉害。罗景天和司徒寒江看了一眼欧阳云,他神色夹杂疑惑、惊喜,平日里他本是个温雅清致的人儿,如今饱受酷刑之后脸色发白,激动之下双颊染上奇异红晕,两只眼中更是光华流动,让人觉得眼珠黑的发亮,整个人竟略带魔昧之气。罗景天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此人已是天纵奇材,他的女儿小小年纪竟也是这般厉害,真真是一家皆是妖孽!

罗景天走到他面前解了他的穴道,冷笑道:“恭喜你得了个好女儿,真真一个妖孽。”话刚讲完便一掌轻拍在他心口之上,这掌看似不重,却内含罗景天十成功力,他不敢将他立时打死,用这招“寒气森罗”便是将阴寒之气留在欧阳云身上。欧阳云只觉一股阴寒之气瞬间从檀中穴向四肢百合流去,全身顿时像再也找不到温暖感觉似的。他心中一寒:这是罗景天的绝技“寒气森罗”。自己若不尽快运功逼出寒气,待时间一长,寒气生生附在经脉之上,便只能在寒气噬体的痛苦中凄惨死去。可是这时欧阳云又哪里有机会运功疗伤?他在司徒寒江的折磨之下本就受了极重内伤,现在也只是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如今逃脱的机会近在眼前,正所谓时不我待,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那罗景天不正是在胜券在握之时反被爱女扭转乾坤?他不想耽搁,虽然全身难受的即使立时死去也觉幸福,但是想到心爱的妻子和女儿,便硬是咬牙缓慢向马车走去。

罗景天和司徒寒江踏着沉重的脚步声,不紧不慢的往艾少六指定的地方走去。

艾少六将匕首抵在目露凶光的罗紫妍颈侧,紧张的关注着车外的脚步声,有一人脚步声蹒跚虚浮,她猜此人定是欧阳云,剩下两个每走一步像是要把地底踏穿,她微笑着想:他们一定是被自己气的不轻的两个老头。

罗景天和司徒寒江走到车前二十米处便停下来转身仔细打量那车中小童。只见那小童虽然脸色略显苍白,却是神清骨秀,双目清澈有神。她右手握着匕首,稳稳抵在罗紫妍颈侧,面上丝毫不见惊惶焦急之色,她表情平静悠然,甚至还面带微笑的向他们点头示意。不过这样的成熟样儿经一个不到四岁的娃儿表现出来,真是让人觉得要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四周虽未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却也是灰蒙蒙的一遍,此时大家都是静静的注视着对方,山风吹过,树叶树枝被吹的“沙沙”作响,偶有夜枭“嘎嘎,呀呀”的怪叫,众人都觉得这一刻实在诡异的出奇。

欧阳云走到车前,他先用略带惊异赞许的目光看了看艾少六,随后神色温柔的看向莲生。他动作极为缓慢的进了车厢,直到这时他才如释重负的放松自己靠在车壁,他正要说话,外面的罗景天和司徒寒江却再也等不住了,罗景天道:“欧阳姑娘,我们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也该放了我女儿吧?”艾少六看了一眼欧阳云,见他微笑着对自己点了点头,用充满信心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回他一笑,对外面的人朗声道:“罗大叔莫要着急,我爹爹既已平安归来,我自然不会再为难罗姐姐。只是我爹爹被你们折磨的面色苍白,我不会武功也看得出他受伤不轻,看来必定需要时间调养。我很想把罗姐姐还给你们,可是万一你们得人之后马上追杀过来,我们一家不是只有在黄泉相会了。我看这样吧,若是罗大叔再答应我一个条件我马上就放了罗姐姐,毕竟我用匕首指着她那么久,手也酸的很,若是你答应了便可要回爱女,我也可以松手休息一下,我们大家都高兴。”

罗景天沉吟不语,他已隐隐猜到她要开的是什么条件。

司徒寒江此时再也不敢当她是个普通孩子,他厉声质问道:“你要我们做的事情我们已经全都做了,你为何不遵守诺言放了我师侄?小小年纪便如此诡计多端、不讲信用,果然是出生便天理不容的妖孽。”

艾少六听他如此责骂自己也不生气,她微微一笑,奶声奶气道:”这位老爷子年纪不大记性怎么如此不好?你何时听我说过若是你们按我说的做我就放了罗姐姐?哎哟,罗大叔,你快点决定啊,和你师弟这么健忘的人说话我费神的很,现在手更酸啦,要是一会儿手软,一不小心划到罗姐姐其他地方,像是脸啦什么的,那可就大大不妙啦!”

司徒寒江被她气的要死却不敢发作,深怕她真的一个不小心便划到罗紫妍什么地方。他觉得这个小丫头实在难缠,软硬不吃,牙尖嘴利,诡计多端,让人又恨又怕,真是名副其实的一个“小鬼”!

罗景天见师弟在她手上吃鳖,更是不敢把她当成小孩应付。他沉声道:“你先说说你的条件吧。”

艾少六笑嘻嘻道:“罗大叔果然比那位健忘的老爷子聪明许多,知道先问我条件,怕是想讨价还价。”她见罗景天眼中惊异神色一闪而过,知道自己猜中了,更加开心道:“其实我的要求对四罗山庄大是有益,罗大叔听了指不定还要感谢我呢。”

罗景天微微一笑道:“你说说看,要是真对四罗山庄大大有益,我爽快答应下来又有何不可?”

第11章

艾少六见他微笑心中却是一凛,她心道:这老狐狸恢复镇静了!我得速战速决。(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她笑着问道:“罗大叔,四罗山庄离这里有多远?嗯,你就说说你们从山庄来到这里花了多少天吧。”

罗景天不知她怎么忽然又扯到距离上来了,但他还是老实答道:“虽说我们不是从山庄直接来此,但是若是一人单骑快马加鞭的话,从四罗山庄到此地最快也要十天。”

艾少六点点头,若有所思道:“若是人马众多,一路拉拉杂杂,我看没半个月是不行了。” 罗景天点点头道:“确是如此。姑娘问这有何用意?”

艾少六笑道:“我可没有什么用意,哎,可惜可惜!”

罗景天虽然知道她必是心有诡计,可还是非常配合的问道:“可惜什么?”

艾少六道:“可惜四罗山庄把时间和人力用在捉拿我爹爹的事上,浪费了那么多人力财力。你想一大帮人拉拉杂杂的千里迢迢赶到这里,路上吃喝拉撒哪个不花钱了?等到最后说不定连见也见不到我爹爹,更别说捉住他了。我知道我爹爹娘亲所做之事实在是理亏在先,可是若是没了他们我也不会来到这世上。说不得,就算千难万难我也要想法儿助他们逃出这一生被人追捕的噩梦。今日就算是对不起罗大叔和罗姐姐我这要求也是要提了。”脸色一正道:“罗大叔你听好了,我的要求就是:你此生不再追捕我爹爹娘亲,你门下众人,师兄师弟也好,徒子徒孙也罢,从今往后再不可为难我一家三口。”

罗景天冷笑道:“我可没看出这条件对四罗山庄有什么好处。”

艾少六笑道:“罗大叔还不明白么?四罗山庄费心费力抓捕我爹爹娘亲,为的就是逞一时激愤,说白了就是为个面子。罗大叔一代宗师不把大把精力花在将四罗山庄发扬光大上,却对我爹爹娘亲穷追不舍,我觉得实在是大为不智。试问你杀了我爹爹娘亲除了那一时的快意之外,你还能到什么好处?江湖中人知道四罗山庄报仇雪耻之后,发生过的事就不会再被人提被人说了么?若是我,便不会把心思花在这些逞一时之气的事上。要是四罗山庄变成天下最强的霸主,罗大叔你说还有谁敢提那些让您不高兴的事情?我请罗大叔你放我爹爹娘亲一马确是有私心。可是你仔细一想便知,我们只是捡回三条小命,而四罗山庄却是重新回到了通往成就一代霸业宏图的光明之路。我们三人的小命与您的大业相比孰轻孰重,罗大叔是个聪明人,必定不用我多费唇舌。”

罗景天紧紧盯着她,眼中精光暴闪,他明明知道她强词夺理就是为了让他答应放他们一马,可是自己心中一直以来所思所想竟正是如她所言。自己确是有称霸武林的宏图壮志。他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总觉得世上才智能与自己比肩的人寥寥无几,对周围的人常有“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哉?”的感慨。如今心事被艾少六一语道破,竟有顿生知己的感觉。而且此子还不及四岁,竟可知人至斯,简直就是个鬼才!他其实非常明白四罗山庄在追捕欧阳云与莲生一事上确是花费了太多人力物力。若说此事对山庄毫无影响,那必是假话。其实他最恨之事不是二人私奔害得四罗山庄大失面子,而是爱子被两人气的离家出走,任凭自己再怎么努力找也毫无结果。他越是思念爱子越是憎恨这二人,总觉得是他们毁了四罗山庄的希望。罗丹青文才武艺堪与欧阳云比肩,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更是四罗山庄的骄傲。他这次主要还是想捉住欧阳莲生,用她将爱子引出。若是要他在捉住欧阳莲生和杀掉欧阳云之间做个选择,他定是毫不犹豫选前者。他现在对艾少六起了爱才之心、知己之意,若是他们愿意把莲生交给自己,放了他们父女,自己勉强还是可以答应的,毕竟耗在这事上的精力太多了。

他看了看车中对艾少六怒目而视的罗紫妍,心中一叹:她真是连个三岁小儿也比不得。再看看靠在一起的欧阳云与欧阳莲生,心中再叹:这事怕是不好办啊!

司徒寒江虽被艾少六说成“健忘老头”,更被她言语中夹枪带棒的气的不轻,可是在听了她对师兄的一番话后还是打从心里对这小鬼又惊又服。见师兄脸露迟疑之色,他沉声道:“师兄请以大局为重。”

罗景天面露诧异神色,他这师弟向来不大服人,听这话的意思竟是觉得那小丫头说得有理。他面色一整,对艾少六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你既是开了价,我可要还价了。你和欧阳云只要把欧阳莲生交给我处置,以后我四罗山庄便绝不再为难你们。”

艾少六断然拒绝道:“我们三人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请罗庄主三思。”她这时称他“罗庄主”便是要提醒他以大局为重。

欧阳云见莲生神情急迫似有话要说,他强忍运功时的痛苦为她解了穴道。莲生穴道一解便对罗景天急道:“我答应你,我跟你回去,你放了他们父女。”

艾少六转身看她一眼,回头对罗景天笑道:“开价的人是我,还价的人是你,别人说的可不算。”

罗景天实在不想撕破脸皮,他的女儿还在他们手里。他又退了一步道:“我答应你不伤你娘亲性命便是。我可在此立下重誓,你大可放心。”

艾少六原本以为他坚持把莲生要回去,为的就是要杀她立威雪耻。哪知他竟然愿意发誓不伤害莲生,这就让她摸不着头脑了。她问道:“你不是把我娘亲带回去杀掉立威,那你要我娘回去做什么?”忽然心念一转道:“你还是想要我娘嫁给你儿子么?”

罗景天一愣,心道:原来她不知我儿出走之事,竟以为我想要杀她娘亲立威,这才不肯放手。遂又自嘲道:她虽聪明无比却也不是神仙,我怎会以为她事事皆知?其实他并不知道,艾少六展现出的那种超越年龄的处事态度以及那卓越的智慧在心理上给他造成巨大影响,让他在心中生出此子不是凡人的心理暗示。这也是为什么艾少六再不隐藏自己实力的一个重要原因,在这场心理战中,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参战便已一败涂地了。他为了尽快达成共识,便简略的将罗丹青离家之事告诉了他们。欧阳云和莲生也是首次听到这个消息,听后心中更是觉得对四罗山庄有愧。可是,世事便是如此,有得就有失。他们得到了长相私守的机会,却失去了在阳光下无忧无虑生活的权利,且一生要活在对亲人朋友的愧疚之中。

欧阳云一叹道:“我们的确欠罗家太多。罗公子愤然离家,我们却安心在此度日。罢了,我和莲生便与罗庄主一道回去,待罗公子归家之后,请庄主遵守诺言放我们一条生路。”

艾少六低头沉吟不语,她曾对罗景天说过“开价的人是我,还价的人是你,别人说的可不算”,所以这时情况有些诡异好笑,一帮大人都静静看着她这三岁小孩,等她做出决定。她抬头向罗景天问道:“你认为只要我娘亲在四罗山庄的消息在江湖上传开,罗丹青就会回去?” 罗景天微微沉吟了一下道:“我可以肯定,若是他听说欧阳莲生回到四罗山庄必然会回来的。”艾少六追问道:“你凭什么保证?” 罗景天看了他们三人一眼,眉头微皱,似那原因难以开口。司徒寒江淡淡道:“我师侄即使知道欧阳莲生与亲兄私奔却依然对她难以忘情。离开山庄怕是为了离开那个让他魂断神伤的地方吧。若是听说欧阳莲生回到山庄,以他的心性,必然是要回来的。”艾少六恍然大悟。她对罗景天严肃问道:“若是罗丹青回来后还是要我娘亲嫁他为妻,罗大叔打算怎么办呢?” 罗景天道:“我早就想过这个问题,请欧阳小姑娘放心,即使丹青从此终生不娶,我也绝不会让他再与欧阳莲生有任何关系。”这是他的肺腑之言,他待条件达成后虽然愿意放过他们三人,可是欧阳莲生这样与亲兄乱伦的女子在他心中还是非常不耻的。即使罗家绝后他也绝不会让她再与罗丹青有任何瓜葛。

艾少六听了之后又继续问到:“若是罗丹青又要离开四罗山庄,你是不是又要来捉我们呢?”

罗景天微微一笑道:“只要他显身,我便有办法让他乖乖待在四罗山庄。自然不会再来麻烦欧阳小姑娘一家。”

艾少六还是不答应他,继续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只要听到我娘亲在四罗山庄做客的消息,罗丹青公子便会赶回罗家,而只要他一出现,那么罗大叔你就有办法让他乖乖留在庄中,是也不是?”

罗景天知成败在此一举,他斩钉截铁的答道:“正是!”

艾少六微微一笑道:“我在此恭喜罗大叔寻子有望了。” 罗景天和司徒寒江大喜,他们终于能够把欧阳莲生带回去了。

哪知艾少六之后的一句话让他们登时从云端落到地下。她悠然道:“既是如此,那么我娘亲便不去四罗山庄了。”

第12章

司徒寒江大怒道:“你这小鬼消遣我们么?欧阳莲生不去四罗山庄,我们拿什么引他回来。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他这时气急,竟把欧阳莲生说得好似鱼饵一般。

罗景天亦冷笑道:“欧阳小姑娘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欧阳云和莲生也诧异的看着艾少六,她怎行事这般古怪?

艾少六笑道:“各位别急,我话没说好,我的意思是我娘亲不用去四罗山庄了……”她还没说完就被司徒寒江打断道:“这和你之前所说的那句又有何不同?”艾少六笑道:“大叔记性真是坏的可以,我之前说的是:那么我娘亲便不去四罗山庄了。刚才说的是……” 司徒寒江似是要证明自己一点也不健忘,又打断她道:“你刚才说的是:那么我娘亲便不用去四罗山庄了。”他把她的话原封不动的重复了一遍,连语气语调也学的非常神似,可是他这么一个煞气逼人的五十来岁老头学个小姑娘说“那么我娘亲便不用去四罗山庄了”,那样儿真是说不出的怪异好笑。莲生捂住嘴偷偷的笑起来,连欧阳云也觉莞尔。

艾少六忍住笑,道:“不错,前辈记得很是清楚。”

司徒寒江得意道:“那是自然,我本就记性极好。哼,我倒是没看出来这两句有什么不同。”

艾少六见他得意,忍不住又想气他一气,她笑眯眯的道:“老爷子记性好不好那可不好下结论,毕竟那句话很短,而且我刚刚说完,我想只要不是傻瓜或是笨蛋,谁都可以重复一遍。可是老爷子您的智商……呃……老爷子您的脑袋瓜子想必不是很好使,那么明显的不同你愣是看不出来。”

司徒寒江被她气的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他怒道:“不就是从字面上看后面那句比前面那句多了个‘用’字么?这连傻子都能看出来,我问你的是这两句的意思到底有什么不同。”

艾少六懒懒道:“从字面上看的确没什么不同。” 司徒寒江听了气的竟要冲过去,艾少六吓了一跳道:“别动,咱们说好你们在那里不准过来的。”她不敢再惹司徒寒江。刚才她一边和他斗嘴一边暗自观察罗景天,只见他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之后突然眼神微闪,随后他便面带微笑的看两人斗嘴。

艾少六回头看了一眼欧阳云,见他也神色了然的看着自己,眼带赞许之色,她在心中暗道:你们二人今日算是不分高下,我那点小把戏两人都看出来了。她对站在那边吹胡子瞪眼的司徒寒江笑道:“老爷子别恼,我爹爹和罗大叔都看出不同之处了,别怪我不亲自给你讲,我爹爹被你打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我要照顾他呢。你还是请罗大叔给你讲讲吧。”

司徒寒江哼了一声道:“欧阳云若是这样就说不出话来,他便不是欧阳云了。小丫头怪我打你爹爹便老是惹我生气,我司徒寒江岂能与你一般见识?不说就算了,我问师兄便是。”说完便对罗景天投去询问目光。

罗景天对艾少六微微一笑,叹道:“小姑娘年纪如此之小便聪明至斯,我活了五十余哉,即使在成名的江湖人物之中也少有见到智计能与小姑娘比肩者。俗话说:虎父无犬子。古人诚不欺我!若是我早些遇到小姑娘又如何会到了此时才明白,之前的努力都是浪费。只要用对了方法,有无莲生已不再重要。”

司徒寒江很不耐烦,催促道:“我们都知道这小丫头聪明的邪呼,你也不用再夸她了。快告诉我那两句到底有什么不同吧。”

罗景天见师弟难得的焦急,觉得甚是有趣,他想通了心中大事,顿时童心一起便想逗他一逗,他学着艾少六懒懒说道:“从字面上看的确没什么不同。” 司徒寒江顿时傻了。罗景天见他一愣之后就要发彪,连忙解释道:“可是它们的意思却是大不相同。师弟可记得我对小丫头说丹青只要听到她娘亲在四罗山庄作客的消息,便会赶回罗家,而只要他一出现,我就有办法让他乖乖留在庄中?”

司徒寒江此时最恨的便是有人问他“你可记得……”,奈何面前的是自己师兄,而自己也要等他给自己解惑,便有些委屈的道:“我当然记得。”话刚说完便听得那小丫头“嗤”的笑了一声,怒目向她看去。艾少六利落的做了个鬼脸,那模样又乖又可爱,司徒寒江心头的那把火“哧”的一声便被灭了下去。他闷闷的想:这小丫头当真邪呼,我本恨她恨的牙痒痒,可被她这鬼脸一弄,便再也气不起来。当真邪门的很!

这边罗景天继续道:“只要江湖上传出欧阳莲生在山庄的消息,丹青自然就会现身,我们要找他就容易了。以往我们花费巨大精力财力捉捕他们二人,为的不光是雪耻泄愤,更主要的就是为了要找出丹青……”

司徒寒江不等他说完便接口道:“可是我们却傻的没想到,其实只要随便找个人假扮欧阳莲生,或是干脆发假消息说她已被带回山庄,以丹青的个性怕是即使猜到大有可能是假的也会回来一探。哎,我们竟走了这么久的冤枉路!”说完便赞赏的看向艾少六那边,心道:这孩子真是了不起,人鬼成精!他本来也是智计杰出之人,光看他在破车劫人一事上的表现便知他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夫。只是后来被艾少六气的失了冷静才会没有发现事情关键之处。若是平时,他决不会被人整得这般狼狈。遇到了艾少六,真是不幸中的大不幸,他也只能在心中狂呼奈何罢了!

司徒寒江对罗景天低声道:“我真不想为难这孩子,既然事情已有绝妙的解决之法,看在她的面上,我们便饶了她父母一命吧。”

罗景天心中也是如此想法,他对车内欧阳一家朗声道:“我罗景天在此立誓:从今往后,四罗山庄再不因逃婚私奔之事为难欧阳云夫妇和他们的女儿,若违此誓,我罗景天武功尽失,受尽人间苦楚而死。我已立誓,还请小丫头你放了我那可怜的女儿。”他对艾少六的称呼从开始的孽种到欧阳小姑娘,再到小姑娘,最后到小丫头,这期间的心理变化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车中的莲生见罗景天指天立誓说要放过他们全家,心中惊喜言语难表。欧阳云也是心情激动,他本是极为沉稳冷静之人,即使遇到性命攸关的大事,也能平心静气,泰然处之。可是,当听到再不用过那逃逃窜窜,躲躲藏藏的窝囊日子,心中也是大感快慰激动。

艾少六见二人喜形于色,便对罗景天道:“好,我这就把罗姐姐还给你,希望罗大叔记住自己的承诺。嘻嘻,其实我也不怕你忘记,毕竟你不是记性奇差无比的司徒老爷子。”

司徒寒江闻言对她怒目而视,口中骂道:“你这死丫头就是不肯放过我,总是拿我开涮!”

艾少六把脸皱的像苦瓜,委屈道:“你把我从车里扔出去,又用寒气让我痛的死去活来,后来又折磨我爹爹,我只是嘴上占你点便宜,你竟咒我是‘死丫头’,你一定不知道我小时候老是生病,几次快要活不成了,却又从鬼门关绕了回来。你这样咒我,我要是真的死了,便化成厉鬼,天天扯你的山羊胡子。”

第13章

司徒寒江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她对自己那点“报复”比起自己对他们父女的所作所为简直是轻之又轻了。听得她说自己曾几次从鬼门关绕回来,便心中大为后悔骂她“死丫头”,他想:骂她“鬼丫头”也不对,我以后骂她“坏丫头”好了。他佯怒道:“你这不是好好的么?在哪里说什么要死要活的?我看你就算是变成了鬼也是个小气鬼、顽皮鬼、无赖鬼……”说到最后老脸也笑了开来。

罗景天微笑道:“做父母都是希望自己孩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

艾少六心想:你这大叔真是不老实,这话表面上看起来是关心我,暗地里却是暗示我快放了你女儿。她对罗景天眨了眨眼,笑嘻嘻道:“罗大叔的苦心小童儿我明白的很。”说罢便把匕首移开,示意欧阳云解穴。

罗景天叹息:这孩子真是聪明绝顶啊!

欧阳云慢慢移到罗紫妍面前,又一次强忍疼痛运功解穴。若不是欧阳世家的独门点穴手法只有他解得,他也不用再那吃苦头。他在罗紫妍身上数下急点,解了她的穴道便又马上退回莲生身边。艾少六早就离她远远的,这女人强横霸道,她生怕她立即发飙。

罗紫妍虽被解了穴道,却暂时血脉不通,依然动弹不得。她内力不深,封她穴道的是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的欧阳云,穴道被封时间更是长达三个时辰,动不了也算正常。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哪有那么容易?莲生心中对她颇有歉意,见她很是狼狈,便轻柔劝道:“罗姑娘,你等罗庄主来帮你下车吧。”罗紫妍毫不领情道:“不用你这妖女装好心。”欧阳云眉头微皱,捏了捏莲生的手,对艾少六道:“我们别让罗庄主久等,你请他过来带罗姑娘离开吧。”罗紫妍满眼不甘,盯着他道:“你就那么护着她?她到底哪里好了?她引诱……”欧阳云打断道:“在下今日对罗姑娘所作所为实是逼不得已,罗姑娘心中愤怒之情欧阳云可以理解。要杀要剐冲着欧阳云来便是,一切与我妻子女儿无关,请你不要把怒气撒在她们身上。我与莲生之事也请罗姑娘莫要一相情愿胡做猜想才好。今日别过,想来彼此再不会相见,罗姑娘保重了。”

罗紫妍听了又伤心又愤怒,目光紧紧缠绕着欧阳云。她在这一天之内经历了太多事情,先是在竹舍被艾少六和莲生刺激的当场大哭,跟着又惊闻自己心上人竟是与妹乱伦的欧阳云,后来又被心上人捉住,几次三翻的被人当做人质要挟父亲,直到现在才重获自由,却又被心上人无情驱逐。她一生都在父亲、兄弟以及同门的呵护下成长,从没吃过什么苦头,即使年纪轻轻行走江湖,也因陆世远一路跟随照顾,过的舒舒服服。顶着四罗山庄大小姐的名号,凭借她娇媚的容貌,江湖上很少有人找她麻烦,更多的是青年才俊鞍前马后为她效劳。直到来到这苍茫山,遇到那命中魔障欧阳云,竟是几日之内心情跌宕起伏,一颗少女心如今更是伤痕累累。一翻深情确也可悲可叹!她现在恨极了莲生,那是夹杂了旧恨新仇的深刻怨念。手足终于有了知觉,她狠狠看了一眼莲生,带着满腔悲愤和不甘下车朝罗景天与司徒寒江走去。

罗景天早就想去马车那边把女儿接过来,奈何艾少六没有发话,所以“停在车前二十米处”的承诺在即使已发了毒誓的情况下,他还是不得不守。他虽然做事手段狠辣,但却极守承诺。见罗紫妍在车内与欧阳云他们牵扯不清,他真是对这个女儿又怒又担忧。那欧阳云一家岂是容她放肆的?且不说爱妻如命的欧阳云,就是那欧阳小丫头也不是好惹的!直到见到女儿下车走了过来,那心中大石才放下。看她脸色苍白,形容憔悴,本该斥责教训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这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女儿!

欧阳云从车厢探身出去,对罗景天和司徒寒江一拱手,不卑不亢道:“在下一家祝四罗山庄早日找到罗世兄。请罗庄主记住自己的誓言,今日就此别过,三位走好!”他说不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些话来,罗景天即使放了他们,心中仍是对他们不耻,想来也不愿再见他们。而自己一家更不想再见四罗山庄的任何人,罗景天不为罗丹青的事找他们麻烦不代表他以后不会借其他事情将今天吃的亏、受的气给报复回来。一代宗师的尊严总是不容被人挑衅的。欧阳一家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若是被有心人撩拨,这事儿发生的变数也很难讲的清楚。欧阳云深知见好就收的要义,此时最该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找个安全的地方疗伤去。

欧阳云说完,罗景天淡淡道:“今日与欧阳兄一家说过的话,我罗景天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后又一叹,“欧阳兄得了个好女儿,老夫好是羡慕。不知我丹青孩儿何时才能回家?”他向欧阳云轻点了一下头道:“告辞。”转身与剩下两人一起慢慢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夫妻二人默默对视,心中感慨万千。

欧阳云见女儿静静的望着他们,微笑道:“乖女儿,托你的福,也许以后我们真的可以过点平静的生活了。”

艾少六脸色异常平静,她对他们二人轻道:“爹爹、娘亲,你们先疗伤吧。”

欧阳云与莲生对视一眼,女儿现在真是让他们有无法掌握的感觉。

艾少六静静的坐在车内看着外面黑黝黝的山色,此时已快到子时,自己来到这里已经过了两天,前途的渺茫让她顿时有种异常孤独的感觉。以前即使自己一个人出任务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也许那时因为心里知道即使哥哥不在身边也是在同一个世界的缘故吧。这里的自己虽然看起来有疼爱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有家,但是她知道这些并不是她的,只是她占有的这个身体的。这里缺少一种叫做“归属感”的东西,那是只有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哥哥才可以给她的,那是亲人之间的感情纽带。可是因为变态tao的报复,她失去了与自己世界的联系。看着劫后重生的欧阳云夫妻,她突然有种无法面对的感觉。他们的幸福衬托出她的不幸。更大的恐惧来自于如过自己能够回去,那么这对好不容易得到幸福的夫妻就会失去他们的孩子。这必然对他们又是一个极其沉痛的打击!他们可会受得了?

欧阳云运功完毕,觉得寒痛稍减。他隐隐觉得长乐要说之事非同小可,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冷静道:“我们暂时没事了,剩下的伤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莲生此刻也感觉到气氛有些紧张。

艾少六人小个矮,她从车厢里站起来,对欧阳夫妻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无比冷静清晰道:“爹爹,娘亲,孩儿怕是只能再陪你们五天了!”

欧阳莲生大惊,叫道:“你说什么?”

艾少六心中百般思量要怎样减少他们的伤痛,最后她决定对他们说一个善意的谎言。她拉住莲生的手,问道:“难道爹爹和娘亲就不奇怪为什么我从那天醒来之后就变了么?”

欧阳云道:“即使以前没有察觉,但是过了今天我们怎能不感到奇怪?你现在要说的是否就是造成这一切变化的原因呢?”

艾少六微笑道:“爹爹说的不错。”她脸色一正道:“可是发生的事情有些匪夷所思,我说出来就怕你们不信。”

欧阳云道:“让你产生变化的事情必定不凡,你说吧。我欧阳云也不是古板不知变通之人。”

欧阳莲生却道:“我不管是什么劳什子原因,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女儿,我只要你一直在我们身边,不要离开我们。”说到最后已语带求肯之色。

艾少六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她对莲生道:“娘亲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你还记得我那天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么?”莲生不疑有它,马上答道:“我和你爹爹猜测你是溺水造成的昏迷,当时我们在湖边找到了你,你那时……”说到这里她眼睛突然暴睁,紧紧的盯着艾少六,颠声道:“难道……难道……你当时就已经……”艾少六点点头,又摇摇头。欧阳云心中大惊,女儿当时已经气息全无,那是绝对的死亡状态,可是后来又奇迹般的活了回来,他们本以为是老天有眼,长乐福大命大,却不知是……是……,这是什么他竟也说不出了。看长乐点头又摇头,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

艾少六见两人神色惊惶,连忙安慰道:“爹爹你们别慌,听我说完。当时我确是死了,但是也算没死。这个……这个说来话长,你们都知道我以前不像现在这样吧?”其实她想说的是:你们都知道我以前是痴儿吧?可是怕勾起他的伤心事,便说得比较委婉。

欧阳云何等人物,他马上反应过来,苦笑答道:“你以前的确比不得现在。”

艾少六问道:“你们难道不曾想过为什么我以前会那样么?”

欧阳莲生满眼疑惑道:“难道不是我们做了逆天之事得到报应了么?”

艾少六心中叫妙,既然他们相信报应,那自己这一计必定有效。她摇摇头,有些气愤道:“娘亲不知,其实我会那样,是因为我的魂魄没有全部归位的原故。”果然,莲生惊问道:“什么叫魂魄没有归位?”

艾少六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肉身和魂魄,死后魂魄便离开肉身去另一个世界等待投胎,再一次进入轮回。我本是爹娘的孩子,但是前世却和人有怨,那人便用了个阴损的法子让我的魂魄不能全部进入这个身体,直到我遭遇大难,管理魂魄投胎的神差发现我居然还有一部分魂魄被留在了异界。他当时大惊,便马上要我速速进入肉身,让轮回走回正常轨迹。可是我走时他也告诉我,我的魂魄是打散之后分别在不同时间进入这个肉身,所以七日之内若是与这身体无法结合完整的话,就会魂魄离体,再入轮回,重新投胎。今天已是第二日了,我虽没有什么明显的不适,可是却怕哪天突然魂魄离体,那时爹爹娘亲你们什么也不知道,那该有多伤心啊,这才想把事情的原委讲清楚,免得到时候你们为我难过。”

莲生紧紧的捉住她的手道:“既然来了两天都没有什么不适,那一定是魂魄和身体结合的很好,不会再离体啦。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你魂魄分离一定吃了很多苦,娘亲以后一定好好待你,让你活的开开心心的。”

艾少六心中一酸,突然觉得骗了这位温柔慈爱的母亲真是罪大恶极的事情。可是,若是自己离开这身体,长乐“暴毙”,她怕是承受不起那样的打击。把心一横,她继续道:“娘亲不用担心,那神差说了,要是我重新投胎,一定还是你们的孩子,这样天道轮回才不会被打乱。若是我真的魂魄离体,也只是晚些再与你们想见罢了,你不要伤心。”

欧阳云叹道:“我以前一直不信鬼神之说,直到我们生了两孩子,一个早夭,一个痴傻,这才觉得也许是我们所作所为不合天理遭到报应。听你说来却是有人刻意阻你投胎转世,断我们父女缘分,这才让你三年来痴痴傻傻。如今你已回来,即使有七日的考验,我们也会陪你一起努力渡过。只盼我们的缘分不要真要等到你再入一次轮回才可以开始。虽然心里知道那只是短暂的分离,可是哪里又有不为自己亲生孩子离开自己伤心的父母呢?”

艾少六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大石终于放下。莲生好骗,欧阳云可不是好糊弄的主。还好古代的人本就信奉鬼神之说,特别是他们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情,心中早已愧疚不以,这一切就更容易被接受相信。

第14章

欧阳云见莲生一脸忧虑,微笑道:“娘子,待我们养好了伤便出山四处走走吧。记得小时候你总是吵着要闯荡江湖,虽然咱们已过了做少侠的年纪,但是为夫还是很支持你做个女侠的。”

莲生眸中显出回忆色彩,嗔道:“我这点功夫哪里做得了女侠?既然已做了男侠的妻子,我这女侠不做也罢。不过,凭房老前辈教的医术,女大夫却是做得的。若是能够治病救人,不辱没了房老前辈的威名,报他传道受业的恩情,我这一生也就再没有什么遗憾了。”欧阳云点点头,又对艾少六道:“乖女儿,我还有一事不明。今日见你说话条理分明、做事冷静果断,真不像一个三岁小儿,是否你还有奇遇呢?”

艾少六顿时有些头痛,暗道:他果然不是好应付的主。先拍了个马屁道:“爹爹果然聪明。”略一思考,黯然道:“我也不知那算不算奇遇。简单的说只是我留了些上辈子的记忆罢了。”见欧阳云和莲生脸显惊异神色,她解释道:“我上辈子只活了十七年,可也遇到不少事情。比一般十七岁的女孩经历复杂了些,积累了不少处理危险的能力和经验。我来这里不是经过正常程序,记忆还保留着。遇到危险表现起来自然不是小孩子模样。”叹了口气,略带委屈,怯怯的问:“爹爹、娘亲会不会觉得我是怪胎,你们会不会嫌弃我,不要我了?”

莲生把她抱的紧紧的,母性大发道:“怎么会?你吃了那么多苦,本该早和我们团圆,我们怎么会嫌弃你?哎,我苦命的孩子!你别再那么委屈,娘一定好好待你。我们一家再也不分开。”说完横了欧阳云一眼,似在怪他老是提孩子的伤心事。

欧阳云微笑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便再不会提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我们一家好不容易真正团圆,以后定要过的开开心心的。咱们女儿这么聪明,我喜欢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嫌弃呢?”往车外看了看,一夜已经过去,天色有些泛白。他对莲生和艾少六道:“我们还是回山里吧。既然罗家答应不再来找我们麻烦,我们便在山中休养一段时间,过些日子想出来时再出来便是了。”

艾少六也觉得这样很好,自己是在这里“复活”的,留在这里最好不过。

莲生自然毫无异议,她现在只想陪在丈夫孩子身边,盼着一家人能平安过了这七日。

三人就这样驾着车又缓缓驶回了苍茫山中。

日子平平静静的过去,没人上山找寻他们,一家三口平淡温馨的待在一起。越到最后期限莲生越是紧张,而可怜的艾少六心里绝望又沮丧还要做出欢喜的样子安慰爱女如命的莲生。直到最后一天,她终于再也掩饰不住,太阳下山的时候,在莲生怀里号啕大哭起来。嘴里喃喃唤着:“哥哥、哥哥……”。

莲生不明所以,以为她想起过去受的委屈,或是忆起上辈子的“哥哥”,她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想:这来之不易的女儿一定要好好保护,让她这辈子开心快活,受尽宠爱。她心里实在欢喜,为了讨女儿欢心,做了七八套漂亮极了的女孩衣服送给她。山里物资简陋,她竟也能做出极为可口的糕点零食,看女儿吃的高兴她也放下心来。

艾少六起初实在伤心,后来见莲生对自己千般好,连欧阳云也为她愁眉不展暗暗担心,心想:既然回不去,这对夫妻又是真对自己好,与其在这自怨自艾、浪费时间、惹人担忧,不如好好生活,为真正的欧阳长乐尽尽孝道。自己凭借以前的学识能力,难道在这里还活不好?再说自己的父母都出生武林世家,自己爹爹更是个中高手,说不定还可以学学武功,以后出山见识一番。她本就是个意志坚定,积极乐观的人,想通之后心里虽然还是有点沮丧,可是仍对未来充满好奇和希望,加上欧阳夫妇想尽办法逗她开心,终是老老实实的留在了这里,开始她欧阳长乐的生活……

山中岁月匆匆过,花谢花开,就这样过了三年。

一年前大白虎病逝,留下孤孤单单的小白虎,长乐思量许久,最后把小白虎带回家,求莲生让她养它。莲生对她可说是有求必应,溺爱到了极点,有时连欧阳云也看不过去。养头老虎在家这样的事情,她实在不能确定欧阳云是否会答应,便想先说服了莲生。若是欧阳云不答应,莲生出马,最后总是要让他妥协的。这办法百试百灵,莲生可说是欧阳云的罩门,而她则是莲生的心肝。果然,小白虎留了下来。可是她却也答应欧阳云老老实实修炼内功、强身健体。

说起教长乐练武真是欧阳云一大伤心事。他本以为自己是练武奇材,在这年纪能练到第六重欧阳心法简直就是欧阳世家的瑰宝。可是哪知第一次教长乐练功就被打击到极点。《欧阳心法》读了一遍长乐就马上就一模一样背了一遍,他心中虽然惊奇却是轻斥道:光背得不会用岂非笑话?长乐马上讨价还价道:“若是我练过第一重是否可以和小白虎玩三天,什么也不用学不用做?”

欧阳云其实很疼爱长乐,可是眼见莲生简直宠她宠得不象样,便拌起黑脸来,总是在长乐玩耍的时候将她捉拿回来,要她老老实实学文习武。可是这孩子简直可用神童来形容。只要不是很深奥的书,她总是能看一遍便记住。而习武更是让他感到惊奇,他答应她只要练过第一重便可以休息三天,哪知过了半个月长乐就来告诉他,第一重过了!欧阳云起初不信,后来试了试,发现她确是过了第一重,心中狂呼:真是……真是……奇才!他当年用了一年时间才练过了第一重,那已经是欧阳世家的奇迹。要是欧阳念知道长乐的进展怕是要来抢人了。

其实他并不知道,长乐这奇快的进步不光是因为她本身就聪明,更是得灵兽灵气相助。世人都知道吃灵兽可以治百病,增功力,可是却没人知道灵兽由天地灵气养成,它吃的是珍奇草药,得它伴在身边便能得它身上灵气滋养,身体强健,头脑清明,经脉活络。灵兽虽然希奇,却也不是没人得到过。几百年前得到它的人总是心急火燎的吃了它,一来是此物稀罕可大增功力,二来是这样的东西要不早早吃下肚去,被人抢去可就悔之晚也。是以没人知道其实它最大的作用是助人养身练气,长期下去功力自然大大提升。而这神奇的机缘也只有心存善念,又爱护小白虎的欧阳长乐在不知不觉中独得了。其实若不是欧阳云总是在两小玩耍的时候拆散他们惹得白虎不快,疏远于他,他便可以象长乐一样受到莫大的好处,只是这尽则的父亲不知道罢了。后来他每日督促长乐练武,任她如何讨价还价也再不上当,直到她三年后便练到欧阳心法第三重,他生怕这样的进步长乐身体承受不住,便决定放慢速度,免得走火入魔。长乐才又有了大把时间和小白虎玩在一起。

这日欧阳长乐与小白虎在碧色湖边又滚又爬,玩的不亦乐乎。莲生远远见着两个小家伙打打闹闹一身又脏又乱也不着恼,她走到湖边拉起长乐,一边帮她拍下衣服上的泥巴一边温柔的说:“都不是小娃子了,怎么还这么不爱干净,你这样子哪里像个小姑娘,以后哪个男子敢娶你这脏西西的小丫头?过几天咱们就要下山去,你要带什么给娘说说,我给你收拾去。嗯,我得抓紧时间给你做两件新衫,把我的乖女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对了,还得做两条裙子搭配着……”

长乐连忙打断道:“娘,我不要裙子,穿裙子一点也不方便,想踢个人什么的多不容易,你给我做两套男孩子的衣衫好不?你看爹爹穿着青袍多英俊多潇洒,教我武功时多利落。娘,你就给我做两件吧。”

莲生笑道:“你还真不想做女孩儿了,哪有女孩子穿男孩子衣服的?我的长乐长得那么好看,穿男孩子的衣服真是可惜了。娘保证给你做的两套衣裙好看极了,你一定喜欢。”

长乐不干,她赖在莲生怀里道:“娘、娘,你就给我做男孩子的衣衫吧,我穿起来一样好看。我知道娘对我最好了,你就给我做吧。娘啊……亲娘……亲亲娘……”

莲生又笑又无奈道:“好好,我给你做,那你可要听话,出山之后不许惹事。你爹爹总是说我太惯着你,要是我给你穿男孩子的衣服他不知又要说什么了。”

长乐跳起来猛亲了她一下道:“爹爹那边我才不怕,只要娘同意了,爹爹总是要同意的,嘿嘿,爹爹可是最听娘亲的了。”

莲生佯怒,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道:“小小年纪,就知道胡说八道。再说我可就不给你做新衫了。”长乐哪会怕她的威胁,抱着小白虎“嘿嘿”贼笑。

欧阳云一进屋便见莲生正在缝制一件男试新衫,莲生一声轻呼被他拉到怀里。他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又不是没衣服穿,怎么又在做新的?可别把眼睛累坏了。”莲生一愣,笑道:“不是给你的,是咱们女儿要的。”欧阳云一听,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他闷闷道:“那小丫头又有什么鬼主意了?怎么女装不穿穿起男装来了?小小年纪便古灵精怪的,咱们到了江湖上她若是惹是生非,你可不许再惯着她,该教育的时候就得教育。”

莲生睨了他一眼道:“就我惯着她了?是谁简直就想把毕生所学一股脑的教给女儿,弄得现在我都打也打不过,捉也捉不住,给你念叨几句,你就说‘奇才’要培养,进步快是好事。还说我护着,你这不是护着了?”

欧阳云干笑两声,又喜又忧道:“哎,我们女儿是百年,不,是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无论学文学武都进展快的出奇,我常常在想,这一切与她所经历的奇遇必然脱不了干系。既然老天让她历经劫难之后来到咱们身边,我们理所当然要把最好的都给她。我教她欧阳家的心法本来是要她强身健体,哪知她进步神速,小小年纪竟能练到那般程度,我真是又喜又忧。既想看她到底能练到什么程度,又怕她小小年纪便这样成就不凡,总会树大招风。我答应陪你出山行医救人,继承房老前辈遗志,可是出去之后祸福难料,难免会遇到危险。长乐虽然天纵奇才,可是江湖经验毕竟太少,她年纪又这样小,我很怕她会发生危险。所以出去之后咱们可不能再像在山里这样什么都由着她,得把她看紧点,免得出什么以外。即使她要怪我们,那也说不得了。”

莲生道:“云哥,我明白你意思。我确是太惯着她了,你放心,出去之后,我不会再这样不知轻重的。我想长乐是个懂事的孩子,我们的苦心她会懂的。”

欧阳云点点头,语气一转,懒懒道:“好娘子,什么时候也给为夫做件新衫?”

莲生白了他一眼道:“你刚刚不是说还有衣服穿?你就不怕我眼睛累着了?”

第15章

侬城临水,洛水蜿蜒绕城而过。人们常说:若不是洛水穿洛城而过,将它一分为二,那么被它绕过的侬城更适合叫做“洛城”。

侬城多花,这座美丽的古城像浸泡在花香里的梦幻都市。“侬城、侬城”,正如它的名字,给人温温软软的旖旎感觉。传说这里发生过无数缱绻缠绵的爱情故事,至今不知有多少青年男女怀着对爱情的浪漫幻想来到这妩媚多情的古城欲找寻可以相拌一生的爱侣。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又是一年春,侬城旖旎依旧。城中一家颇为雅致的客栈前停下一辆极为普通的半旧马车。看门的小二很是机灵,笑吟吟的迎了上去,赶车的青衣男子虽是略带风霜之色,但被他一双如水温润的眸子一扫,小二竟呆了一下,回神之后马上殷勤的接过缰绳道:“公子赶路辛苦了。”

青衣男子面带微笑,对小二道:“麻烦小二哥把马车安顿一下,另外准备两间上房。”

小二见他彬彬有礼,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笑道:“小的这就去安排。请公子先进店休息,正好晚膳时间快到了,若是公子不嫌弃,小的一会儿专门给公子推荐几道咱们店里的招牌菜,保证公子吃的满意。”

青衣男子温言道:“那就麻烦小二哥了。”说完面带温柔笑意走到车厢门口道:“娘子,下车吧。”

只见车门一开,一位极为秀丽闲雅的美貌女子笑吟吟的看着那位青衣男子。青衣男子温柔的扶她下车,待她站好,向车内继续说道:“长乐,你还不下来?难道想去马厩休息?”

车内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爹爹不许长乐乱跑,不得爹爹允许,孩儿怎敢下车?”话虽是这样说,人却是利落的从车厢里跳将出来,俏生生的站在那对夫妇面前。

那小二站在旁边只觉得这一家三口男子儒雅英俊,女子秀雅婉约,而那身穿淡青衫子的小公子更是生的俊秀无比,双眸宝光流动,灵气逼人。他也算是“阅人”无数,可是这样神仙般的一家子还真是头回见到,眼儿都看直了。

这一家三口正是欧阳云、欧阳莲生和他们的宝贝女儿长乐。

长乐见小二呆呆的站在那儿不动,心中觉得好笑,她拉着莲生道:“娘亲,你看那人看咱们看傻啦。”莲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小二一听,回过神来,尴尬笑道:“小的这就去安顿马车,准备客房。三位请进店休息。”招呼另一个小二领着他们进店去了。

欧阳云一家走走停停,经过不少小镇,留宿过不少客栈,可是这样的大城初来此地的长乐还是觉得非常新奇震撼的。她边走边看,只觉得这里的建筑结构精巧,构思巧妙,无论是华丽绚烂的,还是清雅秀丽的,都与这座古城妩媚旖旎的氛围甚是搭配。她觉得这里的古人其实也是极其浪漫的,夹道两旁种的大多是开花的树种,像桃树、梨树、槐树……听欧阳云说,那些桃树、梨树经过特殊处理,只开花不结果,花期更是可以从春天一直延续到秋末。在侬城里就像泡在一片花海,空气里是醉人的舔香,真是让人沉醉不已。这里的客栈大多极有特色,有的富贵逼人,有的雅致清幽……不过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店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树。侬城里的女子大多不带金银制成的钗钿,她们喜欢把鲜花采下别在发间,美人与鲜花相映成趣,更添她们妩媚风姿,正是:暖风十里丽人天,花压鬓云偏。

欧阳云一家坐在二楼靠窗雅座,窗外繁花似锦,虽是已近黄昏,街上仍可见到不少年轻丽人不急不缓的优雅身姿。

莲生叹了一口气道:“这里真是美的让人来了就不想离开,若是能在此长期居住那该多好?”

欧阳云目光温柔,他轻折一朵淡黄月季插在莲生鬓间,微笑道:“若是你喜欢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也不是不可。”

莲生脸色微红道:“你不是要游历江湖?我们怎能长住在此?”

欧阳云轻道:“你要行医救人,我便随你出山行医救人;你要定居侬城,我便随你安然定居侬城;游历江湖只是我少年时的心愿,那是年少时一腔热血,对外界充满好奇时发下的豪言壮语。后来我确是在江湖上闯荡多时,也得了微薄名气。即使如此我还是知道我最大的愿望不是在江湖中扬名立万,而是找到今生至爱之人与她快快乐乐的共渡一生。传说这侬城是世间有情人的福地,若是你愿在此定居,我们也许可以借点它的福气,以后过的平安欢喜。”

莲生定定的看着欧阳云,眼中似有泪花,声音出奇的温柔,一字一顿道:“我懂,我懂!”

长乐默默的看着他们,心中一叹:欧阳云啊欧阳云,你这样的男子难道是生来就是为了让这世间其他男子黯然失色的?莲生啊莲生,你这样的女子难道生来就是为了让这世间其他女子羡慕一生的?你们怎能让我亲眼见证这世间最美好深刻的爱情?你们怎能将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就这样活生生的在我面前演绎?你们叫我日后如何觅得一段爱情,如你们深刻隽永?你们将我对爱情的憧憬幻化至及至的完美!人说:情深不寿。 你们历经苦难才走到一起,这样的感情是否可一还可再?她转头望向窗外,目光深沉悠远,似穿越过满目的繁花落在某个不知命的地方……

欧阳云和莲生决定在侬城定居,他们暂时住在客栈里。

在侬城,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房子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欧阳云打算买个前有店铺,后有住房小院的房子。莲生一身医术,开个医馆正好合适,他则可以不时回到苍茫山中采药补给,顺便看看小白虎。这次出门他硬是没同意长乐带上小白虎,毕竟那是灵兽,若是被人看到,少不得又要惹上无数麻烦。

这天他一大早就出门找房子去了,莲生留在客栈照看长乐。临近中午,母女二人觉得在房里吃饭甚是气闷,便来到楼下找了个雅座准备中午好好吃上一顿。

引路的小二还是那个头回遇到的,他对欧阳云一家印象极好,照顾的非常殷勤周到。长乐也是出手大方,赏了他不少银子。那些钱大部分是欧阳云和莲生私奔之时带在身上的,他们在苍茫山中生活简单,也没什么大的花费,剩下了不少。

莲生向来对长乐有求必应,区区银两更是不在话下。长乐头回问她要钱买东西,她就非常干脆的把自己的钱袋给她,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看得欧阳云大摇其头,却又无可奈何。好在长乐很有分寸,也不乱花钱,只常买些希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欧阳云也就由着她了。如今母女俩若是要消费,别人见付帐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孩童,都大感意外有趣。店小二早是见怪不怪,领了赏银笑嘻嘻的去了。

今天长乐很不情愿的穿了一身淡蓝罗衣。莲生觉得她总是穿男装很是不好,为了让她换上这套淡蓝女衫,费了不少口舌。两人大的一身黄衣温雅秀丽,小的一身淡蓝粉雕玉砌好不俊美,走过大厅便有不少人目光跟随,啧啧称奇。待二人坐到雅座,那些赞叹的目光依然似有似无的飘过来。

长乐心里老大不高兴,本来穿上女装她就觉得行动不便,心里气闷。现在又被人看来看去,特别是右边那桌几个男人,目光猥亵,有意无意的瞟向莲生,她心中更是不快。正要发作,那几个男人突然目光呆滞的盯着客栈门口,后又转头再看她们母女,如此循环往复,似乎在做比较。她环视一周,其他人也是目光从客栈门口看向她们,又从她们看回客栈门口。她人小个矮,被前面几桌挡住看不清楚,不知那门口站的是何方神圣,心中大感好奇。看向莲生,只见她美眸生光,和众人一般看向门口,口中赞道:“好俊的两个人!”

此时门口那两人终于跟着小二进了大厅,说不得,领路的正是对他们照顾周到殷勤的那位小二哥。长乐心中暗笑:这小二真是深得我心。只见他领着那两人直直朝她们这边走来,长乐直起身子,这才看清他们。原来他们竟也如她和莲生一般,一个美貌女子带着一个俊秀小孩。那女子身着一身白衣,气质雍容闲雅,清华满身,她身边的小公子五官俊秀,雅致温润,生得一双熠熠生辉的好眼,小小年纪便气韵不凡。两人顺着堂中各人目光早已看见莲生和欧阳长乐,饶是他们那般气度,也在心中暗赞:好俊的两个人!

可爱又可敬的店小二十分利落的把白衣女子二人安排在离莲生母女不远的雅座上。长乐又好气又好笑,小二到是好心得很,生怕那些人左看右看脖子扭到了,干脆把两大两小,四个美色安排在了一起。堂中众人这时已是不加掩饰,目光痴迷的看着这边。长乐苦笑着看着莲生,她也是一脸无奈,这顿饭在万众瞩目之下怎么吃的下去?两人看了看旁边那桌的白衣女子二人,那女子倒是十分镇静,脸上挂着有些傲然的微笑,那样的微笑出现在那样的女子身上一点也不觉讨厌,反而让人觉得这女子本就该是那样傲气的人。而那年约十岁的小公子却是眉头微皱,眸中略带无奈色彩,那表情真像欧阳云拿长乐没办法时的样子。长乐心中不得不承认这男孩即使皱着眉头也极是好看。她突然觉得今天没穿男装真是大大失策,若是两个美人带上的孩子又都是男孩的话,那可比性真是要翻个倍了。不知自己和那男孩一比谁更俊秀呢?

此是那小公子正好抬起头来,目光就这么直直的和长乐的在空中相遇,他似乎愣了一下,复又微笑对她点头示意,目光温润有礼。长乐见他小小年纪就老成的很,心中好笑,对他做了个奇怪无比的鬼脸,完了还吐了吐舌头,真是又乖又可爱。那小公子被她这么一逗,眸中无奈淡去,笑意吟吟。

第16章

长乐早饭吃得少,这时已是临近午膳时间,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可怜兮兮的对莲生说:“娘亲,我肚子好饿,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莲生哪里舍得女儿饿肚子,正要招呼小二过来点菜,右边那桌一个男人指着她们这边,高声道:“小二,给那边两桌上你家店里最好的酒菜,银子算在我身上。”他这话一喊完,大厅里众人的眼光齐刷刷的扫了过来。

长乐大感有趣,那男子从她们进来就目光猥亵,对她们虎视眈眈。现在见到那白衣女子也是美人一个,竟敢这么明显的对两桌大献殷勤。他就不怕点子太硬,自己啃不动吗?难道他就对自己这么有自信?

莲生眉头紧皱,正要拒绝,长乐扯了扯她的衣袖,在她耳边悄悄说道:“娘亲别急,那男人今天要倒大霉,他请咱们吃饭是为自己积德呢,你可别和他客气。”

莲生早就见识过女儿的心机智谋,很快冷静下来,面无表情的对那男子那桌点头致谢。那白衣女子更是大方的对那边点头微笑,那小公子眼中也是笑意吟吟,见长乐一脸了然的看着他们,竟学着她的样子做了个鬼脸,长乐一见,笑得东倒西歪。

那男子见两大美人毫不拒绝自己的好意,顿时心中豪气万千、志得意满,向厅中环视一圈,见众人用艳羡的目光看着自己,更是得意非凡。他正要过去与美人寒暄,只听一道清脆童声传来。

长乐声音清脆,这时大堂里极静,那声音就更显清晰,她奶声奶气道:“小二,给那边那桌上你家店里最好的糕点,银子算在我身上。”她这句话和那男子刚刚说的除了“糕点”两字,其他一模一样。她声音稚嫩,这句话却被她学的老气横秋,忒的好笑。

那男子笑脸一僵,往这边走来的脚步一停,勉强维持笑容问道:“小姑娘,为何要请我吃糕点?”

长乐笑嘻嘻道:“你为了什么请我们吃饭我便为了什么请你糕点。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那男子脸色更僵,长乐无辜道:“难道你不是看我饿的慌才要请我吃饭么?”

厅中大多数人似乎颇为忌惮那个男子,想笑又不敢笑。那男子请美人吃饭明明就是想大献殷勤,乘机一亲芳泽。哪知那小童说她请他吃糕点的原因也和他一样,堂堂一个大男人竟被一个小小孩童“调戏”了一把,真真可笑之极。最妙的是,他在美人面前又不敢发作,难道要他说:老子管你饿不饿,请你们吃饭那是想要享你娘的艳福?

长乐见他一脸僵硬,心中大乐。莲生强忍笑意,爱怜的帮她理了理头发,小声道:“调皮。”

那桌的白衣女子和小公子笑吟吟的看着她们,长乐冲她们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那男子在莲生一桌受窘,不好发作,见厅中众人强忍笑意,极欲挽回面子。他干咳一声,走到白衣女子那桌,心想:这位美人刚才还对我笑呢,断不会驳了我的面子。待我一亲芳泽,看你们这些人是羡我还是笑我?

他对白衣女子一抬手,傲然道:“在下侬城金银帮司徒汇。我看姑娘不是侬城人士,想必是远道而来。司徒汇在侬城也算小有威名,若是姑娘不嫌弃,在下愿伴在姑娘身边,鞍前马后为姑娘效劳。”

白衣女子秀眉微挑,似笑非笑道:“金钱帮?司徒汇?”

那男子见美人开口,倍受鼓舞,连忙答道:“金钱帮乃侬城第一大帮,帮主司徒寒沙正是家父,汇乃家中独子。”

白衣女子无视他一脸热切,问道:“司徒寒江你认识么?”

听她一问,男子略带得色道:“他是在下族叔。”司徒寒江在江湖上威名赫赫,他所在的四罗山庄更是号称“天下第一庄”,有这样的叔叔怎能不让他得意非凡?

那位小公子一直没有说话,此时见他面带得色,嘴角一勾道:“姑姑,那司徒寒江是否就是你以前跟我提过的那个?”

白衣女子微笑道:“正是。(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司徒汇一听,脸上得色更胜。原来美人听过叔叔大名!

白衣女子对那小公子微笑问道:“西儿还记得我当时怎么说的么?”

那小公子看了一眼司徒汇,道:“姑姑虽然只说了一句,孩儿还是记得的。你说……”他特意在此停了一下,见司徒汇非常期待的看着自己,慢悠悠的道:“你说――此人武功还过的去。”

司徒汇脸色又是一僵,今天他那张不怎么英俊的脸已经僵了好几次了。他双眼一眯,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讥道:“姑娘好大的口气。”

白衣女子淡淡道:“当年他在我手下走不了五十招,我说他过得去的确是抬举他了。”

司徒汇此时再没有一亲芳泽的心思,冷笑道:“好个吹牛不打草稿的女子,二叔成名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竟敢说他在你手下走不了五十招!哼,我看你是倒着说的吧?”斯文的面具已经撕下,他目光放肆的扫视她的全身,张狂笑道:“我今天定要把你绑回帮里好好修理一番,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大言不惭?”说完居然转身向莲生这边看来,对他的随从道:“这位小娘子身娇肉贵,你们好好保护她,过会儿一并请回帮里压惊。”

莲生心中大怒,这不是当众强抢吗?那几个随从飞快的围住了莲生的桌子。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长乐在肉墙里朗声道:“那个请我吃饭的司徒汇司徒少帮主,你不信那位白衣姑姑打得过司徒寒江是也不是?”

司徒汇自然记得她“调戏”过自己,让自己面子扫地,他立刻对她发作起来,冷笑道:“小孩子就该乖乖在家待着,既然没人管你,过会儿这边事儿完了,我就来帮你爹娘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长乐笑道:“司徒家的人还真是怪的很,司徒老伯记性差的要命,而他这位侄子更是脑袋大不灵光,问牛答马,答非所问。”

司徒汇大怒,正要去教训长乐,那个叫“西儿”的小公子脆声道:“姑姑,原来司徒家的人以大欺小竟是传统。十年前司徒寒江不就是三十多快四十的人欺负你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么?”

那白衣女子完全无视这紧张到极点的气氛,嗔道:“你这么一说他们都知道我的年龄啦,看我怎么罚你。”

此时店内看热闹的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江湖械斗,若是被误伤就真是倒霉了。大厅里除了这边三桌,就只剩两桌有人没走。看来他们有点本事,不然早躲开去了。

司徒汇见两桌四人直到此时还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又羞又气,觉得好没面子。他在这侬城中一向横行霸道,金钱帮财大气粗,他爹爹也算一方高手,叔叔司徒寒江更是威名远播,敢在这城中给他排头吃的,真是少之又少,哪知今日竟遇到了好几个!那白衣女子似嗔似笑,看得他色心大动,伸手便想把她拉过来。

只听那白衣女子一声冷哼,纤手一抬,司徒汇“啊”的一声便仰面倒在地上。他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那名白衣女子,刚才她手轻轻一抬,自己只觉得一股深厚的内力袭向面门,若不是常年习武身体本能反应使了一个“铁板桥”向后退去,自己怕是要被震掉满口大牙,弄个鼻青脸肿。饶是如此,自己还是没有完全逼开那股浑厚内力,被震的跌坐到地上。他此时哪里还敢放肆,正要爬起来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哪知那白衣女子冷笑道:“谁准你站起来的?”司徒汇正要直起腰来,只觉又是一股浑厚内力压向背脊,“咚”的一声,便跪在了地上。他挣扎了几下,每次膝盖只稍稍离开地面,一股内力马上又压得自己再跪下去。他心中又怕又气,不知那白衣女子还要怎样羞辱自己?

那白衣女子微微沉吟,对莲生这边道:“劳烦夫人解开那六只小畜生的穴道,我有事要吩咐他们去办。”

莲生微笑道:“姐姐吩咐莫敢不从。”她在六人身上各点数下,可那几人还是纹丝不动。莲生一讶,转头对长乐道:“你点的穴我一时半会儿解不开,你去解了他们穴道吧。”

白衣女子一听,惊奇无比,她自然知道穴道是长乐点的,请莲生解穴是因为她是大人,尊重她的意见,毕竟人是她们点中的。可是哪知莲生竟解不开自己女儿点的穴道!难道那小女孩的武功已经比她母亲的更加厉害了么?

西儿也好奇的看着长乐,只见她从那六个呆呆不动的大汉围成的人墙中伸出头来,对他们笑嘻嘻道:“白衣姑姑,你真是厉害,可惜那色狼躲的快,不然早就被你打成肿猪头,那一定有意思的紧。这六只小狼是我捉的,其实放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我怕他们日后找咱们寻仇,好姑姑,你可要帮我们想个法儿。”

白衣女子见她容貌俊秀无比,性子古灵精怪,心中很是喜欢,笑道:“小丫头别怕,尽管放了他们。姑姑见了你很是喜欢,决不会让他们以后再来欺负你的。”

长乐一听,打蛇随棍上,眨眨眼道:“好姑姑,你本领高强,长乐解了穴道你可要给点儿奖励。”

莲生见她把对付欧阳云的那一套又搬了出来,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轻斥道:“长辈吩咐,不许讨价还价,快解穴去。”又对白衣女子抱歉道:“小女调皮的很,姐姐别见怪。”

白衣女子微笑道:“长乐小丫头聪明的紧,我很是喜欢,又怎么会见怪呢?”她见长乐解穴手法又快又准,姿态潇洒自若,小小年纪竟有大家风范,赞道:“真是个根骨极佳的孩子,难得这么小武功就到这般程度,嗯,我在这样的年纪也比不得她。”

莲生听她夸奖女儿心中激动不已,这女子武艺之高强恐怕连欧阳云也有所不及,长乐得她如此高的评价,真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第17章

这边那六人穴道一解便向跪在地上的司徒汇冲去,白衣女子冷哼了一声,喝道:“放肆!找死么?”

那六人一听,顿时打了个寒战,生生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那白衣女子坐的椅上纤手一抬就把少主打的跪在地上,这样的功力,自己冲过去真就是找死了。其中一个黄衣大汉头冒冷汗,壮着胆子道:“我家少主无意冒犯姑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咱们一马,金钱帮上下决不敢与姑娘为难。”

白衣女子冷笑道:“你的话作的准么?金钱帮想和我为难也要看有没那本事。你家少主无意冒犯就如此猥亵,若是有意冒犯那还了得?哼,你们若不是见我们这两桌只有女人小孩又怎敢上来相欺?我云烟一生最见不得的便是欺负女子小孩的下作之人,这种畜生我是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今日若非我心情大好,你们少主便是在我手下授首的第一百二十七个。”

那黄衣大汉一听,心中大惊,这时连冷汗都冒不出来了。他惊恐的看着那位自称“云烟”的白衣女子,只觉得这女子生的这般好看,名字又是那样好听,怎么说话做事却是如此煞气逼人?他心思一转,强忍心中寒意,颤声问道:“姑娘不知有何事要吩咐我们六人去办?”

云烟瞥了他一眼,讥道:“想乘机去找帮手么?”

那黄衣大汉心中一凛,他的确是想借机回金钱帮报讯,可是现在被人看穿,这怎生是好?哪知云烟傲然一笑道:“放心,我要吩咐的事正是要你去找你家帮主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教出这只好色的小畜生?哼,若是他今天不给我个满意的交代,我非灭了你金钱帮不可!”说到最后语气森寒无比。

那黄衣大汉连忙应道:“姑娘息怒,小的们这就去请帮主。请姑娘在帮主到来之前手下留情,莫要伤害少主。”说罢便带领其余五人向客栈门口走去。

云烟冷声道:“站住。谁准你们就这么走的?”那六人一听集体打了个寒战,还是那黄衣大汉拱手道:“不知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云烟道:“去报个信哪用得了六个人?”余下五人身体已是止不住开始战抖,云烟语气一转,轻道:“罢了,你们矗在这里我看着也是心烦,一起滚了也好。”六个大汉同时舒了一口气。哪知此时忽然白影一闪,云烟出手,只听“啊”一声惨叫,六人十二只手臂居然被她一起折断,只因她动作太快,六人惨叫声竟是无论先后同时响起,化为一声凄冽无比的惨叫。

云烟起身、折臂、回座,这几下一气呵成,快若闪电,莲生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耳边“咯咯”几声短促的骨头断裂声音一响,就见云烟已经落座,而那六个大汉在厅中惨叫不已。她心中一寒,这女子与自己巧笑倩兮,可是出手真是狠辣之极!长乐也是头回见到生生折断人骨这么可怕的景象,心中实在发怵,想起自己刚才还跟她讨价还价,更是心里发寒。

云烟端起清茶,抿了一口,淡淡道:“报信只要有脚有口便行。看在你们几个今日没有对我做出什么大不敬之事,这便放了你们,快去找你们帮主来吧。”顿了顿又道:“别在那里叫得我心烦,手骨虽断,经脉却没受损,我已手下留情,若是找到好大夫还是可以恢复的。”六人立即收声,虽是痛的脸色发白,直冒冷汗,却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她干脆断了他们经脉,转身朝门外跑去。云烟此时自然不拦他们。

莲生心想:这六人虽是经脉没断,但是普通大夫也只能保得他们今后拿拿筷子,再想动武除非自己帮他们好生医治。这云烟姑娘说是手下留情,却也是变相的废了他们武功,而那几人还是没怎么得罪她的。她忍不住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司徒汇,他已是脸色发白,死死的盯着地面,大气也不敢出了。

云烟见莲生母女似乎被自己吓到,心中微感歉意,她温声道:“云烟让夫人母女受惊了。”

莲生见她此时目光温和真诚,眸中微带歉意的看着自己,一点也不像刚刚那个折人手骨的狠辣女子,心中一柔,答道:“莲生初入江湖,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心中确是有些害怕,姐姐莫要笑我。”

云烟微笑道:“夫人不怪云烟,云烟也不笑夫人。”两人相视一笑,真如芍药对雪莲,秀美对清艳,美极秀极雅极艳极!

长乐此时恢复了平日里的俏皮,对二人笑道:“妈妈和云姑姑真是两个极品大美人,我看着都觉得心动啦。(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莲生笑斥道:“就知道胡说八道,也不怕别人笑你。”

长乐腻在她身上道:“云姑姑听我夸她美貌怎会笑我?西儿更不会笑我啦。”说完冲他们嘻嘻一笑。

莲生笑骂:“没大没小,西儿公子可比你大多了,哥哥也不会叫么?”

长乐装做没听到,心道:我可比那西儿大多了,没让他叫我姐姐已经是给他面子啦。

云烟笑着朝长乐招招手道:“长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长乐拉着莲生走了过去,就在此时跪在地上的司徒汇忽然暴起,右手成爪猛向莲生手腕抓去,正要碰着莲生手腕,长乐抡指急弹,瞬间点了他右手内关、曲池、列缺、尺泽四处穴道,这招名叫“急雨弄萧”,讲究的是点穴时要如弄萧按孔时准,又要如急雨落下时快,一准一快却一不可。司徒汇只觉右手一麻,本已抓住了莲生手腕,手指却怎么也合不到一起。

云烟还没出手,那小公子西儿便已奔了过去,手法比长乐更快,出手如电,点了司徒汇全身要处几大穴道,司徒汇顿时动弹不得,他面若死灰,惊惧的盯着一直冷眼旁观的云烟。

云烟淡淡看他一眼,竟未发怒,她对司徒汇道:“别急,等你爹爹来了我们再好好算这笔帐。”司徒汇想到她对自己手下的狠辣手段,以为她立时便要对自己狠下杀手,听她这么一说心中大石放下,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背上寒毛直竖。这女子本可杀了自己,以她的武功爹爹又怎么抓她得住?可是她执意要等爹爹来,难道她的目的是……

长乐对西儿那一手不输自己的点穴手法大感兴趣,她一坐下便拉着他问道:“你武功好的很啊,是云姑姑教你的么?你刚刚点穴用的是什么手法?那几手真是又快又俊,羡慕死我啦。”说完眼睛睁的大大的,目光期盼的看着西儿。

西儿脸色微窘,他也是初入江湖,虽然在见到长乐以前也和人动过武,但是还没有人这么直白的夸赞过他,他看了看云烟道:“我的武功是姑姑教的,刚才那招点穴的手法是我们的家传手法,叫‘大抚穴手’,专点敌人全身各处要穴。因为要点的范围太大,所以出手定要快若闪电,不然还没点完就被人躲了开去,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长乐点头道:“不错不错,我原以为‘急雨弄萧’已是快极准极,今天看了你家的‘大抚穴手’,啧啧,真是自叹不如。”

云烟见两个小孩儿讨论的似模似样,笑道:“长乐别忙妄自菲薄,我看‘急雨弄萧’抚穴范围虽不极我‘大抚穴手’,可是其快其准却也算一绝。要知点人周身大穴对出手速度、准度都有超水平的要求。而且若是对敌双方功力相若,要瞬间点人周身要穴谈何容易,说到实战,你这‘急雨弄萧’可是比我家的‘大抚穴手’有用多啦。而且,我看你的‘急雨弄萧’可不止刚刚那一式,我说的对不对?”

长乐双眼放光,点头道:“不错,‘急雨弄萧’共有十式,每一式拟点一处穴道,刚刚我使的是‘小臂式’,专点敌人小臂内关、曲池、列缺、尺泽四处要穴,其他还有‘上臂式’、‘前胸上三路式’、‘前胸下三路式’、‘背上三路式’、‘背下三路式’、‘小腿式’、‘大腿式’、‘夺顶式’、‘抚面式’,以前我们住的地方每到夏天总是下好大好急的雨,爹爹有一日见着山中急雨便想,若是点穴也可以像那雨般又急又快岂不甚好,他日夜苦思,娘亲精通医术,两人一起研究人体局部穴道,终于创出这‘急雨弄萧’的局部点穴手法。今天我也是第一次用在敌人身上,嘿嘿,想不到还真把他给点中了。”说到此处真是大大的得意了一把。

云烟点点她的额头笑道:“‘急雨弄萧’极准极俏,就算别人知道你点穴的位置,却也学不得你点穴的手法。你刚刚那几下抡指急弹真是又快又俏,看得我心旷神怡,竟忘了出手拿住那贼厮。你点那六个大汉用的可是‘前胸’、‘后背’几式。”

长乐笑道:“姑姑真是厉害,我觉得自己动作极快,又是隐在那几人身后,还是被你瞧见啦。嘿嘿,还好那位少帮主没瞧见,不然他在你面前可就唱不了那出大戏了。”

云烟此时明白她是故意示弱,好让自己出手教训司徒汇,可她心中半点不恼,笑道:“你今天表现很好,又听姑姑的话放了那六个汉子,姑姑心里很是高兴。嗯,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传了你‘大抚穴手’,二是姑姑与人有约,两个月后要在天慕山打架,可带你去观摩,两个只能选一个,你自己想想要哪个奖励?”

莲生心中一惊,云烟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跟人在天慕山打架”哪里是普通人说得的?自古以来能在天慕山上比武的皆为绝顶高手。要知道,想上天慕山上比武先要打败护山三大世家,其中就有欧阳世家。三大世家都曾有先人在“第一崖”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其实力可见一斑。凡是想在“第一崖”上留下自己名字的人第一步就是挑战三大世家,打败了他们才有机会上天慕山与人比武较量。三大世家之人既是护山人又是比武的见证人。这二十年来有资格在山上比武之人不出五指之数,不知这次和云烟在天慕山上比武的是哪位高手?更不知云烟是何时打败三大世家取得资格的?这么大的事情武林中怎么没有一点风声?

云烟见莲生面露惊疑之色,心下了然,看来她识得自己说话分量。她在三年前重挫“乾坤一手”欧阳忆,两年前小胜“无尘先生”公孙引,今年年初单挑“绝俗剑”赤松子,最终战胜三大护山高手。她对莲生微微一笑道:“夫人可是在想为何江湖上没有传出有人打败三大护山高手之事?”

莲生见她窥破自己心思,微窘道:“莲生久居深山,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云烟摇头道:“若是我今天不说,那江湖上便只有那护山的三人和要与我比试的那人知道这个消息。个中原因复杂,请夫人莫怪云烟不能相告才好。”

莲生觉得此人虽是能上天慕山与人比武的绝顶高手,对自己却是这般谦和有礼,对她好感大增。而且消息不发的原因本就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自己并无理由责问,云烟却待人至诚,特意解释了一番,莲生心中很是感动,温声道:“姐姐如此安排必有原因,不用顾及莲生想法。只盼姐姐两个月后能够旗开得胜,大败对手。”

云烟面露回忆色彩,悠悠轻道:“那人厉害着呢?我老是打他不过,这次弄得这般隆重便是要他认真与我交手,不能总在比武之时戏耍于我。”

第18章

长乐心想:你已这样厉害,居然还有人可在比武时戏耍于你,那人不知是怎样的绝世高手?可是那‘大抚穴手’我又很想学来,哎,为什么两个奖励不能一齐得到呢?

西儿见长乐犹豫不决,心中忐忑,他从小跟着云烟学武,少有玩伴,从海外一路来到这里也是匆匆而行,少有与人交集。(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这次云烟姑姑居然有意带上长乐同行,他心里真是高兴极了。他觉得长乐聪明伶俐、古灵精怪,武功见识也很是不凡,心里非常喜欢,只觉得要是这一路有长乐相伴,自己一定非常快活。眼见长乐犹豫不决,他真是巴不得帮她答了“我跟你们去天慕山”。

云烟看了一眼西儿,向长乐问道:“想好没?你再不回答这边有人可要急死啦。”

长乐抬头看了看一脸忐忑的西儿,正要作答,十多个黄衣大汉雄赳赳的踏进店来,他们列在厅中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四人,却也没人上前动手。长乐心道:金钱帮帮主来啦!

只见一个锦袍男子从十多人中间走了过来。他年约五十,身材高大,长相一般,一双圆眼稍稍破坏了他周身散发的凛冽气势。他双眼一眯,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司徒汇,目光如电,上下打量悠然饮茶的云烟,一拱手道:“在下金钱帮帮主司徒寒沙,不知姑娘是哪派高手?”

云烟认真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原来你就是金钱帮的司徒寒江。我问你,你可还记得一个叫临翠的女子?”

此问一出,司徒寒沙脸色大变,躺在地上的司徒汇更是惊恐的盯着她,似是看到了什么可怕之极的事物。

司徒寒沙哑声问道:“请问姑娘高姓大名?”

云烟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搁,长乐觉那茶杯怕是要粉碎,哪知她看似用力刚猛,那茶杯落在桌上却是半点声音也无,只是杯底嵌进了桌面,杯中茶水半点也没洒出来。这一下举轻若重,似重却轻,看得司徒寒沙心生寒意。这女子功力之深厚,武艺之高强,看来即使司徒寒江来了也是不敌。

云烟冷哼了一声道:“你还没回答我,你可认记得临翠?”

司徒寒沙纵横江湖几十年,在侬城中更是横着走也没人敢理会,这时被一个妙龄女子轻轻一问竟无言以对,个中原由厅内诸人都是大感好奇。

云烟这时已经很不耐烦,她对默然不语的司徒寒沙说道:“临翠离开我时,我便对她说过,若是今后有人对她不好,我定要为她出头出气。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司徒寒沙虽然心中早有觉悟,此时还是非常震惊,他再次打量了云烟一眼,颓然道:“原来是临大小姐,司徒寒沙今天算是认载啦。我苦练多年武功也打不过你一个随身丫鬟,今日大小姐亲临,在下再难逃出升天。请大小姐尽管冲着司徒寒沙来,莫要把气撒在我儿身上。”

云烟道:“你欠临翠的帐自然是要还的。你那不长眼睛的儿子今日竟敢当众对我无礼,你自己说该怎么办吧?”

司徒寒沙心中一凛,又急又气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儿子,自己的儿子是什么货色他还能不清楚?他看到美貌女子总是要调戏一番的臭毛病怎么老是不改,终于惹到了那厉害之极的女人,看来今日之事是难以善了了。他对云烟沉声道:“犬子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小姐,在下定会严厉处置,给大小姐一个满意的交代。”

云烟哼了一声道:“哦?你要怎么处置,说来听听,若是可行,我今日便饶了他的狗命。否则新帐老帐一起算,我叫你金钱帮众人一个也走不出这凉风客栈。”

司徒寒沙正要答话,一名黄衣弟子越众而出冷笑道:“小娘皮好大口气,我金钱帮岂是你说灭就灭的?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让我们走不出这凉风客……”他那“栈”字还没说完,云烟便一越至他面前,右手往他下巴一探,“喀卡”一声捏了个粉碎。那人连惨叫声也无便痛得昏了过去。

司徒寒沙见大弟子黄人雄越众而出便心知不妙,他这个徒弟性情火暴,言出无忌,又不知临家大小姐的厉害,若是出言不逊必要受难。司徒寒沙本已是全神戒备,若是云烟出手,他说什么也要拦上一拦,哪知她竟身同鬼魅,自己还没看清她怎么出手,黄人雄已经被捏碎了下巴。他心中叹道:也罢也罢,自己连服侍她的丫鬟也打不过,临大小姐亲自出手又岂是自己拦得住的?

黄人雄被人抬了下去,那些趾高气扬、一脸凶像的弟子们,现在冷汗直冒,静若寒蝉。司徒寒沙脸色阴沉,走到司徒汇面前,厉声道:“畜生,看你做的好事。平日里教训你莫要贪恋美色,戒骄戒躁,你总是不听。今天你犯下大错,冒犯了临大小姐,我这便废了你的武功,看你以后还敢再犯。”说完看了一眼云烟。

云烟端起茶杯,抚了抚桌上凹痕,说道:“你可知道你儿子是怎么得罪我的?他瞧不起我临氏武功,不信我在十年前胜了你族弟司徒寒江。嗯……其实他没亲眼见过,心中不信,我又怎会与他一般计较?”顿了顿,声音转冷继续道:“可是他对我出言不逊,言语轻佻无礼,更扬言要将我绑回金钱帮好生教训。连这位夫人也要顺便带回金钱帮,美其名曰:为她压惊。哼,司徒寒沙你自己说,你这好色下作的儿子我可杀得?”

司徒寒沙本想废了他的武功让云烟消了那口被调戏的恶气,儿子那条小命应该还捡的回来。哪知云烟竟起了杀心!司徒汇是家中独子,若是被杀,那便是断了香火。他现在很是后悔为何平时对他溺爱过头,直至今日闯下大祸,眼见要陪掉小命。而且临翠一事他心中有愧,想到她身前说过这位小姐的雷霆手段,心中更是缀缀。他此时已是毫无办法可想,但想到那位大小姐到现在还没有对儿子痛下杀手,必是心中早有计较,便沉声问道:“大小姐若要杀掉犬子那也是举手之劳,可是您到现在还没伤他分毫,敢问大小姐可是心中早有处置他的办法?”

云烟笑道:“司徒寒沙你总算是聪明了一回。你的好儿子不信我曾打败过司徒寒江,事实为何,大家心中有数,这事本也可大可小。但是当时客栈之内众人还没见我使出手段便已被司徒汇吓得逃之夭夭。今后江湖中人传出凉风楼今日之事,那些个看戏只看一半的人岂不是要到处乱传:有个女子某年某月某日在侬城凉风楼中大吹牛皮,说她曾在少年时打败过威名赫赫的司徒寒江,后来却被金钱帮的少主某某好好教训了一番。哼,若是今日司徒汇活着出去,我这自称高手的女子脸往哪里摆?我本想既然事已至此,我只有灭了你金钱帮满门才能显出自己的手段,可是你门中众人却也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坏事,我无故灭了你们以后心中总会有愧,而且他是你唯一的血脉,看在翠妈妈的面子上,我也不得不留他一条小命,这事好生难办。后来我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所以这才没有伤他。不过待会儿是死是活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司徒寒沙心跳如鼓,他早就听临翠说过这位大小姐行事亦正亦邪,得罪过她的男人几乎没什么好下场。临家女子特例独行,对待女子往往宽容大度,可是若有男子冒犯了她们,下手决不留情。也不知她想到的是什么法子?

云烟掌控大局,量他也不敢不答应。转头对一脸好奇的莲生和长乐道:“你们一定很想知道我想出什么办法,是不是?”

长乐心中疑惑何止这么一个。金钱帮帮主为什么一听她提到临翠就吓的要死?为什么他叫她临大小姐而不是云大小姐?为什么……

西儿微笑道:“姑姑的法子我倒是猜到了一点,不知道姑姑还拿得出什么奖励?”说罢笑吟吟的看着长乐。

长乐眼珠一转,拍手笑道:“妙计妙计,姑姑做事真是出人意表,不过你要派谁上场?”

云烟笑道:“西儿一直跟着我,猜得出来也算正常,难得你这机灵鬼,一点就通。姑姑今天已经许了你一个好处,这事可一不可再,你乖乖待着看戏就好。”她此时心情甚好,转头对司徒寒沙道:“我今天不想杀人。当年我十二岁时打败了司徒寒江,当时我俩相差二十来岁,我看你儿子三十左右,要是他能打败我这十岁的侄子,那我便放他一马,临翠之事也从轻处理。要是他打不赢,哼,咱们的帐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莲生此时才明白,原来云烟武艺高强,她可以轻易的一掌杀了司徒汇,可是这时她毕竟不是十年前的云烟,司徒汇即使被杀了也难以从他身上找回场子。可是若是自己亲手□的侄儿赢了司徒汇,那便如十年前自己赢了司徒寒江一般。

司徒寒沙心中叫苦,虽然没见过那位小公子动手,但是临大小姐亲手□的孩子又岂是一般?自己的儿子虽然比那小孩多活了几十年,但是想要取胜自己真是没什么把握。他硬着头皮道:“犬子武艺低劣,不敢和临公子比较。若是临大小姐不嫌弃,司徒寒沙愿陪小公子切磋一番。”顿了顿,又道:“大小姐请放心,司徒寒沙决不敢伤小公子一丝一毫。”

云烟冷笑道:“你这做爹爹的对自己孩儿居然没有半点信心,哼,你以为你自己上就能稳赢了么?还想用激将法迫我让西儿上场与你对决。好,我今日就让你瞧瞧什么叫后生可畏。”她转头对西儿低声道:“这老头连翠妈妈也打不过,你只要小心应付便必胜无疑。他武功虽不极你,可是临敌经验却远胜于你,若是他忽然空门大落,那你便要小心那是诱敌之计。你只要沉稳冷静、不犯冒进贪功的错误,五十招内便可拿下他来。”

西儿微微一笑道:“姑姑放心,孩儿知道了。”他见长乐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己,对她悄悄道:“一会儿我多使几招‘大抚穴手’,你可要看仔细了。”

长乐摇头道:“你想使什么便使什么,安全第一。”西儿心中一暖,展颜微笑,他本就生的极俊,这一笑真是如风吹湖面,让人心旷神怡之极。

第19章

西儿轻袍缓带,缓缓走入大厅中央。(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司徒寒沙问道:“临公子用什么兵器?”

西儿摇头道:“我叫云西辞,今日只用一双肉掌。小子学艺未精,请司徒前辈手下留情。”

司徒寒沙本以为云烟□的少年必是和她一般傲气,哪知这少年谦逊有礼,心中对他顿生好感。他对西儿一抬手道:“云公子过谦了,请。”

西儿也对他一抬手道:“司徒前辈请了。”他话一说完便揉身而上,双掌翻飞,一手拍向司徒寒沙面门,一手拍向他小腹。司徒寒沙双手成爪冲他双腕捉去,这招正是司徒汇抓莲生那招,可是这下由司徒寒沙使来,无论速度还是出手的角度都不是司徒汇那招比得的。西儿双掌急收,避开他那一抓,化掌为指,一招“双龙夺珠”直取司徒寒沙双目,这下又狠又快,司徒寒沙连忙抬手一格,脸向后一仰,避了开去。哪知西儿这招却是虚招,待司徒寒沙向后一仰,手臂格挡之时,手指猛然向他胸前各处要穴点去,“大抚穴手”终于使出来了。司徒寒沙毕竟比西儿多活的几十年不是白活的。他轻轻一转,向右一越,险险避开了西儿这招。可是 “大抚穴手”动作奇快,他还是被西儿点中的几处穴道,内力稍有一滞。

西儿想起姑姑和长乐评点“大抚穴手”时曾说,若是对敌两人功力相若,那么想用“大抚穴手”制服对手真是千难万难,刚刚自己出手已是极快,可是毕竟功力不足,速度不够,那司徒寒沙还是避了开去。他心思急转,既然自己用“大抚穴手”制不了他,那只好用其他招数了。他忽又变指为掌,一套“飘云掌法”使得轻灵飘逸,隐有名家风范。这套掌法是他们云家的家传掌法,讲究的是举重若轻,沾身即离,身法飘逸,出掌轻灵,不带杀气。众人只见掌影翻飞,西儿在司徒寒沙四周游走,只要一有机会便轻飘飘一掌拍将过去。司徒寒沙开始只觉这套掌法轻灵有余刚猛不足,既是沾身即离,西儿小小年纪又有多少功力能举重若轻,让掌力穿入体内?可是中了几掌之后,他心中叫苦,只觉得西儿小小年纪怎会内力练的这样深厚,那几掌拍得自己真是痛入骨髓。(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其实那几掌若是由云烟拍出,他已经是骨头断裂,也不必再痛入骨髓了。他不敢大意,变爪为掌,护住全身上下,生怕再被打中。西儿见他全用守式,自己若要取胜真是大大不易,他想起姑姑说的诱敌之计,出手便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司徒寒沙在他快速的进攻中又被拍了几掌,可是那几下却不是很痛。他一思量,心想:这孩子极欲取胜,速度越来越快,内力不济,却是越使越弱了。他忽然露出胸前空门,心想拼了受你一掌我便扭了你的双腕。只见西儿果然中计,一招“风吹排云”推了过来,司徒寒沙正要抓他双腕,哪知西儿忽然变掌为爪,双手一翻,反而抓向自己双腕,他心中大骇,闪避不及,只觉自己手腕巨痛,只听“咯咯”两声,双腕齐断。他惨叫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双眼暴突,直直看着自己手腕。冷汗从他额上缓缓流了下来。

西儿眉头微皱,其实他也不想扭断他的手腕,可是若是他比司徒寒沙慢上半拍,那个被扭断手腕的人可就是自己了。他毕竟对敌经验太少,刚才完全可以扣住司徒寒沙脉门,再发一股内力冲进他的经脉,让他受点内伤,不能再出手伤他便是。

两人斗了近百招,若不是司徒寒沙一直采取守势,西儿也不用打到这时才拿下他来。云烟对司徒寒沙道:“你输了!”司徒寒沙双眼充满血丝,他绝望的看着云烟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临翠,与汇儿无关,求临大小姐看在翠儿面上,让我司徒寒沙留下那一点香火。我双腕已断,从此已是废人,大小姐若是要杀人出气便杀了我吧。只求你不要杀了汇儿。”

云烟冷声道:“当年我曾修书与你,言道:若是不好好对待临翠,我必要取尔首级。我云烟说一不二,今天杀你也不为一口意气,只为当年那一纸警告。我云山竹海的人就算是一个丫鬟,又岂是外人欺负得的?你以为我少入江湖就可瞒天过海么?三年前我来侬城看望临翠,她形容枯槁,满心愁苦,你为了延续香火在她之后又娶了七八个年轻女子。男子三七四妾我虽很看不惯却也不会为这事就为难你。哼,你那些小妾在你面前搬弄是非,诋毁临翠,你竟色迷心窍,对临翠日渐冷淡。即使如此我也忍了,毕竟你夫妻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临翠若不向我诉苦我也可装做没看见。可是你竟贪图我传予临翠的武功,逼她默出练功口诀。哼,临翠嫁你之前曾发过毒誓,决不泄露我教给她的任何武功。你逼问未果,便恼羞成怒下毒害死了她,是也不是?”

司徒寒沙大惊,他虽然恼怒临翠不告诉自己练功口诀,但是却从没想过要害她。临翠乃是被自己一个小妾给毒死,那小妾甚是得他宠爱,当时他也在气头上,所以临翠被毒死后,他也没处罚那个下毒的小妾。两人成亲十年,临翠对他谦卑恭敬,让他早就忘记她来自云山竹海,而且有个厉害无比的又极其护短的主子。

司徒寒沙知道此时若是再护着那个小妾,自己和儿子就真要被宰了为临翠陪葬。他对云烟老老实实的交代了当年那个小妾是怎么下毒毒死临翠,指天发誓自己从来没想过要杀了临翠。

云烟听后冷笑道:“你没有想过要杀她,但那小妾杀人之后你不做处置,那便是默认了她杀的对、杀的好。既是如此我又怎能饶你?”她转身对厅中脸色发白的金钱帮弟子道:“你们速去把那下毒的贱人绑来。做完这件事,我便饶了你们性命。”

那十几个弟子一齐看向一脸惨然的司徒寒沙。司徒寒沙对他们道:“你们去吧。今日能活得几个是几个,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与临师娘之死全无关系,有机会活下去便活下去吧。”那些弟子向司徒寒沙磕了三个响头,匆匆回金钱帮拿人去了。

此时厅中安静的出奇,只有司徒寒沙忍痛深深喘气的声音。司徒汇乖乖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云烟面沉如水,若有所思。西儿早已回来坐下,他眉头微皱,也不说话。长乐见他愁眉不展,轻声问道:“你怎么了?赢了还愁眉苦脸的?”

西儿苦笑道:“我觉得自己出手太重,不该扭断他手腕。”长乐皱眉道:“刚才你若不先扭断他的手腕,他可就要扭断你的手腕啦。我本来还挺同情他的,但后来一想:他为了取胜对一个小孩子也能下那么重的手,被你先下手为强也怪不得你。”

西儿见她开解自己,心中微暖,轻道:“我只是有点害怕以后和人比武像今天这样不知轻重,若是和人无冤无仇,出手太重总是不好。”

长乐点点头道:“你说的很对。可是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今天只因为你对敌经验太少才会出手稍重。以后和人打架打多了就知道轻重了。而且今天你也算自卫,没人怪你的。”

西儿见她小小年纪说的头头是道,笑道:“你说这话好象自己对敌经验挺多的,你和很多人打过架么?”

长乐不答,做了个鬼脸,心道:比武的对敌经验我们半斤八两,用手枪的对敌经验我倒是很多,可惜这里也没人能造把枪给我用用。

云烟微微一笑道:“长乐若选跟我一起上天慕山,对敌经验一定大大增加。”话题又回到了长乐要选哪个奖励上来。

西儿顿时紧张起来,他微一思量,问道:“长乐,你觉得我武功怎么样?”长乐答道:“你的武功很好啊,至少比我好。”西儿道:“你看,我武功虽好,但是与司徒前辈比武时依然因为临敌经验太少不能很快取胜。刚才若是姑姑出手,那不下二十招司徒前辈就要被她拿下啦。所以……”长乐笑着接口道:“所以我该选和你们一起上天慕山,是也不是?”西儿见云烟和莲生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对长乐微窘道:“武功可以慢慢再练,可是去天慕山观摩高手比武对我们的武学修为大大有益,这样的机会真是很难得,我可是为了你好才劝你和我们一起。”他说完最后一句看了看云烟和莲生,好象在说:我可不是因为见了她便觉心里欢喜才想拉她一起上路的。

长乐想起他比武之前叮嘱自己仔细瞧他用“大抚穴手”,心想:原来他那时竟盼着我能从他那里学会了“大抚穴手”。他就那么希望我和他们一起去天慕山?她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西儿,只见他故作淡然的端着茶杯,不时扫向自己的目光却泄露了心里的期盼,微一沉吟道:“西儿你说的对,武功可以慢慢练,看高手打架的机会真是非常难得,云姑姑那么厉害,和她打架的人一定也厉害的紧。我就跟着你们一起去看看。”西儿一听,高兴的两眼放光,竟跳了起来,一把抱住长乐道:“哈哈,咱们彼此做伴,一路上说说笑笑不知道有多么快活。”长乐也拉着他的衣袖笑道:“是啊是啊,你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朋友,咱们一路做伴上天慕山看云姑姑大败那个什么高手,啧啧,咱们那时就是江湖一大盛事的见证人,嘿嘿,真是威风的不得了。”

云烟也笑道:“有长乐为我加油那赢面又大了几分。”她转头对莲生道:“夫人放心把长乐交给我么?”

莲生微一沉吟道:“虽然我与姐姐今日首次相见,可是莲生对姐姐佩服的很。长乐能跟着姐姐,那是她的福气。莲生信得过姐姐,可是这事还得问问长乐的父亲,他对咱们这女儿总是不放心的很。”

云烟点头道:“应该的。”说完眼睛扫向厅内剩下的两桌客人。

那两桌人一直默默坐在厅中,并未插手云烟和司徒寒沙的恩怨,直到刚才西儿和长乐开心大叫,他们听见云烟居然要上天慕山和人比武,眼睛控制不住的看了过来。那目光太过逼人,云烟终于心生感应看了过去。

第20章

那两桌一桌坐了两个身着微旧灰衣的大汉,其中一个强壮如牛,另一个却瘦的像没吃过饱饭。另一桌坐了个身着深青长袍的年轻人,大概二十出头,相貌颇为英俊。三人一见云烟冷淡目光扫来,头皮一阵发麻。这女人对待轻薄男子手段之狠辣他们是亲眼见识了的。那年轻男子连忙起身对云烟极其有礼的一拱手道:“在下雷波城卢鹤,姑娘年……呃……武艺高强,卢鹤心中十分佩服。”他本想说:姑娘年轻貌美、武艺高强……,可是忽然看到跪在地上的司徒汇,心中一个激灵,把那句称赞她容貌的“年轻貌美”生生吞了下去。

云烟见他目光清澈,对自己恭敬有礼,又称赞自己“武功高强”,心中甚喜,微笑道:“卢公子言重了,云烟不敢当。”卢鹤一听,心中大石放下。他不敢一直把话题放在云烟身上,俊容带笑道:“云小公子小小年纪武功便能如此了得,卢鹤真是羡慕不已。”西儿谦虚道:“卢公子过奖了。”卢鹤微笑,心想:小小年纪,得胜不骄,难得难得。

另一桌的灰衣壮汉起身对云烟这边一拱手,大声道:“在下四海帮程三浅,这位是俺师兄胡庆。刚刚听那位小姑娘提到姑娘要上天慕山,不知姑娘是什么时候打败三大护山高手的,这么大的事,江湖上怎么没有传闻?”那瘦子胡庆一听,心中叫遭,在坐几人虽对云烟何时打败三大高手大感好奇,可也无人敢问。他这师弟卤莽耿直,说话不讲究艺术,这么一问似乎是怀疑云烟大吹牛皮,不然打败三大高手这么大的事江湖上怎么没有半点风声。其实他们心中对云烟的武功已是大大的佩服,若说她能打败三大高手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他师弟这么一问,与那跪在地上质疑云烟是否在十年前打败过司徒寒江的倒霉鬼司徒汇又有什么两样?

果然,云烟淡问道:“你们不相信我这年纪轻轻的女子也能打败三大高手么?”胡庆心中一个激灵,对云烟拱手道:“姑娘误会了,我这师弟不会说话,姑娘莫要和他一般见识。咱们只是奇怪为何江湖上没有您打败三大高手的传闻罢了。姑娘的武功我们是打从心里佩服的,绝对相信您有打败三大高手的本事。”程三浅这时才明白自己在无意间得罪了云烟,若不是师兄为自己好好解释……他额头冒着冷汗,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司徒汇,心跳急了起来。

云烟见他解释的颇为诚恳,看了一眼脸色不是很好的程三浅,点头道:“原来如此。罢了,既是误会,我也不为难你们。那位程兄弟,你以后说话前多思量才好。”程三浅喘了一口大气,猛点头。

长乐对那个什么“四海帮”的很感兴趣,她向西儿问道:“‘四海帮’是干什么的?”西儿摇了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出门,好多门派都不知道。‘四海帮’的名字是头次听到。”长乐看向莲生,莲生摇了摇头。

长乐向云烟问道:“云姑姑‘四海帮’是做什么的?”云烟摇摇头,朗声道:“胡先生,长乐小姑娘对‘四海帮’很感兴趣,你可愿为她介绍一二?”胡庆知道云烟对那小姑娘很是宠爱,思量着怎么说才能让小孩子听得懂,他对长乐简单解释道:“我们‘四海帮’专做外海水上生意。呃,也就是帮人押送点货物,或者是包船给付得起钱的主顾,他们想去哪儿就送他们去哪儿。其他还做些零零碎碎的小事,那些无聊的很,小姑娘不听也罢。”长乐点点头,心想:这不就是现代的海运么?能开辟海上商道,看来这“四海帮”还是有点本事的。

西儿微笑道:“姑姑,咱们回去的时候说不定可以请‘四海帮’送我们一程呢。”云烟微笑点头。胡庆笑道:“‘四海帮’若能请得姑娘仙驾,真是三生有幸。”

长乐好奇道:“你们住在海外么?我听云姑姑提过‘云山竹海’,那是你们住的地方么?名字真是美的很啊。”西儿灵光一闪,道:“‘云山竹海’的范围可大了,不过景色美的很。我们住的地方叫‘青竹哓坞’,就在‘竹海’里,那里四周长满了各式各样的竹子,有一种紫色的叫‘楚妃’,美极了,你见了一定喜欢。若是你来做客,我还要亲自带你上‘云山’,那里有一种像白虎的银斑奇兽,聪明无比,极通人性,咱们捉一只养养,一定好玩的紧。还有……”西儿讲的眉飞色舞,长乐听的聚精会神。云烟和莲生相视一笑,看来西儿很喜欢长乐啊,想诱她去自己家做伴呢……

云烟见程三浅、胡庆和卢鹤三人听得聚精会神、兴致勃勃,微微一笑道:“云烟久居海外,认识的江湖人士少得可怜,今日我与金钱帮的恩怨还请三位做个见证。云烟虽然强横,但是从不无故杀人。若是有人问起今日之事,三位原原本本告之便是。”三人连忙点头。他们起初以为凭自己一生武功,看场恶霸调戏美人的戏码兴许还能英雄救美一番。哪知这美人谁也惹不起!后来局势不明,他们不敢贸然离开,被折断双手的六人就是榜样。直到此时他们才如释重负,云烟这么一说,就是允了他们离开,不会杀人灭口了。

这时客栈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些奉命捉拿下毒小妾的弟子回来了。只见一名如花女子被豺狼虎豹一般的两个黄衣大汉提了进来。那些弟子恼她是惹出这一切祸端的罪魁祸首,下手自然不会温柔。

云烟和厅中众人齐齐看向这名女子。只见她虽然容颜有些憔悴,可是依然美艳逼人,眼带惊惶神色看向脸色苍白、默然不语的司徒寒沙,见他看也不看自己,又转向一直盯着她的云烟几人,怯怯问道:“不知姑娘招红馨前来有何指教?”

云烟看了看门口十多个黄衣弟子道:“他们没告诉你本姑娘找你来所为何事么?”红馨双目含泪,小声答道:“他们闯进奴家房间,二话不说就把我挟持到这里,一路上无论我怎么问他们也不答话。红馨和姑娘从没见过,实在不知是何时开罪了姑娘。”

云烟定定的看着她,轻声道:“我也实在看不出像你这样娇娇弱弱、楚楚堪怜的女子又怎会是下毒杀害临翠的凶手。”红馨一听猛的抬起头来。云烟轻轻一笑,淡淡道:“我是临翠的主人,今日为她找你来啦。”红馨顿时全身颤抖起来,她转头看向司徒寒沙,发现他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体两旁,额上冷汗直冒,再仔细一看,那边跪在地上面若死灰的男子不是司徒汇又会是谁?

云烟看着她淡淡问道:“你可有话要说?”红馨凄声对司徒寒沙喊道:“老爷,临姐姐是您吩咐馨儿下毒杀害的,您此时怎么一句话也不说?难道您要馨儿一人担下着滔天大罪么?”司徒寒沙猛然抬起头来,从红馨进厅以来第一次仔细的看她,他愤怒的盯着她道:“贱人,是你毒死临翠之后向我哭诉,要我体谅你爱我心切,见不得她自持武艺高强,在我纳妾之后对我冷言冷语。你怎么敢说是我叫你下毒杀了临翠?今日我才知你竟是如此歹毒?”红馨哭道:“若不是老爷下命,我又怎敢大胆下毒杀害临姐姐。您说临姐姐不愿将‘云山竹海’武功传授给你,那么留着又有何用,这才命我下毒害了她。红馨那时也是首次杀人,吓得我直到现在还常常想起临姐姐死前的惨状。”

云烟听到这里暴怒,一掌将红馨脚前地砖打的粉碎,怒道:“跪下!”红馨吓的双腿发软,“咚”的一声跪了下去,膝盖被碎了的地砖割出血来。云烟见司徒寒沙还是直挺挺的站着,喝道:“司徒寒沙,我今日定要将你司徒一家杀的干干净净!”她对那十多个被她怒气吓呆了的黄衣男子吩咐道:“你们几个马上去把司徒寒沙其他几个小妾提来见我。哼,我劝你们最好别存侥幸心理,以为出了这个门若是不听话也跑得掉,被我云烟追杀将是这世上最不快乐的事情。你们办好了这件事便可安然离开,否则我将连坐金钱帮上下,将金钱帮满门杀的干干净净。”

司徒汇再也支持不住,崩溃叫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云烟正在气头上,见他如此,更是心烦,抬手便要将他毙于掌下……

“住手”,长乐急声道:“云姑姑,你莫要听红馨一面之词,我看这事古怪的很,你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司徒寒沙只是听到你的名字便吓的话也说不出来,他就算再不喜欢临翠,又怎敢不顾及你,轻率的杀害了她?即使要杀临翠又怎会用下毒那样拙劣的伎俩?杀临翠这样的大事又怎会不亲自动手,还要别人代劳,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分危险的道理他难道不懂么?而且就算要找人代劳又怎会找自称‘首次杀人’的红馨?云姑姑,红馨的话真是漏洞百出啊!”

云烟心中一震,双眼一眯,重新打量着楚楚可怜的跪在地上的红馨,她冷冷道:“好个狡猾歹毒的女子,故意激怒我,想让我对司徒一家痛下杀手。你以为司徒寒沙死了你就跑得掉么?”

红馨忽然抬起头来,脸上怯懦惊惶神情不见,反而是一脸怨毒的看向长乐道:“小杂种坏我好事。”话刚说完便暴起扑向长乐。西儿一惊,莲生更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云烟哪里容得她放肆,右手一探便将她扑向长乐的身躯从半空中抓住,狠狠掷在地上。红馨倒在地上顿时动弹不得,原来云烟那一抓一掷间将内力冲入她的经脉,封了她的穴道。厅中众人只见云烟轻轻一抓,重重一掷,也不见她出手点穴,那名女子便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心中惊骇。

红馨冷笑道:“若不是你武艺高强,那小杂种已被我毙于掌下。”

云烟正要说话,只听一个清朗男声冷道:“那倒未必。”

第21章

众人只见一名身着青衣的轩昂男子,轻袍缓带从门口缓缓走了过来,他目光冷淡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红馨,淡淡道:“姑娘以为凭你那招半生不熟的‘摧心双印’便能伤得了我的女儿么?”说完再不看她一眼,眼神温柔无奈,对莲生埋怨道:“真是慈母多败儿,我才出去半天,刚回来就见她惹麻烦了。”长乐一听不干了,反驳道:“今天可不是我惹麻烦,全是麻烦自己来找我的。爹爹可别错怪了好人。”那青衣男子眉头微皱,却目光温柔,眼中带笑,不是欧阳云还能是谁?他微微一笑,不和长乐计较,转身向云烟一拱手,温文有礼道:“在下云笙,刚才多谢姑娘出手拦下那名对我女儿动粗的女子。”

云烟只觉这名男子气质之高雅,风度之潇洒真是自己生平仅见,见他目光温润清澈,更是对他好感倍增,微笑道:“小女子云烟,今日和尊夫人,还有长乐小丫头一见如故,刚才只是举手之劳,云公子不必谢我。何况云公子也说了那女子本就伤不了长乐,我还担心长乐怪我抢了她表现的机会呢。”

长乐一听,嘻嘻一笑道:“既然咱们都是云氏一家,姑姑出手便如长乐出手,长乐决无半点怨言。”欧阳云在江湖上一直用云笙这个名字,今日遇到云烟真算得一个奇妙的巧合了。

红馨忽然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欧阳世家的欧阳云改名叫云笙了?”

此话一出,厅中众人表情各自不同。

卢鹤、胡庆和程三浅面露惊奇神色,暗道:有欧阳世家那么大的名头不用,这位自称“云笙”的公子为何要隐藏身份呢?

云烟仔细打量欧阳云一家,心想:难怪一家都是人中龙凤,原来是欧阳世家的公子小姐。我三年前大败欧阳忆,不知这算不算不打不相识呢?

西儿想得比较简单:原来她叫欧阳长乐啊。

欧阳云三人心中震惊,这女子到底是何人?为什么一眼就认出化名云笙的欧阳云?仔细一想,她骂长乐“小杂种”虽然可恶,却也别有深意。

红馨对欧阳云道:“‘云公子’,小女子今日想和公子做个交易。”欧阳云沉默片刻,正要说话,长乐突然厉声喝问道:“红馨,你今日善做主张,难道就不怕打乱你主子的整盘计划受到处罚么?”红馨猛然转头,震惊的瞪向长乐,颤声道:“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知道……?”也不知她想问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个主子,还是你怎么知道主子会因今日之事严惩于我?

长乐见红馨被自己唬住,心中也是一震。金钱帮之事表面上看似小妾挣风吃醋,最坏不过丈夫谋杀妻子,可是仔细一想,真是窦疑丛生:为何红馨年轻貌美却愿委身于司徒寒沙那样的老男人做他第七房小妾?为何她一口咬定司徒寒沙唆使她下毒害人,而且故意提起临翠死状激怒云烟?为何她一个深闺女子竟一眼便认出罕至江湖的欧阳云,而且语带玄机,似乎对他们一家十分了解?身体里“艾少六”的部分慢慢复苏,凭着前世多年的办案经验,她隐隐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家庭内部刑事案件,红馨身后应该有一个严密的犯罪组织在支持着她。再想深一层,能毒倒临翠的毒药定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妾室能随便找到的。诸多疑惑汇聚在心中,她在红馨以为欧阳云必会为保欧阳一家秘密乖乖就范的当口上,出其不意一声喝问,果然带来奇妙的效果。一看红馨的表情她便知自己心中猜测十有□是正确的,红馨的一番作为果然是蓄谋已久。可是她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这一切事件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长乐心中一叹:真是轻松的日子过得太久,脑子没以前好使了,不然怎会直到现在才看出那么一点端疑来?

欧阳云再次为女儿的绝顶聪明暗暗喝彩,他是何等人物,一见红馨表情心中马上有了计较,微微一笑道:“在下这几年身处山中,静坐沉思,慢慢悟出一个道理来,那就是‘人生在世,有得必有失’。(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姑娘今日若是心中不忿,只管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从你出手欲伤我孩儿开始,我们之间就再没有什么条件可谈。我们一家三口出山之前便早有觉悟,像姑娘这样的人早晚会站在我们面前,其差别也只是‘威胁利用’与‘鄙视欲诛’而已。哎,姑娘身后之人如此精心计划,若是知道姑娘轻易便代他泄了底牌,想必心情会变的非常不愉快,在下劝姑娘做出决定之前一定要多加思量才好。”他这番话无所谓中带了点威胁,威胁中又带了点半真半假的劝解,激得红馨怒视着他和长乐道:“欧阳云不愧是欧阳云,你们两只大小狐狸不就是看准了我不能违抗主人命令善做主张么?哼,我红馨今日虽然逃不过此劫,你欧阳一家迟些日子却也要来地府与我作伴。身败名裂的滋味一定好受的很,哈哈哈……”

长乐见她笑的怨毒又猖狂,忍不住道:“红馨姑娘,你又何必故技重施激我爹爹杀你呢?虽然云烟姑姑不会轻饶了你,但我见你惧于你家主人雷霆手段,竟放弃我爹爹这根救命稻草,可见你背后之人必定手段残忍之极,否则你怎会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做出背叛他们的事情。你这样一个美貌女子为何竟愿为那些凶残之人卖命呢?”

红馨细细打量她,叹道:“你不过六七岁年纪,怎会聪明至斯?”她眸中似乎首次显现真实情绪,幽幽道:“我今日是逃不了啦。这世上有的人一出生便什么都有,身边众人百般疼爱、万般娇宠,有的人一出生却是受尽苦难,即便活了下来也要任人摆布、身不由己。你虽然聪明无比,可是这番道理却也是懂不得的。有哪个女子愿意嫁给比自己父亲还大的男人?有哪个女子愿意下毒杀害和自己无冤无仇的人?呵呵,红馨只是没得选择而已。”

长乐心情沉重,目光穿过红馨放到了不知名的地方,轻道:“我懂的,我懂的。我们的出身是无法选择的事情,就像你说的,有的人一出生便受尽宠爱,过得幸福无忧,顺风顺水;有的人一出生却是注定要经历各种苦难,说不定还不得善终。可是,无论出身怎样,命运怎样,那都不是伤害他人的借口。你有选择的,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人身世凄苦,受尽苦难,也不是只有你一人身不由己,受人威胁,路是自己选的,你屈服了,认命了,不逃了,化作那为虎伤人的伥鬼,又能冤得谁呢?怪只怪你早已为了活着舍去了自己的良心,你可以选的,这世上有种命运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是大多数人,如你,不愿选它罢了。”而选它的人,如我,真的是为玉而碎了……

厅中各人心中大震,他们沉默却又惊异的看着长乐,她脸上的神情,她说话的语气,还有话中的那股无奈、怆然、悲凉、决绝,真是让人难以相信那是一个小童说出来的。欧阳云将她拦在怀里,轻轻拍打她的背心,目光略带沉痛,在她耳边低声道:“想起‘以前’的事情了?”长乐默然不答。莲生过来,轻抚她的头道:“娘亲曾说过定要让你过的开开心心,快快乐乐,你怎么又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了?我们不是说过要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吗?长乐,你说说话啊,别……别让为娘的担心……”说到最后哽咽起来。云烟和西儿好象重新认识了长乐一样,他们细细体会着那段略带苍凉的话语,惊奇赞叹的看着长乐。西儿怜惜的看着似乎沉浸在巨大痛苦中的长乐,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年纪那么小却懂的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此时心中所想正如莲生一样,他默默发誓:我定要让长乐一生开心快活!

其他几人心中一直回荡着那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觉得若是有人真能做到这句所说,那样的气度真真是英勇决裂、荡气回肠!复又心中一叹:那小姑娘说的对,这世上大多数人,如在座的自己,不愿也不敢选那条不归路啊。

红馨颓然坐在地上,喃喃道:“是我不选罢了,是我不选罢了……”

忽然客栈门口一阵骚动,女子哭闹之声渐渐传了进来。只见奉命捉人的黄衣弟子或拖或提,将六名姿色各异的女子带了进来。他们将众女往厅中一推,便静静的站在大厅四周,等待云烟下达对他们的特赦令。那些女子本来有的小声哭泣,有的大吵大闹,可是一进大厅便被这里凝重的气氛镇住,乖乖的站在原地。

云烟冷眼打量她们,其实此时她怒气已消,不想迁怒她们,可是想到临翠在金钱帮中受到的委屈,又觉得若是饶了这几名小妾心中真是不舒服之极。她对那几个小妾道:“你们老实站在那里别惹我生气,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再来理会你们。”那几名小妾不知她的厉害,其中一个刚才大吵大闹的绿衣女子质问道:“这位妹妹是老爷新收的小妾么?你也太过霸道了吧,竟叫我们几个先进门的大老远跑来见你。到了这里也不给口茶喝,真是一点规矩也不懂。”厅中众人已经开始为她默哀,司徒寒沙简直想跳过来把她掐死。云烟没有让他失望,身影一飘,双掌翻飞,只听“噼啪噼啪”十几声,那女子顿时被她左右开弓扇了十七八掌。其他几个女子顿时吓的花容失色,老实至极的站在原地,再不敢小瞧这位美貌的白衣女子。云烟回到桌旁,冷冽的眼光扫向那几个小妾,对那个被她打的头昏眼花,双颊红肿,嘴角带血的绿衣小妾道:“看在你是女子的分上,我对你从轻处罚。可是我若再从你嘴里听到半句不干不净的话,那个被我捏碎了下巴的男子就是你的榜样。”那几个小妾虽然没看到她提到的那名男子,可是“捏碎下巴”这几个字还是懂的。她们看向云烟的目光就像见到可怕之极的怪物,再也不敢有半分放肆。那绿衣小妾本是痛的眼泪直流,听云烟这么一说,她居然吓的晕了过去,“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22章

云烟不再理会她们,转身对红馨道:“我猜你是死也不愿说出你背后的主人是谁了?”

红馨木然道:“不错。”

云烟缓缓抬起右手,对她道:“我这掌有个名堂,叫‘痛彻心扉’,中掌之人无论被拍到那里,痛的只会是心脏。那种痛也有个名堂,它不会让你一直痛的要死要活,而是发作一阵消停一阵。消停之时,特殊的掌力会稍稍修复痛极的心脏,那时你会觉得舒服异常,相对的,再痛的时候你会觉得更加难以忍耐。如此循环往复,若是我用十成功力,你定要痛上个七日七夜,最后心脏再也承受不住,爆裂而死。我问你最后一遍,你背后的主子是谁?你老实回答我便给你个痛快,不然我便让你‘痛彻心扉’。”

红馨微微发抖,苦笑道:“我若不说你便让我‘痛彻心扉’,我若说了他便让我‘伤心断肠’,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她忽然转头对长乐道:“起初我是为了保住性命,可是后来……呵呵……后来……”她声音越来越低,云烟一把扣住她的脉门,轻道:“服毒?”长乐奔了过去,跪在她身侧道:“你为什么护着他?他逼你做那样的事情,你为何……”红馨声音越来越弱,她神色凄迷道:“后来……后来……我的……心没了,心……心都不在了……做什么……都无所谓了,小……小姑娘……别把心……丢……丢在坏男人身上,那时就……就真的……再没选择啦……”她看着长乐迷惑的眼神,淡笑道:“这个道理……你就真是不……不懂了吧……”她那一笑真是凄美之极,可是说完全身一软,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再无声息。云烟轻道:“她死了。哎,我不该逼她,原来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子。”长乐黯然道:“杀人偿命,她这番也算罪有应得。红馨再可怜也不能不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负出代价。”

欧阳云将长乐拉起来,叹息道:“可惜我们没法从她嘴里探出她主子是谁。人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位姑娘虽然犯下罪孽,可也算得一个痴情之人,虽然她痴情的对象……哎……”莲生握住欧阳云的手,轻道:“可怜她一腔真情所托非人。”

云烟起身走到司徒寒沙面前道:“我有两件事情交代你办,你若办好了,我便饶你性命。”司徒寒沙瞪大了眼,不敢相信道:“临大小姐不追究我在临翠被害一事上的责任了?”云烟冷道:“你只不过是个被人愚弄的笨蛋,我已知晓你是被人有预谋的利用,而且你双腕已断,也算受了教训,我还杀你做甚?难道我云烟在你心中是仗着一身武功滥杀无辜的蛮横女子么 ?”司徒寒沙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说“是”,连忙道:“临大小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在下一定办的妥妥帖帖。”云烟道:“第一,你好好安葬了红馨,她虽然利用了你,却也是身不由己。我看她可怜的紧,你安葬她时碑上只刻上她的名字即可,她既不是真心下嫁于你,我便不准你在她的碑上打上你司徒家的记号。你听明白了?”

司徒寒沙心想:临翠曾说临氏女子对待女子特别宽容,看来她所言非虚。红馨虽然听命于人,可是毒却是她亲手下的,即使如此临大小姐还愿好好安葬她,还为她设想周到。我虽是被人陷害利用,却被她整治的苦不堪言。这男子与女子的待遇在临氏女子手中真是大大不同!

云烟见他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喝道:“我的要求你可听清楚了?”司徒寒沙急忙点头道:“听清楚了,在下一定按照你的吩咐好好安葬红馨。”云烟道:“嗯,这种不用脑袋的事情自然难不倒你。第二件事情你就得好生想办法给我办好喽。”司徒寒沙道:“大小姐请讲。”云烟道:“我要你回金钱帮之后仔细查探,两个月之内告诉我红馨潜伏在帮中到底所为何事。”长乐插口道:“司徒前辈请先往帐目上看看,‘金钱帮’既然叫‘金钱帮’那可让人觊觎的也不外乎金钱而已。”司徒寒沙感激的看向她道:“多谢小姑娘提点。”他对长乐的感激真是如滔滔江水,若不是她,自己早就被云烟一掌劈死了,现在又得她提点追查的关键,司徒寒沙差点要对她磕头致谢了。

云烟对他道:“你的事情算完了。现在来说说你那宝贝儿子。”

司徒寒沙顿时心中一凛。

云烟扫他一眼,走到瑟瑟发抖的司徒汇面前,沉吟许久,自言自语道:“红馨啊红馨,你知道我有多想杀他么?可你却给我出了这么个难题……咦?司徒汇,你装死么?快给我起来!”她声音虽低,跪在地上的司徒汇却听得清清楚楚,只听得云烟那句“你知道我有多么想杀他么”他便吓的昏了过去,后面几句却没听到。云烟抬脚踹他,喝道:“司徒汇,你若再装死,我这就一掌劈了你。(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司徒寒沙大惊,顾不得双腕巨痛,奔到司徒汇身边,细细查看后,对云烟道:“临大小姐息怒,犬子没用到极点,怕是听到你要处置他便吓的昏了过去。求大小姐从轻发落,为我司徒家留下这点血脉。司徒寒沙回去之后马上休了那些小妾,此生再不续弦,为临翠……这个……这个……”

云烟轻轻一笑,司徒寒沙最后几句话可算深得她心,她怒气渐息,说道:“我可没有逼你为临翠守节,可是你那些小妾忒的可恶,赶出家门也是好的。既然你以后再不娶妻纳妾,那司徒汇便是你唯一血脉,嗯,我这便饶他一命。”

司徒寒沙长舒了一口气,道:“多谢大小姐不杀之恩,我一定好好教训汇儿。”

云烟轻道:“嗯,我也有些累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你这便废了他的武功吧。”司徒寒沙心中一跳,对云烟道:“大小姐不是说饶了他么?这……这……怎么……?”云烟不耐烦道:“我已经是法外开恩,他今日对我言语轻薄,意图不轨,若是按我平日里的手段,他早已是尸体一具。我答应你饶他性命,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难道我还容得他留下一身武功以后好欺负其他弱质女子么?”司徒寒沙心知再求情也没用,若是惹恼了临大小姐说不定连儿子的命也保不住了,他颓然苦笑道:“在下双腕已折,这事恐怕还是得劳烦临大小姐亲自动手。”云烟看他一眼,走到司徒汇面前,轻轻在他胸口拍了一掌,出手如电以“大抚血手”点他周身各大散功要穴,只听他全身骨节“啪啪”作响,那苦练几十年的功夫便被废了去。云烟站起来对司徒寒沙道:“我用的手法特殊,他这般散功对身体影响已降至最小。我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对他格外开恩。你好好办好我交代你的两件事情,我便再不找你麻烦,否则再落在我手里可不会像今日如此轻松了。”

司徒寒沙点点头,径直走向那几个吓的花容失色的小妾面前,沉声道:“你们待会儿回到帮中,每人到帐房陈师爷那里支取三百两银子。从此之后你们不再是我司徒寒沙的妾室,以后无论想独身还是想再嫁人都与我司徒家无关,你们拿了银子便远远离开这里吧。”

此话一出那几个小妾有的面露喜色,有的却是眼见就要开始哭闹。云烟冷哼了一声,几个小妾顿时全身一颤。司徒寒沙只想快些送走云烟那个煞星,以免夜长梦多,他对那群黄衣弟子中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道:“人杰,你和师弟们把她们带回帮中,在我回帮之前好好打发安排了。红馨的尸体也带回去,等我回来再好好安葬。”

那些弟子也巴不得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抱起红馨的尸体,拉了那几个小妾便匆匆回帮去了。那名叫人杰的却留了下来,想必是担心司徒父子受伤之后行动不便。司徒寒沙见他对自己依然恭敬如初,点头道:“你是个好的。”

云烟见他爽快利落的处理了那些小妾,心中略感快慰,道:“嗯,你这事办的不错。这就带上你的宝贝儿子回去吧,记住答应过我的事情。”司徒寒沙道:“在下一定彻查金钱帮上下,保证在两个月内给临大小姐满意的交代。”云烟道:“嗯,我知道了。你们走吧,我再不想看到司徒汇,你要好生管教他才好。”

司徒寒沙三人走后,厅中紧绷的气氛终于渐渐散去。长乐毫不客气的拿起司徒汇桌上动也没动过糕点大吃特吃起来,她直到现在还没吃饭,饿的快要昏了过去。她边吃边向西儿招手,西儿微笑着走了过去,还不忘为她端茶递水,生怕她胡吃海吃噎着了。长乐喝了一口茶道:“你也饿了吧,怎么不吃?大家一起吃啊,这几碟点心可是算在我的帐上呢。”西儿笑道:“是啊,长乐第一次花钱请人吃糕点,可是人家司徒公子一个也没吃,浪费啊浪费。”长乐听他揶揄自己,笑道:“司徒公子不赏脸有什么要紧,只要我们云小公子高抬贵嘴,陪我吃上几个我便心满意足。”西儿点头道:“不错不错,有我云‘大’公子赏脸即可。”他不喜欢长乐把自己当小孩看,硬是强调了那个“大”字。长乐看了看他,嘻嘻笑道:“云‘小’公子果然人小胃口也小,啧啧,这么好吃的糕点也只吃了一点点儿。哎,胃口还比不得我这个小姑娘。”西儿心中一暖,笑道:“我不爱吃甜食,你喜欢就多吃点,不用想法儿逗我吃。”长乐微微一笑,心道:你还真是聪明的很哪!

欧阳云见长乐吃得全没形象,微微摇头,对莲生道:“你去管管她吧,真没个女孩家的样儿。”

莲生微微一笑,对欧阳云道:“她饿了好半天,我这做娘的可舍不得打扰她的兴致,能吃是好事啊。”欧阳云心道:能吃是好事,可是像那样个吃法,以后大了还有人敢招惹咱们女儿么?

云烟看着乱没形象的长乐,对他们笑道:“长乐真是个特别招人喜欢的孩子,我第一次见西儿这么喜欢一个人。连我这个做姑姑的都没被他那样照顾过呢。”莲生一听云烟夸赞长乐,很是欢喜,得意的看了一眼欧阳云,对云烟礼尚往来道:“西儿小小年纪便武功不凡,而且那么照顾我们长乐,我心里对他很是喜欢。也只有姐姐才能□出这么个出色的孩子。”

云烟有些黯然道:“我大哥大嫂死的早,西儿从小就没有爹爹娘亲,我这做姑姑的若是不对他好,那又怎么对的起我死去的大哥大嫂呢?”

莲生一听西儿从小无父无母,心中对他更是怜惜,暗道:我定要想办法让云哥答应让长乐陪这孩子一路上天慕山去。哎,难怪他当时听了长乐答应和他们一起上天慕山就那般开心,小孩子没人陪总会觉得孤单寂寞。可怜他从小便没爹没娘!她对欧阳云把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最后道:“云哥,我已答应让长乐和云烟姐姐一起上天慕山去,这会儿想听听你的意见。”欧阳云见莲生一脸坚定,心想:人家帮我教训了调戏你的登徒子,又好意要带长乐上山见识,而且你如今早已下定决心,我若是不答应,你们大大小小几个都要恨死我了,我还有得选么?他轻笑道:“娘子既然已经批准,为夫的除了支持还是支持。”转向云烟道:“长乐虽然聪明,却久居深山、不通俗务,这一路走来,我一直对她严加管束,生怕她无意中惹出祸来。所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姑娘同意我与莲生一路跟随照看。孩子出门在外,我们做父母的总是不放心,想来姑娘能够理解我们为人父母的良苦用心。”

云烟点头笑道:“公子想法周到,云烟深以为然。我这一路上匆匆而行,只有西儿相伴,也甚是寂寞。若是有公子一家一路相伴定会有趣很多。”

欧阳云朗声一笑道:“能与姑娘这绝顶高手一起上路,我一家真是荣幸之至。”

云烟见他轩朗潇洒,落落大方,这样的风姿真是生平仅见,遂也笑道:“看来不光西儿要为公子的安排欢呼喝彩,云烟对日后的行程也充满期待。”

第23章

西儿和长乐直到此时才放下心中大石,相视一笑。长乐更是想到两个月后天慕山上的大战便豪气顿生,高声喊道:“小二,给本姑娘上好酒好菜。”这句吼得江湖气十足,可是陪上她那脆生生的童音真是说不出的好笑。她见西儿强忍笑意,双眼一瞪,怒道:“笑什么?你就能喊的比我豪气么?”

西儿见她发怒,眼儿一转,装模作样喊道:“小二,还不把好酒好菜端上来!”他这一吼运起了内力,震得内力稍差的几人耳膜生疼,客栈里里外外更是听得清清楚楚,可怜的老板惶恐的跑了过来,赔礼道歉道:“小公子息怒,菜马上就好,您大人有大量,我这房梁都要被你那一吼给震断啦。”西儿微笑道:“我这是和我朋友闹着玩呢,不关你的事,你别急。”

长乐一听,学他用了内力大声道:“谁跟你闹着玩了?运劲发声我也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以为这样就比我吼的豪气了么?”她的功力与西儿可说是半斤八两,这一吼真是宛如旱天小雷,可怜的客栈老板被吓的摊了下去,心想:怎么今天来这的全是煞星?

程三浅、胡庆、卢鹤三人心脏狂跳,互相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看到的都是相同的惊异。西儿一吼他们便被震得耳膜生疼,心道这小公子真是不得了,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功力。那知无独有偶,西儿刚才吼完,他们又被长乐给震了一回。

程三浅对胡庆道:“师兄,这两个小娃娃不简单,俺就是现在也没他们那样的功力,这趟来侬城俺算是长见识啦。”胡庆叹道:“十年之内江湖中又要出现两名绝世高手,不知他们谁能在天慕山‘第一崖’留下自己的名字。”

卢鹤道:“无论是谁,他们再不用叹息高手寂寞。哎,这十年来武林中真是少有让人心驰神往的颠峰之战。”说罢忽然站起来向周围各人一拱手道:“卢鹤先行一步,祝各位一路顺风。”胡庆见云烟毫不阻拦,便也带师弟程三浅告辞去了。

话说欧阳云一家与云烟姑侄二人雇了两辆马车一路向北,从侬城不急不缓向天慕山开去。长乐终于如愿以尝,穿上了莲生为她缝制的青色男袍,心中好不得意。她一出客栈便拉了那驾车的中年汉子,指了指西儿认真问道:“我与那位小公子谁更好看?”那汉子看看长乐又看看西儿,耿直道:“都好看。”长乐道:“只能选一个。”那汉子顿时愁眉苦脸,看了看周围几人,想了半天道:“那位青袍大公子最好看!”长乐顿时气结,心道:你倒精乖,选了我爹爹,谁也不得罪,我还不敢怪你。

他们一行男的俊,女的俏,两个小的也是俊美异常。每每投店吃饭总会引人目光追随,好在欧阳云一派名家风范,举手之间一股高雅气度,云烟更是一身清贵之气,顾盼间风采慑人,前来攀谈结交的不少,滋扰生事的却无。

一路上五人尽量低调行事,终于在某日黄昏缓缓驶入了慕城,闻名天下的天慕山便在这慕城境内。

若说侬城是旖旎缠绵的浪漫之城,那么慕城便是让人豪气顿生的武林之城。慕城境内大大小小的帮会门派至少有一百以上,其中在江湖中略有名气的也有三四十个,更别说天慕山脚下已经传承了百年依然屹立不倒的欧阳世家。一进慕城,到处可见身挟各种兵器的武林人士,若是走着走着遇到有人比武生事也是平常之极。据说这慕城之中每天都有人因打架斗殴而死,官府以江湖械斗生死自知为由,总是随便查查便草草了事,不是不想管,想管也管不了。慕城之中小到三岁孩童,大到古稀老翁,人人会武,即便是女子也比其他地方的更要泼辣难缠一些。

欧阳云与莲生在欧阳世家度过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对慕城自然一点也不陌生。十年前离开慕城,直到此时才回到故里,两人心中激荡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看着眼前似乎没变,似乎又变了很多的慕城,即使冷静如欧阳云也不由得心中百感交集,感慨万千。莲生和云烟同坐一车,本是温柔如水的她如今沉默黯然,目光迷离,思绪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

欧阳云和莲生早对云烟将二人恋情和盘托出,云烟不愧是临家女子,对这世俗难容的禁忌之恋只说了一句:情之所至,世俗礼教,皆为粪土。此话一出她立时被欧阳云引为生平第一知己,莲生亦是感慨万千。她见莲生心神不定,知她回到故里触动心事,想到自己也是为情所困,心中一叹:为何相爱之人若要相守竟是那般困难?

欧阳云见天色已晚,准备找间客栈吃饭住宿,哪知走了四五间却全是客满。慕城虽是江湖人士聚集之地,但是却也很少像今日这样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到。他这时才发现城里的江湖人士似乎比以往要多得多,心中惊异:这些人难道是为了天慕山大战的事情而来?总算他对慕城熟悉之极,驾着马车东穿西绕终于找到一家略为偏僻的小客栈,虽说比不得那些装修豪华的大酒楼,但也总算找到了个休息的地方,况且这家客栈小虽小,倒也清净。

长乐一待马车停稳便从车厢里跳了出来,坐了一天的马车,虽然有西儿一路相陪,她还是觉得气闷的紧。她等不及欧阳云交代小二套车云云,拉了西儿便走了进去,刚进门口便大声叫道:“小二,快去准备你们这的特色菜,后面还有三位,一齐五个人,赶了一天的路饿死我啦……”西儿见她愁眉苦脸,可怜兮兮,对小二道:“先给我们砌壶茶来,上几盘糕点。”小二见他们容貌俊秀,衣着精致,长乐虽然大大咧咧,西儿却是一派贵公子风范,听了他们吩咐连忙张罗去了。

长乐喜欢热闹,若非必要总是爱在大厅用膳。其余几人虽然更喜雅间,毕竟宠她的很,不愿抚她的意思。西儿按老规矩选了个不显眼的位置,长乐一屁股坐下便全身没骨头似的瘫在那里,眼儿却是骨碌乱转,东瞅西瞄。厅中自然不止他们一桌,此时正是晚膳时间,形形□的江湖人士几乎把客栈大厅坐了个满。她和西儿虽然着实抢眼,但毕竟是小孩子,进客栈时被打量几眼之后便没人再理会他们。长乐最饿不得,爬在那里,边吃点心边听那些江湖人士八卦天下事,西儿早已习惯她坐没坐像、吃没吃像,心知她最喜欢听些江湖佚事,也不说话,只在旁边静静陪她。两人内力颇为深厚,那些江湖人士说话也没特意收声,虽是坐在角落,厅中各人谈话也是听的清清楚楚。两人听了一会儿后,不约而同转头望向对方,眼中尽是诧异。原来这些人十有□谈的都是十天后天慕山上的那场大战。

长乐低声道:“我就说怎么找间客栈也那么难,原来这些人都跑这来看云姑姑打架了。哎,他们又不能上山去,跑来凑什么热闹,连个吃饭睡觉的地儿也要和我们抢。”西儿笑道:“前面那句倒也听得,后面的就有点蛮横了。”长乐白了他一眼道:“我梦想的五星级大客栈被那些好事的住满了,现在只能住个三星级的,我能不气闷么?”西儿虽然没听过什么“五星级”、“三星级”,但略一思量便知她不满住店水平降低,笑话道:“你说这话真像身娇肉贵的小姐。”长乐一听,辩道:“谁说只有身娇肉贵小姐才喜欢住五星级大客栈,难道那些住店的人都是女的么?我看刚刚相反,那些住大客栈的都是些厉害的人物,没法看到不是少了很多乐趣?”西儿道:“我本以为你是嫌弃这里条件不好,原来你是觉得这里不够刺激有趣。哎,难怪欧阳叔叔说你惹事本领强的很,哪有人像你冲着麻烦去的?”长乐眼儿一转道:“咱们现在就是最大的麻烦,只要在云姑姑身边,麻烦自己也会找上门来,你看。”边说边往厅中努了努嘴。西儿顺着众人目光看去,欧阳云、莲生、云烟三人走了进来。众人目光随着他们慢慢移动,三人早已见怪不怪,直直朝两个小鬼这边走来。

此时厅中有人低声说道:“难道是他们?”另一个声音道:“听说是一男两女,还带了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可是,那边两个都是男孩……”

长乐一听,低声贼笑道:“爹爹,我可是为你们打掩护了呢,你奖我点什么?”欧阳云微微一笑道:“你听谁说我们需要掩护啊?”长乐顿时无语,暗道:算你狠,我是斗不过你啦。西儿见欧阳云一句话便轻描淡写的打发了精灵古怪的长乐,心中大大佩服。长乐讨赏不成,欲化悲愤为食量,叫道:“小二,快快上菜,本公子饿的能吃下一头牛。”几人一听均是莞尔。

云烟扫了一眼厅中众人,眉头微皱,那些人怎么老是盯着他们这桌?那些探究的目光让她心中很是不快。莲生见她脸色不好,轻声道:“姐姐,我身体不太舒服,你陪我回房用膳可好。这里人太多,我看着就烦心。”云烟哪里看不出她为自己作想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好啊,咱们回房去。”

两人回房,只剩下欧阳云三人。长乐早就饿的慌,菜一上来便埋头猛吃,西儿和欧阳云倒是一直保持优雅风范,只是看着长乐均是感到好气又好笑。

这家客栈虽小,特色菜却是有滋有味,三人正吃的兴起,忽听得客栈外一声暴喝:“冯啸笑你个小贼哪里跑?”各人听得外面一阵“叮叮当当”声响,只见一个青衫男子狂奔进来,他身材瘦小,动作敏捷,在大厅里东窜西跳,身后一个黄衣壮汉提了一把九环刀,身法虽不如他灵活,却是刀刀往他要害招呼去。厅中虽然不乏各路江湖人士,但是这慕城之中这样的追逐场面可说平常之极,那青衫男子虽然东躲西藏,却有意无意避开众人,似乎怕那黄衣壮汉误伤了别人。那黄衣大汉刀法实在不错,看似砍得杂乱无章却是招招冲着那青衫男子砍去,连旁人的衣角也没碰到,更别说误伤了。

第24章

两人追逐一阵,为了避开众人谁也没占到便宜。[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黄衣汉子眼见那青衫男子上窜下跳、灵活之极,骂道:“冯啸笑你个无耻小贼,有种就停下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青衫男子冯啸笑边跑边道:“吴老四你提把九环大刀追我这空手之人,各位大侠评评理,咱们谁更无耻?”吴老四大怒道:“你身怀暗器,刚才要不是我身手敏捷,早被你那一手‘铁弹子’打中了。”冯啸笑“嘿嘿”笑道:“我现在确是手中空空,身上暗器早就打完了。你提了把吓人之极的九环大刀,刀刀往我身上招呼,那不是欺负我这空手之人么?无耻啊,无耻!”吴老四大怒,再不与他东拉西扯,刀法越发凌厉,厅中众人内力弱的被那刀风扫到,脸上一阵生疼。

冯啸笑见他攻势越发凌厉,若是再不还手终会被他砍中。此时他已在厅中转了几圈,只见众人看似丝毫不受这番打斗影响,多数却是暗地里手握兵器,严阵以待,生怕被误伤了。只有角落里那桌,一名青衣男子悠然品酒,旁边两个小公子笑嘻嘻的看他们东追西跑,竟是一点也不怕殃及池鱼。他心思一动,忽然往那桌跑去,心想:那青衣男子定是好手,说不得,只能引那吴老四得罪他们,我好乘机溜走。他瞟了一眼身后挥刀“霍霍”的吴老四,快要奔到桌前忽然一顿,吴老四哪里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一招“天雷裂石”往他头顶劈了过去。这招势大力沉,眼看冯啸笑便要被他劈成两半,哪知他瞬间向右移开,刀锋险险从他身旁扫过,吴老四一招不成,刀身一摆,一招“金刚横眉”往他左腰扫去,他生怕冯啸笑又转进厅中东躲西藏,此时缠上了他,便刀刀威猛,连绵不绝,生怕他再跑了开去。冯啸笑边躲边移,狼狈至极,忽然吴老四一招“追光逐电”向他直直刺来,这招刀法由剑法幻化而来,速度其快,九环刀比长剑重了许多,他这招使出来真是迅如闪电,霸道无比。冯啸笑心知机会已到,猛的闪向一边,虽是如此却也被划伤了右手手臂。

吴老四本以为这招必能将他刺个对穿,哪知居然给他避了开去。此时招式使老,这招本就是有去无回之势,冯啸笑一闪,大刀直直朝他身后一个青衣公子刺去,吴老四急喝:“快闪开!”哪知那青衣男子坐在原地不避不闪,倏的伸出右手两指将九环刀尖生生夹住。刀虽停人未止,吴老四右手还握在刀柄上,身体却止不住向前冲去。那青衣男子左脚在他小腿一勾,左手往他肩头一拨,他便顺势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而那把九环刀还被夹在那人两指之间。

吴老四呆呆望着眼前男子,厅中“好功夫”、“好指法”……赞叹声不绝。他回过神来,对欧阳云道:“对不住了。”转头便欲寻那陷害自己的冯啸笑,可是此时厅中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欧阳云将九环刀交还给他,微微一笑道:“兄台莫急,那人马上就会回来。”他话刚说完,众人只见冯啸笑垂头丧气的从客栈门口走了进来,一身青衫又脏又皱,身后跟了两个俊秀公子,大的淡定微笑,小的得意洋洋,笑嘻嘻的看着去而复返的冯啸笑。两人正是长乐与西儿。

欧阳云对他们微笑道:“不错,我本以为还要等上一时半刻,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把他请回来了。”他对吴老四道:“在下想与冯先生说两句话。”吴老四眼见冯啸笑真如他所说“马上回来”,哪还不知是他使的手段,此时对欧阳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听他一说,忙道:“公子请便,只是……这个……”欧阳云微微一笑道:“兄台放心,他跑不了。”

长乐和西儿将冯啸笑带到欧阳云面前,她嘻嘻一笑道:“爹爹,这位大叔轻功不错,人也聪明的很,竟然一逃出去便直奔马厩,想偷匹好马溜之大吉。嘿嘿,哪知我和西儿后发先至,早在马厩等着他了。”说完又对冯啸笑道:“哼,你忒也看不起我们小孩子,竟然看也不看我们一眼,牵了匹五花马便想离开。”话刚说完,厅中一人怒喝:“好个贼厮,竟想偷我的五花马!”长乐对那人笑道:“大叔别急,他不是没偷到么?”那人“哈哈”一笑道:“小公子说得对。(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嘿嘿,那贼厮有眼无珠活该倒霉。”他这话分明是夸长乐与西儿了得,顺便也骂冯啸笑“有眼无珠”偷他的马儿“活该倒霉”。

冯啸笑苦笑道:“不是我看不起两位,我是压根就没发现两位。”长乐“啊”了一声,对西儿道:“原来我们错怪他了。”又对冯啸笑道:“哎,我以为你瞧不起小孩,害你摔了十七八交,对不住啦。”

欧阳云对冯啸笑淡淡道:“冯先生真是看的起我。难道就不怕我真被吴兄伤到么?”冯啸笑道:“在下实在是万不得以,先前也是料准了公子武艺高强,不会受伤,这才引他挥刀相向。不料此举引火烧身,悔之晚已。”欧阳云道:“被人利用乃是我最不喜欢的事情,本来你与吴兄之间的恩怨我是决不插手的,如今你便随吴兄走吧,免得你再东躲西藏害他伤了别人。”冯啸笑一惊,道:“在下冒犯了公子实在大大不该,但是若公子把我交给吴老四,在下便再无活路,请公子高抬贵手。”欧阳云道:“有点道理,你确是罪不致死。”他转头对吴老四道:“不知吴兄为何要追杀此人。若他是大奸大恶之徒,我这便将他交给你全权处置。”吴老四想了一下,道:“此人乃空空门人,两个月前他潜入雷波城庞家,在下乃庞府八大护院之一,那日正好当班,我一路追赶,途中我二人交手数次,他滑溜至极,边打边逃,直到五天前我才在这慕城之中将他截住。我们此番又交手数次,他暗器诡计齐用,若不是公子出手将他制住在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将他捉住。”欧阳云点点头,问道:“庞府的若非没有被盗,便是他盗走的东西已被庞府找回,是也不是?”吴老四惊讶道:“公子怎么知道?”欧阳云微微一笑道:“你出招刀刀狠辣无比,一点也没活捉他回去的意思。若非他对庞府失窃一事已是毫无用处,你怎舍得杀他?而他此刻已经毫无用处的唯一解释便是庞府并未有所损失。”吴老四道:“公子分析的真是准极了。”欧阳云道:“既然庞府已无大碍,吴兄为何非杀他不可呢?”吴老四老脸一红道:“若是别人问我,我定然不会告诉他,哼,这人一路上戏耍于我,害我丢尽脸面,更是得罪了好些武林人士,若不杀他怎能解我心头之恨?”

长乐一听插口道:“原来你杀他只是为了泄愤。这位大叔虽然对你不敬,但是你们一个兵一个贼,他用尽奇谋让你捉他不到,那也是正常的很,罪不致死。哼,你斗智不及便要杀他泄愤,不是好汉作风。若是今日你杀了他,我长乐第一个看不起你。”

吴老四被她说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他本来觉得自己一番作为理直气壮,此时却觉得自己确是有点斗智不及恼羞成怒杀人泄愤的嫌疑。他本是个爽直之人,先前实在是被那滑不溜手的冯啸笑气得凶了,此时听了长乐一番话语,顿觉自己所作所为大失江湖豪气,汗颜道:“在下险些成了下作之人,多些小公子提点。”转身对冯啸笑道:“老冯,我先前虽然恨你恨的要死,现在想来咱们武功虽是半斤八两,可你的脑子实在比我好用许多,我吴老四算是服了你那颗聪明的脑袋啦。来来,咱们就在这打上一架,不论输赢,咱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冯啸笑“哈哈”一笑道:“吴老四,我本来不大瞧的起你这憨直之人,今日却是对你佩服的紧。若论知错就改,快意恩仇的气度,我冯啸笑怕是拍马也比不上你啦。好好,我们这就打上一架,不论输赢,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吴老四笑道:“好,我就交了你这个朋友,来来,我们先打上一架再说。”说罢便跳到大厅中央。冯啸笑对长乐道:“小公子若不解开在下穴道,不出三招我必被那浑人打的吐血。”长乐挥手解穴,笑道:“祝冯大叔旗开得胜。”

两人在厅中你来我往斗了三百余招由自不分胜负,最后互击一掌,相视一笑,唤来小二把酒抿恩愁。

冯啸笑对欧阳云道:“公子大恩冯啸笑铭记于心,他日若有差遣啸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欧阳云道:“冯先生言重了,先生能与吴兄化干戈为玉帛,在下乐见其成。”冯啸笑对长乐和西儿道:“两位小公子功夫了得,日后必为一方豪杰。”长乐笑道:“豪杰不用啦,只要每天开开心心就好。”西儿看着她微笑点头。冯啸笑一愣,“哈哈”一笑道:“小公子此番话语若是被我空空门少主听到必会被他引为生平第一知己。”

厅中众人本就留意他们说话,此时听他提到神秘无比的空空门更是拉长了耳朵凝神注意。哪知他说完这句便和吴老四斗起酒来,两人你来我往,喝的店家笑逐言开。

忽然厅中一人站起身来,直直走到欧阳云面前问道:“公子可认得一名叫云烟的女子?”此话一出,厅中一片寂静,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欧阳云。欧阳云微微一笑道:“阁下说的可是十日之后在天慕山与人比武的云烟姑娘?”那人急切道:“不错。”欧阳云看了一眼目光灼灼的众人,微笑道:“云烟姑娘武功高强,这般能上天慕山的绝顶高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下虽是山野之人,这样的高手却也是晓得的。”长乐和西儿在心中为欧阳云鼓掌叫好,他比那滑不溜手的冯啸笑更加滑不溜手。那人见欧阳云说完便端起酒杯不再理他,尴尬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长乐心知那些人必不会轻易罢休,对欧阳云道:“爹爹,我累的很,你带我回房休息。”欧阳云闻弦歌知雅意,向冯啸笑、吴老四一拱手道:“两位尽兴,在下告辞。”领了长乐、西儿回房去了。

他一身青衣,面目清俊,气度不凡,众人摄于他那沉而不露的高手风范,只能目送他们离开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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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次日一大早,“群英楼”大掌柜亲自到客栈中请欧阳云一行下榻“群英楼”清风院。欧阳云一问才知冯啸笑不知使了什么法儿,硬是为他们在“群英楼”弄了个清净院子。长乐一听“群英楼”乃慕城最大的酒楼兼客栈便列出无数条理由央欧阳云搬过去。云烟与莲生也觉得有个独立院落住着少了许多麻烦,于是几人一起住进了远近闻名的“群英楼”。

午饭过后,欧阳云与莲生在屋内喝茶对弈,两人下了几盘,莲生罢手道:“咱们不是平手便是我赢你一子、你赢我半目。云哥是下棋还是算棋?哎,你总是这样一味让着我,还要让得不作痕迹,真是难为你啦。”欧阳云笑道:“小时候我老是欺负你,现在也算将功补过。小小棋局,你又何必那么在意呢?要不我请云姑娘和你下?”莲生道:“不用了,我们说说话儿吧。云哥,回来慕城你高兴么?”欧阳云想了想,温声道:“若说不高兴是假的,毕竟这是咱们的家乡。这两天我总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慕城有我最美好的回忆,莲生,以后让长乐把我们安顿在这里,好不好?”莲生心中一颤,微笑道:“好,就在千红谷吧,咱们第一次相见就在千红谷。我记得那时山花烂漫,一个英俊少年直直走到我面前,那时我跌了几交,满身是泥,本还盼着那英俊少年安慰我几句,哪知他第一句话竟是‘你笨死了’。云哥你说说看,那少年怎么就那么可恶?”

欧阳云一怔,微笑道:“那天我一进千红谷便看到一个小女孩静静坐在万紫坪中,虽然衣裙又脏又皱,却生的比那千红谷里的火焰花还漂亮。其他女孩儿见了我总是娇羞不已,可那女孩只是平静的看着我,不喜不忧,似是将我看作平凡之极的普通少年。我心中微怒,暗下决心,一定要这女孩将我牢牢记在心里。于是我便故意说话气她……”莲生接口道:“是啊,那时一听那英俊少年说‘你笨死了’,我觉得心里从来没有那么难受过,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自己也吓了一跳呢。哪知那少年顿了顿,又道:‘你哭什么?女孩子哭起来最丑了。’哎,我听了哭得更厉害啦,心想:这人生的那样好看,怎么那么坏?我再不睬他啦。”

欧阳云道:“我见那小女孩眼泪直流,心里着实慌的很,可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想起以前娘亲对我说过女孩儿都爱美的很,便对那女孩说道:‘女孩子哭起来最丑了’,盼她听了马上不哭,哪知她哭得更厉害了。”

莲生笑道:“我心里想着再也不睬那少年了,哪知他蹲下身来为我擦干眼泪,我那时便想:原来他也不是坏到家了,若他一直这样待我,我便理睬他吧。哪知那少年恶性不改,后来我去了欧阳世家,他在人前对我甚好,背地里却总是欺负我,直到……”欧阳云轻声道:“直到他练功过度,伤了经脉,不再是欧阳家的天之娇子,叔叔伯伯们不再看重他,堂兄堂弟们终于有机会修理他,连下人们也冷落他,只有那女孩一直对他好,一直陪着他。怕他饿着了,半夜里去厨房为他取糕点,被堂兄装神弄鬼吓的脸色发白。受了委屈总是放在心里,人前笑的温柔,暗地里却悄悄独自掉眼泪,自以为没人知道,却不知有人为她默默心疼。”

莲生眼圈发红,对欧阳云轻声道:“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很好的,虽然老是欺负我,但那些堂兄堂弟们却不敢对我有半分不敬。后来你武功恢复了,我以为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哪知他们找到父亲的遗书,说我们俩是兄妹。我当时真是万念俱灰,只想一死了之。可我知道,我要是一死,你也活不了,便对大伯说等我十七了便随便找户人家把我嫁出去,大伯自然答应了我,可你知道以后却再不理我了,离开欧阳世家在江湖上四处飘泊。我以为你一定气得这辈子再也不愿见我了。直到我十七岁,大伯告诉我,六月初□罗山庄便要将我迎娶进门。他对我说那位罗公子怎么怎么好……”欧阳云“哼”了一声,莲生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他对我说那位罗公子怎么怎么好,我半句也没听在心里,只想着我要是嫁到了四罗山庄,今后真就再没机会见你啦。后来又想:有的,还是有的,我出嫁那天你是 ‘哥哥’,念着我们的情分总会来观礼吧。这么一想心里又高兴起来,居然盼着快点儿到六月初六。可是那天试穿喜袍的时候,喜娘把那红盖头往我头上一罩,心中顿时又痛又恨,新娘子一直被那盖头遮住我又哪有机会再看你一眼?那天晚上,我静静的坐在新房里,心想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正难过的要命,忽然盖头被人一掀,一抬头就见你站在面前,你问我:莲生,你跟我走么?我心中一颤,忽然明白这辈子真是再也离不开你了,即使惹下滔天大祸我也要跟你走。”

欧阳云满目柔情,声音低沉道:“我恼你轻易放弃,在江湖上四处漂泊,可心里总想你。想我们在千红谷的初遇,想我们在欧阳世家一起学文练武,想我怎么欺负你,想你无论怎么恼我却还是默默对我好,后来我终于明白你怕我任性妄为做出让自己名誉扫地的事情来,便主动请大伯为你找婆家想断了我的念头。开始我的确恼你恨你,可是终于明白,你那是保护我,对我好。莲生莲生,叫我怎么放得了手?我悄悄潜进四罗山庄,找到一身倩素红的你,一把掀开你的盖头。你的盖头注定该由我来掀的,我问你:‘莲生,你跟我走么?’你一定不知道,那时即使你摇头不愿我仍要带你走的。好在你答应我了,那真是我欧阳云一生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刻。”

莲生握住他的手,笑中带泪道:“那也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刻。”

欧阳云温柔一笑,忽然道:“我想去一个地方。”

莲生道:“我也想去一个地方。”

两人相视一笑,齐声道:“千红谷。”

爹爹、娘亲在屋里下棋,长乐不愿打扰他们,跑到云烟房间,想问跟她比武的高手是谁。某日她曾问过一次,可是那天云烟似乎心情很遭,语中带怨道:“他贵人事忙,到底来不来云姑姑也不知道。若他不来,告诉你名字也没用,何必记下那言而无信之人的姓名?”说完便让西儿带她出去自己玩,一个人关在屋里不知在想什么。

她在门口踌躇了一阵,暗暗祈祷今日云姑姑能心情大好,若是问什么便答什么那就更妙了。

正要敲门,西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长乐,你要找姑姑么?她现在不在房里,晚上才回来。”

长乐转身问道:“云姑姑出门了?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西儿道:“姑姑只说晚上回来,没说去哪儿。”长乐闷闷道:“我专程过来问她比武的事情,她怎么就出门了呢?”西儿安慰道:“你别急,等她回来再问吧。说不定她下午就回来了。”长乐道:“算了,我就想问她那个神秘的对手是谁。上次没问出来,再有三天就要比武了,只是有点好奇。问不到就算了,总之到时候就知道了。”西儿道:“我若知道早就告诉你了。那人每年和姑姑比试一次,年年只胜七招。姑姑输了之后更加勤奋练武,可是无论怎么努力,第二年还是输给那人。”长乐道:“难怪云姑姑说那人戏耍于她,哪有每次只胜七招那么巧合?咦,不对,输就是输,赢就是赢,那招数是怎么算的?”

西儿道:“我听姑姑说,他们两人第一次交手姑姑跟他打到一百二十八招便败下阵来,那人说道:‘你功夫不错,可是与我拆到两百招便是极限。’姑姑当时大怒道:‘我今日虽败于你手,那是我学艺未精之故,你又怎知我勤加练习之后还是打不赢你?两百招,你真把人忒的小瞧了!我就不信赢不了你。’”

长乐道:“他这话真是犯了云姑姑大忌。后来怎样?”

西儿道:“那人对姑姑说:‘你既不信,我们便来打个赌。’姑姑问他:‘赌什么?’那人道:‘我们每年比试一次,比前定下招数,若是你能与我拆到我们定下的招数,那便算你赢,反之便是我赢。这个赌注嘛,输的人要为赢的人办件事情。’姑姑心想:此人武功之高真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若想打赢他至少还要苦练二十年。可他那样嚣张,若是能和他拆到商定的招数,让他装个小猫小狗,一定很是解气。便对他道:‘比就比,不过咱们得定个约定。’”

长乐眼珠一转,笑道:“是啦,云姑姑哪肯吃亏,这下准是要他答应什么条件了。快说快说,那人中计了么?”

西儿继续道:“那人问道:‘什么约定?’姑姑道:‘你一个大男人可不能要求我这小姑娘做我办不到的事情,若你叫我去娶个妻子,难道我还要乖乖听话么?所以你比武之前得先把那件要我去办的事情清清楚楚的告诉我,待我觉得可以办到咱们再比不迟。’那人‘哈哈’一笑道:‘你放心,比武之前我便会告诉你我要你做的事情,若你不愿意我决不为难你,咱们不比便是。’”

长乐“咯咯”笑道:“云姑姑真是狡猾的可以,诓他答应先将事情告知,自己要他做的事情却悄悄放在心里。嘿嘿,要是让他嫁个相公必定有趣的紧。”

西儿摇头笑道:“幸好他没败在你的手里。”

长乐“嘻嘻”一笑,催促道:“快说快说,后来怎样?”

西儿道:“姑姑听他一口答应,心中大乐,可是一抬头便见那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眼神分明就在笑她自以为计谋得受,其实一切早在人家眼皮底下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当时又急又气,对那人更是心生惊惧,若非十拿九稳,他怎会如此轻易便答应姑姑条件?他分明就是认定了姑姑必然赢不了他,所以姑姑的条件不听也罢,自己永远不用去做的事情何必听之?”

长乐心中一懔,说道:“若非此人对自己太有信心,这一切便是极其高明的心理战术,这样的人无论武功智谋真是可怕之极。”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章

长乐心中一懔,说道:“若非此人对自己太有信心,这一切便是极其高明的心理战术,这样的人无论武功智谋真是可怕之极。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西儿道:“心理战术?这种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仔细一想确是如你所说。我认为他对自己太有信心更有可能,毕竟事实证明他的武功的确厉害之极。”

长乐道:“他真的那么厉害么?他们打了那么多次,云姑姑竟一次也没赢过那个赌注?哎呀,他赢了让云姑姑办的事儿是什么?”

西儿笑道:“你一次问我这么多,我先答你哪个?你别急,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姑姑和他约好之后便每年比试一次,赌注开始的第一年姑姑虽然很想将招数定成两百,她一直记得那人说过两百招便是自己的极限。后来她一想,若是定得高了自己打不赢他,帮他做件事情是小,扬眉吐气再要等上一年真是折磨人。两人便定了一百五十招。姑姑心想:我一年来内功外功均是大进,去年拆到一百二十八招,今年定能过那一百五十大关。七招之差就此开始,姑姑和他拆到一百四十三招便败下阵来。”

长乐“哎”了一声问道:“他让云姑姑做了什么事情?”

西儿道:“他要姑姑给他‘竹海’中的一杆‘楚妃’。”

长乐急道:“那必是很贵重的东西吧?姑姑肯不肯?哎,我真是傻了,姑姑若没事先答应他又怎会比武呢。”

西儿笑道:“不错,姑姑给了他‘楚妃’。可那也不算什么难事,‘楚妃’虽然珍贵,‘竹海’之中却并非只有一杆,他要姑姑给他一杆并不过分。”

长乐道:“哦,那后来呢?”

西儿道:“后来即简单又可怕,七招之差一直重复着。姑姑将招数定到一百六十,便输在一百五十三,定在一百七十,便输在一百六十三,定在一百八十,便输在一百七十三,如此循环往复,今年该是两百了,正是那人说的极限。”

长乐道:“难怪云姑姑今年如此郑重其事,哎,那人是妖怪么?他既然能轻易赢了姑姑,厉害到连招数都能控制,为何又要每年和姑姑比试呢?对了,你还没说后来几次他让姑姑为他做什么事呢?若是心怀不轨,该暴露出来了吧。(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西儿道:“那人真是奇怪的很,后来每次只要我们‘云山竹海’一样希奇事物,那些事物如‘楚妃’一般,虽然珍奇,让姑姑送人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凭他的功夫就是硬要带走那些东西,我们也是阻止不了的。哎,高手的心思真是难猜。”

长乐道:“我倒有些想法,你想不想听?”西儿知她聪明伶俐,点了点头。

长乐道:“我猜那人高傲的很,不屑做那鸡鸣狗盗之事,每次赢了姑姑便正好正大光明的索要战利品,啧啧,看来他是个有操守、有气节、有收集癖的绝世高手。”

西儿道:“三天后咱们便能在天慕山上见到你口中这位有操守、有气节、有收集癖的绝世高手啦。嗯,我知道的全说完了。”

长乐笑着点点头,拉着他往院门口边走边道:“说了半天你口渴了吧,走,我请你喝茶去。”

千红谷中,欧阳云与莲生携手漫游,此时正是火焰花期,满谷开满了火红的花儿,远远看去,千红谷简直烧了起。此地两人甜蜜缱绻,谷中另一端一灰一黑两人却是神态严肃,与这谷中热烈氛围格格不入。

两人谈话已经进入尾声,黑衣人声音暗哑,他对面前的灰衣人说道:“主人此计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糊涂皇帝的锦绣江山捏在手中,老奴有生之年能见到这复仇成功的一天,真是死而无撼。”

灰衣人感慨道:“这一天我等了三十五年,我们的祖先等了一百七十四年。萧家定要为其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先祖立下誓言,族里即使剩下一人也要对萧家复仇到底,这一天实在让我们等了太久,该是用萧家最后的血脉祭祀先人亡魂的时候了。”

黑衣人点头道:“为看一场比武输掉了自己的江山性命,萧家出了这样的子孙,确是走到头了。”

灰衣人沉声道:“不要小看了他,想我使计让他出宫观战,实在费了不少工夫。他若不像一般少年那样对那武林中传奇的‘第一崖’、‘天慕大战’心存向往,我又怎能诱他出来?我虽恨极了萧家,可是不得不说此人确是萧家极其杰出的人才。好了,我该回行宫陪他了,你吩咐众人准备,欧阳世家的事情一并进行,这几天越混乱越好,你去吧。”

黑衣人几个起落消失在山花烂漫的千红谷中。

灰衣人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正要离开,忽然看到远处携手同游的欧阳云和莲生,他轻声道:“你们得抓紧这相伴相守的时间了,毕竟很快会有许多人跳出来分开你们。哼,这世间的人哪……”

长乐住进“群英楼”几天,这还是头一次走出清风院。她兴致勃勃的拉着西儿往大堂走去。欧阳云交代过此时乃多事之秋,要长乐行事尽量低调,喝茶吃饭最好去雅间。长乐虽然调皮却也知道轻重,让小二找了个视野不错的雅间,这里能看见大堂里大多数地方,最妙的是此间临窗,若是想要溜之大吉倒也方便的很。

长乐掌管着莲生给她的小金库,出手自然大方的很,西儿更是一派清贵之气,小二不敢怠慢,将两人安排的舒舒服服、妥妥帖帖。

长乐对那些江湖人士一直很感兴趣,虽然坐在雅间,一双眼睛却老在大堂打转。忽然她“咦”了一声道:“怎么是他们?哎呀,不妙,大大的不妙。”

西儿一听,好奇的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两个五十左右的江湖豪客带着四男一女坐到了厅中一处靠窗位置。他问道:“你认识他们么?”长乐道:“怎么不认识?说起来其中一个你还提到过呢。”西儿道:“我看了半天一个也不认识。”长乐道:“你还记得被你扭断手腕的司徒寒沙么?”西儿道:“自然记得。”长乐道:“那几个人里穿灰色长袍的老爷子就是司徒寒沙族中兄弟司徒寒江。”西儿微微一笑道:“原来是他,这人还真是过去只闻其名,如今才见其人。看他身形步法,武功确实不错,可是还不至于让你大叹‘大大不妙’吧。”

长乐愁眉苦脸道:“你也知道,咱们家和四罗山庄早就结了梁子。上次我们挟持人质逼得罗景天立下誓言,放我们一马。他虽然放了我们,心里总会有根刺,那老头可不好惹,城府深的很,指不定哪天报复我们。还有那个紫衣女子,她是罗景天的独生女,我上次挟持的人质就是她,你说她恨不恨我?她恨极了我娘,还对我爹爹存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哎,这几个人一起来了,真是麻烦的很。哦,对了,还有那四个跟着他们的男人。其中一个我认得,他是罗景天最得意的弟子,名叫陆世远。其他几个我不认识,不过能跟着罗景天出来见识走动的,应该不会是简单的人物。”

西儿道:“幸好看到了他们,咱们快回去告诉欧阳叔叔,让他有个准备。”

长乐道:“我不能出去,他们认识我。你去看看爹爹回来没有,好在清风院出入不用经过大堂,否则,哎哟,火星撞地球啊。”

西儿疑惑道:“什么火星地球?”长乐吐了吐舌头道:“我胡说八道呢,你快去吧。”

长乐不知,三年过去,她面目改变不少,此时又是一身男装,罗景天几人一时半会儿倒也认不出她来。她密切的关注着他们的动态,暗自庆幸自己还是艾少六的时候受训项目里有一项是唇语,否则这么远的距离,自己这点功力什么也听不到。

她忽然睁大双眼,定定的看着那个坐在罗景天身边一身古蓝袍子的英俊青年,嘴里喃喃道:“原来他就是罗丹青。啧啧,果然名不虚传。”忽又惊讶道:“哎呀,罗大小姐居然嫁给了陆世远。”后又叹道:“陆世远一片痴心终于有了回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这样一来罗大小姐不会再骚扰我爹爹了吧。不错,不错。”

西儿一回来便见她盯着罗景天一行喃喃自语。长乐见他回来,忙问:“爹爹回来了么?”西儿皱眉道:“没有,我刚才打发了常为咱们送饭的小二守在大堂入口,若是看到欧阳叔叔便让他绕道回清风院。我还在欧阳叔叔房间里留了字条,他一回去就知道这里的事情了。”

长乐赞道:“你办事真是牢靠的很。”

西儿问她:“你刚才自言自语在说什么?这么远你也能听到他们说话?”

长乐道:“我听不到他们说话,我是看他们说话。我看着他们的嘴型便能知道他们说什么。”西儿奇道:“这是什么功夫?”长乐道:“这功夫叫唇语,这世上只有我会,你想不想学?”西儿道:“当然想学,你教我吧。”

长乐让他坐在自己旁边,对他道:“这门功夫一靠观察,二靠猜测,三靠总结,四靠练习。你初学,一边听我为你翻译一边观察猜测总结吧。好,我要开始了。”

西儿专注的看着每个说话人的嘴形,与长乐的翻译一一对照,牢记在心。

长乐为他实况转播、同声翻译道:“爹爹,女儿已经嫁人,早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你不许我跟你们一起去欧阳世家,连大哥都能去,我怎么就去不得?西儿,这个女人正是罗紫妍。

“嗯,现在是罗景天了:这次去欧阳世家谈结盟之事,你跟去又帮不了忙。我答应带你来慕城见识两大高手,可没答应带你去欧阳世家。你若再不听话我便让世远将你送会四罗山庄,绝世高手你不见也罢。

“陆世远:紫妍,你听爹爹的话吧,欧阳世家不去也罢,那些枯燥的事情你一定不会喜欢。

“罗紫妍: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喜欢?你们不让我跟,我自己去。

“哼,也不知世远怎么受得了你?

“你说什么?

“三哥,紫妍,别动气,大家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哦,原来那人是罗大小姐的三哥,难怪敢刺激她。罗丹青怎么一直不说话呀?真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西儿道:“哪个是罗丹青?”

长乐指了指那个蓝衣人道:“就是他,坐在罗景天身边的那个。”

西儿道:“一表人才啊。”

长乐道:“确实很英俊,不过还是比不上我爹爹。他居然答应去欧阳世家,难道不怕触景伤情么?或者是罗景天使了什么手段逼他?感情的事真复杂。”

西儿一听,笑道:“说话老气横秋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什么复杂的?”长乐一怔,畅然一笑道:“不错,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简单的很。复杂的是喜欢的不喜欢,不喜欢的偏偏喜欢。”

第27章

西儿飞快的拉了拉长乐道:“他们吵起来啦,快看。”

长乐一听,凝神看去,只见罗紫妍对她三哥怒道:“罗书青,你为何总是挑拨我与世远的关系?”

罗书青冷冷一笑,讥道:“好妹妹,三哥我只是见你任性妄为,世远劝也劝不住,骂又舍不得,有这样的好丈夫你不好好珍惜,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哼,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欧阳世家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罗紫妍脸色一白,目光迷离。

陆世远对罗书青道:“三哥莫要再提欧阳世家的事情,我和紫妍不会去的。”他对罗紫妍温声道:“慕城千红谷远近驰名,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罗紫妍骤然清醒,望着眼前努力为自己解围,平日里对自己总是千依百顺的丈夫,心中一暖,说道:“你上次受伤还没好吧,相神医嘱咐你按时用药,千红谷明日再去不迟,一个时辰之后你便要换药了。”

罗景天道:“紫妍陪世远回房休息吧。”

陆世远明白师父不愿罗书青与罗紫妍再起争执,便对罗紫妍道:“我伤口有点疼,我们回房吧。”

罗紫妍横了一眼罗书青道:“我不是怕了你,世远有伤,若你再挑拨我们的关系,我决不饶你。”

罗书青懒懒笑道:“好妹妹,你放心,世远对你一往情深,八匹马也拉不走。”

罗紫妍脸上一红,再不理他,陪陆世远回房去了。

两人一离开,罗书青脸上那懒懒的笑容立时不见踪影,眉头微皱,对一直没有说话的罗丹青道:“大哥,其实你不用来的。”

罗丹青目光温和的看着他,笑了,温声道:“你总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家里最护短的便是你了。我可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四罗山庄与欧阳家的事情早就该做个了断。爹和师叔三年前与欧阳念几乎撕破脸面,这次恐怕只有我去才能成事,毕竟欧阳世家欠的最多的是我,即使再不愿意也得看在我的面上稍做妥协。”顿了顿,目光转为坚定,低声道:“而且,我也想彻底做个了结……虽然,不知道自己做不做的到……”最后一句几不可闻。(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可是罗书青还是听到了,他叹了口气道:“大哥莫怪我一路上为难紫妍,我心中确实气她。若不是她招惹了……”

“住口!”罗景天猛然打断道,“你要让全江湖的人都知道我们得罪了那人么?”

罗书青脸上挂上那懒懒的笑容,说道:“得罪她的是我们的宝贝妹妹,爹爹你的宝贝女儿。”神色一冷,眸中带怒道:“可受罪的却是无辜的小师妹,还有……还有……”还有救不了她的我,还有为了救人重返伤心地的大哥。

罗景天被他气得不轻,斥道:“紫妍虽然犯下大错,可是一路上被你冷嘲热讽,而且世远为救你小师妹受伤不轻,妻债夫还,难道真要紫妍像你小师妹那样躺在床上你才痛快么?”

罗书青心中一痛,仰天一笑,悲声道:“不错,不错,我就是心肠恶毒,我就是见不得小师妹受苦却心心念念盼着亲妹妹中毒卧床不起才好。”他笑声苍凉,声音悲苦,周围众人忍不住侧目而视。他目无旁人,紧紧盯住罗景天,一字一顿道:“爹,你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辈子。”遂又嘲道:“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便是投对了胎,嫁对了人。”说完不理众人,转身便走。

罗景天又气又苦,这个儿子天资聪明,性格却是激烈偏激,从小只和大哥罗丹青,还有小师妹亲近。他脾气古怪,言语刻薄,罗家众人自然不怎么喜欢他。可是他始终是自己的儿子,罗丹青失踪几年间更是默默帮助自己处理庄内庄外事务,待罗丹青一回来便立即放掉手中权力,专心习武。比起对权力异常热中却又资质平庸的二儿子罗司青,罗书青真是让他又爱又恨。罗景天颓然道:“罢了,罢了。”

老二罗司青低声道:“爹,三弟和小妹从小便是这样,吵吵便罢了,你又何必生气伤神?当务之极是欧阳世家的事情啊?”

一直没有开口的司徒寒江终于开口道:“司青说的不错,办正事要紧。”罗景天很快从沉闷的情绪中恢复过来,点头道:“司青,你去欧阳世家递上拜帖,我们明日便去拜会。”罗司青匆匆去了,剩下的三人忽然静了下来,罗丹青一直不与二人说话,端着茶杯静静沉思。

长乐看了半天,终于看出点门道。她对西儿道:“罗景天一统江湖的道路似乎异常艰辛波折。想当年他手握把柄,对欧阳念软硬兼施,逼他杀了我们,占尽上风,得意洋洋。如今却千里迢迢到慕城来找欧阳世家结盟,若不是遇到十分棘手的事情,决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长乐冥思苦想,着实对那个把罗景天逼到如此地步的人物大感好奇。

西儿思索片刻,看了看天色问道:“咱们在这里吃饭还是回清风院去?”

长乐早看得两眼酸涩,很不雅的打了个哈欠道:“看来罗景天不会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泄露太多秘密,咱们再看无用。他已派了自己的二儿子罗司青去欧阳世家递拜帖,我猜欧阳世家的人定要给他点排头吃,今天是不会见他们了。咱们回清风院吧,正好看看云姑姑、爹爹、娘亲回来没,我想跟他们商量商量今天的事情。”

西儿点点头,指着窗口笑道:“长乐公子请。”

长乐笑嘻嘻道:“有茶一起喝,有窗一起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从窗口跳了出去。两人一青一蓝,身姿轻灵,正从空中翩然落下,忽然地上一声惊喝:“小心。”只见一位白衣少侠张开双臂,似要接住他们。两人又意外又好笑,西儿、长乐同时出脚,分别在他两边肩上一点,轻轻巧巧的落在了他的面前。那白衣少侠微微一愣,脸上一红,心想:这两个小孩好生了得,从那么高跳下来不是难事,难的是他们在我肩上一点之力竟是那般轻巧,犹如树叶轻轻抚过。人家小小年纪就有这样厉害的轻功,我大惊小怪,贸然出手相护,哎,此番作为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西儿见他脸色不住变化,心想此人虽然眼力不佳,心地却是极好的,对他一拱手,微笑道:“在下与朋友胡闹惯了,公子莫要见笑。”

那白衣少侠以为面前二人定要笑他不自量力,哪知西儿反倒请他莫要笑他二人跳窗胡闹,心中一宽,干脆自嘲道:“哪里哪里,就怕两位小公子笑我不自量力。”

长乐觉得此人看起来很是亲切,夸道:“你心肠好得很啊,我们笑你做甚?我叫长乐,他是我的好朋友云西辞,你叫什么?”

白衣少侠微微一笑道:“我叫欧阳贤。”

长乐与西儿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尽是诧异与无奈神色。她向欧阳贤问道:“我听说天慕山脚下有个欧阳世家,你是那个欧阳世家的人吗?”

欧阳贤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问得这么直接,他索性也直接答道:“正是。”

长乐心道:难怪你看起来亲切的很,原来和爹爹是一家人。她脑袋转得飞快,暗暗猜测此时此地欧阳贤出现的原因。

西儿见她低头不语,对欧阳贤道:“难得遇见鼎鼎有名的欧阳世家公子,听说‘姜夏楼’酒菜味道极好,而且离这里很近,若是公子不嫌弃,我们大可一起用膳。”说完对长乐一笑。

长乐一听,心中叫妙:好个投石问路!

欧阳贤微一沉吟,道:“欧阳贤与两为小兄弟一见如故,但是今日实在有事要办,这顿饭是吃不成了。两位小兄弟来到慕城,在下便是主人,虽然今日不能一聚,但是两位随时可来欧阳世家找我,我们找个机会好生聚上一聚便是。”

长乐心思早就转了几转,对他道:“也罢,既然如此我们以后再聚便是。”转头对西儿大声道:“我饿的慌,咱们快去吃点东西吧。”

西儿对欧阳贤一拱手,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欧阳贤对他们一拱手,快步走进“群英楼”。

目送欧阳贤进了“群英楼”,西儿对长乐道:“回去?”长乐点头道:“当然。我得看看他来这里所为何事,若是有个万一,我们一家方便提前做好准备。”说完补充道:“这人心肠好的很,对陌生人如此,对自家人想来不会坏到哪里去。咱们快回雅间去,别让小二收了茶钱以为咱们离开了。”

两人几个轻纵,回到了起初待的雅间,离开时间不长,桌上留的茶钱小二还没收走。西儿招来小二准备饭菜,对长乐笑道:“咱们边吃边看,说好了,你可不许动手。”长乐避而不答,吐吐舌头,看向厅中。

天慕山脚,云烟一身白衣,随手摘一朵黄色小花放在手中把玩,她抬头看向云雾缭绕的山顶,三日后便是比武日期,可是他却毫无音训。回忆的片段在脑中走马灯似的跑过,与他比试了六年,年年皆败,次次七招。三年前再败,她心中郁闷,想起远嫁侬城的临翠,便去侬城探亲散心。哪知临翠过的不好,心中更是气闷。听说“乾坤一手”欧阳忆正在城中,跑去向他挑战。欧阳忆见她年纪轻轻,以为又是哪个门派的后辈不知轻重,想借自己扬名。他委婉拒绝云烟,哪知云烟当时本就气闷之极,心道:难道这天下就真有那么多高手?他欺负我,你看不起我!她满腹怨气倾泻而出,心想既然你是鼎鼎有名的护山高手,而我这辈子怕是打不赢他了,今日死在你的手上便是。她悲极怒极,一出手便是勇往直前、有去无回之势,欧阳忆大吃一惊,连忙出手还击,可是先机已失。云烟连输四年,对自己功夫大失信心,全力以赴,只想与欧阳忆多拆几招,免得辱没了临氏名声。哪知欧阳忆,一代高手,竟非百招之臣,云烟在九十四招便重挫于他。欧阳忆被她打的口吐鲜血,倒地不起,他那不可置信的眼神,直到今日云烟依然记得。

那场胜利让云烟忽然明白,并非自己资质太差、武功太弱,而是他实在太强,自己一直以他为目标,不知不觉中武功进步神速,只是年年挫败,让自己对他生出高山仰止的心态,更是信心大失。后来她小胜“无尘先生”公孙引,年初又单挑“绝俗剑”赤松子,最终战胜三大护山高手。

云烟微笑着抚了抚花瓣,低声道:“我等着你,路行歌。”

第28章

忽然云烟轻身一越,隐身在三步外一棵腰粗古树上。(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亏的那棵古树枝叶茂盛,不然她一身白衣,立时便要被匆匆跑来的几人发现。只见前面一人满身是血显然受伤不轻,身后几人黑衣蒙面,手中或刀或剑,全是杀人的利器。那满身是血的男子奔到树下背对靠大树,面向追杀他的几个黑衣人,他手无兵器,双掌护于身前,双眼露出深刻恨意,冷冷的看着面前几人。他显然是力气衰竭,无法再逃,索性背靠大树护住身后,想于那几人作最后一博。几个黑衣人显是非常忌惮他,即使见他如此狼狈依然不敢贸然上前攻击。双方就这样僵持住,黑衣人以合围之势将他包围在中央。那名男子受伤太重,身上鲜血一滴滴落在地上,很快在泥地上印下一滩红黑的血印子。几个黑衣人显然发现了他正在大量流失鲜血,他们也不上前攻击,只是将他围在中间,慢慢等待他失血倒下的一刻。那名男子背靠大树,狠狠的盯着他们,讥道:“怎么,这样就怕了?嘿嘿,看来你们除了暗箭伤人什么也不会。”为首的黑衣男子“哼”了一声,道:“死到临头还在嘴硬,你最好乞求自己鲜血流尽而死,不然咱们兄弟捉了你使出万般手段定要让你生不如死。”那男子“哈哈”一笑道:“无胆匪类,只敢暗箭伤人、乘人之危,有什么样的主人果然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今日纵使我死在这里也要拉你们几个狗奴才陪葬。”话一说完便飞身扑向为首的黑衣男子,一掌往他面门拍去。那人大惊,顿时向右避开,其他几名黑衣男子立刻攻了上去。那人暴喝一声“好贼子”,出手飞快,与那几人缠斗在一起。为首的黑衣男子跳出战圈,悄悄往那男子身后移去。

那满身是血的男子果然厉害非常,几名黑衣人见他虽然鲜血直流,出手却是招招雷霆之势,若被打到非死即伤。他们不敢强攻,在他身边佯攻游走,显然是在等他失血力竭倒下。那名男子心中大怒,露了个空门,一名黑衣人挺剑便刺了过来,他一脚踢在他的腰侧,将那人踹得飞了出去,右手一探将他飞在空中的长剑夺了过来。兵器在手,他精神一震,出剑如电往周围几人攻去。那几人早被他那拼死一博的狂性吓的怯了,此时见他手中有剑更是不敢强攻,只是将他围住。(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那人虽然招招强横,但是心里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此时只是催动最后一点功力拼死一博罢了,再等片刻力气衰竭之时便是自己死期。他心中狂怒,这一生不知经历了多少大战,想不到最后竟然死在这些暗箭伤人的小贼手中,想到还有大事未办,心中更是悲愤。忽然他喷出一口鲜血,呛咳了几下,立在原地不动。那几名黑衣人正欲上前,见他目露凶光,又退了回去,这时双方又僵持了下来。那人虽然立在原地不动,但是全身紧绷,犹如上箭的长弓,只待有人上前,受他最后雷霆一击。四周安静的出奇,却也压抑的出奇,那人身上的鲜血“哒哒哒”的滴在地上,他却犹如战神一般傲然挺立,似那鲜血非他所流。忽然腰间一凉,他心中叹道:罢了罢了。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全身内力一泻,只等那刺破皮肉的利器贯穿自己腰侧。哪知身后偷袭之人惨叫一声,飞出十多米,“嘭”一声掉在地上,一动不动。

只听一个女声冷道:“好不要脸!”

众人只见一个白衣女子从树上翩然落下,她容貌极美,此时却神色冷然面如寒霜。这人正是云烟。她出手如电帮那人点穴止血,对他道:“别动。”

一名黑衣男子从那名被云烟打飞躺在地上的首领那边过来,沉声道:“老大被她打死了。”几名黑衣人惊惧的瞪着云烟,这女人好厉害!

那名查探老大生死的人似乎成了头头,他对云烟沉声问道:“你是谁?为何出手杀人?”

云烟冷笑道:“你们能杀人,我便杀不得么?我云烟最见不得委委琐琐、暗箭伤人的无耻小人,你们要杀他先打赢我再说。”

“你就是云烟?”,一人惊声问道,其余几人更是往后退了几步,惊恐的看着她。

云烟“哼”了一声道:“不错,我就是云烟。你们一起上吧,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她说罢一手抵在那人背上,输入内力为他续命,眼光扫向那些黑衣人,竟要边疗伤边杀人,目中无人之极!

那几名黑衣人见她如此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云烟”乃是此时最炙手可热的绝顶高手,她一掌便打死了老大,此时更是满身煞气,谁敢上前惹她?

云烟见他们畏缩不前,冷然道:“不动手就滚得远远的,待我运功完毕你们若还在此地,我可就要出手杀人了。”那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拿不定主意,一齐望向那名头头。云烟很不耐烦,扫了他们一眼,拾起一块拇指大的石头,抬手向那头头射去。那人向右一跳,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左颊上鲜血直流,那枚石子竟然射穿他口腔,打入脑子里,将他当场打死。剩下几人吓得心惊肉跳,再不敢稍作停留,飞奔而逃。

那名男子抓住云烟的衣袖急道:“你真的是云烟?”云烟皱眉道:“你伤的很重,想活就别说话,别动。”那人全不理会,双眼放光,执著问道:“你是云烟?”云烟只得点点头。那人见她点头,边咳边笑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我在死前遇到的竟是绝顶高手云烟!云姑娘,我……我……”云烟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眉头一皱,出手点他昏睡穴。她心道:这当头了你还有心思管我是不是云烟,上天慕山比武有什么了不起?真是个痴人!

欧阳贤踏进“群英楼”便招来小二问道:“‘双龙帮’的人来了么?”小二瞧了他一眼,恭敬道:“原来是欧阳贤公子,‘双龙帮’龙大少、龙二少已在青松间久候多时了。”顿了顿又低声道:“‘凤天门’的人大掌柜安排在杨柳间。”欧阳贤点点头,打赏他一锭银子,笑道:“‘群英楼’里连个小二也精乖的很,带路,先去青松间。”小二伺候的格外殷勤,心道:欧阳世家的公子果然出手大方,这锭银子足够办制一桌上好酒菜了。

欧阳贤刚到青松间门口,门“嚯”的一声打开,一位黄袍青年一把拉住他,“哈哈”笑道:“欧阳老弟,你终于来了。刚才二弟还埋怨你不够义气,该罚该罚。”欧阳贤走进雅间,笑道:“家里来了客人,这才耽搁了一会儿,龙大哥、龙二哥等得久了吧。”龙大少对小二道:“取些酒来。”龙二少道:“大哥取酒做甚?大战之前当养精蓄锐才好。”龙大少笑道:“今日有欧阳老弟相助,何愁不能教训‘凤天门’那几个小子,大战之前确是不该饮酒,咱们把酒温着,大战之后再喝岂不甚妙?”欧阳贤道:“龙大哥莫要轻敌,小弟听家父说过,‘凤天门’中确有几个好手。”龙大少脸色一正道:“若是欧阳伯父这样说,咱们要小心行事才好。若是此番定要动手,大哥我打头阵,为二弟和欧阳老弟你探探虚实。”龙二少道:“大哥,你也要小心,‘双龙帮’少不了你。”

欧阳贤沉吟道:“两位哥哥,难道今日之事除了动用武力不能再求它法善了?”

龙二少叹道:“慕城里帮会少说也有百来个,‘双龙帮’和‘凤天门’都是这几年来新崛起的帮会,旁人总是拿咱们两个帮会比较,那些个当铺赌场更是我们两帮比拼势力的前哨之地。我们三人从小便是玩在一起的好兄弟,哥哥也不怕给你说了,‘凤天门’和‘双龙帮’此时已是一山难容二虎,几年来积攒的恩怨如今只能用武力解决。今日若是败北,‘双龙帮’怕是再不能在慕城混下去了。”欧阳贤心中一沉,原来事情已是这般严重了,今日看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当真凶险的很。

龙大少见气氛有些凝重,笑道:“小老弟不要那么紧张,且不说咱们三人连手胜算颇大,即便是败了,大不了老哥我再创个‘三英帮’。咱们年轻的很,想做什么有的是时间精力,胜败乃兵家常事,得失心重了反而落了下乘,咱们全当平日里打架一般便是。况且说不定到时候事情还有转机,咱们好生准备一下便去会会‘凤天门’的好手吧。”

欧阳贤微微一笑,心中对他好生相敬,自己虽然出身名门,但论起心胸豁达,提的起放得下,与他一比真是落了下乘。三人仔细商量了一些应对之策便起身往杨柳间走去。

三人正要穿过大厅,一名小二急急跑来对龙大少道:“龙大爷,杨柳间的许大少在‘飞花院’恭候各位大驾。”

龙大少疑惑道:“他怎么从杨柳间跑到‘飞花院’了?”

小二答道:“与许大少同行的小姐想看看‘飞花院’的景色,正好今日‘飞花院’的客人退了房间,大掌柜便着小的伺候许大少一行赏花。许大少差小的请龙大少前去,几位请随我来。”

厅中罗景天“咦”了一声,对司徒寒江道:“师弟,那人不是欧阳贤么?”司徒寒江看了看,道:“不错,那人的确是欧阳贤,不知他到这里所为何事?”罗景天微一沉吟,招来小二问道:“那位公子去到何处啊?”小二顺着他手指看去,回道:“那位是欧阳世家的欧阳贤公子,他这是要去‘飞花院’。”罗景天见他回答的头头是道,连欧阳贤的名字也知道,遂又问道:“你可知欧阳公子去‘飞花院’见什么人?做什么事?”小二踌躇道:“这……这……”罗景天微微一笑,将一锭金子放在桌上,又问了一遍,小二这次小声答道:“欧阳公子此番前来为‘双龙帮’龙大少、龙二少助拳。‘飞花院’内等着他们的是‘凤天门’的许大少,还有几人小人不认得,想来是为许大少助拳的江湖豪客。”罗景天点点头,小二拿了金子欢天喜地的去了。

长乐与西儿在雅间看得清清楚楚。长乐道:“原来欧阳贤□来了,难怪没时间陪咱们吃饭。嘿嘿,这种热闹自然要看。啧啧,群殴啊!”

西儿也很感兴趣,对长乐道:“咱们悄悄过去看看吧。”长乐自然乐意的很,两人又从窗户翻了出去。

==========

闲聊来了:

路行歌的名字出自“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记得幼儿园第一次背这首诗的时候对“踏歌”神往不以,哈哈,长大了还是没机会看到,遗憾!

这几章打架多,单挑、群殴、围攻都有,保证打的过瘾:―),黄蓝心中有好战因子啊,呵呵。

我讲故事比较细,一件事情总要铺陈一番,开始、发展、小□、大□、结束,其间还要附加点周遍事件,有的朋友不喜欢这种方式,我只能说抱歉。

由于故事架构颇大,所以出场人物很多,我不喜欢草草交代某时某地谁来了,他是哪个帮哪个门的,武功是菜鸟级别或者是打不死的小强云云,每个人都有他的舞台,想要塑造一个生动的人物为他写点剧情是必要的。我想大家也不喜欢看一个空洞苍白的故事,所以我的手法希望大家能理解,有点耐心,黄蓝不敢说自己文笔很好,但是故事的精彩性还是可以保证的。

我保证大云和莲生不死,其他的暂时不能做什么承诺。

慕城这边是重头戏,请大家不要催我,让我好好写,写好点,严密点。

废话不说,千呼万唤的路大牛下章出场,敬请期待:)

第29章

这边罗景天也在思量着要不要去看看热闹。(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司徒寒江道:“师兄,我看咱们得去看看。”罗景天点头道:“不错,我们要与欧阳家结盟,若是此时有机会帮帮欧阳贤,卖他个人情,对将来的事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丹青,你怎么看?”

罗丹青对罗景天事事算计心下厌恶,起身道:“去就去吧。”说完便往“飞花院”走去。

罗景天心中黯然,罗丹青自从回来便是这样,虽然骗他确是自己不对,可是最器重的儿子如今待自己不冷不热,的确让他有些伤心。

司徒寒江拍拍他的肩膀道:“丹青以后会明白你的苦心的,我们快去看看吧。别让欧阳贤出了事情。”

龙大少几人穿厅而过,来到‘飞花院’前,只见院门大开,其中花树茂密,轻风一吹,花朵树枝轻轻摇曳,更有雪白粉红花瓣翩然飘落,煞是好看。“飞花院”果然名不虚传!

三人随小二进得院去,只见一位红衣女子倚树而立,听得有人进来,缓缓转头,美目看向三人。

龙大少一见此女,心中急跳,只觉得她眉目如画,身姿如水,可是再看之下又觉得她不像一般女子娇弱柔美,一身火红衣裳衬得她妩媚中略带英气。他深吸一口气道:“在下‘双龙帮’龙晋阳,请问姑娘贵姓芳名?”龙二少与欧阳贤早把他那痴迷样看在眼底,暗道:大哥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那名女子俏生生作了一揖道:“小女子凤飞飞,今日有幸得见‘双龙帮’龙大少、龙二少,欧阳世家欧阳公子,幸何如哉。”她声音清脆,举止大方,让人顿生好感。

龙大少将“凤飞飞”三字在心中念了几遍,正色道:“凤姑娘是‘凤天门’许大少的朋友吧,在下今日与许大少有事要谈,劳烦姑娘请许大少出来一见。”他虽对凤飞飞颇有好感,可是一想到此女此时此地出现必然与许大少有莫大的关系,心中顿时如一桶冷水浇下,立时就想知道两人是何关系。若然此女是许大少请来对付他们的高手,那他这招当真巧妙。这“美人计”果然是最狠辣的妙计!

凤飞飞问道:“龙大少可是要谈‘凤天门’与‘双龙帮’的事情?”

龙大少答道:“正是。劳烦凤姑娘请许大少出来一见。”他心中煎熬,只想知道此女到底是何人?虽然美人就在眼前,他却不敢开口问她,自己也不知是何原因。(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凤飞飞微微一笑,声音清脆道:“‘凤天门’的事情,龙大少与小女子计较便是,无论何事,小女子都是作的了主的。”

此言一出龙大少三人皆是一惊,龙二少更是上前一步,问道:“姑娘到底是谁?”凤飞飞嫣然一笑道:“我叫凤飞飞。龙二少难道还猜不出我与‘凤天门’的关系么?”转身朝院内小屋唤道:“表哥,你出来吧。”

屋门“呀”的一声打开,一名消瘦男子缓步而出,他对龙大少三人拱手道:“许商有礼了。”说罢便站在凤飞飞身后。

龙大少还了一礼,沉声道:“原来凤姑娘才是‘凤天门’门主,我‘双龙帮’与贵派斗了许久,居然连正主都没弄清楚,哼哼,凤姑娘真是厉害,在下佩服的紧。”

凤飞飞见他脸色不好,心中一动,正色道:“龙大少有所不知,凤飞飞以女子之身,统领‘凤天门’上下一百二十四位好汉,虽然门中众人对我尊敬有礼,可是若然外人知道这些汉子屈于女子手下,闲言闲语总是少不了。小女子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可是门中众人劳心劳力,最后还要被人讥笑在女子手下行事,凤飞飞又怎能忍心?”

欧阳贤点头道:“所以凤姑娘便命众人隐瞒门主身份,外人只道许商便是‘凤天门’门主。”凤飞飞颔首道:“不错。表哥武功智谋不输于我,这些年多亏他助我打理帮务,我这门主当得真是惭愧的紧。”说罢美目望向沉默不语的龙大少。

龙大少心中百味杂沉,她居然是“凤天门”门主,今日之事怎么办才好?

龙二少见大哥沉默不语,微笑道:“姑娘言重了,‘凤天门’风头强健,这几年‘双龙帮’着实吃了不少苦头。我龙二是个急性子的人,既然凤姑娘表明身份,那我龙二便要向凤姑娘问上一句,‘双龙帮’和‘凤天门’的恩怨凤姑娘打算如何解决?”

凤飞飞淡淡一笑道:“龙二少真是个直爽人,今日小女子请各位前来的确是为了解决我们两派之间的恩怨。”她幽幽一叹道:“‘凤天门’与‘双龙帮’都是近几年来发展最好最快的帮会,想来正是因为如此‘凤天门’才会惹来贼人觊觎,逼得凤飞飞不得不痛下决心,想与‘双龙帮’做个交易。(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龙大少见她面带轻愁,心中一动,问道:“凤姑娘遇到什么样的贼人?”凤飞飞见他不问“交易”,却问自己遇到怎样贼人,那模样分明是真真切切的关心,心中一暖,柔声道:“飞飞虽然退居幕后,可是帮中事务均要亲自查看处理,近几月来我发现帮中帐目有异。”

“哦?可是数目少了?”龙二少问道,“既然招贼,那定是帐目上少了银钱?”

凤飞飞摇头道:“若是少了飞飞不怕。怕的却是帐上多出了许多银两。”龙大少“咦”了一声,想了想,又“哦”了一声。凤飞飞朝他赞许一笑道:“龙大少猜到其中关键了?”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龙大少点点头,眉头微皱道:“看来姑娘遇到的麻烦不小。那些贼人定然不简单!那些来路不明的银钱姑娘可是弄清了它们的由来?”

凤飞飞赞道:“龙大少果然厉害,这关键便是那些银钱的由来。这天下哪里有白吃的午餐,我见那帐上多出的银钱一笔比一笔巨大,心中越来越怕,连夜请表哥前来商议。若是帐上少了银钱那自是有人擅自挪用,只要找出此人,那便完事。可是帐上莫名其妙多了银钱,而且数目巨大,各位想想,若是一般人哪有把钱往别人那里放的道理。我与表哥仔细查阅帐目,越看心中越是发寒,分明是有人将‘凤天门’当作银钱中转的地方,而且手段极是巧妙。若非我熟悉门中各项资金流动,善理帐目,我‘凤天门’真不知要被贼人利用多久?于是我设下一计,只等那潜伏在门中的贼人自己露出马脚来。”

众人听她将那诡异之事娓娓道来,又惊奇又是佩服。常人只道那是飞来横财,开心都来不及了,哪会如她心思细密,不为所动,抽丝拨茧,寻觅真相。

龙二少此时对她佩服不已,心急问道:“凤姑娘定下怎样计谋?那人可是捉到了?”

凤飞飞微微一笑道:“此计说来也简单,第二天一早,我将有资格接触帐目的五大坛主找来,对他们道:‘门中飞来横福,帐上多出了万两白银,千两黄金。虽然这些黄金白银来历不明,可是既然钱已经在嘴里了,要再吐出来便是千难万难,请各位坛主想个办法,咱们把那些黄金白银找个地方藏起来,若是有人来寻咱们来个死不认帐,等到风声过去,再取出银钱花消。’此言一出,我便静静打量个人表情,心中有了计较,隐隐猜出那人是谁。可是捉贼拿脏,此计才施了前半段,后半段便是要将那人待个显形。”

龙大少赞道:“好个投石问路之计。那人只当凤姑娘贪财而已,哪知姑娘挖下陷阱,只等他自己来跳。”

凤飞飞听他称赞自己,俏生生一笑道:“龙大少过奖了。”遂又黯然道:“各位只道飞飞计谋了得,可是此人却也奸猾的很。我与表哥佯装要将那些金银另寻它处匿藏,那人果然中计。”话锋一转道:“龙大少可记得半个月前慕城南郊‘凤天门’与‘双龙帮’一场大战。”

龙大少沉声道:“自然记得,那次你我双方共有五十余人到场,虽然无人死亡,但是帮内受伤的兄弟真是不少。我猜‘凤天门’的伤者不会比‘双龙帮’少得了多少。”忽然心中一懔道:“难道那次的事情与那贼人有关?”

凤飞飞点头道:“不错。那贼人为把银钱转移,使了个‘调虎离山’计,挑拨门人与‘双龙帮’在慕城南郊打斗。我与表哥知道之后分头行事,他去南郊阻止众人,我带了帮中数名好手赶去捉拿那人。幸好我们应变迅速,经过一番打斗,我终是将那叛徒拿下。”

众人听到这里均是舒了一口气,对凤飞飞更是佩服,她那句轻描淡写的“经过一番打斗”岂是那么简单的?其中惨烈怕是只有当日参与打斗的“凤天门”人才体会的到。

龙大少和龙二少这才明白为何当时许商匆匆而来,姿态低调,言语诚恳,约了二人半月之后在“群英楼”解决两帮纷争。原来两帮打斗与贼人阴谋竟是环环相扣,那些贼人挑拨离间当真可恶!龙大少对凤飞飞道:“不知那叛徒是谁?凤姑娘将那叛徒捉住后可曾问出他的阴谋?”龙二少与欧阳贤也是一脸的关注神色,这事当真不简单。

凤飞飞苦笑道:“此人龙大少也认得,他便是凤翼坛主慕容勤。”龙大少大吃一惊道:“是他?”凤飞飞道:“龙大少也吃惊吧。此人在门中也有五年了,平日里行事狂傲清高的很,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看似不羁又不合群的男子会是别人派来的细作呢?”

龙大少沉声道:“常人只觉得做那细作之人定是长袖善舞,圆滑谨慎,哼,这人反其道行之,狂傲清高,疏离众人,反而容易获得信任,当真高明的很。”

凤飞飞叹息道:“我将他捉住之后连番拷问,哎,这人到是硬气,硬是没有吐露半点信息,后来竟然自断筋脉而亡。”

龙二少摇头道:“可惜可惜。”他与慕容勤曾交手多次,对他的武功很是佩服。这句“可惜”也不知是可惜他命丧黄泉还是可惜凤飞飞没能问出那些阴谋诡计。

凤飞飞继续道:“慕容勤一死,线索便断了。可是‘凤天门’中放了那么多来历不明的金银,我心中总是忐忑的很。慕容勤背后的主人总有一天会找来,只看他手下慕容勤的武功计谋便知那人定是个不好相与的。哎,‘凤天门’惹到这样的对头,我自然要早早为门中众人打算。所以今日才约了‘双龙帮’各位前来,龙大少可还记得飞飞曾说过要和你做个交易。”

龙大少问道:“凤姑娘可是要我‘双龙帮’与你‘凤天门’结盟,以后好多个帮手。”凤飞飞心中一喜。龙二少却道:“凤姑娘既是与我们做交易总要先亮亮筹码吧。”他见龙大少似乎有意护花,若是平日里便也罢了,可是听凤飞飞所言慕容勤的主人不是简单人物,“双龙帮”上下两百余人自然不能为了一名女子贸然树敌。

长乐与西儿趴在西侧屋顶上,院中各人言语动作自是看的清清楚楚,听的明明白白。她在西儿耳边轻声道:“这龙二少没他大哥厚道,自作聪明,把那位凤姑娘忒的小瞧了。”西儿点头道:“凤姑娘机智聪明,目光长远,你可知道她要与龙家二少做什么交易?”长乐笑嘻嘻道:“我又不是神仙,她心里如何计较我怎么知道。嘿嘿,我只知道这位凤姑娘定然不会吃亏。”西儿见她一脸无赖样,却又气不起来,心道:你不是神仙,心里却有十七八个窍,那位凤姑娘是个聪明伶俐的人物,她的心思自然只有你这比她更聪明的人物才猜得到。他忍不住捏了捏长乐的脸颊,闷声道:“你不告诉我就算了,凤姑娘自己也会说的。”长乐报复的捏了回去,把他那张俊脸捏的红红的,西儿虽然吃痛却也不反抗,长乐见他如此有点过意不去,轻轻揉了揉他被捏红的地方,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我想凤姑娘提出的交易一定能让龙家二少无法拒绝,可是最后得到最多好处的却不是那两个呆子,而是她自己。”说完便看向院中。

西儿脸上一红,转头看她,只见她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宝光流转,眸带笑意,神情又好奇又得意,精灵可爱极了,他轻轻握住长乐放在身边的左手。长乐转头看他,略带疑惑,西儿轻轻一笑,指了指院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

只见凤飞飞听了龙二少不算客气的一句话却也丝毫不恼,微微一笑,对龙大少三人道:“飞飞这几日苦苦思量,‘凤天门’与‘双龙帮’积怨已久,其中也不知有多少是受那慕容勤挑拨之故。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此时再查已是死无对证,若是‘凤天门’此时还为往日积怨与‘双龙帮’相斗,那岂不是正中了贼人下怀,让亲者痛仇者快。可是‘凤天门’与‘双龙帮’之间的恩恩怨怨总要找个法子了结了才是。飞飞之前也提到为了防范那厉害的对头想要早早为门下众人做打算,思量许久之后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哎,法子虽好,可若是龙大少与龙二少不同意,咱们还是得兵戎相见,飞飞真不愿两帮再为慕容勤犯下的罪孽枉送他人性命。”

龙大少无奈摇头,龙二少与欧阳贤沉吟不语。

长乐与西儿对视一眼,这凤飞飞好生厉害,将那些陈年旧怨一股脑的推在死鬼慕容勤身上,让他死了还背个万年黑锅。“凤天门”与“双龙帮”的恩怨到了最后竟成了由慕容勤为达目的,使奸计挑唆造成的。既然死无对证,“双龙帮”若是再与“凤天门”为难那自然成了她口中所说“正中了贼人下怀,让亲者痛仇者快”。龙家二人若是硬要动武就成了知道被人利用却仍是执迷不悟的笨蛋。笨蛋自然是做不得的,这场架自然也打不起来了,龙大少几人还得仔细听凤飞飞提出的解决之道。凤飞飞显然有备而来,龙大少这场仗还没打就已输了一半。

凤飞飞初战小胜,再接再厉道:“龙大少可愿听听飞飞提过的交易?嗯,如今说合作计划要合适些。”龙大少爽快道:“凤姑娘说说看。”

凤飞飞见他快人快语,爽直豁达,眼中犹豫神色一闪而过,说道:“‘凤天门’除去叛徒慕容勤一伙,上下共计一百零三人,飞飞能否为防他日大难,希望‘双龙帮’与‘凤天门’结为同盟,共同进退。”

龙二少哼了一声道:“‘双龙帮’为何要趟这混水?我们不与‘凤天门’为难已是仁至义尽。”

凤飞飞淡淡一笑道:“龙二少先前不是要飞飞亮出筹码么?飞飞既然提出这等要求自然不会让‘双龙帮’白白帮忙。事成之后帐上多出的那些金银,‘双龙帮’可得五成。”

龙大少低头轻声道:“那五万两白银,五千两黄金可不好拿啊。可是……”龙二少有些心动,想了想,对凤飞飞道:“凤姑娘的提议确实让人心动,可是‘双龙帮’为了五万两白银,五千两黄金就此结下一个厉害的对头实在是有些勉强。”龙大少眉头皱起,瞪了龙二少一眼。他这话说白了就是:“凤姑娘你给的钱少了点,我们为这点钱惹上一个厉害的对头不值得。”

凤飞飞何等玲珑剔透,想了想道:“钱财本是身外之物,若是能够保全‘凤天门’上下便是把那些金银全部送予‘双龙帮’又有何难?请龙大少体谅飞飞的难处,‘凤天门’虽然面临大难,我这门主却也不能做得太过窝囊。那些钱财‘凤天门’只拿三成,其余七万两白银、七千两黄金‘双龙帮’若是愿意与我结盟,一起拿去便是,这已是飞飞的低线。”说到最后语气已见强硬,神色却是黯然。

龙大少见她面带轻愁,心中一软,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却听弟弟龙二少说道:“凤姑娘已把筹码加到让人心动不已的分量,可是龙二还有一个要求,只要姑娘答应了龙二便同意结盟之事。”看了一眼正在瞪他的龙大少,微笑道:“大哥对结盟之事早已乐见其成,这讨价还价的恶人还得由我龙二来做。”

凤飞飞望向那被人道破心思,脸色尴尬的龙大少,心中一动,遂又向龙二少问道:“龙二少有什么要求请讲。”

龙二少忽然正色道:“请凤姑娘把林怡交还我‘双龙帮’。”

凤飞飞心中一凛,看向默默站在身后的许商。许商双目直视龙二少,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龙二少见他态度强硬,全无转圜余地,冷笑道:“林怡是我帮中兄弟未过门的妻子,你凭什么把她扣下来?许大少大英雄大豪杰,何时开始好□了?”

凤飞飞脸色微变,他这番话说的好不客气!

许商心中大怒,他双眼一眯,冷笑道:“这慕城中大英雄大豪杰多了去,许商哪敢在他们面前自称英雄豪杰,可至少我许商还知道欺负毫无武功、品性善良的弱女子实乃下作之事。龙二少只知林怡是晏浒未过门的妻子,却不知晏浒就是仗着这层关系对她肆意打骂虐待。哼哼,龙二少为这等下作之人出头,真是好威风好义气!”他平时寡言少语,哪知此时词锋这般厉害!

龙二少与龙大少皆是心中一震。龙大少心想:晏浒和咱们有过命的交情,脾气确实暴躁了些,却没听谁说过他曾打骂未婚妻林怡。他向许商问道:“许大少说晏浒打骂虐待未婚妻林姑娘,此事可有证据?”

许商见问话的是他,态度稍稍好些,哼了一声道:“表妹你来说。”

凤飞飞点了点头,说道:“林姑娘半个月前被我救回‘凤天门’,龙大少可知当时的情景?那晚我赶去慕城南郊,半路上遇到昏倒在路边的林姑娘。那时我刚刚擒住叛徒慕容勤,担心表哥来不及阻止两帮兄弟打斗,身边跟随的都是成年男子,只好让人请了个仆妇先将她背到‘凤天门’。初时我以为那位姑娘只是身子不舒服,等处理完事情回到帮中,大夫告诉我那位姑娘除了脸上无恙外,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处少说也有近百个,而且还受了轻微的内伤。我当时便想,这些伤当真蹊跷的很,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后来那为姑娘醒了,一听说自己在‘凤天门’里,脸色骤变,我更是对她起了疑心,连忙派人去查探她的身份。哎,各位别怪我多疑,当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即使一名女子我也不敢小看了去。”龙大少几人点点头,心想这位凤天门主真是观人于微,心思细密。

凤飞飞继续说道:“后来一查之下才知道,那位姑娘居然是‘双龙帮’ 晏浒的未婚妻。我已试探了她许久,知道她确是一个单纯柔弱的善良女子。既然知道了她是晏浒的未婚妻,便想将她送回‘双龙帮’去。哪知林姑娘一听吓得脸色苍白,求我不要将她送回晏浒身边。我想起她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便大胆猜测那是晏浒所为。林姑娘听了我的猜测默然不语,哎,我后来又施了些手段,她终是将那晏浒肆意打骂虐待她的事情告诉了我。”她看了看脸色非常不好的龙二少,叹息道:“飞飞来这‘群英楼’之前便已想到龙家二位定会向我要人。将心比心,飞飞万万不愿林姑娘再过那生不如死的日子,龙二少可否高抬贵手,放林怡一条生路?”说完便向龙二少深深一揖。

龙二少沉声道:“晏浒兄弟虽然脾气不好,对帮中兄弟却很是仗义,他和在下更是有过命的交情。龙二实在不敢相信姑娘所说的晏浒和在下认识的晏浒是同一个人。”

凤飞飞微怒,傲然道:“龙二少这可是怀疑凤飞飞的判断?莫说林怡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子,就算是她是个满肚子诡计阴谋的毒妇,飞飞也有办法让她乖乖就范。”

龙二少当然知道想要骗过凤飞飞那样精明的女子真是千难万难,他却始终无法相信晏浒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他向凤飞飞说道:“凤姑娘请让林怡出来,龙二想亲自问她。”

凤飞飞正要说话,许商冷笑道:“龙二少不如请晏浒出来,怕是只有他说的话你才能相信。”龙二少哼了一声道:“自己兄弟不信,难道要信别个帮派里的女人么?”

眼见两人越说越不象话,龙大少沉声道:“二弟走一趟,回帮中把晏浒找来。”龙二少点头去了。凤飞飞想了想,说道:“表哥,麻烦你去请林姑娘来一趟,这事当面对质的好。”许商心中一讶,凤飞飞美目一转,对他微微一笑,别有深意道:“放心,一切有我。”许商一听,居然脸皮微热,这个表妹真是聪明的紧,让人又爱又恨。为免他人看出自己尴尬,连忙出“飞花院”接林怡去了。

龙二少憋着一口闷气回到“双龙帮”,一把抓住晏浒,劈头就问:“阿虎,你老实告诉我,林怡与你是怎么回事?你可有打骂过她?”

晏浒年纪颇轻,二十左右,身高体壮,一看便觉豪迈不羁,有种天生的男子气概,帮中众人叫他“阿虎”。他听了龙二少的话,脸色一沉,问道:“她真在‘凤天门’?”龙二少道:“嗯,她现在就在‘凤天门’里。我问你,你和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凤飞飞和许商说你虐待她,可有此事?”晏浒脸色一变,怒道:“什么时候我晏浒的家务事要‘凤天门’插手了?”龙二少心中大震,忙问道:“这么说你真有打骂虐待她了?”晏浒皱眉道:“二少,她既是我晏家的人,我自然有处置她的权利。”

此时龙二少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怒道:“你对兄弟那样有情有义,怎么会做那欺负弱女子的事情?亏我还在凤飞飞和许商面前对你坚信不移,你叫我拿什么面目再去见他们?”晏浒不耐烦道:“她是我的人,我自然打得骂得。”

龙二少大怒道:“她还没嫁给你呢,要打要骂等你真娶了她再说吧。走,跟我去‘飞花院’,林怡在‘凤天门’手上,拿不拿得回来看你的本事了。”

此时“飞花院”中却是另一番情景。凤飞飞正与欧阳贤拳来掌往,龙大少在旁观战。

长乐自言自语道:“凤飞飞为什么会主动要求和欧阳贤比试武艺呢?”西儿道:“她不是说久仰欧阳世家,今日正好遇到欧阳贤,想要切磋切磋么?”长乐扯扯嘴角道:“我不信。”西儿又问道:“你不是说过凤姑娘与‘双龙帮’的交易她不会吃亏吗?可是她的银子白白少了那么多,还低声下气的求‘双龙帮’结盟,实在不像占便宜啊?”长乐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我还是相信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一定不会输在龙大少他们手里。西儿,你看凤飞飞用的是什么武功,姿势真是好看,可是每招每势却又狠辣异常?”西儿摇摇头,颓然道:“我也不知。”

只见院中欧阳贤招招雄浑,凤飞飞面带微笑,掌影翻飞,在他四周游走。欧阳贤使出一招“掌为天地”,左掌往凤飞飞面门劈去,右掌凝而不发,只等凤飞飞抬手挡搁便可拍向她小腹。哪知凤飞飞向后退了一步,那劈向她面门的一掌便缓了去势,欧阳贤自然向前踏了一步,凤飞飞等的就是这步,她右脚飞快在他踏上前的左脚弯上一勾。欧阳贤哼了一声,左脚飞起踢向凤飞飞。凤飞飞一转,避开那飞起一脚,忽然出手如电拿他左手脉门。欧阳贤心中一惊,连忙缩手,右掌使出那“掌为天地”的下半招,劈向凤飞飞小腹。他本以为凤飞飞定是又要凭借灵活的身形闪开,哪知凤飞飞忽然发劲,双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指一扣,像折花折枝似的捏住自己的手腕,欧阳贤顿时心中急跳,惊出一身冷汗。

龙大少急急叫道:“手下留情。”

凤飞飞忽然撒手,向后跳开,看着地上“滴溜溜”转的石子,往假山那边朗声道:“欧阳公子的朋友请出来吧。”她本就没想要对欧阳贤下重手,哪知自己刚刚拿住他的手腕便感到一股劲风袭来,若非自己飞快撒手跳开,定会被那暗器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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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长乐和西儿也为欧阳贤担心不已,此时危机已过,两人对视一眼,却想起那被西儿扭断手腕的司徒寒沙。(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欧阳贤惊魂初定,细细想来,凤飞飞确是没有伤害自己的心思,不然自己这双手腕必定不保,想罢对凤飞飞感激一笑。龙大少自然看的明白,对凤飞飞抱拳一礼,凤飞飞颔首微笑。

此时假山后面走出三人,前面一个一身深蓝锦袍,五十上下,双目炯炯有神,他身后一人灰色布袍,山羊胡子,眼睛似闭非闭,最后一个人却是个青年公子,他身着天青色的长袍,面容英俊,目光温润却又深沉。凤飞飞只觉得此人像有万般心事在心中,周身一股化不开的轻愁。

长乐与西儿一见那三人便无奈苦笑,他们不正是罗景天、司徒寒江和罗丹青。

欧阳贤上前一礼道:“欧阳贤拜见罗前辈、司徒前辈。”他对罗丹青诚挚一笑道:“罗大哥好久不见,阿贤心中好是记挂。”

凤飞飞心思敏捷,一见欧阳贤如此,哪还不知面前几人是谁。她微微一福,俏生生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四罗山庄罗庄主、司徒先生、罗大公子,凤飞飞今日得见,何其有幸。”

罗景天暗暗打量这个女子,笑道:“老夫适才没有打中凤姑娘吧。”凤飞飞狡捷笑道:“多谢罗庄主手下留情,凤飞飞吓了一大跳呢。”罗景天“哈哈”一笑道:“凤姑娘女中豪杰,哪有那么容易被吓到?”

欧阳贤这才知道发暗器救自己的是罗景天。他向罗景天深深一揖,道:“多谢罗庄主出手相救。”罗景天拍拍他的肩膀,有些怅然道:“老夫只是举手之劳,况且凤姑娘无意伤你。你是个好孩子,想当年四罗山庄和欧阳世家常有往来,我家几个小子都很喜欢你,老夫也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欧阳世家每代名人辈出,贤侄今后必定前途无量。”

欧阳贤心中一喜,连忙谦虚道:“罗世伯过奖了。”他可不知道这声“罗世伯”让罗景天心中大感快慰。他初时称他“罗庄主”虽无不妥,却有疏远之意。可罗景天言语中有意无意提到他与罗家几个儿子的交情,拉近关系,最后再以武林名宿的身份夸奖几句。欧阳贤年轻识浅,哪里是他的对手,心中自然亲近之意大起。

罗景天看着龙大少道:“这位可是‘双龙帮’的龙大少?”欧阳贤点头道:“龙大哥是小侄的好知己、好兄弟。”龙大少向罗景天作了一揖道:“罗前辈叫我晋阳便是。”

罗景天点头微笑道:“好好,都是好孩子。”

此时小二急急忙忙跑来,对龙大少大声道:“不好啦,龙二少和许少爷打起来啦。”龙大少一惊,沉声喝道:“在哪儿?带路,快。”

那小二很是机灵,二话不说带着几人匆匆去了。

许商从“飞花院”出来,边走边想,林怡温柔善良,难到我真要让她再回到晏浒身边过那水深火热的日子?他心中着实不愿她再与“双龙帮”有任何瓜葛,可又不能弃“凤天门”不顾,一番劝解的话语放在心中好难开口。

林怡见他独自回来,神色有异,看了他半晌,低声问道:“许大哥若是不好开口,让林怡自己来说如何?可是‘双龙帮’要凤小姐把我交出来?”许商猛的抬起头来看她,林怡温柔笑道:“这不难猜,我早知道晏浒不会放过我的。他虽然瞧不起女人,却又像大多数男人那样决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从身边逃走。”许商低喝道:“你不是他的女人。”林怡深深看他,轻柔却坚定道:“许大哥,你和凤小姐待我很好很好。我不想连累你们,你带我去见他吧。我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一没武功,二没计谋,能为你们做的就是不连累你们。”

许商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看着林怡,慢慢道:“林姑娘,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对你动了情?”他这句说的极其缓慢,像是认定了某种坚不可摧的信念一般。林怡心中一跳,檀口微张,傻傻的看着许商。许商笑了笑,低沉道:“那我一定没有对你说过,我许商曾发誓今生只娶一人。”他看着林怡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林姑娘,如果我让晏浒从手中把你带抢走,那么……我要娶谁呢?”

林怡心中大震,眼前的许商越来越模糊,心中却有一种难以用言语表达的甜美感觉慢慢溢出。许商为她擦掉眼泪,轻声道:“如果你愿意,我们一起去‘飞花院’,你与晏浒的事情总是要了结。表妹智计百出,总能想出办法帮我们的。”顿了顿又道:“若是表妹也没办法,许商只能退出‘凤天门’与你浪迹天涯,我与你一样,不想连累他人。你可愿意随我?”林怡坚定的看着他,温婉一笑道:“生死相随。”

龙二少在晏浒百般催促下终于赶来“群英楼”,他一想到自己在凤飞飞和许商面前说过的那些话,恨不得从“双龙帮”到这里得走上个一年半载。(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他正埋头苦思待会儿怎样给自己打个圆场,不被许商耻笑,身旁的晏浒却一个纵身冲了出去。龙二少抬头一看,真是冤家路窄,前面的不是许商是谁?他连忙冲了过去,大叫道:“晏浒且莫动手,有什么事到‘飞花院’再说。”

许商一听,把林怡往身后一拉,冷眼看着晏浒道:“阁下就是晏浒?大好男儿却欺负弱质女子,哼,好没出息!”晏浒怒道:“我晏家的家事轮不到你管,滚开。林怡,你马上给我过来。”许商冷笑道:“林姑娘的事我管定了。不防告诉你,她已答应做我妻子,你再对她纠缠不休我定会杀了你。”晏浒一听,狂怒道:“我杀了你们。”一棍往许商头顶打下。林怡心中大骇,许商抱着她险险避开,将她往旁一推道:“我没事,快去‘飞花院’找表妹。”

林怡颤声道:“你等我。”转身往楼里跑去。晏浒见她真情流露更是怒不可遏,与许商对了几招,一棍将他搁开,疯了一般朝林怡追去。许商大惊,一掌往他天灵盖打去,他本是想逼他自救,自己再乘机缠着他,好让林怡逃走,哪知晏浒狂怒之下不管不顾,径直往林怡追去。眼见这掌便要将他打得头崩脑裂,横死当场,龙二少斜里一掌劈向许商胸口,这招也是个“围魏救赵”之计,许商不想被他打得吐血而亡,自然要收掌护体。许商本是心中一横,想把晏浒当场打死,这下只好收掌护住胸口,与龙二少对了一掌。两人顿时胸中气血翻滚,又痛又闷。龙二少心中一寒,许商这掌真是势大力沉,出尽全力,若是打在晏浒头上已然结果了他的性命。他眼见许大少已动杀心,揉身而上,生怕他追上晏浒,了结了他的性命。

许商此时忧心如狂,他被龙二少缠的分身不及,一想到凶残无比的晏浒若是追上手无缚鸡之力的林怡那结果当真可怕之及。他越是着急,出手越是狠辣。龙二少见他如此更是招招紧逼。许商怒吼一声,一招“神魔俱灭”向龙二少打去,这招顾名思义乃是同归于尽的招数,许商双掌一齐攻向龙二少,全身空门大开,此时除了笼罩在他掌力之下的龙二少,即使一个三岁孩童拿剑拿刀向他一击,也可将他立时杀死。龙二少识得此招,心中大惊,猛的向后一跳,许商忽然向右一掠,从他身边闪了过去,直奔“飞花院”。龙二少伸手抓他手臂,只撕下他衣袖一角。

两人一个在前狂奔,一个在后急追,相距不过十步长短,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女子惊骇的尖叫。许商全身一颤,身形一顿,双目发红,往声音来源处奔去。就这一顿龙二少又缠上了他,许商厉声道:“你真要助那晏浒行凶?”龙二少心中一震,攻势略缓,许商还他一掌,两人一前一后冲到“清风院”前。

小二领着龙大少一行穿堂过厅往龙二少与许商两人打斗的地方奔去,哪知到了那里却半个人影也不见。龙大少又急又怒,一把提起小二襟口道:“人呢?在哪儿?”小二被他吓的声音打颤道:“他们刚才就是在这儿打架,小的不敢欺骗龙大少,这会儿……这会儿他们在哪里,问问别人……或许……”龙大少不等他说完一把将他放开,凤飞飞急道:“‘清风院’。”说完便急忙往“清风院”奔去。

几人匆忙赶到,本以为会见到龙许二人打得昏天黑地,哪知只见龙二少一人呆呆站在“清风院”门口,眼中尽是迷惑惊骇不可置信。

凤飞飞与龙大少对视一眼,龙大少拉着龙二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呢?”龙二少指了指院里道:“好象在里面。”

欧阳贤从没见过他那样的表情,问道:“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龙二少身躯一震,终于回过神来,说道:“我和许大少听到林怡一声尖叫,寻声追到这里,先后从墙外跳进院里,可是不知怎的就被扔了出来。”

凤飞飞心中一震,问道:“我表哥呢?动手的是什么人?”龙二少答道:“许大少被扔出来之后又急急跳了进去,我想阻止却来不及了。”凤飞飞脸色一变,龙大少安慰道:“凤姑娘别急。”他转头问龙二少:“谁把你们扔出来的?”龙二少苦笑道:“我没看清楚,只觉得眼前青影一闪,回过神来已经身在墙外了。”

凤飞飞喃喃道:“青衣人?”龙二少又道:“我和许大少一前一后被扔了出来,我问他可有看清来人是谁,他只说那人身穿白衣便又跳了进去。”

龙大少奇道:“到底是青衣还是白衣,难道不是同一个人?这里竟有如此多高手?”要知道龙二少和许商虽然比不得罗景天和司徒寒江这些足可开山立派的高手,可是他们连敌人样貌也没看清楚便被制住扔了出来,那动手之人的武功不知要比他们高出多少倍才能办到。

龙二少叹了口气道:“现在晏浒、林怡、许大少都失陷在这院里,怎么办呢?”龙大少和欧阳贤想了又想,他们的功夫与许商、龙二少相比也就是半斤八两,两人连对方是谁都没看清楚便被扔了出来,硬闯是不成了。两人把目光投向凤飞飞,也许这位足智多谋的凤天门主能想出一个好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网友:倾城之恋 评论:《青竹桃花少年行》 打分:2 发表时间:2007-06-09 21:25:19 所评章节:31

黄蓝大大,我很喜欢你的作品,只是你能不能稍微更新快一点,我们不要求你天天更,但最起码三四天更一次,,要不然我们看的接不上,总重看,挺闹新心的,希望大大考虑我的建议,我想这也是大多读者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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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乌龟我有罪。

倾城之恋的意见我虚心接受,大家的心情我也十分理解。

我是个性格比较认真的人,看我文的亲亲们应该从我的文中可以看出一些。所以在每章的写作的时候我会想很久,在脑海里改了又改,写好后在word里再改,尽量做到让自己满意,让各位满意。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为了赶快让文章质量受到影响。我的习惯是写某章的时候设计好后面几章的内容和角色,这样看似会写得很快,但是为了让文章结构完整,人物塑造丰满,每个出场人物的设定,每个情节的设置会很费心思。呵呵,我是个想的很多的家伙,有点完美主义。上面这些话不是为我速度慢的辩解,只是把我创作的过程告诉大家,希望大家能够了解我为什么这么慢。

我不是个轻易给人承诺的人,因为我一直深信,做出了承诺就要遵守。所以如果大家愿意的话,我会说,我尽量保证一周两更,希望大家不要把它当作承诺,我要是某周没有做到,不要来责问我:你答应过我们一周两更,这周为什么没有办到?

我们把它当作一个约定,或者更浪漫些,一个一周两次的约会。

黄蓝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赴约,不幸爽约的话请各位宽容的对待我。

就说到这里,回去为我们下周的约会做准备。祝各位看文开心!

ps:有一位留言的朋友叫 jfy ,如果可以的话请加我的qq,咱们聊聊,qq是610088898

第32章

凤飞飞此时早已冷静下来,看了看那爬满藤萝的院墙,心想:那院中的高手一般人可招惹不起,若是贸然闯入,定会像龙二少那样被扔出来。她想了想,看向欧阳贤,此时龙大少几人正满怀期望的向她看来。她向欧阳贤使了个眼色,看向罗景天。欧阳贤再笨也猜到她的意思,对罗景天深深一揖,说道:“这‘清风院’里住的一定是武功高强的武林前辈,我们这些小辈不敢贸然打扰,可是我们的朋友门人却被困在里面,生死未卜。罗世伯见多识广,可否为我们指条明路?”这下便是硬拖罗景天几人下水。

罗景天何等人物,怎会轻易被人利用,奈何求他的人是欧阳贤。这时他最不想得罪的就是欧阳世家的人,凤飞飞向欧阳贤使眼色他自然看在眼里,心中只好把凤飞飞腹诽了一翻,对几人说道:“线索太少,若是能够举出他们的武功招势,老夫还可帮你们参详参详院内是哪派高手。不过以老夫判断,你们的朋友门人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龙二公子既然没有受伤,可见院中高手只是不喜有人擅自闯入,这才出手惩戒,并非嗜杀之人。”

凤飞飞一听,深以为然。先前关心则乱,将那院中之人视作洪水猛兽,现在想来许商几人虽然身陷院中,却也不像自己心中想的那般危险。龙大少几人听了亦是点头称是,心中大石算是放了下来。只是总要想个办法进院要人,这可是大大的难题,众人目光又看向罗景天。

罗景天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老夫以为,各位不如恭恭敬敬的请求院中主人相见……”

龙大少“啊”了一声,豁然开朗道:“不错不错,咱们怎么忘了这最简单的办法了。既是误会,我们向院中前辈好生道歉便是。”

凤飞飞看了看龙二少,笑道:“院中前辈想来是个讲理之人,多谢罗前辈提点。”罗景天点头微笑。

便在此时,司徒寒江一声暴喝:“是谁?”只见他迅如闪电向西角扑去,罗景天纵身追去。

长乐和西正从一棵大树跳下,准备从西角翻墙而入院,只听得一声暴喝就见那司徒寒江往自己这边冲过来。以他们的轻身功夫自然可以瞒过凤飞飞龙大少几人,但司徒寒江和罗景天毕竟不是寻常人物,罗景天正与凤飞飞对话没有发觉两人,司徒寒江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两人落地时发出的轻微声响还是惊动了他。长乐拉了西儿转身便跑,既然行踪已被发现,两人便施展轻身功夫在院外亭台楼阁、小桥假山之间东转西窜。

司徒寒江哪里想的到发现的居然是两个小鬼头?他一见两人窜出,身形一顿,本想放弃追击,但见那两人身形一闪,轻快灵巧,迅捷灵动,这手轻身纵越之术立显不凡。他大叫一声“好”,一个纵越,又追了上去。罗景天与他同一心思,只想看看到底怎样人物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功夫。两人甚有默契,司徒寒江径直往长乐追去,罗景天追在西儿身后。

长乐侧头斜眼一瞟,只见罗景天紧紧追在西儿身后,西儿当真了得,饶是罗景天那般人物也只能不近不远缀在他的身后,硬是没办法一时半刻拉近距离,要抓住他更是不可能了。

只见两人在花木树丛之间翩然而行,相隔不过二十来步距离,却是只拼脚力,轻身功夫里纵越腾挪之术都没使上。罗景天已是宗师级的人物,此时追逐一个十来岁的小子,哪能抢先出手攻击?这番追逐,两人一个大袖锦袍,气势沉稳,一个青袍缓带,面目英俊,在那花树之中快速穿行,翩然若仙,虽是追逐,却不见丁点紧张气氛,恰似闲庭散步一般,斗的甚是文雅。这样的功夫于罗景天那自然是理所应当,但是西儿小小年纪,竟能与罗景天斗到如此地步,直看得凤飞飞和龙大少几人目眩神迷,惊叹不已。

这边长乐与司徒寒江却是另一番斗法。两人你追我赶,长乐在古树假山之间上蹿下跳,司徒寒江明明快要将她捉住却又被她身子一晃,闪到一边。两人之间距离极近,司徒寒江只需上前几步便能将她捉住。哪知长乐狡猾非常,绕着假山古树打转,一会跳上古树在树枝上轻巧跳跃,一会儿又钻进假山的大洞,东进西出,弄的司徒寒江灰头土脸,硬是抓她不住。司徒寒江越追越怒,若是像西儿和罗景天那般斗法,他早就把长乐逮住。如今他一个大宗师却被个小孩儿耍的团团转,心中真是气闷异常。他忽然提气,一个纵越如雄鹰扑兔一般身在半空往长乐扑去。

长乐“哈哈”一笑,叫道:“暗器来了。”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向司徒寒江掷去。她这一叫倒是把大家的目光都引了过去,众人只见一个白花花拳头大小的东西直奔司徒寒江面门而去。司徒寒江身在半空无从借力,长乐更是算准了暗器打过去的位置,司徒寒沙心中直呼这小鬼好毒,连忙身子一扭,大袖一卷将那暗器收到袖中,就这一顿长乐又和他拉大了距离,人也蹿到了林木深处。(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司徒寒江一边追赶一边斗开衣袖看那白花花的暗器,一看之下当真哭笑不得,那东西哪里是暗器,竟是个包子。那包子被他袖风卷中,皮开肉绽,包子心儿粘乎乎油腻腻的粘在衣袖上,弄得他更加狼狈。司徒寒江衣袖一斗,发足急追,心想定要将那小鬼抓住,看看到底是谁家孩子这般狡猾。

长乐见他追来,边跑边笑道:“我那暗器味道好不好?你还要不要?”司徒寒江骂道:“有多少包子尽管扔出来,臭小子对我无理,看我捉住你打你屁股,哎哟……”他猛的向下一闪,一根三指粗的树枝从他头顶险险扫过。时近傍晚,树丛深处光线暗淡,长乐一边逗他说话一边悄悄拉了一根柔韧的树枝向前急奔,等到司徒寒江追近,猛的放手,树枝反弹回去,若不是司徒寒江反应敏捷真要被打中不可。他又急又气,这么一来,两人距离拉的更远了。

凤飞飞几人远远瞧着他们,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龙大少指了指长乐,笑道:“那少年怕是比得上凤姑娘的聪明。”忽然一顿,看了看一直默不作声的罗丹青,心想我夸奖那少年怕是要得罪四罗山庄,只见罗丹青脸上居然挂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微笑,龙大少顿时心中大定。

凤飞飞说道:“龙大少过奖了,我在他们那年纪的时候真是大大不如。哎,这两个少年当真了得,年纪大的那个气度不凡 ,年纪小的那个智计百出,这般人物不知是谁人门下?罗前辈和司徒前辈隐有试探之意,不知他们可有看出点眉目?”

欧阳贤低声叹息道:“原来他们这样厉害,先前我怎会以为他们不懂武艺呢?”龙二少站在旁边,追问道:“你认识他们?”此时,各人对长乐和西儿好生好奇,听他这么一问齐刷刷的看向欧阳贤,连罗丹青也转头看来。欧阳贤摇头道:“萍水相逢。”他把与长乐和西儿相遇的事情娓娓道出。听完,龙二少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欧阳老弟,你的眼力真是需要练练啊。”众人又是一笑。凤飞飞说道:“谁又想得到那样小的少年却那么厉害呢?”众人默然,的确,这样的少年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何况还是两个。

这边罗景天与西儿却又有变化。天色渐暗,罗景天听到司徒寒江“哎哟”一声惊呼,想到刚那声“暗器来了”,以为长乐再次出手,司徒寒江不敌受伤。他江湖经验丰富,心想暗器往往有毒,若是抓住眼前的这个少年,自然可以逼他们拿到解药,心思一定,突然暴起,向西儿攻去。两人你追我赶,本来斗的很是文雅,这下罗景天突然出手,西儿着实被吓了一跳。可“云山竹海”的功夫讲究大气闲雅,出手要沉稳雍容却又不失灵动巧妙,遇敌之时若是手忙脚乱那是大大落了的下乘。西儿心中虽然一惊却也毫不慌乱,向右一掠,避开罗景天的掌风,斜里向他飘去一掌,正是家传“飘云掌法”中的一招“云过于空”,这掌看似轻飘飘的,却是“飘云掌法”中举重若轻的一手妙招。罗景天初时自然不把这少年轻飘飘的一掌放在眼里,出手抓他手臂。正所谓“云过于空,无迹无踪”,这招本就是虚中带实、实中有虚,西儿忽然右手成指点他手臂穴道,左手手掌一翻,往他胸口拍去。罗景天这才看出厉害,右手挡他当胸一掌,左手成抓拿他手腕。西儿却突然变招,左右互换,这下变成左手成指点他挡住自己当胸一掌的右手穴道,右手一翻避开他的左手直取自己手腕的一抓,向他手臂拍去。这几下虚虚实实,招数巧妙,罗景天不但没抓住他手腕,还险些被他打断手臂,饶是如此他也大喝一声“好”,又向西儿攻去。

凤飞飞几人目不转睛看他二人真刀真枪比试武功,这时已不是刚才那般文雅比试,西儿招数巧妙,罗景天见招拆招,他心里虽想快些把他抓住,可是西儿那些连绵不断的精妙招数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西儿使一招“白云孤飞”,罗景天若是催动内力自然能将他掌力震开,可他又想看他后续几个精妙绝伦的变招,是以见招拆招,不以内力取胜。西儿虽然内力颇为不弱,却还是比不得几十年修为的罗景天,见他有时避不开自己招数便硬挨自己一掌,却将内力凝而不发,心中大是疑惑,不知是何原因。两人掌来掌往又拆了几十招,西儿掌力越来越沉,只盼快些甩开这个难缠的对手。罗景天心中却是又惊又喜又矛盾,惊的是少年不光招数惊奇,俨然名家之后,内力更是小小年纪便深厚如斯,他到二十岁时怕是才勉强有这样的功力,喜的却是西儿那些招数当真精妙绝伦,要知道学武之人见到新奇精妙的武功就像普通人见到心爱之人一般,心中当真喜乐无限。可想到司徒寒江,他心中又大大的矛盾,既想快些将西儿拿下,又想继续见识他的功夫。他心中煎熬,脸上便是忽喜忽忧的奇怪表情,看得西儿啧啧称奇。

便在此时远处树丛中传来长乐“哈哈”笑声,林中“噼里啪啦”声音不绝,却听不到司徒寒江半点声音。罗景天凝神看去,可是此时天色已晚,哪里看的清楚,这般情况自然再容不得他手下留情,此时西儿一招“风吹排云”向他推了过来,这招是“飘云掌法”中最有威力的一招,西儿心想他既然不愿全出内力我便用这招强攻于他,他若是内力凝而不发定要被我打的重伤。他这下内力汹涌而出,即使是云烟前来,若不发力相抗,也要被他打受伤不轻。正巧罗景天决定不再留情,催动七分内力接了这掌,两人双掌一交顿觉一股内力从掌心往自己身体汹涌而来,罗景天心中大惊,自己若不是毅然出击,这下定会受伤不轻,这少年当真了得,他在心中暗呼:“侥幸侥幸。”西儿却是心中大骇,胸中气血翻滚,好生难受。他全力出击,不似罗景天留有余力,这下只等罗景天再催内力将自己震死。罗景天果然催动内力,西儿渐渐支持不住,眼神往长乐那边看去,心想我快要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再也见不到你了。忽然手臂一麻,跟着全身一麻,抬头一看,罗景天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龙大少几人看得目眩神迷,沉醉不已,眼见两人终于分出胜负,心中又是宽慰又是叹息,那少年精妙无比的武功暂时看不到了。

罗景天感慨道:“你小小年纪就有这番修为,真是了不起。”西儿死里逃生,虽然被他点了穴道,心中却是欢喜无限,他对罗景天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你快叫那位前辈别追我朋友了,我们没招惹你们,这番追逐好没来由。”罗景天笑脸一僵,心中略有歉疚,心想:这少年说的对,他们没招惹我们,却被我们两个大人又追又打,这事说来的确是我们理亏,而且这两个少年的师傅一定是不好惹的高手,今天的事情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定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一想到这里反而有点害怕司徒寒江会把另一个少年打死打伤,高声叫道:“师弟快快罢手。”连叫了几声,才听到司徒寒江高声答道:“师兄莫要管我,我定要捉到这个杀千刀的臭小子。”

众人只听得林中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司徒寒江气的“哇哇”大叫,少年“哈哈”大笑道:“包子油腻腻,泥巴脏西西,老头哇哇叫,小子笑嘻嘻……”

第33章

众人一听,当真又好气又好笑,罗景天决定帮师弟一把,高声喝道:“小孩儿,你朋友已被我抓住,快快束手就擒。”

长乐与司徒寒江追追跑跑,斗智斗力,她早就暗暗关心西儿的情况,奈何天色昏暗,看不清楚,此时听到罗景天这么一说,暗呼“糟糕糟糕”,心道:怎么罗景天你又来这手挟持人质,真真没有创意!她斜眼看了看追在后面的司徒寒江,寻思得想个法儿捉住这老头儿要挟罗景天放人。

两人就这么在林中打转,罗景天见半天没人回答,把心一横,厉声道:“我数到三,你再不停下休怪我无情。一……二……”

“我投降,我投降”,长乐大声叫道:“你别伤我朋友。”她想不到罗景天这么无耻,真拿西儿的安危威胁她,心中大恨,人虽是停下了,却大声道:“大人欺负小孩儿,大人欺负小孩儿……”司徒寒江见她乖乖停下,心中大乐,一个箭步窜上去,立时就想给她点教训,但听得她不停重复那句“大人欺负小孩儿”,那一掌便再也拍不下去。他像逮只猫儿一般,一把提起长乐后领,听得罗景天叫道:“师弟速速回来。”提着长乐一路飞奔,边跑边笑道:“臭小子,终于落在我手里了吧。”长乐哼了一声。司徒寒江点她全身穴道,将她往地上一放,对罗景天道:“这小子好生狡猾,亏得师兄先抓住了那小子。”

罗景天和其余各人盯着司徒寒江,又好奇又好笑,只见他衣袖上满是油腻腻的污渍,全身上下更是粘了好些泥巴黑渍,头上还有几片苦枝烂叶,脸上也不甚干净,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同是与人追逐比试,罗景天却依然是一身锦袍,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司徒寒江却不知这番样貌何其不配自己高手身份,向长乐问道:“小子,你是何门何派?师傅是谁?”他与长乐追逐半天,一次也没交手,连暗器也只是个包子,自然看不出她武功出处。众人也凝神等她回答。

长乐忽然抬起头来,对司徒寒江做了个鬼脸,笑嘻嘻道:“司徒老爷子,你记性还是那么差,不认得长乐了么?”

此话一出,罗景天大震,司徒寒江更是猛的一把将她提起,口中喃喃道:“是你,是你,对啊,这世上还有哪个孩子像你这样聪明厉害。”忽然怒道:“胡说八道,我的记性哪里差了?臭丫头,还是那么刁钻古怪。”

罗景天凝神看她,三年前的小女娃如今长大了些,那股精灵古怪的样儿倒是一点没变。当时全无武功的她今日竟能与师弟斗到如此地步,一个人当真能聪明到这样的地步,三年之内武功从无到有,精进如斯?他心中大震,看着长乐怔怔出神。

罗丹青缓步上前,神色温柔的看着她,柔声问道:“你就是长乐?这些年你们一家过得好么?”罗景天为了让他断了念头,将苍茫山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他自然知道长乐是谁。

长乐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他,与欧阳云一比,这个英俊男子少了些锐气,多了些感性,类型不同,却依然充满魅力。她忽然觉得有些伤感,并不是你不够好,缘分缘分,这世上多少人有缘无分?

罗丹青心中一颤,神色更加温柔,这孩子此刻的眼神多么像她。长乐对他微微一笑,说道:“这些年我们过得很好。爹爹教我武功,娘亲教我读书,娘亲身体很好,平日里喜欢钻研医术,空时便是做些衣服,制些糕点蜜饯。”罗丹青微笑点头,凝神看她。长乐的聪明他早就听司徒寒江说过,直到此时他才感受到这孩子不光聪明更是善解人意,她显然知道自己最想知道的是什么,并且隐晦的向自己传达。

他对罗景天道:“爹,放了她吧。”罗景天心中一震,这是罗丹青回来之后第一次叫自己“爹”,他点头道:“好,好。”出手解了长乐的穴道。(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毕竟是父子,罗丹青知道那声“好”不单单是答应自己的要求,对罗景天那点恨慢慢淡了。

长乐一能动弹,跑到西儿身边,问道:“你怎么样?可有受伤?”西儿对她一笑,安慰道:“我没事,只是被他点了穴道。”长乐瞪了罗景天一眼,为西儿解了穴道。罗景天此时心情甚好,微微一笑,也不拦她,他本就没打算为难他们,何况长乐每次出现总能为他和儿子的关系带来转机。

司徒寒江早看了她半天,问道:“臭丫头,这小子是谁?你爹爹呢?”长乐早就想到,自己这么出现爹爹和娘亲的行踪那是保不住了。好在罗景天发过毒誓不会将他们的事情随便乱说,这下只要把大事化小,那就成了。她指了指西儿道:“他叫云西辞,是我的好朋友。他姑姑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幸好罗大叔你没打伤他,不然啊,嘿嘿。”斜眼看了看司徒寒江,慢慢问道:“我爹爹嘛,你问他干嘛?又想抓我们了?”司徒寒江哼了一声道:“抓他倒不至于,只想问问他怎么管教女儿的,没大没小,对前辈好不敬重。”长乐也哼了一声道:“那你先告诉我你爹爹在哪儿?”司徒寒江奇道:“你问这做什么?”长乐脸一板道:“只想问问他怎么管教儿子的,以大欺小,对小辈好不厚道。”司徒寒江一听,又被这小丫头消遣了,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那句“以大欺小”像座大山似的压了过来,凤飞飞、龙大少几人在场,难道真要“以大欺小”动手打她?

罗景天知她素来古怪精灵,师弟再与她斗嘴定讨不得好去,问道:“长乐,你和你的小朋友为何要偷听我们讲话?你可知这犯了江湖上的大忌讳?”长乐对他可不敢像对司徒寒江那么随便,答道:“我和西儿听说有人打架,自然要来看看热闹。哪知道刚进来就被司徒老爷子发现了,还被你们追着打,真是冤枉。”她一脸无辜,双手一摊,状似无奈的看着罗景天。

罗景天将信将疑,忽然“清风院”中亮起灯火,众人目光自然被吸引了过去。长乐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对欧阳贤道:“欧阳公子,你还记得我么?”欧阳贤笑道:“原来你是个小姑娘,你和云小兄弟的功夫好的很啊。”长乐对他微微一笑,状似无意问道:“你们看那院子做什么?”欧阳贤道:“我们的朋友被人困在里面,正在想办法进去救人呢。”长乐“哦”了一声道:“罗前辈、司徒前辈武艺高强,只要他们肯出手,你们的朋友一定能救出来。”

这句正中凤飞飞下怀,她朝长乐微微一笑,心想:这小孩好聪明,罗景天和司徒寒江这么一进去自然不能再分神对付他们。

罗景天却又是另一番心思,他见到长乐后便在猜测这院内的人物极有可能是欧阳云,可长乐主动“设计”他们进院,不正好说明欧阳云不在院内,要不她阻止都来不及了。

司徒寒江嘿然道:“小丫头说的简单,里面待的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不信你自己去试试。”他不能“以大欺小”教训长乐,便想“借手扔人”,让她试试被扔出来的感觉。长乐心中大乐,里面是什么人自己还不清楚?她对司徒寒江道:“咱们打个赌,我若能救出困在院里的人,你便不准在我爹爹面前说我不是,再不许叫我‘臭丫头’?”司徒寒江道:“好,若你救不出便要答应我一个要求。”长乐问道:“什么要求?”司徒寒江道:“我暂时不告诉你,不过这要求对你大有好处。”长乐笑道:“不说就算了。不用做的要求不听也罢。”说罢突然看向西儿,对他轻声说道:“我终于明白他的感觉了。”她这句话没头没脑,罗景天和司徒寒江虽然听到却一点也弄不明白“他”是谁。西儿却是明白的,那正是与云烟有七招渊源的绝世高手。

长乐对罗景天道:“我要使个计谋,需要帮手,西儿得随我去。”罗景天还没回答,罗丹青却上前说道:“长乐,你朋友受了点伤,让我陪你进去吧。”西儿受伤很轻,但是罗丹青却对长乐很是担心,生怕她遭到不测,想要亲自保护她。长乐神色紧张的看向西儿,微怒道:“你受了伤怎么不给我说?伤的重不重?痛不痛?”她对司徒寒江对付欧阳云的狠辣手段印象深刻,以为罗景天也是那般伤害西儿。

西儿见她着急,连忙答道:“罗前辈只用了些许内力冲击我的经脉,我只是受了点轻伤,调息片刻便好,没事的,你别担心。”长乐“嗯”了一声,本来计划天衣无缝,她和西儿跳进院去自然不会被扔出来,待罗景天发觉上当之时,欧阳云和莲生早已走的远了,罗丹青、罗紫妍、欧阳贤一干人等都能避开。哪知道罗丹青担心自己,硬要跟着进去,西儿受了伤,自己连带他进去的借口也找不到了。

罗景天看了看罗丹青,沉声道:“你要小心,打不过出来便是。那小丫头诡计多端,想要保住自己性命该是没问题的。”言下之意便是危机时刻你不用管她,保住自己要紧,她有能力自保。他当然不愿意罗丹青进去冒险,但是长乐诡计太多,有西儿在手,不怕她耍什么花样。

长乐如今骑虎难下,对罗丹青道:“罗叔叔,你信我么?”罗丹青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恶意,说吧,要我怎么帮你。”长乐点点头,在他耳边悄悄说道:“你比你爹爹好多啦,我不会害你的。进去之后你一切听我的,能做到吗?”这便是要罗丹青把性命交给自己!这是一个一般人难以接受的要求,在面对未知的危险时,谁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一个才见面不到一个时辰的六岁孩子?罗丹青却不是一般人,他神色淡然,凝视长乐片刻,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温柔笑道:“一切都听你的。”

欧阳贤几人目送他们慢慢走到墙边,只见罗丹青与长乐携手一个轻纵,双双跳进院里。

第34章

众人凝气屏息盯着“清风院”,司徒寒江更是急不可耐,眼巴巴的等着长乐被扔出来,可是心里又有些担心两人的安危。

过了一会儿,虽然不见有人被扔将出来,可罗丹青和长乐两人却像被那院子吞噬了一般,没有一人出来。龙二少对龙大少低声道:“这下可好,又陷进去两个。”凤飞飞盯着院子眉头紧皱,怔怔出神。

欧阳贤对罗景天说道:“罗世伯,罗大哥和长乐进去已有一柱香的功夫,我们可要进去接应一番?”罗景天沉吟片刻,正要说话,眼角忽然撇到西儿,只见他面色平静,全不像其余各人或忧虑或焦急。他心中隐隐觉得又中了长乐诡计,却又猜不透个中关键。

便在此时院门“呀”的一声打开,那声响在这几近黑暗的夜晚显得尤为清晰。院中光线穿过那扇木门柔柔洒在来人身上,只见一名白衣女子侧身站在门边,她容貌极美,姿体修长,双目墨黑如玉,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西儿身上,轻声唤道:“西儿过来。”

龙二少几人如梦初醒,心想:这女子比凤飞飞还要美上几分。

西儿低头应了一声:“是,姑姑。”举步往那白衣女子走去。这白衣女子正是云烟。

罗景天又怎肯放西儿离去?他猛的出手抓他肩膀,西儿侧身避开,还了一掌。罗景天手掌一翻顺势拿他手腕,司徒寒江大叫道:“师兄小心。”罗景天只觉得右后方一股凌厉掌力攻来,连忙转身迎上,欲与来人对上一掌,那知来人将他掌力斜斜一引,带向刚刚赶过来的司徒寒江。两股掌力一齐攻来,司徒寒江不敢硬接,险险避开,身旁假山被那掌力一击,“轰”的一声化作数块碎石。众人相顾骇然。

罗景天这才看清出手的竟是那白衣女子,心中大震,想起长乐说过西儿的姑姑是大有来头的人物,这女子自然是西儿的姑姑,但是如此年轻,全不是自己想象中三四十岁的高手模样。

云烟左手抓住西儿,右手向司徒寒江劈了一掌,司徒寒江正要相接,云烟倏得转到他身后,一指点向他腰间志室穴,她的身法好快,虽然左手还带着西儿,竟让司徒寒江全无招架的余地,腰间一麻,被点中穴道。罗景天待要救援已然不及,只得将他一抓一掷,抛向欧阳贤,手上毫不停息,招式凌厉攻向云烟。云烟哼了一声,说道:“是你打伤了我的侄儿?”她一握西儿脉门便知他受了些许内伤。罗景天毕竟是一代宗师,被一个年轻女子如此责问,心中大是恼怒,冷笑道:“他不懂江湖规矩,老夫教训教训,已是手下留情。”云烟眼中寒芒一闪,冷笑道:“好个手下留情!我这侄儿最知轻重,定是你为老不尊,以大欺小。”罗景天大怒,这女人好不讲道理。

西儿向来稳重听话,云烟将他从小带大,教文习武,感情亲如母子,她本就极其护短,见他受伤,心中大怒,只想找打伤他的罗景天出气。两人拳来掌往,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拆了进百招。可是明眼人也能看出罗景天不敌云烟,他只身一人,云烟却是还带着个西儿。

云烟将“云山竹海”的功夫悉数使出,只看得凤飞飞与龙大少几人眼花缭乱,心荡神迷,明明是同一招,西儿也使过,可由云烟使出端的威力惊人,变化巧妙。若在平时罗景天定如龙大少他们一般心动无比的欣赏如此精妙厉害的武功,但是身在云烟掌下哪里还有那般心思?他变换了数套拳法掌法,堪堪与她打了个平手,初时曾想她年纪轻轻功力定然不会强到哪里,只是与她侄子一般仗着精妙无比的武功招数克敌制人,哪知云烟内力深厚,罗景天间或接她一掌便被震得胸中一窒,气闷异常。

“砰”的一声两掌相交,云烟携了西儿向后越起,轻巧落地,罗景天却连退几步,脸色发白。云烟看了他一眼道:“今日你已被我震伤,能与我拆了近三百招不败,打死了真有点可惜,何况你罪不致死。我不会再为西儿的事找你四罗山庄的麻烦,回去好好调息养伤吧。”说罢转身便往“清风院”走去。(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身后罗景天“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我儿子罗丹青你把他怎么了?”云烟脚步不停,头也不回道:“我是云烟。你儿子好好的,我找他麻烦做甚?”目光往目瞪口呆的龙大少几人扫去,说道:“你们在此乖乖等候,那几个闯进去的男男女女我自有安排,最晚一个时辰后,你们便可见到他们。再有人善闯‘清风院’休怪我出手无情。”说罢再不理会他们,翩然而去。

龙二少颤声道:“她就是云烟,她居然就是那个绝世高手云烟?慕城里全是为了一睹她风采慕名而来的江湖豪杰,她竟然就住在这里。大哥,她怎么那么年轻却那么厉害,这……这……”他胸中激荡,“这”了半天硬是接不下去。

云烟既已许诺一个时辰之内他们便可见到许商、晏浒等人,龙大少与凤飞飞为之高悬的心终于放下,却也没有心思管龙二少的胡言乱语,一起走到罗景天身边。龙大少对他略有歉意,自己的门人应是无恙了,可罗景天身受重伤,司徒寒江被云烟用重手法点中穴道,到现在还解不开,罗丹青在清风院中迟迟没有出来,这混水罗景天不想趟也趟了,还趟的好冤枉。凤飞飞知道此时若说些安慰的话罗景天一定难以忍受,对龙大少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两人站在他身边为他护法。

罗景天忽然睁开眼睛,对欧阳贤道:“欧阳贤侄,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凤飞飞与龙大少二人识趣让开。罗景天在他耳边轻声说话,欧阳贤越听越惊,待到罗景天说完,已是双目发红。罗景天对他点点头道:“你也知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他的女儿在此,他们夫妻二人即使不在此地亦不远也。机会稍纵即失,以后再要寻他便是千难万难,我本是存着这番心思,奈何你那侄女诡计多端,总以为我要害他们一家,对我防范的紧。如今我受了重伤,便想助你找他,亦是有心无力。”欧阳贤对他深深一揖,感激道:“罗世伯大恩,小侄没齿难忘。”说完又是一揖。

凤飞飞与龙大少不知罗景天说了什么,竟让欧阳贤如此激动。

欧阳贤直直走到院门前,盯着木门看了一会儿,忽然大声道:“云前辈,请您开门,欧阳贤有事请教。”龙大少大吃一惊,连忙上前阻止道:“云前辈命我等不可硬闯,你不要命了?”欧阳贤又叫了几声,才对他说道:“我不是硬闯,是登门求见。”龙大少问道:“你有何事?”欧阳贤摇摇头,对他抱歉道:“这是欧阳世家的家事,请大哥莫要管我,今日就是死在此地我也要进去。”龙大少正要再劝,木门“呀”的一声打开,开门的却是西儿。他对欧阳贤说道:“欧阳公子请进,长乐很想见你呢。”说完对他微微一笑。欧阳贤大喜,对龙大少道:“你们别担心我,好生照看两位前辈。”跟着西儿快步入内,木门又关了起来。

龙大少转回来,对凤飞飞道:“我这贤弟到底是怎么了?”凤飞飞笑道:“连你这义兄也不知他的心事,我哪里猜得到?”龙大少笑了笑,说道:“不错,我怎么问起凤姑娘来了,哈哈,真是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啊。”凤飞飞看向罗景天,心道:欧阳贤的事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云烟皱眉看了看床上昏迷的男子,向莲生问道:“他怎么还没醒?”莲生收起银针,又把了把那人的脉道:“他受伤极重,若不是姐姐及时运功为他续命,此时已是一具尸体。可是姐姐点他的穴道用劲稍为霸道了些,我已为他调理筋脉,云哥也帮他运功疗伤,剩下的全看他自己,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了,只要熬过了今晚,他便拣回一条性命,姐姐不用担心。”云烟点点头道:“我看他硬朗的很,怎么那么不禁打?我还没用到两成功力呢。”莲生笑道:“若是平时想来他是禁得住的,可是已经受了重伤,哪里还禁得起姐姐一指?”云烟哼了一声道:“都快死了还心心念念什么绝世高手,被我点死了也活该。”莲生知她说的是气话,笑而不语,沉吟了半晌轻声问道:“罗……他还在外面?”

却说罗丹青与长乐轻轻巧巧跳进清风院,刚落地便听一个女子低声喝道:“何人擅闯?”长乐连忙答道:“云姑姑,是我回来啦。”云烟轻哼一声道:“还知道回来?你爹娘担心死你啦。”忽然另一个女子柔声道:“回来就好。怎么还不进来?”长乐只觉身旁的罗丹青全身一震,与她交握的右手微颤。

罗丹青松开与长乐交握的右手,中魔一般往前缓缓走去。屋内云烟“咦”了一声道:“长乐,你身边的不是西儿,他人呢?你带谁回来了?”话刚说完,人已从屋中走了出来。长乐生怕云烟对罗丹青动手,急道:“云姑姑,他是罗丹青,你别伤他。”欧阳云与莲生早已把私奔的事情告诉云烟,罗丹青是何人她自然知道。

只见罗丹青从她身边走过,对这位绝色高手视而不见,好似眼前只有那间住着莲生的小屋。他走到窗前,神色恍惚,语音低沉道:“莲生,是我呀,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他声音极轻,像是生怕惊了莲生似的,那声“好不好”当真婉转缠绵,回肠荡气,轻柔温软至极。云烟忽然觉得若是被心爱男子用如此缠绵温柔深情的语调一问,哪个女子说得了“不”字?罗丹青是天生的情种,寻常女子怎么抵挡得住他的英俊温柔?她叹了口气,对长乐道:“小丫头闯祸了。姑姑本来想让你看场好戏,奈何现在没了心情,你跟我来。”长乐低声问道:“我爹爹呢?”云烟白她一眼道:“现在才知道怕了?”长乐吐了吐舌头道:“暂时不怕,爹爹这时还没出来一定是还没回来。”云烟面色一正道:“你爹爹现在正在用内力帮人疗伤,凶险的很,你却把罗丹青带了回来。快随我去为他护法,我怕他心思浮动走火入魔。”长乐心中一凛,连忙随云烟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我周四要面试,更新就放在周末吧。大家祝我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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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zhaocj朋友的抓虫,你找出来的那些错字我面试回来就立即改正,万分感谢,鞠躬!

第35章

欧阳云行功完毕,只听房门“呀”的一声,抬头一看,进来的却是云烟与长乐。他对云烟点了点头,说道:“这人身上的外伤我已为他包扎好了,他受的内伤极重,只能等莲生为他施针治疗了。”转头笑看长乐,上下打量一番,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今天在外面没惹祸吧?”长乐心道:不光惹祸了,还惹了大祸。她瞟了云烟一眼,云烟摇了摇头道:“长乐老实交代吧,云姑姑帮不了你。”

欧阳云剑眉一挑,问道:“还真闯祸了?”长乐硬着头皮道:“爹爹,我遇见罗景天了。”欧阳云脸色一沉,见她衣衫有些脏乱却也没有受伤,“嗯”了一声,问道:“还有呢?”长乐答道:“还有司徒寒江。”欧阳云又是“嗯”了一声,问道:“还有呢?”长乐悄悄瞥了他一眼,只见欧阳云面沉如水,她心中缀缀,小声说道:“罗丹青也来了。”这次欧阳云等了很久才又“嗯”了一声,淡淡道:“还有呢?一次说完。”长乐把心一横,说道:“他现在正在清风院中。”欧阳云沉默片刻,却又问道:“西儿呢?”长乐一愣,越发不能猜测他的心意,她原本以为欧阳云定会马上去莲生那里,他却突然问起西儿来。心想转移了话题也好,便把西儿还扣在罗景天手里的事情说了出来。

云烟冷笑道:“好个罗景天,他现在可在外面?”长乐深知云烟的性子,若不解释清楚怕是要闹出人命,连忙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仔细交代了一遍。云烟听完哼了一声道:“我去把西儿带回来,这里的事情请云公子担待些。”欧阳云点点头。

云烟一走,房内便只剩欧阳云父女与床上那昏迷不醒的男人。长乐好生懊恼,怎么欧阳云一句话三个字便把云烟这个救星给弄走了呢?欧阳云见她低头敛眉,一脸委屈后悔的可怜样儿,叹了口气道:“晚饭吃了没?”长乐顿时舒了口气,委屈道:“没吃呢,饿得慌。”欧阳云为她整理衣衫,抚下泥巴草屑,缓缓说道:“我房里有些点心,是你娘亲为你留的,去吃吧。”长乐摇头道:“等西儿回来一起吃。(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欧阳云凝视她半晌,忽然道:“你怕我与罗丹青动手么?”长乐正色道:“爹爹把我支开不是为了要与罗丹青打架么?”欧阳云淡淡笑道:“我以为你明白这世上大多数事情是用不着武力来解决的。我为什么要与罗丹青动手呢?你娘亲嫁的是我,愿意生死相随的是我。他得不到的我全都拥有,聪明如你可能为爹爹找出一个动手的理由?”长乐疑惑道:“你不恼他痴缠娘亲?”欧阳云摇头叹道:“你娘亲是我与他的魔障。”看了看床上躺着的男人道:“走吧,跟爹爹一起请你娘亲过来为这人施针疗伤。”

罗丹青直挺挺站在屋外花圃旁,痴痴凝望着窗上的剪影,只听屋内女子低声道:“罗公子,莲生悔婚在先,私奔在后,做尽一切伤你至深的事情,实在不值得公子花费半点心思眷顾。江湖中爱慕罗公子的名门淑女多不胜数,公子何不忘了莲生,从中择一重新开始?”

罗丹青摇头苦笑,轻声道:“从你离开我的那天开始,我便知道你再不会回头看我。”顿了顿哑声道:“我明白你也不曾真的用心看过我。只是,我……我还是常常挂念着你,今日只想再见你一面。”

莲生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屋门“呀”的一声打开,那俏生生站在门前的可不正是莲生。罗丹青大喜,上前一步,凝视着她道:“你终于肯出来见我啦。”莲生声音转寒道:“你要见我我便出来与你相见,只是我已嫁做人妇,此举大大不妥。我对不起你,你要我见你一面今日便依了你,这番作为好生对不起云哥,他虽不会怪我,此事却可一不可再。罗公子,今后我再也不会见你,请你忘了我吧。”罗丹青全身一震,心中大恸,初见莲生的喜悦之情顿时化为泡影,惨然道:“莲生莲生,你好绝情哪!”莲生心道:“长痛不如短痛,若非如此,你又如何能忘了我重新开始?”

便在此时,欧阳云携了长乐缓步而来。长乐老远便叫道:“娘,我回来了……”。莲生抬头便见欧阳云站在几步开外含笑看着自己,两人到了此时已是不用言语便能心灵相通,她略为愧疚的看了一眼罗丹青,走到欧阳云身边。

罗丹青转身便见欧阳一家三人站在自己面前,莲生温柔婉约的伴在欧阳云身边,长乐拉着欧阳云,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他胸中顿时一股绝望悲愤之气涌出,心中苦闷之极。长乐见他双目发红,神色悲切,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心中大叫“不妙”,只听“哇”的一声,罗丹青猛的呕出一口猩红鲜血,他喉间似被血沫呛到,吐血之后又是一阵猛咳,脸上更是惨白中泛出刺目的病态的赤红。

欧阳云一个箭步上前助他稳住内息,莲生吓的不轻,回过神来连忙抢上为他把脉。罗丹青挥开她的手道:“你又何必救我?”边说边动,想要甩开背后为他调息的欧阳云。莲生毕竟心软,柔声道:“你莫要拿自己身体出气,我……我刚才说的是气话,你别放在心上。”罗丹青听她温言软语,柔声道歉,心中一酸,终是见不得她担惊受怕,柔情渐生,不再乱动,凝神敛气,慢慢运功调息。他适才心神大动,急怒攻心,这才导致内息紊乱,呕出血来,看似受伤极重,其实只要心结解开,自可不药而愈。莲生精通医理,心知若不好生开解,他定会胸中郁结,轻则一场大病,重则性命难保,是以柔声相慰。此时她的心中却很是懊恼,罗丹青对她一片痴心,即使她已嫁做人妇依然痴心不改,本是狠下心来说了重话想要断了他的念头,最后却是功亏一篑。

欧阳云今日为两人运功疗伤,内力大受损耗,感觉罗丹青内息已稳,便盘膝而坐,自行调息。他闭目说道:“莲生,去西边厢房看看云姑娘救回的那人。”莲生点头欲走,只见罗丹青忽然睁开眼睛看她。莲生扭头一看,欧阳云兀自闭目调息。

长乐叫道:“娘亲等一下。”眼睛却看着罗丹青,问道:“罗叔叔可还记得进来之前答应过我什么?”罗丹青答道:“我答应一切听你的。”长乐“嗯”了一声道:“罗叔叔还想不想把云姑姑扣下的人带走?”罗丹青这才想起还有几人等着自己去救,心中顿时惭愧不已,一遇莲生便将那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长乐向莲生问道:“娘亲可知云姑姑捉了几个闯入清风院的人?”莲生与云烟感情极好,这事云烟自不会瞒她,她点点头道:“我只知是两男一女,那女子被自称他未婚夫的男人打伤,另一个男子连闯两次,打也打不跑,你云姑姑只得下手将他扣下。他们的事情你云姑姑说自有安排,只等你和西儿回来再说。”

长乐“哦”了一声,心想:“云姑姑曾说要我看场好戏,想来便是如何整治他们了。”她对罗丹青道:“罗叔叔先前答应长乐的话现在还算不算数?”罗丹青点点头道:“自然是算数的。”长乐笑道:“这就好了。罗叔叔跟我去看看那几个人吧,先说好,你可不许动手救人。”

罗丹青此时心神已定,看了一眼欧阳云,说道:“只怕是救也救不走吧?”长乐狡猾一笑道:“只要罗叔叔听长乐的,我保证帮你救下那几人性命。”欧阳云忽然插口道:“乖女儿大言不惭,你可知你云姑姑欲怎生处置他们?”长乐笑嘻嘻道:“爹爹知道?”欧阳云闭目不答。莲生见她转头望向自己,微笑道:“娘亲若是知道早就告诉你啦。你想去看他们就去吧,不过你云姑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人若是放跑了后果可就严重了。”长乐点头道:“知道啦。”转头问罗丹青:“你可答应不动手救人?”罗丹青心道:“有欧阳云在此我便是出手也不一定能救出那几个人,况且那云姓女子想来也是个高手,即使救了人怕是也逃不出他们的手心,不如静观其变,长乐聪明伶俐,说不定事情真有转机。”心念一定,点点头道:“我答应你不动手救人。”

莲生转身往西厢房走去,罗丹青目光黯然,一路追随。以他的聪明才智怎会不明白莲生对他无情?只是已入魔障,难以自持。长乐拉他衣角道:“罗叔叔,走吧。”罗丹青收回目光,点头跟随。

云烟收拾了罗景天,领着西儿翩然入院。她往莲生住的屋子快步走去,却在内院中看到盘膝调息的欧阳云,顿时心中一惊,轻声问道:“云公子受伤了?”欧阳云并无大隘,微微一笑道:“没有。只是用功过度,调息片刻而已。”云烟放下心来,问道:“云夫人和长乐呢?”欧阳云简单交代了众人去处,云烟听说罗丹青去了许商、林怡、晏浒处,脸色一变,欧阳云说道:“云姑娘不用担心,罗丹青答应长乐只看人,不动手,他是重诺的君子,那几人跑不了。”忽又狡黠一笑道:“若是他们知道云姑娘的安排,更不会跑掉了。”

西儿心中一动,欧阳云那狡黠得意,面带轻笑的模样与长乐平日里有了鬼主意或是计谋得逞时坏怀的样儿真是像极了。便在此时,欧阳贤在外大叫道:“云前辈,请您开门,欧阳贤有事请教。”云烟微讶,心想:“我已使出那般雷霆手段,这欧阳贤居然还敢公然叫门。”欧阳云面色微沉,这时欧阳贤又叫了几声。若是旁人,云烟早就出去教训一番了,此时她也只得看在欧阳云面子上不加理睬便罢了。

欧阳云抬头看天,神色喜忧难辩,过了一会儿,转头对西儿道:“好孩子,请我堂弟进来吧。”云烟见他心事重重,转身便向西厢房走去。欧阳云上前一步说道:“不用叫莲生过来,她今日已为罗丹青的事情烦心焦虑,我不想她再为欧阳贤的来访担忧。请云姑娘陪她说说话儿吧。”云烟深深看他一眼,赞道:“你们两父女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三个人中的两个。莲生有你这样的夫君真是何其有幸!”这番话若是别人说出那还算不得什么,云烟一生女权至上,让她说出“莲生有你这样的夫君真是何其有幸”,确是极高的赞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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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过留声,看文留言。打不打分随便,让我知道你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面试通过了,下周一开始实习考察,呵呵,开心啊。

谢谢大家的鼓励和加油,面试的时候想到大家为我打气,心里就没那么紧张了。能通过有大家的功劳啊,鞠躬:)

第36章

莲生刚为那重伤男子诊治完毕,云烟便推门而入。两人各怀心事东拉西扯一翻,莲生终于忍不住问罗丹青是否还在外面。云烟在外面自然没有看到随长乐去看许商几人的罗丹青。莲生听了放下心来,他的深情厚意,自己确实消受不起,也无心消受。她心中一宽,问起云烟要怎么处置那几人的事来。云烟得意道:“既然许商与林怡真心相爱,我自然要成全他们。哈,这主婚人我还是头一回当呢。”莲生讶然道:“那晏浒是林怡的未婚夫,那可怎么办?”云烟看着她笑咪咪说道:“这可不像逃婚的人说的话呀。”说完心中一凛,顿时后悔。莲生果然脸色一变,默然不语。她始终觉得逃婚一事伤害罗丹青甚深,心中对他的愧疚十有□便是为了此事。云烟好生过意不去,只得差开话题道:“我与你说说路行歌的事情吧。”

莲生好奇道:“那个要与你比武的高手么?”

云烟嘴角一勾道:“就是他。”轻哼一声道:“如今整个慕城的人都在等着他,真是好大的面子。”路行歌迟迟不到,云烟心中不快,比武之事闹的全江湖皆知,他若不到云烟自然大失面子。

莲生问道:“他到底有多厉害?”

云烟侧头问道:“你觉得我的功夫如何?”莲生佩服道:“姐姐能打败三大护山高手,足以进入绝顶高手之列。”云烟淡笑道:“高手二字云烟勉强可以担当,‘绝顶’二字却还轮不到云烟。”她有些怅然道:“路行歌才是真正的绝顶高手,云烟在他面前虽然从不承认,决不夸奖,心里对他却是极为佩服的。”莲生道:“能与这样的高手年年切磋的人怕是只有姐姐了,莲生好生羡慕。”云烟低声喃喃道:“今年是最后一次了,现在还个没消息,也不知他来是不来。”莲生笑道:“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呢?怕是早就来了,就是找你不到。”云烟一笑,摇头叹道:“这世上只要他想,没有找不到的人。”话刚说完,只听屋外一个低沉男声轻笑道:“阿临,原来在你心中我这样厉害。”

云烟全身一震,身行一动,从窗户猛的窜了出去,口中恨声道:“路行歌!”

莲生心中大惊,这院中外有欧阳云,内有云烟,便是罗景天、司徒寒江那样人物进来也瞒不了他们。这人居然不声不响站在屋外听她和云烟谈话,直到他发出声音,两人才知,这身潜行蹑踪的功夫确是让人骇然。只听他语气一派悠然,也不知在此待了多久,听了多少。

莲生推门而出,只见淡淡月光下一名灰袍男子立在院中一棵苍劲古树旁边,含笑望着一脸怒气的云烟。此时虽然光线暗淡,莲生却觉此人似乎吸取了天地灵气,全身散发淡淡光华。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整个人却不自觉的从慵懒悠然中透出一种鄙睨天下的傲气。

只见他大袖轻轻一抖,往前迈了一步,就这么个简单平常的动作,由他做出却是说不出的魅惑好看,莲生只觉此人真是魅力无限,一举手一投足之间自然而然的散发出动人风采,让人叹息不已。他对云烟说道:“一年不见,阿临风采更胜往昔。”

云烟毫不领情,冷哼一声道:“路行歌,你干么偷听我们说话?”路行歌似笑非笑,盯着云烟,缓缓道:“我可没有偷听。”遂又戏谑道:“原来阿临心中对我很是佩服,奈何从不让我知晓。”云烟又羞又气道:“还说没有偷听?你没偷听怎会知道我说你……说你……”路行歌笑道:“说我什么?”云烟气极,指着他道:“路行歌,你……你……”忽然一掌向他攻去。这招好快,莲生只觉得云烟身行一晃便已闪到路行歌右侧,手掌拍向他右腰。路行歌轻轻一笑,右袖一拂。云烟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只得向后退开,正待揉身而上,路行歌猛的欺身上前,忽又飘然后退。这下更快,莲生只觉灰影一闪,定下神来只见云烟脸色微白,神色变换不定。路行歌负手而立,定定看着云烟,表情专注无比,片刻之后,抬头看天,轻声说道:“阿临,比武之期未到,我们这场比试按照惯例,等到明日子时,月到中天再战如何?”

云烟低头不语,沉吟片刻,抬起头来,双眼直直看向他,忽然问道:“路行歌,你为何年年找我比试?”

路行歌双眸黝黑,眼中闪过激励情绪,最后冷然道:“临氏女子心硬如铁、傲气冲天,果然名不虚传,好,好!”灰影一闪,纵身一越,拂袖而去。

云烟双手成拳,死死握在身子两边,双目定定看着路行歌越出的那道高墙,静静站在院中。莲生不知两人到底怎么回事,为何本是好好的,片刻之间便闹到如此地步。云烟这般模样更是让她担心不已,她上前轻轻唤她道:“姐姐,云姐姐。”云烟木然回头,看着她喃喃道:“莲生,难道我做错了?难道我真的错了?”

莲生见她神色凄迷,柔声说道:“姐姐不要难过,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

云烟拉她走到月光之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道:“你看。”莲生仔细看去,只见云烟右耳之上有个精致淡雅的碧绿晶石耳坠,转到左边一看却是一个乳白色的玉质耳坠。莲生奇道:“姐姐两个耳坠怎会不同?”云烟指着右边碧绿耳坠,淡淡道:“这是他刚才送我的。”莲生大骇道:“他与你交手时为你戴上的?”云烟点头道“不错。”原来路行歌在那一进一退间,便为云烟戴上了那只碧绿晶石耳坠。莲生此时才真正深刻体会到路行歌的可怕,要是他当时想取云烟性命,那也只是抬手之间的事情。这人的确有在比武时戏耍任何人的本事。

云烟早就见惯了路行歌的骇人手段,对莲生继续说道:“依我‘云山竹海’的规矩,男子若向女子求亲便送她一只耳坠。女子答应的话便将耳坠带上,且把另一边耳坠取下,等到成亲之日新郎再为她戴上。”

莲生惊声道:“那他刚才是在向你求亲了?”

云烟“嗯”了一声,眸中精光一闪,恨声道:“难道我云烟非嫁他不可么?为何问也不问便动手为我戴上耳坠?这不是欺人太甚么?”

莲生这才知道为何云烟硬是要问路行歌“你为何年年找我比试”,她这便是给他最后机会向自己表白。两人都是高傲到了极点,谁也不肯先行认输。想来路行歌此翻作为定是下了很大决心,只盼云烟将另一边耳坠立时取下。云烟却又恼他太过霸道,所以硬是逼他表白,最后激得他拂袖而去。

云烟此时情绪起伏不定,心中忽恨忽忧,眼见莲生默然不语,颤声问道:“难道我真的做错了?”这已是今夜她第三次说这句话,可见她心中矛盾斗争之激烈。莲生摇头道:“你们二人谁也不愿为对方低下头来,真是傲的可以,却又傻的可以。事情已经闹到这种地步,终得有人先行伏低认输才行。”

云烟叹道:“这事我得好好想想。”她抬头看看天色,说道:“我要去看看捉回来的那几个人,该办的事情得尽快办了。”

长乐与罗丹青一进东厢便见到一个面目秀美的年轻女子坐在小厅中怔怔出神。长乐快步上前问道:“姑娘可是林怡?”那秀美女子只见一个小小少年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愣答道:“小女子正是林怡。”长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恭喜林姑娘苦尽甘来。”林怡心中一惊,这孩子语带玄机,不知是谁人门下。她目光移向门边,看到一身天青色长袍的罗丹青,心中一凛,问道:“公子是谁?”

长乐坐到桌前,指了指罗丹青说道:“这位公子是龙大少千心万苦请来带姑娘你回去的。”林怡脸色一变,决然道:“我不会跟你走的,你回去吧。”

罗丹青看着长乐苦笑道:“你果然聪明的很,硬是一点机会也不给我留。”长乐贼笑两声,心道:“云姑姑可不好惹,你救走了他们吃亏的还是自己,我这是为你好。”

罗丹青环视一周问道:“林姑娘,许商和晏浒呢?”林怡撇开头道:“不知道。”罗丹青苦笑道:“姑娘不要误会,在下绝无歹意,只想知道他们两位是否无恙。”林怡沉吟片刻道:“晏浒被这里的主人打伤了,许公子暂时无恙。”罗丹青继续问道:“晏浒伤的可重?”林怡说道:“小女子懂不得这些,他被这里的主人轻轻打了一掌,想来不会伤的很重。”

罗丹青“嗯”了一声,心想:“林怡果然不懂。这里的主人武功之高,晏浒怕是受不起那轻飘飘的一掌。”长乐心中一乐,“这位林姑娘果然外行,云姑姑的飘云掌法越是轻巧越是厉害,恐怕晏浒现在只能躺在床上乖乖养伤了。”

罗丹青心知许商的下落林怡怕是死也不会说了,当下干脆不问。一时间三人坐在小厅之中各怀心思,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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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大牛啊,娘终于把你给弄出来了,放心,才出场,以后有你的戏滴,不再雪藏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说说关于更新的问题。

我在前面好象说过,现在找了个工作,在一家公司做中文编辑。我想凡是工作过的朋友都知道,实习期是最难熬的,因为接受新的工作,包括环境、人事、工作内容都要重头开始,要学的东西很多,压力大。

我很想快点转正,所以工作的时候也是格外的用心。

说实话,一直看我文的朋友都知道我的速度本就是有限。而且,我这个人要么不写,要么就写好。

这段时间一周一更已经是我的极限。每天都要加班,看无数或好或坏的稿件,还要为那些作者定方向,修改文章,写编辑评语……

这周我没有一天在晚上8点半之前回到住的地方过。周五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开机写文,有朋友在那天晚上2点看到我在线,那时候正在写文。周六也是写文,头很痛,人也很累,很想休息,但是想到等了一周的各位,我还是坚持写了。这次的字数确实没有上次多,我只能说我已经尽力了。要是我愿意的话也可以写几百字就传上来点,但是那种方式不是让各位看的更难受么?

我会一直写下去,喜欢的朋友可以继续追下去。

青竹桃花是我用心的作品,我宁愿让她烂在这里也不会为了速度草草写就。

谢谢那些一直鼓励支持我的朋友,你们给我最大的宽容,最深的理解,让我保持平稳的心态写文,有这样的读者我很高兴,也觉得很荣幸。鞠躬!!

第37章

过了小半个时辰,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三人同时转头向门口看去。林怡惊喜叫道:“许大哥!”长乐笑嘻嘻唤道:“云姑姑。”

云烟脸上挂着淡淡微笑,向林怡问道:“林姑娘背上的伤还痛吗?”林怡一脸感激,恭恭敬敬道:“多谢恩人出手相救,小女子已无大恙。”云烟点头道:“云夫人的药是极好的,有她为你诊治我放心的很。”林怡又是一阵感激。

许商一进门来目光便没有从林怡身上移开过。此时,他对云烟深深一揖,郑重说道:“多谢云女侠救命之恩。”长乐笑道:“云姑姑救的是林姑娘,你为何谢她?”许商目光如电看向长乐,沉声说道:“林怡与在下有终生之约,若不是云女侠救她性命,在下岂不是要孤独终老?”云烟轻喝一声:“好!”欣然说道:“许商、林怡,你们可愿让我云烟做个主婚人在此成亲?”许商大喜道:“这……这怎么敢当?”他心中明白,云烟做这主婚人便是明着为他们作势,以后谁想刁难他们的婚事,事先便得掂量掂量自己惹不惹得起这位绝世高手云烟?如此强硬的靠山从天而降,他心中怎能不又惊又喜?

林怡双颊嫣红,娇羞无限。长乐嘻嘻笑道:“林姑娘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啊?”林怡又羞又窘,白她一眼,低声说道:“我听许大哥的。”

云烟说道:“那好,正好罗公子在此,请为他们二人做个见证。”

罗丹青只想带回许商三人,至于三人中谁与谁成亲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何况他本就是个性情中人,想到自己那段无望的感情,心中对两情相悦的许商二人非常羡慕,自然想要成全他们,于是爽快的答应了。

长乐跳起来叫道:“如此好事西儿怎能错过?我找他去,你们等等。”云烟对她说道:“那你得快些,我答应外面的人一个时辰之内让许商他们回去。”长乐一听,边往外跑边叫道:“知道啦,你们可得等我们呀。”

罗丹青含笑目送她消失在夜色之中,既然云烟答应放人,他只需在此等待婚礼结束便是。

这边几人忙着许林二人婚事,那边欧阳云处却是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欧阳贤见大门打开,心中一跳,开门的却是那身手不凡的少年高手西儿。他正要开口,西儿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微笑说道:“欧阳兄请进,院内故人煮茶相候。”欧阳贤大喜,一拱手道:“麻烦小兄弟带路。”

两人来到欧阳云院中,只见他悠然坐在石凳上,烹茶动作很是闲适优雅,听得脚步声头也不回道:“阿贤,我煮了你最爱的慕蕊,快来品品。多年没有煮过了,怕是技艺生疏了。”

欧阳贤一听,闭目微笑,本来有些急切的步子慢了下来,缓缓走到他的对面坐下,声音微颤,有些委屈道:“云堂哥,你怎么不回来看看阿贤?”欧阳云目光温和亲切,抬手为他斟了一杯茶,说道:“阿贤,你不是小孩子了。”欧阳贤难过道:“要是你一直在欧阳世家那该有多好。自从你走了之后爹爹难过了很久,三叔与云烟比武受了重伤。大哥虽然非常努力,但是欧阳世家真是大不如前了。”他忽然笑了一下,有些天真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就是非常想念你和莲生姐,小时候你们待我真好。”欧阳贤心中一暖,欧阳世家最是看中族中子弟实力,当年他几经起落尝尽辛酸,欧阳贤是除了莲生之外待他始终如一的亲人。

他对西儿招招手道:“好孩子,过来喝杯茶,试试云叔叔的手艺。”西儿微笑点头道:“是,云叔叔。”欧阳贤怔怔瞧着两人,脸色一黯道:“是啊,云堂哥如今不再姓欧阳了。”欧阳云静静品茶不再说话,他不想再与欧阳家有任何瓜葛,一来怕自己连累他们,二来心中确实对那只以实力论定高低亲疏的地方心凉不已。

西儿教养极好,坐在欧阳云身边,动作闲适,悠然品茶,对两人的谈话似乎全没听见,面色一片安然。欧阳云心中暗赞:“此子与我那女儿真是一静一动,皆非凡品。”

西儿忽然眉头一皱,侧脸看欧阳云,只见他目光微沉,脸上却挂着淡淡笑容。他心中一定,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院中某处,低头继续喝茶。欧阳云对他投去赞许一笑,朗声道:“此处有上好的慕蕊,不知刚进来的兄台可愿显身喝上一杯?”欧阳贤心中一讶,闻言看去,只见一人从暗处轻越而出。一见那人面目,他脱口而出叫道:“二哥?”那人“嗯”了一声,一双利眼却直直盯着欧阳云。

西儿心道:“难道这人便是欧阳世家现任家主欧阳念的二儿子欧阳瑞?”只见此人三十上下,年纪好象比欧阳云大些,两人容貌也有六七分相似。只是欧阳云闲雅淡然些,那人高阴鸷锐利些。

欧阳云看了他一眼,也不起身,只是淡淡道:“兄台不请自来不知所为何事?”

此人正是欧阳瑞。他冷笑一声,大声道:“欧阳云,你还有脸回来?”欧阳贤高声喝道:“二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欧阳瑞喝道:“三弟,父亲让我出来找你,你可知你闯祸了?”欧阳贤皱眉道:“我闯什么祸了?”欧阳瑞“哼”了一声道:“此事乃我欧阳世家的家事,外人怎能听得?”欧阳贤怒道:“你何必说话挤兑云堂哥,他几时是外人了?”欧阳瑞瞥了一眼欧阳云道:“欧阳世家没有他那种败德的子弟。三弟别忘了,他早在苍茫山落霞岭便对爹爹说过今后与欧阳世家再无任何关系。”欧阳贤被他这么一堵,气的脸色通红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欧阳云冷眼旁观,此时终于开口道:“阿贤,天慕大战之前我会一直住在这里,你喜欢便常来看我吧。”欧阳贤一听,心中又惊又喜。

欧阳云说罢转头看向欧阳瑞。欧阳瑞被他定定一瞧,脸上讥诮神色更浓,心中却暗暗打鼓。欧阳云何等人物?当年他若是动了真怒连欧阳念也要忌他三分,如今过了这么多年想必更是非同小可。只见他依然坐上石凳上,神色却冷淡无比。忽然他身形一动,欧阳瑞大惊,连忙全身运劲,变作守势。哪知欧阳云并不理他,一越至树丛,从中提出一个人来。

欧阳贤与欧阳瑞同时叫道:“灵灵。”

西儿定睛一看,欧阳云手上提的却是一个粉装玉砌的秀美女孩。他心中一动,女孩年龄与长乐差不多,面貌更是有七八分相似。

欧阳云一见此女便想起爱女,脸上表情瞬间柔和了下来,将她放在地上,微微一笑道:“原来是个小姑娘。”

那女孩一落地便飞快跳开,欧阳云与西儿一见她身法,心中同时赞了声“好”。那女孩直直盯着欧阳云,上下打量一番后,脆声说道:“原来你便是欧阳云?”

西儿眉头微皱,觉得她那目光语气好没礼貌,本来由于她长相酷似长乐,心中对她颇有好感,此时却好感全消,微觉厌恶。可是他修养极好,即使如此脸上依然不动声色,甚至挂着淡淡笑容。欧阳云心中也如西儿一般,只是他更不会与小孩子计较,对欧阳瑞说道:“慕蕊虽好,奈何兄台是不速之客,请吧。”这便是下逐客令了。

欧阳瑞拉着欧阳灵灵,将她视若珍宝,不怒反笑道:“欧阳云,爹爹说你天纵奇材,只用一年时间便将欧阳心法练到了第二重,还说你这记录怕是百年之内无人可以打破,族中各人更你把你当作欧阳家的希望。哼,你以为你真的是不可超越的么?欧阳世家人才辈出,大哥的女儿灵灵只用九个月便突破了第一重,如今刚满八岁便已快要突破第三重了,如此人物才是真正的奇材,欧阳家的希望!”

欧阳云皱起眉头,“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他只想离欧阳世家越远越好,可是欧阳瑞却将他视为心中大敌,千方百计的打击为难他。他对这样的无妄之灾很是厌烦,只想快将两人谴走,眼不见心不烦。

欧阳瑞见他反应淡淡,再也沉不住气,往西儿一指道:“听说你生的是个痴儿,就是他么?可惜啊可惜!”西儿怎么看怎么正常,欧阳瑞自然知道,只是他一生都在欧阳云的阴影下度日,此时见他再次出现,心中惶恐,就像中了魔似的只想将那些压抑已久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甚至忘记欧阳云若是真要杀他,他定是必死无疑。

欧阳云心中一怒,长乐被他宠上了天,何时被人如此讥诮过?欧阳瑞虽然误认为西儿是他的孩子,可是那些言语却是冲着他真正的孩子长乐去的。他正要发作,西儿却一步上前,指了指欧阳灵灵道:“她也不见得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西儿毕竟年纪小些,比欧阳云更沉不住气,欧阳瑞真要说他是痴儿还罢了,他心中只想:“长乐怎能被人如此讥笑?”眼见欧阳瑞仗着欧阳灵灵如此嚣张,他难得主动挑战,想要挫挫他们的锐气。

欧阳瑞眼神恶毒,心中大恨。西儿不知,他这句“她也不见得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正是戳到了欧阳瑞的伤处。当年欧阳云年少轻狂,轻而易举的教训了欺负莲生的欧阳瑞,欧阳瑞请来大哥欧阳弘为自己出头,欧阳云打败欧阳弘后,斜睨着不甘心的欧阳瑞神色讥诮道:“他也不见得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此时西儿无心之语立时勾起他的不堪回忆,激的他顿时对两人痛恨无比。

欧阳瑞心想:“定是你欧阳云将当年的事情告诉自己儿子,如今说来讥讽于我。”他对欧阳灵灵说道:“既然这小子不知轻重想要挑战你,你便教训教训他吧。”欧阳灵灵“哼”了一声道:“二叔不是说他是傻子吗?我怎能与傻子比武?”

西儿虽是云烟亲手调教,为人处事却很是谦逊淡然,听得灵灵开口闭口“傻子,傻子”的叫,心中越加厌恶。他骨子里传自“云山竹海”的傲气忽然发作起来,嘴角一勾,对欧阳灵灵说道:“这世上比你聪明的人多的去了。”他见欧阳灵灵嘴巴一瘪,心知她定是在同龄人中少逢敌手,心中毫不相信,笑了笑,继续说道:“这院中便有一个姑娘与你一般大小,不,她还要比你小些,武功却是高你十倍,智谋更是高你百倍。”欧阳灵灵皱眉大声道:“你骗人,哪有这样厉害的小孩?”欧阳瑞亦冷笑道:“小小年纪便会大吹牛皮,哼哼,你教的好儿子。”

欧阳贤心中明白他们说的是谁,更明白两人误中驹车,西儿根本不是欧阳云的儿子。但是他气恼欧阳瑞和欧阳灵灵对欧阳云无礼,便硬是闭口不说。

欧阳云淡淡道:“是真是假自己心中明白便是。有的人你便是对他说上一千句真话,他也是半句都不信的。”忽然他展颜一笑,口气宠溺大声道:“长乐还不出来,难道真要西儿为你出战么?”

第38章

西儿惊喜转身,只见长乐笑嘻嘻的看着他,口中说道:“云姑姑那边在玩成亲,你要不要和我一道去?”西儿佯怒道:“你倒好,在旁看我笑话。(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长乐怎会怕他生气,眼珠滴溜溜转,嬉皮笑脸无赖道:“你难得主动与人动手,我怎能扫你雅兴?这位灵灵小姑娘武艺高强,我可打不赢。”她一边说话一边侧头看向欧阳瑞两人,只见欧阳灵灵直勾勾的盯着她,欧阳瑞面带冷笑看着她与西儿。

长乐嘴角一勾,走到欧阳云面前问道:“爹爹,这两位是谁?”欧阳看也不看欧阳瑞,蹲下身子,为她理理襟口,漫不经心道:“不速之客。”随手一指道:“这位是欧阳公子。欧阳公子身边的小姑娘是他大哥的女儿,比你大点儿,叫灵灵。”

欧阳瑞心中大怒,他何时被人如此轻慢过?欧阳灵灵直直盯着长乐问道:“你就是他说的那个武功比我高强十倍,智谋比我高出百倍的人?”长乐笑眯眯的转头看向西儿,只见他面色先是有些尴尬,后来很快恢复那云淡风清的模样,冲灵灵点点头道:“我说的正是长乐。”

欧阳灵灵脆声道:“厉不厉害试过便知。”话没说完人已一掌拍向长乐。

长乐侧身避开一掌,跳到欧阳云背后,大叫:“等等。”

欧阳灵灵对欧阳云还是有些忌惮的,皱眉问道:“你怕什么?快出来与我比试比试。”

长乐身子藏在欧阳云背后,探出脑袋道:“你干么一定要与我比试?”灵灵毫不犹豫指着西儿道:“我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他说的那么厉害?”长乐挑眉问她:“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灵灵一愣,她还真是没想过这个问题。长乐继续说道:“这世上武功高强的人多了去,难道你要跑到他们面前一个一个试试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欧阳灵灵有些恼羞成怒道:“其他人我不管,我就要跟你比试。”长乐心想:“这还真是小孩子说的话!”她故作深沉,沉吟片刻,点点头道:“要我与你比试也行。不过架可不能白打,又累又出汗,弄不好还要出血,所以我要讨个彩头。”欧阳灵灵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无赖的人,不耐烦道:“什么彩头?”长乐摇头晃脑道:“不行不行,这事你做不了主。还得请个能做主的来说。”欧阳灵灵“哼”了一声,转头看向欧阳瑞。

欧阳瑞说道:“灵灵放心,二叔为你做主。”长乐又是摇头道:“这事欧阳公子怕是仍然做不了主的。”欧阳瑞心中一怒,冷笑一声道:“小丫头好大的口气,我倒要听听看,什么事情我是做不了主的?”长乐心中大乐,欧阳瑞越是生气,形式对自己越是有利。她满脸惋惜道:“欧阳公子息怒。公子对自己侄女那么好,一心为她出头,长乐心中好生羡慕。只可惜你不是欧阳世家家主,我那彩头只有欧阳世家家主才能允的。”欧阳瑞看着她,心想她说话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自己确是对两个侄女态度相差十万八千里。

长乐见他不如自己预料般被激的大怒,心中奇怪。她自是不晓得欧阳瑞对她那片刻的微量愧疚,只得继续说道:“欧阳公子既然作不了主,这架我可不打,又伤身又伤神。”眼见欧阳灵灵身行一动,她马上钻到欧阳云背后,大声问道:“是吧,爹爹?”欧阳云不可置否的“唔”了一声,轻描淡写出手往灵灵手臂点去。

灵灵急忙退后,左手抱住右臂,惊惧问道:“你使的什么功夫?”

欧阳瑞一脸惊惶,跑到她身边问道:“怎么样?哪里受伤了?”要知道欧阳灵灵此时正是欧阳世家的新希望,若是在他眼前出了岔子,欧阳瑞定会被严惩。欧阳灵灵在手上连点数下,看着欧阳云,对欧阳瑞道:“他封了我的右臂穴道。二叔,我解不开。”欧阳瑞运劲于指,几翻尝试,仍是解不开欧阳云所点穴道。他心中又惊又急,这几年欧阳云武功究竟练到何种地步?他刚才没有见到灵灵如何被制,现在想了数种办法也解不开被点的穴道。似乎凡事遇到欧阳云他便必然处于下风,这种滋味确实难受的很。人人皆知欧阳世家点血手法独一无二,被点之人除了欧阳家的人谁也解不开,如今欧阳世家的人被人封住穴道怎么解也解不开,这岂非天大的笑话?

西儿极少见到欧阳云出手,这次也是大开眼界,心中对他好生佩服。“急雨弄萧”长乐也使过,虽得云烟赞赏,却未真正演绎出这套武功的精髓。要使得像欧阳云这般气韵闲雅,却不是练上一年两年便能成了的。

长乐走到欧阳灵灵面前,诚恳说道:“我最不喜欢毫无意义的比试。你若是答应我不再找我麻烦,我便解开你的穴道,好不好?”欧阳灵灵双目怒光闪现道:“你不敢和我比试,躲在你爹爹身后,却让他来欺负我,好不要脸,好不要脸!”长乐问道:“你一定要与我比试?”欧阳灵灵鄙夷道:“废话少说,你敢不敢?”

长乐低头不语,西儿眉头紧皱,满脸担心,他知道――长乐动怒了!

欧阳云轻声唤道:“长乐?”长乐抬起头来,对他微微一笑,脸上又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儿。(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她对欧阳灵灵道:“待会儿可别哭。”说完便出手如电,一轮轻巧连弹,解了她的穴道。

欧阳瑞瞪大眼睛看着长乐,他首次对眼前的小姑娘心生惊惧,她的武功怎么看也不在灵灵之下。

长乐见他望着自己,对他微微一笑道:“我虽然答应与欧阳小姑娘比试武功,可刚才说的彩头还是要的。若是我赢了,请欧阳世家的一干人等再也不要出现在我们一家面前。”她看了一眼张口欲言的欧阳贤说道:“当然,欧阳贤公子是例外。你答不答应?”

欧阳瑞心道:“这事我的确做不了主。”他对长乐说道:“若是我们赢了呢?”长乐怎会容他转移话题,静静看着欧阳瑞,并不答话。欧阳瑞见她气定神闲,嘴角微勾,那模样与站她在身后的欧阳云何其相似,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难以抗衡的无力感。要在这两个人面前耍点小聪明那是何其艰难的事情!

欧阳灵灵大声道:“你也不用为难我二叔,我答应你,若是赢不了你,这辈子见到你就饶弯走,绝不出现在你面前。”

长乐看了看天色,笑着点头道:“好吧。要是我输了这辈子见到你也会马上饶弯走,绝不出现在你的面前。”西儿差点笑出来,长乐一家本来就不想再与欧阳世家再有瓜葛,即使不比试他们见到欧阳世家的人也会“饶弯走”,免得招惹一大堆麻烦。

欧阳灵灵对欧阳云道:“我们比试你可要帮她?”欧阳云心情极好,微微一笑道:“我不会帮她,不过你可以让你二叔帮你的。”欧阳灵灵大怒道:“我才不用。”欧阳云大声对欧阳瑞说道:“欧阳公子可听清楚了?”欧阳瑞有苦说不出,灵灵要是出了半点差错他怎么对欧阳弘交代?欧阳云奇奸似鬼,让灵灵说话把自己僵在了这里。他一生与欧阳云斗了不下百次,却次次皆输。这次欧阳云不用出手,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让自己进退不能,心中虽然大恨,对他的智计手段却又不得不服。

众人退开,长乐与欧阳灵灵站在院子中央。欧阳灵灵正准备揉身而上,长乐一摆手道:“慢着。”欧阳灵灵很不耐烦道:“又怎么了?”长乐说道:“西儿说我武功比你强,智谋比你高,你很不服气是也不是?”欧阳灵灵嘴角一扯道:“我不是不服气,是不相信。”长乐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光是比武怎能显出我长乐小姑娘的聪明才智比你高出百倍?”欧阳灵灵冷哼一声,眼神鄙夷道:“大言不惭。”长乐好似完全没听到,毫不着恼,一本正经道:“我有一个法子既能比试武功又能比试计谋,而且绝对公平,童叟无欺。”

欧阳云心中好笑,自己女儿想出的计谋若真的是“童叟无欺”,太阳得从西边出来了。西儿亦是面带微笑,心中好奇,不知长乐又有什么鬼点子。

欧阳灵灵对自己充满信心,问道:“什么法子?”

长乐笑的越加开心道:“这法子说来简单的很。刚才我爹爹制住你的手法是他自创的一套点穴法‘急雨弄萧’,我能解开你的穴道正是因为爹爹教过我这套功夫。可是爹爹却没教过我任何欧阳世家的点穴功夫,害的我心中很是遗憾。”欧阳灵灵得意道:“欧阳世家的点穴手法天下无双,你学不了的确遗憾。”话虽如此,却怎么听怎么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长乐却道:“先前我不明白爹爹的用意,现在却是对他的做法大感庆幸。”

欧阳瑞心中一惊,难道欧阳云聪明绝顶,发现欧阳世家的点穴手法中大有不妥,所以才不教自己女儿?只听长乐继续说道:“他若是教了我,咱们今天这场比可就不好办啦。”她说完一顿,含笑看着欧阳灵灵。欧阳灵灵很想问:“怎么不好办啦?”可是这么一来不就证明自己不及她聪明了么,所以她硬是装做一脸漠然,眼中却全是好奇。长乐心中大乐,见周围几人满脸好奇看着自己,笑眯眯的说道:“我们既要比试武功又要比聪明才智,我便想正好我没学过欧阳世家的点穴手法,你没学过爹爹自创的‘急雨弄萧’,不如请我爹爹和你二叔两人当场演示,我们即刻学习再来比试,这样一来现学现卖,只有又聪明、武功底子又好的那个才能取胜,不是正好又比武功又比才智了么?”

西儿拍手大笑道:“妙计妙计!”

欧阳瑞虽然对他们父女二人仇恨鄙视,但是现下对长乐却也不得不佩服。心中更是百味杂沉,不知该赞还是该恨。

欧阳灵灵想了想,摇头道:“不好,此计大大不好。”

众人大奇。西儿心想:“长乐此计甚妙,怎么不好了?难道她能想出更好的方法?”欧阳云却想:“难道这女孩真的比我的长乐还要聪明?”欧阳瑞满脸欢喜,只盼灵灵说出惊人之语杀杀欧阳云一家的锐气。

只听欧阳灵灵说道:“你说你没学过欧阳世家的点穴手法,我怎能信你?即使你爹爹没有教过你,你不会在他练的时候偷瞧么?我却是从没见过你说的‘急雨弄萧’,这不是很不公平么?”

欧阳云与西儿大感失望,心想:“这女孩的心胸当真狭窄了!”

欧阳瑞却深已为然道:“不错不错。还是灵灵想的周到。”

长乐嘴角一勾,笑道:“我发誓从没学过欧阳世家的点穴手法。此计其实对你们大有好处。我若是真是要学欧阳世家的点穴手法,总能想到办法让爹爹教我,他就我一个女儿,一身绝学不传我能传谁呢?可是你们却只有这次机会学我爹爹的独门点穴法‘急雨弄萧’。”她极其无奈叹道:“哎,欧阳姑娘,我宁愿吃亏也要成全了咱们的一场比试,你却如此看我,真让我伤心呀。”

欧阳瑞很是心动,欧阳云刚才一出手便轻而易举制住灵灵,“急雨弄萧”的确是极其巧妙精奇的点穴手法。现在有机会学得,怎能不让人心动?何况正如长乐所说,他们就这一次机会,欧阳云却可在任何时间把欧阳世家的点穴手法传于长乐,此计确是长乐吃亏多些。

哪知灵灵依然摇头道:“我只想在这场比试中赢你,其他的并不在意。何况欧阳世家的武功博大精深,先祖欧阳写真曾夺得‘天下第一’的称号,在‘第一崖’上名流千古。我连自家武功也没连到欧阳先祖的境界,何必贪恋旁人的武功呢?”

欧阳瑞心中惭愧,欧阳灵灵小小年纪便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活了将近三十载,心志却比不得一个后生晚辈。

长乐心中也很是佩服,微微一笑道:“那你说怎么办?”欧阳灵灵低头不语,她否定了长乐的提议,心中却又想不出比她更好的法子,这智计一项已然不敌了。

此时院中极其安静,各人为了想出一个好法子苦心思量。便在此时,一个悦耳男声悠然说道:“两个小丫头不如学学我的功夫再比如何?”

众人寻声而看,只见一名灰衣男子盘膝坐在一棵古松枝上,右手支颊,全身散发出一股庸懒之气,脸上表情看不清楚,只是他那一身气韵便已说不出的吸引人。他何时进来,何时潜到树上,到底来了多久,连欧阳云也不得而知。

只见他轻身一越,足下一点,身法飘然若仙,却又快如鬼魅。灰衣男子停在西儿面前,轻轻一笑道:“这么多年没见,你长大了。”

第39章

西儿怔怔看着他,说道:“晚辈不曾见过前辈,怕是前辈认错人了。”

灰衣男子摇头说道:“你叫云西辞,你父亲是‘云山竹海’主人云崖,文采风流,雅量高致,可惜英年早逝。你姑姑临烟把你抚养长大,教你学文习武。对了,你今年该有十岁了吧?”

西儿越听越惊,沉吟片刻,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年年找我姑姑比武的那个人,对不对?”

灰衣男子微微一笑,赞道:“是个聪明的孩子!”遂又说道:“看来你姑姑没告诉你我是谁。无妨,你记住了,我叫路行歌。”西儿自然知道此人非同小可,作了一揖道:“是,路前辈。”

路行歌见他温文有礼,不卑不亢,心中很是喜欢,侧脸看向长乐,问道:“这丫头是你的朋友?”西儿点点头。他又看了看欧阳瑞几人,问道:“他们呢?”西儿答道:“他们是欧阳世家的欧阳瑞、欧阳贤公子,还有欧阳灵灵姑娘。”路行歌点“嗯”了一声,笑着说道:“两个小丫头打赌有趣的很哪,你们可愿学我的功夫再来比试?”

长乐对他很是好奇,此人将厉害无比的云烟屡屡打败,想赢几招便赢几招,智计武功皆为绝对的上品。只见他双手随意负在身后,与西儿说话时微微低头,脸上表情不见得怎么丰富,相貌也不如欧阳云那般英俊,可是一举一动,一笑一言却又是说不出的动人。他双眸黝黑深邃,眼神不经意间透出一股无所谓的味道来,仿佛所有事情在他眼前只是个可任他掌控的游戏。长乐越是观察越是隐隐生出一种无力感来,这样的人若是下定决心想要什么事物,想做什么事情,世上有谁拦他得住?

欧阳灵灵更是愣愣的看着路行歌,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两个刚才还在教劲打赌的女孩竟被他震慑得呆然而立。

欧阳云温声提醒道:“长乐,路先生在问你话呢。”

西儿觉得此时的长乐真是奇怪,脸上表情奇异深沉、莫测难辨,全没了平日里灵动狡黠的样儿。他心里隐隐觉得两人虽然时时在一起,自己却好象从没真正了解过这位智慧与年龄毫不相符的小女孩。此时两人间骤然产生的距离感让他心神微乱,柔声唤道:“长乐……”

长乐抬起头来对欧阳云与西儿夸张一笑,上前一步,站在路行歌面前说道:“路前辈武功之高强,手段之莫测,长乐早已佩服不已。(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路前辈愿意助我们完成比试,成乐求之不得。”

路行歌对两个女孩大感好奇有趣,一个怔然立在原地呆呆看着自己出神,一个低头沉吟不语,脸上表情高深莫测,行事说话全没孩童样。若说前者还在情理之中,后者就真的值得琢磨了。

他对长乐微微一笑,兴味昂然道:“那位小姑娘好象不想答应啊,你说怎么办?”

此时大家终于把目光转向欧阳灵灵,路行歌一现身便吸引了众人目光,若不是他这一问,灵灵几乎已被忘记。纵使长乐、欧阳云这般人物也免不了受他影响,更莫说欧阳贤、欧阳瑞两人。

欧阳灵灵如梦初醒,对路行歌恭敬说道:“灵灵恳请路前辈指教。”

欧阳瑞与欧阳贤心中大感诧异,灵灵恃才傲物,即便在欧阳世家里也没对任何长辈如此谦卑恭顺过。

路行歌似是觉得理所当然,点头道:“好,你们二人随我来吧。”转身便往偏院走去,全不把院中欧阳云几人放在眼里,确是目中无人之至。

欧阳云早已过了争一时意气的年纪,倒也不已为意。欧阳瑞却是心中微怒,却又敢怒不敢言。只见路行歌不紧不慢的走在前面,长乐回头对欧阳云和西儿作了个鬼脸,笑嘻嘻的跟了上去,灵灵却是全部心神放在路行歌身上,仿佛路行歌每个平常无比的动作都是精妙绝伦的武功招数。

路行歌忽然停下,冷哼一声道:“来得正好。”说罢静静抬头看天,脸上表情讥诮。长乐与灵灵不明所以,只得停下,面带疑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天空。

欧阳贤问道:“云堂哥,这是怎么了?”欧阳云抬头看天,默然不语,过了片刻淡淡道:“仗剑宫的人来了。”

只见黑暗的天空中渐渐显出一个白点,那白点以惊人的速度向清风院移动,而且越来越大。众人只听得空中猛的传来一声尖锐的禽类长吟。

欧阳瑞惊叫道:“是琴鸟,仗剑宫的琴鸟!”

只见那白色巨鸟俯冲而下,一声长啼,直往路行歌而去。路行歌一掌拍出,冷笑道:“好畜生!”那巨鸟竟能生生避开,动作灵动之至。它长颈一弯,尖利的喙口闪电般往路行歌后脑啄去。这下又狠又快,那巨鸟似乎与他有着深仇大恨,一啄不中,巨翅一扇,一股劲风直击路行歌面门,攻的地方全是一击毙命的要害。路行歌还了一掌,“哈哈”笑道:“你这扁毛畜生,多年没见,倒是有些长进。”这一掌拍去,真是瑰魅华丽,大袖被劲风鼓起,打得那白色巨鸟羽毛乱飞。

欧阳贤颤声道:“是琴鸟,他居然敢打琴鸟!”

路行歌瞥他一眼道:“这畜生怎么打不得了?”翻手又是一掌拍出,琴鸟吃疼,一声悲啼,展翅欲飞。路行歌哼了一声道:“哪有那么容易饶你?”长臂一抓,正好抓住它的脚脖,大力一拉,竟要将那比人还高大的巨鸟生生拖得倒地。哪知那琴鸟甚有灵性,大翅一扇,路行歌正要低头避开,只觉得头顶生风,连忙用剩下的一只手看也不看,往上一扣,硬生生将那畜生的颈脖扣住,险些头顶被它啄出一个洞来。

欧阳云心中赞道:“好个琴鸟,大翅一扇虚招诱敌,当头一啄实招致命!”

琴鸟脚脖、颈项皆被扣住,圆圆的眼睛狠狠盯住路行歌,另一只自由的脚爪往他胸口抓去。路行歌一手拿它脚脖,一手拿它颈项,再也无手可用,眼见巨爪袭来,只得用力将那琴鸟往外一抛。这下虽然避开当胸一抓,可也放了它自由。琴鸟尖声长吟,在空中绕着小院打转,却再也不敢下来了。

路行歌傲然道:“院外的人通通给我滚进来,仗剑宫的大侠、女侠们何时变的如此偷偷摸摸?”

只见人影闪动,果真几个人从墙外跳了进来。路行歌“咦”了一声,皱眉问道:“罗景天、司徒寒江,你们来做什么?还有,他们是谁?”

这几人正是在院外苦等了一个多时辰,却迟迟不见罗丹青和许商几人出来的罗景天、龙大少、凤飞飞几人。

罗景天扫了院中一眼,微微一笑道:“路兄风采不减当年。”

路行歌抬头望天道:“叫我路行歌便是,我不喜欢与人称兄道弟。”罗景天脸色微变,只得说道:“路先生,我等此番前来是为了寻几个人,万望路先生行个方便。”路行歌看了他一眼,说道:“这院子的主人不是我,你们要找的人也不是我抓的,我怎么行这个方便?”

罗景天一愣,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路行歌,更没有想到路行歌与那事无关,可是想到捉拿许商等人的手段,除了路行歌还能有谁?他转头看向欧阳云,问道:“欧阳公子可知道我儿丹青的下落?”

长乐大声说道:“罗庄主,罗公子好的很,你不用担心。”她又对路行歌道:“路前辈,这三位是双龙帮的龙大少、龙二少,还有凤天门的凤飞飞凤姑娘。想来进院是为了寻找被云姑姑捉起来的自家兄弟朋友。”

路行歌斜眼看他们几人道:“既然事情与我无关,你们速速离开此地,莫要惹我烦心。”

罗景天心中大怒,他何时被人如此呼来喝去过,但是他明白的很,这位高傲到极点的男子谁也惹不起,是以表情木然,点点头,拱手便走。司徒寒江几人心中也是又气又闷,奈何进来之前罗景天便说过救人为上,即使受点闲气大家也得静心忍耐。

此时一个女声冷然喝道:“站住,我住的地方岂是你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随便到处乱逛的?”

路行歌心中一震,转身看去,只见云烟正好幽幽看他,身后站着三男两女。他心中一动,低低唤道:“阿临。”云烟似被蛊惑,双唇微动。路行歌忽然粲然一笑,众人只觉随他笑容心中急跳,他的一静一动,一言一笑竟是如此魅惑人心。

长乐会心一笑,对满脸疑惑的西儿悄悄道:“云姑姑说:‘行歌,你还在。’”西儿瞪大眼睛看向二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姑姑与路行歌会有这样微妙的感情。

路行歌回头看向长乐,笑容不减道:“你这孩子有点意思。”他此时心情极好,含笑望着云烟,这是云烟第一次唤他“行歌”。

云烟耳力极好,长乐的话自然听到了,此时被路行歌含笑看着,心中大窘,真是又羞又急,这位古代女强人露出罕见的娇羞之态,看得路行歌笑意更胜,心中柔情激荡。

长乐“咯咯”一笑,跑到云烟面前猛的抱住她,在她耳边小声打趣道:“云姑姑的脸快要烧起来啦。”云烟颊若胭脂,猛的一跺脚就要抓她,长乐早有准备,一闪跳到莲生背后,佯装害怕道:“娘亲救我。”莲生笑道:“调皮,该打。”

云烟无可奈何,脸色一正,对许商说道:“许公子,云烟相信你定会好生对待许夫人,他日有缘我们再聚。”许商对她深深一揖道:“云姑娘大恩大德许商没齿难忘。”云烟一摆手道:“你好好对待许夫人便是,若是他日你负了许夫人我定会取你首级。”许商沉声道:“我若负了林怡,不需姑娘出手,自会横刀自刎。”云烟点头道:“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她往司徒寒江一指道:“他的兄弟便是负了我的丫鬟,前些日子被我废了。你好自为子知,回去吧。”

司徒寒江沉声说道:“云姑娘,十年不见,霸道依然。”云烟哼了一声道:“司徒先生,十年不见,你倒是苍老了很多。不知先生武功是否精进?”司徒寒江深知不敌,却硬声道:“精进与否姑娘试过便知。”

云烟笑道:“不忙,这里的事情完了,小女子自然会领教司徒先生高招。”转身提出一人,对龙大少道:“这人竟敢当着我的面对弱质女子痛下杀手,我已废了他的武功,听说是你双龙帮的人,你这就把他领回去好生管教吧。”

龙大少心中又急又怒,喝问道:“你把晏浒武功废了?”

云烟冷笑道:“怎地?你要为他出头?”

龙大少怒道:“你这女子,出手好生狠辣,动不动就废人武功,难道武艺高强做事就可这般强横么?”云烟怒极反笑道:“他一棍打向林怡之时出手就不狠辣了?若不是我在,林怡命都没有了。仗着武功出手强横狠辣的到底是谁?”龙大少被她一阵抢白,气得脸色通红。云烟不依不饶道:“若不是看在林怡没事,今日又是她与许商的大喜之日不宜见血,我早就一掌杀了这个欺辱女子的败类。”

便在此时盘旋在院子上空的琴鸟一阵欢叫,路行歌对云烟笑道:“阿临,今晚你这院中当真热闹的紧啊。”

云烟凝神一听,看了看满地的羽毛,皱眉问道:“你惹了仗剑宫的人?”路行歌往空中一指,笑道:“也就是教训了那只扁毛畜生。”云烟扯了扯嘴角道“你倒好,尽惹麻烦,还把人给引到我院里来了。”路行歌含笑看她,低声问道:“阿临,他们找我麻烦,你帮我不帮?”云烟哼了一声,别扭道:“你若被人打死,我找谁比武去?”

路行歌低头轻笑,忽然纵身跳到她的身边,对她轻声道:“你若再唤我一声‘行歌’我便帮你将着院中惹你心烦的人通通扔了出去,那仗剑宫的一干大侠、女侠也通通由我对付,决不让你心烦。”云烟大窘。

便在此时,琴鸟一个俯冲往院外飞去,只听一个清越的声音说道:“一吟,怎么飞到这里来了?咦,你怎么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可以更精彩的,可惜写得急了,最近都是这样,哎,有点不甘心啊。是不是要大修一下再继续写下去呢?

第40章

琴鸟悲声长吟,众人只见白影一闪,琴鸟又冲路行歌扑去。路行歌“嘿”了一声道:“有帮手来了就不怕了么?”轻轻巧巧的闪开攻击,一人一鸟你来我往又斗将起来。

众人只见人影一闪,从墙外又跳进来几人。云烟冷哼一声,倏忽而至,一抓一提一掷,只听得“哎哟”几声,来人一个个被扔了出去。云烟怒道:“放肆!谁允你们进来的?”手下不停,见人就扔。只听先前那个清越的声音道:“云姑娘手下留情!”云烟凝神一看,脸色稍霁,却仍是口气不善道:“赤松子,你仗剑宫越来越霸道了,我住的地方都敢胡乱闯进来!还不速速离去,真要逼我伤人么?”

只见那说话之人身背古剑,朗眉星目,气质超然,往这院中一立,高手之气立显。这人便是三大护山高手之一,与云烟拆了将近四百招才落败的仗剑宫“绝俗剑”赤松子。

赤松子似乎脾气甚好,听了云烟一番责难之言也不着恼,微微一笑,说道:“云姑娘风采依然。”云烟哼了一声道:“废话少说,快把你的笨鸟招回来。哼,路行歌从不杀人,可没听说过他从不杀鸟。”赤松子微微一笑,右手放在唇边吹了个音调极其古怪,却也好听得很的声音。

琴鸟一听,长吟一声,似是很不甘心。赤松子无奈道:“一吟,你不是他的对手,速速回来。”此时一个娇俏女声道:“师兄,你何必听这女子吩咐?我仗剑宫的琴鸟岂是一般人打得的?”另一个女声附和道:“不错,路行歌大闹仗剑宫的帐我们还没和他算呢,今日怎能将他放过?”

云烟冷眼看她们。只见先前说话的女子二十出头,一身淡黄罗裙,腰配长剑,容貌俏丽;另一个一身黑色劲装,身姿修长,体态匀称,虽是女子却也有些飒爽之气。两女边说话边打量云烟,眼色很是不善。

云烟冷笑,心道:“看在你们是女子份上没与你们计较,可不是怕了你们。”

赤松子招回一吟,淡淡道:“路行歌与仗剑宫的恩怨等到天慕山决战之后再算。”两个女子正要开口,他脸色一正,沉声问道:“难道两位师妹忘了大战之前不可打扰高手心神的规矩了么?”

此话一出,两女顿时默然。

路行歌缓步走来,嘴角微勾,含笑看着云烟,口中却对仗剑宫三人道:“仗剑宫的那些破铜烂铁我带着很不方便,都扔在了雁泣山后山的瀑布里了。你们不用再为那事一直追我,开始还有点意思,后面几个人却是资质一个比一个平庸,这游戏我不玩了。”

黑衣女子大怒道:“你竟敢将沧浪剑随便弃于山中?”

众人一惊。沧浪剑是仗剑宫立派之人“望一先生”柳望一心爱之物,剑身奇薄,质量轻巧,传说是柳望一为自己心爱女子特别打造,却不知为何两人终究未成眷属,宝剑藏锋,迟迟没有送出。据说柳望一终日不离此剑,只为睹物思人。沧浪剑从未染血,自柳望一死后,便一直密藏于仗剑宫中,外人欲一窥其真面目片刻不可得,路行歌竟将这仗剑宫至宝随意扔于山中,怎不叫众人惊异?

路行歌笑道:“沧浪剑是你仗剑宫的镇宫之宝,于路行歌却如破铜烂铁一般。别说是扔了它,便是折了它我又有何不敢?”

赤松子脸色相当难看,他对两个女子说道:“霍师妹、刘师妹,你们速速带人回雁泣山瀑布寻剑。让武师弟立即封山,任何人不可进出,直到找到沧浪剑为止。”两女恨恨的瞪了路行歌一眼,急匆匆的去了。

路行歌笑着对赤松子道:“大侠还有指教?”

赤松子似是没有听见,转头对云烟道:“三日之后欧阳世家武林大会,请云姑娘赏脸参加。在下有些武艺上的心得想与姑娘切磋。”

云烟本想拒绝,听得切磋武艺,眼中一亮,点头道:“云烟定会欣然赴约。”

赤松子点头微笑,这才对路行歌道:“指教不敢,路先生有兴趣也可前来。”

路行歌似笑非笑说道:“赤松子,我路行歌今日才算真正认识了你。(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半年之内我必再次亲上雁泣山,请各位大侠女侠好生准备了。”

两人这番言语交锋,短短几句,虽不见波澜,却已暗藏汹涌。路行歌此话一出便是在半年之内必定会再上雁泣山仗剑宫大闹。以他的手段定会弄个鸡飞狗跳,也不知仗剑宫有何应对的法子。

赤松子淡淡道:“仗剑宫上下定会准备妥当恭迎路先生大驾。”正要转身出院,欧阳瑞大声道:“赤松子先生请留步。”赤松子停下转头看他。欧阳瑞道:“眼下正有一场比试,欧阳瑞想麻烦先生留下做个见证。”赤松子郑重道:“在下此次前来只为天慕山大战作见证,此乃护山人职责所在。按江湖规矩,凡是由在下见证的比试,结果将会记载在‘烟波钓叟’风老先生的武林志中,不知此处还有哪位高手要比试武功?”欧阳瑞一愣,有些尴尬道:“是在下的侄女欧阳灵灵。”赤松子双目往院中一扫,问道:“不知哪位是欧阳小姐?和她比武的是谁?”

欧阳瑞突然有些后悔如此冒失的请赤松子作见证,若是他知道比武的是两个小丫头,也不知会不会拂袖而去。他本意只想让欧阳灵灵借此机会在武林志中留名,为今后扬名天下迈出第一步,可是毕竟灵灵的功夫比起那些成名的高手仍是差了许多。赤松子乃见证天慕山大战的武林名宿,这场有些儿戏的比武请他见证实是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感觉。事到如此,他只得硬着头皮往欧阳灵灵一指道:“她便是我的侄女欧阳灵灵。”长乐笑嘻嘻道:“与她比武的就是我。”

赤松子叹口气道:“欧阳公子怎地开我玩笑?”

欧阳瑞向来张扬跋扈,目中无人,这时却歉然道:“是在下冒失了。”

赤松子见他如此,想了想道:“若是只当看场普通比试在下乐意一观。”

欧阳瑞心中大喜,只要有赤松子在,即便是普通比试也必能在江湖名声大噪,引为美谈,当即作了一揖道:“多谢先生。”

路行歌笑道:“有意思,看来两个小丫头今日的比试定会闹得江湖人尽皆知。”他对云烟道:“阿临,这两个丫头你猜谁能赢?”云烟道:“长乐的聪明我是知道的,那位欧阳小姑娘却不知资质如何。这场比试结果还真是难猜得很啊。”路行歌道:“这世上的事正是因为猜不到结果才有意思。若是早早知道了结果那还有什么趣味?”他突然声音转寒对两个小女孩道:“今日赢的自然有奖,输的我可是要惩罚的。”

众人心中皆是一寒。他虽然高傲之极,但却一直笑语盈盈,众人少见他的狠辣手段。这看似万事当做游戏的男子在片刻间散发出的凌厉杀气让在场诸人不寒而栗。欧阳瑞心中缀缀,若是灵灵输了该怎么办?莲生与欧阳云也是担心不已。欧阳云虽对长乐信心十足,脸上看起来一派悠然,心中却是已经开始算计着要是长乐输了,怎么对付路行歌才好。欧阳瑞一见欧阳云那云淡风清的样子更是心中忐忑,好生后悔让灵灵跟路行歌学功夫。

路行歌见了众人脸色,微微一笑道:“放心,我从不杀人。不过要是有人后悔了,我可是会很不开心。”说完笑着看向欧阳瑞。

欧阳灵灵脆声道:“二叔不用担心,灵灵一定全力以赴。”

西儿对长乐道:“别怕,有姑姑在。”

长乐笑道:“你脸色都变了,放心就算输了我也有办法。”

路行歌一听,大感兴趣道:“哦?输了你当如何?”

长乐笑道:“路前辈如此聪明的人怎会问这傻问题,我要是说出来还有戏唱么?”

路行歌一愣,哈哈笑道:“好好,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傻气。你这孩子很有意思。”

云烟赞道:“长乐聪明不在你之下,这孩子我很是欣赏。”

路行歌含笑望着她,说道:“阿临这是在向我套交情,要我手下留情么?”云烟哼了一声道:“你是你,我是我。”路行歌低头轻声说道:“若是阿临有求于我,便是天上的星辰我也要想办法弄到手。”云烟心中一震,转头望去,路行歌却已带着两个女孩往偏院走去,不再看她了。

路行歌一走,院中顿时暗淡下来,便如少了耀眼的星辰的天空一般。罗景天、司徒寒江这等老江湖自然与赤松子熟识。几人又是寒暄一番。云烟心中闷闷,没了赶人的兴头。欧阳云与莲生静静坐在角落。凤飞飞几人自是谈论这日的发生的事情,以凤飞飞的机智圆滑,自是将事情控制在不用动武的情况下。西儿心中焦虑,好生后悔让长乐参加比试。若是亲自上场,看在姑姑份上,路行歌自然不怎么会为难自己。

原本静谧到只听得到风声的清风院此时却是人声喧杂,众人各怀心事。此时已是点灯时分,小二敲门来询。云烟道:“都点上,越亮越好。”等了半晌又是一阵敲门声,云烟对西儿道:“带小二点灯。救回来那人的屋里尤其要亮,你莲生阿姨一会儿要给他施针。”

西儿往外走去,一把将门拉开,门前却站了两个陌生的男子。年纪大点的表情严肃,双目有神。年轻些的面容英俊,气质沉稳。西儿问道:“两位前辈不知到此有何贵干?”那年轻些的说道:“在下欧阳世家欧阳弘,这是家父欧阳念。舍弟在此叨扰已久,我与家父特地来寻。请小公子行个方便,向此间主任通传一声,欧阳世家家主前来拜见。”西儿心中一惊,这两人竟是欧阳世家的欧阳念与欧阳弘!心道:“今夜真是越来越乱了。”叹了口气道:“两位请进。”

欧阳念与欧阳弘微微诧异,欧阳弘问道:“小公子你是?”西儿微笑道:“此间主人云烟姑娘是在下的姑姑。”欧阳弘见他小小年纪气度不凡,对他很有好感,笑道:“有请云公子带路。”

西儿边走边想:“长乐啊长乐,你这场比试真是堪比姑姑和路叔叔的大战。仗剑宫、欧阳世家、四罗山庄,这江湖上最有名气的几大门派今夜都到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欧阳念一进院中便大吃一惊,赤松子、罗景天、司徒寒江如此人物居然都在。(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更让他吃惊的便是见到欧阳云与莲生二人,欧阳弘亦是脸色微变。欧阳念看了看院中众人,心道:“云儿与莲生怎地在此?”

罗景天“哈哈”一笑,说道:“欧阳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灵灵小姑娘正要与云公子的女儿比试功夫。两个孩子都是资质奇佳的武学奇才,待会儿也不知谁输谁赢。”

众人大觉惊奇,自数年前欧阳世家与四罗山庄联姻一事彻底失败之后,两家多年来纷争不断。如今罗景天却主动向欧阳念示好,其中原由让人好生好奇。

此时欧阳念却是心中一宽,那“云公子”自是欧阳云了。罗景天当年被欧阳云逼迫发了毒誓,不得将乱伦之事说出去坏了欧阳世家名声。几年过去,欧阳念战战兢兢,终是对罗景天心存顾忌。如今见他主动示好,虽不知道是何原因,可是在这慕城风云汇聚之时,罗景天如此姿态,真是最好不过。欧阳念笑道:“灵灵哪里担得起‘奇才’二字,罗兄见笑了。”

欧阳瑞将比武一事禀告,欧阳念脸色微变,欧阳弘心中一沉,对女儿好是担心。欧阳瑞亦是心中缀缀。欧阳贤愁眉苦脸喃喃道:“若是灵灵出手太重打伤了长乐可怎么办?”欧阳瑞沉声轻喝道:“三弟,这是什么地方?云公子的女儿用不着你操心。”欧阳贤心中一震,见四周各人似乎没有起疑,却也不敢再胡乱说话了。

欧阳云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抬头望天不语。他心中隐隐觉得将要出大事,却又始终抓不住解开迷题的关键。

云烟忽然说道:“来了。”声音虽轻,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只见两条人影倏忽而至。只听得路行歌朗声问道:“可记住了?”

欧阳灵灵得意非凡,答道:“自是记住了。”说完斜睨长乐。

长乐咧嘴一笑道:“记是记住了,却觉得不甚好用。”

路行歌哼了一声道:“嫌弃我武功的你还是第一个。(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长乐嘻嘻一笑,说道:“路前辈不教我们招数却传我们心法,长乐怕消受不起啊。”

路行歌眼放奇光道:“哦?怎地消受不起了?”

长乐说道:“我只知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无论得到什么总是要付出代价。”

路行歌笑道:“好个‘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确是不凡。”众人暗暗点头,一齐看向长乐。赤松子心道:“这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当真不凡,路行歌高傲无比,能得他夸赞的人这世间真是屈指可数。”

长乐心道:“这句话在我那个年代人人都知道,怎算得‘见识不凡’?可是,真正明白的却没有几人。”她心中感慨,脸上便是一副唏嘘表情,当真是人小鬼大。

路行歌看了看天色道:“开始吧。”从怀中摸出一团碧绿的事物来。

云烟盯着那事物叹息道:“碧空绫。”

在场诸人皆是高手,一听“碧空绫”大名不由得精神一震。

欧阳贤问道:“大哥,那条就是与沧浪剑齐名的神兵‘碧空绫’么?”欧阳弘看了云烟一眼道:“只怕就是它了。”欧阳贤心中一震,传说这“碧空绫”刀枪不如、水火不侵,乃百年前一位韩姓女侠的独门武器。江湖传说这位女侠容颜端丽,武功奇高,却又性格怪异,一条“碧空绫”舞得瑰魅华丽、天地失色,不知有多少江湖好手败在她的手下。更有野史传说她与“望一先生”柳望一关系错综复杂,更有人猜测柳望一的沧浪剑就是为她而造。

欧阳贤想到此处,不由得往赤松子悄悄望去,只见他盯着“碧空绫”若有所思,神情甚是专注。

路行歌微微扬手,那“碧空绫”长约一丈,展开来真如银河划过天际,通体散发碧绿柔光。只见它像是活物一般直直冲向天空,也不知路行歌是如何运劲,它竟缠到了院内最高的那棵古树顶端一根细枝上,迎风飘荡。

路行歌凝视“碧空绫”片刻,神色不豫道:“这比试简单的很,谁将‘碧空绫’交到我手里便是赢了。(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长乐笑而不语,欧阳灵灵正要跃上古树,只听路行歌道:“慢着。这么比简单了些。”众人只想:“不知他又有什么花招。”只见他沉吟片刻道:“刚才我教你们的心法正好可用在轻身纵跃之术上。”身形一动,已窜进古树枝叶中,只见他东移西动,身法灵动飘逸,足尖在枝上轻轻一点便借力往上攀登。越往上枝叶越是纤细不可承重,只见他轻身而上,轻抚了一下“碧空绫”便翩然而下。

路行歌对长乐与欧阳灵灵道:“你们看。”手指树下。

众人齐齐看去。欧阳贤与龙大少几个年轻后辈一脸迷惑,欧阳念与罗景天几人却是脸色大变。赤松子与云烟、欧阳云几人脸显钦佩神色。

西儿也是一脸疑惑。

云烟指了指树下道:“你看那里。“西儿凝神看去,云烟道:“你看,这树上有多少苦枝败叶,旁人便是碰碰主干也能摇下一些,他在这树中穿行,竟一点枝叶也没有碰落。这般厉害的轻功你见过么?”

西儿摇头,有些颓丧道:“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练得这般厉害的轻身功夫。”

云烟神色一懔,微微皱眉,厉声道:“你是云山竹海的传人,怎可说这样的丧气话?”西儿自知在云烟面前说这样的话最是要不得,心中好生后悔,转开话题道:“姑姑,不知道路叔叔会想什么法儿来考验长乐和欧阳小姑娘。”云烟嗔怪道:“他心里十七八个窍,谁知道他又打什么鬼主意。”西儿见她神色复杂,也不知这这两人又怎么了,多问多错,干脆闭口不言。

路行歌见长乐与欧阳灵灵脸显钦佩神色,知道她们已然明白,便说道:“比试仍是谁将‘碧空绫’交到我手里便算赢了。却要加个条件,若是谁先弄断五根树枝便是拿了‘碧空绫’来那也算输。”

长乐抬头看看了那棵参天大树,心想:“上树不难,不弄断树枝也不难,只要挑些粗大的落脚,避开那些枯败的枝叶就好。可难的就是若是两人在树中动起手来,怕是弄断的便怎么也不止五根了。”

欧阳灵灵心中也是同样想法。

路行歌见二人眉头紧皱,心中很是得意,笑道:“若是找到好的立足点便能占些地利的优势。我数到十就开始,一……二……”

欧阳灵灵一双利眼往树中几根粗枝不断打量,脑中想着到时候该如何出招才能让长乐避无可避、无从还手,即使还手也会碰断旁边枝叶。

这边路行歌“十”字一出,只见欧阳灵灵如光如电,身法轻灵如风,又快又轻的跃上树去,确实配得上她名字里的“灵”字。

众人却“咦”了一声。西儿叫道:“长乐,你怎么不上去?”

长乐对他嘻嘻一笑,说道:“别急,我有办法赢她。”在院中捡起石子来。

路行歌“哈哈”一笑,竟与赤松子一齐叫道:“好聪明的孩子!”两人对视一眼,又一齐看向长乐,满眼笑意激赏。

欧阳灵灵跃到半空,发现长乐竟没有追上来,心中大是疑惑,心想:“她是认输了么?”低头一看,却见她笑嘻嘻的看着自己。一时分心,竟踏断了一跟树枝,虽然一路小心翼翼,却已是第二根了。连忙抬头,不敢再分心关注站在树下的长乐。一路往上,一把抓过“碧空绫”,只觉触手温润,也不知此物是由什么织成,手感竟如上好温玉。她心中好生得意,将碧空绫系在腰间,硬是缠了几转才小心翼翼的往树下穿行。

正穿到树中,只听欧阳瑞大叫道:“小心!”听声辩位连忙向旁闪开,心中又惊又怒,差点被暗器打中腿上穴道,却也碰断了第三枝树枝。

路行歌“哼”了一声,一把抓起欧阳瑞颈项往院外抛去。欧阳瑞一落到他手里便全身瘫软,劲力全无,腾云驾雾一般飞过院墙。欧阳弘一跃而至想要接住兄弟,哪知路行歌的手法甚是怪异,欧阳瑞刚刚非飞过院墙便贴墙直直落下,欧阳弘出手不及,只听得“嗵”的一声,欧阳瑞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路行歌“哼”了一声道:“好不要脸。”面带嘲讽,斜睨欧阳念。

欧阳念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但是自知理亏,这场斗智斗力的比试灵灵若不是得了欧阳瑞的提醒,早被长乐打中穴道。此时虽然未败,却是又怎么斗得过在树下满手暗器,守株待兔的长乐?

只见长乐在树下气定神闲,石子朝树中的欧阳灵灵激射而去。欧阳灵灵被避得左支右拙,狼狈不堪,又撞断了一根树枝,她藏在一枝粗干后怒道:“你耍赖,你耍赖!”

长乐笑道:“路前辈说弄断五根就算输,可没说过摸到‘碧空绫’就算赢,我怎么耍赖了?”

欧阳灵灵怒道:“你不敢和我交手,只敢躲在树下放暗器,好不要脸。”

长乐“哼”了一声道:“蠢人用力,智者用脑。你小小年纪便张扬跋扈,目中无人,口出恶言,好没教养。一身好武艺却只知争强好胜,比武斗狠,今日我就是要好好教训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仗着有点武功欺负人。”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这番话若是路行歌、欧阳云说来还说得过去。长乐与欧阳灵灵年龄相若,这番话她说得虽是义正词严,可配着她那小小的身材,清脆的童声,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罗景天与司徒寒江早是见怪不怪,见众人一起望向欧阳云,罗景天开口笑道:“云公子的宝贝还是那么厉害呀。”欧阳云淡淡一笑,却不说话,心中却是骄傲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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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这些吧,后面的慢慢来。

祝大家国庆快乐!

随便补充一句,我的工作搞定了,国庆一上班就签合约,终于转正了:)

谢谢大家的关心和鼓励。面试的时候还向大家借运气了呢,看来追青竹的亲亲们的运气很好,果然让蓝顺利的通过公司考验了。

再次感谢各位!

ps:很多朋友由于不了解蓝的情况会等得很辛苦,这个是青竹的群:40874723,我常常会潜在此处。

让我们一起感谢提供本群的路路猫同志,虽然她已经消失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第42章

罗景天与司徒寒江早是见怪不怪,见众人一起望向欧阳云,罗景天开口笑道:“云公子的宝贝还是那么厉害呀。”欧阳云淡淡一笑,却不说话,心中却是骄傲极了。

只听得长乐问道:“你认输不认输?”

欧阳灵灵大声叫道:“你敢不敢与我真刀真枪的比试?”

长乐笑道:“原来你嫌石子不够分量,要我用刀用枪么?”灵灵一听,气得脸色通红。

欧阳云看了看欧阳念几人,摇头说道:“好孩儿,得饶人处且饶人。”

长乐抿嘴笑了笑,抬头对灵灵说道:“我们打平,不比了,好不好?”她占尽地利人和,说是“打平”实在是给那好胜之极的欧阳灵灵台阶下。

灵灵默然不语,过了片刻从那树中缓缓而下。

长乐对路行歌说道:“我们二人这次算平手,没人输也没人赢。路前辈的惩罚就免了吧。”

路行歌淡淡笑道:“那倒未必。”

长乐只觉身后掌风袭来,连忙往路行歌身后一闪。哪知路行歌不是欧阳云,见她身子一动,笑着跃开,不做她的挡箭牌。长乐“哼”了一声,与来人对了一掌,皱眉道:“欧阳灵灵,你到底想怎么样?”

欧阳灵灵咧嘴笑道:“我可没答应咱们打平。”

长乐一听,轻声说道:“可惜了,可惜。”

路行歌问道:“可惜什么?”

长乐忽地恼起他来,睬也不想睬他,淡淡道:“没什么。”

路行歌何时受过这般待遇,竟呆了一下。待他回过神来,只见长乐已与欧阳灵灵斗在了一起。

欧阳灵灵终于得尝所愿与长乐“真刀真枪”地比试,自然是出尽全力。她身形灵动,往长乐周身大穴出手急点。长乐只作守势,避开她暴风骤雨般的点穴手法。只见两人一个全力进攻,一个奋力抵御,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你来我往间拆了几十招。

欧阳灵灵乃欧阳世家继欧阳云之后的不世奇才,加之性格好强之极,万事只求第一,年纪虽小却已许下宏远,定要做那继欧阳写真之后将名字刻在“第一崖”的欧阳世家第二人。长乐虽是痴长她十来岁,却是天性洒脱开朗,少有事情能够扰她心绪,便是被那变态恶人送往这异界,也只是难过了一段日子,性格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仍保乐观豁达。两人这么一场比试,院中众人从武功招数中便看出了她们的心性。灵灵步步紧逼,得势不饶人,长乐眉头微皱,仗着身形灵动只作守势。她心中对欧阳灵灵虽是难得的不耐烦,却总觉得自己不必与一个小丫头计较。

灵灵本以为自己施展手段定能打败长乐,出这一天来胸中憋着的一口恶气。哪知长乐武功竟似不弱,自己一时半会儿将她拿不下来。她心里一急,下手便失了欧阳世家的大气庄重,反倒显得狠辣有余,沉稳不足。

长乐见她出手越来越狠,若是再不还击自己必会为她所伤。欧阳世家最精深的功夫便是点穴,旁人识字使的是《千字经》,族中子弟识字使的却是人体穴道图。点穴法于欧阳世家的子弟便如吃饭睡觉一般熟悉,欧阳世家的子弟要点旁人穴道,自是有数不尽的招数可使。而旁人想点欧阳世家子弟穴道却是千难万难。一般人穷其一生专研的点穴手法怎会及的欧阳世家几百年来代代相传、代代改良的精妙招数?灵灵自然不会例外。长乐心想:“爹爹虽传我‘急雨弄箫’,我却不曾像她那般日夜苦练。若我用点穴手法还击,岂非是班门弄斧?爹爹能将她一下制住,我可没那把握。”此时欧阳灵灵正好一指往她风池穴点去,长乐忽的想起路行歌避开仗剑宫琴鸟一吟时那一掌,此时当真是福至心灵,她素手一挥,“啪”地一声拍在灵灵手上。这下又脆又响,灵灵惊惧异常,若是长乐催力,这手岂不废了。长乐亦是大吃一惊,她哪里知道路行歌简简单单一招使将出来竟能击中灵灵,更不知道路行歌的一招一式必须配上对应心法方能催生劲力,若是只得其形,便只能如现在这般“雷声大雨点小”罢了。虽是如此,长乐却已明白,若要克敌制胜,自己非得用掌法不可。

灵灵受这一掌之后不敢再一味强攻,招式缓了下来,这么一来每招每势便威力更增,虽不像先前的狂风暴雨一般,却更让长乐觉得难以应付了。[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院中各人自是看出个中变化,欧阳弘微皱的眉头慢慢舒。他看向欧阳云,只见欧阳云脸上一派悠然,却是右臂紧绷,心知他已准备好随时出手救她那宝贝女儿。他正待貌似不经意提醒路行歌,却听得长乐朗声说道:“西儿,你曾允我要在我面前施展一次你家的‘飘云掌法’,不知现在可行?”

西儿早已为她担心不已,听得长乐这么一问,心中更急,说道:“你好生与她比武,打完之后我再练给你瞧。”他见长乐躲得狼狈,直想跳过去解围。云烟见他满脸焦急,伸手按在他肩膀上,淡淡道:“我还在。”欧阳云投去感激一瞥,莲生心中大定,亦是向她感激一笑。

云烟早把莲生当作自己姐妹,对长乐更是十分喜欢。她原本就是个十分护短之人,西儿被罗景天稍稍震伤,她便要打得对方吐血,即便是自己的丫头嫁出去受了欺侮,她也要护短到底,灭人满门。虽被长乐阻止,最后却也弄得金钱帮帮主散尽姬妾,少帮主武功尽失,全帮上下鸡犬不宁。她虽不愿与路行歌翻脸,却更不愿见到长乐受到丝毫伤害。

这边长乐已感不支,又叫道:“西儿,快打给我看。”欧阳云心中一震,对西儿道:“好孩子,听长乐的。”西儿一直对欧阳云很是钦佩,此时亦隐隐觉得长乐这要求大有深意,不似平常玩闹,曲臂摆了飘云掌法的起手势“风吹云动”。这招名字与飘云掌法中威力最大的“风吹排云”非常相似,其实却大大不同。这招左手拟风、右手拟云,西儿左手向前挥,右手一动,却是后发先至,云在前,风在后,真如风吹云飘一般。这招自然又有精妙后招,两手风云互换,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威力虽不及“风吹排云”,灵动机变却是飘云掌法中最妙的一招。西儿将这飘云掌法使将出来,端的飘逸清雅、精妙绝伦,院中诸人竟不知该看两小的比试,还是该看向西儿。

只听长乐咯咯一笑,场中形式立变。凤飞飞“啊呀”一声,龙大少双手紧紧握在身边,龙二少连连叫道:“她……她……”。凤飞飞叹道:“想不到这世上竟有这般天才人物,我本以为……”剩下几字她说得甚是小声,周围数人盯着场中两个女孩,亦无人听得她说了些什么。

原来长乐竟使了和西儿一样的飘云掌法。这边西儿刚刚使完一招,那边长乐马上一模一样的施展开来。灵灵见她面带微笑,手上招数精妙无比,心中大惊。西儿亦是又惊又喜,最后一招使完问道:“还要再打一遍么?”长乐叫道:“不用啦,我记得住。”灵灵见他们如此,登时心如死灰,她自认天纵奇才,自出生到现在,从未遇到过长乐这般在天赋、智力、心智上都要胜她数倍的同龄人。长乐像无底洞一样,似乎任何东西都可容纳,任何困难在她面前都变成儿戏一般。灵灵心中好生不甘,为何自己每日苦练却不及她匆匆一瞥间初次学到的掌法,为何欧阳家有我欧阳灵灵却还要多出一个欧阳长乐。她首次尝到了父亲和叔父从小在欧阳云处尝到的酸涩滋味。胸中悲愤异常,长乐一掌拍来,她竟不躲不闪,怔怔望着她。长乐大吃一惊,连忙扯掌。便在此时,灵灵眼中凶光一现,一掌打向长乐胸口。

莲生大叫一声,欧阳云、云烟双双抢上前去,却有人比他们更快。路行歌一把抱起长乐,手心贴在她的后背,为她护住心脉。长乐“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望着灵灵苦笑道:“我输了。”

欧阳灵灵呆呆看着自己右手,突然“啊”地大叫一声,眼中擎满泪水,狂奔而去。欧阳弘纵身追去。欧阳瑞、欧阳贤缓过神来,正要追去,却听得欧阳念说道:“快快护送长乐回欧阳家中祖祠疗伤。”欧阳云此时对欧阳世家的厌恶到达了顶点,正要拒绝,却听路行歌沉声道:“欧阳世家从第一崖引下的温泉确实是疗伤圣药,但是长乐似乎幼时得过大病,这一掌怕是要把病根子给打出来了,恐怕受不起那温泉的霸道。”

莲生道:“小女幼时确实得过大病。路先生,这……这怎生才好呀?”她本是医道高手,此时一听便知路行歌也是此中高人。

路行歌沉吟片刻,竟仰天大笑道:“天意,天意啊!”众人见他如此,想问却又不敢上前。路行歌抱起长乐,右手仍是按在她的后背,对欧阳云与莲生深深一揖。众人惊疑,路行歌这高傲到了极点的人怎会对欧阳云夫妻行如此大礼?欧阳云却眉头皱起,说道:“路先生请把长乐还我吧,在下虽然内力低微,可是这疗伤之事还是当得的。”说罢就要伸手去抱。

路行歌似笑非笑道:“云公子若是要长乐立时断气的话,我路行歌自可马上放手。”欧阳云心中早已受尽煎熬。此时被路行歌这般奚落,脸色一变。

云烟突然出声道:“行歌,到底怎么回事?”

路行歌纵是对天下人千般藐视,也从不会拒绝云烟的问题,“长乐被那小姑娘用十成内力震伤了心脉,若在他人身上,此伤虽重,但我路行歌还救得。但是长乐似乎天生心脉有疾,若非得遇医中圣手,必有奇遇。”说到这里他看向欧阳云。欧阳云心道:“此人果然厉害,我儿两样都占齐了。”他对路行歌点点头,路行歌继续道:“这便是最棘手的地方,若是常人,我们按部就班医治便是,但是长乐确实先天有疾。”他顿了一下,淡淡道:“灵灵一掌击到她心脉不光是伤了她,更是引发后患无穷。若非我用内力将镇住,便是医治好了,长乐也终生不能习武,受尽病痛折磨。这心脏能否支持她度过双十年华得看她的运气了。”莲生心中一惊,险些昏了过去。欧阳云扶着她,轻声道:“莫怕。”心中却早已泛起阵阵凉意。

西儿急道:“路叔叔一定有法子救她的是不是?”

路行歌终于恢复他那似笑非笑的样儿,说道:“这是自然。若非如此,我何必废心照顾一个将死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两个问题一直在思考中……

我的更新总是不定时,这文到底是要写暂停还是挂连载呢?今天更了我就换了个连载,呃……那什么时候又变暂停呢……介是一个问题= = !!!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有人在传载这篇文。呃,劳烦传载的jm们给我在qq上说一声,或者是在留言区里交代一下传到哪里了,偶有空也可以去看看滴说。

第43章 這章 ok

路行歌终于恢复他那似笑非笑的样儿,说道:“这是自然。若非如此,我何必废心照顾一个将死之人?”说罢路行歌抱起长乐往内院走去。

欧阳念快步抢上,叫道:“请留步。”

路行歌侧身一让,皱眉道:“欧阳宗主有何贵干?”

欧阳念心知路行歌不好相与,看向欧阳云,沉声道:“云公子可否听老夫一言?”

不待欧阳云回答,路行歌已不耐烦道:“这孩子我路行歌要收做徒儿,再耽搁片刻变成废人,欧阳念你赔得起么?”说罢不理众人,飞身往内院奔去。

这边欧阳云与欧阳念均是一呆,院中众人心中大震,路行歌如此人物择徒授艺自是江湖中一件大事。要知像他那样的武功智谋,即便是收个寻常人做弟子,那人也必将非同小可,何况是像长乐这样聪明至极的孩子?

赤松子抬头望天,轻轻一叹,长乐若是成了路行歌的弟子,仗剑宫该去何处寻得一个可与之匹敌的传人?

西儿一脸焦急,向云烟问道:“姑姑,路叔叔能把长乐治好么?”云烟即使再与路行歌关系密切,也不敢在此时随便回答,见欧阳云与莲生也一脸期盼地看过来,只得温声道:“他说能救便必有救人的法子。”她自小最是要强,极少做安慰他人的事情,此时除了这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房中烛光明明灭灭,路行歌叫道:“进来吧。”众人听得这句真如听得纶音,欧阳云对莲生微微一笑,一齐进了屋去。

只见路行歌额有薄汗,略显疲惫,脸上却挂着笑容。西儿本就是个极聪明的少年,低声欢呼道:“路叔叔,长乐好了?”路行歌斜眼看向云烟,见她也一脸期盼地看着自己,心中更是愉悦,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莲生走到床前,把脉间大奇道:“这脉象竟如没有受伤一般!”她转身对路行歌伏身一拜道:“路先生对长乐的大恩大德,我与云哥没齿难忘。”

路行歌嘴角一勾,一摆手道:“我早已说过,我要收她做徒儿,若她死了,我哪里去找这么中意的好徒弟?我救她纯属私心,云夫人不必多礼。”

莲生一怔。欧阳云说道:“路先生对长乐的救命之恩我夫妻二人自是感激不尽,若是今后路先生有任何差遣,在下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报答路先生。但是长乐拜师一事在下觉得我们是不是该听听她的意见?”

路行歌早就料到这位云公子不好相与,心中早已打好算盘,要是他不答应,自己悄悄带人离开便是,即是自己未来徒儿的爹爹,自然要给他几分薄面。他心中只道自己这般神通,哪个人不是争着抢着来当自己徒弟,即便长乐初时不乐意,假以时日总会乖乖听话。哪知欧阳云也不直接拒绝,只说要等长乐自己决断,这要求合情合理,他自是无法拒绝。

云烟见他沉吟不语,深怕他与莲生夫妻二人起了间隙,连忙说道:“行歌,长乐能拜你为师自是极好的,你便等她醒来吧。”路行歌深深看她,刚才在院中各人已见他那一身独特风采,此时他的表情、眼神更是魅力无穷,似有蛊惑之意。

云烟险些清明不守,心中又羞又喜又怕,见他也不说话,恼道:“路行歌,你倒是说话啊?”

欧阳云轻轻一咳,云烟猛地想起屋内还有其他人,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横了路行歌一眼,拉了西儿道:“走,我们出去。”哪知西儿一脸不舍,恳求道:“姑姑,让我看看长乐,等她醒来吧。”

路行歌见云烟立时就要发飙,笑道:“阿临莫急,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云烟狐疑道:“你又要讲什么故事作弄我?”

路行歌见她如此,心中大乐,说道:“阿临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收这小丫头为徒吗?”

云烟说道:“长乐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凡是有点眼力的人都不会放过她那样的练武奇才。”

路行歌摇头道:“这是其一。我路行歌的徒儿自然是要根骨俱佳,天资聪颖。我收她为徒却是因为她与我有师徒的缘分。”

云烟皱眉道:“这可不像你说的话。”

欧阳云与莲生也觉得路行歌怎么看也不像是只因机缘巧合就收徒弟的人。

路行歌笑道:“我知道你们不信。可是,我与她的缘分却真是难得得很哪。”

西儿坐在长乐身边,见她脸颊微粉,睡容美好,心中欢喜,低头轻轻道:“缘分?”

路行歌从怀中拿出碧空绫,轻轻一抖,骤然光华满屋。他轻抚碧空绫,神色悲伤道:“这是师傅留给我的遗物。”云烟和莲生顿觉情绪大受影响,路行歌瞬间散发的超凡魅力足以令人随之或悲或喜。欧阳云定住心神,隐隐觉得此人邪门得很。

路行歌忽而一笑,问道:“阿临刚才可以觉得心中难受得很?”

云烟哼了一声,嘴硬道:“没觉得。”

欧阳云却道:“愿闻其详。”

路行歌看看欧阳云,微有赞意道:“我修习的内功心法有一个极强的用处便是影响旁人的情绪心智。古有摄魂术一说,那是一门练就后专门摄人心智的邪术。”

云烟笑道:“原来你练得是摄魂术。”

路行歌撇撇嘴道:“摄魂术怎可与我派的心法相提并论?摄魂术练之不易,却即不能增强内力,又没有精绝的招式与之配合,遇到内力比自己强的人便会反受其害。若不是控制他人心智还有点意思,祖师又怎会将它记下?”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祖师有遗训,我派嫡系传人自幼必须修习这门心法,我门中之人绝无平庸之辈,武功才智自是个个都是顶尖的人物,便是外貌气度也得不凡,否则成年礼时便会被逐出师门。”

云烟疑惑道:“好怪的规矩!”欧阳云夫妻虽然心中也是这般想法,却挨着路行歌的面子没有说出来。

路行歌却也不恼,微微一笑道:“我门中规矩怪的岂止这条?”只见众人脸现好奇神色,他竟话锋一转道:“我的好徒儿该醒啦!”

西儿摇头道:“长乐还没醒来。”

路行歌笑着上前,对西儿眨眨眼,道:“你数到十,她若没有醒来,我便送你一件你定会喜欢的东西。”西儿摇头道:“那倒不必,她若是没有醒来,路叔叔再想办法将她救醒便是了。”哪知他这句话却激起了路行歌的傲气,路行歌哈哈笑道:“你数便是,她若是醒不了,我路行歌从此再不行医救人。”西儿心中大骇,更是不敢数数。

路行歌脸色一沉。云烟冷冷道:“他让你数你便数,怕什么,云山竹海的传人怎能如此窝囊?”

事到如此,西儿只得硬着头皮数道:“一、二……”路行歌面带微笑,众人凝神静气,他数到“八”长乐依然不醒,数到“九”路行歌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十。”西儿沉声数道,声音宛若青烟。长乐还是没醒。他转头望着路行歌,只见他眉头微皱。路行歌心中大惑不解,这不可能啊!

云烟一直对他信心满满,她对长乐的关心不亚于欧阳云与莲生二人,之前不甚在意,全是因为给她治病的是路行歌。可这时从来算无遗策的路行歌居然也有不准的时候,她快步走向床前,低声问道:“行歌,这是怎么回事?”

路行歌摇头道:“真是奇怪,难道这小丫头没那福气,受不起我送她的两成功力?”他似不知众人大惊,自嘲一笑,淡淡说道:“云夫人为长乐把脉吧,我路行歌从此再不行医救人了。”

房中各人还没从他传长乐两成功力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却见他果真言出必行,说此生不再救人竟真的连自己选中的徒儿也不救,真觉得此人是天下第一等的怪异之人。

莲生细长的手指搭在长乐腕上,先是眉头微皱,慢慢地神色却变得很是奇怪,路行歌虽说不救,心中却也对自己这聪敏绝顶的徒儿很是关注,他见莲生表情似惊喜似无奈似有些微苛责不满,脑中灵光一闪,冷冷哼了一声,双目冒火盯着床上躺着的长乐。云烟心有感应,见他一脸怒意,问道:“怎麽了?”路行歌转头看她,脑中浮现两人相识、打赌、比武……她被自己用计戏弄。他低声一叹,似有些怅然,却又有些甜蜜,忽然上前一把拉住云烟修长莹润的右手。

待众人回过头来,两人已经不见了。

云烟被路行歌拉住右手,心中大窘,正想使力挣脱,眼角却瞥见路行歌嘴角微勾,再不是那似笑非笑的样儿,眼神深邃,神色温柔。路行歌扭头,满眼笑意,深深看她,对她忽而一笑,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表情,全身似要发出光来,云烟心中一颤,这样的路行歌她再也无法抵挡。

云烟不知为何,心中害怕,往日的路行歌傲如九天寒月,自己虽觉离他很近,却仍是遥不可及,今晚的路行歌却如被他挥出的碧空绫,华丽瑰魅,缱绻缠绵,让人深陷其中再难自拔。

她强守清明,说道:“长乐还没醒来,我得快些回去。”

路行歌摇头道:“阿临不用担心,小丫头早就醒了。”

云烟大奇道:“她不是……”脑中灵光一闪,大笑道:“她假装没醒,对不对?”

路行歌摇头笑道:“想我路行歌一世英名,居然被这小丫头骗了。”

云烟笑道:“难怪你刚才脸色那么难看。”抬头却见路行歌眼带笑意地看着自己,忙又撇开眼去。

路行歌上前一步,云烟竟然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她站住,觉得好没面子,抬起头来,恶声恶气道:“你带我出来做什么?没事我要回去了。”

路行歌怎会放她离开,伸手拉她左手。云烟何等人物,之前被路行歌抓住右手全因被他的举动吓呆了,此时路行歌又来抓她玉手,又怎能再随随便便抓得住?她左手一翻,拇指与中指一搭一弹。路行歌轻轻一笑,竟趁她来袭拈她左手小指。云烟哼了一声,右手出手急点路行歌右臂四大要穴,路行歌大袖一拂,衣袖往云烟手臂卷去。云烟变指为掌中刃,往路行歌衣袖削去,只听“唰”的一声,路行歌的衣袖竟被削掉一节。他赞了一声:“好!”右手一拂,凌空一探,掉在地上的衣袖竟想活物一般“嗽”地窜到他的手中。他看看手中半截衣袖,忽然柔声道:“阿临,我们今晚不要打架,好么?”

云烟正待他出手来攻,怔怔问道:“不打架做什么?”

路行歌抬头往她一眼,抿嘴笑道:“除了打架,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阿临,你看今晚月色多美。”

作者有话要说: 严重警告!!

看下章前做好心里准备,不可作喝水这类高危动作!!

祝各位新年快乐!!

第44章

云烟抬眼望天,点头道:“的确很美。(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又问道:“你找我来到底所为何事?”不怪云烟不解风情,怪只怪路行歌心思难测,她须得时时揣测以防被他戏耍。

路行歌问道:“阿临心中可怨我?”

云烟更迷惑了,皱眉道:“我怨你?我为何要怨你?”

路行歌说道:“我今日被长乐用计骗到,虽然心中知道全怪自己眼力未及,没能看穿她的诡计,可还是对她很是生气,当时真想把那丫头好好教训一番。只此一次我便如此生气,想我以前常常对你用计,你便从来没有怨过我么?”

云烟摇头道:“技不如人,我岂能怨你?”

路行歌问道:“阿临,你果真没有怨过我?”

云烟皱眉道:“我说没有就没有,何须骗你?”心中微怒,哼了一声道:“要是不信就别问我。”说完便开始后悔,路行歌听了必然会拂袖便走。

可是,此次路行歌居然丝毫不恼,微微一笑,看着她道:“阿临,以后我再也不气你了,我们打了七年,难道还不够么?”他缓缓走到云烟面前,轻轻拉起她的左手,将那半截衣袖放在她的手中,说道:“有一样功夫在下一定不敢与阿临比的。”云烟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功夫?”路行歌低声笑道:“针线功夫。”云烟看看手中衣袖,大怒道:“难道我云烟只能和你比针线功夫才能赢么?”见她发怒,路行歌紧紧握住她的双手道:“非也。在下只是想请阿临帮忙补上这截衣袖而已。”

云烟一愣,男子的衣衫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补得,这样亲密的事情路行歌竟然拜托自己。她心中百转千回,莲生的话在耳边响起“你们二人谁也不愿为对方低下头来,真是傲的可以,却又傻的可以。事情已经闹到这种地步,终得有人先行伏低认输才行”,路行歌已经低头,那么自己呢,自己该如何是好?

路行歌从未觉得等待这般让人受尽煎熬,云烟一言不发,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忍不住低声唤道:“阿临?”

云烟全身一震,不敢看他,颤声道:“让我想想,行歌,让我好好想想。”

路行歌见她如此痛苦,心中竟泛起从未有过的怜惜之情,执起她右手道:“不用急,我已等了七年,便是再一个七年也是等得的。”他心中苦笑,路行歌何时变成了如此心软卑微之人?

云烟眼带歉意。路行歌自嘲一笑道:“阿临莫要说抱歉,今晚除了我想听的,其他的话都别说,一句也别说,否则我也不知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云烟抬眼看他,路行歌嘴角微勾,双目幽深,神色淡然,她却知道,这时的他一定言出必行。

两人携手回到屋中,只见长乐坐在床上笑嘻嘻地与莲生东拉西扯。

欧阳云上前一礼道:“多谢路先生救小女一命。小女顽劣,若有得罪之处,万望路先生不要与小孩子一般见识。”路行歌冷哼一声道:“我路行歌难道是输不起的人?云公子不用激我,就凭这丫头有骗我一时的本事,如此美木良材我怎舍得毁掉?”长乐立马谢道:“多谢路前辈大人不小人过。您也不必责罚,长乐一时调皮,早已悔得肠子都青啦。”路行歌见她摇头晃脑,不停叹气,小脸上满是悔不当初的神情,忍不住问道:“你为何后悔?”长乐脸色一正道:“路前辈医术高明,却因长乐胡闹,今后再不行医,不知多少人会因长乐此次胡闹丧失了治病活命的机会,我……我真是后悔的很。”

路行歌静静看她,越看越喜欢,脸露笑意道:“要我路行歌再救人也非难事。”长乐连忙问道:“怎么办?”路行歌道:“我门中有个规矩,徒弟可向师傅求一事,若是你愿做我的徒弟,自然可求我从此以后再行医救人。”他见长乐微微蹙眉,转头望向欧阳云,嘴角一勾道:“天下间值得我路行歌救治的人本就少得可怜,你今日若能帮我绝了这麻烦的事情,我还感激你呢。”长乐心中百般思量,路行歌无论武功还是智谋都是顶尖的,确实是天下间最厉害的师傅,能做他的徒弟不知是多少人心中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若是成了他的徒弟就得跟欧阳云与莲生分开,她如何舍得?何况他们一家仇家甚多,要是自己独自离开,欧阳云与莲生他日遇难,岂非鞭长莫及,难施援手?

她不知不觉望向欧阳云与莲生,欧阳云微笑道:“不用顾及太多,你自己做决定吧。”路行歌见他果然遵守诺言让长乐自己定夺,立时对他好感倍增。

长乐从床上下来,在路行歌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给他磕了三个响头道:“长乐拜见师傅。”路行歌大乐,一把将她抱起,哈哈大笑道:“好徒弟,好徒弟!为师答应你,以后行医救人!”他转头对云烟道:“阿临,你可为我高兴?”云烟点头道:“自然为你高兴。”

长乐却道:“师傅难道不想知道我要求你的是什么事情?”

路行歌奇道:“我已答应你以后行医救人了啊?”

长乐狡黠笑道:“师傅的确答应了,却不是徒儿开口求的。”

路行歌一愣,盯着长乐道:“我一日之内竟两次招了你的道。”说话“哈哈”一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长乐眨眼道:“非也非也,是师傅大意了。”

路行歌笑道:“为师大意了却便宜了你这顽劣的徒弟,你那要求待会儿再说不迟,为师要给你讲讲我们师门的事情,这可与你要提的要求大有关联。你跟我来。”

两人挑了一间空房。待长乐坐定,路行歌开始缓缓说道:“长乐,你记住了,本门的创派祖师叫做韩沧浪。我派没有名字,历来谁做掌门便由谁来命名,韩沧浪的‘沧浪阁’便是我派的第一个名字。”

长乐撇嘴道:“我本以为那个逐出师门的规矩已经够怪了,想不到还有更怪的。”

她说这这大不敬的话,路行歌也不恼,却问道:“你可知道为何有这样的规矩?”长乐猜不出,大感好奇道:“为何?”路行歌说道:“因为本派还有一个规矩,徒弟必须青出于蓝胜于蓝。”长乐点头道:“若非如此那就一代不如一代了,祖师这个规矩倒是定得合情合理。”路行歌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合理?那我问你,怎么样才能知道是否真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乐答道:“最简单的莫过于比试比试。”路行歌淡淡道:“祖师有命,徒弟须得赢了掌门才能承其衣钵,所以,本派前前后后共有四位师傅被徒弟杀死,一位师傅被徒弟终生软禁,这个唯一没被杀掉,囚禁终老的便是祖师韩沧浪。”

长乐倒吸一口冷气,叫道:“难道你要我杀你?”

路行歌道:“弑师于别派是罪大恶极的事情,在我派却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我们学武习谋就是为了弑师做准备。”

长乐盯着他道:“既然弑师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那背叛师门也算不得什么吧?我不想滥杀无辜,请恕长乐没有福分做路前辈的徒弟。”说完只等路行歌大怒。

哪知路行歌竟笑道:“你是我路行歌选中的徒弟,即使杀了我还是我的徒弟,若是你能杀了我,不就证明我路行歌的徒弟青出于蓝吗?我也算谨遵祖师之命了。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以后拜谁为师,我便只得遵照祖师定的规矩找他比试比试,若是赢不了我,又有什么资格抢我的徒儿?”

长乐一听大怒,这是什么变态的规矩,本以为路行歌是个有智之士,想不到竟是如此迂腐不讲道理!

路行歌见她满脸怒气,哈哈一笑道:“你怎么不问我这代我派的名字?”

长乐皱眉道:“总是‘行歌’什么的吧?”

路行歌自嘲一笑,摇头道:“梅木居,这代叫梅木居。你一定要记住,掌门叫梅木夫人,以后听到她的名字,心里至少马上要有三个对付她的计谋;与她对敌至少事先要想好六个逃跑的计策;若是闻到她的梅香便要准备至少九种能够立刻死去的法子。”

长乐道:“你竟不是掌门?这世上居然有让你如此顾忌的人?梅木夫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路行歌笑道:“不生气了?”

长乐看着他,认真地问道:“师傅,你没有杀死太师傅是不是?你收我为徒不是想让我杀你是不是?”

路行歌目光慈爱地看着她,叹息一声道:“路行歌从不杀人,路行歌的弟子自然不会被他逼着杀人。”长乐心中大定,却被他那悲伤情绪严重影响,心中似被灌进冷风,一见他脸上的悲痛神色竟觉得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她突然觉得心口一阵疼痛,口中甜腻。

路行歌回过神来,见她口吐鲜血,连忙帮她定住心神,口中说道:“别怕,今后修习了本门心法便可不受影响。”他只当她年幼,口气不觉有些宠溺。

长乐知他不是故意,努力扯动嘴角,说道:“师傅,你多给我说点我派的事情。”路行歌见她善解人意,心中对她更是喜爱,说道:“你且自己运功,用你家的欧阳心法也是好的,我再给你说我派的事情。”见长乐瞪着他,路行歌微笑道:“你家的事情我自然知道,我路行歌岂会看重那些世俗礼教?不用大惊小怪。”长乐此时对他好生感激,他是云烟之外第二个不当他们是异类之人。

屋里光线越来越暗,路行歌挑了挑灯芯,继续道:“我所知道的本派之事全是你太师傅告诉我的。每代掌门如何击败前任取得掌门之位没有任何记载,那些杀了自己师傅的人自然不会把自己杀人的法子交给自己的徒弟,所以自祖师韩沧浪以来,掌门的事迹从不做记录,留下的也只有一个名字而已。传到上一代,你太师傅的师傅名叫肖天卷,座下有你太师傅和梅木夫人两个徒弟。后来肖天卷将你太师傅驱逐,只留梅木夫人,意欲传她衣钵。”

长乐想了想道:“那太师傅定比梅木夫人强些,否则留下的就是他了。”

路行歌道:“你错了,梅木夫人后来与你太师傅斗了三次,三次皆败。而且,师傅选择传承自己衣钵的人并非只看武功智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选的是终结自己性命的人。虽然死亡不可选择,掌门却至少可以选择让谁来杀死自己。”

长乐摇头道:“我不明白,为何那些死去的掌门都那么老实的教一个将来要杀掉自己的人?”路行歌道:“我也问过师傅这个问题,师傅说,若是没有本事从自己师傅身上得到自己想要学到的东西,那这样的人自该被淘汰掉。所以,让一个知道你会杀他的人乖乖教给你他的功夫本身就是一种试练。”

长乐点头道:“就像扮猪吃老虎。”

路行歌道:“最终梅木夫人赢了。她杀掉了前任掌门,证明自己青出于蓝,后来她携掌门之命要师傅听她号令,师傅不肯,两人斗了几次,最终她没能斗过师傅。”

长乐从他言谈间感觉那位“太师傅”很不一般,便问道:“那太师傅是很了不得的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春节大假结束,“不更”从山西回来鸟……

第45章

路行歌道:“除了韩沧浪和梅木夫人,你太师傅便是你要记住的本门最后一个人物――临卿君。(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长乐喃喃道:“太师傅姓临?”

路行歌意味深长道:“不错。姓临,临烟的临。”

长乐眼中一亮,叫道:“她是云姑姑的……这个……这个……”

路行歌道:“你太师傅是个美男子,是你云姑姑母亲的亲生兄弟。”

长乐拍掌叫道:“难怪师傅处处克着云姑姑,难怪云姑姑那么厉害却还是会输给你,原来你早就知道她的武功路数。你对她可谓了如指掌,她却被你蒙在鼓里。”云烟输得好惨!长乐怪叫道:“哎呀呀,师傅你好奸诈!”

路行歌哈哈大笑道:“本门中人哪个不是心思细腻、机智善谋,若是少了心眼岂不早就被人害死了?”长乐心道:“明明就是奸诈,到你那里却成了‘心思细腻、机智善谋’,我瞧本门诡辩的功夫才是天下第一。”她对那太师傅临卿君真是好奇不已,连忙问道:“太师傅既然是临家的人,又怎么会入了本门呢?我看云姑姑的架势,觉得临家应该是很厉害的呀。何必要去学别人的功夫?”

路行歌嘴角一勾,语气竟有些嘲讽:“临家重女轻男,你太师傅从小就被抱到别处养育,临家只看重你云姑姑的娘亲,哪有功夫管他?他被肖天卷看中,带会碧空岛,成了本门弟子。你太师傅心高气傲,发誓绝不练临家丁点儿武功。他也讨厌女子得很,与你太师叔梅木夫人最不对盘,一直斗到他去世为止。”长乐心道:“太师傅被逐出师门,梅木夫人抢了他掌门的位置,怕是他一生最大的耻辱了。”路行歌说道:“梅木夫人当了掌门,后来与你太师傅斗了三次,三次皆败,但是你太师傅终究没能当上掌门,若是梅木夫人是男子还好,她身为女子更是让你太师傅心中郁郁。”长乐感慨道:“太师傅因为是男子被临家厌弃,后来争夺掌门之位却又输给了一个女人。他一直活在‘不如女子’的阴影中,心中定然难受得很。”

路行歌点头道:“你太师傅一生中有两大遗憾,一是将掌门之位输给了梅木夫人,二是没能在临家人面前扬眉吐气,让他的母亲后悔抛弃了他。”他想起临卿君去世前喃喃道:“我这一生有两大憾事,一是临家,二是掌……”

长乐问道:“所以师傅才在太师傅去世后马上去云山竹海找云姑姑?”

路行歌低笑一声,说道:“原本打算找临家人晦气,想不到临家的传人却是个小丫头,武功不错,性子也好玩得紧。”

长乐促狭道:“所以师傅就戏弄人家,这一戏弄还上了瘾,纠缠了整整七年。”

路行歌盯着她,神色古怪道:“若非亲眼所见,我真不相信你只有六岁!”

长乐脸上一红道:“谁叫你不害臊,净给我讲这些风流往事。”路行歌看她的眼神更古怪了,长乐大感吃不消,深怕他把自己当成了妖怪,忙问道:“师傅要为太师傅打赢临家的传人,还要为他抢回掌门之位,对不对?”路行歌虽然心中奇怪,却还是顺着她答道:“你只说对了一半。要为去抢回掌门之位的不是我,是你。”

长乐大叫了一声道:“什么?怎么会是我?”

路行歌解释道:“若不是梅木夫人被你太师傅用计发下毒誓有生之年不得迫害于我,在我神功未成前,她早已杀我。”他哼了一声道:“梅木夫人自然明白若是我神功一成,定会去抢回掌门之位,她便乘机逼师傅要我发下毒誓,有生之年不得觊觎掌门之位,作为不杀我的条件。师傅虽然为我求得了喘息的就会,却让我无法再为他了却心愿。”

长乐叹息道:“所以你就要我来办这件事情?”

路行歌柔声道:“让你小小年纪便担起着千斤重担确实有些为难你啦。但是梅木夫人何等人物,我若是不早早挑选一个出类拔萃的传人,又怎能与她抗衡呢?”长乐神色平静,却又略带倦意,盯着他缓缓说道:“我不喜欢搅进这些江湖恩怨,我只想高高兴兴、简简单单的过一生,师傅,你懂么?”

路行歌看着她,恍惚中好像看到了临卿君。那天,他静静地站在月光下,神色平静,眼中是长途跋涉后期待长久休憩的倦意,他说:“行歌,为师有些倦了,也许找个有山有水的清清之地简简单单的活着会更开心。这世间的名利费尽心机得到手了又如何呢?行歌,你懂么?”

路行歌静静看着长乐,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也罢,那掌门之位由阴谋鲜血铸成,师傅何等清雅之人,我便是为他夺了回来,他也不会喜欢吧。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而且师傅的遗憾未必是掌门之位,也许是没能名正言顺的胜了那些女人罢了。”他笑了笑,对长乐道:“师傅待我那样好,我自然要青出于蓝,待我徒儿更好才是。”

长乐心中大震,颤声问道:“师傅,你为什么对长乐这么好?”

路行歌盯着她的眉眼道:“你和你太师傅很像,乍看一下不觉得,但是有时候说话的神情和气度真是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怪我第一次见到你心里就很是喜欢,这便是我说的咱们之间的师徒缘分。”话刚说完,却听得屋外衣袂翻动之声。

只见路行歌身形一动,便追了出去,长乐耳边回响着路行歌离开前的一声冷哼“好贼子”,心道:“这人惨了!”

路行歌追出屋外,正好瞧见三条人影在夜色中飞快地奔行。他眼力何等了得,一望便知跑在最后的一身白衣的是云烟,她前面身背长剑,动作异常敏捷的是仗剑宫的赤松子,两人追的那人,恐怕就是夜闯清风院的“贼子”了。路行歌追击而去,边追边笑道:“阿临,你猜谁先抓到这人?”云烟早知他在后面追赶,却未料到他来得如此之快,瞥了他一眼道:“此人胆敢摸入清风院杀人行凶,好大的狗胆。”路行歌点头道:“该罚。”凌空一掌向前面那人拍去。两人之间还隔赤松子,云烟自然晓得路行歌一掌的厉害,叫了声:“小心。”赤松子哪里料到路行歌说打就打,堪堪避开这雷霆一掌,路行歌冷笑一声:“躲得好呀。”原来赤松子避开之时生怕被伤到,又顺势卸了他掌风之力,那贼人本该被这一掌打晕,却因赤松子这一手逃过一劫,却也被路行歌掌风扫到,呕出一口血来。

云烟瞪了路行歌一眼道:“你怎地胡乱伤人?”路行歌哈哈一笑道:“我路行歌横行江湖,若是打个人也要找个理由,岂不累死?我今日只想找个一时半会儿打不死的人出气,赤松子武功不好不坏,正好合适。”说完便向赤松子一掌拍去。云烟一掌迎上,路行歌对她的招式熟悉到了极点,在空中一个腾挪背对云烟,大袖一挥,这一招袖中掌瞬时泄了云烟的掌力。只见他头也不回,口中似悲似无情道:“罢了罢了。”云烟听得最后一个“了”字,远处路行歌已只能看到半片剪影了。

赤松子见她盯着路行歌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叹了口气道:“云姑娘,我们回去吧。”云烟幽幽看他一眼,口中喃喃道:“回不去了,回不去了。”白影一闪,片刻间,只剩赤松子在这荒山野岭暗自神伤。

清风院内欧阳云眉头微皱,神色不耐,那位见才心喜,软磨硬泡要让长乐去欧阳世家“小住”的欧阳念让人心烦。

欧阳云手指轻敲桌面,想了一想,说道:“云某一家久居深山,数月不归,家中诸事待办,须得早些回去。长乐身上有伤,在外小住更是不便。”

欧阳念见他刻意冷漠疏离,不悦道:“云儿又何必与我故作生疏?长乐本是欧阳世家的血脉,回到族中小住又有何不便?何况家中疗伤圣药应有尽有,更有江湖人人艳羡的疗伤温泉,对长乐大有助益。灵灵打伤长乐却是不对,我自会责罚于她,给你一个交代。难道云儿竟不念欧阳世家养育之恩,过家门而不入么?”

欧阳云眉眼不动,淡淡道:“人各有命,长乐暂无大碍,欧阳宗主一番好意,在下心领了。至于长乐被灵灵打伤一事,在下从未想过要追究责任,否则灵灵小姑娘现在岂能安好?所以责罚之事宗主请自行安排,不用告知在下。在下早已与欧阳世家脱离关系,当年苍茫山下,欧阳云公子早已死去,如今活下来的是云生,在下姓云,宗主莫要认错人才好。”

欧阳念沉默片刻,心想:“长乐乃旷世奇才,我怎能让她随你在深山就此埋没?”

欧阳云知他必不死心,起身送客,欧阳念深知欧阳云极不好对付,若是逼急了说不定立即带上长乐就要离开此地。他叹了口气道:“来日方长,老夫担心长乐伤势,明日再差贤儿来看她。”

欧阳云对欧阳贤是极亲和的,便答应了下来。清风院内众人早走了个干干净净,适才的刺客一事让他心中窦疑丛生,对那黑衣人越发好奇起来。

莲生为那黑衣人把了把脉,说道:“云哥,他并无大碍,刚才那刺客显是没有得手。为何有人如此大胆,竟来此行凶呢?”欧阳云摇头,“恐怕只有等他醒了才知道了。莲生为他治病时务必小心,此人是善是恶暂且不知。若是恶人,小心他醒来便会伤你。”莲生点点头,说道:“云哥,我去看看长乐。调皮鬼虽有西儿照顾,但我总是不放心。”

西儿睡得清浅,只听得门外脚步声便猛地睁开眼睛。莲生见他躺在长乐身边,面露讶色。西儿面红耳赤正要解释,莲生笑着轻声说道:“定是她软磨硬泡要你陪她休息,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她还说了要是你不睡那她也不睡,对也不对?”西儿点了点头。

莲生摇头笑了笑:“咱们总是惯着她的。”

西儿一时怔住,心里有个声音道:“惯着也是应该的。”他见莲生来了,本该回到自己屋里,不便留在此处。但是心里却很是舍不得。

莲生实在是善解人意,摆了摆手,温柔道:“无妨,我正好与你说说话儿。”她为长乐理了理被子,轻声道:“西儿也知路先生收了长乐为徒吧?”西儿点点头:“路叔叔武艺高强,我很为长乐高兴。”莲生目光温柔地看着两个孩子说道:“可惜路先生必会要了长乐跟随左右,做娘亲的总是舍不得与自己的孩子分开。”西儿早年丧母,从小跟随云烟,云烟虽对他极好,但是却是严厉多过慈爱,她生性坚韧,自然不会在西儿面前流露半点温柔慈爱,平时相处更像相依为命的师徒一般。莲生却刚刚相反,温柔似水,善解人意,对小辈更是关怀备至。

西儿听她说了这句,触动了心事,想着自己的妈妈是不是在临死前也像莲生这样舍不得自己?他拉住莲生的手说道:“若是路叔叔带长乐去云山竹海,西儿一定替云伯母好好照顾长乐。”莲生见他品貌出色,气质温雅,难得的是一点就透,路行歌若与云烟喜得姻缘,定会带着长乐到云山竹海。自己本就想请他代为照顾长乐,想不到只提了个开头,西儿便猜出自己的意思,心中对他更是喜欢。

忽地外面传来几声叩门的声响,西儿从床上跳下来,对莲生一摆手:“晚辈去。”他在门前站住,运气于掌,一把拉开房门。月色下,路行歌勾了一下嘴角,眉毛一挑:“有像我这样敲门的刺客?”西儿眉头微皱,问道:“路叔叔,我姑姑可曾回来?”路行歌避而不答,跨进门:“我来看看我的好徒弟。”莲生对他行了一礼,转头却见床上躺着的长乐两眼亮晶晶地睁开看着自己。莲生被她一把抱住,只听她在耳边闷闷说道:“我不想离开你和爹爹。”

路行歌冷冷道:“我这就是来带你走的。”

第46章

莲生只觉眼前人影一晃,回过神来床上哪里还有长乐?她急忙追出屋外。西儿匆匆说道:“云伯母别急,我这就追去。你快去请云叔叔。”

长乐被路行歌一捉之下点住穴道,动弹不得,夜色苍茫中只觉得自己宛若飞行一般离群英楼越来越远。两人奔走了半个多时辰,路行歌忽然停了下来,指着不远处一座灯火通明的山庄说道:“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长乐放眼望去,只见那山庄占地甚广,虽是夜里,但在灯火照耀下也看得出庄中亭台楼阁颇多,也不知是谁人设计,即使此时看不真切,这依山而建的巨大庄园仍是隐隐透出一股古老宏伟的霸气来。长乐哼了一声,心下了然,在这天慕山下能有这样威势的山庄除了欧阳世家还能有谁?

路行歌轻拍了她一下,解开长乐穴道,说道:“听说欧阳世家从天慕山上引下的温泉有疗治内伤的奇效,咱们这就去试试。”

长乐拂开他伸过来的手道:“师傅是要让我早点好起来,好带我离开吗?”路行歌看了她一眼,也不答话,伸手又来抓她。长乐身形一动,大声问道:“你和云姑姑怎么办?”她的声音又响又脆,只听得远处传来回声“你和云姑姑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路行歌长长叹息一声,抬头望向满天的星空:“我与阿临相识已有七年了,她却始终不信我。今日我料定那一掌赤松子躲得开,发掌之后更是留了余力。阿临却怪我胡乱伤人。她既然这样怪我,我便真想胡乱伤人给她瞧瞧。天下人皆知路行歌从不杀人。阿临却发掌拦我,她真以为我会杀了赤松子么?她却不知那赤松子心机深沉,绝非常人,那时为何他不抢上反击,偏偏要阿临出手?我与仗剑宫交恶多年,赤松子武功智计如何我岂会不清楚?”他一掌击向身旁一棵大树,长乐只听得树身一声闷响,路行歌复又叹道:“七年相知,我在她心中竟比不上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长乐着实为这别扭的两人头疼,忽地脑中灵光一现,问道:“师傅可愿听我讲个故事?”路行歌先才盛怒之下将她带出,心中略觉愧疚,微笑道:“你讲。[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长乐见他仍是神情怏怏,不复初次见他时的神采超然,便站起身来将他拉到路边一块大石上坐下,后退几步夸张地打了个千,怪声怪气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近日慕城之中群豪聚集,”路行歌冷哼了一声,长乐好似没有听到,摇头晃脑道:“小的应个景,便给公子说个武林英雄的故事。”路行歌勾起嘴角,心中好笑,这武林之中称得上英雄的可说是凤毛麟角,他们的英雄故事莫说武林中人,即便是乡野的说书人也早就说烂了。他笑眯眯地望着长乐,只等看她如何作怪。

只见她双掌一拍,“这故事中的大英雄姓王名重阳,乃是终南山全真教的开山祖师,更是武林中人敬服的天下第一高手。”路行歌摇头笑道:“这武功天下第一的王重阳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还有那终南山,全真教……”

长乐笑道:“师傅定然听过庄生梦蝶的故事。长乐小时候曾身受重伤,这故事便是那时在梦里所见所闻。”

路行歌见她小小年纪竟跟他讲起庄生梦蝶,心中微感讶异,见她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忽然来了兴致,点头笑道:“那为师便听听长乐口中王大英雄的故事吧。”

长乐唱诺一声道:“待弟子细细说来。”她想了想,便从王重阳起兵抗金说起,讲他如何聚集大批江湖好汉千里投军,讲他如何英勇不屈、奋勇杀敌,讲他如何势单力薄无力回天,只得回终南山建了古墓,誓不与金人同活。又讲他开创全真一派在华山之巅大战东邪西毒南帝北丐,终是夺得天下第一的称号。路行歌初时只当笑谈,听着听着竟心情澎湃,神往不已。待到长乐讲到王重阳夺得九阴真经却下令全真教门人决不可练时,击掌叹道:“如此人物,当真英雄是也!”

长乐见他眼中神采奕奕,风姿卓然,笑道:“师傅可知王真人还有一位智谋武功皆不输他的红颜知己。”

路行歌一怔,笑道:“世间竟有如此女子?”

长乐说道:“这是自然。王重阳抗金失败,心灰意冷,在古墓中龟缩不出,终日郁郁寡欢。这位奇女子在古墓门口大骂三天三夜,连施十七八种计谋,终是激得他重拾斗志开创全真一派。”

路行歌好奇道:“她是如何激他出来。那十七八种计谋又是怎么个算计法,长乐快快说来。”长乐愁眉苦脸,心中哀嚎:“金大侠没写,这叫我怎么说?”连忙转移话题道:“这位女侠如何巧施妙计便是讲个十天八天也讲不完,今日暂且不说。”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路行歌一眼,叹息道:“长乐今日只想说说这女侠与王重阳蹉跎的姻缘。”

路行歌心中一颤,抬头见长乐静静地看着他。他心中有个奇怪的感觉,自己从未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他已隐隐猜到接下来听到的一定不是个让人开怀的好故事,但看却仍是忍不住想听下去。路行歌凭着直觉感到,自己这几天一直为云烟和自己这段情谊寻找的答案也许就在长乐要讲的故事里。

他微微调息,轻叹一声:“真不知自己收了你这样聪明的徒儿是福还是祸?”

长乐走上前去,拉住他的衣袖道:“师傅莫要怕我。长乐以后定会告诉师傅我的由来,今日时机不对。师傅操心的事情太多了,长乐不忍再让师傅为我担心。长乐身世之离奇非常人能理解,只怕现在说出来会乱了师傅的心神,扰您明日的决战。”她有些担心委屈道:“师傅方才可是把长乐当作妖怪了?”

路行歌微微一笑道:“只是觉得你聪明得厉害了些,”顿了顿道:“厉害得有些诡异!”长乐低头道:“在这个年龄是的。但是长大后就不见得了。”路行歌不以为然道:“我挑的人怎会不如别人?小丫头休要乱想。还不快将故事讲完?”

长乐知他这才真的信了自己,心中大感安定,“嗯”了一声,缓缓讲道:“这女侠姓林,闺名朝英……”她先前讲王重阳如何建功立业,如何威震江湖时,眉飞色舞,慷慨激昂,讲到华山论剑时更是妙语连珠,说道精彩处甚至手舞足蹈一人分饰几角,一会儿扮东邪,一会儿扮西毒,一会儿学老叫化,一会儿双手合什学一灯大师。此时说到林朝英,却是面目萧索,声音低缓,隐隐带着莫名的钝痛。她讲到林朝英幽居古墓,闲时自创玉女剑法,却不知心中早已存了与王重阳共同抗敌,相互依偎护持之意,蔚然一叹道:“这两人本是世间绝配,却为了争得一口意气同处一山,一世不见。可怜亦可叹!“

路行歌怔怔出神,山风吹过,只见他双目幽深,沉静若渊,即便是长乐这时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她心中焦急:“师傅啊师傅,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肯退让半步么?难道你要步王重阳的后尘,做个天下第一的孤家寡人么?”

路行歌静静坐了半响,终于抬头看她。长乐只见他脸上挂起慵懒的微笑,“随师傅去为明日之事作准备吧。”

长乐顿感心凉――他终是放弃了。

此时欧阳世家百年老宅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欧阳贤随父亲兄弟回到家中,本想定是要被父亲责骂,哪知欧阳念将他唤进房中细细问了欧阳云一家的事情,对长乐更是关切得很。欧阳贤心想:“父亲爱才如命,灵灵只因天赋极高,在家中便受尽宠爱,被众人捧在手心。长乐比她丝毫不逊,更有过之,父亲看在长乐面上定会待云堂哥一家宽厚。”他一心希望欧阳云与莲生能够重回欧阳世家,便绘声绘色地把自己跟长乐相遇以来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欧阳念,其间更是有意将长乐的聪明才智加油添醋地说了。

欧阳念听说罗景天和司徒寒江也与长乐交过手,长乐虽败,却也没让他们讨得便宜,更是觉得这孩子聪明得吓人。心潮澎湃间暗想:“欧阳世家的这根苗子定要从欧阳云的手中要回来!”

欧阳念斥责了欧阳贤几句,让他好好习武,莫将光阴浪费在打架闹事上,便命他退下了。他心中思量要如何要来长乐,便唤了欧阳弘来商量。

欧阳弘低头敛眉,沉默片刻后点头道:“这样的奇才要回欧阳世家自然是好的,只是欧阳云与欧阳莲生怎么安排呢?”

欧阳念叹了口气道:“这的确是个大大的难题。”

欧阳弘却摇头笑道:“这有何难。”

欧阳念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惊又喜,忙问道:“弘儿快说。”

欧阳弘轻笑一声,眼波不动道:“弘儿有个远亲,自幼便聪明得很,四岁能武,六岁能诗,后又师从名家,十八岁时便已在江湖中小有名气,此等人物本该在江湖上大有作为才是,哪知……”他在此处刻意顿了顿,见欧阳念满脸疑惑,皱眉看他,嘴角轻轻上翘,忽地凑到欧阳念耳边轻声念道:“哪知半年前他竟惹到了那听了名字便要让人心中打颤的梅木夫人。”他的语气如念书般流畅却毫无感情,“梅木夫人对他用了一味毒药,害得他武功尽失,终日恍恍惚惚,好不可怜。”念到此处似有悲悯,叹息一声道:“他已成这般模样,忘却过去,终日神志不清,又怎能再照顾自己那年幼的女儿呢?可是,他虽不姓欧阳,弘儿却曾与他度过一段终生难忘的少年时光,更何况我这朋友本也是欧阳家的远亲,他那可怜的孩儿我本该义不容辞地照顾,爹爹,你说是也不是?”

欧阳念见他眼中阴狠的光芒明明灭灭,忽地明白个中关键,心中一颤,指着他道:“你……你竟要对云儿……”

欧阳弘缓缓点头:“父亲想要要回长乐,欧阳云可会答应?若是强抢了长乐,欧阳云岂会善罢甘休?长乐怎会舍得生生与自己父母分离?她若是恨你生生拆散她与自己爹爹娘亲又岂会听令于你?”他叹息一声,继续说道:“罗景天捏着欧阳世家乱伦这天大的把柄,对我们予取予求,难道父亲从未想过有何釜底抽薪,一劳永逸的法子让他再也不能要挟纠缠?”

欧阳念怒道:“他虽是犯下滔天大祸,却是欧阳世家的嫡系。我知道你们素来不合,却未料到你竟想如此对他!让他武功尽失,忘却过去,终日恍恍惚惚,真是比死还难受。”

欧阳弘一脸淡漠,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块皱巴巴、脏兮兮的暗红色布团,递到欧阳念面前,说道:“爹爹请看。”欧阳念神色一沉,摊开布团,脸色大变。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原来布团上的暗红色竟是斑斑血迹,上面赫然写到:“云莲事已败露,焚琴煮鹤不日将至。[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欧阳念面若死灰,沉声问道:“封十五怎样了?”欧阳弘神色冷酷道:“十五被人劫杀于山庄西南两里外的树林之中。灵灵从清风院出来,四处游荡,误打误撞去了树林,正巧遇到凶手行凶。幸好我追了出去,否则十五带回的消息和灵灵的性命都会不保。”欧阳念吃了一惊,忙问道:“灵灵可有大碍?”欧阳弘双眼一眯道:“被凶手打了一掌,索性伤得不重。这人胆敢在欧阳山庄附近行凶,杀死十五,打伤灵灵,若被我抓住,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欧阳念在屋内来回走动,焦虑道:“现今最要紧的却是欧阳云与莲生之事。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难道是罗景天出尔反尔?得知消息的不是旁人,竟是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焚琴客与煮鹤翁。”欧阳弘双眼一眯:“焚琴煮鹤,他们的名字倒是贴切得很,专干些煞风景的事情。”

欧阳念道:“十年前,雷波城庞将军大寿。焚琴客煮鹤翁不请自来,在前来贺寿的文武百官、江湖豪杰、文人雅士的面前,将庞将军表妹虹媛小姐当年被掳,受敌军奸污之事公告天下。虹媛小姐悲愤之下,当场撞柱而亡。五年前,雀儿山流水小剑阮歆远嫁飞骏牧场,焚琴煮鹤二人竟在这当头,将阮歆已非完璧之事在江湖上散播得人人皆知。”

欧阳弘摇头笑道:“旁人只想阮歆正在出嫁路上,听得这一消息,说不定会像虹媛小姐一样羞愤自尽!哪知阮歆立即命送亲队伍停在塞川草原入口处的玉盘镇上,扬言韩千家若不亲自迎娶,她决不入塞川草原半步。韩堡主连夜赶往玉盘镇,阮歆闭门不见。韩堡主无奈之下只得公告江湖,原来是他毁了阮歆名节,阮歆下嫁韩家实在是他天大的福气!又送了八百匹良驹去雀儿山赔罪,为阮歆挣足了面子。(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欧阳念捻须笑道:“放眼江湖,女子中只有流水小剑阮歆可与云烟一较高下。我本以为雀儿山这位天下第一女剑客会是来第一崖挑战的首位女侠,哪知她却在嫁入韩家后退出江湖,可惜可惜。”他叹了一口气道:“阮歆与韩千家的婚事本是天作之合,可以成为江湖美谈,哪知焚琴客与煮鹤翁却横插一道。阮歆虽是挣足了面子,却也自知无媒苟合不合礼教,退出江湖实在是万不得已之举。韩千家更是因为心存愧疚,对阮歆千依百顺,惧内得很。”

欧阳弘点头道:“我本来以为焚琴煮鹤二人得罪了雷波城庞家,命不久矣。哪知这两人身怀惊人武技,庞家明里暗里不知派出多少好手劫杀他们,他们竟能活到阮歆下嫁韩家,还坏了阮韩二人婚事。阮歆在婚宴上与他们两人的那场精彩比试孩儿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流水小剑固然精妙绝伦,焚琴煮鹤的凌厉掌法也让人大开眼界,两人攻守合围,阮歆剑法虽高,却也奈何不了他们。”

欧阳念在屋内来回走动,说道:“这两人如此了得,这次冲着欧阳世家而来,这可如何是好?”

欧阳弘说道:“孩儿接到消息便已派人四处打探焚琴煮鹤二人踪迹。只是这两人着实厉害得很,即便寻到,门下弟子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欧阳世家怕是只有爹爹才能与之一战。云烟与路行歌的大战爹爹得亲自主持,无法□。”他冷笑一声道:“欧阳云夫妻此时居然正在暮城,嘿,若是被那二人拿住……”

欧阳念悚然动容道:“他们即便是死了也不能被焚琴煮鹤抓来羞辱我欧阳世家!”

月已偏西。

欧阳世家古老的大宅在群山掩映下更显威严,莲生迎风而立,遥望灯火通明的老宅,心中百感交集。欧阳云四下查看片刻后说道:“西儿做的记号在这里就断了。看来长乐不是被路先生带去了欧阳世家,便是被带去了天慕山中。”莲生点头道:“看来我们得分头去寻了。”欧阳云看向欧阳世家,目光有些迷离,他走到莲生身边,说道:“我去欧阳世家。”莲生点头道:“你小心些,我猜路先生不会伤害长乐。那些人,能不见便不见。”欧阳云看着她,目光温柔,微笑道:“我只去悄悄查探一番,自然不会与他们照面。”莲生见他那样温柔地看着自己,心中一颤,猛地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道:“云哥,你一定要小心。”欧阳云有些惊讶,顺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摸她的发丝,越加温柔道:“我很快就来找你,你也要小心。无论找到与否,午时前清风院汇合。”

莲生目送他消失在夜幕中,转身往天慕山上奔去。山中古树又粗又壮,山风吹得枝叶沙沙作响,莲生心中有些害怕,抬头望天,只见月已西沉,心想再过一两个时辰天便要亮了,胆气壮了些。又行得半个时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这黑幽幽的树林渐渐被照亮,莲生就着这微弱的光线游目四顾,忽然看到远处地面躺着个白衣人。她飞快奔上前去,轻呼一声道:“云姑娘!”只见云烟静静躺在地上,神态安详,好像睡着了一般。

莲生叫了两声不见她醒来,连忙为她把脉,沉吟间只听得身后一个轻细的声音问道:“她还活着么?”

莲生大吃一惊,吓得跳了起来,高声问道:“谁?”刷地一声宝剑出鞘,看也不看往后就是一刺。这招“凤还巢”讲究听声辩位,快准狠之余更要有大开大阂的雍容气势。莲生一惊之下使得又急又乱。只听身后那人“哎哟”一声,竟似被刺中。莲生猛地转身,却见一个跟长乐一般大的小童捂着胸口蜷缩在地上,见她转过身来,又惊又怕道:“好痛好痛,扶摇错了,扶摇错了……”边叫边流眼泪,声音却越来越低,脸色渐渐苍白。

莲生哪里料到竟刺中了一个稚弱小童,“哐啷”一声,扔下宝剑,顾不得躺在地上的云烟,连忙跑到小童面前,急声问道:“你怎么样?手拿开,让我――”

“看看”二字还未说完,莲生全身一僵,无法动弹。只见那小童笑嘻嘻地从地上跃起,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好奇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莲生心中惊惧异常,强装镇静问道:“小姑娘,你是谁家小孩?为何要点我穴道?”那小童往云烟一指,“咯咯”笑道:“你的功夫比起她来真是差远了。”莲生看向躺在地上云烟,顺着她说道:“那位姑娘的武功自然是比我好得多啦。小姑娘,我不是故意拿剑刺你的,你突然在我身后说话,把我吓到了。我跟你陪不是,你先解了我的穴道,好不好?”那小童点点头,笑眯眯道:“你说话真温柔,声音也好听得很,我这就给你解穴。”莲生大喜,只见那小童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小手又白又嫩,两只手指如出水的青葱一般漂亮。莲生微微一笑,正要抬头夸她手指漂亮,却正巧见她眼放异光盯着自己。莲生心中一紧,那两只漂亮之极的手指已经往自己身上点来。

“啊――”莲生惨叫一声,□道:“小姑娘,该点紫宫、巨阙两穴,你点错了。”

那小童细声细气道:“是,扶摇点错了,这便重新点过。”

“啊――”莲生全身剧痛,惨叫道:“扶摇……扶摇小姑娘,这次还是不对。你,你……”

不待她说下去,扶摇便乖巧道:“是,又错了,扶摇再重新点过。”

这次莲生叫得更惨,过了一会儿,她才缓过一口气来。正要说话,只见扶摇望着她笑眯眯道:“又错了?我们再点过?”莲生气极,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扶摇瘪了瘪嘴,嘟囔道:“没意思。”起身踢了莲生一脚,说道:“看到你我就生气,脸也讨厌,声音也讨厌。”她见莲生痛得冷汗直流,脸上笑容越来越大,指了指不远处的云烟道:“我要带她走啦。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莲生深吸一口气,痛得颤声道:“你想对她怎么样?”

扶摇瞟她一眼,慢悠悠道:“你自身难保还担心别人做什么?你――”她倏地点了莲生哑穴,诡秘一笑,将莲生推到地上,面朝地面,小小的身体斜压在莲生背上一动不动,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又来了一个!让你悄悄我的手段。”

莲生又急又怒,只听得极其轻巧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心中暗暗祈祷:“莫要是我的长乐。”

来人叫道:“姑姑,云姑姑,你们怎么了?” 原来是西儿!

西儿使劲摇了摇云烟,见她全无反应,转身便要查看莲生的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暂时酱紫吧~~~3点了,明儿还要上班~

这章还有点儿。

西儿pk魏扶摇,谁输谁赢呢?

《青竹桃花少年行》,少年们陆续出来了,长乐、西儿、灵灵、扶摇、空空(空空门少主,前面有提到哦),还有……嘿,“还有”请听我慢慢道来……

这两个小鬼的pk晚上回来补齐吧~~呃~~要是我们老大不找我麻烦的话~~

猫猫,云烟,我乃你们~~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亲,抱^_^

第48章

扶摇只觉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扶住了自己的肩膀,若是此时发力,一定会被来人发现,便“嘤咛”一声,慢慢睁开双眼,目光盈盈,神色迷茫。西儿见她醒来,绽开笑容,轻声问道:“小姑娘,你还好吧?”莲生眼见西儿又要上当,心中惊怒交集。

扶摇双目微合,低头不语,身体慢慢靠向西儿。西儿当她还未清醒,身体虚弱,却也不愿让她倒向自己怀中,将她扶正,摇了摇她,说道:“小姑娘,你且坐到一旁去,让我看看云姑姑。”

扶摇接近不了他的身体,无法偷袭,心中懊恼,要是他看到莲生眉目表情,定会对自己起疑。心中暗自后悔,刚才应该杀了莲生才是。

西儿俯下身去,正要把莲生翻过身来,忽觉右腰被人点中,身体就这么软了下去。

扶摇慢慢站起身来,走到西儿面前,仔细打量他,面露钦羡神色,啧啧赞道:“小哥哥生得好漂亮。”她见西儿怒瞪着自己,更是高兴,眼睛亮闪闪地问道:“你看我生得美不美?”这句话太不矜持,西儿皱眉不愿理她,偏头看向莲生,见她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只得苦笑摇头。

扶摇气得小脸通红道:“我哪里不美了?。”

西儿转头看她,冷哼了一声,他被点中穴道,言语不能,又担心云烟和莲生安危,哪有心思关心扶摇美不美。

扶摇细细打量他片刻,走到他面前,将他扶起,笑着道:“你皱眉的样子也好看。刚才为什么把我推开?”她也不管西儿不能说话,只自顾自地说道:“啊,我知道了,这就是师傅说的‘男女授受不亲’。原来你还是个守礼的君子呢。”西儿脸色微红,心道:“这女孩好不知羞。”却见她对自己俏皮一笑,转头看向莲生,在她身上点了几下,撅嘴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

莲生被解了哑穴,瞪着她说道:“你解开我的穴道我就告诉你。”

扶摇伸出两只青葱般的手指,手臂上下轻摇,笑眯眯问道:“你还要我给你解穴,不怕疼么?”感到西儿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她转头问道:“你也想要我给你解穴吗?”西儿一愣,穴道一解还怕制不住她?正要点头,莲生急忙打断道:“你莫要欺骗西儿,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便是。(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扶摇却突然点了她的哑穴,哼了一声道:“我却不要你告诉我了。”倏地解开西儿的哑穴问道:“你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

西儿看了看莲生,摇头道:“我只知她是云夫人,却不知道她的名字是什么。”

扶摇转到莲生面前,细细打量她的眉目。莲生见她眼中异光连闪,转瞬间似有凶光划过,只觉心惊肉跳。这女童诡计多端,心思难测,喜怒无常,可怕之处比起那些杀人如麻的江湖草莽毫不逊色。

西儿见她轻轻抬起右手就要往莲生天灵盖拍去,急中生智,大声问道:“小姑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扶摇眼中一亮,转过身来,笑意盈盈:“你记住啦,我叫扶摇,魏扶摇。你呢?我听她叫你西儿。”

西儿点头软语道:“我叫云西辞。扶摇,她们一位是我的嫡亲姑姑,一位是我的伯母,你不要伤害她们好不好?”

扶摇指了指莲生,皱眉道:“她是你的伯母?”

西儿一脸严肃道:“她的丈夫是我爹爹的亲兄弟,我自然应该叫她伯母。”

扶摇点头道:“你们都姓云……”她又低头想了想,猛地抬头怒道:“你骗我!若她是你的伯母,你又怎会不知她的名字?!”

西儿哪里想得到她如此聪明,片刻便识破自己的谎言,双唇微张,却说不出辩驳的话语。扶摇美目狠狠刮他一眼,似在说:“等一下再跟你算账!”转身提手击向莲生。

西儿大叫:“住手!”猛地从地上弹跳起来,只听得身后一个轻傲低沉的男声道:“怎么不打下去?!”却见扶摇满脸惊惧地看向自己身后。

西儿惊喜无比,大叫一声:“路叔叔!”这天大的救星终于来了!

扶摇退后几步,之前的张扬得意劲儿全没了,紧盯着路行歌,恭恭敬敬道:“梅木夫人座下弟子魏扶摇拜见路师兄。”

路行歌右手携了长乐,看也不看她一眼,走到云烟身边,查看片刻,抬头目光冷冷道:“解药拿来。”

扶摇竟然“咯咯”一笑道:“路师兄难道这点小毒都解不了?”

路行歌嘴角微勾,讥讽道:“不知好歹。”从怀中拿出一只雅致的青花瓷瓶,倒出两粒药丸,轻轻喂入云烟口中。

周围各人自他打开瓷瓶,便闻到一股清冽无比香气。扶摇一闻,转身便欲逃走,路行歌竟然轻轻巧巧就解了梅木夫人的毒药,自己没有可要挟的把柄,十个魏扶摇也不是半个路行歌的对手。

路行歌右手挥动,扶摇“哎哟”一声跌倒在地,动弹不得。他这才放开长乐,隔空解了莲生穴道,抱起云烟,对她微微点头道:“阿临此毒并非难解,只是服过解药后需用内力将毒素驱出体外。”他温柔地望着云烟,说道:“她中毒已深,昏迷不醒……路某得助她疗伤。”莲生点头道:“路先生请放心救治云姑娘。不用为我们几人挂心。”

路行歌微笑点头,转头看向长乐道:“你不愿我废去灵灵武功,也不要我将她‘请’出温泉好让你进去浸泡治疗。如今我带你上了天慕山,山中温泉所在你也知晓,这就去吧。”

长乐想他向来随心所欲,却对自己这徒弟十分迁就,心中感激,对他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多谢师父。”

莲生见到长乐,满腹担心终于放下,待路行歌离开,笑着便要问她如何处理魏扶摇。

长乐走到扶摇面前,凝神打量她,见她目光烁烁地盯着自己,转头对西儿问道:“你的武功那么好,怎么会被她制住?”

西儿见扶摇眼中闪过懊恼惊惧的神色,叹了口气,摇头道:“魏姑娘机敏无比,智计百出,西辞甘拜下风。”长乐眨眼笑道:“有云姑姑这样的高手被这小姑娘拿住在先,西儿被她诡计骗倒,也算不得什么丢脸的事情。”

莲生却道:“长乐,这小小女童想要抓走云烟,怕是有阴谋。”

长乐点头看向扶摇,与她静静对视。扶摇双眸又黑又亮,眼中五分好奇,三分狡黠,两分担忧害怕全被长乐收入眼底。长乐心想,云烟这样的老江湖竟能被这小小女童抓住,她当真狡猾得很!可这世道又不像原来的世界,难道还能将她送到“少管所”不成?

长乐初入江湖,前世的经验一点儿也用不上,怎么处置扶摇,还真将她难住了。

西儿和莲生见她沉吟不语,对视一眼,都想难道扶摇真是来头太大,长乐不敢处置她?扶摇却心惊肉跳,备受煎熬。两人同属一门,抓住敌人后使用的那些折磨人的手段自然同出一门,她对莲生施的那些手段若是长乐报复在她身上……她越想越怕,见长乐目光微沉地看着自己,脑中飞快转动,忽然问道:“清风院内昏迷不醒的男子你们可知道他是谁?”

长乐眼中一亮,笑道:“看来扶摇知道了?”

扶摇勾起嘴角道:“自然知道。不过……”

长乐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打断道:“不过扶摇仍得先说说为何要抓云烟姑娘。”

扶摇满眼狡黠,撅嘴道:“云烟是师傅要我抓的,抓来要杀还是要折磨,扶摇怎么知道。长乐若硬要问出个原由,扶摇只能带你去师傅那里,让你当面问她了。”

长乐心想,连我师父路行歌也千叮万嘱要我别惹你师傅,我跟你去找她还有命回来么?口中却道:“这事不忙。那你说说看那昏迷的男子是什么来历?”

扶摇不着痕迹地扫了四周一眼,撇嘴笑道:“我若说了长乐便放了我?”

长乐眼儿一转道:“这是自然,你说了我便立刻放了你。”心中加了一句:“然后再抓住你便是!”

扶摇见她笑得胸有成竹,心中思量一番,说道:“你附耳过来,我说给你听。”长乐低头在原地顿了顿,擎着微笑走了过去。西儿飞快抢上,抓过她的右手,一把将她拉到背后,对魏扶摇道:“扶摇说给我听便是,长乐伤势未愈,该好好休息才是。”说罢转头看向长乐。

扶摇坐在地上,美目瞟过两人,哼了一声道:“你倒对她好得很,生怕我害她。”

长乐有片刻诧异,回过神来,感激他的回护之意,笑嘻嘻地拉住西儿衣袖,在他身后探出半边身子,清清脆脆地说道:“天都快亮啦,扶摇若不想讲,我便带你去我师父那里吧,他自然有得是办法问出那男子的来历。”

扶摇心中大恨,脸上却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说道:“那男子只是个奴才,他的主人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不过,也蠢得可以,为了看路师兄跟云烟的比武,千里迢迢赶到天慕山,却不知早就有人设好圈套等着他。”她眼中露出些微赞色道:“那男子悍勇得很,眼见形势不如人,便杀出重围逃到外面求救去了。”接着“咯咯”一笑道:“不想他没死,还遇到了云烟,嘿,可这天大的救星却被我魏扶摇抓住……”她一边说,一边不停地观察眉头微皱,静静思索的长乐,过了一会儿,忽然笑着望向西儿,轻声问道:“你想不想知道他的主人是谁?”

西儿见她眼中星芒闪动,双眸美得犹如寒星点缀的天幕,不由得点头,缓缓向前走了一步。扶摇盯着他的眼睛,面露微笑,轻声细语道:“你再过来些呀。”西儿如闻纶音,朝着她慢慢走去。他身后的莲生竟也怔怔地望着扶摇,抬脚向她走去。

西儿身形一动,长乐被他带动,回过神来,却听得扶摇轻声唤她:“长乐过来,我告诉你那男子是谁。”长乐心中一颤,竟觉得这声音说不出的轻柔好听,心中却觉得大大不妥,下意识转头望向扶摇,见她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在她目光安抚之下,觉得全身毛孔舒服得快要呻吟出来,目光再也不想移开。

扶摇笑容更胜,心中好不得意,眼见时机成熟,嘴角勾起,对走到面前的西儿慢慢说道:“解、穴。”

作者有话要说: 困难是有滴,狡猾的对手是存在滴,前途是光明滴,道路是崎岖滴……

不然两只小东西长大后会多寂寞呀……嘿嘿嘿嘿

第49章

扶摇笑容更胜,心中好不得意,眼见时机成熟,嘴角勾起,对走到面前的西儿慢慢说道:“解、穴。”

西儿又上前一步,慢慢抬起右手……

扶摇初用摄魂术便控制住了三个人,心中大感兴奋得意,见他迟迟不动,呼吸不由得有些急促,柔声催促道:“速速解开我的穴道!”西儿的身体微不可见地轻轻震动了一下,闻声又往前微微踏了一小步,出手如电往她身上拂去。

扶摇双目陡然放大,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续而愤愤盯着西儿。

西儿收回右手,往后退了一步,抚袖微笑道:“得罪了。”

长乐被西儿一摇,猛地回过神来,盯着连哑穴也被点的扶摇,啧啧赞道:“好厉害的女娃儿,连我也招了道!”回身叫醒了莲生。

西儿说道:“长乐,你且去搜一下她怀里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长乐斜睨他一眼,打趣道:“云公子也厉害得很呀!”笑嘻嘻地便往扶摇怀中摸去,不管她气得双眼发红,掏出几只小巧的瓷瓶来。

莲生一一查看,摇头叹息道:“看不出她小小年纪,居然带了如此多的毒药和上好的疗伤圣药。”

长乐拿过一只青色小瓶,笑着说道:“这瓶子倒好看得很,梅花画得极好。”

莲生将瓶子拿回手中说道:“里面装的却是一味毒药。”

长乐“哦”了一声说道:“娘亲看看没有解药呢?”

莲生挑出一只白玉小瓶道:“这便是解药。我闻了闻,药性极佳,也可作上好的疗伤药。”

长乐想了想,捏着青色小瓶走到扶摇面前,笑道:“扶摇有没有服过自己的毒药?”扶摇恨恨地瞪着她。长乐一笑,从青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送到扶摇嘴边道:“现在试试也不迟。”手一送,药丸入口即化,扶摇又惊又怒,眼露祈求之色看向西儿。

西儿表情淡然,静静地与她对视。[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扶摇气他对自己心硬如铁,狠狠瞪他一眼,唇上咬出深深的牙印。过得片刻,只见她额头渗出冷汗,脸色越来越苍白。

长乐将药瓶放入怀中,问道:“扶摇可愿意告诉我们那黑衣男子是谁,他的主人又是何人?”

扶摇盯着她不答。长乐看似恍然大悟道:“我倒忘了扶摇的哑穴还没解呢。”西儿看她一眼,上前解了扶摇哑穴。扶摇见他只因长乐一语便立时解了自己穴道,而自己刚才疼痛难忍,他却狠下心来不肯解穴,想想自己待他不薄,从未加害过他,心中不免又酸又痛,加上所中毒药药性猛烈,再也抵抗不住,眼圈一红,流下泪来。

莲生恨她屡次加害自己母女,神色淡漠说道:“此毒毒发半个时辰后功力减半,一个时辰后便可散功,散功之时全身骨节爆裂,经脉阴阳错乱,魏姑娘小小年纪便勇气非凡,缄口不言,竟不怕散功之痛,莲生着实佩服得很。”

扶摇撇嘴讥笑道:“胡说八道!我师傅配的药你怎懂得分毫?!”

莲生看她一眼,脸上却是一副了然表情,轻轻一笑,却不与她争辩。

扶摇见她如此表情,竟大怒道:“你再敢这么笑我定要割下你的双唇,让你再也笑不出来。”莲生冷笑道:“那便要看你可有命来割我双唇。”莲生一向温婉,若非怒极,极少露出冷笑的表情。扶摇见她冷笑,身体一震,口中喃喃念道:“师傅骗我……师傅骗我……”

长乐与西儿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疑惑神情。

过得片刻,扶摇任命般看向长乐道:“那黑衣人是雷波城将军府大将军庞丞业……嘿,你说他的主人是谁?”

长乐“啊”了一声,见西儿眼中也是一片极度惊讶的神色,转头看向莲生,呐呐道:“是……是你们的小皇帝……”

扶摇疼得面色苍白,却不怀好意地笑道:“正是那笨皇帝。若是我魏扶摇,怎会被人算计到如此地步?”

莲生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断断续续地问道:“真是……真是……皇……皇上?”

扶摇大声喝道:“我已经说了,你们还不给我解药放了我?”

莲生叫道:“且慢。皇上怎会到此,你又在骗人?!”

扶摇恼怒道:“我说的全是实话,你们去山上的行宫中一探便知。快把解药拿来!”

长乐说道:“魏姑娘素行不良,即便你说的是实话,怕是我们放了你,你便会在这慕城中潜伏起来,处处与我们作对。”心中却已信了扶摇所言,思量着要不要趟这浑水,救那被人设计的糊涂皇帝。

莲生从白玉瓶中拿出一粒药丸,对长乐道:“好孩儿,先解了她的毒。”长乐摇头,心想:“离开慕城前扶摇放不得。”

莲生温婉一笑,胸有成竹道:“那毒太过阴损,你先给她解毒,为娘自有办法制她。”长乐只得将解药喂给扶摇。

莲生从怀中拿出一粒淡褐色药丸道:“这是我调制的一味毒药,名为‘七日沉香’。中毒一个月内身体与常人无异,一个月后便会慢慢陷入沉睡,七日后在睡梦中死去。解药调制不难,只是有几味不在慕城中,要花些时间去别处寻找而已。”

长乐大喜,西儿眼中一亮,赞道:“妙!这样便可保证魏姑娘在我们离开前不在慕城之中。”

长乐掰开扶摇紧抿的双唇,边喂她吃药边说道:“你瞧,我娘连配个毒药都慈悲得很,即使你不幸中毒身亡也没什么痛苦,比起你师傅配的毒药可强多了。”喂完毒药,又伸手往她怀中摸去,摸出几样古怪的玩意儿来,看不出用处,却想八成是一些害人的东西,往自己怀里一揣,笑着对她说道:“解药的方子放在你的衣襟里了,你可要保管好呀。”退后两步。西儿上前,出手解了扶摇的穴道,摆手道:“魏姑娘保重。”

扶摇翻身跃起,立即拿出解药的配方仔细查看,将那方子默默记了下来,收回目光,抬头狠狠地瞪着三人,冷笑一声,细声细气道:“云公子,长乐师侄,莲生夫人,万望多多保重,扶摇一定会回来找你们。”说罢几个闪身,鬼魅般消失在山坳之中。

莲生惊惧道:“好诡异的身法!”长乐与西儿对视一眼,相顾骇然。

天慕山于慕城以北拔地而起,悬崖壁立,山中林木葱翠,石骨玲珑,山路幽深。山中流水或成溪流,或成瀑布,蜿蜒磅礴,势若游龙。大熙王朝的开国皇帝萧奉赞它“绵亘深厚,伟岸雄奇”,赐名“天慕”,并于在位之时在山中建了行宫一座。据说萧帝极爱此处风景,每年都会到行宫中小住,更有谣传,萧帝为这天慕山曾动过迁都慕城的念头。无论传言真假,萧帝对天慕山的喜爱可谓天下皆知。萧帝死后,即位的明德皇帝为他在行宫中建了衣冠庙。

欧阳氏曾是萧奉御用护卫,是以萧氏皇族特准欧阳世家在天慕山下开宗立族,以便世世代代守护先帝英灵。而欧阳世家能人辈出,离开庙堂之后,在江湖中亦是活得风生水起。族中高手层出不穷,百年前更出了个在第一崖夺得天下第一称号的欧阳写真。得此惊人之势,欧阳氏从那时开始便在武林中逐渐发展成为震慑一方的古老世家。

长乐与西儿此时正隐身于行宫侧面的西来峰中。晨光中的行宫与山中溪流翠林辉映,与云海雾海成趣,远远望去,犹如神话中的仙山琼阁。可是长乐与西儿想到上山路上解决掉的那几个黑衣人,便觉得那仙山琼阁好似披着华丽外衣的怪兽,蛰伏于山间,静静地等待,只为吞噬闯入领地的猎物。

长乐遥望晨曦中的行宫,忽觉一丝凉意,对西儿小声说道:“我们恐怕只能先探探行宫中的虚实,看扶摇说的是真是假。等到娘亲找来我爹爹、师父、还有你姑姑这些绝顶高手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西儿心中也隐隐觉得不安,问道:“一定要救那小皇帝吗?为他冒险可是值得?”

长乐“扑哧”一笑道:“你这话真是大逆不道得很。若是扶摇所说不假,那行宫中被囚禁的人可就是你们这里的天子,天大地大他最大。你这么一问可够杀十次头啦。”

西儿愕然。云山竹海地处海外,远离大陆,遗世独立。他自小只知自己是云山竹海的人,却从未想过自己是哪国人。他见长乐满脸笑意,并不是怪罪自己,挠头笑道:“既然如此,咱们自然要救皇上了。”

长乐凝神认真说道:“我救他可不是因为他是小皇帝。只是想到他若是被人害了,必定天下大乱,乱世一起,受苦的就是黎民百姓了。”

西儿一脸凝重道:“我们悄悄潜上山来,途中遇到的黑衣人武功虽不是一流,却也算不错。这些人看起来还只是些小喽啰,若是我猜得不错,那行宫中定有极厉害的高手。此行怕是凶险得很!”

长乐狡黠一笑,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西儿眼睛一亮,叫道:“这真是再好不过!”长乐一把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虽离行宫甚远,但是若是惊了飞鸟,行踪便暴露了。

萧漴毅双目微合、神色淡然地坐在密室之中,若非此处灯光昏暗,空气中若有似无地散发着一股潮湿腐败的味道,来人真要以为他正坐在御书房中,只是没有批阅奏折,正在闭目休憩而已。

“皇上可记起玉玺放在何处了?”一个低沉冷漠的声音问道。

萧漴毅嘴角微勾,带起一个讽刺的弧度,身体往后轻轻一靠,闭目不答。

密室中出现短暂的静默,只听得到萧漴毅清浅的呼吸声。就在他忍不住要睁眼看看来人是否离开之时,耳边传来一声叹息:“云烟受伤,与路行歌的比试怕是不成了。可惜可惜……”萧漴毅嘴角抿起,仍不睁眼,头侧了侧,藏在袖中的右手慢慢握紧。

作者有话要说: t_t 我也想摆脱月更哪~~~

第50章

……萧漴毅嘴角抿起,仍不睁眼,头侧了侧,藏在袖中的右手慢慢握紧。(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来人的声音越发地飘忽起来:“皇上怕是也猜到了吧,现在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好似无所谓地轻笑了一下,来人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既然人可以造一个假的,玉玺——自然也可以。”

萧漴毅右手的指甲蓦地刺进了手心,不紧不慢地发出清清冷冷地声音:“连朕的腿也敢打断,朕实在想不出你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来人沉默片刻,淡淡道:“这也没什么,折在你萧家手上的腿比起你这两条可多得多了。只准你萧家的人打断别人的双腿,却不准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萧漴毅冷笑一声,闭目不答。

密室中又是一阵沉默,萧漴毅知他功力高深,无声无息,便如老僧入定一般,不言不语,静坐不动。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密室内仍是静寂无声。萧漴毅凝神静待片刻,深吸一口气,慢慢睁开了双眼。

密室中只剩下他一人。

萧漴毅双目微睁,坐在原地凝神静默了片刻,直到确定暂时不会有人进来,两手按住身后地面,拖着身体往密室西角挪了过去。被打断的双腿在拖移中扯动了筋骨,痛得他冷汗直流。萧漴毅咬紧牙关,眼中露出坚毅的神情,一点一点往墙角移去。

猛地靠在墙边,双腿已经痛得麻木,萧漴毅深深地吸气呼气,只见昏暗的光线下一条长长的拖曳痕迹张牙舞爪地留在地面上。萧漴毅低低地笑起来,冷冷地看着那条拖曳的痕迹,目光慢慢收回,怔怔看向自己的双腿,左手缓缓放在断腿之上,似在轻轻摩挲,双目中是彻骨的恨意与杀意,他在心中默默发愿:“求萧氏列祖列宗保佑不肖子孙萧漴毅度过此劫,保佑我大熙江山不落入乱臣贼子之手。”

只听“喀拉”一声,萧漴毅往后一倒,闭紧双目,掉入暗道之中。

长乐与西儿小心翼翼地潜行在昏暗的密道之中。长乐看了一眼左右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小声抱怨道:“虽说是皇家行宫,却也忒地小气,珠子那么小,照得此处昏昏暗暗,也不怕龙子龙孙们看不清路摔了跤去。”

西儿瞟了一眼那些夜明珠道:“那些是极地玄珠,珠身万年不朽,光芒千年不灭,极是珍贵,我们岛上只收藏了四颗而已。这皇家倒也不小气。”笑着拉着她的右手道:“若怕摔跤,我拉着你便是。”

长乐任他拉着,好奇道:“这珠子竟然如此珍贵神奇?”抬手取了一颗下来,凑到眼前仔细打量,“我若救了那小皇帝,定要求他把这些珠子全送给我当做谢礼。”

西儿一笑,两人逐渐适应密道中的光线,越走越快。

前方一个分叉,西儿停下,转头看她,长乐皱眉道:“师父给我的地图上可没标这分叉呀。”正待左右打探,西儿一把将她拉到暗处,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左边的通道。

长乐凝神倾听,一阵“唆唆”的磨擦声在这静谧的暗道中若有似无,她再听了片刻,发现那声音越来越响,似有什么东西朝着两人站的地方及其缓慢地拖行而来。

两人惊疑不定。长乐看看四周,道壁光滑,上上下下,无处可藏,拉了西儿闪进了分叉口右边的通道之中。两人静静聆听,那“唆唆”之声由远及近,西儿不着痕迹地将长乐带到身后,两人足不点地地往后又退了几步,隐身在右边暗道之中。

光线昏暗,随着“唆唆”声响,只见一个青衣布衫的少年匍匐爬行在密道之中。长乐在西儿手心中轻轻划道:“此人不会武功。”西儿点了点头,两人凝神再听了片刻,确定密道之中再无他人,携手而出。

萧漴毅猛然发觉背后有人,大惊之下,万念俱灰,心想原来那人无声无息跟着自己,眼见自己快要逃出,这才现身,好来羞辱自己。

他左手撑起上身,右手整了整额前乱发,极其肃穆地将胸前衣襟抚平,弹掉衣上沾的灰尘,放平呼吸,待脸上表情恢复淡定安然,慢慢转过身来。[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啊——”,萧漴毅见眼前竟是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吃了一惊,左手一滑,身体往后倒去。西儿一带,将他后背撑起,萧漴毅这才重新坐好。

长乐打量眼前少年,十四五岁,面目英俊,眼神清冽,气韵非同常人,虽然此时如此狼狈,却无丁点无助慌乱的神色,显然不是个简单的公子哥儿。

萧漴毅见她目光转向自己双腿,心中不悦,问道:“你是何人?”

长乐不答,双手向他膝盖摸去。

萧漴毅大吃一惊,呵斥道:“放肆!”身体拼命往后缩去,却被西儿死死按住。

长乐轻轻按他的膝盖,听他疼得“嘶嘶”吸气,却忍住不叫出来,心下佩服他的坚韧,起身说道:“你倒硬气得很,膝盖碎了还能爬那么远,这痛楚可非常人能受。”

萧漴毅这才隐隐觉得这少年非同一般,想到身后另一个少年刚才的身法,越发觉得这两个少年蹊跷得很。“刷”的一声,腿上一凉,裤管竟被身前少年用一把小匕首割裂开来。萧漴毅怒道:“你要干什么?”

长乐有些委屈道:“不割开你的裤子,我怎么给你治伤啊?”

西儿从背后见到萧漴毅耳根都红起来了,咳了一声道:“长乐不得无礼。”然后对萧漴毅有礼道:“小弟长乐虽然调皮,医术却是不错的,公子双腿伤得有些严重,不妨让长乐先行包扎固定。若是耽搁了救治的良机,以后不能行走,可就悔之晚矣了。”

萧漴毅听他说话舒缓清雅,年纪虽小,言语中却自有一股淡定真诚,腿上伤处被敷上药膏后清凉无比,疼痛骤减,不由得对西儿多了几分亲近之意,点头道:“是焕之多疑了,多谢公子。”

长乐抬头撇嘴道:“你怎地只谢西儿公子,却不谢我这为你敷药治伤的长乐公子。”

萧漴毅一笑,道:“焕之谢过长乐公子疗伤之恩。”

长乐璀然一笑。萧漴毅心中一动,问道:“两位公子可知这是何处?”

长乐眼儿一转道:“我与大哥在山中玩耍,也不知怎地就掉进了一个山洞里,行行走走便发现这地道,却不知它通向何方。我们两人在这地道中胡乱走动,一不小心就遇到公子你了。”她指了指分叉口左边的通道,“我见公子从那边出来,想来定是知道这地道通往何处吧?”

萧漴毅摇头道:“焕之在这山中游玩,一不小心就掉到了这地道中来,却不若两位公子有武功护身,不幸摔断了双腿。焕之只盼早些找到亲人,好备上黄金百两以报答两位的救命之恩。”

西儿站起身来,走到长乐身边,对萧漴毅说道:“公子客气了,我与小弟只是略施援手罢了,谢礼云云请公子休要再提,我们定然不会要的。”

长乐看了萧漴毅一眼,见他利诱不成,形容有些惨淡,心中虽然有不忍,却又气他疑心太重,心道这古代的帝王真是难测得很,也不知救他是好是坏,抬手道:“我与哥哥要去前面查探一下,公子保重。”说罢两人携手转身便走。

萧漴毅急道:“两位且慢。”

长乐停下,侧头看他。萧漴毅定了定神,说道:“前路不通,两位何不与我一道另寻出路?”

长乐笑道:“公子不是莫名其妙就摔下来了吗?拖着摔断的双腿竟还能来回探路,像公子这般忍得的人物,长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今日算开了眼界。”

萧漴毅被她一噎,心知自己露馅儿,低头沉思片刻,抬头目光炯炯地逼视二人,沉声道:“朕乃大熙王朝磬德皇帝萧漴毅,你二人还不速速上前叩拜。”

长乐对西儿笑道:“这便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皇上终于让咱们给找着啦!”

萧漴毅大喜道:“你们是来救朕的?”

西儿上前一步,行了个抱拳礼道:“云山竹海云西辞拜见皇上。”萧漴毅见他不行跪拜之礼,本有些不高兴,听他提到“云山竹海”,眼中一亮道:“云烟是你何人?”西儿恭敬道:“她是在下的姑姑。”

长乐倒是对他行了个跪拜礼,说道:“此地不宜久留,皇上快快随我们出去吧。”

萧漴毅点头道:“摆驾。”

长乐脚上一滑,西儿差点笑了出来,他们一左一右扶着萧漴毅,西儿见他侧头看向自己,连忙说道:“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化难呈祥。”长乐又是一滑,这次却真是因为光线太过昏暗,肩上的萧漴毅又太重,被压得失去平衡,双脚没有站稳的缘故。

萧漴毅被她拉得身体一偏,膝盖奇痛,一个不稳,上半身偏倒在了她的身上。两人身量相差太多,长乐头顶只到萧漴毅肩膀,萧漴毅被她扶着走得也极不舒服。此时顽劣心起,不管西儿使力拉他,硬生生地自长乐头顶压了下去。

长乐“哎哟”一声,只觉萧漴毅一座山似的压了下来,正想使武功推开他,却想到他腿上有伤,只得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他的身体。哪知萧漴毅越倒越凶,长乐只有六岁的身量,直被他压得气也喘不过来,低声叫到:“西儿快帮我。”又补了一句,“小心别伤着他。”萧漴毅心中一动,胸中升起一丝暖意,慢慢使力从她身上直起身来。密道中光线昏暗,三个人的面目都被照得有些朦胧,萧漴毅此时猛然发现面前这小小少年竟生得清秀无比,粉妆玉砌的瓷人一般。右脸自她右肩抬起,不经意间看到那白玉一般的耳朵上一个小小的耳洞,脱口问道:“你是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xdd71 同学的“乱猜”居然一不小心变成了青竹的第一篇长评 0-0

长评……这就是传说中的长评……不得不说,某蓝点开页面的时候确实被小小滴shock到了~

谢谢一直以来追文的朋友们~你们对青竹的坚持是我写下去的最大动力!

我会努力更新的,感恩大家!!

第51章

长乐恼道:“压死人了,还不起来?”

西儿使劲一拉,萧漴毅疼痛难忍,“嘶嘶嘶”地猛抽冷气。长乐喘了口气,靠过去撑住他,没好气道:“皇上英明。”

西儿回头望了望走过的通道,向萧漴毅问道:“皇上可有法子封了刚才的那个岔口?”萧漴毅摇头道:“朕只知地道入口与出口。若是带了机关图在身边,便朕一人也可杀尽追击而来的乱党。”西儿点头道:“既是如此,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速速离开才是。”

萧漴毅咬牙道:“你们走快些,朕跟得上。”

长乐歪头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小皇帝心志坚定、能忍常人所不能,倒还不错。”

萧漴毅见她打量自己,问道:“你是谁家女娃?此番你与云爱卿救驾有功,朕出去之后定要重重赏你们。”

长乐心思一转,古人敬畏皇权,这小皇帝不正好是欧阳云与莲生的救星吗?轻声叹道:“长乐的身世不说也罢,免得有辱圣听。”说罢低头默默往前走去。

萧漴毅一愣,却见她神色黯淡,原本一双黑亮有神的杏眼中雾蒙蒙一片,整个人看起来倔强无比,却又可怜兮兮,不由得皱眉思索片刻道:“也罢,一切等安全了再说。无论有何难处,朕当为你做主。”

萧漴毅腿上有伤,三人在密道行得极慢。西儿猛地一停,沉声说道:“有人追来了。”长乐凝神倾听,却未听到声响,萧漴毅见她面露疑色望向西儿,便低声问道:“云爱卿没有听错?这密道乃天下第一巧匠所造,若无破解机关的地图,即使能找到入口,一时半会儿也进不来。”猛地一顿,推开两人,沉声喝问道:“你们又是如何进来的?”

长乐一把拉住他,飞快说道:“皇上只知西儿是云山竹海的传人,又可知长乐师从何人?”萧漴毅甩开她的动作一顿,目光凌厉地扫向她。长乐打了个激灵,心道:“人说天威难测,这小皇帝年纪不大,气势却忒地吓人。”一边侧耳倾听密道中的动静,一边说道:“我的师傅是路行歌,这密道再怎么厉害,在我师傅眼里,也不过是需要多花点时间完成的游戏罢了。”

萧漴毅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道:“想不到你竟是路先生的徒弟。”目光转向西儿道:“朕虽没有见着路先生与云姑娘的比试,却结识了他们的弟子,很好,很好——”

长乐打断道:“快走,真的有追兵。”

萧漴毅这时完全信了他们,将两人一拉道:“跟我来。”往密道墙上一按,只听“喀拉”一声,半面墙体变成了一道活动门,长乐与西儿对视一眼,飞快搀着萧漴毅闪身而入。墙壁无声无息地关上,密道中的极地玄珠静静地散发出幽幽冷光。

萧漴毅一入密道立即停了下来。这条地道与刚才的主道不同,没有极地玄珠,里面黑漆漆一片。长乐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问道:“皇上,这条密道通往何处?”萧漴毅沉默片刻,音色毫无起伏地答道:“朕也不知。”长乐一听,差点气得跳起来,深吸了几口气,对西儿道:“你好好照顾皇上,我去前面探一探。”

萧漴毅猛地拉住她道:“呆在这里等追兵过去便是。密道里有机关,你别乱闯。”

长乐低声问道:“皇上刚才说这密道乃天下第一巧匠所造,若无破解机关的地图,即使能找到入口,一时半会儿也进不来,对不对?”

“正是。”

“皇上逃入这密道有多久了?”

萧漴毅心中一凛:“半个时辰左右。”

“如此厉害的机关,来人只用了半个时辰就破解了。待会儿要是追过去寻不到我们,定然会发觉我们还未出密道。他若是派人守住密道的出口,再想想为何皇上会在这密道中凭空消失,定会很快猜想墙壁后面,或是地下还有密道。到时只需派人敲击墙壁和地上,哪处声音有异,立即就能发现新的密道,那时我们再逃可就来不及了。”

此话一出,萧漴毅的脸色片刻间变得非常难看,密道中漆黑一片,长乐却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他眼中寒光一闪,耳边只听得他低声缓缓说道:“既然如此,你也不用探了,往后便是死路,我们只能往前走,也许还能寻得一线生机。”

西儿望向一片黑暗的前方,又在黑暗中转头看向长乐的方向,长乐似有感应,左手越过萧漴毅的身体摸到他的手臂,轻轻一握。西儿立即反握。两人身形一动,夹在中间的萧漴毅微微一愣,往前一步,两人的手臂被他一碰,只得松开。

萧漴毅左右看了两人一眼,说道:“走吧。”

长乐与西儿将他架好,三人似有默契,谁也不说话,静悄悄地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长乐觉得气闷得很,自言自语道:“这地道也不知通往何处,这曲曲折折的……”

西儿停下,摸了摸墙壁道:“这么走下去也不是办法,若是有点儿光亮就好了,我们也可看看四周可有暗门。”

萧漴毅也遗憾道:“可惜朕没带上极地玄珠。”

长乐一声轻呼,地道中忽地亮了起来,西儿与萧漴毅侧头一看,只见她眉开眼笑地拿着一颗珠子道:“刚才顺手拿了一颗包在衣襟里,现在好了,咱们快来看看有没有暗门。”

萧漴毅面色微沉,长乐笑嘻嘻道:“皇上息怒,这珠子我出去就还您还不成吗?”

萧漴毅看了她一眼道:“既然拿了,就留下吧。”

西儿笑道:“长乐这下可得了个宝贝。”

长乐点头感慨道:“也得看看有没有命来守着它。”

西儿一笑,接过珠子四处查看,长乐将萧漴毅轻轻扶去靠着墙壁,走上前去与他一起搜寻。两人找了一会儿,转身回来扶起萧漴毅道:“我们再往前走走。”

药效已过,萧漴毅的双腿越走越痛,冷汗从额间流下,长乐与西儿边走边摸索查看,一时竟没发现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长乐一声低呼道:“快看。”身子往旁一侧。萧漴毅重心一个不稳,猛地倒了下去。西儿正要上前查看,被萧漴毅一带,差点摔倒。长乐飞快抢上,将他自地上扶起,一个劲儿道:“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萧漴毅抬头看她一眼,长乐见他脸色苍白,冷汗直流,连忙问道:“疼得厉害么?”从怀里拿出一瓶丹药道:“昨晚我被人打了一掌,胸口奇痛无比,娘给了我这瓶止痛药,药效绝佳,你快服下一粒,待会儿就不疼啦。”

萧漴毅看了看眼前那张关切的小脸,张嘴服下一粒,问道:“居然连朕也甩开了,你发现什么了?”

长乐满脸笑意道:“皇上,我发现暗门了!”西儿皱眉道:“打不开。”

萧漴毅左手撑着墙壁,说道:“扶朕起来。”两人连忙将他扶起。

萧漴毅摸索了一下墙壁道:“你们退后。”西儿将极地玄珠递给他,与长乐一起往后退去。

萧漴毅转头看了看,见两人退到墙边,看不到自己手上动作,这才伸出右手在墙上动了起来。长乐二人只听“喀拉”一声轻响,霎时间一道强光直射而来。耳边却听得门后一人轻喝:“谁?”三人吓得魂飞魄散,西儿想也没想,猛地跃入,瞬间制住了发出声音的那人。长乐心跳如鼓,与萧漴毅交握的双手竟全是冷汗。萧漴毅脸色苍白,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门后情形,嘴角勾出冷酷的弧度,沉声道:“扶朕进去。”

长乐与西儿目瞪口呆地来回审视面前二人,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皇帝赫然就在眼前!

萧漴毅目光沉沉地打量着面前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长乐见他眼中凶芒闪过,低头思索片刻,便起身四处查看。萧漴毅见她四处乱转,也不阻止,对眼前的少年道:“抬起头来。”西儿看了两人一眼,皱眉解开那人上半身的穴道,只见那少年缓缓抬起头来。

萧漴毅低声笑道:“果然很像。”顿了一下道:“可惜现在有一处极大的破绽。”长乐见那少年只是目光冷漠地看着萧漴毅,竟无半点谦恭敬畏抑或惊讶的神色,那冷漠高贵的气度几乎要把真正的萧漴毅给比了下去。心中不由得对他升起几分好感。

萧漴毅转头对西儿淡淡吩咐道:“劳烦云爱卿将他的双腿打断,由膝盖至小腿胫骨,骨骼不可留半分完整。”

西儿大吃一惊,退后一步摇头道:“请皇上三思。”

萧漴毅怒道:“好你个云西辞,此人断腿与否关系到朕与你二人能否逃出行宫。你在此作妇人之仁如何能护朕出去?”

西儿心道:“我不是你大熙子民,自然不用听命于你。此人毫无武功,我若打断他的腿骨,岂非恃强凌弱?!云山竹海的传人怎能做你的爪牙,帮你行此恶行?”

萧漴毅见他皱眉不语,心想自己这皇帝做得好生气闷,正要发作,只见长乐走了过来,点了那人穴道,问道:“皇上想扮成他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萧漴毅皱眉道:“他能听到我们说话?”长乐摇头道:“点穴后自然不能。”萧漴毅点点头,对西儿笑道:“云公子,你们与朕的性命现在已是休戚相关,此番正是同舟共济之时。”长乐对他眨眼道:“我们就听听皇上的妙计吧。”西儿对萧漴毅作了一揖道:“西辞洗耳恭听。”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我很勤劳。还有比我更勤劳的武大妞~~大家有空去看看她的《三国咒之江湖有贼》吧,好文儿,我喜欢~

大妞,今晚再战!我非赢你一次不可!!

困了,亲们自己去搜一下,下次我再给链接,睡去了……啊啊啊,床啊,我来了~~

第52章

三人正在房中密议,西儿猛地抬头道:“有人来了。” 萧漴毅与长乐对视一眼,计策虽妙,可惜时不我待!萧漴毅看向那被点中穴道的少年飞快说道:“你们二人劫持他,可保全身而退。只要这替身不在,他们自然不敢杀朕——”

西儿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只听来人离房间还很远便停下脚步,恭敬禀告道:“皇上,御前行走庞侍卫求见。” 萧漴毅大喜,对两人低声说道:“庞战乃庞将军之子,从小与朕一起长大,定是起了疑心,前来宫中打探。”

长乐心想:“此人既能殿前求见,必然留有兵将在外,才能这般有恃无恐。那些乱党若非有所顾忌,这人恐怕立即就要遭到毒手。”

萧漴毅与她一般想法,可是这门外传话之人他又信不得,只得“嗯”了一声,再不答话,心里却无比焦急,苦于无法与庞战道尽此间危急凶险。焦虑间,门后传来一丝压低后逼进房间的声音:“打发此人离开。”三人相视一眼,直呼好险,门外之人果然是乱党一派。萧漴毅踌躇不定,不知如何回答。长乐只怕来人起疑,正要打个手势要萧漴毅快些回答,只听外面那人低声威胁道:“公子难道不想知道那人下落了?”

萧漴毅心念电闪,瞥了一眼冒牌皇帝,淡淡说道:“宣。”

长乐心道:“原来这冒牌皇帝身不由己,也是个可怜人。”只见他神色冷漠地看着房中三人,心想:“若是他知道外面有人正在用‘那人’威胁他,不知会否再这样平静冷漠。”

外面那人似乎甚感满意,脚步声起,宣那庞战去了。

萧漴毅精神大振,问道:“你们二人谁的功夫好些?”西儿上前一步道:“不知皇上有何吩咐?”萧漴毅道:“等会儿你装作刺客行刺,无论真假,庞战定会追击捉拿你,外面的乱党不知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刺客,且你正好引开庞战,他们自然不会立即捕杀你。(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你将庞战引至安全之处,将此间情况一一告知,庞战定会谋而后动,救朕于水火。只是庞战武艺超群,箭术出众,你一定要小心。”

西儿虽不愿离开长乐,这条计策却是他们唯一的活路,他看向长乐道:“路叔叔和云叔叔应该已在路上,你一定要等我们。”

长乐点头道:“你也要小心。”

萧漴毅面露微笑,信心大增道:“立即准备,依计行事。”

庞战跟着眼前的管事太监行至泰和殿前。那太监低眉顺眼,对他躬身示意后,唱诺道:“御前行走庞战庞侍卫殿外求见。”庞战暗中扫视四周,只见从殿内出来一个太监,低头恭敬道:“皇上有请。”庞战从鼻中哼了一声,说道:“公公眼生得很。”那太监越加恭敬道:“奴才三岁便入了宫,十岁时调来这行宫中当值,先皇在世时奴才便年年在这行宫中伺候着。庞侍卫在皇宫中行走,自然没见过奴才。”庞战眼中精光一闪,笑道:“原来如此。”

那太监行了个礼,说道:“庞侍卫稍后,奴才这就去为您禀报。”

庞战看他一眼,“哈哈”一笑,昂首阔步向前走去。那太监大吃一惊,叱道:“放肆!”庞战猛地转头,目光冷冷地逼视他,一脚踢过去,骂道:“狗奴才,凭你也敢喝斥本官。”那太监气得脸色通红,眼中闪过恶毒神色,庞战冷笑,正欲提脚再踢,只听得门内传来皇帝清朗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庞爱卿前来所为何事?”

庞战似乎与萧漴毅关系好得很,爽朗笑道:“皇上离宫已久,微臣心中甚是想念。(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长乐心道:“这人胆子可大得很,敢这样与小皇帝说话。不过这句话妙得很,推心置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任谁听了也不会生气。”

萧漴毅眼中流露出感动神色,向长乐与西儿使了个眼色,嘴上说道:“朕今日有些疲了,庞爱卿若无要事可明日……”

庞战只听屋内“啊”的一声惊叫,神色一变,与那太监一前一后扑了进去。只见房中白影一闪,刺客破窗而逃,萧漴毅见庞战不欲追击,转身就要来保护自己,大叫道:“朕没事,快追,一定要拿下!”庞战回头关切地看了他一眼,飞身而出道:“皇上小心!微臣片刻便回。”

房中一片狼藉,那太监眼见庞战紧随刺客夺窗而出,回头探究地看向萧漴毅道:“皇上可还安好?”萧漴毅淡漠地点点头,坐在椅上低头不再说话。那太监站在房间中央,百思不解道:“哪里来的刺客,竟来得这番凑巧?”萧漴毅低头不语,那太监竟走上前来,萧漴毅一惊,连忙闭目,看似有些疲倦道:“若想知道,等庞战回来问问便是。”

那太监也不多话,招手叫来几人,房间片刻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来人一一退下,萧漴毅长舒一口气,面露笑容。长乐与假皇帝从密道中出来,对萧漴毅问道:“皇上,我们可是要进行下一步?”萧漴毅看了看假皇帝,目光落回自己双腿,说道:“不错,动手吧!”

长乐点了点头,蹲在假皇帝面前,解开他几处穴道,柔声说道:“你现在能听到我说话了,我说你听。”那少年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相接,他的眼中有长乐的倒影,长乐盯着他静如烟海的双目说道:“为了逃出去,我得在你身上做一件让你极其痛苦的事情,不过,我保证,危险过后一定能让你恢复如初。”那少年淡淡一笑,神色越加冷漠,长乐轻声道:“我知道,你假冒皇上是受人胁迫,身不由己。”那少年吃惊地望向她,她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萧漴毅,轻声说道:“其实你们一点也不像。”那少年片瞬间怔然,只听长乐一声叹息:“对不住啦。”

时至午时,烈日当空,行宫半是幽静阴凉,半是在日光下被照得惨白惨白,云蒸雾绕中竟有些虚幻诡异的感觉。

房门被轻轻敲击,萧漴毅与长乐对视一眼,正要答话,敲击声骤停。萧漴毅凝神静听,长乐摇了摇头,示意来人已经离开,门外无人。萧漴毅正待轻舒一口气,门忽地又响了起来,门板轻轻震动,窗外日光惨烈,这诡异的敲门声骇得长乐差点跳将起来,来人真如鬼魅,无声无息,与他仅隔一门,竟一点儿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存在。

萧漴毅脸色发白,心道:“来了!”略定心神,有些虚弱道:“何事?”

敲门声骤停,门外又是一阵静寂。长乐暗叹:“此人真是心理战术的高手,这一静一动间竟已扰人心神,让人心生猜疑恐惧。”

“皇上出门一趟,竟带了个小朋友回来,妙极妙极。不知皇上可愿为在下引荐一番,看是何等人物害得在下这时侯才将皇上找到?”

萧漴毅咳了两声,说道:“朕的朋友怎比得上这房间中的少年矜贵?”

“皇上说笑了,真的还在,假的又怎能矜贵得起来?”毫无预警,门“呀”的一声被推开。来人一身灰色长衫,视线扫视了屋内一圈,房内情形尽收眼底。只见萧漴毅与假皇帝并排坐在被移至房间中央软榻上,长乐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执于假皇帝颈脖旁边。他看了一眼长乐,眼中精光一闪,问道:“皇上不会是想挟持此人逼我就范吧?”

萧漴毅脸色越加苍白,冷笑道:“阁下不请自入,朕厌恶已久。”

那男子看他一眼,懒懒问道:“皇上的双腿疼得厉害吧?”

萧漴毅目光冷冽道:“拜阁下所赐。”

长乐皱眉道:“皇上疼得厉害么?”匕首一压,在假皇帝颈上压出压出一道血痕,对那男子喝道:“你快去取些止痛的药来。”

那男子目光冷淡地盯着她,眼中似有火焰,似有寒冰,长乐顿时全身泛起一阵凉意,此时萧漴毅却忽然间向后一仰,倒了下来,长乐手一抖,紧紧盯着那男子,大喝道:“你若离开椅子半步,我便要这假皇帝血溅当场!”那人轻哼了一声,慢慢靠回椅背,长乐喝道:“双手把着扶手不准放开,屁股不准离开椅子,慢慢连人带椅往后退去,动作要慢,若有半点异动,我便立时动手割断他的脖子。”

那男子边退边道:“好,好,好个欧阳长乐!”

长乐心中一颤,心念电闪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抓不住,低声唤道:“皇上,皇上?你没事吧?”萧漴毅撑着软榻慢慢直起身体,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盯着退至门边的灰衣男子道:“长乐做得好!朕早就想赶他一回了。”说完剧烈喘息片刻后说道:“给朕备马!要赤雪与青霜。”

作者有话要说: 惊堂木一拍!

诸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哦吼吼,我赢了,我赢武大妞了~~~

第53章

长乐见他便要起身,喝道:“慢着!”使了个巧劲,只见房门被她扔出的两样东西一砸,“砰”的一声碰到墙上,一弹之后,“啪”的一声正好关了起来。

萧漴毅边咳边赞道:“你这手倒漂亮得很!”

长乐见他越来越虚弱,担忧道:“皇上可还坚持得住?”萧漴毅正要回答,哪知岔了一口气,竟剧烈地咳嗽起来,长乐见他越咳越厉害,脸色已然出现病态嫣红,急声问道:“皇上你怎么了?”

门外传来马蹄声响,那灰衣男子道:“赤雪青霜已到。”耳中却听到房内长乐一叠声地轻唤:“皇上?皇上?……”他眼中精光一闪,不紧不慢地说道:“赤雪青霜已到,请皇上验马。”

房中有片刻静默,他凝神静听,忽地全身紧绷,看向房门。只见房门猛地大开,长乐与假皇帝并排立在房中央,身后萧漴毅已昏迷不醒,斜斜躺在软榻之上。

灰衣人视线掠过三人,目光在假皇帝身上短暂停留,最后看着长乐沉声说道:“欧阳姑娘若是放了手上的人,在下可立即放你下山,绝不为难。”

长乐看了一眼身前少年的侧脸,神色肃穆道:“皇上有旨,要长乐在你眼前将此人双腿打断,由膝盖至小腿胫骨,骨骼不可留半分完整。”

灰衣人脸色一变,只见长乐将匕首稳稳地架在假皇帝脖子上,神色悲悯道:“皇命难违。”她盯着灰衣人道:“阁下武功高强,长乐为保万全已喂了他一味毒药,一炷香内若无解药,假皇帝便成死皇帝。”她也不管这“死皇帝”一说犯了天大的忌讳,右手捏住一粒蜡封的药丸道:“这便是解药。我动手之时若受险阻,立即便将它吞下肚中。”说罢便将药丸含在口中。

灰衣人双眼一眯,大笑一声道:“算无遗策!好个欧阳长乐!”深深叹息道:“真如妖孽一般!”神色不甘地往后退了一步。

长乐眼中闪过不忍,缓缓抬起右手,假皇帝向来冷漠平静的双眸中闪过一丝骇然神色,殿中诸人呼吸骤紧,假皇帝猛地闭上双眼,只听“喀拉”骨裂之声响起,长乐咬牙模糊道:“对不起。”假皇帝闷哼一声,长乐扶他缓缓坐到地上。

灰衣人看她一眼,晒然道:“终究还是小孩子,心肠太软。”

长乐将口中药丸取出,瞥他一眼道:“即便我留了一手,让他有机会恢复如初,可他会谢我手下留情,谢你为他寻医问药么?”

灰衣人哼笑一声,看向软榻上斜躺的萧漴毅道:“天下间尽是忘恩负义之人,”扫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假皇帝,淡淡道:“他便是日后杀了我,我也不会感到奇怪。”

长乐哼了一声道:“他所受的一切苦难皆由你而来,何来忘恩负义一说?强词夺理,不可理喻。”

那人淡淡一笑,长乐竟觉得有些凄苦苍凉,却见殿外冲进一人神色慌乱道:“主人,庞战率领几千兵将,已将天慕山铁桶般围起来了!”

长乐大喜,西儿果然不辱使命!

山间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皇上洪福齐天,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洪福齐天,万岁万岁万万岁!”如此反复不休,震得山间鸟兽四处飞逃,却不见有人攻打进来。

灰衣人一脚踢开报信的人,猛地转身对长乐喝道:“欧阳长乐,你若再不放人,休怪我手下无情!”

长乐见他神色冷冽如刀,耳边山下兵将的呼喊一声大过一声,“皇上洪福齐天!万岁万岁万万岁!”心中越来越急,即便是当年苍茫山中遭遇罗景天与司徒寒江之时,她也从未有过这般焦急无助。(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真假两个皇帝双双倒下不醒,凭她一人之力,竟是一个也救不了!

“怕什么?!你便看他如何手下无情!”

这慵懒清傲的声音如烟花一般在长乐耳中炸开,她抬头一声惊叫:“师傅!”

便在此时,灰衣人闪电般暴起,一掌击向软榻上的萧漴毅,只听“轰”的一声,软榻便四分五裂,但见路行歌右手提了萧漴毅站在窗边,那灰衣人闪身攻向长乐,长乐哪敢硬拼,避开他的掌风,躺在地上的假皇帝却被他一把抓起。长乐正想追击,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卷起飞落至墙角萧漴毅旁边。

路行歌清啸一声,大袖一挥,如黑色大鸟展翼而飞,灰衣人只觉背后生风,一股强大的内力自背后压了过来,刹那间肩背之处犹如扛上千金重担,他带着假皇帝往旁一闪,眼前一花,只见路行歌翩然落到面前,姿态优雅地转过身来。

灰衣人似要后退了一步,却想到什么似的,冷哼一声,站在原处,目光阴冷地盯着路行歌。路行歌斜眼看他,微微一笑,往假皇帝一指,道:“你若再不放人,休怪我手下无情!”原原本本地将他威胁长乐的话给还了回去。

灰衣人正要答话,却瞥见路行歌眼中闪过惊讶神色,背后一凉,下意识低头,只见寒光闪闪、透胸而出的匕首尖上鲜红的血液“嗒”的一声滴落在地上,溅开一朵艳丽凄美的红色血花。他的脸上露出极度震惊、不可思议的表情,猛地明白了什么,抬手就往推开他向后急退的“假皇帝”拍去。路行歌带着“假皇帝”往后一退,只见那人猛地看向长乐身边还未苏醒的“萧漴毅”,仰天凄然笑道:“好个苦肉计、连环计!”

长乐扶起身旁的少年,为他解开穴道,见他慢慢睁开眼睛,迷惘之色一闪而过,随着长乐的视线看向路行歌与灰衣人那处,身躯陡然一震。他瞪大眼睛,怔怔地望着对峙中的三人,眼中不再平静无波,随着灰衣人鲜红的血液滴在地上,他的脸上逐渐显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悲伤,长乐感到他的身躯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抓住他放在自己身边的左手,声音微带颤抖地对路行歌叫道:“师傅莫让那人死去,长乐有话要问。”

灰衣人早已倒在地上,听到这句话,转头望向长乐,一片死寂的目光中闪过璀璨的亮光,他扯动嘴角,对她身边的少年抬手道:“你过来,我告诉你你父亲身在何处。”

那少年走到他的身边,轻轻蹲下,灰衣人视线掠过路行歌、萧漴毅、长乐,低声道:“你让他们走远点,我只说给你听。”

路行歌哼了一声,人影一闪,只听殿外“哎哟”、“是谁?”、“啊哟……”惨叫声、乒乓声一片。

萧漴毅阴沉沉地看着二人,长乐语带哀求道:“皇上……”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罢了。”萧漴毅长舒一口气,看向长乐,“你扶朕到那边去。”长乐将他安顿好,关切地看向那二人。萧漴毅看她一眼,轻轻摩挲自己的双腿,眼中痛意一闪而过,他的眼神渐渐锐利深邃起来,毫无感情的目光从灰衣人的身上,慢慢移至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的脸上。

长乐“啊”地一声轻呼,只见那灰衣人竟一把扣住了那少年的脉门,她倏地站起,那少年猛地回头看向她,摇头道:“你别过来。”澈若清泉、寒若薄冰的声音。

他附耳到那灰衣人嘴边,说道:“你说吧。”语气竟有些悲悯。

鲜红的血液从他脚边慢慢流过,灰衣人双唇微动,说完之后怔怔地望着他片刻,然后慢慢移开视线,抓住他的手也缓缓放下,低声吟唱道:“离兮离兮心内伤,魂兮魂兮归故乡……”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正当音色只剩一线时,竟猛地出手击向那少年,得手后“哈哈”大笑道:“黄泉路上太过寂寞,你来陪我……”笑声戛然而止,闭目而逝。

而那少年“哇”地一声呕出血来,眼中霎时雾蒙蒙一片,倒下之前,依稀看到长乐满脸焦急地抱住自己。

长乐正要大声呼唤路行歌,却见行宫西北处黑烟升起。萧漴毅望向那方道:“那边是马房,怎会起火?”他看了一眼长乐抱着的少年道:“他怎么样了?”

长乐神色忧虑,摇头说道:“受伤太重,命悬一线。”输入他体内的真气如石沉大海。此时只见白影一闪,萧漴毅定睛一看,喜道:“云爱卿!”

长乐眼中一亮,大叫道:“西儿快过来。”西儿对小皇帝点了点头,一个转身,飞快地去到了长乐身边。萧漴毅眸中精光一闪,转头看向远方,淡淡一笑。

长乐急急说道:“你快为他渡点真气,心脉一断,他可就死了。”西儿接过那少年,依言施为,内力一探,大吃一惊,对长乐轻声说道:“这人受伤太重,再不医治,命不久矣。”

长乐只听得山下兵将浩浩荡荡地上山之声,他们一边上山一边大声喊道:“行宫大火,臣前来救驾……皇上洪福齐天,万岁万岁万万岁……”看向萧漴毅,只见他望着越升越高的黑烟,面露微笑,心中顿时恍然大悟……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完毕,转发一下猫殿下的群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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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

第54章

萧漴毅目光掠过长乐怀中的少年,对西儿说道:“庞侍卫为人谨慎,虽然云爱卿冒死将朕被困行宫的消息带了出去,但是要他轻易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又谈何容易?”长乐接口道:“于是他便先在山下命兵将齐声高喝‘皇上洪福齐天,万岁万岁万万岁’,若西儿所说是假,皇上自然会派人前去一探究竟,庞侍卫大可谁的帐都不买,只要逼得皇上亲自出来呵斥他不敬之罪便可确定皇上无恙。(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到时候再将这样做的缘由告诉皇上,皇上自然不会真对他生气。”

萧漴毅有些惊奇地看向她,点头道:“不错。”心里大约想不到长乐小小年纪便能这般敏锐。

长乐看了看怀中奄奄一息的少年,眼中闪过怜惜之色,接着说道:“这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庞侍卫即使带了足够的人马救驾,却怕贸然强攻,逼得乱党狗急跳墙,伤了皇上。他只围不攻,留了一线生机,乱党心存侥幸,皇上便成了他们最好的护身符。这番举动虽然看上去是打草惊蛇,却有一箭双雕的效果,不仅是投石问路,连同皇上安危也顾及到了。这位侍卫胆大心细,难得的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调集了这么多的人马将天慕山围得像铁桶一般,还想出了这样一条出色的计策,当真了不起!”

萧漴毅的眼中闪过骄傲神色,看着长乐有些兴味地问道:“还有呢?”

长乐望向马房方向,微微一笑,问道:“赤雪青霜可是皇上最喜爱的两匹良驹?”

萧漴毅眼中一亮,“哈哈”一笑,越发惊奇地看着长乐,意味深长,有些期待地答道:“不错。”

长乐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不禁望向殿外,眼露敬佩神色道:“庞侍卫见皇上不出来,心里怕是信了西儿七八成,却还是没有尽去疑心。即便皇上真被软禁,西儿小小年纪便能逃出这龙潭虎穴一般的行宫,又叫人怎能不怀疑他是乱党派出去的奸细?”边说边望向西儿,眼中闪烁着清浅的笑意。

西儿与她目光相接,相视一笑,接口道:“所以他便来了个火烧马房。这又是一条一箭双雕之计,庞侍卫着人放火之后,定然等着皇上亲自前去查看,我跟他提过假皇帝,不关心赤雪青霜的假皇上自然引人怀疑。他不信我,却又不敢不信我,于是连连使计查探。”

长乐佩服道:“此人足智多谋,行事滴水不漏,了不起!”

萧漴毅想到有这样的俊杰为自己所用,龙心大悦,深深看向西儿道:“你说火烧马房乃一箭双雕之计——”西儿一笑,继续说道:“皇上久不现身,庞侍卫火烧马房之后恐怕已信了在下九成九。于是便趁着马房着火之际,高呼‘行宫大火,臣前来救驾’,名正言顺地带兵上山营救皇上。”他看向昏迷不醒的假皇帝,说道:“这假皇帝即使不得已现身,行宫黑烟升起,大火未灭,庞侍卫前来救驾他也挡不得。到时候趁机抓住他,或是虚与委蛇,再想办法救出皇上您,以庞侍卫之才,自然能想出万全之策。”

萧漴毅望着越来越细的黑烟,笑道:“朕看到马房失火,便知这场仗已胜了一半了。”他目光转向灰衣人的尸体,神色冷冽道:“天佑大熙,朕能手刃此人,长乐功不可没。”

长乐低头一叹,看向他的双腿道:“皇上能忍常人所不能忍,长乐佩服。你的腿……” 萧漴毅右手一摆,打断道:“长乐不必替朕惋惜,用这双本就治愈无望的双腿换了他的性命,朕不后悔。”

西儿满脸疑惑,看向长乐,正要低声相询,却听得殿外传来一个清朗关切的声音:“庞战救驾来迟,皇上安否?”

长乐猛地回头,引颈相望,只见一位白衣轻甲的英武青年手握银弓,腰配长剑,顾盼飞扬,大步而来。她心中一赞:“好个出色男子!”只见他目光如电,往院中一扫,萧漴毅颤声道:“庞爱卿——”

庞战眼中闪过激动之色,几步奔上前来,在他面前跪下,低头沉声道:“皇上受苦了。” 萧漴毅一把扶住他的双肩,眼中竟似浮起泪光道:“有庞爱卿在,朕安已。”

庞战抬头,感动之色从脸上一闪而过,露出无比英俊的笑容,朗声大笑道:“皇上洪福齐天,大熙永盛不朽!”

萧漴毅与他相视而笑,深吸一口气,命道:“扶朕起来。”

庞战一怔,目光移向萧漴毅双腿,抬头看向萧漴毅,只见他苦涩一笑,淡淡道:“朕的这双腿,怕是再也用不得了。”

庞战一震,眸中寒光一闪,看向长乐那边,目光掠过地上的尸体,问道:“是谁?”

萧漴毅眼中恨意渐起,却威严地盯着他道:“扶朕起来。” 庞战这才发觉自己有些逾越了本分,忙将他轻轻扶起。此时萧漴毅靠庞战支撑自己,感觉不知比长乐和西儿扶着自己时舒服了多少倍。

他对长乐与西儿招了招手道:“你二人救驾有功,朕必有封赏。”对庞战寒声道:“行宫一干人等,严刑逼供,此次的事情定要查得清清楚楚。追查乱党一事,朕就交给你了。”

庞战领命,目光看向长乐怀中那张与皇帝一模一样的脸,眉头微皱。萧漴毅目光微沉,眼中杀机一闪,对长乐问道:“此人可还有救?”长乐心中一跳,摇头道:“若是师傅或是娘亲在此,或有一线生机。”西儿眸中诧异之色一闪,收回运功的双手,叹息一声,摇头不语。

萧漴毅看了他们一眼,沉吟片刻,说道:“传相神医。”

长乐抱住那少年的双臂紧了紧,西儿悄悄地捏了捏她的右手,伸手在假皇帝脸上摸了摸,神色大是惊奇地看向萧漴毅道:“皇上,此人怕是易容的。”

“哦?”萧漴毅让庞战将他扶至假皇帝身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问道:“竟有如此精妙的易容,能将他弄得与朕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抬手便要来揭那假皇帝的“假面”。

西儿神色一凝,抬手挡住萧漴毅伸出的手臂。庞战喝道:“放肆。”使了一招分筋错骨就要拿他的手腕。

西儿毫不在意,眼也不抬,手腕一翻,闪电般反扣向庞战的手腕。庞战哼了一声,划掌为刀,猛地切向西儿。他一只手扶着萧漴毅,另一只手变招飞快,与西儿瞬间拆了六七招。西儿盘坐在地,庞战稳着萧漴毅不能移动,两人只靠轻巧精妙的招数屡屡过招。西儿本可两手并用,见庞战只能单手,却也不想占便宜,另一只手便与长乐交握,也不出招。

庞战眼中精光大盛,嘿然道:“好小子,你师父是谁?”不经意间瞄到长乐与他交握的双手,狡黠一笑,忽地一掌往长乐劈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输给了阿武~~t-t

为毛我在作者推荐区推荐不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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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velid=309575 《三国咒》

嗯嗯,点头,今晚就酱紫,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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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西儿眉头一皱,用了几分真力往庞战击去一掌,庞战立即回掌与他相交,两人这时才真刀真枪的对上了一掌。西儿握住长乐的手一紧,胸中气血有些翻涌,庞战脸上涌现一抹红潮,稳住身形,咳了一声道:“好内功!”余光瞥见长乐向他一笑,微微诧异之际只见她右手轻若薄羽快若清风掠过竹林般袭向自己,只见那又白又嫩的小手瞬间来到眼前,按向胸口大穴。

长乐眼中闪过怒气,脸上却仍是笑意盈盈。

庞战怎会料到她这样厉害,下手毫不留情,“啊”地一声向后仰去,却猛然想起还扶着皇帝萧漴毅,此时退又退不得,嘿了一声,左手猛地画圈,龙卷风一般缠向长乐伸出的手臂,只听长乐“咯咯”一笑道:“你输啦。”只见西儿修长有力的手指已经点至他腰间。

长乐身子一定,轻轻扶了扶枕在她腰腹的少年,见他因她一动,眉头皱了起来,抬手轻轻抚了抚他那轻扬的栗色双眉,看了一眼萧漴毅,心道:“你们眉毛的颜色也不同呢。”

庞战被西儿用家传的大拂穴手点中穴道,登时僵硬地站在原地,眼中却无恼色,反而嘴角微勾,斜睨二人。长乐见他如此,心中一乐,心道:“我便再气你一气。”眼儿一转,盈盈美目看向萧漴毅问道:“皇上可还安好?”

萧漴毅本有些生气,但见她娇憨模样,瞪了一眼庞战,似笑非笑道:“庞侍卫可还挺得住?”庞战干笑两声道:“多谢皇上关心,挺得住倒是挺得住,只是殿外大批禁军,见臣久不现身,待会儿冲将进来,臣面上可不大好看。”长乐撇撇嘴,心道:“好你个狡猾如狐的庞战,竟用门外禁军威胁于我。(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萧漴毅见她撇嘴,心中好笑,咳了一声,故作威严道:“还不解穴?”

西儿可没有为难庞战的打算,抬手便要解穴,却听长乐哼了一声道:“且慢。”手自然便放了下来。

庞战斜睨她,眼中却带着笑意,问道:“小毛孩儿,你要怎样?”

长乐瞪了他一眼,转向萧漴毅道:“皇上,长乐要赏。”

萧漴毅愣了片刻,打他出生起,还没人敢这般要赏要得理直气壮,心中却又不觉得反感厌恶,“嗯”了一声道:“你救驾有功,现下解了穴道朕便赏你。”说罢看向西儿,西儿对他微微一笑,却不动手。萧漴毅目光扫过二人,心中有了计较。

庞战见长乐低头看了看那假皇帝,抬头朝西儿一笑,他只觉那笑容清丽无比,心念电闪间张口问道:“你、你、你是个小丫头?”

长乐笑眯眯地看他目瞪口呆的样儿,大感解气,狡黠地眨眼笑道:“意不意外?是不是大吃一惊呀?”庞战目光炯炯地掠过面前两个金童玉女般的少年少女,朗声一笑道:“庞战只叹造物之神奇,若非亲眼所见,怎敢相信竟有如此精彩的一双人儿。”

西儿被他磊落之气感染,双眸为之一亮,微微一笑,抬手便解了他的穴道。两人相视一笑,在彼此眼中看到一抹钦赞之色。

长乐心中也有些激动,庞战具有一种笑傲乾坤、灿若骄阳的惊人魅力,着实令人愿意与之亲近。只见庞战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消除了四肢僵硬之后,将萧漴毅安置妥当,好奇地打量她,问道:“我倒想知道你这古怪的小丫头想要皇上赏你什么。”

长乐看向萧漴毅,面有难色。萧漴毅微微一笑,看着她道:“说吧,朕金口玉言,说了要赏你,便是什么都舍得的。”莞尔一笑,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抬头望向头顶蓝天,补充道:“除了这江山。”

长乐眼中一亮,直勾勾地看着他,“当真什么都可以要?”

萧漴毅心情大好,晒然一笑道:“便是封你做个郡主娘娘也是成的。”庞战倒是一惊,心道:“皇上对这小丫头好得很哪。”

长乐大喜,满脸笑意地往怀中少年一指道:“长乐想求皇上将这少年交给长乐处置。”

萧漴毅脸色一变,却在瞬间恢复了脸上的笑意,问道:“这人有什么好?不如朕封你做个郡主。在帝都赐你郡主府,着人接来你父母,赐你一家永享富贵岂不甚好?”

长乐摇头道:“先前为了让他扮作皇上,看起来像皇上受伤时脸色苍白,长乐对他施了好些手段,心中对他很是愧疚。”顿了顿道:“我还答应过他一定让他恢复如初呢,路行歌的徒儿不能说话不算话。”

萧漴毅被她一噎,路行歌的徒儿不能说话不算话,堂堂大熙皇帝难道就能?

庞战见他面色微沉,心思一转,笑骂道:“小长乐啊小长乐,你年纪虽小,却终究是个女孩,怎可求皇上赐个男孩给你?你这丫头,行事当真有些惊世骇俗了!”萧漴毅点头,“哈哈”笑道:“正是。此事于你声誉大大有害,不可不可。”

长乐狠狠瞪向庞战,心中着急,他们说得处处在理,无可辩驳。

西儿看她一眼,忽然低声缓缓道:“那就请皇上将他赐给在下吧。”长乐眼中一亮,眉开眼笑道:“不错不错,长乐带他在身边确实大大不妥,西儿是男子,这可没什么要紧了吧。”

萧漴毅沉吟片刻,抬头看了两人一眼,长乐心中一紧,只见他闭上双目,嘴角轻轻一勾,用一种平静无波的口气说道:“也罢也罢,朕便依了你们。”却见他双目骤然睁开,眼中寒光闪烁,盯住假皇帝苍白无比的脸,一字一句道:“命留得,这张脸——却留、不、得。”

纵是长乐胆大如斯,也被他满脸煞气骇道,此人一句话便可让山河变色、乾坤斗转。她首次感到这个时代与自己曾经活着的年代是那样不同,皇权便是真理,人命真如草菅。

西儿冷静如常,皱眉喃喃道:“也不知这人的本来面目是什么样的。”

萧漴毅淡淡道:“朕只要毁了这张脸,对他本来是何模样倒是没什么兴趣。”说罢打了个手势,庞战领命,一脸肃杀地走向那少年。

长乐见情形不妙,正要说话,只见庞战身形一顿,殿外传来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相子寒殿外求见。”

萧漴毅一摆手,庞战退回他的身后,高声道:“相神医请进来说话。”

只见那相神医神态倨傲,一身浅灰长衫滚了淡淡云纹,整洁高雅,面容清隽,满头银发更添他道骨仙风之色。西儿心道:“这人还真像书里写的老神仙。”

只见他对萧漴毅行了个跪拜礼,不卑不亢道:“听闻皇上遇险,庞侍卫特请老夫山下待命。老夫已在山下等了三个多时辰……”

萧漴毅微微一笑道:“相神医辛苦了。”

庞战似是不知相子寒对他的不满,忙引了他来到皇帝身边,说道:“劳烦相神医为皇上诊治诊治。”

相子寒大袖一拂,看也不看庞战,面色淡然地走向萧漴毅,也不多礼,说了一声,“草民要把脉了。”也不等萧漴毅答话,便捏住他的右手,把起脉来。

长乐见他眼睛微眯,神色从容,带了医者的傲然,好似眼前坐着的不是当今天子,而是普通病患一般。只见他眼也不睁,放开萧漴毅右手,淡淡道:“左手。”萧漴毅也不多话,立即将左手伸出。

长乐看得啧啧称奇,心想:“这神医架子好大。”猛觉怀中少年轻轻动了动,低头只见他眉头紧皱,面露痛苦之色。四周极静,这神医架子忒大,虽未言明,却无人敢出声扰他把脉。

那少年似是极为痛苦,西儿正要再为他输入真气疗伤,他却疼得低低呻吟起来。

相子寒双目蓦地睁开,面露不豫之色。长乐心中叫遭,果然见他转过头来,瞟了一眼那少年,眼中露出不耐之色。长乐低头轻轻拍打少年的背脊,心道:“师傅啊师傅,你到哪里去了?若你在此,这神医怎能神气得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rp很好的某蓝又拖了一人加入拼文队伍,霎时有了巨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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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楼《流水迢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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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箭《三国咒之江湖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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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相子寒眉头微皱,又检查了萧漴毅双腿,打开玉匣医箱,拿出一瓶丹药说道:“皇上双腿被人打断,老夫医起来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半年内可保皇上行动如常人,一年后自可恢复到还未受伤之前的状态。”萧漴毅眼中一亮,相子寒瞥他一眼,淡淡道:“可惜皇上为了能够片刻行走如常,竟服用了幽池花提炼成的丹药,还用针灸点穴之法催起药性。”他冷冷道:“这般做法无异于饮鸩止渴。骨头本已碎裂,却因丹药粘合撑起全身重量。幽池花本性极烈,

皇上双腿重创之后用之——“他顿了一顿,一掠胡须,慢慢道:“纵是老夫也没办法让你双腿复原了。”

萧漴毅紧紧闭起双目,掩住眼中失望与悲愤的神色,再次睁开眼来,黑目幽深,看不出丁点情绪,淡淡一笑道:“那相神医可为朕医治到何种程度?”

相子寒对他骤然外露的帝王威严所摄,想了想,沉声答道:“行动可如常人,可惜不能使力,练武更是不可能了。”

萧漴毅低头沉吟片刻,抬头微微一笑道:“足矣。”

相子寒看了他一眼,捻须说道:“若遇雨雪,奇痛难挡。”

萧漴毅眼中划过冷冽光芒,盯住他的双眼缓缓道:“相神医必有解决的办法,对不对?”他吐字极慢,长乐不自觉地握紧西儿的手,呼吸也跟着放慢了。

相子寒身体不由得有些僵硬,却片刻间恢复从容道:“老夫的华阳散可解皇上痛楚。”心道:“只是这华阳散炼制不易,自然不能给你当饭吃。”

萧漴毅点头道:“那就有劳相神医了。”忽然转头看向那假皇帝,对相子寒道:“还请神医看看此人。”

相子寒早就发现那少年拥有一张会让他丢掉性命的脸,本想装作不知,此时既然皇帝开口,只得上前把脉。

长乐见他眉头皱起,想他架子大得很,也不敢出声询问。

相子寒眉头皱得厉害,“咦”了一声,抬手往假皇帝脸上摸去,眼中一亮,好似看到珍稀事物一般,喃喃道:“我本以为失传了……谁知竟能再次看到……”

长乐见他喃喃自语,心中焦急,忍不住出声问道:“他怎样了?”相子寒毫不理睬,只是盯着那张脸怔怔出神。

萧漴毅示意,庞战上前问道:“相神医?神医,这人怎么样了?”

相子寒忽然站起身来,左右踱步,转身说道:“此人境遇神奇,老夫要取他面皮一用。”说完也不理目瞪口呆的众人,兀自打开药箱飞快地写起方子。

萧漴毅皱眉问道:“相神医说清楚些,这人到底怎么了?”

长乐急急问道:“你要怎么取他面皮?他可会有危险?”

相子寒被人打断,心中不悦,却又不敢对萧漴毅发作,转而对长乐不耐道:“老夫在此,他还死不了。”埋头边写边说道:“这人修炼了一门听闻早已失传的化骨功夫,若是修炼成功,便可易筋换骨随意变换形容。老夫早年看医书上记载,只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世间怎会有这样神奇的功夫!”他目光炯炯地看向假皇帝道:“谁知今日竟让老夫见到真有人练这门功夫!”

长乐问道:“既然是易筋换骨,何来面皮?”悚然一惊道:“难道你要割下他的脸来?”

相子寒抓起药方,对庞战道:“请庞侍卫着人速速抓药来。(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长乐看向萧漴毅,脆生生说道:“皇上,您已将此人赐给西儿了。”相子寒动作一停,转身看了过来。

萧漴毅一笑,说道:“相神医医术高明,难道你不想请神医治好他吗?”

长乐看着相子寒,冷言冷语道:“医术高明,却不知是不是仁心仁术。”

相子寒哼笑一声。萧漴毅脸色一沉,道:“不要胡闹。”

长乐心中怒气渐生,正要发作,西儿看向相子寒,说道:“化骨之术既是用异术使容颜改变,这人又怎会有假面皮?”他将假皇帝的脸又检查了一番,对长乐道:“他的面皮是假的,相神医想要的是这张假面皮。”

相子寒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你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有些见识。”

长乐舒了一口气,见怀中少年痛得厉害,刚才误会了相子寒,心中歉意略生,便放低了姿态,恳求道:“请神医先救救他吧,他被人打了一掌,伤得很重。”

相子寒默然不语,长乐又道:“若是他死了,那一身神奇的功夫,可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相子寒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药瓶,喂了那少年一颗赤红的药丸,在他身上扎了几针,那少年神色渐渐平静,停止了□。

相子寒为他把了把脉,说道:“此人若没有我的调理,三日内必亡。”

长乐心思一转:“你不肯救他,我师傅难道不能?”于是轻声恳求道:“请神医先稳住他的伤势。”

相子寒心中好生为难,他活了一大把年纪,阴谋诡计、权势斗争看得多了,此番萧漴毅吃了大亏,双腿已废,那些有份伤他的乱党,死的便也罢了,活着的怎会不被报复?

正在他犹豫不决,踌躇不定之际,萧漴毅不急不缓道:“相神医先稳住他的伤势吧,朕已将他赐给云公子,若是他死了,朕岂不是很没面子?”他又对西儿道:“只是此人跟你走后是死是活,朕可就管不了了。”

西儿没想到他真愿放了假皇帝,微微一怔,旋即微笑道:“这是自然。”对他恭恭敬敬作了一揖道:“谢皇上赏赐!”

长乐双眸一亮,向萧漴毅璀然一笑,连连道:“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萧漴毅叹息摇头,微笑不语。

相子寒捋了捋胡须,俯下身来,在假皇帝身上扎了几针,皱眉思索片刻,目光转向殿外,对西儿道:“请公子去看看庞侍卫为何迟迟不归。”西儿点头,正要起身,却见庞战手里捧了一个白玉面盆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盆中满是褐色药汁,气味似香却臭,甚是怪异。

相子寒接过玉盆放在身旁,双目炯炯有神,盯着假皇帝看了半响,突然问道:“药可煎好了?”庞战一怔,转身而出,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他已端了个青瓷小碗进来。长乐见那小碗虽是瓷做的,却薄得像透明的一般,半碗药汁衬着那青碧色的壁沿,从外边一看,墨绿墨绿的,也看不出本来的褐色。

庞战将装了药的小碗递给相子寒,微微颔首,目光却看向长乐。长乐见他嘴唇微张,心中一动,正要听他说话,却见他深深吐了口气,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转身走向萧漴毅,在他耳边轻轻说话。

长乐撇了撇嘴,心中纳闷,本想偷听他们说了什么,庞战却把声音压得太轻,教她听不真切。庞战说了几句,萧漴毅突然面露吃惊神色,蓦然看向长乐。长乐心中一跳,大感不妙,定是出了大事,而且还与她有关。

西儿眉头皱起,拉了拉她的手,对她安抚一笑,轻声道:“有姑姑和路叔叔,还有欧阳叔叔在,再大的事情你也不必担忧。”心中加了一句:“何况还有我呢。”

长乐心中惴惴,对他勉强一笑,低头看了看假皇帝,对相子寒问道:“相神医还缺些什么?”

相子寒看了她一眼,道:“你不必催老夫,准备妥当之后,老夫自会开始救人。”他在医箱中捣弄片刻,又拿了些瓶瓶罐罐出来。看了众人一眼,凝神细想了一会儿,终于捻须笑道:“老夫这便让大家看看这少年的本来面目。”

作者有话要说: 蓝导捧茶笑道:“本导这便让大家看看这少年的本来面目。”

惊堂木一拍:

欲知帅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茶】

第57章

相子寒又喂了那少年一粒先前用过的赤红药丸,待他全身放松,神色平静后,为他把脉片刻。众人既紧张又好奇地盯着两人。相子寒双目紧闭,神情肃然,似在用心感受那少年生命的脉动,过了片刻,脸上露出淡淡微笑,双目缓缓睁开,将青瓷小碗端起,喂他喝了半碗药汁。长乐虽然对相子寒没什么好感,却不得不佩服他医术高明,假皇帝竟是一滴不洒地喝下了半碗。

相子寒心痒难挠,伸手轻轻摸他的面皮,见半天没有起色,便拿出一小块白绢,从白玉盆中沾了些药汁轻轻到他的脸上、颈脖各处。假皇帝微微呻吟了一声,相子寒精神一振,抽出银针扎向他脸上穴道。只听假皇帝“啊”的一声痛呼,相子寒飞快地在他身上也扎了几针,长乐只觉怀中少年身体向上弹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耳边响起很轻很细小的“啪啪”声。

相子寒额间渗出薄汗,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假皇帝的面皮。西儿“咦”了一声,只见假皇帝的脸慢慢“凹”了下去,有的地方却又像是要“凸”出来,那模样太过诡异可怕。他心中急跳,猛地伸手盖住长乐双眼,“别看!”

长乐感觉眼皮微热,扯动嘴角道:“我不怕。”心脏怦怦乱跳,眼前尽是刚才看到的凹凸不平、坑坑洼洼,如同怪物的那张脸。

相子寒呼吸急促,神色兴奋,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张极其可怖的脸,抽出一根又细又长的银针,在脸颊与耳朵交汇的地方轻轻一挑,假面皮被慢慢剥离。

西儿与相子寒同时倒抽一口气。长乐问道:“怎么了?”

萧漴毅与庞战离得较远,听得抽气声,几乎与长乐同时问道:“怎么了?”

相子寒顺着骨节异动发出的“啪啪”声又快又准地在假皇帝身上猛扎银针,神色忧急。长乐向后轻轻一移,西儿一把环住她,从她脑后伸出手去,将她双目紧紧遮住,声音微颤道:“别看。”

长乐心中一颤,也不知是怀中少年抖了起来,还是自己的手抖了起来。耳边“啪啪”声犹如爆豆子般不绝,她靠在西儿怀中,听到他呼吸慢慢急促,忍不住说道:“你放手,我不怕,你让我看看他。”西儿不放,低头用下巴抵住她的头顶,不让她乱晃,坚持道:“待会儿再看不迟。”

相子寒骤然一停,双肩慢慢放低,长长叹息一声,声音有些悲苦不忍:“可怜……可怜。”

长乐大急,眼珠子乱动,恼道:“云西辞,你放不放手?”

“你别害怕。”西儿低声说道,轻轻放手。

长乐眼前一花,适应了忽然而来的光亮后,低头一看,“啊——”,猛地拉住西儿手臂,战抖地问:“他……他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相子寒双目失去了神采,神色沮丧,长乐大怒道:“相子寒,你到底是医他还是害他?为何他会身体佝偻,面容畸形,形如怪物?”她越说越气,想到这少年冷清的神色、淡漠的眸子,清冽的风采,现在却被相子寒弄得人不人鬼不鬼,顿时又生气又懊悔。

相子寒低声一笑道:“不错不错,老夫是……”话未说完,竟呕出一口血来,咳了两声,“老夫……枉称神医……枉称神医……”

长乐一怔,见他神色悲苦,满腔苛责的话忽地说不出口来。

萧漴毅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相子寒颓然坐到石凳上,摇头道:“老夫自以为有十成把握让他恢复原貌,却没料到化谷神功霸道非常,一遇外力——”他叹了一声道:“一遇外力便自行散功……”

庞战“啊”了一声,“那他……”

相子寒点头道:“散功之后骨散容毁,筋断人亡。老夫适才大惊之下奋力抢救,却也只是让他捡回一条命来。”

长乐一听,呆呆坐在原地,怔怔流下泪来。西儿低垂了目光,将她揽住,低声安慰。长乐低头垂泪,心中满是懊悔自责,要不是自己轻易相信相子寒,这少年又怎会落到这番境地。眼泪越落越多,无声低落到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那少年一动,似被热泪烫到。长乐呼吸一紧,眼也不眨地盯着他,期望他醒来,又怕他醒来。

那少年低低呻吟几声,慢慢睁开双眼。长乐见他眼神涣散,不由得低头仔细瞧他,却也不怕他的丑脸,脸上更无丁点厌恶之色,边落泪边轻轻说道:“你别怕,我一定想办法医好你。别怕……别怕……”那少年看着她,神色有些恍惚,开口说话,声音沙哑中竟有丝丝清冽,音调瞬间便有了一种奇异的悦耳美感,不再是扮作萧漴毅时的冷漠倨傲,“我还没死吗?”

长乐摇头道:“你活得好好的。”泪水一不小心落了两滴在那少年脸上。

那少年一怔,问道:“你哭什么?”眼中尽是迷惑不解的神色,衬得那张可怕畸形的脸有了些许温和的感觉。

长乐想了想,低声道:“我一个人孤单寂寞,爹爹娘亲师傅都不在身边,难过得很。”

那少年偏头看向西儿。长乐黑眸流光闪动,容貌更见灵动可爱,她眼角还挂着泪珠儿,却微笑道:“我们两个人玩也无趣得很,你以后跟我们一起好不好?”

那少年的眼中露出些许柔和的光芒,他低下头来,忽然身躯一震,伸手摸向自己的脸庞。长乐一把抓住他的手,那少年的目光移向自己被握住的右手,那只手骨骼突起,畸形难看,本来修长的手指扭曲变形,状如动物的利爪。

“我的手……我……我的脸……”他猛地甩开长乐,颤巍巍地摸向自己的脸,手下一片凹凸不平。他凄惶地望向四周,呼吸急促。

相子寒上前一步扣住他的手腕,那少年迷茫地看向他,只听他道:“老夫行医四十年,从未有过失手。此次……”那少年凄厉地恨叫一声,一把将他甩开,抬手猛地击向自己额头。

长乐反应奇快,出手一挡,“哎哟”一声惨叫,竟受不住他全力一击,小臂“喀拉”一声轻响。

“长乐!”西儿惊叫道,双手伸出,想要护着她的手臂。

长乐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惨兮兮地挤出个笑脸,咬牙低头对呆呆看着她手臂的假皇帝笑道:“我曾说过要让你恢复如初,自然会想办法办到。你想死也不用急于一时,待我治好了你再找地方重新死过,到那时我绝不阻止你。”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闷声道:“何况你现在还欠我一条手臂。”

相子寒叹了口气,上前道:“老夫给你包扎一下吧。”

长乐一愣,只见几根明晃晃的银针已经扎到了手臂上。相子寒片刻间便将她的手臂处理得妥妥当当,银针一收,余光瞥见那少年将目光从长乐手臂移开,低头看向自己丑陋的双手。

他沉吟片刻,转身走向萧漴毅道:“请皇上恩准老夫将这少年带回青崖谷治疗。”

萧漴毅看了他一眼,转头问道:“云公子同意吗?”

西儿与长乐对视一眼,微微一笑,答道:“若是相神医能治好他便好。”

“老夫既要带他回谷,自然会想尽办法治好他。”相子寒看着那少年道:“若我也治不好,天下间便再找不到能将他治好之人了。”

“路行歌也不能?”长乐忽然问道。

相子寒轻哼了一声,“若论武功,路行歌可称天下第一,若论医术——”捋了捋胡子,傲然道:“老夫医不好的人,他自然也没办法。”

长乐看向西儿,见他点了点头,便对相子寒道:“我就再信你一次。你要用多久才能治好他?”

“快则半年,慢则……”

“半年,”长乐打断道:“半年内我们定会去青崖谷看他。若没什么起色,我们便带他离开。”

相子寒冷哼了一声道:“老夫治不好的人,你带走了也找不到人救他。”

长乐见他如此蛮横,心想若不是他贸然动手,怀中的少年怎会落得如此地步,心中怒气陡升。西儿一把拉住她,眉一挑,淡淡说道:“那便等着承受云山竹海的怒气吧。”说罢将那少年往相子寒一推,猛地跃出,一掌击出,喝道:“出来!”

众人只见环臂不可合抱的苍翠古树枝桠间人影一闪,再瞧却见一抹灰绿色的人影倏地跳到了行宫的房顶上,动作轻巧利落。庞战轻啸一声,银弓张如满月,利箭寒光一闪,追光逐电般激射而去。

来人在房顶上又叫又跳,“哎呀呀,好厉害的箭……”身形一晃,姿态曼妙地将那去势惊人的一箭抄在手中,反手一掷,“哈哈”笑道:“小长乐,你身边的人可都厉害得很哪,空空替冯叔给你送个礼,你且收好了。”

长乐接住长箭,脑中灵光一闪,满眼惊喜道:“你是空空门少主?”

“我是道空空,改日再来找你。”话一说完,人已去得远了。

“好轻功!”西儿赞道,“冯叔叔送什么给你了?”

长乐笑着拿下箭头上挂着的一个小葫芦摇了摇道:“这玉葫芦真是玲珑可爱。”西儿接过来,把玩道:“这是北海青玉,玉坯深埋海中,取之不易。你看这葫芦皮上青丝蔓延,纹理清晰,比刚采下来的鲜葫芦还好看。”长乐见他喜欢,便道:“这葫芦你喜欢就收下吧,我送你啦。”西儿“嗯”了一声,见她的心思终于从那少年身上转了回来,心情甚好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想短笛,等我回了岛上,用紫竹楚妃亲手给你做一支。”长乐一笑,容颜娇美,眼角眉梢尽是娇俏可爱之色。便是对她颇有微辞的相子寒也顿觉眼中一亮,低头却见那少年看了长乐一眼,头埋得更低,神色木然,默默盯着自己的双手发呆。

“咦,这葫芦中有张纸条。”西儿大感惊奇,小心翼翼地将纸条展开,长乐把脑袋挤到他的臂弯,西儿看她一眼,耳根有些发红。长乐毫无所觉,只想看冯啸笑又有什么有趣的安排,也不知是不是指点她去寻那神神秘秘的道空空。

两人一见那纸条上的消息,同时倒抽一口凉气,对视一眼,西儿起身对相子寒作了一揖道:“这位少年就有劳相神医照顾了,半年内我与长乐定会前往青崖谷拜访。”长乐对那少年急声道:“你好好养病,我一定去青崖谷看你。”

两人又向萧漴毅告罪告辞,萧漴毅看了那青玉葫芦一眼,也不多问,立即准了二人离开。

两人一出行宫便往欧阳世家狂奔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很痛苦 t-t

每章都要埋复线,吃力ing……

第58章

两人沿山而行,长乐心中着急,奔得太快,被欧阳灵灵打中受的内伤又激了出来,心口一阵憋闷。[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西儿见她脸色不好,便道:“我背你。”长乐摇了摇头,说道:“冯叔叔说,娘亲被人掳走不知所踪。爹爹在欧阳世家,吉凶难测。我娘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了。我想先去欧阳世家找我爹爹。欧阳弘心机深沉,欧阳念固执死板,若有人用我爹爹娘亲的事情挑拨,爹爹又念着欧阳世家的血脉之情,怕是会吃大亏。可惜,凭我们两人的功夫,又打不赢欧阳世家的那几个叔叔伯伯。”西儿说道:“要是路叔叔和我姑姑在,那便是万无一失了。”长乐抿嘴不语。

两人行至山脚,长乐突然停下,说道:“西儿,你回客栈去看看,师傅说不定在那里。我先去欧阳世家。”西儿见她容颜憔悴、脸色苍白,上前一步道:“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心里却又知道,正如长乐所说,两人的武功还不足以震慑群英,说不定非但救不了人,还会成了欧阳云的拖累。长乐定定地瞧着他,正要开口,只听西儿说道:“我去去便回。你先去欧阳世家,不可轻举妄动,一切等我带路叔叔与姑姑回来再说。”

两人分道扬镳。长乐内息不顺,路行歌曾千叮万嘱要她好好疗伤,她深吸口气,稍稍平复了胸中窒塞的内息,心中一动,和衣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想了一想,又将自己双手、面颊摸得又脏又灰,这才往欧阳世家赶去。

欧阳云负手立于花厅之中,摇头叹道:“七年前,欧阳云与欧阳莲生便已从欧阳世家族谱中除名。此时宗主要我认祖归宗,如何向天下人交代?何况……”他一顿,继续道:“何况我与莲生之事,若是传出去……”

欧阳念闻言一震,叹了口气道:“只是长乐说到底仍是欧阳家的子孙,我见她天资聪颖,根骨绝佳,真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他眼中闪现激越的神采道:“这孩子今后成就只怕不在先祖欧阳写真之下!如此美木良才,我若是让她从此颠沛流离,不在欧阳世家庇护之下,又如何对得起欧阳世家的列祖列宗?”

欧阳云想起长乐已拜路行歌为师,待路行歌与云烟比武之后,便要离开他们夫妻二人,当真是心如刀割。

欧阳念见他面露怅然不舍之色,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长乐若是留在欧阳世家,自有家中仆役打点一切生活起居,功夫更是由我亲自传授。凭她的资质,最多十年,定可名扬天下。”

欧阳云见他说得兴起,挑眉问道:“那灵灵又当如何?”

欧阳念一怔,双唇一抿,心中好不为难,灵灵与长乐资质相当,即便现在看来灵灵略逊长乐一筹,可是说不定再过几年便会强过长乐。须知武学一道,先天资质固然极其重要,后天的勤学苦练也懈怠不得。他见欧阳云嘴角微勾,眼神渐冷,摇头叹道:“灵灵犯下大错,我已罚她闭门思过。她自小便无敌手,这次输在长乐手中,也算得了个教训,想必日后自会有所收敛。云儿若是担心长乐日后会受她欺负,倒是大可不必。我既然要留她,自会保她周全。”

欧阳云微微一笑:“长乐年纪虽小,却也经历了不少风浪,即便是罗景天、司徒寒江这样的人物,也不能在她那里讨得好去。若是有人真当惹恼了长乐,她动起心思来,谁欺负谁可也还难说?”他笑吟吟地看着欧阳念那脸色微变的面孔,语调又轻又慢地说道:“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欧阳世家既然已有灵灵,宗主自当明白,我儿还是跟着我得好。”

欧阳念脸色已然有些难看。欧阳云心中一叹,话已至此,若是再继续下去,恐怕不能善了。他对欧阳念道:“长乐既然不在此处,云某就此别过。”说罢微微一笑,抱拳一礼,转身就要离开。

欧阳念一急,抢上一步,叫道:“且慢!”

欧阳云去意已决,见他阻挡,眉头微皱,侧身相避,足尖轻点,眨眼间人已向前飘去。

欧阳念见他轻轻巧巧地就避开自己,心中巨震,片刻间欧阳云离自己已有十步之遥。欧阳念不及细想,连忙提气急追,右手食指与中指一并一伸,往欧阳云背心至阳穴点去。这一招直来直往,毫不花俏,指尖还未及身,欧阳云便觉指力透背而来,身形一动,无论左偏右移,前趋急纵,只觉欧阳念的指力始终遥指至阳穴,不曾有丝毫偏移。他连换几种身法,始终不能摆脱,不由暗道:“我本以为这几年武功精进,若论单打独斗,欧阳世家无人能敌。岂料二叔修为更胜当年!幸亏他并未全力一击,否则我必会因为轻敌而败在他的手中。”

他却不知,欧阳念心中惊异比他更加厉害。这招“至阳指”大巧若拙,指上没什么变化,却是重在以极快身法抢得先机,将对手逼至指力之下。常人只知点穴时指法最为重要,一人若能一招连点十个穴道以上,便已十分了得。欧阳家将点穴法已演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而这招“至阳指”正是武功到最精绝时的返璞归真。

欧阳云离开欧阳家前只将欧阳心法练到第五重,五重之后所记载的武功却不得修习。欧阳念直到练到第七重,才体会到欧阳世家的至高武学并非繁复精巧的点穴手法,而是欧阳写真将前六重的心法、指法提炼精简后创出的七手绝世杀招,这“至阳指”便是其中一招。

欧阳念自苍茫山落霞岭归来后闭关三年,才参透了这招“至阳指”,虽然只有一招,但在参透后,身法、内力、指力均有惊人提升。他曾暗想,要是当年云烟挑战三大护山高手之时,自己有现在的修为,也许今日就没有这盛况空前的慕城之战了。而此时他一出手便用“至阳指”,不光是因为这几年修习最勤的便是这招,更是因为欧阳云实在是身法太快,若要截住他,非得用这招不可。由此可知,欧阳云的武功修为已不在云烟之下,自可划入当世最强之列!一想到这里,欧阳念心中霎时百感交集,欧阳世家这两代当真奇才辈出,先有欧阳云,再有欧阳长乐,加上灵灵,江湖中有哪个门派有如此多的天才人物?

心念电闪间,欧阳念沉声喝道:“云儿再不站住,莫怪我要出手了!”

欧阳云闻言冷哼一声,蓦地转身,右手轻挥,自欧阳念右臂合谷、阳池、外关一路点上,至手三里、曲池穴,这下当真急若闪电、势若惊雷、轻若鸿羽、幻若飘雪。这手点穴功夫直看得欧阳念目眩神迷,心神激荡,只见他右臂一震,大声赞道:“好!这是便是云儿自创的急雨弄箫么?”

“正是。”欧阳云手下不停,袖袍一挥,左手瞬间点向欧阳念左臂,这次却是自上臂极泉穴一路点下,过尺泽、曲泽、内关、列缺、灵道,最后至无名指少商穴,刹那间连拂左臂一十三个穴道。这下连同刚才右臂一十七个穴道,竟在一招之内将三十个穴道全部点过。

欧阳念右臂一震之间便以精纯内力封住右臂穴道,却想不到欧阳云动作快得惊人,左臂却再也来不及回护,被他生生点中,当场僵直。这下交手只在瞬息之间,欧阳云的动作固然快得不可思议,但是每一指行到何处,甚至每次发力,竟也清晰流畅地如水银泻地,快到极致,亦从容优雅到极致。

欧阳云飘然退后,负手侧身而立。虽然他只出了一招,这招却是穷其全部精神与内力之作。此时欧阳云胸中激荡之情难以言表,若不是在欧阳念这样的绝世高手逼迫下,他亦难以使出这样连自己也难以想象的一招。

此时两人默然不语,双双沉浸在刚才那招的震撼当中。

便在这阵沉默当中,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父亲,仗剑宫绝俗剑赤松子持拜帖前来拜见。四罗山庄罗庄主、欧阳前辈、罗大公子诸人已安排至青松阁中。其余各派的江湖朋友,孩儿已着人仔细安排,分别请至紫薇堂、北斗堂中喝茶休息。”

欧阳念与欧阳云对视一眼,对来人说道:“我知道了。瑞儿先去招呼客人吧。”

欧阳瑞应了一声,转身便沿着荷塘而行,快步向前院走去。正要穿过回廊,却见荷塘对面,管家风伯面带惊惶,正往后院疾步而来。欧阳瑞皱眉问道:“风伯,何时如此惊惶?”风伯闻声转头一看,见他站在回廊之中,叫了声:“二少爷。”纵身一跃,足尖在塘中荷叶上几个轻点,跃至欧阳瑞面前,从怀中取出一封鲜红的帖子,急声道:“焚琴客煮鹤翁的拜帖到了。”

欧阳瑞面色一沉道:“人在何处?”

“方才以至山门,片刻后便要到大门口了。”风伯飞快说道,“我这便去禀告老爷,请二少爷快去找大少爷。”说完顾不得行礼,便往欧阳念的住处奔去。

欧阳瑞心中乱成一团,转身便往欧阳弘的院中奔去。哪知刚刚穿过回廊,便在转角处远远瞧见到欧阳弘眉头紧皱,急匆匆地往大门走去。

“大哥,”他高喝一声,匆忙追上,正要开口,却见欧阳弘猛然转身,盯着他道:“焚琴煮鹤以至,二弟可猜得到他们带了什么人一同前来?”

欧阳瑞目瞪口呆道:“他们带了谁来?”

欧阳弘看了他一眼,冷然道:“莲生,欧阳莲生。”

第59章

“什么?!”欧阳瑞大惊道,“她竟落到了这两人手中!大哥,这……这可如何是好?”

欧阳弘面色阴沉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不是父亲心软,当日便听我之言,斩草除根,杀了那两个畜生,今日欧阳世家又怎会授人以把柄?”

两人快步走向前厅,但见厅中武林英豪济济一堂。

欧阳弘踏进厅中,抱拳道:“各位远道而来,未克远迎,还请诸位恕罪。”说罢与江湖英豪一一见礼,礼数周到。欧阳瑞抱拳行礼,招手唤来仆役,一时间厅中还礼声、奉茶声响成一遍。

风伯垂首踏进厅来,在欧阳弘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欧阳弘点了点头,招来欧阳瑞,低声道:“欧阳云此刻正在庄内。”欧阳瑞猛地抬起头来,咬牙道:“他竟敢回来!”欧阳弘拍了拍他,冷笑道:“他既在此,焚琴煮鹤也到了,我们不如就此釜底抽薪,欧阳世家与他夫妻二人从此撇个干干净净。”

欧阳瑞对兄长的智谋素来信服,点了点头,正待说话,只见一名红衣美人上前道:“在下凤天门主凤飞飞,久仰欧阳世家诸位公子威名,此番特来拜见。”

欧阳瑞一怔,忍不住再看了她一眼才道:“凤姑娘言重了,招呼不周之处还请多多见谅才是。”

凤飞飞嫣然一笑道:“二公子说哪里的话,此次慕城之中英豪齐聚,欧阳世家威名远播,不远千里前来拜庄的英豪甚多,公子们却安排得井井有条。且看众人面上神采奕奕的模样便可知大伙儿对欧阳世家的款待很是感激,深感荣焉。”

欧阳弘对这番赞誉很是受用,笑道:“凤姑娘过誉。”

凤飞飞抿嘴笑道:“自群英楼一别,小女子便未见过三公子,不知今日三公子可在庄中?”

“三弟正在青松阁招待四罗山庄的客人。”欧阳弘答道,转身对欧阳瑞使了个眼色,“二弟在此招待众位英雄,我去去就来。”

欧阳瑞领了凤飞飞在厅中坐下,不时有江湖人士上前说话,欧阳瑞一一见礼,应答颇具名门风范。各方武林人物见他对凤飞飞甚是关照,便有不少心思活络之辈对凤飞飞加倍殷勤。凤飞飞容颜俏丽,处事更是八面玲珑,有这样一位伶俐的红颜伴于身边,欧阳瑞颇觉脸上有光,对凤飞飞就更加殷勤周到了。

凤飞飞正与欧阳瑞笑语嫣然,只见一人大步走向厅门,边走边往厅外笑道:“晋阳怎地才到?”来人几步上前,与他一抱,并肩而入,口中笑骂道:“好你个卢鹤,大老远从雷波城跑来,也不到天龙帮找我。”

凤飞飞双眸一亮,低头轻声说道:“原来是天龙帮的龙大少到了!”欧阳瑞闻言也站了起来,望了过去。

龙晋阳与卢鹤闻言转身,却见凤飞飞眼带笑意望向这边,风姿俏丽。龙大少心中一动,上前一步,抱拳微笑道:“凤姑娘好。”

凤飞飞看了他一眼,往四周看了看,问道:“奇了,龙二少怎地没来?”

龙大少面色一沉:“他在帮中照看晏浒,晚点才到。”转首看向卢鹤道:“凤姑娘,这是我的好兄弟卢鹤,这小子暂居雷波城庞家。这次专门为了看云烟和路行歌的大战才跑来这里……”

卢鹤忙打断道:“既已到了慕城,怎有不到欧阳世家拜见诸位英雄之理。”瞪了龙大少一眼道:“大战要看,龙兄信中常提及的欧阳贤公子自然也是要来拜会一番的。”

龙大少咧嘴一笑,环顾四周,见欧阳贤不在,转身向欧阳瑞问道:“欧阳二哥,不知阿贤到哪里去了?”江湖群豪今日拜山,欧阳世家年轻一辈的子弟都在庄中招待客人,欧阳贤是欧阳念的嫡亲,少不了要出来待客,以他的身份,这时却不在这大厅之中,龙大少心中自然有些疑惑。

欧阳瑞正要答话,却听凤飞飞道:“飞飞听大公子说,三公子正在青松阁招待四罗山庄的客人呢。”

龙大少想了想道:“哦?罗庄主他们也到了?”

欧阳瑞上前一步,“嗯”一声,看了他一眼,招来一名仆役道:“带龙大少去青松阁,大公子在那边,门前好生禀告,不可失了礼数。”

龙大少一怔,神色不豫,目光移向欧阳瑞,见他斜眼看着自己,心中一晒:“我还没跟凤姑娘好生说上几句,二公子这番动作倒是干脆得很哪!”耳边却听得凤飞飞那娇脆的声音道:“飞飞也想拜会一下罗庄主,便与龙大少一道走吧。”

欧阳瑞脸色一变,凤飞飞却好似没有看到一般,龙大少心中大乐,一拱手道:“二公子,我与凤姑娘这就过去,呵呵,卢老弟,我待会儿回来再找你饮一杯。”

卢鹤看了一眼凤飞飞,唯恐天下不乱道:“好走好走,晋阳莫要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凤飞飞嗔了他一眼,对欧阳瑞盈盈一礼,转身对那青衣仆役道:“麻烦小哥带路。”

欧阳瑞目光如刀,狠狠瞪着龙大少的背影,回过头来,卢鹤却早已溜到偏厅去了。

却说龙大少与凤飞飞二人离了前厅去往青松阁拜会四罗山庄众人,卢鹤见欧阳瑞气得脸色发青,生怕被他迁怒,便躲了开去。此时偏厅中或坐或立,也有二三十个江湖汉子。只听其中一人说道:“你说这年头怪不怪,云烟一介女流,竟能打败三大护山高手。哎,即便今夜她就要与路行歌在第一崖决战,我却还是不愿相信这事是真的。”

“嘿,黄兄自己也说了,两人今夜便要决斗,若非打败了三大护山高手,又如何会有此次盛会?”一人接道,“我却知道,这女子自云山竹海而来。嘿,各位可知,这云山竹海是个什么地方?”

原来云烟极少出海,第一次是去侬城看望嫁给临翠,见她过得不好,心中郁郁,正巧碰上了同在城中的“乾坤一手”欧阳忆,便上前向他挑战,哪知百招之内就打败了他。自此之后,云烟威名大噪,她却为了赴路行歌两百招之约,赶回云山竹海,苦练功夫。欧阳忆百招之内便输给了年纪轻轻的一名女子,心灰意冷之下回到欧阳世家闭关养伤,只说自己输了,对云烟其人,却缄口不提。众人一再追问,欧阳念出面,只说云烟乃女子,若是贸然说她样貌来历,自会失了礼数。如此一来,众人不便追问,云烟却也越显神秘。哪知她第二次出海,小胜“无尘先生”公孙引,又一次引发江湖轩然大波。待众人赶到九宫山,云烟又早已离开,赶回云山竹海去了。此时云烟盛名冠绝江湖,众人只等她上雁泣山仗剑宫挑战最后一位护山高手“绝俗剑”赤松子。哪知云烟最后一战竟发帖邀赤松子亲往云山竹海一战。赤松子欣然前往,两人拆了二百余招,云烟得以小胜,最终战胜三大护山高手。赤松子对比武一事只提胜败结果,却与另两位高手一样,对云烟之事绝口不提,是以江湖中人对云烟只闻其名,至于来历样貌却是知之甚少了。

众人一听这说话之人竟知道云烟的来历,也是第一次听说“云山竹海”,均大感好奇,忙问道:“李兄快说,那是甚么地方?”

卢鹤见那姓李的男子扫了大家一眼,面带得色,低头神神秘秘道:“各位可知道青崖谷的相子寒相神医……”

“哎,李兄这是什么话,”一人插嘴道:“相神医乃天下第一神医,江湖中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众人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

那姓李的哼了一声道:“诸位自然是识得相神医的,却不知诸位听没听过‘房海宁’这三个字?”

众人面面相觑,那被人称作“黄兄”的男子摇头道:“这人却没有听说过了。却不知他与云烟有何关系?”

那姓李的男子却不回答,嘿然道:“相神医医术固然高明,为人却也傲得很。咱们江湖中人,哪个没受过点伤,哪个没流过点血。嘿,我便问问在座诸位,可有哪位曾去过青崖谷求医问药?”

众人心道:“相子寒何止高傲,便是说他目中无人也不为过。若要求他治病,那可真是千难万难。”各人听那姓李的男子说了半天,越说越远,相子寒更是不敢得罪,便有人不耐道:“李兄倒是说说这房海宁跟云烟到底是何关系?”“就是就是,快说云烟才是正理!”“怕是你也不知,这才消遣我们来了……”

那姓李的被激得脸色通红,大声道:“房海宁前辈正是出自云山竹海,他更是神医相子寒的师兄!”

“啊?!”众人大吃一惊,七嘴八舌地说道:“当真如此?”“你又怎会知道?”“我怎没听说相神医有过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ok,这章填完了。

潜水的,给点鼓励吧~~:)

第60章

那姓李的急道:“房海宁前辈二十年前曾救过在下祖父一命,家父对他钦佩得很。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家父曾听他提过自己有个小侄女,被他唤作烟儿。当年房前辈辞别家父,便说要回云山竹海看看自己那小侄女烟儿长大没有。我父亲便问道:‘也不知房小姐有什么喜爱的事物没有,在下想准备些送给房小姐把玩。’房前辈却道:‘我妹子夫家姓云。’我父亲道:‘云烟――好名字!’哪知房前辈脸色一暗,淡淡道:‘李兄日后切不可当着云山竹海中人的面叫她云烟。烟儿的名字你就当我没提过吧。’说完便飘然远去,我父亲思前想后也不知自己怎地就得罪了房前辈。”只见他面露回忆之色,又道:“云烟战胜公孙前辈后名满江湖,父亲便想这人会不会是房老前辈口中说的小侄女呢,若是如此,说不定可以从她那里打听到房老前辈的消息。救命之恩我岐山李家从不敢忘记,云烟一现,父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往云山竹海送了封信……”说到此处,众人已然明白,自然是云烟回了信来。岐山李家从这李姓男子祖父一代走镖起家,但走镖却是刀口舔血的活路,到了他父亲一代家底颇丰,李家便渐渐淡出江湖。到了这李姓男子这代,李家在江湖上可说是默默无闻。若非此人话说云烟,这厅中怕是连搭理他的也没几人。

这时,一人问道:“那这云烟年纪多大,用甚么武功,是何模样,李兄知道不知道?”

众人纷纷附和道:“不错不错,李兄快跟我们说所,她使的是什么功夫?”

有人叫道:“李兄还是先说她是老是少,长得如何才是正理。”众人哄然大笑。只见厅中之人越聚越多,大家七嘴八舌谈论着云烟与路行歌二人。这两人无论武功不分上下,具是神神秘秘之人。众人聊得兴起,更有好事之徒胡编乱造,那姓李的男子所知不多,答了几句,后来反而问得多,说得少了。

偏厅吵吵闹闹,大厅中不少成名老宿却皱起眉来,心道:“欧阳世家威名赫赫,德高望重,这些年轻人作客庄中,如此这般吵吵闹闹,实在是不懂规矩,大失礼仪。”有心人自是立令门下弟子不得尚离大厅,四处喧哗。有徒子徒孙在那偏厅中喧哗的宗主更是脸上挂不住,连忙着人将门人招了回来。

欧阳瑞见那边闹得不成样子,脸色一沉,起身道:“诸位英雄远道而来,欧阳家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多多包涵。请各位在厅中稍事休息,庄中仆役正在准备酒饭,酉时开席,大家可随意用些。今次决战天幕山的两位高手戌时便会到欧阳世家立生死状。届时各位自可亲眼目睹二人风采。”他说这几句话时用上了内力,众人只觉他的声音像在耳边发出的一般。欧阳瑞说完,内力差些的耳中仍是隆隆作响,霎时被惊得目瞪口呆。

厅中瞬时安静了下来,欧阳瑞环视四周,抱拳微笑道:“各位请用茶!”

众人忙端起茶盏说道:“欧阳二公子这话说得客气了!”“喝茶喝茶!”

那姓黄的大汉喝了口茶低声说道:“欧阳世家果然名不虚传,欧阳二公子内力深厚,年纪轻轻,好生了得。”

卢鹤见他找自己搭话,说道:“欧阳世家乃武林第一世家,点穴功夫冠绝江湖,内功修炼自有独得之密。”

那姓黄的点点头,又说道:“原来决战之前高手必至欧阳世家立生死状确有其事。”

旁边一人接道:“这是几百年来保留下的传统,自第一崖第一次决战便是如此。欧阳世家受武林同道尊崇并非单凭武力,历任宗主德高望重、处世公允,族中子弟锄强扶弱、品行高洁。”言中尽是仰慕之意。

卢鹤微微一笑,转头望向门口,心道:“晋阳怎么还未回来?”

忽然,外面仆役大声报道:“仗剑宫赤松子先生到!”厅内霎时一阵骚动,有人起身便要迎出去,有人挺直了背脊引颈相望。

赤松子身背古剑,器宇轩昂,面带谦和微笑,边走边向众人抱拳问好,身后跟着八名仗剑宫弟子,六男两女,男的形容伟岸,女的英姿飒爽,一行人煞是夺人眼球。

欧阳瑞飞快地迎了上去,恭敬道:“先生与众师兄师姐长途跋涉辛苦了,请上座。”亲自将这几人引入上宾之位。那八名弟子齐齐还了一礼,待赤松子坐下之后,站在他的身后,却不上座。

赤松子温言道:“二公子客气了。”游目四顾,问道:“怎不见欧阳宗主?不知‘无尘先生’公孙引到了么?”

欧阳瑞答道:“家父正在处理族中几件要事,我已着人请他去了。公孙先生还没到呢。”

赤松子微微一笑道:“想不到护山三人中,倒是我第一个与众位英雄见礼。”顿了顿,说道:“我猜路先生与云姑娘也还没到吧?”

“正是。”欧阳瑞答道。

忽然一人从厅后迈步而出,口中说道:“赤松子先生,老夫可比你先到呀。”

赤松子朗声一笑,“原来是罗庄主,司徒先生!还有两位罗公子,陆公子夫妇。”罗景天一行人,均上前还了一礼。众人见四罗山庄的精英全都到了,罗景天与司徒寒江更是鼎鼎有名的高手,忙又上前见礼。此时厅中众人相互问候寒暄,一时间真是好不热闹。

这边凤飞飞与龙大少也随后走了出来,两人面带微笑,悄悄移到边上,低头小声说话,也不知凤飞飞说了什么,龙大少一愣之后,哈哈大笑。

欧阳瑞斜眼看见两人如此模样,心中大是不快,却又发作不得,一张脸拉长得又黑又臭。

罗景天被引入左首上座,前面一个位置空着,显然是留给“无尘先生”公孙引的,司徒寒江坐在他的下首,罗丹青面带清愁,一言不发,与兄弟和妹妹、妹夫坐在离罗景天几步之外。右首第一个位置坐的自然是赤松子。

厅中之人已各自回到座位,众人心知,只等欧阳念与公孙引到,这场英雄宴便要开席了。便在此时,从庄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焚琴煮鹤特来拜庄。”

众人一听“焚琴煮鹤”四个字,瞬间一静,偌大的厅中刹那间竟如静止了一般。大家面面相觑,罗家几人心中一懔,暗道:“不好!”罗丹青闻声脸色骤变,向来温润的双眼闪过凌厉之色,一怔之后,便端起手边的清茶,慢慢饮了起来。

欧阳瑞见众人慢慢看向自己,或又遥看庄外,努力压下心中惊惶,正待开口,只听一人淡淡道:“二弟,焚琴煮鹤驾临,我兄弟二人自当亲自相迎。切不可让人觉得我欧阳世家失了礼数。”这说话之人正是欧阳弘!

欧阳瑞大喜,两人并肩出迎。

厅中有好奇之人忍不住起身便要跟上去,只见风伯衣袖一震,将来人一挡,不卑不亢道:“各位稍安勿躁,我家大公子与二公子片刻便回。”说罢一挥手,便有仆役送上茶来。风伯扬手一送,只见那茶盏凌空而过,“突”地一声,稳稳当当地落在几步外一方小几之上,一点儿茶水也未溅出。众人喝彩道:“好功夫!”“厉害!”“这手功夫真是俊得很!”心中均想:“欧阳世家真是藏龙卧虎,看这人穿着打扮竟是下人模样,却又有如此身手!”

只见风伯面上毫无得意之色,退了一步,垂首站在主位旁边,默然不语。赤松子、罗景天几人也是不言不语,垂头深思。

作者有话要说: 从本章起,本文恢复一周两次更新。(咳咳,虽然那是07年上半年的美好时光了,某蓝当时宅在家中,写得很爽- -)

从今以后,不消失,不潜水,不拖稿,不磨人,不做坑神。(青竹霹雳加强版保证 = =)

ps:写得快就加更。

一周两更我特此声明保证,也算鞭策自己。

神啊,让我6月前完结它、完结它、完结它!

一个小小请求:请看文的朋友无论正分负分,撒花还是拍砖,看完一章后冒个泡,留个言。别让写文的我,好像对着空气在发文一样,那心情真的很不爽,超级不爽。

技术性提示:没时间天天刷新看有没更新的筒子要善用收藏夹,收藏夹会提示有没有更新。(某蓝也是才学会不久,真得很好用)具体操作方法,呃……有才的女侠们,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给个链接……0tz

通知完毕,打完收工 0-0

第61章 慕城惊变

赤松子忽然抬头,罗景天看他一眼,心中一动,凝神听了听,笑道:“欧阳宗主来了。(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风伯闻言看向身后,几息之后,欧阳念果然缓步而出。赤松子、罗景天起身作揖道:“欧阳兄!”厅中众人一听,连忙收回望向庄外的目光,纷纷拜侯道:“欧阳宗主您老人家好!”

欧阳念当厅一站,不怒自威,微笑点头,对众人还了一礼,虽未说话,却自有一股威严。一抬手道:“请坐。”

此时厅外忽然传来车轮声响,只听“轱辘轱辘”之声由远及近,众人只见欧阳弘两兄弟走在前边,身后跟了两名身穿黑衣的老者。一人白面白须,神情忧郁,容貌却很是慈祥;另一人面色蜡黄,又高又瘦,神情甚是倨傲。众人心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焚琴客和煮鹤翁了。”只见那面色蜡黄的老者身后跟着一匹褐红色的老马,老马拖着的马车之中也不知装了甚麽东西。

待要进门,欧阳弘转身说道:“请二位前辈进厅中饮些茶水。”边说边做了个请的姿势。

那面色蜡黄的老者双目一瞪,摆手道:“且慢。来人共有三位,为何公子只请我与焚琴喝茶?”欧阳弘脸色不变,心里却恨恨道:“我自然知道你们还带了一个人,只是此人哪里容我说的?!老匹夫故意找茬!”

那白面白须的焚琴客向厅中扫了一眼,说道:“原来四罗山庄也来了,很好很好。”罗景天坐在厅内,听他说了这句,不由得心中一跳,与司徒寒江对视了一眼,又看向端坐主位的欧阳念。只见他眉头紧皱,叹了口气道:“远来是客,弘儿,快请三位进来吧。”

欧阳弘侧身一让,冷冷道:“有请三位‘贵客’入厅!”

煮鹤翁睨他一眼,笑道:“欧阳大公子所言甚是,车中这位确是贵客。”焚琴客闻言一笑,拉开车门,众人“咦”了一声,只见一名身姿娉婷的黄衣女子缓缓走了出来。

欧阳瑞脸色微变,焚琴客故作惊讶道:“咦,二公子认识这位夫人?”欧阳瑞忙道:“焚琴先生说笑了。”焚琴客了然一笑,也不与他多言,转头对那女子有礼道:“夫人,请。”那女子也不答话,冷冷地看了焚琴客一眼,当先走进大厅。煮鹤翁冷哼一声,跟着迈了进去。

那女子进门之后扫了厅中一眼,神色喜忧参半,目光在罗丹青处一顿,便又低头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众人均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只听焚琴客说道:“此次各方英雄相聚慕城,实乃武林中的一大盛会。我与煮鹤闲来无事,也来凑个热闹。”

欧阳念眉头皱起,欧阳弘目露讥讽之色。

焚琴客微微一笑,对罗景天道:“适才瞧见罗庄主赫然坐于厅中,老夫便想,路行歌与云烟二人当真魅力非凡,竟能使罗庄主摒弃前嫌,与欧阳世家重归于好,不远千里而来,参加此次盛会。”

罗景天“呵呵”一笑,说道:“四罗山庄与欧阳世家南北相应,以前虽然有些误会,却也并非解不开的死结。各位英雄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天幕山,为的可不是重提四罗山庄与欧阳世家那点旧事。(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再说我两家早已解开误会,当年的事如过眼云烟,不提也罢。”

一直没有出声的煮鹤翁突然道:“事情可以不提,可是罗庄主与欧阳宗主难道就不想知道当年的新娘子欧阳莲生现在何处吗?”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有人问道:“当年从欧阳世家嫁到四罗山庄的新娘子在婚礼当天神秘失踪,两家出动精英,四处搜寻,此事在江湖中闹得沸沸扬扬。半年后欧阳小姐杳无音信,大家只道欧阳小姐必是凶多吉少。难道是欧阳小姐如今还在人世?”有人却想:“当年四罗山庄因为新娘子失踪,与欧阳世家梁子可结得大了。罗庄主刚才说,两家恩怨已经解开,难道正是因为那新娘子找到了?”

此时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在了欧阳家、罗家、焚琴煮鹤还有那黄衣女子身上,心思活络之人更悄悄打量那女子,暗想:“难道这黄衣女子便是失踪八年的欧阳小姐?”

欧阳弘盯着他,说道:“我听前辈的意思是您二老知道我家堂妹身在何处了?”

焚琴客“哈哈”一笑道:“嫡亲堂妹近在眼前,欧阳大公子竟会认不出来?可笑啊可笑!”

只听厅中“哦――”“啊!”惊讶之声不绝,众人立时齐齐看向一直默默站在边上的黄衣女子――欧阳莲生。

欧阳弘冷哼一声,说道:“这位姑娘进门之后便不声不响地站在一旁,若是我家堂妹,离家已久,此时终能回到家中,岂有不立即拜见亲人之理?况且我欧阳弘堂堂男子,严守礼教,岂能随意打量别个女子?”

煮鹤翁冷冷道:“焚琴刚才说了,这便是欧阳世家失踪八年的欧阳小姐。当年欧阳世家与四罗山庄大费周章寻找这名女子,此时人已站在面前,两家之人却毫无惊喜之情,即便毫无惊喜之情,为何问也不问?”嘿然道:“你们不问,老夫我就来问――你们在怕什么?”

欧阳世家与四罗山庄之人被他问个正着,罗景天心中大呼“糟糕”。

欧阳念出声道:“那位姑娘,请上前说话。”

莲生心中一颤,依言走上前去,抬眼望向欧阳念,眸中满是愧疚,带了惊惶。欧阳念目光深沉地看了她半响,突然沉声喝道:“不孝女,跪下!”众人大吃一惊,欧阳念这么一骂,自然是确定了这女子正是当年失踪的新娘子!

只听欧阳念怒斥道:“整整失踪了八年,回到家中竟一言不发,无视长辈兄弟,无视天下英雄,我欧阳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不孝子孙?今日各方英雄齐聚,老夫没功夫来惩处你。命你立即滚回静室面壁思过!此间事了,我再来惩治你这不孝女!”

欧阳弘立即道:“二弟,带堂妹进去吧!”

焚琴客了然一笑。

“且慢!”煮鹤翁上前一步,大喝道:“欧阳小姐婚礼之日神秘失踪,此后新郎罗公子更是八年未娶。此事欧阳世家难道不给出一个交代?”

欧阳瑞大怒,心中骂道:“好你个老匹夫,干卿何事?”

众人也确是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罗家尚未答话,便有人大声叫道:“不错,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欧阳小姐这八年来到底到哪里去了?”“嘿,你没瞧见到她已作妇人打扮?怕是该叫欧阳氏了!可怜罗公子竟等了她八年?”……

罗景天心中好生为难,看向罗丹青,只见他面无表情,忽然站了起来。厅中众人见他起身,只道他立刻便要发作,慢慢静了下来,只听他徐徐说道:“大婚当日,罗某不知收敛,在新房与侍婢嬉笑调情,欧阳小姐好心规劝,”他叹了口气,用一种充满悔恨的语气道:“罗某却恼羞成怒,对欧阳小姐动手,将欧阳小姐打伤!后来欧阳小姐愤而出走,父亲知道此事原委之后,为了维护在下,便对欧阳家隐瞒了此事。”说罢低下头来,看似羞愧难当。

“啊,原来欧阳小姐竟受了这样的委屈……”众人交头接耳。有人更愤慨道:“大婚当日,竟当着新娘的面与侍婢胡闹,若是老子的女儿受了这等委屈,老子非要宰了那……那贱婢不可。”想来他本想说“宰了那新郎不可……”,眼见罗景天等人在场,便噎了一下,改成“宰了那贱婢不可。”

莲生心中大震,见他为了替自己解围竟不惜自毁名誉,胸中感动至极,心道:“你又何必如此?这番情意让我何以为报?”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第二更,^_^

祝女侠们情人节快乐!!

上章好多很久没见的都出来留言了,开心ing~

第62章 慕城惊变

罗丹青继续道:“是我对不起欧阳小姐,累她有家归不得。(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说着说着,不由得看向莲生,声音变得柔和,眼中情意绵绵,“想必这八年来,欧阳小姐定是常常担惊受怕,心中郁郁。罗某自知配不上小姐,只盼欧阳小姐能够寻得良人,两人一生相伴,幸福美满。这样一来,罗某此生再也无憾!”罗丹青语带深意,莲生垂泪点头。外人看来,便像是莲生终于原谅了罗丹青一般。

罗景天摇头一叹。欧阳世家诸人想不到罗丹青竟愿牺牲至此,心中对他大是感激。

焚琴煮鹤二人却没有料到罗丹青有此一招,使得形势竟陡转直下。

焚琴客看了众人一眼,浅笑说道:“原来此间还有这样的周折。”只听他叹息一声道:“可是――”一顿之后,见众人都看着他,才缓缓道:“可是,罗公子有所不知,大婚当日欧阳小姐并非一人出走,而是同男子私奔!”

此话一出,厅中便如平地惊雷,众人大吃一惊,只觉得今日之事真是□迭起,意外骤生。只听欧阳念寒声道:“欧阳世家待二位先生为上宾。还望先生自重!三思而后言!”

煮鹤翁嘿然笑道:“欧阳宗主又何必动怒呢?欧阳小姐在此,我们可以请她当堂对质。”顿了顿,抛出更惊人的一句道:“怕是叫欧阳夫人要更合适些。因为欧阳夫人的相公正是已过逝的一代高手欧阳随的亲生儿子欧阳云,而这两人更是亲生兄妹!”

“什么?”“啊――”“这……这怎么可能?”只听大厅中惊呼之声此起彼伏。(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你胡说!”欧阳瑞暴喝一声,一掌击出,猛地袭向煮鹤翁下肋。煮鹤翁冷眼看他,嘿然一笑,与他对上一掌,“想杀人灭口么?”掌中内劲一吐。

“二弟小心!”“瑞儿!”欧阳弘与欧阳念同时叫道。

只见欧阳瑞“咚咚咚”退后三步,“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欧阳弘快步抢上,一把将他扶住。欧阳念大喝一声,震慑全场:“弘儿、瑞儿退下。让老夫来领教焚琴煮鹤二位高招!”左手一翻,倏地向煮鹤翁点去。

指间还未及身,煮鹤翁便感到一股刚劲的指力穿透衣袍,直刺上半身云门穴,他想也没想,便身子微微一侧,右手一震,“忽”地一声切向欧阳念左手手腕。欧阳念指尖身形一动,转而点向他右手阳池穴,这下变招奇快,眼见煮鹤翁的手掌立时便要撞上他的手指,欧阳念却惊觉身侧一股浑厚的掌力无声无息地袭来,忙回手防护,还击一掌。

只听“砰”的一声,焚琴煮鹤双后退一步,欧阳念却退了两步。罗景天等人心道:“焚琴煮鹤果然名不虚传,难怪他们得罪了飞骏牧场、雷波城的庞家直至今日竟能不死,还敢来欧阳世家闹事,结下这么大的梁子!”

焚琴客赞道:“在我二人夹击之下,接了一掌,还能屹立不倒,欧阳宗主好深厚的内力!”欧阳念冷眼看着他,“无需多言,你我胜负未分,再来打过。”

焚琴客“哈哈”一笑:“路行歌与云烟戌时便到,天慕山大战万众瞩目。若要比武,我二人又何必挑了今日上山献丑?欧阳宗主,你若真要打下去,焚琴煮鹤二人自然奉陪到底,只是恐怕打上三天三夜也是不够的。今日厅中,江湖中的英雄豪杰即便没有来个九成九,也来了个七八成。欧阳世家亲生兄妹乱伦败一事是真是假,待我慢慢说来,众位英雄自有公断!我与煮鹤武功虽比不得路行歌、云烟这样的绝世高手,自保却足已,也不怕有人暗施杀手,想要杀人灭口。”

欧阳念气得脸色发白,猛地转身走到莲生面前,抬起右手,面对群豪,高声对她道:“欧阳莲生,我欧阳世家世代清白,万万容不得族中子弟做出丧德败行之事。若焚琴煮鹤所言是真――你与欧阳云兄妹乱伦,我这就亲手毙你于掌下,绝不姑息!你说吧,到底有无此事?”

群豪凝气屏息,齐齐盯住欧阳念与莲生两人,此时莲生只要一承认,欧阳念便会一掌击碎她的天灵盖。

莲生惨然一笑,心中霎时明白,欧阳念已经下定决心杀她以保全欧阳世家的声誉。她与欧阳云的事,欧阳念又怎麽会不知道呢?她慢慢抬头,看向四周,众人目光中或好奇或怜悯或鄙夷,目光慢慢移向罗丹青,幽幽开口道:“罗公子谦谦君子,品德高尚,待我更是至诚一片。今日当着天下英豪的面,有句话我一定要说――从我与罗公子相识的那一天直至今日此时此刻,罗公子至始至终对我以礼相待、处处维护,从没做过半点对不起我的事来。”她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平静道:“我与云哥真心相许,我们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最后望向欧阳念道:“二叔,若欧阳世家容不得我们,您便动手吧!”又闭目低声恳求道:“只求您看在欧阳家血脉的份上,莫要为难我的长乐。”

欧阳念低头看她,脑中闪过莲生从小到大的模样,面前的女子自小温顺善良,对长辈言听计从,哪里想得到她竟敢做出那样惊世骇俗的事情来?他又想起已经去世的大哥欧阳随,他又想起已经去世的大哥欧阳随,她是大哥唯一的女儿,哪知今日自己却要亲手将她毙于掌下?!不知不觉间他的手臂慢慢放下,目光中带了些许怜悯之色,忽然耳边响起煮鹤翁一声冷哼,欧阳念心中一懔,霎时清醒过来,咬牙沉声道:“莲生,一切是你咎由自取,莫要怪二叔罔顾亲情、心狠手辣!”一掌往莲生头顶拍去。

“住手!”罗丹青惊骇道,飞身扑上,大惊之下竟要用身体替莲生挡下雷霆一掌。

罗景天与司徒寒江飞身而出,双双扑上,口中叫道:“掌下留人!”斜里人影一闪,焚琴煮鹤蓦地抢上阻隔。罗景天大怒,司徒寒江喝道:“来得正好!老夫早看你们不顺眼了。”四人“乒乒乓乓”一阵交手,罗景天与司徒寒江师出同门,御敌攻防协作之术与焚琴煮鹤二人斗将起来,竟丝毫不显下风。

这边欧阳念右手一顿,罗丹青见机不可失,一把拉住莲生向后退去。欧阳念说道:“罗世侄,老夫感念你适才对欧阳世家的维护大恩,这才收了一掌。可今日天下英雄在此,欧阳莲生与欧阳云之事,老夫必要给大家个交代。欧阳世家世代清白自持,族中子孙若是犯下错事,历代家主莫不是亲自清理门户,决不姑息。欧阳莲生与欧阳云二人犯下如此悖伦之事,不死难以谢天下!”

罗丹青目光坚定地盯着他,摇头不语,心中却想:“除非我死了,不然我定要护得莲生周全。”只是这样的话,此时他已不便说出口。

欧阳念望着两人,叹息道:“痴儿……”身形一晃,便已来到罗丹青身侧,只见他一指倏地伸出,直直向莲生眉心点去。罗丹青大惊!便在此时,厅中响起一阵破空之声,欧阳念只觉一股梅香裹着寒意袭来,当下变招,右手一掠,将那袭来的暗器夹在手中,定睛一看,竟是一枝鲜活的白梅,只见那花瓣仍在轻轻颤动,梅蕊如丝,梅枝遒劲,罗丹青一怔,喃喃道:“一枝便带千般色,酥手折梅入画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第一更。

omg!长评让我如此激动 otz

看文留言对作者是巨大的鼓励:)

通知:

舵主猫猫将在本周结束后清理群中从未发言的同志。

咳咳,我再也不潜水了 = =!

第63章 慕城惊变

欧阳念心中大骇,心知出手之人功力非同小可,退了一步,暗暗变作守势,转身看向厅外。此时罗景天与司徒寒江、焚琴煮鹤四人也齐齐住手,厅中众人的目光都随着欧阳念看了过去。

只听一个稚气又纤细的声音软绵绵地说道:“师傅,这便是欧阳山庄了么?哼,我瞧着也没什么大不了,比起咱们梅木岛来,可差得远了。”

群豪面面相觑,一直默不出声的陆世远突然跳起来道:“梅……梅木夫人……”

“啊――”

“是……是她?!”

众人一怔之后,竟大骇地齐齐向后猛退了三四步。前排的退得急了,踩得后排的“哎哟”“痛啊”一阵叫骂。

片刻间只剩欧阳念、仗剑宫、四罗山庄、焚琴煮鹤,以及寥寥几位高手老宿或坐或立,稳稳待在原地,全神戒备,不失威严体面。

众人惊魂未定,瞪大双眼望向门口,只见一名身着锦衣绣裙、容貌极是漂亮的小小女童步伐轻盈地跨入厅中。

只见那女童扫了厅中一眼,目光从群豪脸上一一掠过,脸上带了鄙夷的神色,看向莲生时猛地定住目光,指着她细声细气道:“师傅,就是她欺负我,喂我毒药。”众人心中一懔,看向莲生的目光立时带了怜悯之色。那女童露出幸灾乐祸地微笑道:“她还说,便是师傅您也解不了她下的毒呢。”

“哦?”那声音又低又柔,温润婉转,只说了这一个字,众人心中却像被勾了一下似的,只觉得又痒又舒坦,情不自禁地巴巴看向门口,暗暗希望她再多说几句。

赤松子突然发声道:“想不到竟是梅木夫人大驾光临!仗剑宫赤松子久仰夫人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哉。”众人被他声音一震,心中那怪异的感觉忽地消失不见了,不禁暗呼:“好险好险,差点就着了这妖妇的道儿。”连忙收敛心神,再也不敢望向厅外声音发出的地方。

这边罗丹青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回过神来却见一名面带白纱的女子立在自己面前,手腕一凉,低头一看,脉门竟已被她拿住。

罗景天、司徒寒江、陆世远同时惊叫道:“丹青!”“师哥!”

罗丹青微微一怔,手腕一抖,只听那女子低声吟道:“一枝便带千般色,酥手折梅入画来。”又轻声一笑道:“你倒是会夸我。”

罗丹青连变数招,那莹白“酥手”却一直捏着他的脉门,怎么也甩不开,心中微怒,轻斥道:“夫人可知男女有别?”

众人倒吸口冷气,只见梅木夫人抬手在他胸前轻轻一拍,柔声道:“躺下吧。”罗丹青便如三岁孩童一般毫无招架之力,应声慢慢倒下。

罗景天心胆俱裂,狂呼:“丹青――”疾奔而至。梅木夫人倏地出手,一指往他风门、天宗两穴点去。罗景天一掌向后拍出,哪知却拍了个空,耳边只听梅木夫人一声冷哼,两处穴道微感一凉,瞬间便被点中,直挺挺地僵立在闭目不醒的罗丹青面前。若是平时,罗景天虽然不敌,也不会如此不济,但是此时心神大乱,一招之下就被梅木夫人拿住!

司徒寒江身形一动,还没来得及动手,却见梅木夫人右手虚按在罗景天胸口,皱眉道:“再上来,我便立刻杀了他。”

司徒寒江咬牙道:“你要怎样?”

梅木夫人斜睨他一眼,软软道:“要怎样也不干你事。”

司徒寒江气得七窍生烟,却又发作不得。忽地一人大声喝道:“妖妇,我来会会你。”飞身而出,一拳打向梅木夫人。

梅木夫人眸中利芒一闪,右手一动。

司徒寒江大喝道:“师兄!”倏地冲了过去。梅木夫人看也不看他,左袖随意一挥。

司徒寒江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梅香幽幽飘过,霍地往后一跃,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得厅中几人大叫道:“掌门!”定睛一看,刚才一拳打向梅木夫人的无极门主竟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七孔流血,双目圆瞪。只听他的弟子悲愤道:“掌门被打死了!”

梅木夫人阴阴说道:“哭什么?不打死他,你又怎能做掌门?我看你心里高兴着,又何必装模作样?”

“你……你胡说!”那弟子惊惶道:“掌门德高望重,我……我从未觊觎掌门之位!”

梅木夫人冷笑一声,倏忽而前,“没出息!”一掌拍将过去,“既然如此,你便去陪他!”

眼见那弟子就要被打中,忽地一声剑啸响起,梅木夫人心中一懔,飘然后退,风姿翩然地站在厅中,说道:“赤松子,你也要来与我作对?”

赤松子皱眉道:“请夫人手下留情,勿要再造杀孽。”

梅木夫人一双美目向他一扫,又见群豪脸上尽是惊骇愤懑之色,便懒懒道:“也罢,本夫人便卖你仗剑宫的面子,饶了这些人的性命。”转头对陆世远说道:“你若管好旁边的两个人,本夫人自会赐你解药。”陆世远不敢抬头,轻“嗯”了一声。身边的罗紫妍与罗书青对他怒目而视,原来为防两人坏事,他们早就被罗丹青点中穴道,口不能言,动作不得。

那小女童却忽然出声撇嘴道:“师傅,扶摇以为这时便给解药,未免早了点。”

司徒寒江大怒道:“好歹毒的娃儿!我那师侄已被你毒得武功全失,容颜尽毁,你却还不放过她!”

扶摇“咯咯”一笑,在他面前踱来踱去,语气无辜道:“我本来也不是想毒她,只想毒那瞧不起梅木岛的女人――”罗紫妍脸色“刷”地一白,霎时惊恐万分,扶摇一见,笑得更是得意,眼睛滴溜溜地围着她打转。只听陆世远大叫一声“紫妍”,她竟被吓得昏了过去。

扶摇“哈哈”大笑,转到莲生面前道:“你现在怕不怕?”莲生看也不看她,担心地望向罗丹青,只对梅木夫人道:“罗公子与您无冤无仇,求夫人放了他吧!”

梅木夫人盯着她问道:“欧阳家要杀你?”语气很是柔和。

莲生点了点头,只听“啪”地一声响起,她脸颊一痛,抬头望向梅木夫人,“为何打我?”

梅木夫人目光冷冷地瞧着她道:“怎么?打不得?”

莲生看不清她脸上表情,却能感到她对自己的鄙视和怒意,咬牙道:“莲生只求夫人放过罗公子……”梅木夫人打断道:“你要救他?那你的相公呢?这两个人要是你只能救一个,你要救谁?”

莲生吃了一惊道:“云哥?云哥在哪里?你……你――”

扶摇抛出一支竹笛,笑道:“师傅神功盖世,你相公自然是被她抓住了,”娇斥道:“看你以后还敢得罪我!”

莲生见那竹笛滴溜溜地滚到自己脚前,拾起来一看,果然是欧阳云在苍茫山中用过的那支。这次出来,他便一直带在身上。

梅木夫人看她一眼,声音低柔道:“听说你的医术很是了得,连扶摇也曾被你毒倒。既然如此,你便来梅木岛陪陪我吧。”众人脸色一变。扶摇娇笑道:“你看师傅对你多好,怕你寂寞,便把你的相公也一并请去了。”她转头对梅木夫人撒娇道:“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唤作长乐,要是师傅能将她一并带回去,扶摇便更开心啦。”

梅木夫人说道:“她的爹爹妈妈都去了,我不去寻她,她自己也会乖乖地寻过来。”看着扶摇,取笑道:“不过你若开心了,他们就不知能陪你多久了。”她虽是轻言细语地,但莲生全身真如坠入了冰窖,只听她对自己说道:“跟我走吧。”身子一轻,便被梅木夫人拎在手中,往外走去。

“放开我娘!”厅中忽然一声大喝,声音清脆尖细。

扶摇猛地转身,身形一晃,五指抓向那说话之人,口中叫道:“长乐,欧阳长乐――这次看你往哪里跑!”

作者有话要说: 惊堂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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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慕城惊变

欧阳念又惊又喜,叫道:“逃到这边来。”

长乐心中一动,见她五指抓来,便微微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斜于胸前,凝而不发,这正是刚才欧阳念对付煮鹤翁的一招起手式。扶摇瞥见她满脸脏污也掩饰不住的脸色苍白,讥笑道:“凭你现在的能耐,即便点中了,也伤不了我。”手上不停,往她胸口抓去,忽然眼前银光一闪,只见长乐两指之间瞬间变出了一根尖细的银针,闪电般刺向她右手阳池穴,这下又准又快,扶摇“啊”地一声,大惊之下连忙缩手,却见银针已经扎在了手上。扶摇一点也不觉得痛,一怒之下便要拔下针来。

长乐说道:“我若是你,便不会在此时动这根银针。”

“啊!针上有毒?!”扶摇又惊又怒,被扎到的地方已是毫无感觉,“你别得意,有我师傅在此,你毒得倒我么?”跑回梅木夫人身边,抬手至她眼前,委屈道:“师傅,您看!”

梅木夫人只看了一眼,低声喃喃道:“这毒倒是能解……原来是他……”

长乐退到欧阳念身边,慢慢说道:“夫人的厉害,长乐自然是知道的。这毒本来也没什么了不起,配方是我在一本医书中偶然看见的,只是解药配之不易,其中一味楚妃,听说只有云山竹海才有。”说完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魏姑娘能不能撑到配好解药的时候。”

扶摇看向梅木夫人,只见她忽然望向自己,面纱下的表情看不清楚,眸中却带了清浅冷漠的笑意道:“她说得没错。”

扶摇全身一震,跪倒在地,哀求道:“师傅救我,师傅救我。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梅木夫人柔声叹道:“这次出来,你倒是越来越不成器了。”语气中尽是无限惋惜之意。扶摇浑身战抖,梅木夫人左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后颈上,右手一翻,摊在长乐面前,“房海宁的东西呢?”

“什么?”长乐问道。

梅木夫人横了她一眼道:“若不是房海宁,谁又会想得出用楚妃做解药?这不是他的独门毒药么?他已去世三年了,你看的医书自然是他的手稿,你这小孩真是刁钻得很,到这时候了,还以为骗得了我么?”若是她的左手没有放在脸色惨白,满脸绝望的魏扶摇的后颈上,长乐真要以为她只是一位正在斥责自己的长辈而已。

她心思一转,暗想:“看来自己刚来这里就去祭拜的房前辈就是梅木夫人口中的房海宁,而她要的东西,正是如今还藏在苍茫山中的《房临决》。不过听她说话的意思,好像并不知道《房临决》中还有一部分记载的是如何修身养气,修炼内功。”于是说道:“夫人说的不错,医书确是房老前辈的手稿。老前辈临终之时将它赠予我爹爹,我爹爹又将它交给了我。”

众人心道:“这欧阳云也怪了,竟将如此宝物交给了一个稚童保管。”只听她继续道:“我们一家本想找个地方隐居,奈何我爹爹娘亲对家乡很是思念,这才想在离去之前回到慕城看看。”她看向欧阳念,眼中露出孺慕之情道:“爹爹虽然嘴上不说,但对家中诸人还是非常挂念的。”

欧阳念半信半疑,心道:“云儿并非凉薄之人,与家中闹到这番地步,倒是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为他与莲生之事,若我此时能保住长乐,救了莲生,他定会感念我的恩义,回到欧阳世家。欧阳世家有云儿与长乐在,加上弘儿、灵灵,天下间还有哪门哪派有如此优秀的子弟?”

长乐暗中观察,见他目光闪动,心思一转,对梅木夫人说道:“夫人要我交出房老前辈的手稿,长乐却办不到了。”

梅木夫人问道:“你连你娘的性命也不管了?”

长乐摇头道:“娘亲生我养我,待我如珠如宝,我怎会不管我娘亲的性命?只是爹爹料定此次出山凶多吉少,是以出山前一夜,便命我将医书熟记在心,之后便将医书烧了个干干净净。”

众人“啊”了一声,只看梅木夫人如此看重这医书,便可以猜到这医书定是大有用处的宝物,哪知欧阳云竟将它付之一炬!长乐虽已背了下来,但是她年纪这样小,万一背错几句,依法施为岂不是要闹出人命?不少人早已扼腕暗叹:“可惜可惜!”

而欧阳念却是心中一喜:“欧阳云做事深思熟虑、滴水不露,若是没有十万分的把握,他有怎会轻易烧掉医书?”只听梅木夫人低声自言自语道:“欧阳云也勉强算得天赋极高的人物了……为何他自己不记,偏偏让你来记?”

长乐轻描淡写道:“我有过目不忘之能,记下几百页手稿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这事爹爹自然是知道的。”

梅木夫人诧异道:“你真有过目不忘之能?”扶摇朝长乐愤然看去,心中又嫉又恨。

长乐皱眉道:“夫人要是不信,只管出题考我。只是若是我赢了,你便要放了我爹爹娘亲。”

梅木夫人定定地看她片刻,广袖一摆,轻声笑道:“谁要跟你这小娃娃打赌?”一把提起扶摇,喂她吃下一粒药丸,对长乐道:“走吧,你爹爹该等急了。”抓了莲生就往外面走去。

长乐急道:“等等。你不想要房老前辈的医书了么?”

梅木夫人回头看她一眼,继续往外走去,“等什么等,你不想要你爹娘了么?”

长乐哪里料得到她完全不吃自己这套,说走就走,眼见梅木夫人头也不回,就要走到门外,看了欧阳念一眼,大叫道:“我跟你去……”

梅木夫人嘉许地点了点头,柔声道:“乖孩子,待在娘亲身边才好。”略作一停,等她跟上。

“且慢!”只听欧阳念喝道,“欧阳家的子孙岂能任外人随意带走?夫人,把人留下吧!”

长乐心中一喜,梅木夫人哼了一声,转身横了她一眼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长乐一惊,原来自己的心思竟被梅木夫人看得清清楚楚。梅木夫人问她房海宁,她便顺水推舟,故意说出医书,引起众人觊觎。接着又对欧阳念晓之以情,解了他的心结,料想他必会为了欧阳云和自己出手。见他还在犹豫,就又说自己有过目不忘之能,为的是让欧阳念对她难以舍弃。

只见梅木夫人在莲生肩头轻轻一推,也不见如何使力,莲生“哇”地一声呕出一口血来,倒在扶摇脚边。扶摇低头看她,又小心翼翼地望向梅木夫人,见她看向自己,怜爱道:“摇儿,为师知道你讨厌这人,这就把她交给你处置,”轻声一笑道:“你高不高兴?”扶摇知她喜怒难测,心中忐忑不安,呐呐地不敢回答。梅木夫人右手一翻,手中忽地多出了一把寒意森森的匕首,“摇儿,这把匕首你讨了几次,为师一直没有给你。现下你就在她身上试试,让为师看看合手不合手。”

长乐紧紧盯着她们,忙叫道:“不要!”

扶摇本来也是个极聪明的女孩,此时已然明白梅木夫人想要教训长乐,便拿她母亲开刀。只见她目露兴奋解恨之色,接过匕首,信手一划,莲生的右臂立时就被割除一道血口,鹅黄的衣袖间慢慢渗出血来,染红了手臂。

“住手!”长乐惊叫,倏地攻向扶摇。

欧阳念吃了一惊,倏地出手拉她,哪知她身子一偏,右手一扣一弹,击向他的阳池穴。欧阳念手腕一翻,长乐右掌已拍击而来。他心中一动,沉声喝道:“这招可要接住了。”左掌霎时与她右掌相接,掌力微吐,只听长乐朗声叫道:“多谢!”临空一翻,借力打力,冲着扶摇飞去,瞬间便已掠至她面前,手臂一勾,便要夺她的匕首。

群豪大声喝彩道:“哎呀!”“好!”“妙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的加更:)

惊堂木一拍!预知后事如何,敬请关注下章“十年之约”!

第65章 十年之约

梅木夫人却倏地出手,长乐自知不敌,只觉颈间生寒,心中骇然,暗道:“吾命休矣!”便在此时,只听破空之声响起,梅木夫人倏地收手,身子一转,一手抓了莲生,一手拉起扶摇翩然向后飘开。(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定睛一看,只见一名身着大袖灰袍的男子立于厅中。长乐欢声叫道:“师傅!”身形一动,飞奔了过去。

路行歌一把将她抱住,朗声大笑道:“好徒儿!”话未说完,忽地闪身切到梅木夫人与莲生之间便要救人。梅木夫人轻声一笑,“路师侄,好久不见哪。”衣袖一震,轻飘飘地一掌击出。路行歌被她一隔,还了一掌,冷然道:“师叔好手段!”“刷刷刷”地猛然抢攻了三招,分别袭向她上中下三路。梅木夫人只作守势,连拆三招,姿态曼妙,口中却问道:“我那醉仙子师侄解了没有?”

路行歌眉头一皱,飘然后退,负手而立,摇头说道:“师叔的醉仙子果然是天下无双的毒药,行歌苦思不可解。”忽地展颜一笑道:“不知师叔为何要请云公子一家到梅木岛上做客?”

梅木夫人眼波流动,语音轻柔道:“云公子一家?师侄说的是欧阳公子一家吧?欧阳公子丰神俊朗,欧阳夫人莲姿窈窕,加之用药之术高明,如此人物便是天天看着心中也是欢喜,我自然要请他们到岛上小住一番。正巧扶摇也缺个玩伴,长乐若是一并去了既可与扶摇作伴,又可不与父母骨肉分离,如此安排,岂不甚好?”

路行歌微微一笑,只听她轻“咦”了一声,继续道:“路师侄若是有兴趣,自可与云烟一并前来,听说云山竹海风景宜人,也不知我梅木岛比之如何?正好可以请大家品评一番。”

路行歌嘴角微勾,目光轻柔地看向梅木夫人,宛若轻纱拂面,赤松子身后的两名女子霍地倒吸口气,目不转睛地望着路行歌,眼中尽是痴迷之色。厅中众人也是定定地看着二人,连呼吸都放轻了。

煮鹤翁冷哼一声:“邪魔外道!”话刚说完,只觉眼前人影一闪,耳边只听路行歌道:“邪魔外道又如何?”煮鹤翁内息一滞,立时便已被他按住了胸口膻中大穴。路行歌这下好快,焚琴客正要相救,只听路行歌悠然问道:“你们当真要与我作对?”

焚琴客道:“路行歌,你偷袭得手,算什么英雄好汉?”

路行歌低声一笑:“你问问煮鹤,他刚才骂我什么?”

焚琴客一噎,路行歌转头向梅木夫人笑道:“师叔的醉仙子何不请煮鹤先生品评一番?”

梅木夫人眼含笑意,“嗯”了一声,右手一番,莹白的手掌中赫然一粒火红的药丸,惋惜道:“醉仙子炼制不易,扶摇却全给云烟服了,哎,现下我手中只剩这红尘寂啦。”瞟了焚琴煮鹤一眼,轻声一笑,嗔道:“路师侄,还不请煮鹤先生张开他的金口,我这邪魔外道的仙药自然要请煮鹤仙翁品评品评。[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路行歌大笑一声,右手在煮鹤翁下颚一拧,焚琴客大喝一声,一掌击去,路行歌大袖一挥,与他对了一掌,借力使力,忽地将手中之人往梅木夫人抛将过去,“师叔,煮鹤金口已开,你可要接好了。”

煮鹤翁嘴巴大开,庞大的身躯霍地划过空中飞了过去,梅木夫人忽然一手按住莲生,斥道:“师侄真是越了越狡猾了,竟跟我玩起了声东击西。”眼见煮鹤直挺挺地飞至眼前,右方焚琴又抢上来救人,美目中寒光一闪,右手食指中指一伸,又快又狠地插向焚琴客双眼。

焚琴客大骇,只见那青葱般的手指倏地放大,自己前冲之势太急,急忙头向右一偏,但那两指却如影随形,刹那间已近在眼前,他双目一闭,心中又惊又骇,只觉得眼皮一痛,微感森冷。整个大厅寂静无声,焚琴心中突突急跳,哪知过了数息,梅木夫人却还没有狠插下来,睁眼一看,却见赤松子侧身站在两人之间,语气中正平和道:“夫人久居梅木岛上,一入江湖便连施辣手,焚琴煮鹤二位先生虽有不对,夫人出手却未免太重了些。”

无极门的弟子眼见赤松子出面主持公道,便叫嚣道:“妖妇杀死掌门,请赤松子先生为我们做主。”

赤松子摇头道:“人死不能复生,在下人微言轻,怎敢做主?”又对梅木夫人道:“夫人今日已杀了一人,伤了罗家父子,重创欧阳家的子侄。请看在当年韩沧浪与仗剑宫旧日情谊上,手下留情,勿要再造杀孽。”

“也罢。”梅木夫人叹了一声,一脚踢开落在脚边的煮鹤翁,“这人我便饶了。”低头看向莲生道:“只是这人我定要带走,”柔声问道:“你可是要拦我?”

赤松子不由得看向了欧阳念。

长乐上前说道:“欧阳宗主,今日我娘亲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长乐发誓与这厅中见死不救、落井下石之人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欧阳念心中一震,正欲说话,欧阳弘几步上前,盯着长乐冷声道:“你又何必威胁家父?欧阳世家并非非你不可,欧阳云与欧阳莲生丧德败行,难道我欧阳世家还要护着他们么?若是如此,我欧阳世家岂不是要让天下英雄耻笑?家中子弟又有何面目行走江湖?”

欧阳念被他当头棒喝,心知再也不可心软,叹了口气道:“各位英雄,老夫管教无方,是以欧阳云、欧阳莲生兄妹相亲,犯下人伦大错。两人乃是家兄独子独女,若是杀了,老夫又怎对得起死去的哥哥?思来想去,老夫决定将这二人从我欧阳家族谱中除名,逐出家去,从此以后,这两人是生是死,与欧阳世家再无半点关系。”说罢看向欧阳弘又道:“天慕山事了之后,老夫将要闭关五年,欧阳世家一切事务交由我儿欧阳弘处理。”

欧阳弘上前道:“孩儿定不负父亲厚望。”面容一整,转身对梅木夫人道:“夫人刚才已经听到了,欧阳云与欧阳莲生二人与欧阳世家再无干系,夫人与他们的恩怨请自行解决。”转头对路行歌道:“路先生与云姑娘戌时便要在此立下生死状,不知云姑娘现在身在何处?”

路行歌环视四周,瞥过梅木夫人,淡淡道:“路某与云烟这次的比武怕是要取消了。”

“什麽?!”群豪哗然,不可置信地望向路行歌,各自交头接耳。

路行歌说道:“云姑娘身中醉仙子之毒,沉睡不醒。”言语中难掩忧心之色。说罢叹息一声,慢慢望向厅外暮色渐浓的天空,只见残阳若火,烧得如此凄美,令人心悸,路行歌眼中不甘、焦虑、不舍之情一闪而过,目光深沉地看向梅木夫人,低声说道:“师叔,此局行歌认输了。”

梅木夫人定定地看着他,眸中神色忽地复杂起来,喃喃道:“原来你待她竟是这样的好……”忽地低头看向莲生,“他待你也是极好极好的……”

长乐蓦地心中一恸,只觉得她的语气竟是那样的凄惶无比,让人黯然神伤,不自觉地往前踏上一步。路行歌反手一拉,低喝道:“长乐,收敛心神。”长乐一怔,立时站在原地,却忍不住柔声恳求道:“夫人,求您放了我娘,让我一家团聚吧。扶摇姑娘的毒是我下的,您要□找我长乐便是。可怜他们受尽苦难,求您放过他们吧。”

梅木夫人伸出左手,“房海宁的医书呢?”

长乐眼中一亮,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答应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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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十年之约

梅木夫人出手飞快,往莲生身上连点数穴,莲步轻移,问道:“你记下的医书既是他临死前交给欧阳云的,那必是他一生所学之精华所聚了?”

长乐踌躇不言,看向莲生,见她臂膀血已止住,脸色也好了些。莲生目光温柔慈爱地看向她,口中说道:“房前辈医术通神,长乐心中所记,即便是天赋极高的医者,至少也需十年才可参悟。”

“十年?”梅木夫人垂首低声叹息,抬头道:“路师侄,你向来心高气傲,今日虽然认输,我却知你心中却肯定不服。以你的脾气,日后必会想方设法赢过我来。”她语音清脆利落,再无先前的柔腻,冷然道:“你我同出一门,形式不拘常理,亦正亦邪,若是动了心思,必让对方寝食难安。”

路行歌嘴角微勾,神色冷然,也不否认。

梅木夫人看向长乐,拖长声调道:“好在我们都有了传人――”路行歌眉毛一挑,梅木夫人看他一眼,说道:“本夫人今日便要与你定个十年之约。若你同意,醉仙子的解药立时奉上。”

路行歌终于有些好奇道:“怎么个定法?”

梅木夫人道:“第一,你的小徒儿待会儿得将心中所记的房海宁的医书默出给我。”

长乐看了看路行歌道:“要是夫人答应将醉仙子的解药奉上,并且放了我的父母,这条我便答应你。”

梅木夫人低声笑道:“路行歌奇奸似鬼,她的徒儿我又怎敢小瞧?这世上只有你一人默记过房海宁的医书手稿,我怎知你写的是真是假?”

长乐揶揄道:“难道夫人觉得长乐有本事自己编出一本医书么?”

“你若要编出一本,我倒不怕了,怕的就是你偷改药性。只需悄悄改掉一两味药材,便会让用药的人吃上大亏,防不胜防。”

长乐暗道:“若论狡猾,你与我师傅可算是半斤八两。”无可奈何道:“那夫人怎样才能相信长乐?”

梅木夫人瞥她一眼,看向莲生,“所以,第二条,欧阳云与欧阳莲生须得到梅木岛上陪我十年,待我参悟了书中所记医术,便放了他们。”

长乐秀眉一挑,怒极反笑:“若你一辈子也参不透呢?”

梅木夫人傲然道:“十年,只需十年。我只要路行歌十年之内不得来犯。十年后我自会将欧阳云与欧阳莲生放出岛去。”又柔声道:“欧阳夫人医术精湛,有她一同参详,本夫人或许要不了十年便可放他们出岛,所以我劝长乐莫要妄动心思,免得害了欧阳夫人。”右手一摊,手中忽然多了一粒白色药丸,“这便是醉仙子的解药。”

路行歌神色一动,长乐若有所思。忽然,她抬起头来,目光扫向四周,缓缓移动,只见焚琴煮鹤恨恨地看向这边,欧阳弘目光阴冷,欧阳瑞面带不屑,罗丹青仍旧倒地不起,不知是死是活,司徒寒江皱眉护在罗家众人身边;主位上的赤松子虽然神色淡淡,然而目光仍是放在这边,其他江湖人士更是一脸关注神色,不少人看向她的目光中竟多了几丝算计和贪婪。她心中顿时一沉,今日即便从梅木夫人手中救出欧阳云与莲生二人,之后怕也不得安生。

梅木夫人眼中已是一片了然的神色。

长乐望向路行歌,只见他轻轻点头,一字一句道:“长乐,十年,只要十年。[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长乐点了点头,看向莲生,眸中泪光闪闪,不舍道:“娘,孩儿不孝,只能委屈你和爹爹了。”莲生哽咽道:“你要乖乖地跟着路师傅,好好照顾自己。我与你爹爹若能提前归来,必来寻你。”长乐含泪点头,捂住胸口,轻咳了一声,路行歌皱眉,边为她把脉,边对梅木夫人道:“师叔,十年之约就此定下!”伸手道:“醉仙子的解药呢?”

梅木夫人手一扬,路行歌反手一抄,将解药放入怀中,“十年后,若欧阳夫妇二人还未出岛,路行歌必会陪长乐亲自前来要人。”说罢转身对众人道:“云烟身中醉仙子之毒,路某与她决战之事就此作罢。”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只觉眼前一花,人影一闪,路行歌与长乐早已去得远了。

两人一出欧阳世家,路行歌便携了长乐提气疾奔,他心中惦念云烟,低头看向长乐,沉声说道:“我曾跟你说过,学艺未成若是遇到梅木夫人定要想方设法避开才是。今日你父母虽被抓住,你却大可虚与委蛇、伺机而动,若我没有及时赶来,你不光救不了你父母,自己给跟着被抓去,此番作为岂非大大的不智?”长乐轻声道:“师傅说的是。只是人生在世总会遇到一些人,遇到一些事,让你我虽然明知不可,却又心生‘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来。”

路行歌蓦地停下,怔怔站在原地,忽地眸中晶光灿然,环顾四周,只觉山峦叠嶂,明月皎皎,孤星粲然,心中忽然豁然开朗,仰天长啸道:“不错,不错,若只知应势而动,不知随心随性,活在这世间还有甚麽乐趣可言?”一把抱起长乐,往群英楼清风苑飞奔而去,朗声大笑道:“虽千万人吾往矣,虽千万人吾往矣……”,心中激越欢喜,眼前已尽是云烟的身影。

两人刚入镇上,便有一人身着白袍,跨了骏马迎于路口,说道:“我家主人正下榻群英楼,特来拜谢路先生师徒救命之恩。”

路行歌皱眉道:“让开。”侧身一闪,斜擦而过。那白衣青年伸手欲拦,路行歌与他擦身而过时,在那马腚上轻轻一拍,马儿尖啸一声,猛地狂跳,白衣青年却不慌乱,掌按马鞍,足蹬马镫,轻“吁”安抚,片刻间那马儿便安静下来。只听路行歌的声音远远飘来,“好!”人影消失在弄巷院墙之间。

此时天色已晚,群英楼前早已挂起了灯笼,照得门前灯火通明。掌柜眼前一花,抬头只见一名男子道:“照这个方子,差人马上抓药送到清风苑来。”掌柜回过神来,忙道:“且……且慢。清风苑那个……”路行歌冷眼一瞟,掌柜吓得话也说不清楚了。长乐见那掌柜可怜,说道:“师傅,我们自己去看。”路行歌转身便走。

那掌柜长舒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只见小二目瞪口呆地指着地上,他从柜台探出身子一瞧,只见刚才路行歌站过的地方竟被踏出两个深深的足印,哀叫一声道:“快快,快照这个方子抓药送去清风苑,给我好生伺候着,那边的全是惹不起的主。”

两人刚入后院,长乐便环顾四周,皱眉轻声道:“师傅……”路行歌微微一笑,眸中寒光乍现,偏头对长乐说道:“我们进去吧。”缓步而出。还未走到清风苑门口,便有人喝道:“来者何人?”

路行歌冷笑一声,正巧身旁有棵松树,右手一捋一挥,松针往那发声之处激射而去,只听“咚”地一声,那人哼也没哼一声,便被他射中。长乐倒不担心那人生死,只因路行歌从不杀人。路行歌容色轻傲无比,缓步又往前走去,忽地前后左右跳出四个人来,将他与长乐包在中央,其中一人喝道:“你好大的胆子!”路行歌倏地飘到他面前,懒懒道:“哦?”那说话之人“子”字刚刚说完,便见对方身法快如鬼魅般倏忽而至,大惊之下正要往后退去,只听对方道:“我看你们胆子才是大得很哪!”浑身一麻,身子一轻,便被高高地抛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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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对您说声谢谢!!

大家在留言中提出的疑问和意见,某蓝从今日起建了一个文档,专门搜集!包括构架、行文、风格、语言,甚至是细心的朋友发现的错别字!无论批评还是表扬~

因为在工作的同时要保证每周两次更新,所以某蓝暂时无力对前面的部分大修。

读者们看文后有意义的留言,我从今日起会一一记录在文档当中,无论是长评,还是拍砖,或者是小小的抓虫。等到青竹告一段落,我再把这些留言整理后贴出来。

某蓝的写作离不开大家的支持和鼓励,少年们在小说中成长,我与大家陪伴他们一路同行。

第67章 十年之约

其余三人身形一动,便要上前相接,路行歌一手抱了长乐,说道:“瞧仔细了。”一脚踢出,正中一人腰肋,中招之人立时倒地不起。只见他反手一抓,一把扣住身后一人手腕,只听“喀拉”一响,那人“啊”了一声,痛叫同时,一脚踢出。路行歌侧身一避,足尖在他小腿上轻轻一点,“咚”地一声,那人终于倒地不起。

此时四人之中只剩一人,他见来人武功奇高,出手又快又狠,心中已经怯了,身形一动,便要往清风苑逃去。路行歌足尖一点,地上一块拇指大小的石子忽地弹跳而起,只见他抬脚一踢,口中说道:“躺下吧。”破之声响起,那人闷哼一声,向前倒下。

长乐轻咳几声,笑道:“师傅这几脚真是厉害得很,长乐记住了。”路行歌扫了地上几人一眼,往前走去,边走边道:“我的功夫自然是要传你的。”晒然一笑道:“只是你太过聪明,教你功夫总是只消一遍即可,长久下来,到底会觉得有些无聊罢了。”长乐脸色一板,说道:“徒儿记住了,以后定要师傅连续演示个十七八遍才说记得了。”说罢自己也忍不住轻声笑起来。

两人走到清风苑门前,路行歌将她放下,正欲推门而入,只听“呀”地一声,西儿却迎了出来,一声欢叫道:“长乐,你回来啦!云叔叔和云伯母呢?”

长乐难过道:“他们被梅木夫人抓走了,十年之内,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扶摇是梅木夫人的弟子,她那么恨我,又那么坏,我……我真是担心……”想到此处,也不知日后欧阳夫人二人要受多少痛苦折磨,当真心如刀割,再也克制不住,怔怔流下泪来。[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西儿大吃一惊,手足无措道:“你别哭啊,有路叔叔在,还有我姑姑,等我姑姑好了,他们两人一起联手,世上哪有救不了的人?到时候我们陪你去梅木岛要人,姑姑和路叔叔对付梅木夫人,我与你对付扶摇,定能把人给救出来。”

长乐撇嘴抽泣道:“以二敌一,胜之不武。”西儿微窘,正要答话,她却又边哭边笑道:“不过我们又不是决战天慕山,谁与她们讲那些江湖规矩?”

“哎呀,不好!”西儿叫道:“路叔叔怎么不见了?”拉了她边跑边道:“这可坏了,他准是到姑姑那里去了。神医相子寒在那里,可别被路叔叔给扔出去。”

长乐问道:“他怎么来了?”眼儿一转,叫道:“啊呀,皇帝也来了?”

西儿看她一眼,扬眉浅笑道:“难怪人人都说你聪明无比,果然什麽也瞒不住你。”

长乐璀然一笑,赞道:“你这样笑起来可真好看!”

西儿眼中一亮,嘴角微微勾起,足下不停,转头看她,声音温润如玉,略带欢喜:“长乐,等救出了云叔叔和云伯母,你们就跟我们一起回云山竹海吧。到时候我们天天在一起,那不知有多快活。”

长乐见他双眸晶晶亮,表情又是憧憬又是神往,忍不住撅起嘴来,逗他道:“才不好呢,起先你觉得新鲜,总会让着我,可时日一长,你便会渐渐厌烦我这刁野的玩伴,你武功又比我高,若是咱们起了争执,我打也打不赢你,岂不憋得慌?”

西儿一怔,脚步忽地一停,说道:“我怎会如此待你?”长乐说道:“你久居海外,初到此地便遇上了我这同龄的朋友,自然觉得新鲜,等你以后逐渐长大,阅历增长,认识的人多了,便也不会觉得我有甚么好了。”又低声说道:“倒是我爹爹娘亲,就算是我痴痴呆呆,他们也待我如珠如宝。”

西儿霍地转身,盯着她道:“你便是这样看我的?你以为我……我们对你好都是因为你聪明无比?”长乐沉默片刻,想到欧阳世家,想到路行歌,想到梅木夫人,心中忽觉凄凉:“要不是我比常人聪明些,这些人怕是瞧也不肯瞧我一眼罢。”于是低头轻声道:“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西儿气道,声音震得苑中树叶沙沙作响。

长乐抬眼看他,偏头问道:“那你说,你为何要对我好?”

西儿一怔,心中不停自问道:“我为什么要对她好,为什么舍不得慕城之后就与她分开,为什么要她同去云山竹海……”口中呐呐道:“我……我不知道,”抬头看她,双眸既诚恳温柔又茫然迷惑,“我……我只是觉得与你在一起心中便欢喜得很……”他双手捏在身侧,有些倔强道:“长乐,我说不好,但是我知道自己一定不是因为你聪明无比才想对你好。你不准这样看我!”

长乐双目定定地看着他,呆然而立,心中却是惊涛骇浪,这分明就是“喜欢”啊,眼前的少年自己并未察觉到,这便是喜欢一个人哪!她忽地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结结巴巴道:“你……你还小,不准……那个……胡说八道。”

西儿皱眉道:“你不是比我还小?”

长乐张口欲言,忽地眼神一暗,却不知从何说起,心烦意乱之下,猛地咳嗽起来。西儿快步上前,为她顺气,口中又轻又坚定地说道:“你现在不信便算了,日后你就知道了。”说罢如往常一般,牵起她的手,便往内院走去。长乐一惊,下意识地就要甩开。西儿右手被她一甩,蓦地转身,双眸又黑又亮,眼神锐利地盯着她,两人四目相对,西儿眼中疑惑、惊讶、受伤之色交错变换,长乐心中一紧,竟没有勇气再与那双充斥着诸般情绪的眸子对视,倏地调开视线,一言不发往前走去。

西儿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表情既可怜又迷惑,心中自问:“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长乐为何恼我?”

此时天色已晚,十五月圆,月华如水,清风吹过,四周古树沙沙作响,眼前一棵正是当日长乐与灵灵斗智斗力所用的那棵大树。西儿望向古树,怔怔出神,不觉间心中生出一股委屈,夹杂着若有似无却又复杂无比的怒气,心烦意乱之间霍地反手一拍击向大树,只见树身抖动,树叶“哗哗”而下。

西儿呆立树前,怔怔望着空中缓缓落下的树叶,这月华般的少年就在这样一个夜晚首次尝到了为情所困的苦涩滋味,心中却不自知。

长乐进得后院,只见两个黑衣大汉赫然立于院中。两人目光如电,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长乐微微皱眉,其中一人上前问道:“来人可是欧阳姑娘?”长乐一听“欧阳”二字,心中厌恶,撇他一眼,说道:“阁下眼神不好,这里哪有什么欧阳姑娘?我姓云。”足下不停,往前走去。另一人对那人打了个眼色,呵呵笑道:“原来是云姑娘。”

长乐身形一顿,点了点头,仔细地打量了这二人一番,才问道:“二位可是皇上的护卫?”

叫她云姑娘的那人答道:“下官御林军统领李源,这位是我胞弟李淩。”右手一摆,边为她引路,边说道:“路先生正在为云姑娘疗伤。皇上早已在此等候姑娘多时,云姑娘不如与我先去拜见。”

长乐见他礼数周到,堂堂大统领对自己这山野孩童可算得上谦恭了,心道:“既然师傅在为云姑姑疗伤,我也帮不上什麽忙,随他去见见皇帝也无不可。”便点头道:“请李统领带路。”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第一更~

某蓝掩面,嘿然笑道:“牛刀小试,虐虐西儿。” - -

第68章 十年之约

李淩对李源道:“大哥,我先去禀报一声。(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也不理会长乐,说罢便往西厢走去。

李源望着他的背影,对长乐歉然道:“我这兄弟生性耿直,不懂礼数,望姑娘莫要见怪才是。”

长乐心中奇怪,行宫事发后还能担当皇帝贴身护卫的,必定是深得他信任之人,李源更是御林军统领,他对自己的态度未免恭敬得过分了些。摇头一笑道:“李统领言重了。刚才我心中烦闷,与李护卫言语中也有失礼冲撞之处。”

李源呵呵一笑,语带深意道:“云姑娘心胸开阔,待人宽厚,必有后福。”

两人一边走,一边随意叙话,长乐一笑,远远瞧见李淩侯在西厢一间屋外,旁边李源面色一正,放低声音,恭敬道:“云姑娘请。”

屋门一开,长乐只见一名黑袍男子大步而出,双眼在她脸上仔细打量了一阵,说道:“原来你便是智救我皇的长乐小姑娘!”左右看了看道:“云西辞云小公子怎地没有一起来?”

这人声若洪钟,正是那位被云烟救回的黑衣男子——雷波城将军府的大将军庞丞业。他才说了两句,长乐就被震得耳朵发麻,忍不住掩耳说道:“你声音怎么那么大?早知如此,不如还是让你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得好!”

庞丞业哈哈大笑道:“若我不快点醒来,又怎能报答云烟姑娘和欧阳夫人的救命之恩呢?”

长乐捂住耳朵,忍无可忍,心道:“我就不信你在皇帝面前还能如此大声!”白他一眼,走进屋中,只见萧漴毅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嘴一撅,便欲跪下行礼。

萧漴毅手一摆,说道:“免了。”

长乐大大方方地谢恩,眼瞅着庞丞业跟了进来,便故意逗他说话道:“阁下可是雷波城将军府的庞丞业庞将军?”

庞丞业面露微笑,收了声音,沉声道:“正是。”

长乐心中暗笑,口中却道:“刚才在镇口骑匹白马的庞战是你的儿子吗?我看他使那银弓可神气得很啊。”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庞战弯弓射道空空,银光划过长空的一幕。

庞丞业面露自豪之色,点头道:“庞战乃本将军独子。那把银弓名为‘银舒’,乃先皇所赐,天下三大神兵之一。”

长乐“哦”了一声,她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三大神兵”,不禁大感好奇,忙问道:“除了‘银舒’,还有两大神兵是什麽?”

萧漴毅微讶道:“你是路先生的弟子,竟不知他的‘碧空绫’便是其中之一么?”

长乐“啊”了一声,满脸惊讶,心道:“原来那碧空绫来头这样大!只是师傅却从来没告诉过我。”又听庞丞业说道:“银舒、碧空、沧浪,前两件你已见过,第三件现在该知道了吧?”

长乐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仗剑宫的沧浪剑!”心中暗想:“可惜沧浪剑的待遇可大大比不上银舒弓与碧空绫了。师傅当年从仗剑宫将它盗了出来,却嫌带在身边麻烦,索性丢到了仗剑宫后山瀑布之下。昨晚赤松子已派人回去封了雁泣山找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只听庞丞业有些惋惜道:“路先生行踪飘忽不定,难得这次他要与云烟姑娘天慕一战,而赤松子作为护山高手之一,自然也要前来。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我本以为银舒、碧空、沧浪可以聚首,哪知……”说到此处他一顿,眼中带了心痛、悲戚之色看向萧漴毅。

长乐心道:“原来皇帝千里迢迢而来,不光是为了看师傅和云姑姑一战,还为了见识三大神兵。”她随着庞丞业的视线看去,只见萧漴毅面色湛然,他对两人淡淡一笑道:“朕曾听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也不知这番劫难算不算得大难?”

庞丞业一怔,跪下拜道:“天佑吾皇!”

萧漴毅望向他的目光亦带了深深地感激之情,面上却仍是一派威严,微微点头,转向长乐,对她笑言道:“你与云西辞立下奇功,朕许诺过要赏你们。云西辞要了那丑怪的废人,朕虽然有些不情愿,却也答应了他。”萧漴毅顿了顿,见她神态专注的看着自己,端起茶来抿了一口,踌躇片刻道:“朕听闻你与你的家人遇到些麻烦……朕乃天子,若有什麽难处,你大可明言。你救了朕的性命,只要要求不过分,朕都可以答应你,当作报答。”

长乐呆了一呆,霍地跪下,哽声道:“这件事……这件事可难得很……”

萧漴毅微微一笑,淡然道:“若是不难,也用不着朕亲自出马了。”又低声自言自语道:“况且事情也许并非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

长乐没听清楚,问道:“什么?”

萧漴毅摇头不答,皱了皱眉头,问道:“你爹娘的事情可是真的?”

长乐低头沉默片刻,答道:“我曾听爹爹说过,自他懂事起,便一直以为爷爷欧阳随的孩子只有他一个。直到有一日爷爷从外面领了个女孩回来,要他好生相待。”

萧漴毅道:“这女孩便是你娘了?”

长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时爷爷却没说我娘是他的亲生女儿。后来爷爷不知为了什么事情离开家中,一直不归,音讯全无,爹爹和娘亲便由欧阳世家其他长辈照顾。”她说到此处顿了顿,语调变得有些沉重,“直到有一天,一人拿了爷爷的信物去到欧阳世家,带去的还有爷爷的死讯。”

庞丞业问道:“那就是说你爹娘相识之前并不知道对方是自己的血亲了?”

长乐点头道:“这是自然。”

萧漴毅问道:“欧阳家的人便是从那人带回的信物中得知你娘的身世?”

长乐道:“不错。我爹爹说,那人带回的爷爷的遗物中有一封信,信里爷爷交代由欧阳念接替他掌管欧阳世家,并在信中写到我娘其实是她的亲生女儿,要欧阳念接掌欧阳世家之后,主持我娘认祖归宗,不可让他的亲生血脉流落在外受人欺凌。”

萧漴毅忽然问道:“那你爷爷有没有说你娘亲的生母是谁?”

长乐想了想道:“我爹爹说,当年爷爷的死讯与遗书一到,欧阳家众人措手不及。而他又恰逢生父过世,死因不明不白,而长久以来倾心相爱之人霎时间变成了自己亲妹的双重打击,一时控制不住,闹得欧阳世家天翻地覆。等爹爹冷静下来再去找那送信之人,想要了解爷爷去世之事时,那人却再也寻不到了。”

她惋惜无奈道:“爹爹曾多么希望是有人冒充爷爷的笔迹伪造遗书,又或是爷爷还活在世上,让他有机会一查此事真相。可是爷爷的遗书上的字迹确实是他的真迹。他在临终前将娘亲的身世告诉家人,郑重托孤,只是一笔未提娘亲的生母是谁。爹爹说,他思来想去,爷爷到死也不愿说出那个女人是谁,极可能是她的身份实在是非同小可,是以在遗书中也不愿言明。”

萧漴毅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庞丞业叹道:“原来如此。欧阳世家向来极为重视家族血脉与荣誉,你爹爹的娘亲的命运也就因爷爷的去世和随之而来的遗书彻底扭转了。这些事情,他们又怎么想得到呢?真是造化弄人哪!”

长乐低头不语,转头看向萧漴毅,只见他双目微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庞丞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萧漴毅思索片刻后看向长乐,忽然道:“长乐,你今日在行宫之中送了一个玉葫芦给云西辞,现在那葫芦可还在他那里?”

长乐睁大双眼,讶然问道:“我是送给了他。可是皇上为什么突然要问那葫芦?”庞丞业也是满脸疑惑不解。

萧漴毅说道:“你快去云西辞那里将那葫芦要来。朕要先看看那葫芦再说。”

长乐此时十二万分地不想去招惹西儿,抬头却见萧漴毅一副你不找来朕绝不开口的模样,心想既然他在此时问到那葫芦,那葫芦必然有些来头,只得点了点头,硬着头皮转身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第二更。

第69章 尘埃落定

此时天色已暗,长乐手持灯笼,还未走到东厢,便见西儿正从外院走进来。两人隔得远远地便瞧见了彼此。西儿脚步一顿,看了她一眼,又瞥开眼睛。两人相距七八步的距离,低着头,你不看我我不看你,沉默半响,却同时开口道:“我……”说完一顿,均是脸上发窘。

“你先说。”两人又是异口同声。话一出口,同时瞪大眼睛面面相觑,还是不说话。

就这么过了片刻,长乐与西儿嘴唇微动,差点同时第三次开口,忽然耳边传来路行歌一声低呼:“阿临,你醒啦!”

只听云烟“咦”了一声,声音有些迷惑地问道:“路行歌,你怎么在这里?”紧接着一声尖叫传出,“哎呀,你……你……你闭上眼睛,出去!”屋内一阵“乒乒乓乓”乱响,片刻后,只听云烟羞怒道:“路行歌,你还不闭上你的贼眼!”

长乐“扑哧”一笑,上前拉住西儿的手,问道:“你还在恼我啊?”西儿抿嘴不答,手上却不自觉地暗暗使力,反握住长乐的双手。长乐偏头看他,西儿慢慢与她视线相接,只见她的目光由清澈慢慢转为深邃,其中似有无数秘密,长乐一笑,最后只是一声叹息道:“我本想着若能一直这样,永远也不长大该有多好,却不想身边的人终是要长大的。”西儿微微皱起眉头,心想:“无论长大不长大,我一直对你好就是了。”紧了紧她的手,温声道:“我不恼你的。”说罢抬头向她一笑。

长乐看向他真挚的双眸,璀然一笑,目光温暖清澈,对他勾唇笑道:“你对我是很好很好的,这个我自然知道。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想了想,又有些尴尬道:“其实我也怕你恼我的。”西儿一听,心中欢喜,两人心中的阴霾霎时一扫而光,彼此又亲近起来。长乐想起萧漴毅那边,便问道:“我送你的葫芦呢?”西儿从怀中拿出葫芦,说道:“一直带在身上,总担心弄丢了。”长乐一听,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借用一下,行不行?”西儿看了看葫芦,有些舍不得,想了想,答道:“既然是你送我,你要的话,就拿回去吧。”长乐见他这样大方,更是不好意思,说道:“是那皇帝要我拿葫芦给他看看,你若是真喜欢,我让他看完之后还给回来便是。”西儿微微一笑,俊朗非凡,正要问长乐为什么皇帝要看那葫芦,却被她拉着向屋中走去,只见她挤眉弄眼道:“走,先看看师傅和你姑姑去。待会儿我们一起去皇帝那里。”

两人推门而入,只见云烟斜靠在床上,脸色微红,宛如微醺,见他二人进来,声音有些虚弱,却关切道:“长乐,你没事吧?”

路行歌眸中带笑,看了两人一眼,出声道:“阿临,醉仙子才解,你该好好休息。”忽然伸手将她轻轻抱至平躺,又将被子拉至云烟下巴处拢好,动作竟有些笨拙,显然是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云烟呆呆地望着他,竟忘记了反抗。她中了醉仙子之后,脸上本就如醉酒一般嫣红,此时双颊更是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伸手一把将他拍开,窘迫道:“谁让你随便抱我的?”眼角余光瞥见长乐正在捂嘴偷笑,西儿脸色微红,见她看过来,忙瞥开眼去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心中更是大窘,瞪向路行歌,羞恼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路行歌不动,右眉微挑,问道:“阿临,你就是这样对救命恩人的?”

云烟偏过头去不看他,问道:“那你要我怎么报答?”

路行歌微微俯身,对上她的双眼,眼神慵懒,轻声一笑道:“报答?只怕我提出来,你却做不到。”

云烟早知道他是个极有魅力的男子,此时与他四目相对,近到两人呼吸可闻,更是觉得路行歌眉、眼、鼻、唇越看越是让人心动,神情更是难得的温柔。她心中如擂战鼓,想移开眼,却又怎么也移不开。路行歌见她目光潋滟的望着自己,微微一笑,声音有些揶揄道:“阿临,你在想什么呀?”

云烟回过神来,羞得脖子也红了,忙转头看向西儿与长乐,只见二人瞪大双眼好奇的看着他们,霎时恼羞成怒,越想越气,心中暗道:“我云烟虽然是江湖女子,但向来洁身自好,怎能被他如此轻佻地戏弄?”想到此处,“噌”地从床上坐起,猛地推了路行歌一把,对两小吼道:“你们还不帮我把他赶出去?!”话刚说完,只觉腰间一紧,右颊被路行歌轻轻啄了一下。

只听“啪”地一声响起,路行歌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一块鲜红的五指印!长乐本来看得津津有味,这时也吓了一跳,只见路行歌慢慢收起笑意,也不理自己脸上的掌印,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云烟,屋中霎时变得异常安静。

路行歌本也有些后悔自己轻佻,但是脸上热辣的疼痛又让他胸中生出一股桀骜的怒气,他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看着云烟。云烟气得发抖,指着他颤声道:“你当我是什么样的女人,竟如此轻薄?!你以前从未这样过!难道我生病了就要任你宰割么?路行歌,你从前就没将我云烟看在眼里,总是戏弄于我,今日竟变本加厉,随意调戏!”说完之后,只见他眸中冒火,脸色越来越冷,云烟心中一阵委屈,眼泪夺眶而出,哽声道:“你出去,我再也不要见你!”

路行歌冷笑一声,霍地站起来,说道:“好,好,我这就让你看看我到底当你是什么人!”话一说完,忽地出手点了云烟的穴道,一把将她抱起便往外走去。云烟惊骇,大叫道:“路行歌,你要做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路行歌笑容轻狂,睨着她道:“阿临,你再说话,我可就要点你的哑穴了!”大步往外踏去。云烟大怒道:“你敢!”路行歌一笑,右手轻扬,果真点了她的哑穴。

云烟见他满脸狂傲不羁,这才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忙看向长乐,用眼神示意,让她来救。路行歌让西儿寻出披风,为云烟轻轻拢好,目光缓缓掠过西儿、长乐,最后与云烟对上,说道:“阿临,跟我走吧,我们之间该有个了结了。”说罢走向屋外。

云烟言语不能,只得狠狠地瞪视路行歌。路行歌低头看她,目光忽地放柔,就那么静静地看她,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他突然开口对长乐道:“我先走一步,在天幕山脚等你们。”抱起云烟,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长乐拉着西儿向萧漴毅住的院落走去,边走边说,语气无奈道:“他们两可真能折腾,你说是不是?”

西儿此时也看出了点眉目,说道:“若是别的男子亲我姑姑,恐怕早就连命也没了。路叔叔只是挨了一巴掌,所以我想姑姑说不定是喜欢他的。”

长乐笑道:“没被你姑姑一掌震死便是喜欢了?说不定我师傅是内力深厚才没被你姑姑给打死呢!”西儿摇头一笑,心中仍是担忧。

李源见长乐与西儿过来,上前迎道:“皇上正要派我去请姑娘和公子,这下好了,两位快些进去吧。”

长乐与西儿一齐进屋,庞丞业一见他们,便用一种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长乐,好像没有见过她一般。长乐微觉奇怪,瞪了他一眼,对萧漴毅道:“皇上,玉葫芦拿来了。”边说边把玉葫芦递了过去。

萧漴毅小心翼翼地接过,凝神细看。

长乐见他看得仔细,不敢打扰,向庞丞业问道:“将军,这玉葫芦有什么古怪?”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第一更。

某蓝最近情绪很低落,身体也不好,感冒一直没好。成都的春天怎么还不来啊!

第70章 尘埃落定

庞丞业笑得古怪,问道:“长乐,这玉葫芦是空空门的人送你的?”

长乐记起那日小客栈中碰到的吴老四与冯啸笑之事,冯啸笑从雷波城将军府盗出宝贝,护院吴老四千里追捕,一路追至慕城。她瞪着庞丞业愕然道:“大将军,这玉葫芦的确是空空门的冯叔叔送我的。那天我见将军府的吴四爷追捕空空门的冯啸笑,难道这玉葫芦本来是你府上的?”

庞丞业双目圆瞪,说道:“冯啸笑从我府上盗走的又何止这玉葫芦?!”

长乐忽然想起当日欧阳云曾推测将军府中失窃的东西已经被找回,否则吴老四不敢贸然对冯啸笑下杀手,她想到西儿对这玉葫芦当真喜欢得紧,自己也答应过要给他要回来,便嘻嘻一笑,说道:“将军府宝物如山,既然此次失窃的重宝已经找回,大将军对这小小的玉葫芦也不会太在意,对不对?”

庞丞业盯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府中失窃的东西已经找回?”长乐见他不提玉葫芦,心中稍定,便把欧阳云当日的推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庞丞业听了之后,呆立半响,说道:“先前我见你聪明伶俐,便想什么样的人物才能教出你这样的孩子,哎,你爹爹也真是了得!”

西儿对欧阳云早已佩服不已,在旁微笑点头,看向长乐,却见她神色郁郁,面带轻愁,心知她仍在担心在梅木夫人手中的欧阳云与莲生,便悄悄移到她身边,在她耳边轻声劝慰。

萧漴毅手捏葫芦看了半响,心中有了计较,他抬起头来,正好瞧见西儿与长乐并肩而立,两人拢在袖中的小手似碰非碰。(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西儿笑容温雅,目光清澈,也不知他在长乐耳边说了什么,长乐先是一怔,忽而一笑,秀美的小脸在满屋灯火烛光之下被镀上一层朦胧的光,亦真亦幻,极是美丽。西儿见她展颜,亦是一笑,真如微风抚水,清俊无双。

萧漴毅心中暗道:“好一对金童玉女!”看向庞丞业,只见他面带惊艳地看着二人,出声问道:“大将军觉得像吗?”

庞丞业一愣,不由得随着萧漴毅的视线望向长乐,心中一动,“啊”了一声道:“像,像啊,真是越看越像!”边说边围着长乐打转,眼神越来越亮,“请皇上稍等片刻,臣去取个东西过来。”

长乐与西儿眼见庞丞业面带惊喜之色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心中大是不解。

萧漴毅对长乐招了招手道:“你过来将这玉葫芦拿去。”长乐见他归还葫芦,心中倒是一乐,几步蹦跶着上前,笑着接过,得意地看向西儿道:“看吧,给你拿回来了。”西儿嘴角含笑,正要接过玉葫芦,只听萧漴毅“呵呵”一笑,说道:“长乐,这玉葫芦可不能乱送。”

长乐问道:“为什么?”

萧漴毅见那玉葫芦被她捏在手中,手指与葫芦均是光滑精致,带了玉器的青润之色,煞是好看,口中说道:“这是三十年前远嫁永国的安宁公主的陪嫁物。安宁公主幼年时曾说过,这玉葫芦只送给心中最爱之人。”

长乐“啊”了一声,看着手中的玉葫芦,这下倒是递给西儿也不好,不递给西儿也不好,忙转开话题道:“原来安宁公主嫁到了永国。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其实她也只听欧阳云提过,大熙以西有个以铁骑震慑四方的国家,称永。永国的其他情形,好比风土人情、历代名人将相,她却一概不知。

萧漴毅诧异地看向她,片刻间了然道:“想来你爹爹没有跟你讲过安宁公主的事,公主最终没有嫁到永国,也永远不可能嫁到永国了。”他黯然道:“三十二年前,永国派使者来我大熙,为当时在位的大王求娶熙国美名远扬的安宁公主。彼时大熙积弱,父王只得忍痛将亲妹安宁公主远嫁永国。当时,庞将军亲自护送公主往两国边境进发,两个月后送亲队伍与永国派来的迎亲队伍在两国边境处的塞川大草原汇合。那时天下间不知有多少男子仰慕安宁公主,而永国大王年事已高,心知安宁公主本是无意下嫁,心中必然委屈。为博美人一笑,显其尊荣,他便派了最器重的王子与心腹大将同去迎亲。”

长乐听这皇朝秘史,大感过瘾,忍不住问道:“可是那王子或是大将冒犯了安宁公主?”

萧漴毅摇头道:“迎亲的王子与大将一见公主便惊为天人,又岂敢冒犯?只是两人起了同样的心思,心中对公主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

长乐见他一顿,忙问道:“那后来呢?”只听外间有人轻敲房门,“微臣庞丞业求见。”

萧漴毅道:“进来吧。”庞丞业行了一礼,呈给萧漴毅一卷裹起的画卷。

长乐见萧漴毅正欲开打画卷,故事却不讲了,便追问道:“皇上,那后来呢?”

萧漴毅见她眼睛亮闪闪地盯着自己,颇觉有趣,对庞丞业道:“朕正在将三十二年前安宁公主远嫁之事说与长乐听,将军当时亲自护送公主,接着朕讲的说给长乐听吧。”

长乐口齿伶俐地将萧漴毅说的又说了一遍,庞丞业听罢点了点头,只见她立即问道:“那王子与大将后来怎样了?安宁公主呢?”

庞丞业的目光蓦地深邃起来,低声道:“那天晚上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西儿早就好奇起来,见他踌躇不言,再也忍不住,催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庞丞业道:“王子与那大将同时动了心思,却在对方面前掩饰得极好,两人都怕对方知晓了自己的心思,报给永国大王。王子怕惹来大王猜忌,将军怕遭到杀生之祸。可是安宁公主实在是魅力惊人,美人在侧,两人难耐心中相思仰慕之情,便各自想了法子期望能够与公主有片刻相处,便也无憾了。”

长乐心驰神往,心道:“这公主不知美到何种地步,竟叫这两个男子甘冒生命危险只求与她相处片刻。”

只听庞丞业继续说道:“安宁公主最爱熏香,此事天下人人皆知,当时大熙女子十有□效仿公主。永国王子自然知道此事,他便命人连夜寻来九种稀世奇香,携香求见公主。”

长乐说道:“这王子投其所好,想必是见着了公主,了却了自己的心愿啦。”

庞丞业点头道:“安宁公主对那九种奇香爱不释手,当即答应王子的要求——去到离营帐不远的塞川幻海,在漫天星斗之下,为他弹奏一曲。”

长乐啧啧赞道:“那王子真是浪漫得很哪!他倒是遂了心愿,不知那大将又如何呢?”

庞丞业苦笑道:“那大将却是把心思动到了我的身上。我与他均是两国成名的武将,两人又都是王上的贴身护卫,即便在战场上也难得一战。那日,他一人一骑身着轻甲前来,说要与我比试一场。我当时便想:‘公主已经送到,明日便要返回大熙,若是错过了此次比试,那我二人就再难有机会一战了。’他又提出若是谁输了,便要答应对方一件事情,我便瞪他:‘若是输了,我要你通敌叛国你也要做么?!’那大将笑道:‘我们只管要对方做一件不会伤害他人、伤害国家有违道义的事情便是。’听他这么一说,我便答应下来。”

庞丞业抬头看向长乐道:“这一场比试我们足足用了三个时辰才分出胜负。我的骑射终究敌不过他,被他一箭射中左胸。”边说边拍向心脏的位置。

西儿看过去,说道:“我曾听姑姑说过,一般人的心脏生在左边,却有极少数人天生心脏便在右边,大将军现在还如此康健,想必当时那一箭虽然射中了左心,却没伤及心脏,你便是那种心脏生在右边的奇人吧?”

庞丞业笑道:“云公子见多识广,只是我的心脏同普通人一样,也在左边。”

西儿想了想,恍然大悟道:“那就是那支箭的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补上周的第二次更新。

本周两更不变,随后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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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尘埃落定

庞丞业面露激赏之色,点头道:“他在射我之前早就卸下了箭头,所以我才能保住了性命。”又叹道,“他这一手当真漂亮,我不光输了,还承了他的不杀之恩,立时便问他:‘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情?’他放下弓箭,对我行了一礼,才说道:‘我想单独见公主一面,请庞兄通融引荐。’我一听他的要求,马上跳起来道:‘公主千金之躯怎能随意见人,不行不行,换一个。’这人当真也是痴了,连连求恳,我见他目光清湛,神色诚恳,便说道:‘我只能带你远远看着公主,你若不愿意,此事就此作罢,你将我的性命拿去便是。’他见我如此,也只能答应。”

西儿看向长乐,心想:“若是换做长乐,我也会像这大将一般想方设法见她一面吧。只是见上一面又怎么够呢?”

庞丞业摇头叹息,缓缓走向窗边,只见明月当空,四周一片静谧,鼻间似有暗香浮动,他看向长乐,怅然一笑,继续说道:“公主每日傍晚都会出帐欣赏草原上的日落景色,我答应了那大将,便带他到公主凤帐之外远远等候。那天傍晚公主果然出帐,我嘱咐他只能远远地看着,不可贸然上前惊了凤驾,便走去远处,我虽然知道那大将乃是一位守信之人,却也不敢离两人太远。

“那天傍晚,安宁公主在外面呆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让侍女取来披风,抱着瑶琴往草原深处走去。我见公主独自离开,正欲追上去,忽然腰间一麻,竟被人点中穴道倒在地上。我心中又惊又骇,被点穴之人拖行到了齐腰高的草丛之中,只听那人嘿然道:‘将军在此好生歇息,我家主子夜会安宁公主,不要被不相干的人打扰才好。’

“我那时并不知道邀约之人正是永国王子,对公主的安危真是担心到了极点。抬头看向慢慢暗下的天空,突然想起了那位远远守望公主的大将,忙透过草丛之间的缝隙往他待的地方看去,那位大将果然不在那里。大将对公主一片痴心,若是公主遇到危险,必会全力相救,想到这里,我便稍稍放下心来。”

长乐斜眼瞧见萧漴毅也在凝神听他讲述,心想:“难道这些事情庞将军没对皇帝细说过?”只听庞丞业道:“我躺在草丛之中用了半个时辰才冲开穴道,点齐兵将往草原深处搜寻而去。公主的侍婢见了那等阵仗,连忙奔出禀告,我才知道邀约公主的是永国王子。

“那晚夜风猎猎,是个无月之夜,我带着最亲信的部将,纵马往塞川幻海狂奔而去。那时我们就要到达幻海,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悲啸,我狠狠地在马腚上一抽,心中又急又怕,疯了似地奔向幻海,到了那里,只见大将双目赤红地盯着王子,手中握着一支羽箭,正欲刺向王子。我纵跃上前,一剑挑飞了他的羽箭,喝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安宁公主呢?’那大将听我说到‘安宁公主’,又是一声悲啸,指着王子道:‘王子淇意欲侮辱公主,公主不从,愤而跳水自尽!’”

长乐与西儿“啊”了一声,都想不到王子居然如此大胆,安宁公主性情那样绝烈!

萧漴毅沉着脸,呼吸有些急促,安宁公主之死始终是大熙皇室最大的伤痛与屈辱。

庞丞业道:“我听说公主不堪受辱,跳水自尽,还有什么心思管那王子的死活,真是恨不得立即上前将他一剑杀了。想不到那王子却忽然奔上前来,拉住我的衣袖狂乱地叫道:‘快,快派人下水去寻,快啊!’我心中一震,一把将他甩开,转身跳入水中。

“幻海其实不是海,而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湖面如镜,湖面下的水流却非常湍急,我跳下去四处游动查看,湖中哪里还有公主的踪影。我从水中起来,又调了更多的人手下水搜寻。我立在原地,心中一片冰凉,公主凶多吉少,而逼死公主的人却是永国王子,心中悔恨,若是那时没去挡掉大将刺向他的羽箭该有多好!正思量间,永国的迎亲将领带着大量兵将纵马而来。

“那位大将见护驾的人马前来,突然向北方一跪,悲声道:‘末将愧对大王!’他‘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对来人说道:‘从今往后我再不是永国人,若能寻得安宁公主,公主活,我活;若不能,公主死,我死。’说罢猛地跳入幻海之中。众人惊得呆立当场。我盯着湖面怔怔出神,那大将再也没有浮上来。只听王子声音沙哑道:‘庞将军,这件事本宫一定会给大熙一个交代。’”

萧漴毅冷然道:“王子淇害死安宁公主,永国大王震怒,正欲惩处,他却施了苦肉计,夜里孤身前往幻海,想要投湖自尽。他是永国大王最宠爱的儿子,大王即便是恼恨他,却又怎舍得他死?”

长乐叹了口气,问道:“那后来这事又是如何了结的呢?”

庞丞业道:“永国割地赔罪,允诺五十年内决不侵犯大熙。虽是如此,我大熙却失去了最美丽的公主。”

长乐摇头叹息,问道:“那位王子呢?”

庞丞业瞪大眼睛看她,“你不知道?”

西儿迟疑道:“王子淇可是现在在位的永国大王?”

萧漴毅恨然道:“他不光成了大王,后宫中还尽是面目与安宁公主相似的妃子,此人欺我大熙太甚!”

长乐听了半天,目光移向手中的玉葫芦,原来它的主人竟是那样的传奇。

萧漴毅展开手中的画卷,说道:“你们看。”只见画中的宫装女子白衣如雪,倚梅而立,面容极美,神态娇俏。这女子咋看之下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只是个颇有姿色的美人罢了。但是再仔细看看,却见她目中似有狡黠之色,虽是画中之人,眸子却是灵动无比,好似活了一般。

长乐伸手临空虚摹她的面容,从眉眼到鼻,到唇,到左颊,顺着下巴再到右颊,然后是那一瀑青丝,手指缓缓地临空抚下。西儿的视线随着她的手指移动,看的却长乐的眉、眼、鼻、唇、脸颊、下巴,一瀑青丝。

长乐看向萧漴毅,只见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眼中隐隐有奇异的光芒闪过。她往西儿身边靠了靠,对萧漴毅问道:“皇上,这画中之人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漴毅一笑,“你以为呢?”

“安宁公主。她是安宁公主,对不对?”

萧漴毅将目光移至画中,叹道:“不错,她便是消失在塞川幻海中的安宁公主。”

长乐心中“砰砰”直跳,颤声问道:“为什么我跟她长得那么像?我娘、我娘的生母……”

只见萧漴毅慢慢站起起身来,庞丞业上前欲扶,他一摆手拒绝,缓缓走到长乐身前,看着她,还有她手上的玉葫芦,一字一句道:“如今,你爹娘需要一位身份显赫的亲人,而我大熙则需要一位延续了三十年前消失在塞川幻海边、绝世无双的安宁公主血统与姿容的小公主。”他收起卷轴,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衣袖,冷冷道:“当年的王子淇——今日的永国大王——害死了安宁公主,无耻地将无数形似、神似安宁公主的傀儡收藏在后宫之中。朕怎能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安宁公主、羞辱大熙?!”

长乐道:“皇上,我只想知道安宁公主是不是我的外婆?”

萧漴毅看着她的面容道:“长乐,安宁公主已经失踪了三十年。朕、还有朕的国家被永国后宫的那些假货整整羞辱了三十年。如果安宁公主的后代,一位真正的小公主现世,那么那些傀儡便是天下间最大的笑话。长乐,你救了朕的性命,朕愿意成为你的亲人,给予你,还有你全家皇族般的保护。”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第一更:)

某蓝病好了。成都的春天也来了,正是人间好时节:)

这几章叫“尘埃落定”,后面的剧情大家能猜到了吧?

第72章 尘埃落定

长乐哪里猜得到皇帝竟有这样的打算,刹那间心中转过了无数个念头。路行歌与云烟虽然强悍,但也只能救欧阳云与莲生的性命,救不了他们的名声,他们只要不摆脱乱伦的名声,便永远受到世人的唾弃,人人得而诛之。她来到这世上,对她最好的就是这两个人,她又怎麽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辈子东躲西藏,见不得人?

“皇上,安宁公主若是我的外婆,那我的外公当为何人呢?”

萧漴毅心知她这么一问,便是应允了自己的安排,想到永国皇帝,心中顿时有种报复的快感,心念电闪之间,想到一计,“当年永国大将跳入幻海,不想竟真的找到公主,两人大难不死,经历多番磨难终于结为夫妻。”

长乐喜道:“这样一来,我爹娘便不是亲兄妹啦!”心中却又有些担心,这谎似乎撒得太大了些。

萧漴毅看她的表情,便猜到她心中所想,说道:“长乐,朕虽然找不到确切的证据证明你与安宁公主的关系,但是这世间哪里有无缘无故便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更何况我听你说起你母亲的身世,确是有些扑朔迷离,其间兴许大有周折,不是你与朕能想到的。”

长乐精神一振,暗想:“爹爹娘亲只因欧阳随一纸遗书便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现在看来,他们是否是亲生兄妹倒也难说得很。既然有皇帝一起撒这弥天大谎,各取所需,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当即点头笑道:“这么一来,皇上您可就是我的表叔了?”

萧漴毅笑道:“不错,从今往后你便是大熙的长乐公主。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长乐跪下谢恩,只听他说道:“朕这就安排庞将军立即调集人马将你爹娘从梅木夫人手中救出来。”

长乐想了想,摇头道:“梅木夫人武功高强、诡计多端,我怕逼急了她,她会对我爹娘不利,倒不如以静制动。何况江湖事江湖了,我与师傅跟她定了约定,不便先行反悔。”

萧漴毅沉吟片刻后,点头道:“好吧,有路先生在,朕也放心了。”指了指长乐手中的玉葫芦道:“玉葫芦是安宁公主的贴身之物,你得带在身边当做身份的象征。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是家传宝物。”

长乐歉然地看向西儿,西儿心中有些遗憾,却仍是温言道:“玉葫芦你带在身边要紧。”长乐心中一暖,只听他提醒道:“我们还得去天慕山。”她轻呼一声,对萧漴毅讲了个大概。

此间事情已了,萧漴毅准了二人离开。只见夜色沉沉,长乐与西儿携手匆匆往天慕山赶去。

两人一路飞奔,却见三三两两的武林人士结伴往天慕山赶去。长乐眼尖,突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忙叫道:“冯叔叔,冯啸笑冯叔叔。”

冯啸笑闻声,满脸惊喜地跑了过来,突然面色一沉,低声道:“长乐,想不到我得到消息的时候还是晚了些。”

长乐对他很是感激,说道:“冯叔叔,要不是你请道空空给我们报信,我怕是再也见不到我娘了。”

冯啸笑叹道:“只是没想到梅木夫人横插一手。”

长乐道:“只要人还在,总有救出来的一天。”

冯啸笑说道:“这倒也是。有路行歌和云烟帮你,你爹娘迟早也能救出来。”

西儿看了看四周匆匆赶往天慕山的武林人士,问道:“冯叔叔,这些人好像都是赶去天慕山?”

冯啸笑猛地一拍大腿道:“啊呀,我还没问你们,为什么路行歌与云烟突然召集天下英豪齐聚天慕山,难道他们又要比武了?”

长乐与西儿面面相觑道:“我们也不知道。”

他们去得晚了,行至天慕山脚下,只见数千英豪已将山路堵了个水泄不通。虽是如此,各人面上却尽是激动之色。

西儿皱起眉头,听说天慕山大战只准比武之人还有三位护山高手上山,也不知眼前的这些武林人士是谁放上来的。

此时冯啸笑不知被谁踩了一脚,痛骂道:“挤什么挤?!”旁边一人道:“老子又不是故意的,你叫什么叫?”冯啸笑嘿嘿一笑,瞅准那人身边一个黑瘦汉子,挤了过去,忽然叫道:“兄台,地上的可是你的钱袋?”那汉子低头一看,叫道:“是,是,是我的钱袋,是我的钱袋。”冯啸笑乐呵呵地捡起钱袋递给他道:“兄台快看看东西还齐不齐?”那汉子连声称谢,忙打开钱袋查看,猛地叫道:“我的金叶子不见了,奶奶的,谁偷了我的金叶子?”边说边望身边的几人瞪视而去。

冯啸笑劝道:“失财免灾,兄台何必生气。”突然“哎哟”一声响起,刚才那个踩他的汉子竟又被他踩到,那人跳起来道:“好呀,你故意踩老子!”冯啸笑连连摆手道:“英雄误会了,这人挤人的,在下绝非故意。”边说边向他袖口拍去,那人见他这般没骨气,满脸鄙视。挥袖便想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只听“哗啦啦”地声音响起,只见十几片金叶子从他挥动的衣袖中滑了出来,虽是黑夜,片片金叶却也很是晃眼。

先前那丢了金叶的黑瘦汉子大叫一声:“原来是你!”劈头一拳打来。那人还没回过神来,只见眼前拳头猛地放大,“咚”地一声被那黑瘦的汉子打中鼻梁,霎时鼻血横流。只听他虎吼一声,大叫道:“老子跟你拼了。”“呼呼呼”地打出几拳,与那黑瘦的汉子斗将起来。

长乐心知是冯啸笑做的手脚,见那被打出鼻血的汉子又挨了几拳,心下不忍,对西儿道:“让他们住手吧。”西儿也有此意,窜到两人身边,忽地使出大扶穴手,将两人点中穴道,定在原地。众人见他小小年纪,出手不凡,轻描淡写地便制住了两个粗豪的汉子,大多目光惊异地盯着他,心中暗自猜测他是何人门下。

西儿走向长乐,见她蹲在地上捡那些金叶子。长乐一身布衣早就又破又脏,先前受了灵灵一掌一直没能好好医治,脸色有些苍白。她本就只是小孩的身量,此时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显得很是可怜。西儿心中忽地一阵怜惜,脱下外袍轻柔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这些武林人士中也不乏有见识之人,见那外袍隐有青白的细线,质料正是最上乘的华容锦,对西儿更是不敢小瞧。

长乐捡起金叶子,递给西儿,自然而然地将他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袍穿好,走了到那两个定在原地的汉子前面说道:“金叶子在这里,你数数看够不够。”

西儿解了两人的穴道,那黑瘦的汉子接过金叶子数了数,点头道:“够数。”另一个汉子见众人看贼似地看着他,心中怒气陡升,喝道:“不是我偷的。”

西儿点头道:“不是你偷的。”

此时他也只是十岁光景,若是平常小孩如此说道,怕是谁也不会理会,只是西儿面容沉静,言语动作间自有一股清贵之气,让人不敢怠慢。他抬头看向众人,又说了一句:“不是他偷的。”目光湛然有神。

此时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一个青年男子站出来道:“那云公子说说看,是谁偷的?”

长乐闻声望了过去,来人身形挺拔,背上背了一把长剑,看他的打扮像是仗剑宫的弟子。那青年说道:“在下仗剑宫薛逸薛。”他见西儿神态淡然,也不接话,冷笑道:“云公子以为这里是清风苑还是云山竹海?这里是天慕山,可不是凭你云家一句话便可颠倒是非的地方。”

西儿盯着他不说话,只是眉头皱起,觉得此人非常无礼。长乐见他被人挤兑,正欲说话,西儿眸子一亮,眼中带了笑意道:“我想起在哪里见过你啦。”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第二更~

下面就是解决云烟和路行歌这两个大龄暴力儿童的感情问题了……囧tz……怎么觉得四周有怨念呢……

第73章 黯然销魂

薛逸听了这句,脸色一变,满脸通红,眼中竟是羞怒之色。原来昨夜清风苑内,云烟眼也不眨掷出去的仗剑宫弟子中就有这薛逸。他见西儿凑在长乐耳边轻声说话,长乐一双妙目滴溜溜地围着自己打转,突然“咯咯”笑了一声。

薛逸心中暴怒,昨夜之事本来就是他生平奇耻大辱,现下居然又被眼前姓云的小子拿来说笑。众人只见寒光一闪,薛逸的剑锋已递至西儿胸前。长乐“啊哟”一声,怒道:“你这人好不讲理。”两人同时向后跃开,站定之后身子已被西儿拉到身后护住。

忽地青光划过,只听“叮”的一声脆响,薛逸的长剑被西儿震开。长乐自西儿背后伸头一看,只见他手中握着一支青翠欲滴的竹笛。竹笛避开剑锋,击在剑身上,虽然荡开了长剑,却也被震出了一条细缝。

薛逸心中大震,眼前的少年十岁上下,竟能单凭一支竹笛便震开自己的长剑!

西儿神色平静地盯着薛逸,右手垂下拢在袖中,只露出半截竹笛在外,长乐心中一动,伸手悄悄地摸向他的右手,一触之下只觉冰得吓人,吃了一惊,连忙从他手中抽出竹笛,紧紧握住他的右手,问道:“哪里受伤了?”

众人听她这样一问,均想:“仗剑宫果然名不虚传!”但见西儿神色淡然,又想:“这小子小小年纪处变不惊,颇有大家风范,云山竹海也真是了得!”

西儿对她微微一笑,看了看她手中的竹笛,轻声地有些懊恼道:“本是想送给你的……”

长乐心中一震,低头轻轻摩挲竹笛,那细细的裂纹好似她心中的一丝裂缝,有什么东西悄悄地缓缓地从那细缝中溢了出来。(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西儿看向薛逸,瞟过他的长剑道:“薛公子若要再比西辞定当奉陪,只是在下得先找个称手的兵器。”

长乐与他再默契不过,声音清清脆脆地道:“这位公子既然是仗剑宫的‘大侠’,定然不会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刚才他定是知道你怀中有这支竹笛,才会见你两手空空也不管不顾,挺剑刺你胸口。”她故作惊讶道:“啊呀,想不到仗剑宫不光剑术通神,还能未卜先知,卜算通神!” 薛逸被她一阵挤兑,脸色涨得通红。

众人见她钟灵俊秀,口齿伶俐,语音抑扬顿挫,清脆悦耳,再见她旁边的云西辞神清骨秀,雅致温润,不自觉地对两人生出了好感。薛逸乃名门弟子,风度气韵本也不俗,只是与这两人一比,立刻落了下乘,加之他的确是以大欺小,挺剑直刺两手空空的西儿,在场诸人看向他的目光中便隐隐带了不屑与指责之色。

薛逸心中不忿,余光瞥见先前那丢失金叶子的黑衣汉子杵在人群之中,说道:“这位兄台的金叶子明明就是从那人的袖中落出来的,云公子却说不是他偷的。”撇嘴笑道:“不是他偷的,那是谁偷的?”

只听人群中有人悠然道:“从谁身上落下的就是谁偷的?”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说不出的讽刺戏谑。

薛逸脸色微变,抬眼望去,只见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少年身量颇高,先前也不知怎的竟没人注意到他。

只见他懒洋洋地跺到薛逸面前,拉长了声调道:“原来大刀门的掌门令牌是薛少侠偷的。”那“少侠”二字咬得极重。薛逸双目圆瞪,只听“叮”的一声响起,一块玄黑色的令牌好巧不巧地从他衣袖中掉了下来。

薛逸大吃一惊,猛地退了一步,只听有人惊呼道:“哎呀,这不是大刀门的掌门令牌吗?!”众人立即围了上去,耳边却又听那少年道:“原来百花楼的紫宸环佩也是薛少侠偷的。”话刚说完,但见紫光一闪,薛逸身上又是一物落出。

只见一名女子飞快跃出,盯着地上的东西颤悠悠地叫道:“这……这是我们楼里的紫宸环佩。”“唰”地一声拔剑指向薛逸。

薛逸大惊,“唰”地一声拔出剑来,却是指向那少年,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这些东西我见都没见过,你是施了什么妖法将它们放在我身上?”薛逸心中惴惴,两人隔了七八步步远,他说自己偷了什么,就立即从自己身上掉出什么,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这情形实在是诡异到了极点。

那少年痞痞一笑,“我想想还有什么……啊,是了,还有侬城万芳楼晨燕姑娘的肚兜!”

薛逸一听,骇得猛然脱下那件带了大袖的外袍,只着绑袖内衫,好似如此一来肚兜便不会从袖中落出,当下面红耳赤地站在原地。

长乐“扑哧”一笑,只见那少年嬉皮笑脸地对众人作揖道:“误会,误会啊,在下话没说完,”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道,“还有侬城万芳楼晨燕姑娘的肚兜上个月被采花大盗偷走,嘿嘿,在下还没来得及帮她抢回来……”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再看向狼狈不堪的薛逸,顾不得仗剑宫的面子,齐声爆笑起来。

长乐笑得打跌,扯了扯西儿道:“你猜他是什么人?”

西儿看了看冯啸笑,又看向那少年,只见他趁着这当头冲自己与长乐精怪地眨了眨眼,嘴角一勾,在长乐耳边低声笑道:“我猜他便是空空门的少主道空空。”长乐点了点头道:“除了他,我真想不出什么人有这样的手段了。”

薛逸羞愤欲狂,电光火石间对道空空挺剑便刺。道空空身法灵动,他这几剑全落了空。

道空空一边躲避,一边哀哀叫道:“世风日下啊,想不到现在的小偷竟如此强横。”怪声怪气地叫道:“做贼的喊抓贼啊!”

长乐笑得打跌,指着他道:“不错不错,正是做贼的喊抓贼。”高声叫道:“贼老大,你可要保重啊!”她本是叫道空空,薛逸听来却是她讥讽自己,蓦地向后一跃,一掌扇向她面门,想打她一耳光,当做教训。

“住手!”几人齐声叫道。

长乐被西儿一带,腾空而起,两人并肩坐在一棵大树之上,低头一看,薛逸垂头丧气地站在赤松子身后,欧阳贤、凤飞飞、龙大少、龙二少站在树下正抬头看着他们。

欧阳贤抬手道:“长乐下来。”长乐不动,西儿随手摘了几粒又青又瘪的果子上下抛动。

凤飞飞上前道:“长乐,你师傅和云公子的姑姑正在山上等你们。我们特地下山来来接你,你要不要去?”

长乐瞟过赤松子,问道:“我师傅怎会请你们来接我?”

凤飞飞笑道:“你去问你师傅不就知道了。还不下来跟我们走。”长乐想了想,拉着西儿一起跳下。赤松子一言不发,脸色阴郁无比。

长乐走了几步,突然对道空空叫道:“喂,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道空空见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心中透亮,笑嘻嘻地说道:“你还记得我?”

长乐晃了晃玉葫芦道:“这份礼可大啦。”眼睛往人群中搜寻冯啸笑。

道空空嘿嘿笑道:“他见给你们惹了麻烦,早就脚底抹油开溜了。现在不知在哪个地方寻觅宝贝给你们赔罪咧。”边说边笑嘻嘻地跟了上去。

赤松子带头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薛逸、欧阳贤、龙大少、凤飞飞、长乐、云西辞、道空空。众人向后退开,自发地让出道来,艳羡无比地看着几人向第一崖走去。

几人沿山而上,越往上走山路越是难行,行到一处山涧,只见对面云雾缭绕,赤松子道:“过去就是第一崖了。”长乐见他不动,又见欧阳贤几人也是没打算过去的模样,问道:“我们不过去吗?”赤松子黯然道:“你们二人过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第一更。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此番结束,就真是长大了……伤感ing

ps:万恶的系统,居然把“销魂”给屏蔽了!!

第74章 黯然销魂

两人越过山涧,举目四望,只见一条羊肠小道直通山顶,沿路而行,又走了半盏茶的时间,穿过一处山坳,眼前豁然开朗。(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只见云烟与路行歌背对他们,并肩坐在一块硕大平坦的山岩之上,路行歌正温柔无比地为云烟梳发。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皆是一片惊喜。长乐做了个“嘘”的姿势,拉着西儿悄悄向后退去。

路行歌笑吟吟地偏过头来看向他们,说道:“怎么来得这么晚?”

两人只觉眼前一亮,路行歌满目柔情尚未退去,笑容清浅,却带了灼灼光华,云烟也偏过头来道:“还不过来。”语气难得的略带娇嗔,面若芙蓉,眼波如水,眼角眉梢尽是娇羞之态。她本来就是个绝色美人儿,现在更是美得鲜活,让人移不开眼来。

长乐又是高兴,又是欣慰,西儿咧嘴一笑道:“姑姑,我是不是就要有姑父了?”

云烟咬了咬嘴唇,瞟了一眼路行歌,面色一正,说道:“西儿,你告诉姑姑,愿不愿意让他做你姑父?”西儿从小由她带大,两人亲若母子,云烟对他的意见很是在意。

西儿见她温柔地看着自己,神色郑重非常,上前拉住她的手道:“姑姑,你与路叔叔有情人终成眷属,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同意呢?爹娘去世得早,你一手将我抚养长大,教我习文练武,待我尤胜亲子,孩儿只盼你嫁个如意郎君,一生一世平安喜乐。”他将云烟的手放入路行歌的手中,双目清澈真挚地看向路行歌,“路叔叔,姑姑孤独寂寞,每年你来,她心中其实是欢喜的,只愿你们从今往后相伴相依,再也不用分离。”

路行歌胸中一阵震动,定定地看着他,郑重地答道:“我答应你,与你姑姑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云烟泪眼盈盈,将西儿揽在怀中,轻轻拥抱,“我性子强硬,虽然从未责打过你,但也从不像你莲生姑姑待长乐那般温柔宠溺地对你,自你懂事起更是再也没有抱过你。你自小不光没有父母疼爱,连个同龄的玩伴也没有,我又事事对你要求严格,”抚了抚西儿的头,哽咽道:“你虽然才十岁,却早已学会替我打算,我……我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哥哥嫂嫂,竟让你这么小就要担起那么多担子……”

西儿抬起头,笑容温润如今夜的月光,“姑姑,以前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以后姑父也是我的亲人了,我俩再也不是相依为命,我们该高兴才是。”他心中实在是快活,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向长乐,要是路行歌和云烟成亲,长乐跟着师傅,也会跟他们在一起。

云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长乐,只见她笑吟吟地站在山边,娇俏得像一朵还未绽放的山花,西儿看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欢喜。云烟忽地想到:“这样的女孩长大之后不知有多少男子会为她痴狂。”走到长乐面前,牵着她的手柔声道:“长乐跟我们一起去云山竹海,跟西儿在一起,好不好?”

长乐笑意微敛,看向云烟,轻声问道:“在一起?”云烟温柔笑道:“是啊,跟我们一起生活在岛上,”笑着瞥了一眼西儿,“等长大了,就跟我们西儿成亲,永远也不要分离。”

长乐瞪大双眼,猛地摆手道:“不行不行,我怎么能和他成亲?!”

云烟笑脸一僵,问道:“为什么?你不喜欢西儿?”此话一出,只觉得与西儿交握的右手一紧。

长乐不敢看西儿,只说道:“我爹娘还困在梅木夫人那里,我不能不管他们。(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云烟放下心来,说道:“我与你师傅自然会想法子助你救出他们。你娘亲与我姐妹相称,你还这么小,她和你爹爹又不能在你身边,我这做姑姑的岂能不照顾你?”

长乐抿嘴不语。路行歌暗中观察了半天,见她如此,已然明了长乐心中定然自有打算,便说道:“阿临,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来日方长。”对长乐问道:“你们怎会来得怎么晚,可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长乐何等玲珑,立刻明白路行歌这是故意岔开话题,免得大家尴尬,忙道:“师傅,现在徒儿已是大熙公主啦!”

路行歌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长乐便把之前在清风苑内与萧漴毅商定之事细细地说了出来。云烟听罢,愕然道:“居然牵涉到那么久远的事,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长乐苦笑道:“云姑姑说得对,到现在我仍觉得身在梦中。”

云烟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想,长乐现下又有了公主的身份,西儿日后想要与她在一起便更难了。眼光不由得看向西儿,见他眉头微微皱起,双目定定地看着长乐。

长乐说完,问道:“师傅,你与云姑姑怎会突然就……就决定要在一起了?我还想着你们还得折腾一阵子呢。”

路行歌瞪了她一眼,“好你个没大没小的小丫头!”斜眼看向云烟,见她脸上又泛起红晕,牵起她的手,走到悬崖边,“阿临,我带你到这里,本来是想若是你不接受我的心意,我便成全了你,与你比试一场。哪知道我刚解开你的穴道,你竟从这里跳了下去?!”

长乐与西儿吓得呆了,跑到崖边,崖底烟雾笼罩,深不可见。西儿抬脚把脚边拳头大的石头踢了下去,久久之后,崖底才传来“咕咚”一声,若不是几人皆有内力,耳力不俗,竟不能听到。西儿心有余悸道:“姑姑,你怎么……怎么敢跳下去?”

云烟幽幽道:“我一直猜不透他在想些甚麽,那时心中又是羞愤又是害怕,我气极了便想也不想地跳了下去。”看向路行歌道:“哪知他大惊失色之下,竟跟着跳了下来。”云烟心有余悸道:“我本是闭目待死,哪知眼角一花,见他伸长了手臂来抓我。那时却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他会跟着我跳下来。”

路行歌说道:“阿临,你这一跳吓得我心惊胆战。我也是想也没想,便跟着你跳了下去。是生是死,却也从未想过。”他凝视着手中的碧空绫,道:“我要不是用它缠住崖壁上的松枝,我们这次真是必死无疑。”

两人从鬼门关上绕了一圈,路行歌见自己逼得她寻死,心灰意冷之下抱着绝望之情对云烟倾诉衷肠。云烟心神激荡,回忆起两人相识至今,离别多,相聚少,路行歌除了性子有些高傲,对自己算得极好极好的,胸中一酸,柔情渐生。两人周周转转、曲曲折折,终于在这千万人神往的武林圣地天慕之巅“第一崖”情定一生。

长乐满心欢喜,柔柔地看着他们,山边一株杜鹃正开得热闹,花朵儿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娇柔美好,她轻轻抚着花瓣,呢喃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西儿微微一笑,摘下一朵杜鹃放在她的掌心中,握住她的手腕道:“长乐,跟我们去云山竹海吧。你若留在大熙,我会很想念你,一直一直想念你……”声音渐低渐迷离。

长乐怔怔瞧着他,心中越加柔软,又似有些酸涩,路行歌默默地看着二人,说道:“长乐,难道你不愿跟着为师?”长乐摇头道:“我放不下我爹娘,皇帝那边也不知他允是不允。”

路行歌朗声一笑道:“放眼天下,能教你克制住梅木夫人的除了我路行歌,还有何人?你便是待在此地,凭你一己之力,就能救得了你爹娘么?”又冷冷道:“若你盼着萧家的皇帝能帮你救回你爹娘,就更是大错特错。你好生想想,梅木夫人可会笨到等着皇帝去剿她的梅木岛?皇帝若有本事一击即中,救回你爹娘倒也罢了,若是贸然救人,惹恼了梅木夫人,她便再不用遵守十年之约,你爹娘该怎么办?!想你聪明无比,怎会这点道理也想不明白?!何况你心中记下了连梅木夫人也极其重视的医术手稿,你以为你爹娘安全回来之后,你们便能平静的生活吗?你没有一身精绝天下的武艺,又如何保你爹娘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黯然一个框的第二部分。

这算是补上周的第二更。老规矩,本周两更不变,这周内会补上。

按照这个进度,本周的两更就能把小时候的事情写完了。因为某蓝在进行本文布局的时候想要达到比较缜密的效果,所以很多细节的部分必须仔细铺成,该在某章里埋下伏笔的文字我会想方设法不留痕迹的处理,有些费神费力(这也是某蓝在写作方面还不够成熟的表现,我相信下一部小说会好很多。)好在各位朋友都很有耐心,陪我和文中的少年们渡过了漫长的“幼时”。

谢谢各位一直对某蓝不离不弃,我也会对青竹不离不弃。这个文尽我会一如既往地尽我最大的能力完成到最好,不让它草草了结 :)

祝各位愚人节快乐!

第75章 黯然销魂

长乐一听,登时汗如雨下。她的确想着靠皇帝救回欧阳云与莲生,但却没深思熟虑到路行歌想到的地步。关心则乱,想到梅木夫人神鬼莫测的手段,她心中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对路行歌说道:“弟子若是将房海宁的医稿尽数默写给了梅木夫人,至少可保我爹娘在梅木岛上十年的平安。这也足够弟子学艺救人了。”说罢跪下,对路行歌恭恭敬敬地一拜,“师傅,请带长乐一起去云山竹海,长乐一定好生学艺,不辜负师傅对徒儿的厚望。”

路行歌大喜,快步上前扶起她道:“为师自当将平生所学倾力传授给你,十年后,我门下自当出个天下第一的徒儿。”

云烟脸色微变,不由得斜眼看向西儿,只见他笑吟吟地看着长乐,整个人高兴地好似要飞起来。路行歌心中欢喜,一时却没发现云烟的异样。

路行歌携了长乐,指尖正巧触了她的脉搏,忽然脸色一变,喝问道:“你内伤怎会这样重?难道你没听我的话,去天慕山温泉疗伤?”

长乐吓了一跳,身子一缩,呐呐道:“意外层出不穷,徒儿还来不及去。”路行歌脸色一沉,喝斥道:“胡闹!你怎能不听我的话?欧阳灵灵功力虽弱,但是那掌却连你的旧伤也一并引发,你不听我的话,难道是想终生残废么?”

长乐脑子里“轰“地一声巨响,睁大双眼,问道:“终生残废?”西儿见她吓得厉害,忙问道:“姑父,长乐不会有事对不对?您一定有法子救她,对不对?”

路行歌冷哼一声,一把提起她,手掌放到她的背后,缓缓输入功力。长乐一声闷哼,冷汗直流。

西儿正待说话,云烟止住他,两人走到远处,她才道:“长乐受了重伤,本来应去欧阳世家用温泉辅以疗伤,哪知他们师徒去的时候欧阳灵灵不知被谁伤着了,正在温泉中疗伤。长乐不愿与她争抢,你姑父便带了她上天慕山,寻找温泉的源头。那时便正好救了被魏扶摇使毒计抓住的我们。之后你姑父为了救我,便留下长乐,让她自己去温泉疗伤。”

西儿恍然大悟道:“后来我们去救了皇帝,陷入行宫,之后她又听说云叔叔和莲生姑姑被困,赶去欧阳世家……”垂头道,“我竟一点也不知道她身体这么糟糕!她怎么不说呢?!”

云烟摇头叹气,说道:“我很少见到你姑父发这么大的脾气。”

西儿看向两人,只见路行歌慢慢收功,闭目不言。长乐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过了一会儿,转头对路行歌讨好道:“师傅,你别生气了。徒儿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路行歌睁眼看向她,怒其不争,沉声说道:“你天生聪颖,筋骨极佳,你爹爹又从你小时候起教你调息养气,修炼正统内功。你现在虽然还小,但是根基却是千万人之中也难得一见。你与欧阳灵灵本来也算是八斤八两,但是你心胸豁达,灵活机智,行事大有恣意随性的风采,这点着实对了我的胃口。我一直以为你聪明懂事,知轻重,哪知这次你却错得这样离谱。你可知,以你的资质,你本可以在二十岁前尽得我的真传,傲然与天地之间,俯仰江湖,难逢敌手。可是,你不听我的忠告,错过了疗伤的大好时机,我刚才助你压制内伤,打通筋脉,但是你的伤势终究是耽搁了。你须得再努力三十年才能有所成就!”路行歌语气悲怆,看她的眼神就如看到一个完美的瓷器被生生打碎了一般痛心。

长乐沉默不语,路行歌看了看天色,摇头起身道:“也罢,我们先下山。”

四人穿过山坳,沿着羊肠小径往山下走去。西儿与长乐并肩走在后面,见她神色恹恹地,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臂,问道:“你刚才在第一崖瞧见你先祖的名字没有?”

长乐一怔,偷偷瞧了一眼前面的路行歌,低声说道:“我还来不及看,刚才都被师傅吓死了。”话刚说完,前面路行歌一声冷哼。长乐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

西儿说道:“我看到欧阳写真的名字了,就在崖壁上。”长乐心中有气,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了不起,以后我若是能成为天下第一,名字一定要写在他的上面,看欧阳世家的那些人还怎么威风。”西儿眨眼笑道:“你的名字一定能够在他的上面,因为他的名字在崖壁的最下面,几乎贴着地面。”长乐脚步一顿,说道:“这倒是奇了。”

路行歌听着二人对话,头也不回地说道:“据说欧阳写真小时候蠢笨如牛,你师祖说这人年轻时虽有奇遇,但一生成就却可归功于一个‘纯’字。他心思单纯,每做一件事情必定身心投入,全力以赴。长乐,你以后长大了便会明白,其实武学一道,练到最后只是与自己心中的心魔相斗而已。我与你都是心思过多,思虑过甚之人,越到练到武学的高深之地越会难以静下心来。虽然我们可以窥见常人难以达到的境界,却心中常驻心魔,练到了险地,反比一般人要凶险得多。”他“呵呵”一笑,有些感慨道:“欧阳写真却是心中无魔,只任凭心性行事,虽显木讷,却又何尝不是大智若愚呢?”

过了一会儿,四人走到来时看到的山涧。西儿举目望去,只见赤松子、薛逸、凤飞飞等人或立或坐,还等在那边。长乐讶道:“哎呀,他们竟然还没离开。”

此时赤松子也抬头看了过来,他本是盘膝而坐,见他们站在对面,便起身走到山涧处道:“各位请随我下山吧。”忍不住看向云烟,却见她嘴边含笑,不时地看向路行歌,目光潋滟动人。

路行歌瞥他一眼,携了长乐越过山涧,对赤松子一笑道:“不知仗剑宫诸位何时离开慕城,若是不急,还请各位大侠女侠来参加我与云烟的婚礼。”

赤松子脸色微变,他定力惊人,片刻间便恢复过来,微微一笑道:“想不到路先生与云姑娘比武变成亲,”转身对云烟道,“云姑娘,恭喜。”声音却难掩苦涩。

云烟微微一笑,脸颊处飘起红云,却大方道:“赤松子先生若是得了空闲,还请来观礼。”说罢对他深深一揖,以表诚挚。

赤松子风骨极佳,不是痴缠之人,还了一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转身往山下走去。

几人沿山而下,此时月以偏西,还有一两个时辰便要天明。凤飞飞走到长乐身边轻声问道:“长乐,我是不是要叫你公主娘娘了?”

长乐大吃一惊道:“凤姑娘,你怎么会知道?”旁边龙大少道:“你去第一崖的这一个时辰,慕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皇上下了圣旨。”

道空空笑道:“我看不出一个月,‘长乐公主’的大名将传遍天下。”边说边上下打量她道,“想不到你这小丫头忽然就变成了公主,哎哎,可惜啊可惜……”

长乐闷声闷气道:“皇上怎么动作那么快?”想到以后别人一见到她就要行跪拜礼,头皮不由得有些发麻,忙说道:“你们可别拜我!”

凤飞飞、龙大少、欧阳贤面色有些怪异,道空空“哈哈”大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刚才还想,要是每次见你都要下跪叩拜,不如不见。”猛拍她的肩膀道,“这下好了,我就勉为其难的跟你做个朋友。”长乐跳开道:“你别拍我,我可不想被你从身上拍出什么东西来!”

薛逸霍地转身盯着道空空,道空空晃到长乐身后叫道:“公主救命。”长乐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道空空正嬉皮笑脸地逗长乐,心中忽觉有异,目光一扫,只见西儿皱着眉头盯着自己放在长乐肩上的手,眼儿一转,长臂一捞,挂在长乐肩上,眼角瞥见西儿面色一沉,心中更是好笑,低头对长乐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怎么在薛逸身上动的手脚?”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黯然销魂

长乐皱着眉头,对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有些反感,正要甩脱,听他这么一问,大感好奇,偏头问道:“怎弄的?你快说。(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道空空“嘻嘻”一笑,又要凑到长乐耳边说话,忽觉手臂一麻,只见西儿站在长乐身边,伸手将自己僵住的手臂拨开,双目与他相交,平静道:“她不舒服,手拿开。”

道空空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臂,能动的左手指着他,上下打量道:“你……你居然能点中我?!”语气大为惊异。

西儿还未答话,只听云烟冷冷道:“怎地?他怎么就不能点中你了?我十三岁时不也将你父亲道不同点中,让他在侬城万芳楼大厅老老实实地站了一日一夜。”

道空空霍地一下跳起来,指着云烟道:“你……原来是你……”众人以为他要向云烟发难,却见他满脸崇敬之色地看向云烟,极度仰慕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制得老鬼再也不敢去妓院鬼混的奇女子。我娘说她这辈子最感谢的人就是你,让我见了你一定要给你磕头拜谢。”话刚说完,果真拜在地上,“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喃喃念道:“娘啊,孩儿幸不辱命,您的心愿可以了啦。”满脸笑容地跳起来,适才的悲伤一点儿也不见,又笑嘻嘻对西儿道:“天下间美貌的女子那么多,云小兄弟又何必死脑筋,只看得到眼前的呢?”西儿眉头又是一皱。

云烟最听不得如此言语,哼了一声道:“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点中穴道扔在这里,让你跟你爹爹一样呆上一天一夜。”

道空空被她镇住,乖觉起来,咧嘴一笑,跑到长乐身边,把手臂横到她的面前,待她举手拍开,又躲了开去,几次下来,长乐知道不给他解穴他是不会罢休了,便看向西儿。(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西儿眼珠一转,沉声说道:“糟了!”目光移向道空空的手臂。

长乐问道:“怎么了?”道空空见他面色有异,也不再嬉皮笑脸,打量着他的神色,心中有些忐忑。

西儿一脸严肃道:“我刚才点他穴道时不小心用错了劲力。”

云烟走在前面,忽地转过头来,面带讶色地看向西儿,只听他继续说道:“大扶穴手解开本来不难,可是这几天连番遇险,我胸中真气有些不稳,刚才点穴的时候劲力外泄,好像……好像……”道空空见他面露惭愧不忍之色,忙问道:“好像什么?”

西儿哭丧着脸道:“好像点错了!”

道空空大叫一声,看了看手臂,急急问道:“那你能不能解开?不能解开就请你师傅来。”

西儿道:“你去问我姑姑解不解得开。若是解不开,你就得先去找一处极寒与极热相隔不远的水源。在寒水中泡一个时辰,然后在热水中泡一个时辰,如此反复,直到经脉自行打通才能解穴。”

道空空大怒,跳起来道:“好小子,你故意的是不是?”

西儿闭口不言,长乐恼道:“你凶什么凶,要不是他这几天保护我,天天与人打架,又怎么会不能控制自己的真气?你惹急了他,小心云姑姑也不救你。”

道空空一下子焉了下来,垂头丧气地走到云烟身边道:“求云前辈高抬贵手,解了在下的穴道。(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云烟斜眼瞟向西儿,嘴角一勾,在他身上点了几下,说道:“你现在看看能不能动了?”

道空空扶着手臂摆弄了半天,哭丧着脸道:“不行啊,云前辈。”

云烟“嗯”了一声,沉吟片刻道:“你快去寻西儿刚才提到的寒热水源吧,若是晚了……”盯着他的手臂,叹了口气。路行歌在旁道:“这山中便有温泉与冷泉数眼,你现在去还来得及。”道空空见他也这样说,哀叫几声,瞪了一眼西儿,闪身消失在山林之中。

薛逸心中大快,龙大少皱眉道:“云公子,他不会有事吧?”凤飞飞也说道:“空空门人虽然武功绝佳的不多,但是神乎其技,诡异无比的手段却让人防不胜防。”她见云烟与路行歌在此,也不便多说空空门的古怪厉害,只是提醒西儿,免得他日后着了道。

云烟面有不豫,路行歌看向西儿,满脸兴味:“我本以为你是个敦厚儒雅的孩子,想不到你耍起诡计来竟不输长乐。”西儿微微一笑,却有些赧然。云烟“噗嗤”一笑,“谁让那姓道的小子那么聒噪,早该收拾收拾,就像我当年收拾他爹爹道不同一样。”

长乐恍然大悟,目光在云烟和西儿身上来回打转,“原来你们骗他!”眼睛一眯,盯着西儿道:“好呀,你连我一齐骗了!”

西儿心中有些不快,偏过头去,闭口不言。长乐见他如此,心中也有怒气,想到自己刚才为他一番抢白,原来他才不是吃亏的那个,几步上前,跑到路行歌身边,与他闹起了别扭。

西儿双唇紧闭,眸子又黑又亮地盯着长乐,显然气得不轻。凤飞飞回头一看,正巧看到他的神色面容,心尖忽地一跳,云西辞此时的模样竟比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形象更加夺人心魄,有种魔魅的英俊。西儿若有所感,忽地看向凤飞飞,见她神情古怪地看着自己,抿了抿唇,面色一整,跟着众人向前走去。

几人终于走到山脚,赤松子先行大步而出。众人见他出现,蓦地安静下来,薛逸、欧阳贤、凤飞飞、龙大少几人随后走出。

路行歌与云烟对视一眼,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同时现身,霎时场地中的江湖人士爆出各式各样的喝彩与欢呼声。有人早已按捺不住,高声问道:“谁赢了?”“谁是天下第一?”“赤松子先生快快说来。”

赤松子袖袍一挥,场下众人静了下来。他微微一笑,说道:“这场比试真是奇了,确是几百年难得一见!”众人听他一说,心痒难耐,只见一位灰发老翁步出人群,掠须笑道:“若你再卖关子,秋风起时,老夫的菊花大闸蟹可不拿出来招待你。”

长乐不知这人是谁,见他一派道骨仙风,人群中却已有人惊叫道:“烟波钓叟风老先生!”

只听场内惊叹之声不绝,赤松子惊喜道:“先生,您已经二十年不出关了,想不到这次您竟也来了!”

风老先生看向云烟与路行歌道:“如此盛事,如此奇才,老夫怎能不亲自前来?!”边说边走上前去,捻须笑道:“路小友,你的心愿可是达成了?”

路行歌“哈哈”一笑,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欣喜道:“风先生清隽依旧,风采更胜当年。”笑着将云烟引荐给他道:“这便是我的未婚妻云烟。”

云烟上前行了一礼,风老先生连说了三声“好”,笑道:“你们何时成亲?”

路行歌微微一笑,说道:“行歌四海为家,没个固定的住处,想借风先生的宅子一用,操办婚事。”

风老先生满脸惊喜道:“好!好!”

路行歌对云烟展颜一笑,两人携手走上前,“各位英雄,各位朋友,今日路行歌与云烟在此定下良缘。此番事了,我们便会则取吉日在烟波钓叟风老先生的见证下结为夫妻。”

众人被这消息震得晕了,来天慕山大战的两位高手竟要结成夫妻,这果然如赤松子所言“几百年难得一见!”只听路行歌又道:“我二人已发了毒誓,此生再不对决,争夺这天下第一的名号。”众人“啊”了一声,只见他牵出长乐,云烟牵出西儿,“各位,我与云烟各自已有传人,若是各位有缘,十年后当可见到我二人的弟子代各自的师傅再次一战。”

长乐与西儿难掩惊讶,不由得看向对方,想到道空空的事情,又各自偏过头去。

风老先生说道:“今日之事老夫得记在《武林志》上。云姑娘,你的徒儿叫什么名字?”

云烟微微一笑,傲然道:“他是我云山竹海唯一的传人,我的侄儿云西辞。”

“云西辞,好名字!”风老先生微微一笑,转向路行歌,“路小友,你的徒儿呢?”

路行歌闻言看向长乐,长乐嘴角一抿,缓缓看向场中众人,慢慢绽出微笑,朗声道:“云长乐,我叫云长乐。”眸子灿若繁星,“我便是皇上刚封的长乐公主云长乐!”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第二更。

好了,不差大家的了~~~我终于还是坚持到一周两更了!撒花:)

ps:菊花大闸蟹,偷笑ing.....某楼家的大闸蟹等到秋风起时就要直接煮了~~嘎嘎

第77章 唯别而已

“见到公主还不下跪叩拜!”不知何时一群黑甲轻骑的人马已经将场中众人团团围住,只听“唰”地一声,寒光闪闪的箭尖已对准了众人,带头一位武士白衣轻甲,一声暴喝,不正是庞战。(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众人回过神来,忙跪拜道:“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庞战右手一挥,只听“唰”地一声齐响,弓箭被收了起来,黑甲士兵们一言不发地盯视着场中众人,场面一时压抑沉闷。

庞战双腿轻敲马肚,“得儿得儿”地纵马上前,快到长乐面前时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公主万安!”

长乐先扶起风老先生,才对庞战道:“你起来吧。”

庞战轻振衣袖,长身玉立,英俊无双,对路行歌与云烟抱拳道:“庞战向二位道喜了!”

路行歌对他很是欣赏,笑道:“多谢庞小将军!”庞战微微一笑,看向长乐,似有话说。

长乐看着场中黑压压地一片人,轻声问道:“他们可以起来么?”

庞战扫了地下的人一眼,“呵”了一声,倨傲道:“他们得罪过公主,还有公主的爹娘,跪一跪也是应当的。”

风老先生摇头道:“公主,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可树敌过多。”

长乐点了点头道:“各位英雄请起!”

庞战淡淡一笑,右手一扬,只见四周的军人又举起了弓箭,他用坚硬如铁的声音道:“皇上有命,长乐公主乃本朝圣德安宁公主嫡亲血脉,若有人胆敢对公主不敬,立即格杀之!”

一众军人森然喝道:“格杀之!格杀之!格杀之!”

夜风呼呼吹过,只吹得众人心中一片冰凉,长乐虽然准了他们起来,众人却惧怕庞战的威慑,没人敢轻易起身。

庞战见威信已立,大声道:“起来吧!”说罢立到长乐身后,像只休憩的猎豹般,目光懒懒地盯着众人。

长乐见众人对自己虽然敬畏,但眼中难掩惊惧反感之色,想到自己终究是要闯荡江湖,对皇宫却是一点兴趣也欠奉,整了整衣袖,走上前去,道:“各位叔叔伯伯,各位英雄好汉,各位女侠。长乐久居山中,不太懂得人情世故,虽然得皇上恩典,认祖归宗,但是自幼受父亲教诲,挟威欺人之事万万不可为之。既然各位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便清楚我父母出自欧阳世家,也算得江湖人士。长乐年纪小,不懂事,却也常听人说:‘江湖事江湖了。’是以长乐一日在江湖之中,便一日只是个仰仗各位前辈叔伯女侠看护,闯荡江湖的少年人。若是各位每次见到我这后辈却要跪拜行礼,长乐真会羞惭得很。望各位以后见我莫要多礼,大家就当我是个家中有些地位的后辈便是。长乐在此先给各位前辈行礼啦!”说罢深深一揖。

众人心中一震,都微微升起了异样的感觉,心想:“那少年将军如此张狂,却对公主服服帖帖,可见皇上对她很是看重。更何况她还有路行歌这样的绝代高手做师傅,云烟又是她的师母,加上与欧阳世家的渊源,万万得罪不得。她能谦逊至此,屈尊降贵,与我等结交,实属难得。”却又不免觉得眼前的女孩处事太过“老到”了些。

长乐见众人面色稍稍缓和,朗声说道:“庞将军听命。从今往后,我若是行走江湖,江湖中的英雄好汉可不必对我行跪拜之礼,大家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中没有长乐公主,只有普通人云长乐。你与众将士不可将此看作冒犯之举。”

庞战沉声道:“微臣明白了。”手一挥,众将士得命,训练有素地撤了下去。

众人这才信了她,霎时间对她好感倍增,加之军队已撤,便纷纷上前恭贺路行歌与云烟。

待众人散去,已是拂晓时分,长乐与凤飞飞、龙大少、欧阳贤几人分手,跟随路行歌与云烟一起往清风苑行去,风老先生也一并前往。路上西儿不知怎地,长乐几番逗弄,他却始终不理。到得后来,长乐连日奔波,身体疲倦,回到院中倒头便睡。睡醒之后,却听窗外“啪嗒”一声轻响,心道:“好你个西儿,终于开窍了!现在才来找我。”起身推开窗户,笑道:“云公子到底要气到几时?”忽地看清来人,长乐眉头一皱,说道:“原来是扶摇姑娘!”

魏扶摇美目瞥向旁边的院子,眼带笑意,细声细气地问道:“云姑娘跟公子吵架了么?”

长乐双眼一翻,似笑非笑道:“扶摇姑娘倒不如关心自己身上的毒解不解得了。”

魏扶摇横了她一眼道:“哎呀,人家随便问问。谁敢抢长乐公主的心上人哪?!”

长乐“啪”地一声关起窗户,一面换衣服,一面斥道:“什么心上人?不准胡说。你到底来做什么?不说我可就送客了。”

魏扶摇吃了个闭门羹,在外面恨得直咬牙,阴□:“你爹娘有信要给你。师傅差我来,随便将你答应给她默写的东西取回。你不愿见我便算了,我回去告诉师傅你毁约便是。”

长乐霍地一声拉开门道:“等等。我爹娘的信呢?”

魏扶摇得意地转身,定睛一瞧,顿时妒意横生。长乐一身淡青色罗裙,脚穿葱绿色的碎花绣鞋,眉黛如山,眼波盈盈,发髻未梳,却更显得弱质纤纤,惹人爱怜。长乐见她瞪着自己不说话,侧身打量她,不耐道:“魏姑娘,我爹娘的信呢?”

魏扶摇走上前去,仔细地看她的五官,长乐摸了摸脸,以为自己脸上很脏,皱眉道:“我才起,还没洗漱,你要我默书,得先等等我。”转身便走进屋里开始洗漱。

魏扶摇跟着走进屋中,坐在桌边看她洗漱,见她随随便便地抹了抹脸便急急走了过来,撇撇嘴道:“你怎么不梳头?”

长乐无可奈何道:“我不会。”

魏扶摇“咯咯”笑道:“哪有女孩子不会梳妆的?那你以前是谁给你梳的?”

长乐脸色一变,沉默不语。魏扶摇心思灵动,片刻间便想到给她梳头的一定是莲生,心中生出一股快意,说道:“是你娘亲吧?那真是好。我自小便是丫鬟给我梳头,现在我可比她梳得好了。”

长乐意兴阑珊,顺着她的话问道:“你的丫鬟现在几岁了?”魏扶摇笑道:“她前年十三了。”长乐算了算道:“那今年该十五了。那也算及笄了,你会让她嫁人么?”魏扶摇摇了摇头,诡异道:“她今年也是十三,怎麽嫁人?”

长乐抬起头来,问道:“她前年十三,今年怎么还是十三?”魏扶摇古怪一笑,正欲答话,长乐猛地站起来道:“她前年就死了?”魏扶摇看她一眼,撅嘴道:“算你聪明。”接着又有些得意道:“前年我梳头就比她梳得好啦。”看着她的头发,忽然兴起道:“我帮你梳发好不好?”

“不好!”门口一人闪身而入。

魏扶摇眼睛一亮,盈盈一笑道:“公子,你来啦?”

长乐看过去,只见西儿双眸又黑又亮地看着自己,站起来道:“云公子不是还在生气么?”

西儿低头不语,缓缓抬起头来,面露清风般的微笑,踏着晨光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道:“我帮你梳发,好不好?”也不管她答不答应,拉着她走向房中的梳妆台,按她坐下。

长乐耳边只听他道:“哎,你别动,头发太多,我抓不住。”头上有时被扯得痛了,有时又被他挠得有些痒,望着门外的阳光,不由得有些恍惚。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第一更。

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78章 唯别而已

西儿见她难得地又乖又听自己的话,心中一荡,手中青丝却又调皮地不让他抓住,他有些心慌有些焦急,看向镜中的长乐,只见她怔怔地望着窗外,神游天外,吐了一口气,越加轻巧地对付起那头又柔又滑的乌发来。

魏扶摇见他不搭理自己,“噌”地站起来,“云长乐,你还要不要你爹娘的东西?”

长乐回过神来,说道:“我自然要的。你身上的毒解了没有?”

魏扶摇一愣,看着西儿幽幽道:“你下毒伤了我,师傅让我自己到这里来求解药。我偷偷跑去见你爹娘,帮你带了他们的信出来。”

长乐说道:“原来你是用我爹娘的信来换解药的。”手一摊,一粒朱红的药丸躺在手心,“这就是解药,你把我爹娘的信拿过来吧。”

魏扶摇从怀中拿出信来,却不给长乐,顺手递给了西儿,西儿点头接下,放在梳妆台前。长乐问道:“魏姑娘,我爹娘现在好么?”

魏扶摇吃了解药,胸中痛楚逐渐消散,却笑吟吟地看着西儿,闭口不言。镜中的西儿面露清风般的微笑,一双眼眸又柔又亮,端地少年英俊,清贵无双。长乐皱眉,将头发从西儿手中脱开,随意摆弄了几下,直直地垂在身后,散在耳边胸前。

西儿望着空空的双手,视线转向镜中的长乐,只见她眉头微皱,却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两人隔着镜子相望,那么近,那么远,他忽地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了解过她,胸中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慌乱。

长乐走到书桌前,提笔便写,口中说道:“魏姑娘,我现在就把你师傅要的东西默写出来。但是我却不能单独给你带回去,我要在我师傅面前给你,免得到时候你师傅拿不到书稿,赖我没有默写。”

魏扶摇冷笑道:“随你。只是你若敢玩半点花招,我便请师傅好好招待你的爹娘。”转身走到西儿旁边,面上又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长乐霍地将笔扔向魏扶摇,魏扶摇往西儿身边一闪,虽然没被打中,一身衣裙却被溅出的墨汁弄脏。长乐又拿起一只笔,沾了墨汁,低头一面写,一面道:“出去。(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魏扶摇大怒,足尖一顿,就要上前撒气,西儿皱眉盯着她的衣裙道:“你快回去吧。”

魏扶摇委屈地望着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被染脏的衣裙,墨汁张牙舞爪地印在上面。西儿叹了口气,走到衣柜前,开打柜子一看,面上便是一套崭新的少女罗裙。西儿正欲拿出,却见衣角滚了淡淡的凤凰花样,心下觉得不妥,瞥见昨日自己给长乐批的外袍,便拿出来递给魏扶摇道:“有些脏了,不过比你这身衣服也好得多了。”想了想又道:“你将就穿着,也不用还了。”

魏扶摇又惊又喜,眼角瞥见长乐笔尖一停,接过外袍,对西儿笑道:“你说不还,我便不还。”在屋里仔仔细细地批了外袍,又在镜前照了一番,才慢悠悠地走出房门。

长乐端坐桌前,头也不抬地静静默写,西儿走过去,看了半响,赞道:“长乐,你的字写得真是不错。”长乐垂头不语,神色极是认真,西儿见她聚精会神,心知此时打扰她不妥,却又舍不得离开,便轻轻地走到旁边坐下,静静地瞧着她默书写字,心中淡淡的喜悦如涟漪般渐渐晕开。

正瞧得出神,只听长乐问道:“你盯着我做什么?”搁了笔,抬头目光笔直地看向他。

晨光从窗缝中泄入房间,铺了半个书桌,桌上的白纸反射出淡淡毫光,长乐的脸在这柔柔的光线的映衬下真如玉刻的一般。西儿略带腼腆道:“长乐,我觉得你美得很。”

长乐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看向他脚边溅了一地墨汁的毛笔,低声道:“我有些害怕。怕我变得不像自己了……”

西儿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道:“不怕的,我会一直陪着你。”长乐心中一暖,笑着望向他。温润清雅的笑容在西儿脸上慢慢荡开,他轻轻地呼出口气,像只温暖的小兽一样轻轻靠向长乐,双臂环住她又小又柔的身躯,轻轻拍抚她的背心,柔声道:“不怕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都对你好。”

长乐心中一软,双眸有些酸涩,嘴角却挂起了笑意,这几日压在心中的担忧、烦恼慢慢散去,船到桥头自然直,担心得再多,欧阳云夫妇也不可能轻易地就能回来。她扬起头道:“等我写好梅木夫人要的东西,再想办法见我父母一面,在这里就没什么牵挂了。”眨了眨眼道:“西儿要不要去跟魏姑娘道个别?”

西儿见她不自觉地露出一点娇嗔,神色揶揄,余光瞥见地上的毛笔,眸子一亮,嘴角慢慢地勾起,也不说话,就那么笑吟吟地盯着长乐看。

长乐见他得意,哼了一声,走到桌前,收拾了书稿,拉开门道:“魏姑娘,魏姑娘还在这里吗?”眼前人影一晃,魏扶摇立在一棵银杏下,盯着她手中的几页书稿道:“你写完了?”

长乐扬了扬手道:“写好了。请魏姑娘转告梅木夫人,我想亲自把书稿送到她手上,请夫人准我再见我父母一面。”

魏扶摇讥笑道:“你以为夫人会答应你么?”

长乐抽出两张书稿,折好递给她道:“你把这两张书稿送到梅木夫人那里。她看了之后自然会给我个答复。至于准或不准,不劳魏姑娘操心。”

魏扶摇接过书稿,正欲打开,却听长乐冷冷道:“这书稿你若是要看,也莫要在我面前打开。若是你师傅容你看得,你回去再看不迟。”

魏扶摇一懔,小心翼翼地把那两页书稿折好,说道:“看在你提醒我的份上,我便帮你带话给师傅。”美目望向西儿,说道:“多谢公子借我衣裳,我这就回去啦。”

西儿挥了挥手道:“你若要谢我,记得把长乐的话带到就行。”

魏扶摇一声冷哼,狠狠地在地上跺了一脚,闪身出了院子。

长乐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皱眉道:“师傅和云姑姑都在,她怎会来去得如此轻松?”

西儿指了指路行歌住的院子摇头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还未到院子,便听见院中很是喧哗,走进院中一看,只见贺礼堆得庭院中到处都是。路行歌正眼中冒火地盯着脸色发白的群英楼掌柜,云烟皱眉看着院中,语气不耐道:“说了我们不收,怎么还往里面搬?”

掌柜道:“两位大侠息怒。诸位英雄本想亲自拜见二位,当面道喜,小的听从吩咐,已经将他们挡了回去。若是连贺礼也退了,来拜会的英雄便连丁点脸面也不剩,非拆了我家群英楼不可。请二位看在小的尽力挡下来人的份上,别再为难小的了。”

长乐走上前去,东摸西看道:“他们也是一番好意,礼多人不怪,咱们收下便是。”

路行歌挥手让那掌柜退下,招手道:“过来,让我把把脉。”长乐上前,路行歌右手搭上她的手腕,眉心慢慢皱起,摇头道:“还是不见好。”

长乐心中也有些失望,却安慰道:“师傅,你与云姑姑成亲,以后西儿即是云姑姑的传人,也是你的传人。以他的资质,成为天下第一是迟早的事。”

路行歌闻言看向西儿,神色更是郁郁,目光转向长乐,长长地叹了口气,涩然一笑,“罢了罢了。”摇头走进屋中。

云烟上前说道:“长乐,你师傅从昨天回来便将自己关在屋中苦思治疗你的法子,我从未见过他为旁人如此费心费力。”她指了指堆放在院中的贺礼,“这些人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来烦他,也怪不得今日他脾气不好。”摸了摸她的头道:“看你,娘亲不在,就连头也不好好梳了。”边说边从怀中拿出一把梳子,轻轻巧巧地为她梳了个乖巧灵秀的样式,上下打量一番,笑着道:“长乐穿回女装漂亮得很哪。”

长乐道:“我爹爹总是说我不像个女子,要是他能见到我这样,肯定高兴得很。”

云烟正要答话,忽然脸色一变,喝道:“来者何人?”

长乐闻言转身看去,只见一人轻飘飘地越墙而入,立在墙边温柔怜爱地望着她,长乐眼圈一红,尖声叫道:“爹爹!”狂喜地奔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第二更。

大云候场太久了,本导让他出来放放风……邪恶地笑~~

回答大家在留言里说长乐变了的问题:

我在前文里交代过,长乐来这里已经三年了,她开始的时候跟大云和莲生一起住在苍茫山(深山之中)。大云和莲生都是古人,多多少少长乐会潜移默化地有些改变,苍茫山中的生活我点到即止。之后就是一家人出山到慕城了。路上她遇到云烟西儿,但是也不只遇到云烟和西儿。一个人来到一个全新的环境三年,我想既然都已经明白了“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以长乐的智慧和思维方式,她想到的应该是如何更好的适应环境,而不是保留自己的“特色”与环境对抗吧?况且她是一个懂得轻重的女孩,她心里明白他们一家人需要的是“低调”,而不是与众不同,标新立异。只有低调,才能让大云和莲生过平静的日子。他们出山,是要找一个新的地方生活,我想大云、莲生、长乐,他们虽然不是真正的一家人,但是性格上,都是比较淡泊,希望过平静的日子多余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吧~~

虽然我在后面的几章里对长乐用笔不多,但是文章里发生的每件事情与她都是息息相关的,拜路行歌为师、行宫救人、父母被抓、与欧阳世家彻底决裂、西儿朦胧却震撼她心的表白……试问一个正常的小姑娘在遭遇这些事情时,难道就不能有一点点迷惘和软弱?她没有绝世武功,失去爹娘连保护她的屏障也没有了,而关心她的人毕竟只是跟她才相处不到2个月的新朋友和“新”师傅路行歌,她心里不踏实,会担忧,会胡思乱想,我写的时候,是从这些角度来考虑的。

她很聪明,接近天才的聪明,但是她毕竟是个人,我允许她有片刻的软弱和迷惘。大家说她变了,其实她也会害怕自己的变化,特别包容她一切的父母即将远离她,分别将会长达十年之久!

长乐终究会长大,云西辞也会长大,他们都会随着岁月的变迁发生变化,思维方式,处事方法,在缺乏力量的时候和拥有强大力量的时候,终究会是不同的……

第一次写这么个长篇的东西,对人物塑造我也是有些担心的。谢谢大家对我的提醒和支持。后面的创作,我将时刻提醒自己,保持冷静,保持质量 :)

第79章 唯别而已

欧阳云淡笑而立,等到长乐稍稍平息了心情,抚着她的头道:“今日倒真像个女儿家了。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看向云烟,微微颔首,“云姑娘,多谢!”

长乐抬头问道:“娘呢?爹爹是怎么逃出来的?”

欧阳云摇头道:“梅木夫人看了你让魏扶摇带回的几页手稿,便让我来见你最后一面。她怕我一去不回,你娘还留在那里。”

长乐跺脚道:“她倒是算准了爹爹的死穴。”

欧阳云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十年之约已定,分离就在眼前,他也是心中郁郁,只得轻拍长乐的肩背以示安慰。他对云烟问道:“慕城事了,不知云姑娘日后有何打算?”

这时房门一开,只听路行歌说道:“我们打算先去风波钓叟洛水的欣然小筑成亲,然后沿洛水出海,长居云山竹海。”

欧阳云笑道:“路兄,我在路上听说了,恭喜二位!”

路行歌微微一笑,想了想,问道:“云兄,你与云夫人……?”

欧阳云说道:“梅木夫人待我们倒还客气有礼。”

路行歌点头道:“梅木夫人行事虽然乖张,却向来一言九鼎。她既然与我们定了十年之约,若无变故,想来不会为难你们。”

欧阳云淡然一笑,说道:“我想与长乐说几句话。”

长乐上前,心知这便是话别了。路行歌点了点头,对云烟道:“阿临,你进来,我也有话要对你讲。”

欧阳云进门坐下,打量屋中陈设,说道:“才离开这里不到两日,心里却觉得好像过了两年一般。(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走到床前躬身翻了翻先前放好的包袱道:“离开苍茫山时,你娘给你做的衣服都在这里了。”目光扫过她身上的衣裙,神情一定,问道:“长乐,你与皇上定了约定?”

长乐见了欧阳云,只觉得这些时日受的压力和委屈终于可以向人倾诉,仔细地将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欧阳云。待到说完,欧阳云摸着她的头,叹了口气道:“我与你娘亲虽然知道你境遇不凡,”长乐心中明白,他说的是自己还魂之事,“从来对你放心得很,相信你能照顾好你自己。可是毕竟你还这么小,这些事情就算是一个大人,只怕也应付不过来。好孩子,难为你了!”

长乐心中一酸,“爹,你与娘亲才是真正的苦,你们相聚短,别离长。”语气又有些愤然道:“我们一家只想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放过我们?!”

欧阳云看着她,问道:“长乐,我与你娘不在你身边,日后你打算怎么办?你是要跟随路先生去云山竹海吗?”

长乐心中烦乱:“爹爹,我正想听听你的意见。师傅与云姑姑已决定不再比武,可是我……”

“可是你也不想与云西辞比试,更不想去争夺天下第一,对不对?”欧阳云接口道。

长乐点头道:“我从没想过当什么天下第一,更不想与西儿决斗。”想到西儿,脸上露出些许笑容,“我想他也不愿与我决斗。”

欧阳云看得真切,说道:“云西辞温文尔雅,品性纯良,武功学问有云烟□,自然也是极好的。(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顿了顿道:“他对你的心思我看得出来,长乐,你对他又是怎样的想法呢?哎,这些儿女之事本来你娘来说才好……”

长乐道:“爹爹怎么问起这个来了?”想起西儿几次表白,心中忽地有些烦乱,呐呐道:“我也不明白。我们都还小,那么长远的事情,我不想早早地就去烦恼。”

欧阳云摇头道:“云山竹海远在海外,避世而居。我曾听你云姑姑说过,岛上只有云家居住。云家子息单薄,云西辞是岛上唯一的孩子。”他有些担忧地看向长乐,“他喜欢你,盼着你去岛上陪他,你若对他有意还罢了,若是对他无意,自此他日日眼中看到的都是你,只怕时间一长,得不到你的回应,总是要受伤害。”

长乐低头沉吟,只听欧阳云徐徐道:“你拜了路先生为师,我与你娘都很高兴,他是天下第一高手,无论智谋还是武艺,都是顶尖的人物。虽然你向来不喜欢争强好胜,我却知道你的傲气是藏在骨子里,眼界可不比欧阳灵灵那样的孩子低。从前我便想,不是谁都可以轻易让我女儿仰慕拜服,是以除了路行歌这样的人,为父也着实想不出有谁能做你的师傅?”他笑了笑道:“那时云烟姑娘邀请我们一家来慕城观战,我心中想的便是你若能乘此机会觅得良师也是好的。”

长乐大是感动,想不到欧阳云竟为自己打算得如此周全,说道:“爹爹,您的武功智谋也是顶尖的。长乐跟着你学也能受用无尽。”

欧阳云一面爱怜地摩挲她的头,一面说道:“我们在苍茫山中本来可以活得平静安乐,只是我与你娘不忍见你孤零零地身处深山。我与她早已见过世间繁华,可是你却还没见过,”他顿了一顿,有些意味深长道:“更何况,有不少本领,要是离群索居就会学不到。”

长乐若有所思,欧阳云见她容颜憔悴,神色郁郁,眉头紧锁,温声道:“长乐,你现在的样子叫为父怎么放心?”

长乐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他,欧阳云伸出手指在她眉心处轻轻揉抚,“我们下山时你多么开朗快乐,现在却是愁眉不展。”

长乐道:“你与娘亲受制于梅木夫人,我想要救你们,却没有能耐。皇上心思难测,虽然此时他待我好得很,但是有朝一日我不听他的安排行事,说不定他立时便会翻脸无情。我们与欧阳世家决裂,武林同道即便不为难我们,愿助我救你与娘亲的又有几人?云山竹海虽好,我却不愿日日练武只为争夺天下第一。”她忧心道:“爹爹,师傅即便不逼我,我又怎么忍心在岛上见他日日落落寡欢?更何况,更何况还有西儿……”少年人的心思更是惹人烦乱。

欧阳云端坐桌前,待她说完,微微一笑道:“我最担心的便是你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心中烦扰倾吐一空,长乐觉得十分畅快,心思也灵动起来,问道:“爹爹,你说我该怎么办?”

欧阳云倒了杯茶,慢慢说道:“你若是有心学武,你师傅路行歌便是最好的老师。他与云姑娘都是好强之人,虽然两人希望各自的传人代自己一战,但是这也并非你死我活的厮杀。你与西儿顶多切磋切磋,我倒不担心你们替师出战一事。”他神色认真地看向长乐道:“西儿根骨清奇,天赋与你不相上下,可是你八脉皆伤,错过了治疗之期,你们若是一起练功,顶多三年,便会显出差距来。你师傅虽然医术了得,可是一时半会儿也治不好你。我可以预见他见你与西儿差距日日拉大,心中郁结难表。只怕他与云姑娘等不到你们长大,便会再次一战。”

长乐心中一懔,想起那两人的性子,叹了口气道:“若是我天天见他们为了我与西儿斗气,还不如自己找个地方逍遥得好。”

欧阳云定定地看着她,不无骄傲道:“你是我欧阳云的女儿,若想活得逍遥自在,谁又能拦得了你?”目光陷入回忆道:“你娘亲很小的时候便被带去欧阳世家,过了十多年寄人篱下的日子,其中辛酸真是一言难尽。长乐,我知你师傅与云姑娘定会厚待于你,可是若能一个人能活得好好的,又何须寄人篱下,日日受他人恩惠呢?”

“爹爹,孩儿明白你的意思了。”长乐心中豁然开朗,语气也轻快激越起来,“我这就去跟师傅商量。”

两人走到屋外,欧阳云抬头凝视天空,久久不愿低头,“我也要回去陪你娘亲了,从此山高水远,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若要避世,可回苍茫山去。十年后我们一家再来相聚!”

作者有话要说: 病了很久,终于基本上要好了,今天更一章。

下一章就是上卷的最后一章。

下卷长大后的故事我想能快一些,从5月下旬开始,我写文的时间会多一些。这段时间仍是一周2更,之后会有调整,只会多不会少,请各位放心追吧~

ps:这章中提及的“寄人篱下”是某蓝的切身体会,个中的心酸真是难以对外人道也~

第80章 唯别而已

长乐回到清风苑中,远远便瞧见云西辞静静地坐一棵古树下。她站在原地,放轻了呼吸,就那样安静地打量他,朗目修眉,闲雅俊秀。“我只是觉得与你在一起心中便欢喜得很……”想起这句,长乐心中慢慢泛起一种酸软的感觉。一阵山风吹来,她甩甩头,声音清脆悦耳道:“西儿,我回来了。师傅和云姑姑呢?”

云西辞抬起头来,一双黑幽幽的眸子细细地在长乐脸上打量,本以为她与家人离别,必定情绪低落伤感,却见她眉目舒展,面含微笑,心中有些诧异。

他还未答话,只听“呀”地一声,云烟拉开屋门,边出来边对云西辞道:“西儿,跟我来。”转脸对长乐一笑,转身向院外走去。

西儿跑到长乐身边,飞快道:“等我回来,我们一起用膳。”

长乐觉得云烟那笑容有些奇怪,还未回过神来,只听路行歌的声音从屋中传出:“长乐,你进来。”

长乐摇了摇头,施施然踏进屋中,走到路行歌对面坐下。路行歌伸手道:“让我把把脉。”长乐依言伸出右手。只见路行歌眉头皱起,长乐心中暗叹了一声,片刻后,只听他道:“伤势倒是稳住了,只是毕竟伤了筋脉……”长乐心道,此时正是对路行歌吐露肺腑之言的好时机,便道:“师傅无需担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徒儿虽然伤了筋脉,但是自认悟性还算不错,假以时日必能有所精进。正所谓欲速则不达,说不定因这伤势的缘故,我只能慢慢习武,反而不至于急功近利,走火入魔。”她见路行歌低头沉思,便再接再厉道:“若是我不仅筋骨清奇,聪明伶俐,又得遇良师,岂不是这天下间的便宜都给我占完了,怕是要折寿呢。”

路行歌抬起头来,目光闪动,“呵呵”一笑道:“你这伤势也非不可治疗,只是……”

“只是什么?”长乐难得见他说话如此不干脆,不由得有些好奇。

路行歌道:“过几天我与你云姑姑就要去风波钓叟的欣然小筑成亲了。”说着目光看向长乐,只见她满脸疑惑不解之色,微微一笑,继续道:“今日我与她商量成亲之事,忽然提起你来。”顿了一顿,慢慢道:“长乐,你云姑姑告诉我,她有法子医好你。”

长乐心中一喜,云烟向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她说能治,那心中肯定有十拿九稳的法子。慕城之事让她强烈地意识到在这江湖之中,若是没有强横的武技,那么任谁都可以欺侮自己。若是欧阳云与欧阳莲生如路行歌与云烟一般,那即便是梅木夫人也不敢对他们轻举妄动,更别提欧阳世家和焚琴煮鹤之流了。

“你可知道为何我叫你云姑姑阿临?”不待长乐答话,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她的哥哥云崖,也就是西儿的父亲,是前任云山竹海的主人。而之前,云山竹海的主人是西儿的爷爷云老前辈。当年,他娶了一位姓临的女子,这位女子便是你太师傅临卿君的姐姐。”

长乐点头道:“师傅曾跟我说过,太师傅的家人重女轻男,行事大异于常人。”

路行歌道:“ 不错,所以,你云姑姑的母亲便要求她生下的女孩要随她姓临,男孩却没做要求。云烟自小便叫临烟,她长大后母亲已经亡故,有时行走江湖,便使用父亲的姓氏。”

长乐问道:“那这跟治疗我的伤有什么关系呢?”

路行歌道:“临家家学渊博,武道只是其一,家传的《临氏医经》内容广博,立论精到,因为临氏乃武林世家,所以其中对习武比斗造成的内伤、外伤,沉疴杂症均有详细的治疗方法。今日你云姑姑与我谈了一会儿,随意提到的《临氏医经》里的几个治伤的方法,我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是仔细思量之后,又觉得着实有效,奇妙无比。既有如此神奇的医术,你的伤势定可治愈。”说罢叹了口气,“只是临氏有个规矩,临氏医术只救家人,外人的生死他们决不干涉搭理。”

长乐点头道:“我明白了,云姑姑要我跟她姓临,对不对?”

路行歌“哈哈”一笑,摇头道:“非也。你云姑姑喜爱你,也疼爱她的侄儿。若是你能与西儿定亲,那么你就成了她的侄媳,她可以名正言顺地用《临氏医经》治疗你,西儿对你的喜欢明眼人一看便知,你们若是能在一起,长大后也定是佳偶一对。”

长乐身躯一震,忽地看向门外道:“西儿也知道了?”

路行歌微微一笑,望向隔壁,“你云姑姑正在跟他说。”

长乐心乱如麻,想起欧阳云离开前与她的一席长谈,难道自己的命运只能这样被迫操纵在别人的手中?为了早些练就天下第一的武功自己就要嫁给云西辞?更可笑的是,自己从未想过要成为天下第一!而且此时云烟正在隔壁跟云西辞说定亲的事情,若然自己拒绝,两人日后在云山珠海日日相见,那不知有多么尴尬。想到欧阳云说:“你若对他有意还罢了,若是对他无意,自此他日日眼中看到的都是你,只怕时间一长,得不到你的回应,总是要受伤害。”

她沉默片刻,抬头看向路行歌,说道:“师傅,徒儿有很重要的决定要对你讲。”

云烟推门而出,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回头对身后的人道:“西儿,你既然答应了姑姑,以后便要好好对待长乐,若你长大后负了长乐,我定不饶你。哎,她爹娘与她一别就是十年,我们自当好好照顾她,”话锋一转,看向前方道:“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妖女你还是少理为妙!”

云西辞闻言看去,只见魏扶摇站在院子中央,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他皱眉道:“魏姑娘,你来这里有何贵干?”

魏扶摇说道:“我来取医书。”斜眼看向云烟,对云西辞问道:“公子要回云山竹海了吧?”

云西辞尚未答话,云烟冷冷道:“我们去哪里不用姑娘操心。”

魏扶摇心知不是对手,向后退了一步。云西辞说道:“姑娘取到医书了吗?”

魏扶摇双眸一亮,点头道:“长乐倒是言而有信,取到啦。是以在此处专门等着拜别公子。”

云西辞听她提到长乐,面色微红,心思早就飞了过去,点头道:“既然书已取到,魏姑娘早些离去吧。”说罢对她行了一礼,飞快地向长乐院中走去。

魏扶摇自是知道他心急火燎地往谁那里去了,见他听到长乐的名字便面色有异,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神色嫉恨地看向他离去的背影。

云烟大感得意,冷哼道:“我侄儿马上便要与长乐定亲,等到两人长大便会成亲。我劝魏姑娘不用再痴心妄想!”

魏扶摇全身一震,咬牙狠狠地盯着云烟。云烟怎会怕她,翩然而立,嘴角擎着淡淡笑意,正要转身离开,却听魏扶摇“咯咯”笑道:“离他们成亲还早得很呢,鹿死谁手也难说得很。更何况,即便是成亲了,若是妻子强横霸道,争强好胜,不知温柔,那玉树琼枝般的男子自可在外结交红颜知己,休了那恶妇也是使得的。”说罢身形一晃,消失在清风苑中。

云烟知她隐射自己,气得发抖,正要追出,只听身后急急忙忙地脚步声传来,皱眉道:“西儿,何事如此匆忙?”

“姑姑,长乐不辞而别。”云西辞焦急道。云烟心中一懔,径直往路行歌的屋中走去。

“行歌,长乐呢?”她推门而入,急急问道。

路行歌见云西辞也在,神色微变,哪知这小小的变化竟被云西辞抓住,他心思一转,长乐本来好好的,也答应要跟自己一起去云山竹海,这下却突然不辞而别,这段时间也未发生什么大事,除了……除了“定亲”。

云西辞声音微颤地问道:“路叔叔,长乐没有答应与我定亲,是不是?”

路行歌右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嗯”了一声,只觉手下之人颤抖了一下,身体迅速僵硬起来。

云西辞又问道:“她不愿跟我们一起回云山竹海,是不是?”

路行歌想了想,温声说道:“西儿,她有自己的打算。”

云西辞似未听到,又问:“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是不是?”路行歌与云烟对视一眼。云西辞见他不答,心念电闪间,从喉间逼出声音问道:“路叔叔,你告诉我,是不是她不愿与我定亲,所以才悄然出走?”

路行歌道:“西儿,你听我说,长乐并不是因为不愿定亲才出走,她……”

西儿霍地起身,打断道:“她今天早晨才答应过我要一起回云山竹海,路叔叔跟她说了婚事,她便逃也似的离开。”他低头说道:“我……我知道她不像我喜欢她那样喜欢我,可是……也不用听说要跟我定亲就跑掉啊!我难道会逼她嫁给我么?!”

云烟见他又是羞怒,又是伤心,心中也是百味杂沉,问道:“行歌,长乐以后还回不回来?她这一走,你又如何传授她武功?”

云西辞闻言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路行歌。路行歌道:“以后每年我会出海教她一个月,”目光柔和地转向西儿道:“西儿,若是你想念长乐,届时可以与我一道去看她,她也一定会很高兴见到你。”

云西辞盯着他问道:“长乐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她就那么不愿意与我在一起?

路行歌叹了一声,“不回来了。”

云西辞灼灼的眼神霎时暗淡了下去,仰天长啸道:“好,好,好!”

路行歌心中一震,他说第一个“好”字时,声音悲愤异常,听者只觉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只能苦苦压抑,难过至极;到了第二个“好”字时,愤怒中带了不甘与悲伤,那声音竟如一把利剑刺入路行歌的心脏,震得他心中隐隐作痛,直到第三个“好”字,路行歌心中泛起一阵凉意,语音一收,婉转地回之中却带了难以掩饰的恨意。他本是个温润如玉、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此时神色冷然,音色如细碎的寒冰,“我云西辞何须求她施舍怜惜?既然今日不辞而别,日后便再也不必相见。若然再见,我亦只与她形同陌路!”大声说完,一把拉开屋门,惨白的日光刺在脸上、刺入眼中。

云烟急忙追了出去,只见他忽然回过头来,悲声道:“姑姑,我开始恨她了……”云烟呆然而立,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日光之中,眼前只剩他眼角的泪水,还有那声,“我开始恨她了……我该怎么办?”

(上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卷终于结束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结尾我写的时候,心情很、非常、无比压抑……我们小西被狠狠地虐了一把……有爱才有恨,有恨才有爱!

大家期待的长大后的故事,下卷会慢慢讲来~上卷没有交代完的伏笔,下卷也会一一揭晓~我曾不止对一个朋友说过,青竹的下卷会更精彩,我坚信这点,陪这些少年们一同度过童年的各位请继续陪他们度过最精彩的青年时期吧:)

之前欠了几次更新,一来是因为病还没好完全,二来是在做下卷的构架。之后会慢慢补上。

下卷的第一章下周内会放先放上来~

祝各位五一快乐,看文快乐:)

蓝蓝

第81章 荷叶田田

暮春四月,侬城内外细雨飘飞,微风乍起,吹得花瓣飞溅,城内一片微雨花凋的凄清之色。[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东南城郊夹道的柳树早是柳叶如翠,枝条垂湖,划出道道涟漪。

湖岸边柳枝一动,一条小舟缓缓滑向湖中,舟中响起一个清甜温软的声音:“小六,你快些上来,昨儿个我看到的那朵新荷,怕是今年这湖中盛开的第一朵哩。”说话之人手持双桨,驾着小舟慢慢向湖中划去。

“吴姐急甚么?荷花又不会变成花精跑掉。”被唤作小六的那人轻身一跃,稳稳地落在舟尾,进到舟中,悠然平躺,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懒洋洋地哼起了小调。

吴姐白他一眼,洁白柔软的手臂一挥,划动双桨,和着那小调唱起歌谣:“鱼戏莲叶东哟,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北哟,鱼戏莲叶南,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小六闭目微笑,感受着周遭斜风细雨,身下小舟一晃一晃地穿行在莲叶间,心中竟是说不出的宁静陶然。只听吴姐软软道:“哎呀,明明昨天就在这儿看到,怎地找不到了?”

小六嘴角一勾,“那荷花修成了花精,知道吴姐要来采它,早早溜掉了。”

“啪”地一声,吴姐一掌拍在他的大腿上,“小六子,快些起来帮我找找,今年的荷花酒我就要用这朵初荷来泡,若是找不到,那荷花酒不做也罢。”

小六腰杆一挺,弹了起来,正色道:“吴姐莫气,我这便帮你找去。”扯开了喉咙大嚷道:“荷花精哟,快快出来,这里有英俊潇洒,风流多情的六少哟……”上半身探出舷边,双手轻巧地往四周的莲叶拨去。

吴姐“扑哧”一笑,杏眸圆瞪,似恼非恼道:“小猴子,什么人不好学,偏生要学那油嘴滑舌的风流鬼,”一面说,一面去拧他的耳朵。小六一声怪叫,“吴姐饶命。”身子却是凌空一翻,堪堪在空中打了两个筋斗,从吴姐头上轻巧跃过,身子碰也没被她碰到,一落下,便从船头叮叮咚咚地跑向船尾,口中嚷道:“痛痛痛……”

吴姐回过神来,自舟中站起,腰板一挺,右手插在腰间,美目圆瞪。小六叫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眼儿一转,作侧耳倾听状,“吴姐你听,有人打架哩。”

吴姐哪里信他,就要上前捉拿,忽地左面“噗通”一声,显是有人落水,小六眼珠儿乱转,得意道:“吴姐现在信了吧?”又催促道:“快划快划,咱们过去看看热闹。”

吴姐狡黠一笑,姿态曼妙地坐了下来,双桨压在脚边,用一口侬软的腔调道:“就不,谁让你装痛。”小六抬头望向打斗的方向,忙哄道:“好吴姐,我送你碧水青莲还不成么?咱们快去,晚了可就打完了。”

吴姐“咯咯”一笑,转身划动双桨,边划边唱,“鱼戏莲叶东哟,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北哟,鱼戏莲叶南,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小舟穿过层层叠叠的荷叶,只听得打斗之声越来越近,吴姐回头睨了小刘一眼,“小六子,你的耳力越加的好啦。”原来此间并无兵器碰撞之声,只听得掌风阵阵,想来打斗之人只用拳脚互博,难怪小六适才说了有人打斗,吴姐却也不信。

湖中荷叶密密麻麻,吴姐好似对各处水道了如指掌,打斗声虽在耳边,小舟却也穿行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才滑到近前。小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吴姐显然是位弄舟高手,双桨在湖中轻轻拨弄,小舟一声不响地往前划去。

只听一个粗哑的声音道:“三盘两胜,现下咱们虽然输了一盘,但是下一场定会赢回来。”

“好大口气!凭你们也赢得了我们师兄?”声音娇脆,说话的人显然是个女娃。

“嘿,我看那小白脸可没什么能耐,你看他瞧也不瞧你一眼,侬城如花般的娘子多不胜数,怕是早就被哪个迷得失了三魂七魄。”说罢嘿嘿怪笑起来。

吴姐听得眉头一皱。那女娃一声娇斥:“本姑娘今日定要撕烂你的狗嘴,”只听掌风阵阵,两边又交起手来。那女娃显然不敌,过得片刻便娇声唤道:“师兄快来帮我。”

旁边立即有人喝道:“说好一对一,难道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要反悔么?”

此时又有一个女声道:“崔师侄,既已定下规矩,你自当打下去,莫要胡说八道。”又低声道:“本门的脸子都被你丢光了。”这句虽然声音刻意变低,却也传到四周各人耳中。

那姓崔的女子又与对方对上几掌,小六侧耳倾听,只听一声轻呼,小舟前面的荷叶猛地抖动,看来是那姓崔的女子被人打下船去,去势太猛,眼见就要横穿荷叶压向两人驾的小舟。

吴姐飞快地划动双桨,想要避开,可是那女子实在是来得太快太猛,眼角一瞥,只见她已穿过荷叶撞向舟舷,若不阻止,小舟定会被她撞翻,情急之下,叫道:“小六!”

那女子本已闭目等待落水,听到这声轻喝,睁眼一瞧,一条小舟赫然就在眼前,只见舟舷边一名清俊少年青衣布衫,眸子灿若繁星,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飞撞过去。

“起”,小六右手在她肩上一托一拉,那女子上半身便因势一倒,小六俯身一探,将她来不及从舷边收起的双腿轻轻一带。这女子便半躺着,落入舟中。

烟雨早已停歇,阳光将灰蒙蒙地天空利落地划开,光线透过云层照射到湖面上,荷叶在日光的掩映下更显碧绿。小六背光而立,偏头打量舟里的女子,见她眯眼迷茫地望着自己,咧嘴笑道:“姑娘,你没事吧?”那女子怔然不语。

吴姐收起双桨,将她上半身扶起,看了一眼小六,问道:“她怎么啦?”

小六肩膀一耸道:“我怎么知道?”神色虽然轻佻,却蹲下身来伸手探向她的脉搏。

吴姐听得水声,侧眼看去,只见一艘大船开来。小六往那女子身上几下轻点,头也不抬道:“原来被人点了穴道。”

“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那女子穴道一解便俯身郑重行礼,眼角往小六面容偷偷看去。忽地脸上一红,原来这偷偷摸摸的一眼恰好被小六逮到。

小六眼珠儿一转,靠倒在吴姐身上,嘻嘻笑道:“姑娘莫要害羞,本公子英俊潇洒,风流俊朗,更难得是生性温柔,美人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侧头看向吴姐,讨好道:“美人儿你说对不对?”

吴姐嫣然一笑,小六神色一懔,正要弹开,忽觉右耳暴疼,满脸笑容垮下来,怪叫道:“啊哟,痛痛痛,我可不是大哥,吴姐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偏头对那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的女子挤眉弄眼道:“还不快救救本公子……哎哟,哎哟,吴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嘛……”

两人正自闹得不休,那大船上一人站到船头居高临下道:“崔姑娘,这第二局,是你们输了!”

“崔明珠师侄,你若是没事,就快快上来罢!”这说话之人自然是她的同门,这时连名带姓地叫她,显然对她已是不耐之极。

崔明珠垂头不语,心中悔恨无比,若不是她一时冲动,贸然与对方动手,第二局由门中高手出战,自可稳胜不败,自己也不用受这被人抛入水中的羞辱。

“请问恩公尊姓大名?”崔明珠走到舷边,回头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六是谁呢?嘿嘿~

祝各位看文愉快:)

第82章 荷叶田田

吴姐往大船上看了一眼,眼波流转,目若秋水,“小女子善妩,”拍了拍小六的俊脸,“这是舍弟小六。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崔姑娘不必多礼。”

话刚说完,大船上便有人失声叫道:“原来你就是侬城的醉美人善妩!”

崔明珠细细看她,只见她肤如凝脂,眉黛如山,杏眼桃腮,极秀极美,暗道:“原来他叫她‘妩姐’,不是‘吴姐’。醉美人因酿得天下间最动人的美酒名动大熙,想不到本人竟比她酿的美酒更加动人。”

大船内一阵骚动,一人走到船头道:“若是善姑娘不嫌弃,请与善公子上船来,让小人胡庆略尽地主之谊。”

善妩眼波如醉,还未答话,她怀中的“善”公子抬起头道:“你们还比不比第三场?”船上众人见他面容俊秀,与那善妩一站,真是琼枝玉瑶般的一双人儿,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不由得看向大船的船舱之中。

那邀请二人的胡庆看他的表情,心中便有了计较,说道:“自然是要比的,善公子若有兴趣,还请上船观战。”

小六心道:“胡庆?这名儿倒是耳熟。”眉开眼笑地说道:“那好,我与妩姐就来观战。不过,有一事我得先说一说。”

“善公子请讲。”胡庆见请到了善妩,心中欢喜,万事自然好商量。

小六狡黠一笑,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善公子,你叫错啦。”

胡庆一愣,看向善妩,见她微笑点头,拱手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小六嘻嘻一笑,“大名倒是没有,小名儿一堆又一堆。你们唤我六少即可,我叫艾少六。”说罢一手揽着善妩的纤腰,一手带了呆立舟头的崔明珠,足尖一点,轻轻巧巧地跃上了大船。

众人见他身法轻巧精奇,都觉有些惊异,胡庆笑道:“六少好轻功!”

艾少六微微一笑,放开善崔二女,一双灵动无比的眼睛,这才往船中众人仔细瞧去。只见崔明珠脸带红晕,飞快地奔回船舱左首三人之中。这三人两女一男,身背长剑。那两个女子一人黑衣,一人黄衫,年龄颇大,黑衣的约莫四十来岁,面容英气坚毅,虽有风霜之色,却让人一见之下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感。那黄衫女子倒是娇俏许多,只是看起来也有三十左右,作妇人打扮,想来早已成亲。剩的那男子也是一身黑衣,身形挺拔,面容清俊。

艾少六收回目光,低头暗道:“原来是熟人!”心中忽觉好笑,嘴巴凑到善妩耳边道:“若是大哥在此,肯定会更加好玩!”善妩一声轻哼。

胡庆将二人让到面前,望着善妩轻言细语道:“善姑娘,在下还未自我介绍。在下四海帮帮主胡庆,”侧身一让,指着一名粗壮的大汉道:“这是副帮主,也是在下的师弟程三浅。”

善妩身姿优雅地作了一揖,道:“原来阁下是我大熙水上第一帮胡帮主,善妩久仰了。程副帮主,久仰久仰。”程三浅“呵呵”一笑,拱手还礼。

善妩看向崔明珠那边,问道:“不知这边几位又是哪路英雄女侠呢?”

崔明珠见两位师叔撇头不语,大感尴尬,好在那黑衣男子答道:“在下仗剑宫薛逸,这两位是在下的师姐冯素云与聂青青。”

善妩微微一笑,对那黄衣女子一福,夸道:“若是薛大侠不说,小女子怎麽也猜不到聂姑娘竟是他的师姐。也不知聂姑娘用什么方法永驻青春,若然有空,定要给小女子指点一二。”

生为女子,谁不喜爱听人夸奖自己的年轻貌美,聂青青年过三十,早已过了青春貌美的年纪,此时善妩一夸,心中大是欢喜,面上露出微笑道:“善姑娘名满天下,若是不嫌弃,咱们改日再找个时间随意聊聊。”

善妩嫣然一笑,转首对薛逸道:“善妩家中藏有一坛赤龙雪莲酒,薛大侠与冯女侠若然有空,请来不醉居小酌两杯,此酒当配豪侠儿。”

胡庆眼露羡慕之色,赤龙雪莲千金难求,习武之人若是能够喝上一杯用它制成的美酒,内力修为自可大有精进。善妩一介女流,不懂武功却能名满江湖,凭的就是那身酿酒的本事。大熙皇室每年最好的贡酒也由不醉居供应,据说她有个怪习惯,每种极品美酒只做一坛,一坛只可倒出九杯。

薛逸双眸一亮,冯素云微微动容。善妩看在眼中,脸上笑容更是灿烂,睨了艾少六一眼,似在说:“看吧,这下我们不用遭人白眼了。”

艾少六对她眨了眨眼,看向胡庆,好奇道:“胡帮主,第三场比武何时开始?”

胡庆瞪向薛逸几人道:“请楚公子出来吧!”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船舱之中。

艾少六心中奇怪,船舱之中到底是何人,竟连冯素云和薛逸这些人的账也不买!

崔明珠很怕冯素云,对聂青青说道:“师叔,还是让我去请师兄出来吧。”斜眼看向冯素云,见她与薛逸默然不语,心知他们默许了,便轻叩舱门,低声叫道:“楚师兄,胡帮主有请。”如此反复叫了几声,舱内却无人应声。

冯素云脸色微变,上前叫道:“楚师侄,楚师侄。”声音竟是难得的温和。她与薛逸对视一眼,后者一掌劈开舱门,众人拥上前去,舱中哪有半个人影。

艾少六心中好笑,这姓楚的弟子竟连几位师叔的鸽子也敢放,真也够胆。此时,冯素云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善妩见双方你瞪我,我瞪你,拉了艾少六对众人道:“天色不早,我与小六得回城里去了。各位若来侬城,请一定要去不醉居喝上几杯。”作了一揖,“小女子就此拜别。”艾少六抱起她轻轻一跃,落回舟中。

善妩划动双桨,只见小舟迅速穿行在荷叶之间,一会儿便已不见。行了半里,艾少六终于放声“哈哈”大笑。

善妩拿桨轻轻拍她一下,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口中说道:“小六,刚才你答应了我要给我碧水青莲,什么时候兑现?”

艾少六想了想,道:“大哥后天回来,等他一回来,我就为你办这件事情。”说罢不管善妩狠狠瞪她,闭目躺在舟中好整以暇地小睡起来。

小舟飘飘荡荡,善妩采了一摞荷叶,心道:“中午正好可以做荷叶粥。”小舟轻轻一晃,驶到岸边。善妩叫道:“小六起来,上岸了。”

春日好眠,艾少六在舟中翻了个身,咕哝道:“妩姐先走,我再睡会儿。”善妩见她睡得正香,微微一笑,将小舟系在岸边杨柳树上,莲步轻移,抱着一摞荷叶,往城中走去。

艾少六这一觉足足睡了半个多时辰,睁开眼来,满目都是碧绿的莲叶。左右看看,原来自己身在舟中,小舟却不知何时飘到了湖中央。肚中饥饿,抬头一望,日头已高,便想摇桨回家。可是往舟中四处看了又看,哪里有船桨?艾少六心中叫遭,定是湖边顽童趁她睡觉,将双桨藏了起来,放舟湖中。眼见午时已过,心想自己平日常常四处游玩,几日不归家也是常事,今日午膳善妩自然也不会等她。想到此处索性又躺回舟中,右臂懒懒地搁在舷上,右手没入水中。水流不急,缓缓向南,她眯眼看向南边,翠山环绕,隐约只见一座寺庙落出庙顶一角。

“嘿,原来是碧水寺。”艾少六咧嘴一笑。

天空早已晴开,一碧如洗,艾少六心情甚好,躺在舟中,哼起歌谣:“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大家肯定不会满足这章只放出两只美女,咳咳,于是,下章俺会再放出帅哥一只,让大家尽兴而归~

重要滴ps:今天是群里云烟和笑梨两位美人儿的生日,谢谢两位佳人一直陪着某蓝,对某蓝不离不弃,特此赶文更新,祝两位芳龄永驻,平安幸福!!并祝两位早日觅得良人!!以上祝福两位mm与各位看文的朋友共享!!祝每位追文的朋友天天快乐,像长乐一样活得恣意开心!

蓝蓝^^

第83章 荷叶田田

忽地小舟一沉,艾少六一愣,抬头一瞧,只见一人背对着她坐在舟头。(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只看那背影,该是个青年男子。艾少六见他背对着自己也不说话,便又倒回舟中,全身懒洋洋地也不愿主动招呼他,鼻中轻轻哼起歌来,心道:“闷葫芦,你便随我一起慢慢漂向碧水寺吧。”脸上不由得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那人如老僧入定一般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艾少六心中好奇渐生,这人好生奇怪,好似并不介意小舟漂往何方。她眼珠一转,左手一捞,从湖中抓起一块又湿又大的浮木,从舟尾垂下去当做舵使。艾少六左手固定了那浮木,小舟随之渐渐改变了方向,往东南漂去。

那人“咦”了一声,回头看了过来。艾少六眼中一亮,闪过极其惊艳之色。那人见她狡黠地看着自己,目光清澈灵动,竟是一愣。小舟越漂越偏离南边,他看了看四周,终于开口道:“小兄弟,劳烦将小舟驶往碧水寺去。”边说边伸手指向南边。

艾少六眸中闪动着笑意,“你瞧,这舟上没桨,咱俩可怎么办呀?”

那人一讶,视线往舟中一扫,果然一支桨也没有,举目望向越来越远的碧水寺,眉头皱了起来。

艾少六见只逗得他说了一句话,左手微微一动,小舟的方向偏得更加厉害,口中却道:“哎呀,今天天气真是不错,再过两三个时辰咱们就能漂回侬城,正好歇歇脚,赶个晚饭。”此时小舟已经偏东,缓缓往侬城东门漂去。

那人见小舟离碧水寺原来越远,垂首低声叹了口气,霎时满身萧索。(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他从腰间取出一支洞箫,箫声“呜呜”响起,艾少六一听,慢慢收起捉弄人的笑容。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

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

箫声呜咽,原来他吹奏的乃是一曲不能归家的将士思念亲人的“采薇”。只见他盘膝坐在船头,面向南方,神色阴郁悲伤。箫声低回绵长,穿过层层荷叶传向远方,反复奏道: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饥载渴。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艾少六被他勾起了心事,心中一恸,心想,原来碧水寺里有他的亲人,一面想着,一面操纵浮木,又将小舟导回向南。

箫声停歇,那人目光一闪,转过身来,轻声道:“多谢小兄弟!”说罢望向南方。

艾少六见他修眉朗目,只是神色清冷郁郁,心中一动,从怀中取出一支短笛,道:“我也来吹奏一曲。”那人好似没有听到,只在舟头静静坐着。

笛声响起,艾少六吹了一首“艳阳天”。和风阵阵,莲叶田田,笛声洒脱悠扬,一洗适才忧郁萧索之气。此时她已不用掌舵,任那小舟顺流而下,漂向碧水寺去。笛声跳脱欢快,湖中一尾游鱼倏地跃出水面,只听“啪”地一声,那条一尺来长的鱼儿竟落到舟中。(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艾少六欢呼一声,只见那人回过头来,惊讶地望着手捧活鱼的自己,璀然一笑道:“我的午饭自己跳上船来啦!”

那人似被她这一笑感染,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艾少六一手提了鱼儿,举目望向一湖碧如翠玉的莲叶道:“你看,这世间美好的事物那么多,我真怕有生之年不能一一体会欣赏。”

那人随着她的视线看向四周,清风袭来,一碧万顷,耳边只闻荷叶沙沙之声,顿觉心中宁静悠远。他闭上双目,抬头向天,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艾少六微微一笑,手臂一扬,鱼儿“扑通”一声跌入湖中,鱼尾轻摆,瞬间消失在碧波之间。

她俯身在湖水中洗去手上腥臊之气,那人睁开双眼,转头看她恣意地将双手上下甩动,四周水花飞溅,“小兄弟,你住在哪里?”说完一愣,自己何时对人这般好奇过?

艾少六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话,心中一讶,笑着答道:“天为铺盖,地为席,在下四海为家。”那人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艾少六学他盘膝坐在舟中,声音清澈跳跃,“唔……我自己的家在帝都,家里没什么人,所以不常回去。”

那人点了点头,艾少六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说话,挑眉看过去,只见他低头看向水面,那股淡淡的忧愁萧索之色又慢慢地笼罩回了他的身上。

两人无话,小舟缓缓向南,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漂到了碧水寺所在的山边。艾少六轻身一跃,跳到岸上,将小舟系好,那人身形一动,随她跳下。艾少六暗自心惊,以自己的眼力竟没看出他是如何动作,只觉人影一闪,他便已安安静静地立在岸边。

忽地,艾少六的肚子“咕咕”一叫,她干咳一声,赧然地看向那人,道:“小弟一天没有吃饭,现下要去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兄台保重。”说罢转身往镇上去走去。

“小兄弟请留步,”那人从怀中掏出几粒银瓜子道:“多谢小兄弟带我渡湖,这几粒碎银请收下。”

艾少六瞧他一眼,微微一笑,“带你渡湖的是这一湖春水,要谢便谢它罢。”正待转身离开,只见那人神色一黯,修长的右手兀自伸出,手心中数粒银瓜子泛起幽幽寒光,好似也沾上他主人周身那股凄清之色。

艾少六右手向前一探,那人未及思量,身子已是一动,袖袍一挥,轻飘飘地斩向她的右手。艾少六扭腰避开,叫道:“你要打我?!”那人身形一顿,正欲说话,只觉掌心一热,手中银瓜子眨眼间便落到了对方的手中。

艾少六一双明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道:“既然兄台想请我吃饭,那我就不客气了。”一面说,一面得意洋洋地上下抛动那几粒银瓜子。那人立刻便明白,眼前少年见自己被拒尴尬,便来胡闹一番,又重新收下银瓜子,免得自己难过难堪。自他成名之后,对他敬仰倾慕的人多得数也数不清。有人对他敬畏激赏,有人对他爱慕奉承,众人只觉得他高高在上,便是他整日沉默寡言、阴郁清冷,大家也只当他本就如此。他心知,亦有不少人盼他舒眉展颜,只是那些关切来得太过殷勤炽热,叫人只想立时避开,远不如眼前少年的不动声色,淡如清水,却又暖人心脾。

艾少六挥了挥手道:“我要走啦,后会有期。”

“小兄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人淡淡问道。

艾少六头也不回,边走边道:“我叫艾少六,家人朋友都叫我小六。”

那人站在岸边,目送她走进小镇,耳边传来悠扬的笛声: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

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饥载渴。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笛声洒脱舒畅,一曲“采薇”道尽离愁别绪,游子思归,离而不怨,哀而不伤。与自己吹奏的一曲洞箫相比,又是另一番天地。

不多时,艾少六进得镇中,这小镇依山傍水,紧邻侬城,倒是别有一番秀丽之色。她腹中早已□,瞅准不远处一家酒楼,便几步上前,钻了进去。此时不是用膳时间,怪的是大堂之内竟是桌桌都坐了有人。艾少六仔细看去,只见大多数人腰间背上带了兵器,原来这些人大多都是江湖豪客。她单身一人站在门口,青衣布衫,容貌清俊秀雅,不打眼也难。挨着门边几桌的客人中便有几人毫不掩饰地打量过来。艾少六耳力极好,听得一人说道:“侬城不愧为大熙名城,你瞧,咱们随便踏进一家酒楼便得见这么个漂亮的少年。”艾少六顿觉几道赞羡的目光看往自己这边。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荷叶田田

艾少六眉头一皱,正打算离开,却听见一人道:“明日碧水寺凭吊觉善大师坐化肉身,听说连仗剑宫、欧阳世家、四罗山庄的人都来了。(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艾少六心中一动,对掌柜道:“掌柜的,你看在这堂中还能给我拼个位置吗?”掌柜的见她神清骨秀,好感顿生,看了一眼大堂之中,为难道:“小哥你瞧,咱们楼里早就满了!”

艾少六抖出几粒银瓜子道:“请掌柜的行个方便,我一天没吃饭,饿得胃都疼了。”掌柜看了看银瓜子,招来小二低声问道:“芙蓉间的客人什么时辰到?”小二道:“怕是还有半个时辰。”掌柜闻言看向艾少六,艾少六飞快道:“半个时辰够了。”心中一乐,想不到还能坐到雅间!

小二将她带到芙蓉间中,问道:“客官想要吃点什么?”艾少六道:“你去办吧,既然只有半个时辰,简简单单地上几个清爽的菜就好!”小二应了一声,便退出房门。

艾少六走到窗边,抬手一推,将花窗开了一条小缝,大堂里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哎,想不到觉善大师竟在半个月前去世,听说他的武功可比无尘先生公孙引高多了,两人分属同门,年纪也差不多,真是想不到啊!”

“无尘先生的武功自然高强,不过黄兄说觉善大师比他厉害得多,怕是有些过了。”一人接口道。(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嘿,这话我可不是乱说,七年前我曾有幸观看觉善大师与公孙先生一场比试,虽是同门切磋,但是当时两人的功力可相差得远了!公孙先生不到百招便败下阵来。”

“黄兄也说了是七年前。觉善大师闭关之后苦修禅法,公孙先生却是专于武学一道,七年时间,此消彼长,足以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姓黄的汉子闻言恼怒道:“邓泉儿,你存心与大家作对是不是?觉善大师德高望重,大家千里迢迢赶来凭吊,斯人已逝,你怎地不留点口德?!更何况天下皆知,公孙引曾败给云山竹海的云烟,纵是他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连个女人也打不过,岂能妄称绝顶高手?”

邓泉嘿然道:“连个女人也打不过,黄兄,这世间能打败你口中那个女子的又有几人?”他把话题引到云烟身上,显是怕再说觉善大师会犯了众怒。

那姓黄的被他一噎,哼声道:“她再厉害又能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被路行歌收拾得服服帖帖!”四周男子闻言面露得意的微笑。

邓泉待要说话,旁边一人□来道:“云山竹海实力非凡,且不说路行歌、云烟二人武功绝顶,云西辞年纪轻轻,亦非池中之物!”

艾少六心中一动,耳边听着他们的谈论,思绪却已飘到十年之前。西儿温雅俊秀,自他对自己表白后,她总会想,他还只是个小小少年,又怎会懂得深沉大爱?他眼中虽然只有自己,可是等他长大了,会不会觉得小时候只是一时迷恋?魏扶摇那样害他,他却愿意将外袍借给她穿,是否他对女孩都会那样温柔?两人相处不到一月,他的感情却来得那样浓烈,且不说之前她从没想过成亲之事,便是有这个打算,云西辞这不折不扣的古人能否只凭一个月的相处便认定她是他一生唯一的伴侣,一生一世一双人?

欧阳云曾提点她,若是无意便应尽早避开,免得伤己伤人。那时自己心中千头万绪,除了悄然离开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后来四处奔波,无论是回到苍茫山,还是去帝都公主府,心中总会常常想起那笑若春风的英俊少年。

某日梦中竟见到他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叫道:“长乐,你为什么不辞而别?你害我伤心难过……我恨死你了!”乍然惊醒,只觉得汗湿后背,心惊肉跳,对当年不辞而别亦渐生悔意。

十年来,云西辞非但没有从记忆中淡去,她甚至常会想,他长成什么样了,在云山竹海孤不孤单,武功越加地厉害了罢。有时她会恼恨路行歌狡猾,明知道她心中惦念儿时唯一的朋友,却从不主动跟她讲起。有一年,她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他却只是答道:“武功一日比一日更加厉害了。”

这时众人谈起云西辞,她凝神静听,希望大家多说一些,即便是真假难辨的琐碎消息也是好的。

只听一人道:“云西辞身兼云路两家之长,确是非同小可。”语气中露出极其羡慕之色。

“嘿,兄台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路行歌与云烟虽然成亲,但是他的弟子却始终只有一人!”

众人心中凛然,一人看了看四周,低声问道:“阁下说的可是当今圣上十年前亲封的长乐公主?”

那人低声答道:“长乐公主的出身……这个曲折离奇,十年前便显出惊人天赋,与欧阳世家的欧阳灵灵斗了个旗鼓相当……”

“我怎听说当年她被欧阳灵灵打成重伤?”一人打断道。

那人哼了一声道:“若不是欧阳灵灵突施偷袭,公主又怎会被她打伤?!”

旁边立即有人追问道:“李兄此话当真?欧阳灵灵的点穴功夫名动江湖,三年前欧阳世家与四罗山庄一齐围剿洛水沿岸的盗匪,独个追赶匪首两天两夜,硬是赶在众人之前将他生擒。连罗庄主也夸她深得欧阳家武学之精髓,欧阳家年轻一辈无人能出其右。”

“罗庄主这话倒是说对了。”众人大觉诧异,刚才听他说话,显然对欧阳灵灵没甚麽好感,此时他却态度大变,直认罗景天对欧阳灵灵褒奖有理。只听他继续道:“她武功再高也只能在欧阳世家称雄称霸,放眼江湖,年轻一辈中,她能比仗剑宫的楚盛衣更加厉害?!”

此话一处,倒是再也无人反驳,众人均是暗自点头。

艾少六听他们说来说去,总是围着那楚盛衣打转,若是平时,定当听得津津有味,兴趣盎然。此时被勾起了心事,顿觉无论是欧阳灵灵还是楚盛衣,均是索然无味之极。

小二送来饭菜,她盯着桌上的饭菜道:“打半斤酒来。”不醉居的美酒比这酒楼中的不知好出了多少倍,她喝过善妩酿制的美酒之后,在外便极少喝酒了。此时看着饭菜,忽然觉得一点胃口也没有,心中郁郁,只想大醉一场。

小二吓了一跳,忙道:“客官……您只有半个时辰……”

艾少六一听,更是郁闷,说道:“喝不完我带走!快去打酒,小心我干脆赖在这里不走了!”说罢拿起筷子大嚼,吓得那小二不一会儿便将半斤酒急急忙忙地送了过来。

艾少六坐在雅间中喝了几杯闷酒,皱起眉头,渐渐觉得酒气上涌,头有些晕晕的。提起酒壶一看,不由得失笑,自己竟牛饮般不知不觉灌下了半壶,心道:“若是妩姐见我如此喝酒,非得拧我耳朵不可。”她本也是个豁达之人,酒足饭饱,心中那股抑郁之气渐渐散了,伸手往怀中一摸,搜出几粒银瓜子来掷在桌上,携了那剩下的半壶酒往外面走去。

大堂之中仍是人头涌动,艾少六穿堂而过,往门口走去,脚步有些不稳,一不小心踩在了旁边一人脚背之上。那人“嗷”地一声跳起来道:“臭小子,你怎走路的?”一张蒲掌往她面门扇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 荷叶田田

“小心!”“哎呀!”周围众人见她脚步虚浮,满脸迷蒙,那张漂亮的脸庞若被打中,非得变成肿猪头不可,不由得心生不忍,惊声示警。

艾少六右手临空虚指,神态慵懒闲雅,面露淡淡笑容,立在原地,一手提了酒壶,另一只手微微一抬,指尖正对那人手心。那人心中一惊,急忙收掌,改掌为劈,又切向她手腕。艾少六手掌一翻,拇指食指相扣,对准他切来的右手,作势要弹。众人见她变招精妙,姿态恣意闲雅,心中暗赞。

那人见她如此,霎时撤掌为拳,猛地击向她面门,心道:“这下我看你怎么只用手指便对付我!”艾少六双目迷茫,好似还未清醒,身形忽然一动,瞬间已立在那人身侧。那人大惊之下举臂便是一扫,艾少六打了个哈欠,右手快若闪电,往他右臂一阵纶指急点。

大堂中霎时金针落地可闻,众人一阵屏息地看她轻描淡写间露的这手点穴手法。那人呆立当场,右臂僵硬,颤声问道:“敢问阁下是欧阳世家哪位公子?”

艾少六一脸醉意,懒懒一笑,“欧阳世家?倒是听过。跟我有什么关系?”提起酒壶便往门口走去。

众人怎会想到眼前年纪轻轻的少年竟会如此高明的点穴手法,又听她自称与欧阳世家毫无关系,心中更是诧异,着实想不到江湖中还有哪门哪派精于点穴,手法清奇。

艾少六走到门口,待要出去,只听得身后有人奔上前来,说道:“小兄弟请留步,还请高抬贵手,解了我师弟手臂的穴道。”原来他们在那人身上点来点去,却丝毫不能解穴。

艾少六回头眨眼道:“不好。若是他再打我怎么办?”

来人一愣,心中骂道:“你这小子,竟消遣我来了。他若能打中你,现在又怎会被你点得不能动弹?”堆起笑脸,呐呐道:“小兄弟说笑了。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艾少六睨他一眼,缓缓走了回去,众人只待她要动指在那人身上轻点解穴,哪知她抬手一掌往他肩头拍去,口中说道:“好了。”说罢转身又往门口走去。

那人转动手臂,难以置信道:“真的解了。”众人骇然,若非功力深厚,怎能一拍之下就能力透筋脉,霎时解穴?!

那人的师兄飞快地追上前去,迟疑片刻,问道:“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是哪派高人的高足?”

艾少六回头笑道:“我师傅的名字可不能随便乱讲,说出来怕要吓着你们。”心知再作逗留定要生事,足下不停,飞快地往镇外走去。

出来看看了天色,原来不知不觉间时已近傍晚。艾少六信步而行,不多时便已行至碧水寺山下。只见层峦叠嶂,山色如翠,放眼望去,山边湖水碧如翡翠,她忽地想起了那位一同渡湖的男子,看了看手中的酒壶,心中一动:“何不找他一同喝酒?”她心中郁郁,想到那人满身萧索,愁绪万千,不知不觉间已将他看作同病相怜的朋友。找他喝酒的念头一升起,便如无数只小鸟在胸口乱窜,非得马上行动心中才能安生。

艾少六向山上望了一眼,提气疾奔而上,脚步越快,酒气越是上涌,片刻间脸上红得好像抹了一层胭脂。行至半山,眼见碧水寺快要到了,她忽地停下,甩了甩头,走到山边一块大石上坐下,想要散散酒气。

山中林木苍翠,身下大石触之微凉,艾少六抱膝坐在上面,一阵山风吹来,舒服得几乎要□起来。先前心中烦躁欲呕,此时酒意渐散,她便懒洋洋地动也不愿再动,侧眼看向不远处林木掩映的碧水寺,晒然一笑,收回视线,头轻轻靠在膝盖之上,双目放空,静静地望向远方重重山峦,片片浮云。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清浅的脚步声,来人步伐不疾不徐,艾少六分神听了片刻,目光仍是沉静的望着远方。

来人走过转角,忽地脚步一停,艾少六不愿回头,过了一会儿,仍不闻身后脚步声起,心中奇怪,回过头来,微微皱眉望了过去。只见一人静静地立在山边转角处,见她回头,也望了过来。两人视线相交,艾少六眼中一亮,欣喜道:“哈,原来你在这里!”

那人微微一怔,“小兄弟找我?”

艾少六微微一笑:“湖边一别,我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眼中闪过微不可见的诧异,双目顺着她刚才的视线看向空中缓缓流动的浮云,声音淡若轻烟:“在下楚盛衣。”

艾少六在别人口中已不知听了多少次他的名字,想不到眼前之人竟是大名鼎鼎的楚盛衣,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站起身来摇摇酒壶,道:“我上山找你喝酒来的。”

楚盛衣觉得今日在这少年身上吃惊的次数已是太多太多,从湖□渡开始,眼前之人所思所想,所言所行,均大大异与常人。别人听到楚盛衣的名字莫不是态度恭敬,即便是仗剑宫的对头,对他也是敬畏非常,这少年待自己却宛若最平凡不过的普通人。他忍不住想问问她:“你不认识我?”想想却觉得好笑,楚盛衣即便再有名,难道天下人都得知道?更何况她若不知,一直当自己是个普通人,岂不甚妙?

艾少六见他神色湛然地立在原地,扬了扬酒壶,拍拍座下大石招呼他过来,道:“我本来也没想找你,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心中难受得紧。这儿我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心想你说不定还没从碧水寺下来,便想碰碰运气,上山找你喝酒。”

楚盛衣坐到她的身边,默然不语,仍是那副不喜言谈的淡漠模样。艾少六毫不介意,提起酒壶喝了一口,递给他道:“十年前,我做了一件大大对不起别人的事情,那人如今长大了,也不知他日相见他还会不会生我的气。”

楚盛衣接过酒壶轻抿一口,递还给她,用他那一贯淡然的语气道:“他若真当你的朋友,便不会真对你生气。”

艾少六喝了口酒,叹道:“你不知道,他的脾气最是温和,品性最是良善,小时候待我更是掏心掏肺的好。我虽然极是怕他生气,可是心中却也常想若是他真的生气,我反而要好受些。最怕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我好,我……我那才真是无地自容了……”

楚盛衣问道:“那你现在到底是希望他生气还是不生气?”

艾少六捧着头,愁眉苦脸道:“哎,我也不知道。就像这些年来,我总是盼着我们长大后能再次相见,可是又很是害怕再次相见。”她忽地“哇哇”大叫几声,提起酒壶灌了一口酒,“咚”地一声,倒下躺在大石上面,怔怔看着晚霞渐淡的天空,低声道:“十年了,我很想念他们,我爹,我娘,云姑姑,还有他。”

楚盛衣偏头看她一眼,提起酒壶,喝下一口,轻声道:“有人放在心中可思念还是很好的。”

艾少六躺在石头上偏头打量他,“难道你没有放在心中思念的人?”

楚盛衣忽而一笑,艾少六心中一颤,像被人用手捏了一下的痛,只听他用一种极其平静地语气道:“从前有的。”说罢提起酒壶独个儿喝起来。

两人之间一阵静默。

楚盛衣提着酒壶,目光望向慢慢暗下的天空,眼神沉静无波。艾少六躺在大石上,闭目说道:“楚盛衣,你该对自己好些的。”

楚盛衣握着酒壶的指尖蓦地一颤,艾少六忽然翻身而起,夺过酒壶,喝了一大口道:“你可不能一个人喝光了。”忽有想到什么似的,笑道:“虽然酒钱是你给的。”从怀中掏出剩下的最后一颗银瓜子,“你看,才一个下午就都花光了。”

楚盛衣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问道:“小六这是在向我讨钱花吗?”

艾少六目瞪口呆,过了半响才呐呐道:“楚盛衣,我能不能当你正在开玩笑?”

楚盛衣想了想,道:“若你真要问我要银瓜子,我就不是开玩笑。”

艾少六盯着他“哈哈”大笑,说道:“如果我向你要钱,你便不是跟我开玩笑。楚盛衣,你说,我该要你的钱,还是要你千金难买的玩笑?”

楚盛衣目光温和,唇边挂着淡淡的微笑,艾少六有感而发道:“楚盛衣,你以后可不能这样对着女子笑,其他男人会娶不到老婆的。”扬手将空了的酒壶一扔,“走吧,我们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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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

祝妈妈母亲节快乐!

蓝蓝 090510

第86章 荷叶田田

两人行至山脚,抬眼看了看天色,艾少六指着中午吃饭的镇子道:“那里有很多酒楼饭馆,我们再去找个地方继续喝酒?”

楚盛衣腹中也有些饥饿,点了点头,两人便往镇上走去。沿路上,两人出色的外形引得身旁走过的路人频频引颈相看。楚盛衣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神色淡漠地与艾少六并肩而行。

只听“嘚嘚嘚”马蹄声响起,四匹骏马从两人身边飞奔而过。楚盛衣见艾少六盯着绝尘而去的骏马,露出艳羡之色,问道:“你认识百花楼的女侠们?”

艾少六问道:“什么百花楼的女侠?”

楚盛衣望向骏马奔去的方向道:“骑马的是百花楼的楼主伍锦玲,还有座下三位香主。”

艾少六“呵呵”一笑道:“我不认识她们,只是见她们座下的马儿神骏,羡慕得很。”

两人正自说话,只见百花楼主与三位香主去而复返,眨眼间四骑便已驰到两人面前。伍锦玲等翻身下马,几步走上前来。

伍锦玲是个三十五六的中年美妇,一双美目看向楚盛衣,道:“我本以为看错了,想不到还真是仗剑宫的楚公子。”

楚盛衣行了一礼道:“拜见伍前辈。”

伍锦玲受他一礼,招了招手道:“丹萍,李香主、雷香主,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楚公子,大家快来拜见。”

三人上前与楚盛衣一一见礼,楚盛衣不喜说话,几乎是别人问一句,他才答一句。

艾少六对这些繁文缛节一点儿也不感兴趣,趁着几人在旁寒暄,走到一匹白色的骏马旁边,伸手往它摸去。

“不可!”伍锦玲喝道。那匹白色的骏马闻声一惊,掀蹄便往艾少六踢了过去。艾少六急忙后退,离开它撒蹄的范围,才嘘了口气道:“好家伙!”

楚盛衣问道:“没事吧?”艾少六飞快地摇头,眼睛仍是盯着那匹骏马。[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伍锦玲盯着艾少六,心中大感好奇,楚盛衣向来独来独往,即便有人同行,也一定是仗剑宫的同门。他性子寡淡,听说连同门师兄弟也不大一起相处。只是他长相实在太过俊美,加之武功奇高,深得各派女弟子喜欢。他向来少言寡语,淡漠无比,好似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此时他忽然对这同行的少年露出明显的关切之意,怎能不让人大感好奇?

伍锦玲旁边的少女脸色微红的盯着楚盛衣,问道:“楚公子,不知这位公子是?”目光看向艾少六。

楚盛衣惜言如金:“他是我的朋友。”

“哦?”伍锦玲走上前来,笑道:“不知楚公子的这位朋友是哪派高足?”

楚盛衣看向艾少六,艾少六朝他狡黠一笑,对伍锦玲道:“在下只是个四处流浪的山野小子,无门无派。”心中暗道:“师傅,你说本门现在是梅木夫人当家,那该叫做梅木派,只是她的名头太过吓人,江湖中人闻之色变。咱们跟她也没什么关系,用不着趟她的浑水,不说也罢。”

伍锦玲心知他不愿说实话,有些讪讪道:“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位叫丹萍的少女乃是伍锦玲的独生爱女,全名叶丹萍,面容好似红润的苹果,长得甚是可爱讨喜。艾少六见她睁大双眼好奇地看着自己,顿起逗弄之心,问道:“小姑娘,那匹白马叫什么名字?是你的坐骑吗?”

叶丹萍微微一笑,露出两颗贝齿,答道:“它是阿雪,是我娘的坐骑。”

艾少六笑着问道:“那你的马儿呢?是哪匹?”

叶丹萍飞快地看了一眼楚盛衣,转身牵出一匹栗色马儿道:“这是我的马儿,叫……叫小栗子。”

艾少六觉得这位大小姐天真烂漫,竟给那匹骏马取了个这么可爱的名字,“哈哈”大笑道:“小栗子,真是可爱,可爱极了!”

叶丹萍被她笑得发窘,瘪嘴瞪着他,看也不敢看楚盛衣,生怕他也笑话自己。艾少六笑声渐歇,只见百花楼众人对自己怒目而视,楚盛衣神色淡然,似乎神游天外。余光一瞥,几步跑向右手边的一棵大树,轻身一跃,几下攀了上去。众人好奇地望向他,不知他要做什么,连楚盛衣也看了过来。

不一会儿,他从树上滑下,手中托了东西,走到叶丹萍面前道:“小姑娘,你瞧。”只见他掌中竟是一个完完整整的鸟巢,里面几只幼雀“唧唧”直叫,叶丹萍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窝小鸟,眼也挪不开,道:“这雀儿真是可爱,哎呀,它叫得这么厉害,肯定是饿了,要吃东西。”艾少六不知从哪里翻出两条虫子,递了一只给叶丹萍道:“你用这个喂它。”边说边把手中的虫子放入幼雀张开的嘴里,叶丹萍学他喂鸟,两只幼鸟吞下虫子,轻轻叫唤。

艾少六见抬头看天,此时差不多已到了晚膳时分。楚盛衣对伍锦玲道:“在下还有事情要办,先走一步,伍前辈与众位女侠保重。”说罢往镇上走去。

艾少六跟上几步,回头只见叶丹萍手中托着鸟巢,有些幽怨地往这边看来,转身跟上楚盛衣,口中叹道:“有楚公子在,我六少的魅力便生生打了对折。”楚盛衣看他一眼,不疾不徐地往镇中走去。

华灯初上,两人找了间酒楼坐下准备吃晚饭,楚盛衣斟了一杯茶,细酌慢饮,艾少六游目四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明日碧水寺凭吊觉善大师,你看,这小镇上到处都是江湖人士。”

楚盛衣握杯的手一顿,低头不语,艾少六早已习惯了他的少言寡语,自顾自道:“楚盛衣,你今晚若是要住在这镇上,那就得早点订房了。”脑海中忽地想起十年前慕城大战时一房难求的景象。

两人风采出众,各有特色,进门后便被酒楼中各人盯上,她声音虽然不高,这酒楼中却尽是武林人士,“楚盛衣”三字一出,宛如平地惊雷,周围几桌闻言霍地看了过来。

楚盛衣波澜不惊,捧着茶杯继续饮茶,显然这种情况已不是一次两次。艾少六自慕城之后便隐姓埋名,此时沾他的光,忽地又成了众人焦点,不由得暗呼扫兴。酒楼外马蹄声响起,艾少六坐在窗边,正好探头一看,回头笑眯眯地看着楚盛衣道:“看来百花楼的女侠们要进这家店来用膳,真巧呀,你说叶姑娘是来看你,还是来看我?”

楚盛衣终于皱了皱眉头,站起来轻声道:“走吧。”

艾少六摇头笑道:“你这样可不行啊,不被她们缠死,也被饿死了。”拍了拍肚子道:“走,我带你去找吃的。”

叶丹萍踏入酒楼之中,眼角瞥见窗边人影一闪,伍锦玲随后而至,问道:“丹萍,你在看什么?”

叶丹萍指着窗户道:“刚才好像有人从那里跳了出去。”

伍锦玲走向窗边,见桌上两杯茶还冒着热气,耳边听见一人招呼道:“阁下是百花楼的伍楼主吗?”

伍锦玲转身一看,说道:“原来是大刀门的祁门主,失敬失敬。”问道:“祁门主,刚才可是有人从这里跳了出去?”

祁勋“呵呵”一笑,说道:“说来伍楼主定会不相信,适才从这里跳出去的是仗剑宫的楚盛衣楚少侠。”回头环视厅中众人,“大家都是看到的。”

众人纷纷点头,伍锦玲一讶,问道:“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位十三四岁,面如冠玉的小少年,是不是?”

祁勋“咦”了一声,问道:“江湖传闻楚盛衣素来独来独往,伍楼主认得同他一起的少年?”

伍锦玲道:“适才我们在镇外见过一面,我看楚少侠对他有些上心,颇为维护,想不到他们二人竟会一起到这里来。”

祁勋道:“也许他是仗剑宫新一辈的小侠吧。”

伍锦玲微微一笑,闭口不言,她心里明白,楚盛衣身边的少年才不是什么仗剑宫的人。

叶丹萍看着窗外空空的街道,道:“娘,楚公子也不知去哪里了?”

伍锦玲见她仍是舍不得收回视线,抚了抚她的头道:“楚公子明日一定会去碧水寺,我们先去休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云西辞:蓝导,我有话说。

蓝导【茶】:你讲。

云西辞:从下卷开始,本公子就没正式出场过,倒是楚盛衣的戏份越来越多。江湖传闻你准备换男主角,不知道蓝导心中有什么打算?

蓝导大惊:咳咳,云帅表激动,都说是江湖传闻了,你听它做甚?俗话说缘分天注定,一切自有老天爷安排,你我顺其自然就好。

云西辞怫然不悦:最近武导的长篇连续剧正要请人客串,楼导筹拍的新剧也在联系我的经纪人,风导正在构思新剧,要是最近没我的戏份我是不是可以让经纪人回复他们,我可以空出档期了?

蓝导拍案而起:云帅可以直接回复他们,下几场戏都需要你上场,短期内是空不出时间和档期了……来来,到本导身边来,本导正好跟你探讨探讨角色性格演变滴问题……这个话说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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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君子西来

艾少六与楚盛衣翻窗而出,翻窗之事对艾少六来说真如家常便饭,对楚盛衣来说,倒是头一遭。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艾少六在前面越走越快,楚盛衣提了一口气,几步追上,与她并肩而行。艾少六心中一动,说道:“楚盛衣,我们来比比脚力。”遥看夜色中的湖泊,道:“看谁先到湖边。”当下发足疾奔,瞬间将楚盛衣甩至身后。

楚盛衣见她步伐飘逸灵动,心中暗赞声“好”,运转体内真气,亦发足疾追起来。

艾少六行了片刻,忽觉耳后生风,偏头斜眼一看,楚盛衣已在三步之外。两人又奔了一阵,楚盛衣已不疾不徐地与她并肩而行。艾少六双臂蓦地一摆,步伐忽而一变,由刚才的飘逸灵动变得诡谲莫测,忽左忽右,前驱后迎。楚盛衣眼中只觉前面是艾少六,左面是艾少六,右面也是艾少六,眼前到处都是她的身形人影。他心中一懔,想不到这洒脱灵动的朋友居然身怀这般诡异的武艺。当下运起仗剑宫纯阳一路的心法,心神一定,定睛一看,眼前只有艾少六负手背后,闲庭散步般往湖边飘行而去的身影。

楚盛衣心知今晚大意轻敌,艾少六年纪虽轻,来历却甚为神秘,一身武功更是罕有地诡谲多变。两人片刻之间便已奔至湖边,均是默默无语。

艾少六凝视湖中半响,回头道:“楚盛衣,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你要是还当我是朋友,今夜便什么也别问。到了适当的时机,我自然会告诉你我的来历。”

楚盛衣性子本就极淡,纵然心中对她有疑,听她这么一说,便更不会主动去问。

艾少六今夜赛脚力赢了大名鼎鼎的楚盛衣,心中亦有些得意,对他说道:“你等等。”拔足跑到湖边的船家那里,用最后一粒银瓜子换回一双船桨、一只火炉,领着他穿行在停泊湖边舟子之间,找到白天两人渡湖时用的那条小舟,拉着他跳入舟中,划动双桨,驾舟而出,“今夜月色正好,咱们垂湖夜钓,看我炮制一份荷叶烤鱼来济济咱们的五脏庙。”

夜风轻吹,涛声阵阵,楚盛衣抬头仰望天空,只见新月如钩,四周蛙声一片。艾少六慢慢划动双桨,“你听,有莲叶绽开的声音。”说罢手中双桨一停,闭目不言,凝神静听,任那小舟缓缓漂移。

楚盛衣先是一怔,随即学她闭目聆听。耳边“簌簌”之声不绝,天籁寂静,心中一片安宁,只觉天上人间,无限广阔,逍遥无极。

艾少六睁眼看向四周,面带微笑道:“每次看到这样的景色,我便觉得人生在世还有什么事值得自己郁结难过呢?天地广阔无垠,大自然会包容一切美好、丑恶的事物,在这岁月的长河中,我们也只不过是一粟罢了。”

楚盛衣心中震动,抬眼望向她,只见她含笑望着天空,容色无限美好,神色沉静安然,离她越近越觉得心中平安喜乐。心中忽地明白,原来自己今日一改往日的习惯,愿意与这素昧平生的少年观云饮酒、楼中品茶、比拼脚力、垂湖夜钓,正是因为欣赏她那一身自由自在、洒脱豁达之气,从前即便是走在人潮之中,也觉得孑孑而立,孤独寂寞,自己好似从未像今日一般心中感到自在安然,今夜只愿与她对坐舟中,任这小舟随波逐流。

艾少六从舟中寻出两支钓竿,半壶饵料,她与善妩常常泛舟湖中,垂钓要用的装备倒也齐全得很。她在钩上上好饵料,递给他一支,说道:“看谁先钓上咱们的晚饭。”手腕一动,钓线银光一闪,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啵”地一声垂入湖水中。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楚盛衣也学她,扬手抛出钓线。

两人静静地坐在舟中,全神贯注地盯着湖中上下浮动的浮标。过了许久,艾少六见鱼儿还不上钩,盯着水面哀叹道:“看来这湖里的鱼儿都睡觉去了。”楚盛衣神色淡淡地看向湖中,双目始终不离浮标,对她在旁哀哀直叫毫不在意,双目忽地一闪,手腕一抖,只见一条一尺来长的鱼儿被他拉出水面。艾少六欢呼一声,手中钓竿一扔,“咚咚咚”地从舟尾向他跑去。

鱼儿扑腾跳跃,溅得水花四散,鱼线崩得笔直,钓竿被拉成了一溜弓形。忽然,楚盛衣脸色微变,低声叫了声:“糟糕!”只听鱼线“噔”地一声响起,霎时断成两截。

眼见那尾狡猾的鱼儿就要落入水中,艾少六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钓竿,扬手一缠,剩下的半截钓线倏地自鱼儿鳃间绕了几圈将它紧紧缚住。艾少六捧着大鱼得意洋洋道:“看你逃得到哪里去?”

楚盛衣见她孩子气的举动,哑然而笑,整了整衣袖,坐回舟中。他取出白日里吹过的那支洞箫,呜呜吹奏起来。艾少六听着箫声,脸上露出欣然的微笑。他吹奏的乃是一曲渔家乐,箫声沉静平和。

炉火“啪啪”作响,艾少六摘了几片荷叶,碾碎了塞在剥去鳞片,掏去肚肠的鱼腹之中。不一会儿,烤鱼的香味飘出,艾少六从舟中寻出一些碎盐撒在上面,啧啧叹道:“好香好香。”

楚盛衣坐在舟头吹完一曲,闻到香味转身看过来,偏头望着烤鱼道:“看起来还不错。”

艾少六见他主动说话,心知他难得的心情甚好,笑着道:“何止看起来不错,吃起来更不错。”随手摘下一片荷叶递给他道:“你没用过荷叶做的碗吧?”

楚盛衣垂头看着手中的荷叶,微微摇头,只见半截烤鱼被递了过来。

艾少六见他接过却不动,催促道:“快吃快吃。”咬了一口手中剩下鱼肉,叹息道:“好吃!”

楚盛衣的脸上闪过微不可见的笑意,望着荷叶上的半截烤鱼道:“即便味道不好,看到你吃的模样,也觉得这是绝世美味了。”边说边咬下一口。

艾少六嘴上不停,边嚼边问道:“怎么样?味道不错吧?”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楚盛衣慢慢咀嚼,半响吃完一口,才答道:“不错。”想了想,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又吃下几口。

艾少六吃完自己那半条,见他手中捧着的荷叶上还有一大半还没动过,摇头道:“楚盛衣啊楚盛衣,若是闹了饥荒,凭你这吃东西的速度,只会被活活饿死。”

楚盛衣将荷叶一推,艾少六见他食量如此之小,顿感诧异,顺手将两人吃剩的鱼肉鱼骨扔在湖中,在湖水中洗了洗手,问道:“你现在要回镇上去吗?”

楚盛衣正欲答话,忽然神色一懔,举目往远处望去,艾少六侧耳凝听,偏头对他说道:“有船过来了。”

楚盛衣目光淡淡地望着远处,不一会儿,只见一条大船穿过层层叠叠的荷叶,缓缓往这边驶来。艾少六凝神一看,笑吟吟地说道:“想不到是他们。咱们要不要避开?”

楚盛衣还未答话,船上已有人叫道:“前面有条小舟,转舵转舵。”艾少六划动双桨,与那条大船慢慢错开,忽觉小舟一顿,楚盛衣轻身一跃,刹那间已飘飘然落在了大船上。

“来着何人?”船上立即有人喝道。

“啊,是楚盛衣。”顿时一阵刀剑出鞘之声。

楚盛衣波澜不惊地立在船头,淡淡地开口道:“胡帮主,在下想向帮主打听一下,本门其他各位现在可还在船上?”

原来这艘大船正是白天艾少六与善妩上过的那条。只听胡庆道:“他们早就下船了。”旁边一人道:“不战而逃,我看仗剑宫也不过如此。”

楚盛衣双脚一动,四周各人如临大敌,眼也不眨地紧紧盯着他。哪知他竟又轻轻巧巧地跃回舟中。

艾少六见他神色淡漠,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操起双桨,摇舟往那条大船相反的方向驶去。

船上一人“呸”了一声道:“我道仗剑宫的楚盛衣多么了不起,咱们在海上遇到九个大熙人,倒有八个在说他厉害。今日白天他不战而逃,刚才又窝囊窝囊地跑掉……老子这就去提桶水来将他站过的地方洗刷干净,免得污了咱四海帮的地盘。”

胡庆站在船边望着小舟荡去的方向怔怔出神,心中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想到。

过了一会儿,那人提着一桶湖水“咚咚咚”地走回船头,双臂一甩。湖水随着他的动作“哗”地一声倾泄而出。众人只听得“轰”地一声响起,船头甲板上楚盛衣刚才站过的地方被那桶湖水一冲,竟破了个锅口大的窟窿。

“这……这……当真邪门儿了……”那人举着木桶目瞪口呆。胡庆等人的脸上均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甲板上一片压抑地安静,只听“喀喇”一声响起,船舱舱门露出一条两指宽的细缝,舱中烛光流泻而出,只听一把清润的声音响起:“胡帮主,外面有什么事吗?”

胡庆回过神来,急忙跑到舱门前,答道:“没事没事,只是甲板坏了,云公子旅途劳累,早些休息吧。”转头打了个手势,船上众人连忙动了起来,各归其位。

第88章 君子西来(贰)

胡庆心事重重地往船头走去,程三浅正在呼喝四海帮众修理甲板,见他走来,道:“师兄,楚盛衣这小子果然名不虚传,刚才露了这手,把蒋平他们都给吓蒙了。”

胡庆点了点头道:“十年前,我曾在慕城欧阳世家亲眼见到赤松子连番两次阻止梅木夫人大开杀戒。江湖传闻,楚盛衣是他唯一的关门弟子,最得赤松子喜欢。”

程三浅道:“看来这小子已得到了赤松子的真传。咱们四海帮常年做海上生意,来往于大熙与永国之间,你我久不回内陆,倒是小瞧了这些后起之秀。”

胡庆看向船舱,脸上露出敬慕的表情,道:“是啊,且不说楚盛衣,便是咱们舱中这位,也是非同小可的人物。”

程三浅也看向船舱,说道:“这次云公子不远千里从云山竹海来到大熙,也不知有何事要办?”

胡庆沉声道:“十年来,四海帮受公子一家庇护,畅行海上。这次不管公子要办何事,我们四海帮只要为他鞍前马后效劳就好。”

程三浅忍不住说道:“师兄,俺真想看看楚盛衣跟云公子货真价实地比试一番,也不知他们两人谁更厉害。”

胡庆何尝没有想过,口中却是斥道:“你休要胡乱生事。今天白天幸好楚盛衣不在,与仗剑宫的那场比试虽然最后得了个不输不赢,但是你心里清楚,且不说楚盛衣,即便第二场出手的是冯素云、聂青青两个女人,我们的赢面也不大。”

程三浅低声咕哝道:“若是云公子在,我们还怕什么,想当年在海上……”

胡庆打断他,冷哼一声道:“云公子可不是我四海帮的打手!”

程三浅心中不平,却也知道胡庆言之有理,举目望了望前方道:“师兄,要准备靠岸了。”

胡庆道:“天色已晚,我们先泊好船,今夜在船上休息,明日再上岸。”想了想,又道:“天亮后,你与蒋平去附近找个吃饭歇脚的地方。”

程三浅欣然应允,口中道:“吃了三个月的水上东西,满嘴都是海鲜味,终于可以吃点儿不同的了!”胡庆闻言,脸上也露出笑容。

艾少六与楚盛衣驾舟向北,沿来路往侬城驶去。小舟穿过层层荷叶,夜风一吹,艾少六身上顿感凉意,她缩了缩肩膀道:“楚盛衣,我们已经离他们很远了,你要不要回小镇里去,我可以送你。”

楚盛衣将炉火拨了拨,双目看向她,问道:“那你去哪里?”

艾少六笑了笑道:“我有一个姐姐,她住在侬城里,今天白天我还与她一道出来采过荷叶。今晚好冷,我可不愿在舟中睡觉,现在也该回去了。”

楚盛衣微微点头,右手放在唇边吹了个音调极其古怪,却又好听得很的声音。艾少六心中一动,只听他说道:“小六,你驾舟回去吧,不必送我。”

艾少六看了看黑黝黝地湖水、影影丛丛的莲叶笑道:“楚盛衣,你不会告诉我,你要脚踏荷叶回去吧?”

楚盛衣看她一眼,摇了摇头,抬头望向天空。艾少六见他神色淡淡地,想了想,说道:“要是你不嫌麻烦,干脆与我一起去我姐姐家里吧。”楚盛衣闻言看向她,只听她继续说道:“妩姐不同于一般女子,而且她家中藏有美酒无数,我们可以喝到过瘾。”

楚盛衣微微一笑,只听空中传来一声鸣叫,楚盛衣扬声唤道:“一吟!”

艾少六抬头看去,只见夜空之中一枚白点越来越大,片刻间一只巨大的白色大鸟便从空中飞了过来,盘旋在两人头顶上。

艾少六瞪大眼睛,盯着那只像仙鹤的大鸟道:“这是你们仗剑宫的琴鸟一吟?”脑中想起十年前路行歌在清风苑中与它斗得难解难分的景象。

楚盛衣向它招招手道:“白天我没有唤它出来,”脚尖在舟上一点,轻巧地跳到它的背上,低头对艾少六道:“你姐姐家里的酒,我有空再找你一起喝。”望向侬城方向道:“你快些回去吧。”

艾少六笑了笑,向他挥了挥手,说道:“那就后会有期了。”摇起小舟往侬城划去。

一吟在空中不断盘旋,楚盛衣望着小舟,见它越行越远,收回目光,伸手在一吟颈后轻轻一拍,轻声道:“一吟,我们也走吧。”琴鸟一声长鸣,振翅往碧水寺方向飞去。

艾少六驾舟北去,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回到侬城门外。此时城门早闭,她在湖边系好小舟,没好气道:“既然你有只大鸟当坐骑,为什么不愿送我一程,”看了看高耸的城门道:“好歹我不用花力气翻城门哪!”边往城门走去,边摇头念道:“楚盛衣啊楚盛衣,你真是不够朋友!”

快要行至城门前,她忽地折向东边走了一阵。眼前人影一闪,凝目看去,夜色之中竟也有一人快如鬼魅般地奔到前方,准备翻墙入城。艾少六心中一动,想不到除了自己,还有别人知道从侬城这处翻墙进去最是容易。她停下脚步,稳住身形,暗中观察那人。只见那人高高瘦瘦,动作极其灵动轻巧,脚尖点在城墙上悄然无声,攀爬跳跃时灵活得像只猫儿。

“原来是他!”艾少六心中一喜,悄悄跟了上去。

那人潜入城中之后便在街巷间疾步而行,显是对城中道路熟悉得很。艾少六心知他的能耐,不敢跟得太近,只见前方黑影忽现忽隐,若不是早知道他要往那里去,着实难以跟上。

过了一会儿,那人终于停下脚步,立在一家酒肆之外,门上挂了块匾额,夜色中只见“不醉居”三字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烁着暗金的色泽。那人只站了一小会儿,人影一晃,去到门前,右手轻轻在锁上一拨。艾少六尾随而至,眼前黑影一闪,那人已悄然消失在门中。

艾少六走上前去,推了推门,心中更是没好气,暗道:“你偷偷摸摸地进去便也罢了,为何不给我留个门呢?”转到宅子东墙,一个纵身,翻墙而入。

艾少六此时也不急了,信步走在通往宅子后院的小路上,两旁蔷薇花开,粉色的在夜里看不真切,倒是白色的在月光下散发出淡淡光华,极是美丽。艾少六随手摘下了一朵,走到后院的小楼下。

这处小楼正是名满大熙的醉美人善妩的闺阁。善妩最爱酿酒,为了方便查看美酒成色,她便弃二楼不住,住在了与地窖相连的底楼。

艾少六悄悄来到善妩房间外,凝神静听,房中并无呼吸之声,心道:“妩姐又睡酒窖啦。”正欲去酒窖看看,耳边响起一阵微不可闻的脚步声。艾少六闪身藏入暗处,几息后,只见一人从酒窖那方出来,怀中抱了一人。艾少六一惊,凝神看去,原来那高高瘦瘦的人怀中抱的正是善妩。

他走到善妩房间门前,右手轻轻在门上一拨,房门立时无声地打开。房门未关,艾少六视线不离二人,穿过洞开的大门看向房中。善妩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窗户未关,月光正好从窗外照了进来,那人从床头拿来被子,轻轻的为熟睡的善妩盖上,立在床边神色温柔地看着她。月光勾勒出两人的轮廓,善妩沉静娇美,宛如一朵睡莲,那人身形高瘦修长,脸上的曲线流畅坚毅,鼻子挺直,面部轮廓在光与影的承托中显得格外深刻。

艾少六会心一笑,正欲转身回到房中,那人霍地转身看过来,人影一闪便已迫到她的身边,一双眸子又黑又亮,神采奕奕。

艾少六轻声一笑,将他引到院中,转身笑道:“大哥,你终于回来啦?这次偷到了什么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一件很囧的事情。vip居然不能章名有重复……狂晕~~我只好加数字了 - -!

第89章 君子西来(叁)

“我道空空出手,偷到的自然是好宝贝。(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右手在身后一摸,变出一个一尺来宽的卷轴来。

艾少六接过,边展开卷轴边道:“大哥,你什么时候把这手变戏法的功夫教给我?”

道空空双臂抱在胸前,围着他转了一圈,眨眨眼道:“这变戏法的功夫乃是我道空空讨美人儿们喜欢的独门绝技。六少如此俊秀,若是教给了你,我日后在美人儿堆里可就要多一个对手了!不教不教!”

艾少六“嘻嘻”笑道:“大哥,你走之前要我扮男装寸步不离地跟着妩姐,若是有男子向他示好,便要想办法气走他。难道我扮男人扮久了,你真当我是男人?”

道空空看了看小楼那边,挤眉弄眼,佯装神色紧张地低声问道:“小六,我不在的这几天,可有男子向你妩姐表示倾慕之意?”

艾少六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道:“妩姐魅力惊人,倾慕者多如过江之鲫,六少我赶走了一批又一批!真是累得我腰酸背痛!”一面说,一面捶着自己的手臂、后背,心中暗骂楚盛衣不够朋友,留自己独个划船回城,划得腰酸背疼。

道空空立即上前帮他捶肩膀,口中讨好道:“六少辛苦了。”续又指了指他手中的卷轴轻快地说道:“怎么不看看我偷了什么宝贝?”

艾少六徐徐展开画卷,身子一僵,偏头看了一眼道空空,见他眼带鼓励之色,低头看回画卷,右指在画卷上轻轻摩挲,低声道:“多谢大哥。”

道空空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头道:“罗丹青的丹青妙笔果然名不虚传,这幅你娘的小画我去四罗山庄取其他东西的时候,便随手顺了回来。”

艾少六凝视着画卷,这幅画显然是罗丹青从慕城回到四罗山庄后才画的,画上的莲生神态温柔慈祥。罗丹青捕捉的正是莲生平日里看向自己的神态。她又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收起画卷道:“罗叔叔是个难得君子,明天我就出趟远门去四罗山庄,将这幅画送回去。”

道空空说道:“你要把画送还给他,倒也不必去四罗山庄。明日碧水寺吊祭觉善大师,江湖各门各派都有派人前去。四罗山庄罗景天、司徒寒江,还有你那罗叔叔自然少不了。”

艾少六心思灵动,霎时想通了个中关键,道空空这大贼自是趁罗景天几人不在四罗山庄的时候潜进庄中偷东西,不由得好奇道:“大哥,你去四罗山庄偷的到底是什么?”

道空空坏笑道:“不可说,不可说!睡觉去咯!”凌空翻了两个筋斗,远远跑了开去。

艾少六含笑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垂头看向手中的画卷,心道:“看来明日得去一趟碧水寺了。”忽又想起了楚盛衣那张淡漠的脸,低声自言自语道:“怕是还要带上一壶酒去。”

朝阳慢慢升起,碧水寺下的小镇之中早已是一派繁忙景象。店小二开了后门,对门外送河鲜瓜果蔬菜的小贩叫道:“快些快些,从这里搬进去,楼里的爷们还等着吃早饭。”

小贩从车上卸下货物,“呵呵”笑道:“小哥,这几日要的货可比往日多了许多啊!”

店小二得意道:“咱们风鹤楼在这镇上可是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你没瞧见来碧水寺的大侠们,有头有脸的可都住在我们楼里。”小贩一脸敬慕地点点了头,手脚利落地把河鲜瓜果蔬菜从后门搬了进去。

而此时,四海帮的程三浅、蒋平正站在风鹤楼大门前。蒋平东张西望,一脸兴奋道:“程大哥,咱们有好多年没回过内陆了。真想不到大熙国随便一个小镇,一大清早就会这么热闹!”

程三浅“嗯”了一声,心中也有些欢喜,抬头看向风鹤楼高高挂起的招牌道:“咱们一路上问了好几个本地人,都说这家酒楼最有名气。走,先打点好吃住,等师兄和那位贵客到了,吃完饭还能四处逛逛。”

两人走进风鹤楼,店小二笑脸如花,上前招呼道:“两位爷,可是要在咱们楼里用饭?”

“不错。咱们还要住店,你快去腾出十个房间来,我们帮里的兄弟随后就到。”程三浅边打量店中陈设,边答道。

店小二陪着笑脸道:“爷,您看,咱们店里昨日便已客满了。今日各路英雄要去碧水寺吊祭觉善大师。爷要是等得,过了晌午,肯定会有不少人退房,到时候再订也不迟!”

程三浅当下有些踌躇,蒋平看着大堂内渐渐增多的江湖人士,在他耳边道:“程大哥,咱们不如先订下吃饭的地方,你看,大堂里的人越来越多,晚了怕是连吃饭的地儿也没了。”

程三浅侧头看去,当即对店小二说道:“好,你先去安排一桌饭菜,我们要在这里吃饭。”店小二应声而去,程三浅将他唤住道:“你们这里有没有独立的雅间?有的话,你给我们安排一间。”店小二想了想,道:“今早好像空出了几间,小的这就去给爷安排。”

蒋平见他走远,向程三浅问道:“程大哥,为何还要订雅间,咱们吃饭可从来不讲究这些。”程三浅瞪他道:“我们不用,船上的贵客也不用?这是今早出门时帮主特意交代的!”

蒋平“嘿嘿”笑了两声,跟着程三浅大步踏进大堂中。两人坐下不久,蒋平忽然看着西北角的楼梯,低声道:“程大哥,是仗剑宫的人!”程三浅心中一懔,目光随他看去,只见薛逸、冯素云、聂青青、崔明珠四人正从楼梯走下来。

蒋平摩拳擦掌道:“程大哥,咱们要不要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程三浅心中想起胡庆千叮万嘱不可再随意挑衅仗剑宫,便对蒋平沉声道:“帮主还在等着我们。你先回去,带帮主过来。”蒋平年轻气盛,程三浅怕他惹事,索性先打发他回去。

蒋平道:“程大哥,我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在此?”

程三浅瞪着他道:“帮主派咱们先行打点吃住,你赖在这里不走,是要饿死大家么?”只见仗剑宫几人已坐下,说道:“仗剑宫好歹是名门正派,只要我不惹他们,难道还怕他们不讲道理,拿刀剑砍我?”在他肩上一拍,催促道:“快去快去。”

蒋平看他一眼,终是听他的话,说道:“程大哥,你小心点,我这就去请帮主他们过来。”转身往外走去。

太阳升起,四海帮的大船帆已全部放下,静静地停靠在码头边。胡庆立在船尾,抬头看看天色,叫住旁边的一名帮中弟子,道:“沈淳,你去看看云公子起了没。”

沈淳是个精瘦结实的年轻人,长了双一转起来就显得格外机灵的好眼,他的皮肤是常年出海晒出的古铜色,听胡庆这么一问,咧开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指了指岸边,笑道:“云公子早就起来了,说要上岸走走。帮主,你瞧,云公子在那边。”

胡庆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人身着广袖青袍,负手立在湖边,正低头看向湖中,也不知在看什么。晨风徐徐吹来,湖中莲叶轻轻摇曳摆动,胡庆见他大袖轻飘,袖中紫光一闪,自言自语道:“难道那就是楚妃?”口中对沈淳道:“你叫大家收拾一下,待会儿我们就下船进小镇去。”一面交代,一面走向岸边。

“云公子,昨夜睡得可好?”胡庆走到他的身边问道。

云公子一笑,如春风拂面,“多谢胡帮主关心。昨夜睡得还好,有劳四海帮众位兄弟照顾了!”

胡庆望向不远处山腰上的碧水寺道:“云公子自云山竹海不远千里而来凭吊觉善大师,这番情谊真叫人敬重非常。”

云公子道:“胡帮主叫我西辞便是。在下只是代替家中长辈前来凭吊。十几年前,在下的姑姑与姑丈均曾与觉善大师有过数面之缘。今日故人已逝,两位长辈不能亲自前来吊祭,心中终是有撼。”他的声音温润清雅,宛如玉石相击,说话时神色淡然雅致,双眸漆黑深邃,说到“终是有撼”时,一双修眉不自觉地微微一皱。胡庆不闻他叹息,却觉得这眉间一皱已皱出无尽的唏嘘感慨之意。他十年前第一次见到他,之后十年间每次见到他只觉

第90章 君子西来(肆)

胡庆道:“路先生和路夫人乃当世高人,十年前,天慕山大战变成天慕山大婚,不能目睹一场百年难逢的武功比试,不知让多少英雄扼腕叹息。”

云西辞双眉微微一皱,胡庆立即惊觉此话不妥,对云山竹海而言,两人大婚确是天大的喜事,忙转开话题道:“云公子久居海外,我四海帮也常年盘踞海上,对武林中的事情倒是久不闻而生疏了。这次回到内陆,我才知这十年来武林中青年才俊层出不穷,前几日,就是云公子恰巧上岸办事,离开大船之时,我们遇到的仗剑宫的楚盛衣便是其中之一。据闻他的剑术深得赤松子真传,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云西辞低头盯着水面,心不在焉道:“赤松子前辈乃仗剑宫第一高手,剑术通神,既然大家如此盛赞楚盛衣,想来他的武功定当不凡。”

胡庆“呵呵”一笑道:“仗剑宫乃江湖正道第一大派,若论声势威望,也只有雄踞慕城的欧阳世家可与之相比。”

“哦?”云西辞眉毛轻轻一挑,偏头看了一眼胡庆,视线又转向水中,声调格外平淡地问道:“不知欧阳世家这十年来有哪些青年才俊扬名江湖?”

胡庆见他面带微笑,两眼专注地望着水中,好奇道:“云公子一直盯着水中,在看什么?”

云西辞一怔,站直身体,转头微笑道:“胡帮主,你看这可是金鱼?”手指指向湖中。

胡庆看了他一眼,上前一步,站在岸边,顺着他指着的地方看去,只见两尾金橘色的鱼儿优哉游哉的在水中游弋,“头大身小,双目大如蚕豆,尾部散开形若三叶芝草,果然是金鱼。只是此鱼只在淡水湖泊中才有,云公子久居海外,云山竹海四面环海,是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鱼呢?”

云西辞摇头道:“我没见过,只是……”顿了一顿,望向远处的莲叶淡淡道:“只是听一个人说过罢了。”言罢晒然一笑,又问道:“胡帮主刚才还没有说完,不知道欧阳世家有那些青年才俊扬名江湖?”

胡庆见他兴味正浓,答道:“欧阳弘从上任家主欧阳念手中接过欧阳世家执掌大权后,将欧阳世家打理得有声有色。他与欧阳瑞两兄弟自是不用多说,早已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欧阳世家新一代的才俊中,最出色的要算是欧阳弘的女儿欧阳灵灵了。据说,她的功夫早已胜过欧阳瑞、欧阳贤这两位长辈,更有传闻,连他的父亲欧阳弘也不是她的对手。真可谓是少年天才!在年轻一代中,声势直逼仗剑宫的楚盛衣。”

“原来是她啊!”云西辞怅然若失,叹了口气低声道。

胡庆脑中灵光一闪,笑道:“我倒是忘记了,云公子小时候与那欧阳灵灵还有过一面之缘啊!”

云西辞双目一闪,微微一笑,也不答话,盯着水中那两尾金鱼好似入了迷。

胡庆见他如此,招来一名帮众,道:“你去寻个陶盆来。”不一会儿,那名弟子抱了个青花瓷罐来,道:“帮主,只有罐子。”胡庆接过看了看,道:“行了,你去吧。”走上前,看着那两尾金鱼,对云西辞道:“云公子若是喜欢,可以抓来养在这罐子里,他日带回云山竹海圈养。”

云西辞站着不动,胡庆以为他不知如何下手,右手一探,倏地抓向水中。他是捕鱼的老手,这一抓更是用上了巧劲,只见一条金鱼活蹦乱跳地落到瓷罐里,他待要抓另一条,那鱼儿往水下一潜,霎时逃得无影无踪。

云西辞心中暗叹,他不动手,便是在观察两条鱼的动静,只待他们游到一起,便可一举抓住,哪知胡庆贸然动手。

胡庆盯着水面大皱眉头,正要叫人拿网来,却听云西辞道:“一条便够了,胡帮主不必劳师动众。”伸手接过胡庆手中的青花瓷罐,不经意间眼角瞟向水中,面上露出欣喜的微笑,忽然出手,一掌拍向水面。水花飞溅,只见空中橘色的光芒一闪,另一条金鱼在空中又跳又扭,只听“啵”地一声响起,堪堪掉落到他手中的瓷罐之中。云西辞一手揽着瓷罐,另一只手又凌空击出一掌,只见四周乱溅的水花倏然而落掉到湖中,湖水微不可见地轻轻一荡,片刻间便又平静无波。(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好掌法!”胡庆眼露精光,大声赞道,“这可是飘云掌法?”

“正是。”云西辞答道,抬头只见一人自远处飞快地奔来。

胡庆看向来人道:“沈淳,有什么事?”

沈淳道:“帮主,蒋平大哥回来了。程副帮主在镇上的风鹤楼打点好了吃住,只是仗剑宫的人也在那里。蒋平大哥请帮主快带人去,免得程副帮主落单吃亏。”

胡庆与云西辞对视一眼,云西辞嘴角一勾,道:“仗剑宫也在?那风鹤楼岂不是会非常热闹?胡帮主,我与你一道去看看吧。”

胡庆得了这厉害的强援,心中大喜,连忙对沈淳道:“你去请几位舵主立即准备,我与云公子先去风鹤楼,你们随后过来。”

两人一路疾行。云西辞走得匆忙,手中的青花瓷罐也没来得及留在船上,胡庆见他一阵疾奔之下,面色如常,整个人如闲庭散步一般。眼角瞥见他揽在怀中的青花瓷罐中的湖水竟半点震荡也没有,心中暗暗钦佩他轻功了得。

云西辞脚步忽地一顿,立在一家酒楼前,道:“这便是风鹤楼吧。”

胡庆抬眼看去,风鹤楼外车水马龙,进进出出的十有八九是江湖人士。云西辞打量了四周一眼,见不少人也正向他们二人看来,当先一步跨入酒楼之中,胡庆连忙跟上。云西辞脚步一顿,故意慢了两步,胡庆正好擦过他的身边,只听他用极低的声音道:“分开坐。”

胡庆一怔之下,只见他加快脚步走向大堂一角落座,不及细想,抬眼便往大堂中扫去。这一看之下,心中又是一惊,程三浅面色通红地瞪着仗剑宫薛逸等人,冯素云斜眼冷冷地盯着他,面带讥嘲之色。薛逸的目光却看向了刚刚进门的云西辞,神色惊疑。

胡庆几步上前,程三浅余光瞥见他,霍地站起来道:“师兄……”

胡庆一摆手,沉声道:“坐下再说。”

程三浅瞪着冯素云道:“仗剑宫欺人太甚!我程三浅虽然技不如人,但是我四海帮乃大熙水上第一帮,怎能容他人侮辱轻贱?”

胡庆道:“他们说了什么?”

程三浅咬牙道:“说咱们是水贼。”

胡庆心中大怒,四海帮做海上生意,最恨的便是在海上靠打劫为生的海盗,这些人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被大熙内陆之人称为“水贼”的便是与海盗没什么区别,在水上做恶的恶人,他们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贼。

云西辞坐得虽远,两人间的谈话却听得真真切切,不禁也皱起了眉头。

胡庆起身,走到薛逸几人面前,朗声道:“四海帮常年在海上行走,做的都是正经生意,‘水贼’的名号是万万当不起的。在下自西一路而来,倒是常听人说起雁泣山盗匪横行,这些山贼有男有女,各个身背古剑,咦,那装束倒是与在座几位像得很。”

“胡说八道!”冯素云拍案而起,长剑出鞘,倏地往胡庆胸前点去。

胡庆向后一跃,从腰间抽出一对银钩,“当”地一声,两人兵器相交,胡庆右手微微发麻,左手银钩探出,钩向冯素云手肘,心中暗道:“这女人好生厉害!”

冯素云一声冷笑,手腕一翻,长剑一荡,胡庆右手上的银钩“当”地一声被她击飞而出。冯素云得势不饶人,剑尖往他右手手腕点去,正要得手,眼角瞥见那只飞出去的银钩竟像长了翅膀似的冲她直直飞来,破空之声煞是惊人。

冯素云急急往后一跃,胡庆听得破空声响起,眼角瞥见银钩飞来,便知是云西辞这强援在助他,心中忽地大定,只待银钩飞至身前,右手一抄,又将银钩收回手中,揉身而上,口中喝道:“再来!”

冯素云心知此人功夫与自己差得甚远,只当他倚仗一手奇异的抛接银钩的手法,却不曾想到有人暗中相助。心中暗道:“只要他不抛出手中银钩,我便不用怕他。”长剑一挺,不与他手中的银钩相交,直往他身体点去。

胡庆这套钩法乃是四海帮前人依据平日里捕鱼时的钩法创成,想那鱼儿溜滑至极,钩子自要快、准、狠才能将它钩住。冯素云修炼仗剑宫内功心法多年,内力远胜于只会横练外功的胡庆,这下不敢与他兵器相交,便无法用内力震开他的双钩。两人只靠剑法钩法克制对方,一时间竟也缠斗得难解难分。

胡庆心知自己本就不敌,能斗到这个份上早已是难能可贵,胸中豪气陡升,双钩使得越加凌厉,冯素云缚手缚脚,这下输了气势,便呈节节败退之相。

薛逸忽然出声道:“师姐,使盲剑。”

冯素云闻言双目一闭,众人大惊,暗道:“银钩凌厉,她忽然紧闭双目,难道是因为久战不下,愤而欲死?”

胡庆舞动双钩,双钩化作两道银光,直往她握剑的右手击去。冯素云长剑一递,只听“当”地一声,胡庆手中银钩又被她荡了回来。他向后一跃,惊觉冯素云此次倒是分毫内力也没有用,只是长剑位置放得太好,借力打力,自己的银钩正好送上去给对方荡开。

冯素云并不追击,长剑横在胸前,双目仍然紧闭,口中道:“胡帮主,我不用内力,你只管用你的双钩攻来。”

她这么一说,胡庆倒是有些怯了,眼见她眼也不睁却比刚才更加厉害,目光不由得往云西辞看去。

云西辞眸中利芒一闪,霎时恢复到平日里温润无害的神色,微微一笑,对他轻轻点头,心中却陡然升起借胡庆之手破了仗剑宫这盲剑法的豪气来。

作者有话要说:开打开打~~好长段时间没写武打了,水武侠,当然要有武侠咯~~

下章有一位女侠有幸被云楚两大帅哥抱抱,吼吼,这位最幸运女侠是谁捏……

咳咳,表催,小西耍帅,蓝导要好好写……我爱你们,表催 - -!!

第91章 君子西来(伍)

胡庆身子一侧,双钩互击,左右两手分别从两个刁钻的角度攻向冯素云,心道:“双拳难敌四手,我看你如何闭着眼睛破我这招!”冯素云闭目不动,待到双钩递到身前半尺,长剑微抖,“当当”两声响起,双钩又被她以极快极准的手法荡开。众人见她招招后发先至,闭目而立,自有一番威仪,无不屏息而视,心中暗赞不已。

胡庆心中焦躁,却看出她使这套剑法只用剑招,不出内力,旋即揉身而上,双钩点、戳、捞、钩,使得虎虎生威。冯素云长剑轻挥,双目紧闭,混不在意他那狂风骤雨般的攻击,只听“当当当”的响声不绝,一柄长剑划出道道银光。

胡庆久攻不下,对方更是闭目与他相斗,胜负之分早已明了。他本不是死皮赖脸、胡搅蛮缠之人,心知再斗下去,自己非得颜面扫地不可,正待撤招退下,却见冯素云双目陡然睁开,长剑倏忽而至,眨眼间已至胸前。胡庆大惊之下猛然后退,冯素云冷喝一声:“着。”胡庆胸前衣料立时被剑气冲开一条口子。

众人齐声惊呼,眼看胡庆就要被长剑穿胸而过,均觉冯素云出招太过狠辣。

薛逸叫道:“师姐,小心!”话音未落,只见胡庆凌空飞起,冯素云还未回过神来,一只修长的手已经轻轻地压在了她的长剑剑身之上。

冯素云心中一惊,临危不乱,手腕一翻,长剑霎时往那只手削去。来人屈指一弹,正好弹在剑身之上。“叮”的一声响起,剑身一阵抖动,冯素云右手发麻,险些握不住手中的长剑。她心知对方内力胜于自己,连忙撤剑回护,冷冷地看向对方,目光一接之下,心中猛然一震,脑中霎时间想到四个字――俊雅如玉!

云西辞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低垂,负到背后,徐徐说道:“得罪了!”

那边胡庆已安然立在程三浅身旁,两人与厅中众人一样,均是目光炯炯地盯着这方。

薛逸起身上前,看着他的面貌,迟疑道:“敢问阁下可认得云山竹海的云西辞?”

云西辞微微一笑,“薛大侠,十年前你我曾在天慕山见过一面。在下自云山竹海而来,想不到刚上岸便遇到了故人。”

薛逸心中巨震,云西辞的能耐他最清楚不过,十年前他不过十来岁,便以一支竹笛挡下自己的长剑,十年过后,他的武功自是非同小可。今日只看他这屈指一弹之力,就可知他的功力有何等深厚。拱手道:“公子西来,薛逸今日得见,幸何如哉。”

厅中响起阵阵轻呼,“啊,原来是云山竹海的!”“真的是他!”“就是那个云岛主和路先生的侄儿?!”……

云西辞轻轻浅浅地笑了笑,拱手还礼,又对冯素云道:“不知仗剑宫的各位大侠可否看在在下的薄面上与四海帮各位化干戈为玉帛,不再刀剑相向?”他心知四海帮终是斗不过仗剑宫,自己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便希望两方不再争斗,免得四海帮日后遭殃。

冯素云盯着他道:“云公子刚才使的是什么功夫?”

云西辞坦然道:“第一招是飘云掌中的‘乌云压顶’,第二招是大拂穴手。”边说边轻轻比划。冯素云目光闪动,待他比完,思索片刻后道:“云公子这两招均是以内力克制对手,若以剑招而论,仗剑宫至少有十种招式能够反制。冯素云拜在公子手中,只当学艺不精。若要比拼内力,我掌门师兄,或是师侄楚盛衣当可与公子一较长短。”

她这番话既是承认云西辞胜于自己,却又只道他是以内力取胜,若是仗剑宫有人与他内力相当,自可用剑招获胜。

云西辞怎会不知她话中有话,但他自小便被云烟教养,向来对女子多了一分尊重怜惜,当下只是微微一笑,也不与她计较。只是几次三番听到“楚盛衣”这个名字,心中开始有些留意。

冯素云见他荣辱不惊,听了自己的话,只是一笑罢了,整个人始终恬淡闲雅,好似天塌下来也自这般从容不迫,气度真与常人不同,叫人见之心折。她看了一眼胡庆与程三浅两人,终于说道:“我与他们二人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既然云公子开口,那就看在云公子的薄面上不再计较罢。”说罢转身坐回桌边,神态很是高傲,好似给了四海帮天大的面子。

程三浅双目一瞪,霍地立起,胡庆一把将他拉住,面无表情地看着仗剑宫几人。

云西辞转身走向自己的位置,却瞧见一名少女正站在桌边睁大眼睛一脸好奇地看那青花瓷罐中的两条金鱼。那少女见他走了过来,向后一退,坐在他旁边一桌,同桌的还有三个年龄稍大的女子。只听其中一人道:“丹萍,快坐好吃早饭。”原来那桌正是百花楼的伍锦玲等人。

叶丹萍边吃饭边在伍锦玲耳边轻声道:“娘,那两条鱼儿真漂亮。咱们回去的时候也找几条来养,好不好?”

云西辞听得真切,微微一笑,低头看向青花瓷罐里的两条金鱼,双目放空,有些出神,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先是勾唇淡淡一笑,忽地脸色变冷。

便在此时,门外一阵马蹄声响起,只见一抹湖蓝色的身影当先而入,径直往厅中走来。来人尚未走近,已有人叫出:“啊,是欧阳世家的大小姐!”

云西辞闻声猛地抬头看去,只见那身着湖蓝色衣裙的妙龄少女直直走到仗剑宫薛逸几人面前,盈盈一拜道:“欧阳灵灵拜见众位前辈。”她的声音清脆好听,容貌明丽秀美,众人均想不到这位名气仅次于楚盛衣的年轻女侠竟生得如此花容月貌,不少年轻少侠已然砰然心动。

薛逸几人自是与她寒暄一番,聂青青与她笑语言言,两人关系显然相当亲厚。欧阳灵灵目光轻轻扫过四周,在云西辞身上停住,怔愣片刻,忽地猛抽一口气,道:“你是……你是云西辞?”目光又往他四周看去。

云西辞收回放在她脸上的目光,淡然道:“欧阳姑娘,十年不见,不知姑娘过得可好?”

欧阳灵灵平复了心情,答道:“原来是云西辞公子,想不到你竟从云山竹海来了大熙。”眼睛一转,奇道:“她怎么没跟你一起?你们不是向来形影不离么?”她口中的“她”自然是说长乐。

云西辞怫然不悦,冷冷道:“这是我云山竹海的事。”抱起桌上的青花瓷罐,转身欲走。

欧阳灵灵大失面子,娇声喝道:“站住。”

云西辞挑眉看向她,道:“欧阳姑娘还有什么事?”

欧阳灵灵与他没什么交情,一时倒也答不出来,只得道:“云西辞,你来大熙意欲何为?”

云西辞轻声一笑,偏头看她,声音上扬道:“这也是我云山竹海的事。”

欧阳灵灵冷哼一声,道:“十年前,你我二人本有一架没打,今日正好来个了结。”话音甫落,纵身而出,手指往云西辞身上点去。

云西辞怀中抱了青花瓷罐,身子微侧,欧阳灵灵一指便点在了瓷罐上,只听“喀喇”一声轻响,青花瓷罐“哗啦”碎成碎片,里面装的湖水倾泻而出,两条金鱼自半空中坠向地面。

云西辞袖袍已湿,抬臂一卷,将两条金鱼卷入袖中,纵身一跃,人已闪向门口,口中问道:“哪有清水?”掌柜伸手一指,结结巴巴道:“后……后院……”

云西辞直奔后院,欧阳灵灵飞身疾追,众人也跟着跑向后院,不愿错过这场定会精彩无比的比试。

叶丹萍对伍锦玲道:“妈,那位公子的心肠真是好得很,你说对不对?”足下一停,忽然叫道:“哎呀,楚公子回来了。”

第92章 君子西来(陆)

伍锦玲为了照拂叶丹萍已落在众人之后,此时听她一叫,猛地看向门口,只见楚盛衣不紧不慢地踏入大门,正往这边走来。[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她几步上前,道:“楚公子,欧阳世家的欧阳灵灵正与云山竹海的云西辞在后院比武,仗剑宫的几位大侠已过去了……”

楚盛衣闻言看向后院,微微偏头低声道:“云西辞吗?”

叶丹萍自他进来便脸色微红的偷偷看着他,听到他低声说了这句,鼓起勇气,轻声答道:“就是那个云山竹海的云西辞。”

楚盛衣抬头看她一眼,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后院。叶丹萍被他看了一眼,心如鹿撞,秀里秀气地开口道:“那我们快去看看吧。”说罢低头看向自己脚尖,害羞到了极点,哪里有半分江湖女侠的模样?

楚盛衣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说道:“走罢。”当先往后院走去。

叶丹萍又惊又喜,抬头看向伍锦玲,微笑道:“娘,快走。”

伍锦玲见她眼波流转,两眼放光,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担心。楚盛衣是出了名的淡漠,不知为何,今日好似亲和得多了,却不知他是对自己的女儿另眼相看,抑或只是无心之举。

叶丹萍只因他一句话便欢喜无限,他日若是不能得到他的爱恋怜惜,岂不是要失望透顶,如堕地狱,这“情”之一字也当真害人不浅!

三人未到后院,便听到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云西辞与欧阳灵灵正在后院一块空地上交手。两人各出奇招,云西辞双掌翻飞,欧阳灵灵以欧阳世家点穴手法相迎。

楚盛衣初时只是站在人群最外一层,不知谁人将他认了出来,一声轻呼,群豪慢慢退开,让出一条道来。叶丹萍与伍锦玲跟在他身后一步开外,随着他慢慢走到了人群前方。

“盛衣,你回来了?”聂青青眼角瞥见他,忙走到他左手边道。冯素云和薛逸亦欣喜地走过来,冯素云看着正在比试的云西辞与欧阳灵灵,道:“盛衣,你看他们二人谁输谁赢?”

楚盛衣摇头道:“两人都没有尽全力,这场比试恐怕没有什么输赢。”

他声音不大,身边几人却都听得真切。叶丹萍问道:“楚公子,他们为什么不尽全力?”

楚盛衣微微皱眉,没有说话。崔明珠突然出声道:“我师兄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那两人心里在想什么,叶姑娘这话问得好生奇怪。”她见叶丹萍跟着楚盛衣过来,面上难掩欣喜之色,站的位置又挨得楚盛衣极近,心中嫉妒,乘势抢白一番。

叶丹萍涨红了脸道:“我……我也只是随便问问……”

伍锦玲道:“丹萍,崔姑娘是楚公子的师妹,她既然说楚公子猜不透别人的心思,自是有她的道理。你休要多言,乖乖站在这里看他们比试便是。”崔明珠的话由她转述一遍,立时变了个味儿。崔明珠瞪她们母女一眼,急忙对楚盛衣道解释:“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

楚盛衣恍若不闻,两眼专注的看向场中正在动手的两人。崔明珠见他冷漠如故,心中又是幽怨又是委屈,忽然觉得即便是他对自己生生气也总比现在视而不见得好。想着想着忍不住迁怒于叶丹萍,狠狠地瞪了她几眼。

叶丹萍与她只隔了楚盛衣,被她瞪得怯了,悄悄看了楚盛衣一眼,低头往旁边走去。伍锦玲看得大摇其头,叶丹萍生性善良腼腆,她堂堂百花楼主,手下巾帼帮众上百,偏生养了个如此胆小的女儿,心中却是恨不起来,只得对她更加疼惜。

叶丹萍离楚盛衣远了些,心中却是闷闷不乐,又走了几步,抬眼一瞧,右前正是后院打水的水井,井边放了一只大碗,碗中游动的正是云西辞带来的两条金鱼。众人被两人打斗吸引住了目光,倒也没人顾及这两条鱼儿。

这边欧阳灵灵飞起一脚踢向云西辞手肘,云西辞向右一侧,左手自下而上一扬,想要掌击她的后背。只见空中紫光一闪,一物从云西辞扬起的左手袖中忽然飞出,欧阳灵灵大吃一惊,只道是云西辞忽发暗器,两人本就离得极近,欧阳灵灵深恐闪避不及被打中,右手一掌击出。

云西辞待要抓回那紫色的东西,被她掌风一扫,一避之下,只见那物事已划过长空,往围观众人中的一名少女直击而去。

伍锦玲惊声叫道:“丹萍,小心!”

叶丹萍刚刚捧起大碗,想仔细看看那两条金鱼,忽地听到伍锦玲惊呼,抬头只见紫光凌空袭来,吓得呆了,猛地闭上了眼睛。

便在这惊险万分的时刻,她腰间一紧,身子被人一带。众人叫道:“啊,是楚盛衣!”

叶丹萍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便是楚盛衣俊美忧郁的侧脸,她心脏狂跳,只觉得这一刻身边的一切都化为虚无。

崔明珠跺脚叫道:“师兄……”欧阳灵灵闻声看去,双目亮了起来,纵身一跃,闪到两人身前。

楚盛衣见危机已过,便隔袖将叶丹萍往她怀中送去。欧阳灵灵扶住她的肩膀,眼睛往她脸上扫了一圈,说道:“姑娘,站稳了。”说罢放开她的肩膀,朝楚盛衣走去。叶丹萍被人推来带去,脚下不稳,慌乱间手一滑,装着金鱼的大碗便直直往地下掉去。

云西辞一把捞回那紫色的事物,眼角瞥见大碗掉落,人影一闪,将它险险地接住,移动时带起的气劲却袭得叶丹萍站立不定。他眉头一皱,见她脚下踉跄,左手袖袍轻挥,轻轻一带,手掌稳住她的后背,待她站稳后放开手道:“姑娘,你没事吧?”

叶丹萍脸涨得通红,忙退了一步,道:“没……没事,多谢云公子!”

伍锦玲快步上前将她拉到身边,对云西辞感激道:“多谢云公子!”

云西辞微笑点头,看了看碗中的金鱼道:“我在大熙居无定所,带上它们也不方便,就送给姑娘吧。请姑娘好好饲养它们。”

叶丹萍小心翼翼地接过金鱼,欣喜地点头道:“多谢云公子!”

伍锦玲对楚盛衣道:“多谢楚公子仗义相救。”声音却没有先前热络。她对楚盛衣推开女儿心中有些怨气。

楚盛衣淡然道:“伍楼主不必多礼。”

欧阳灵灵站在他的身边,偏头说道:“楚公子,雁泣山一别已有半年了,想不到在这里能遇见你,你与诸位大侠明日也要上碧水寺吗?”

楚盛衣“嗯”了一声,崔明珠抢上一步,对欧阳灵灵道:“欧阳姑娘来此不也是为了凭吊觉善大师?”语气颇有不善。

欧阳灵灵面色一正,径直走到薛逸面前道:“薛大侠,不知灵灵明日可否与仗剑宫的各位一同上山?”崔明珠被她晾在一边,心中不忿,目光看向楚盛衣,只见立在原地,目光忧郁疏离,虽在人群之中,却好像不自觉地与众人划开了距离,孑然而立,孤独神秘。她心中多想看看他笑起来是什么模样,只是他素来淡漠,便是对同门师叔师伯也是客气有礼,冷冷淡淡。

这边薛逸还未开口,聂青青已说道:“师兄,灵灵孤身独自前来,同咱们一路上山,相互也有个照应。”欧阳灵灵向她投去感激一笑。

薛逸心道:“欧阳大小姐武功高强,欧阳世家威名赫赫,哪里用得着我们几人照应?说来说去,这位大小姐还不是为了跟盛衣同路?!”他笑了笑,道:“师妹言之有理,欧阳姑娘就与我们一齐山上吧。”

欧阳灵灵笑颜如花,看了一眼楚盛衣,道:“那就打扰了。”转头对云西辞道:“云西辞,你我的比试还没分出胜负,你刚才袖里的是什么暗器?”

云西辞道:“对欧阳姑娘,我还用不着使用暗器。”

伍锦玲问道:“敢问云公子,欧阳姑娘提到的东西,是不是楚妃?”

此话一出,众人目光齐齐看向他的低垂的衣袖,低声议论道:“啊,是紫竹楚妃?!”“稀世奇珍啊!”“真有楚妃吗?”“听说楚妃水火不侵……”

云西辞面色微沉,淡淡道:“只是一支竹笛而已,正巧做它的材料是楚妃。”众人只盼他拿出竹笛,云西辞却转身对胡庆道:“胡帮主,我有事要办,先行一步。诸位多多保重。”

欧阳灵灵走上前道:“云西辞,我知道她与你总是在一起,你帮我转告她,欧阳灵灵在碧水寺恭候她的大驾。我视她为最重要的对手,还望她不要让我失望!”

云西辞脚步一停,冷冷道:“她十年前就离开了我……们,欧阳姑娘有什么话要带给她,见着了她亲自说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在青竹的更新中,“一章”就是指同一个章名下的几个章节,比如“君子西来一章”,就是指“君子西来”壹至陆章。

我在构架的时候一个章节大致是2-3万字,每个章名与章内的内容是直接相关的,起名时尽量做到意境与内容兼顾。

等青竹完成后,全稿不会出现n多章名,章名不会显得刻意和混乱。所以现在每章出现壹贰叁肆伍陆,还要请大家慢慢习惯……

下周我有很要紧的工作要进行,更新会稍微少一些,6月后会补偿回来,到时候速度也会再加快。请大家不要着急,多多谅解!

君子西来这章到此结束,新章节“碧水青莲”会在下周奉上:)

第93章 碧水青莲(壹)

云西辞从风鹤楼出来,心中好似哽着一口烦闷之气,想不到刚从四海帮的大船上下来便遇到了欧阳灵灵,她虽然高傲张扬如故,只是那眉眼实在太像长乐。他刚才本也不想出手,只是看到欧阳灵灵那张脸时,心中又忍不住想要惹些牵扯。

信步走在小镇的市集上,不少侬城少女含羞带怯的打量他,云西辞恍若未觉,脚步一停,抬头只见前方一家酒楼,他还未用早餐,腹中有些饥饿,便不紧不慢的走了进去。

大厅中几乎已坐得满满当当,这几日碧水寺下的小镇中到处都是携刀佩剑的武林人士。云西辞手无兵器,一身装束文雅清俊,倒是更像富贵人家的贵公子,小二见他进来,忙招呼道:“客官,您是吃饭还是住店?”

云西辞心想,一直住在四海帮那里倒是有许多不方便,自己已入大熙,还是自己安排住宿得好,遂看着他,微笑答道:“先用膳。劳烦小二哥再为我安排一间干净点的房间。”

小二一怔,来这里吃饭住店的客人大多是粗豪的江湖人士,脾气大得很,这几日他们一干下人伺候得战战兢兢,生怕得罪了哪位,大刀“唰”地一声就会当头劈来。其中倒也有几位公子哥,只是高傲得紧,虽然言语中没什么责难,但是眼神动作是骗不得人的,瞧不起他们这些下人。眼前这位公子气度不凡,一看便是出身名门的人物,说话却是温和儒雅,彬彬有礼,让他好感倍增。

云西辞见他盯着自己有些愣神,轻轻咳了一声,小二惊醒过来,笑容真诚道:“公子放心,小的这就为您安排去,定会安排得妥妥帖帖。小的名叫孙禾,公子若有什么需要,招小的去办便是。”云西辞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递给他道:“那就多谢小二哥了。”

孙禾见他出手如此阔绰,又惊又喜。过了片刻,孙禾亲自端了早餐过来,殷勤道:“公子,请用。”

云西辞提起筷子,正要开动,只听旁边一桌有人拍桌冷声道:“小二,为什么他比我后来,你却先上他的饭菜?”孙禾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大……大爷息怒,小的这就去厨房给您催催。”

云西辞放下筷子,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衣劲装的汉子神色不善地盯着自己。小二见那大汉粗豪强霸,怕他吃亏,急得手足无措。云西辞将面前还未动过的饭菜轻轻一推,对那黑衣汉子道:“这是小二哥刚才送到的,我还没有动过,阁下若是不嫌弃,便先用吧。”

那黑衣汉子嘿然一笑,毫不客气地把饭菜端了过去开口大嚼,边吃边抬头问道:“小子,这里到处都是江湖豪客,你这公子哥儿样的人物还是早早回家得好,免得刀剑无眼,伤到了你。”想了想又提醒道:“洛水附近有一票盗匪,专做杀人越货的歹事,我看你出手阔绰,回家的路上请几个保镖吧。”

云西辞觉得此人虽然说话有些无礼,心眼却挺好,随口问道:“阁下从哪里来的?”

那人看他一眼,简洁道:“雷波城。”

云西辞挑眉道:“雷波城将军府庞家?”他的印象中也只知道雷波城有个极出名的庞家,庞丞业乃家主,庞战是将军府的少主人。将军府虽是官家,行走江湖时却严守江湖规矩,从不以官威压人。(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那人心中一懔,停下筷子,盯着他问道:“你又从哪里来的?”

云西辞微微一笑,声音不高不低道:“在下自云山竹海而来。”

“什么?”那黑衣汉子嘴巴大开,指着道:“你……你是云山竹海的……的?”他“的”了半天“的”不出来,只听云西辞接口道:“云西辞。”

云西辞眸中带笑,觉得眼前之人表情有些滑稽,“在下云山竹海云西辞。”

那人呆了片刻,起身抱拳道:“在下将军府沈修平,大家都叫我沈三。”瞥了眼旁边呆立的小二,汗颜道:“这个……这个,刚才在下失礼了,云公子莫怪。”小二被他一瞥,惊觉自己该去张罗饭菜,对两人福了一下,转身去了。

云西辞抱拳还了一礼,说道:“原来是沈三爷。不知道吴四叔还好不好?”

沈修平“呵呵”一笑道:“云公子记性真是好,当年吴老四从慕城回来便一个劲地夸赞你与公主殿下。咱们大将军和小将军也是对两位赞誉有加。”他见云西辞表情有些古怪,想了想,低声问道:“云公子,在下有件事情想向你打听打听。”

云西辞看他一眼道:“沈三爷想问些什么?”

沈修平忽然觉得他的神色有些冷漠,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问道:“众所周知,公主殿下乃是路行歌路先生唯一的弟子,路先生自从跟路夫人成亲之后便长居云山竹海。我家将军早就想去探望公主殿下,嘿……嘿……奈何路先生太过厉害……十年来,公主殿下每年会写一封信跟皇上报平安,可是信中所述太过简略,皇上与将军心中有些挂念担忧,公子与公主殿下向来交好,是以今日在下机缘巧合下遇到了公子,便想打听一下公主殿下在那里过得怎么样。”

云西辞不动声色道:“沈三爷说她每年都会写信给皇上?”

沈修平点头道:“是啊。若非如此皇上怎会放心让公主在外十年?”

云西辞敛目低声道:“原来如此。倒叫人放心得很啊……”

他的声音虽然很低,沈修平却已听到,他奇怪道:“难道公子不知道这件事?”

云西辞眸中一闪,微微笑道:“沈三爷,我与她男女有别,姑姑与姑丈分开教导我们。自我成年之后,其实见她的机会也少了。她的事情自然不会全都知道。”

沈修平点了点头,钦佩道:“路先生和路夫人考虑得真是周到。”抬头却见云西辞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沈修平心中一颤,被他看得背脊发凉,忙低头刨了几口饭,抬头再看,云西辞含笑看着自己,目光温润,眼神清澈。此时小二送来了云西辞的饭菜,云西辞看了看菜色,招手道:“沈三爷与我同桌吧。”

沈修平摇头道:“我这就吃完了,还有正事要办,下次再与云公子一起吃吧。”

云西辞不可置否,笑了笑,对身旁的小二道:“沈三爷的饭钱记在我的账上。”

沈修平从怀中拿出一块碎银,递给小二道:“这怎么好意思,该是我请才是。”

云西辞举臂轻轻一挡,劫下碎银,道:“沈三爷客气了。”边说边把碎银递回沈修平手中。

沈修平低头一看,那块碎银忽地变成了骰子大小的椭圆银球。若要捏扁它自己也能做到,只是要做到银球表面光滑,大小刚好够握在手心,又要想云西辞那般使得轻描淡写,当真是难得很。他边把银球揣回怀中,边看向云西辞,心中隐隐觉得这位外表温文的公子,也许不若他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

沈修平离开后,云西辞要了壶酒,静静地坐在桌前独酌,脑中响起欧阳灵灵与沈修平的话,“她怎么没跟你一起?你们不是向来形影不离么?”“云西辞,我知道她与你总是在一起……”“公子与公主殿下向来交好……”“十年来,公主殿下每年会写一封信跟皇上报平安……”

他提起酒壶斟满一杯,盯着杯中美酒,心中冷嘲:“他们全都说我与你总在一起,可是这十年来你在哪里?你每年都要写信给皇帝,十年来却半点音讯也不给我……”他胸中悲愤难平,可是喝酒却仍是喝得极雅,酒杯粘唇后待酒丝慢慢入喉,缓缓饮下。这种喝法如同让一丝火苗从唇上渐渐烧入胸中,又涩又痛。他右手举杯贴在唇边,双目忽而柔情,忽而冷冽,终是叹了口气,放下酒杯,握住袖中用楚妃做成的短笛,指尖在笛子上轻轻划过,垂头低声喃道:“忘我实多,忘我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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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碧水青莲(贰)

此时,酒楼外一阵马蹄声响起,伍锦玲翻身下马,对身后的人说道:“李香主、谭香主,我们今日就在这里歇脚,明日再上碧水寺去吧。丹萍,你快过来……”

“娘,我们为什么不在风鹤楼住下?”叶丹萍声音有些委屈。

“风鹤楼早已客满。”伍锦玲顿了顿,道:“欧阳家的大小姐明日要与仗剑宫的人一起上山。欧阳世家与仗剑宫皆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大派,各自行事自有安排。今日仗剑宫并未邀请我们百花楼众人一起上山,我们又何必厚着脸皮跟上去呢?”她看了一眼叶丹萍,将她拉到身边,低声道:“娘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我看他对你也不见得有多好,我们女子要找个对自己好的人才是正理。你懂吗?”

叶丹萍低头不语,伍锦玲知她犯了傻劲,叹了一声,道:“傻孩子,娘是过来人,你眼中只有他,可是我看他眼中什么人也没有。也罢,只要他一直如此你还是有机会。走吧,先去吃点东西。”

这四人走进厅中,伍锦玲还在与叶丹萍低声说话,那李香主忽然道:“楼主,那不是云西辞云公子吗?”

伍锦玲闻言看去,眼中一亮道:“果真是他。”心中一动,率先走上前去,道:“云公子,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你。”

云西辞微有醉意,扭头一看,起身道:“原来是众位女侠。”微微一笑,道:“云某尚不知该如何称呼各位?”他在风鹤楼走得匆忙,伍锦玲等人虽然谢过他救命之恩,他却不知道她们的名字。

伍锦玲见他谦然有礼,微醺之下,有一种异常摄人的魅力,暗道:“此人单凭容貌气质便可以与那楚盛衣平分秋色。”口中答道:“在下百花楼楼主伍锦玲,这位是我楼中的李秀敏李香主,谭尚香谭香主。”目光看向叶丹萍道:“亡夫姓叶,只留下丹萍一个女儿,今日多亏云公子仗义相救。”

云西辞道:“伍楼主客气了。”

伍锦玲问道:“不知云公子明日是否也要到碧水寺去?”

云西辞道:“家中长辈对觉善大师仰慕已久,这次我从云山竹海出来,本来也要到这里拜见大师。觉善大师既已去世,明日我自当上山祭拜。”

李秀敏道:“云公子从云山竹海不远万里而来,这份情意倒也不比寻常了。”她二十五岁上下,眉目清秀,咋看之下让人觉得颇为精明。

伍锦玲点了点头,道:“云公子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若是不嫌弃,不如与我们一道上路,倒是可以相互照应。”

云西辞心想,四海帮与碧水寺并无交情,明日定不会上山祭拜,自己初来乍到,还真如伍锦玲说的“人生地不熟”。江湖中人十有八九他是不认识的,届时免不了要找人询问,若与伍锦玲等人同路,这些事情正好可以问她,便答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有劳伍楼主多多照拂了。”

伍锦玲大喜,连忙着人将百花楼的食宿与云西辞的一道安排了。几人当即约定明日一早便上山去碧水寺凭吊觉善大师。

当夜月明星稀,欧阳灵灵正往风鹤楼后院走去,眼角瞥见墙边人影一闪。她心中一动,悄悄跟了上去。

那人如一抹鬼影般从小镇的街道上倏忽而过,片刻间便来到了碧水寺的山脚下。欧阳灵灵见他身法高明,便远远缀着,待到那人停下,她急忙一晃,躲在山脚一块巨石之后,双目借着月光悄悄看了过去。

那人面如冠玉,身若修竹,负手立在湖边,忽然轻喝道:“出来吧。”语调冷漠淡然,不露半点情绪。

欧阳灵灵轻巧地跃出,慢慢走过去,边走边道:“我适才还在想,谁的轻功那么好,原来是楚盛衣楚公子。”偏头问道:“楚公子为何半夜至此?”

楚盛衣侧身而立,双目看向她,淡淡道:“欧阳姑娘不也夜半至此?”

欧阳灵灵笑了笑,道:“我是跟着楚公子来的,楚公子早就发现我了吧?”

楚盛衣叹了一声道:“欧阳姑娘早些回去休息吧,在下只想独自在这湖边想些事情。”他抬头看看了天上的明月,正是十五月圆,月光照得湖面满是银辉,夜风阵阵,莲叶随风摆动,湖边一阵凉意袭来。

欧阳灵灵看了看山上的碧水寺道:“明日还要上山,楚公子该早些休息。”楚盛衣默然不语。她走上前去,离他近了些,语气温柔道:“更深露重,楚公子这样立在湖边,小心惹了风寒。”

楚盛衣眉头微皱,欧阳灵灵见他不动,心中有些气恼,走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湖中的莲叶,直呼其名道:“楚盛衣,你有心事吗?”

楚盛衣看了她一眼,心中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月夜湖边的欧阳灵灵倒是让他想起了小友小六,他从一开始便“楚盛衣楚盛衣”地叫自己。

欧阳灵灵见他看向自己,目光与往常的冷漠疏离不同,多了几分温和,不像平日里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心中霎时有些欢喜,也顾不得劝他早些回去,面上微红,踌躇片刻后开口道:“若是楚公子不嫌弃,以后别叫我欧阳姑娘,直接叫我灵灵吧。”说罢面色通红地低下头去。

两人间顿时一片静默。欧阳灵灵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了片刻,楚盛衣那特有的淡漠的声音终于响起:“欧阳姑娘乃名门淑女,在下不敢直呼姑娘闺名。夜深了,在下不便相陪,姑娘请回吧。”说罢转身往碧水寺走去。

“你!”欧阳灵灵猛地抬头喝道,“楚盛衣,你……你要去哪里?”

楚盛衣脚步一顿,“在下若是与欧阳姑娘一起回风鹤楼,定会有损姑娘名节。今夜我去碧水寺暂住一宿,欧阳姑娘自己回风鹤楼去吧。”

欧阳灵灵羞恼交集,听他最后一句,却想原来他是为了自己的名节着想,心中恼怒稍歇,虽然很想像今夜一般一直跟着他,但心知不可能,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之间。

楚盛衣半夜上山,不愿打扰碧水寺的修行侍者为自己开门,便从后门悄无声息地翻进寺中。他昨日白天便到碧水寺中去过,对这处的情况也算得上了若指掌。后院早就空出了客房若干,只待明日各方江湖豪杰上山,便一一安排有需要的侠客住宿。他打算随便找间屋子住下,明日一早悄然出寺,再从正门正大光明的进来,自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在此休息一夜。

楚盛衣脚步一顿,忽闻一阵莲花香气飘来,他鼻尖微蹙,这股花香清新淡雅,若有似无,闻着让人心神安定,神气清明。他闻香而行,无声无息地穿过数道拱门,那香气始终若有似无,每每他觉得就要找到,却又遍寻不得。

过了片刻,他正想放弃,耳边传来“喀拉”一声轻响,如非在这寂静之夜,加之他耳力非凡,决难听到。他抬头看向房顶,身子一闪,眨眼间隐藏在转角黑暗处,双眼一眯,无声无息地看着一人从房顶如落叶般飘然落下。

只见来人身形瘦小,落地无声,动作如猫般灵巧。楚盛衣只从身形上看,倒一时不知他是男是女,他见来人四下看了看,立在原地片刻,忽然向西边走去。

楚盛衣敛气凝神,悄悄跟在后面,片刻后眼前豁然开朗,一池莲花刹那间闯入眼中。他心中微动,只见满池莲叶,唯有一朵莲花悄然绽放在月光之下,静定美好,莲香若隐若现。原来刚才闻到的香气正是它散发的。

池边人影一闪,只见刚才的那个人黑衣蒙面,静静地立在池边,正自看向那朵莲花。楚盛衣见他四下观察了一阵,沿着莲池来回走了会儿,忽然脚步一顿,倏地飞身而起,脚尖轻点莲叶,往那朵绽放的莲花掠去。

楚盛衣此时哪里还不明白这人乃是前来盗取碧水青莲的偷儿,飞快地从怀中摸出一粒银瓜子当做暗器激射而去。

盗莲之人正要得手,忽然耳边响起破空之声,他身子一侧,脚尖一点,忙从池中跃回池边地上,转头看向楚盛衣隐身之处。楚盛衣背光而立,他向前跨了一步,脸部仍隐在黑暗之中,来人看不真切。

两人隔了十几步远静静对视,那人轻哼一声,忽然飞掠而至。楚盛衣只觉眼前一花,来人便已掠至身前三步距离,右掌斜劈,手未至,掌风已到。楚盛衣向后退了一步,全身隐入暗处,左掌一引,将他掌力卸下,招式忽变,以小擒拿手拿他右腕。那人被人卸了掌力,心中便知碰到了高手,不待他小擒拿手招式使老,片刻间变换了七八种掌法、指法、拳法,楚盛衣一一拆卸,从容淡定,却也猜不出来人是何方神圣。

他们在黑暗中对打,只听掌风响起,两人均是闭口不言,如此近身肉搏,招数又都是精巧凌厉,比之用刀剑相斗又是另一种惊险刺激。

过了片刻,两人仍是僵持不下,楚盛衣见来人似乎想要脱身逃走,出手更是凌厉。来人被他缠住,忽然招数一变,只使一套掌法,比适才花样迭出的招数更是厉害。楚盛衣心中暗赞此人掌法精妙,忽地使出了仗剑宫的绵掌。绵掌出掌无声,来人似乎一惊,不知楚盛衣如何出招,招式略缓,看来是想守株待兔,后发制人。只是楚盛衣又怎会给他机会?他左掌递出,只待触及来人,便掌力发出。楚盛衣忽觉左手触及一处柔软,心念电闪间立即收掌,耳边已传来来人一声轻呼,“哎呀!”同时凌空劈来一掌。

他往左一跃,右臂却被掌风扫到,闷哼一声。这一跃,他便立在了月光之下。

“啊!是你?!”只听来人一声惊呼。

楚盛衣一听,定定地看向阴影处的那人,迟疑道:“小六?”

第95章 碧水青莲(叁)

“你怎么会在这里?”艾少六拉下蒙在脸上的黑布,微微向后退了一步。(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楚盛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看向艾少六轻声道:“你是……”

艾少六脸上飘起一丝红晕,干咳了一声,打断他道:“楚盛衣,你还没回答我。”她看向碧水青莲,口中说道:“我进来前还确认过这附近没人,你、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楚盛衣又看了看她,低头思索片刻后,答道:“我也只是才来。”他慢慢走到莲花池边,淡淡花香袭来,他偏头瞥了一眼她一身夜行衣,“那小六呢?小六为何此时会出现在这里?”

艾少六眼睛一转,走到他身边,伸手向青莲一指,偏头笑道:“我来采莲。”心道:“若是他放我一马那就最好。”

楚盛衣道:“碧水青莲乃碧水寺三宝之一,你不该……”

艾少六不待他说完,笑道:“楚盛衣,天色已晚,你何不早些回房就寝?今夜凉风习习,月明星稀,我想你定会有个好梦。”

楚盛衣目光柔和地看向池中的青莲,淡淡道:“好梦易醒,不如观莲赏月。”

空气中奇香扑鼻,艾少六叹了口气道:“我这辈子最不喜欢的有两件事……”

“哦?”楚盛衣闻言挑了挑眉。

“我一不喜欢跟莫名其妙、无冤无仇的人动手;二不喜欢跟自己的朋友动手。前者无聊,后者伤感情。”艾少六顿了顿,看向他道:“今夜我一点也不想做伤感情的事情。”

她的目光真挚清澈,楚盛衣与她双目相接,心中一动,道:“我今夜既然在此,便不能眼睁睁的见它被人盗走。明日祭拜觉善大师之后,仗剑宫人便会回去。明夜小六若是再来,我不再拦你。”

艾少六笑逐颜开道:“当真?”

楚盛衣微微一笑,“当真。(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艾少六双目一亮,叹道:“楚盛衣这是你第二次笑了,”她打从心里为他开怀感到欢喜,微笑着低叹道:“真好真好。”她当他是朋友,便希望他不要总是那样忧郁。

她连说两个“真好”,声音低回婉转,楚盛衣听得出她真心为自己展颜感到欣慰,心中忽然觉得温软平和,心中不知名的喜悦一丝丝一点点悄然无声地溢出来,他抓不住那种感觉,这时只觉得有个像艾少六这样的朋友确是一件妙不可言的好事。

艾少六心情大好,她心知自己若与楚盛衣动手,大家半斤八两,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她向来不喜欢麻烦,若能不与楚盛衣这强大的对手对敌便能取得碧水青莲又何乐而不为?

两人今夜不再有交手的理由,双双站在莲花池边,池中莲叶田田,好似又回到了昨夜湖中放舟夜钓之时。艾少六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她看向那朵青莲道:“越看越觉得它美,再看下去我都舍不得摘它啦。”

楚盛衣听她话中似有去意,身子一蹲,盘膝而坐,随手拍了拍身边的,抬头道:“小六为何一定要摘它呢?”

艾少六见他如昨日自己在山边招呼他同坐那般动作,欣然坐到他的身边道:“碧水青莲的奇香与众不同。我家大姐想要用今年第一朵酿坛青莲酒。昨日我答应了她为她取得,今夜只得来一趟碰碰运气,想不到竟真让我遇到了。”她说话的时候神态十分生动,说到最后微微带了点得意,嘴角一勾,双目乌黑灵动,眸中带了盈盈笑意。

楚盛衣依稀记得她提过自己有个姐姐,便顺着说道:“青莲酒?你家大姐倒是个雅人。”

艾少六听他称赞善妩,心中高兴,笑道:“这是自然,我家大姐是个玲珑剔透、慧眼通神的美人儿,倾慕她的男子从侬城排到雷波城也排不完。(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无论你曾经喝过多少美酒,无论你以后会喝多少美酒,你只要喝过她酿的酒,便再也忘不了那种味道了。”

楚盛衣思索片刻,问道:“你家大姐姓善?”

艾少六露齿一笑,看向他揶揄道:“呵,想不到妩姐那样出名,连楚盛衣楚大侠也晓得。”忽而狡黠地对他眨了眨眼道:“楚大侠若是愿意到我妩姐家中作客,妩姐说不定会舍得地窖中那几坛岁寒三友。”说罢不知想到了什么,捂嘴呵呵笑了起来,一副机灵精怪的样儿。

楚盛衣见她如此,面色微沉,轻斥道:“小六休要胡说。”

艾少六见他一本正经,更是笑得东倒西歪。楚盛衣轻哼了一声,作势就要起身,艾少六忙拉住他的衣袖,强作正色道:“我向来胡说八道惯了,楚大侠莫恼,楚大侠莫恼!”

楚盛衣斜眼看她,只见她强忍笑意,目光却万分清澈,好似一弯清泉,一副生怕自己走的模样,他这才又坐了下来,却静默如初,不再像刚才那样多言了。

艾少六双手撑在背后的草地上,微微勾着嘴角望向空中的明月,懒懒道:“楚盛衣,明日事了你来我家作客吧,我请你喝最好的酒。”

楚盛衣正要回答,却听她道:“你得把你的琴鸟给我坐一坐,我见你坐在上面可真是飘然若仙。”楚盛衣听她说得有些无赖,心中好笑,淡淡道:“一吟若是愿意让你坐在它身上,我没什么意见。”

艾少六下巴一扬道:“那就行,不瞒你说,我对动物最有法子,你的琴鸟定会乖乖地让我坐在它身上。”她一跃而起,低头看着楚盛衣道:“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明夜子时你在这里等我,不见不散。”

楚盛衣目送她消失在院墙之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对明夜之约有些期待起来。

这日,各方豪杰陆陆续续往碧水寺进发,欧阳灵灵一早便到仗剑宫下榻的地方等候,聂青青见到她只说楚盛衣彻夜未归。欧阳灵灵想起昨夜的事情,便想打听一下,聂青青道:“楚师侄向来独行独往,他的事只有掌门师兄清楚。我们很少约束他的。”欧阳灵灵大感失望,心道:“你们这些师叔师伯当得忒也窝囊。”却也知道,像楚盛衣这样的人不是一般人能管束得了的。各人收拾停当,仗剑宫薛逸、冯素云、聂青青、崔明珠与欧阳灵灵便一同往碧水寺行去。

几人行至山脚,只见百花楼伍锦玲等人正自前来。欧阳灵灵定睛一看,只见云西辞不近不远地与众女子同行,她有些了然,心想原来云山竹海此次派他出来也是为了来此凭吊觉善大师,只是为何长乐没与云西辞一并前来,叫她有些想不通。她又哪里知道长乐早与云西辞分开,十年未见!

众人行至碧水寺前,仗剑宫与欧阳世家都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薛逸几人常年行走江湖,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已有人上前寒暄问好。欧阳灵灵秀丽无双,在江湖中年轻一辈中名气与楚盛衣不相上下,加之二人又都生得一副好相貌,是以上前对她寒暄问好的人竟比仗剑宫的几个前辈还要多些,其中更是不乏年轻才俊。一时间碧水寺山门前热闹无比,伍锦玲等人正好被堵在了后面。

百花楼的李秀敏眉头微皱道:“楼主,你瞧这些人堵在山门前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谭尚香看着前面汹涌的人潮,无奈道:“也不知要堵到什么时候。”

伍锦玲瞥见一直落在自己身后的几名男子堪堪从人潮中挤了过去,她们几个女子自然不能学他们那般与一众男子推挤。她正愁眉不展,暗恼碧水寺待客不周,旁边云西辞道:“伍楼主,在下去前面看看吧。”

伍锦玲心中一喜,抱拳道:“那就劳烦云公子了。”

云西辞微笑点头,抬眼看了看前面黑压压一片人,足见一点飞身而起,攀上了山壁。只见他衣袖飘飘,如一只大鸟般几个起落便飘然落在山门前一小块空地上。

众人见他自空中飘落下,片刻呆怔后,只听欧阳灵灵朗声道:“云公子倒是来这里显摆武功来了。”

云西辞近前才见是她,嘴角一勾,道:“哪里哪里,若非欧阳小姐迟迟不进大殿,山道被堵得水泄不通,在下也不用飞身而来。”

旁边的碧水寺的修行僧人忙上前道:“欧阳姑娘,众位大侠,这边请。”原来众人久不入寺,这僧人早就心焦忧急。但见山下堵得一塌糊涂,他早就想请众人快些入内,云西辞一说,他哪还有不乘势而为的道理?

云西辞见他对自己行了一礼,面上带了十足十的感激,微微点头道:“有劳小师傅了。在下等着同伴上山便会入寺。”欧阳灵灵瞪了他一眼,与众人一道陆陆续续地往寺中走去。

过了一会儿,伍锦玲等人终于进到山门,但见云西辞负手立在山门前静静地等着她们,脸上带了温雅十足的微笑,顿时觉得眼前这位公子风度十足。伍锦玲看了一眼正在东瞧西看的叶丹萍,心中却想:“云西辞真比那冷冰冰的楚盛衣好上一千倍,傻女儿却一心想着那个冷漠的男子。”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上山,在上山摔了一跤。额头和手上都受了点伤。这几天好了些,但是手不是很方便,所以更新晚了很多。各位见谅!

手已经好了很多,就是伤口还有点疼,不过没什么大碍,而且也消肿了。打字问题不大。会继续更新,我算算差大家多少更新,慢点一起补上(之前说过一周两更哈,不变不变~~)

夏天来了,大家多喝水,小心中暑~:)

第96章 碧水青莲(肆)

众人进入大殿,只见碧水寺上下诸人无论老少都着一身素白。各路英豪虽在山门前不大收敛行径,但进了这寺中,便被肃穆的气氛感染,各个拘谨恭敬起来。

欧阳灵灵与仗剑宫几人进得大殿,她扫了殿中一眼,正与一人视线相接,她几步上前道:“罗庄主,您竟亲自前来了。”来人神态威严,正是四罗山庄庄主罗景天,他微微点头道:“欧阳兄还未出关么?想不到灵灵年纪轻轻便代表欧阳世家来此,你父亲可好?”

欧阳灵灵道:“爷爷还未出关,他把爹爹也招了进去指点武功。二叔本要跟我一同前来,只是三叔在慕城出了点事,二叔只得留下,派了我来。”

“哦?”罗景天奇道,“欧阳贤世侄出了什么事,在慕城内竟要你二叔也去处理?”欧阳世家在江湖中可谓数一数二的大派,欧阳氏久居慕城,在当地的声势更是了得。欧阳贤在自家地盘上出事,罗景天自是大感惊讶。

欧阳灵灵略有踌躇,看了看周围低声道:“此处不便多言。”罗景天目中精光一闪,微微点了点头。此次四罗山庄与罗景天同来的还有陆世远,他在旁边听得两人对话,接口道:“听说欧阳小姐的点穴功夫已练到了第四品,欧阳世家年轻一辈中品级最高,功力最纯。”欧阳灵灵微微一笑道:“比起爷爷和爹爹,我还差得远呢。”

陆世远心中一凛,她话中之意自是现今欧阳世家除了现任宗主欧阳弘与前任宗主欧阳念之外,她的功夫是最高的了。他禁不住仔细打量面前的少女,心想:“这女子也不过十七八岁,怎会如她自己所言那般厉害!少年人心高气傲,目空一切,言语间想来有些夸张了吧!”斜眼瞧见罗景天只是含笑而立,却不接话,心中顿时明了。

欧阳灵灵哪里猜得到他心中那些转来转去的小心思,眼角瞥见一人进了大殿,面色一沉,暗道:“她怎么来了?!”

只见一名美貌少妇翩然进殿,她虽是一身素服,却难掩娇俏妩媚之姿。她一脚踏入殿中,已有人上前寒暄道:“凤姑娘也来了,怎不见龙大少一起?”这美貌少妇正是原凤天门的门主凤飞飞!她与双龙帮的龙晋阳龙大少八年前终于修成正果,喜结连理。而凤天门与双龙帮在两人婚后便合并为“龙凤门”,龙晋阳为门主,龙二少、凤飞飞、许商位列坛主。两帮中的主要人物在合并后或走或留,留下的便任龙凤门中的各路香主。凤飞飞心思灵动,龙晋阳为人沉稳大气,夫妇二人这八年来用尽心思,终于将龙凤门发展江湖第一大帮。

当年欧阳瑞对凤飞飞心存爱慕,后来却被龙大少夺得美人归,他与龙大少因此事素来不合。龙大少夫妇与欧阳贤交好,龙大少与欧阳贤更是拜把兄弟,而欧阳贤又因当年欧阳云一家的事情与欧阳家两个兄长心生间隙,是以当年慕城变故之后,欧阳贤对龙凤门比欧阳世家还要亲近些。

凤飞飞与众人一一见礼,她进门不久便瞧见欧阳灵灵与罗景天等人,她素来不喜欢欧阳家这位要强好胜的大小姐,走到几人面前沉稳道:“罗庄主,这许多年不见,您风采依旧呀!”她眉间一挑,眼波流转,看向陆世远道:“陆公子的女儿今年已有五岁了吧,若是长得像母亲将来定是个大美人,若是长得像父亲,不知会有多么聪明俊俏。”陆世远与罗紫妍二人成婚后头胎生了个女儿,夫妻二人和庄中众人对这孩子宠爱有佳。若是凤飞飞夸他其他的,陆世远还能淡然处之,一提到他这女儿,他便不由得双目一亮,露出喜悦的神采,口中连忙称谢。罗景天亦笑呵呵地对凤飞飞说了不少赞美之言。

凤飞飞长袖善舞,欧阳灵灵片刻间被三人凉在一边。她心中不快,趁着三人谈话间歇,对罗景天与陆世远示意自己得离开片刻,心中记挂着楚盛衣,便匆匆走回仗剑宫薛逸几人那边。

聂青青对她招招手,随意问道:“灵灵,与罗庄主和陆世兄谈了些什么?”

欧阳灵灵正没好气,避而不答道:“聂姨,楚公子怎么还不来?”此时众人被招呼前去焚香祭拜,欧阳灵灵便边走边说道:“等会儿公孙前辈就要来了,楚公子再不来,惹得公孙前辈对他没了好印象可就不好了。”她口中的公孙前辈正是与欧阳念和赤松子齐名的三大护山高手之一“无尘先生”公孙引。公孙引为人低调,长年跟随师兄觉善大师修行,极少踏足江湖。江湖传言若非早年应允了担任护山高手一事,他早就随师兄全心修行,不问世事了。

聂青青正欲说话,只听有人轻呼道:“楚公子来了。”抬眼一看,那眉间染了轻愁,神色淡漠地穿过人群朝这边走来的不是楚盛衣又是何人?

欧阳灵灵见他满身萧索,虽然心知他从不给自己好脸色,却忍不住上前问道:“楚盛衣,你……你昨夜去了哪里,还好吧?”

楚盛衣看她一眼,淡淡道:“随便走走。”说罢走到薛逸几人身旁道:“众位师叔,盛衣来晚了。”崔明珠道:“师兄,你可回来了。”楚盛衣点了点头。

薛逸看了看灵堂前上香的队伍道:“走吧,快到我们了。”冯素云与聂青青面色一整,并肩跟在他身后,崔明珠飞快地站在楚盛衣身旁。欧阳灵灵便落到了后面。她心中有气,却又不好发作,仗剑宫众人站在一起乃是天经地义,她适才被楚盛衣冷冷淡淡地回话,现下也拉不下脸来贴上去站在他身边。

崔明珠心中得意,忍不住瞥了一眼身旁的楚盛衣,只见他容颜俊美,神色淡漠。自己少有机会能离他如此之近,手臂甚至能感到他身体的温度。她开始胡思乱想:“原来师兄不是冷到骨子里……终究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又想:“若是有一天师兄能只对我一人温温地笑,那该有多好!”

几人走到灵堂前依次上香拜祭,众人一看来人是仗剑宫和欧阳世家的人,均想觉善大师德高望重,两派各派高手前来凭吊,真是给足了碧水寺的面子。有不少人却暗自摇头,公孙引迟迟没有出现,现在仗剑宫和欧阳世家的人到了,他仍不出来相迎,也不怕得罪了他们。好事者更是不再压着声音,轻讽道:“见公孙先生一面不知会不会比上第一崖比武还难。”

薛逸等人与欧阳灵灵上香完毕,自有碧水寺内的小童引他们坐到早已备好的坐席中。

几人刚刚落座,后堂中走出两个人来。前面一人立定后声音低沉道:“各位江湖朋友不远千里而来凭吊觉善师兄,公孙引在此先谢过了!”他四十来岁,肩宽身长,脸型瘦长,生了一双眼角微挑的凤目,顾盼间甚有威势,殿中众人片刻间安静下来。

公孙引面色微沉,神色肃穆,眉间带了沉痛之色,缓缓说道:“觉善师兄临终前将碧水寺托付给我……”众人心道:“觉善大师去世之后碧水寺内威望武功以你为最,他将碧水寺托付给你自然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事了。”

“碧水寺虽不是什么武林大派,但是寺中仍有不少潜心修行之人。师兄去世后,在下接替他管理寺中众人,需得全心投入与寺中之人一起修行。不瞒各位,在下其实早就有了退出江湖的想法,今日江湖英豪齐聚一堂,正好宣布这个消息。”

此话一出,众人惊讶无比,殿中霎时炸开了锅。罗景天与陆世远也是脸色微变,陆世远叹道:“想不到公孙先生真要退出江湖。”罗景天道:“公孙兄早年痴迷武学一道,这十年来听闻他转而投入修行,我只当他是受了觉善大师教化影响,陶冶性情,却没想到他竟会退出江湖!”

只听有人问道:“公孙先生,你若是退出江湖,护山高手之职该由何人接替?”众人立时目光灼灼地看向他,护山高手之职乃是无上荣耀,不知今后何人可以接任。

公孙引显然早就考虑过,立即答道:“这事还需与欧阳先生和赤松子先生商议一番,在接任者确定之前,我仍是护山高手。”说罢淡淡地瞥了一眼众人道:“各位若想上第一崖,在我还未卸任前,随时可来找我比试。”顿了顿让出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那人,说道:“云山竹海的云西辞公子适才已与我订下比武约定,也不知他是否是我卸任前的最后一位挑战者。”

此话一出殿中有片刻的静默,几息过后人声猛地爆开,“他要挑战公孙先生后上到第一崖夺取天下第一的称号?!”“云山竹海的人又要来挑战护山高手?”“云西辞?十年前与路行歌成亲的那个云烟的侄儿云西辞?”……

叶丹萍瞪大双眼看着从公孙引身后现身的云西辞呐呐道:“娘,刚才云公子不见了,就是去找公孙前辈挑战么?”伍锦玲震惊之下无意识地点头道:“是啊……应该是了……”谭尚香道:“云公子年纪轻轻……”她话虽未说完,但是百花楼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云西辞年纪轻轻,又是一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模样,对战公孙引只怕赢面不大。众人虽未直说,心中所想却与谭尚香一般无二。只是单单有资格挑战三大护山高手,且得到护山高手应允比武,便已是十分了不起了!

云西辞对周遭一切恍若未闻,目光缓慢的扫过殿中众人,只见有人好奇、有人疑惑、有人兴奋、有人幸灾乐祸……各人万般表情尽收眼底,唯独没有看到自己心中想要寻得的那道目光,眸中闪过失望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小西貌似被抢戏很久了。西米表急,苦尽甘来……后面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回声)))

第97章 碧水青莲(伍)

忽地有一人从人群中跃到云西辞面前抱拳道:“云公子既然要挑战公孙先生,那定是有过人的本领,在下大刀门门主祁勋,想要向云公子讨教几招!”

云西辞见四周众人立时兴奋起来,看了看祁勋,心道:“此人不足为惧,只是此例一开,百千英豪想要挑战就来挑战,岂非让人心烦得很!看来今日只有以武立威,才可免去诸多后患。”他沉吟片刻,说道:“在下今日上山一来为了祭奠觉善大师,二来为了邀公孙先生订下比试之约,未曾想过要在此处动武。若是祁门主有兴趣与在下切磋武艺,我们下山后另寻个地方如何?”

此话一出,有人面露失望鄙夷之色,心想:“这翩翩公子哥儿是不是怯场了?”有人却想:“这云西辞虽然年纪轻轻,却也知情懂礼,进退有度。”

祁勋心中一凛,殿内设了灵堂,在此动武的确是有失礼数,他眼角瞥见外面大片空地,右手一指,道:“我们去外面打过。”不待云西辞回答便向外面走去。云西辞皱了皱眉头,见公孙引不反对,便不紧不慢地走到空地之中。

祁勋大刀一扬道:“来了。”“唰唰唰”三刀虚点云西辞上中下三路,他虽是出言挑战,但也不敢小觑了云山竹海的云西辞,一出招便存了试探之意。云西辞微微一笑,飞身而起,在空中一个转折,忽地跃向祁勋背后,下坠时一手便捏住了他颈后大椎穴。大椎穴乃祁勋练刀命门所在,他做梦也想不到一招间便被对方拿住,登时全身发麻,大刀“哐当”地一声落在地上。云西辞在他肩头一拍,脚尖一点一勾,大刀嗖地飞起,他顺手抄起,旋身转到面色惨白的祁勋面前,双手捧上宝刀道:“得罪了。”祁勋一怔之下劈手夺刀狂奔而去。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暗自心惊。冯素云低声嘿然道:“云西辞真是好手段,一招就点出了祁勋的命门,现在人人都知道他命门所在,今后他怎敢再行走江湖?”

崔明珠问道:“他怎么会一眼便看出祁门主的命门在颈后大椎穴上?”

薛逸道:“云烟与路行歌均是武学大家。云西辞自幼家学渊源,若是这点本事也没有,他又怎敢初出茅庐就来挑战护山高手?!”

聂青青若有所思道:“十年前师兄在慕城见过云烟与路行歌,他们真得有那么厉害?”

薛逸道:“当年两人比武变成成亲,轰动武林。(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大家千里迢迢赶到天慕山,可谁也没见过两人动手。两人都先后打败三大护山高手。欧阳世家的护山人欧阳忆更是被云烟打得重伤吐血,最后只得请神医相子寒前去医治。后来欧阳忆去世,说不定就是因为那次受伤之过。”

云西辞立在空地中央,神色淡定,目光湛然,一派俊雅风流,薛逸看着他道:“十年前我倒是与他交过一次手,那时他才十岁上下,便以一支竹笛挡住了我手中长剑。”

云西辞转身对公孙引道:“今日公孙先生定有不少事情要办,我与先生比武之期改日再订如何?”

“也好。”公孙引目光闪动,他本也是想借由祁勋的挑战试试云西辞的深浅,云西辞一招制敌,手段高明,让人顿觉深不可测,“云公子若不嫌弃请先在寺中住下,比武之约明日再议。”

午时将至,上山拜祭的江湖人士陆续不断。一大早就上山而来的一干人等被安排至后殿用午膳。碧水寺中客房不多,来人大多在山下小镇中订了客房,午膳之后便有不少人准备下山回去。

日到中天,山门前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只见八匹通体乌黑的骏马瞬间奔至寺前。最前面一人当先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后面七人翻身下马,动作比起那人毫不逊色,显然是常年在马背上的活动行家。

八人黑衣劲装,神色肃穆地步入灵堂。焚香拜祭完后来到后堂,公孙引问道:“阁下可是飞骏牧场的韩大管家?”

那八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汉子躬身道:“在下韩诚,久仰公孙先生大名。我家主人听闻觉善大师去世,派在下代表飞骏牧场前来祭拜。”

公孙引见他们八人面带风霜之色,显然是马不停蹄地一路赶来,心下感激,说道:“韩堡主有心了。我与韩堡主和韩夫人已有二十年未见,两位不知可还安好?”

韩诚道:“主人身体康健,只是夫人……”说到此处脸上带了愁色。

公孙引道:“韩夫人当年闯荡江湖时与在下交好,韩管家有什么话大可直说。”二十多年前,韩夫人阮歆乃是名满江胡的侠女,外号“流水小剑”。她剑法奇高,性格独立大方,为人豪爽,虽是女子,行事却不拘小节,行走江湖时与公孙引交情颇深。后来,阮歆与飞骏牧场的韩千家成亲,焚琴煮鹤还曾闹场,最后事情不了了之。当年公孙引还亲自前去参加了两人的婚礼。阮歆嫁给韩千家后便退出江湖,二十年来公孙引还是首次听到她的消息。

韩诚沉吟片刻,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在下此时前来也是有要事要与公孙先生商议。”他屏退同来的七人,踌躇片刻后对公孙引道:“主人与夫人夫妻情深,夫人自从嫁给主人之后一直无所出,主人虽然一直想要子嗣却也不肯为了这个原因纳妾。五年前夫人请到神医相子寒为她看病,相神医不愧为天下第一神医,主人与夫人按他所说方法调理之后果然很快怀上了孩子。可惜……可惜这第一胎到第三个月时就滑掉了。”

公孙引见他停住,不便接口。韩诚重重地叹息一声,继续道:“主人与夫人当时难过得要命。夫人性格坚毅,说道:‘既然能够怀上第一胎,便能怀上第二胎,我就不信我不能为韩家留后。’”他说到此处有些不好意思,阮歆一介女流说出这等话来,已是有些惊世骇俗了。

公孙引不以为意,笑道:“这话倒合你家夫人的性子。”

韩诚见他如此,放下心来,更是少了些顾忌,说道:“后来夫人细心调理自己,果然在三年前又怀上了第二胎。主人欣喜若狂,却更加不敢怠慢,请了塞川境内最好的医生、产婆早早住在家中。夫人也知自己怀胎不易,日常起居饮食更加小心。这孩子终于平平安安地活到临盆之时,可惜……”他说到此处脸上浮现出不忍之色。

公孙引心中一沉,问道:“这孩子竟没有保下来?”

韩诚哽咽道:“可惜这孩子一出生便是个死胎!”

公孙引脸色也有些沉重,叹了口气道:“他们夫妻二人遭此连番打击,心中不知会有多么伤心难过。”

韩诚道:“不光如此,产第二胎时夫人难产,险些死在生产之时,偏生这差点要了夫人性命的孩子还没能活下来。”

公孙引吃了一惊,顿时更为阮歆感到可怜可叹。韩诚轻咳一声,面带崇敬之色道:“主人自那次之后再不舍得让夫人冒险为他怀胎产子。主人乃韩家独子,夫人见他如此便更是下定决心要为韩家留后。主人平日里虽对夫人千依百顺,这件事上却硬是不肯答应。后来夫人没了法子,只得差我去青崖谷恭请神医相子寒。那年,我从塞川草原赶到青崖谷中,却见谷中房舍早已成一片废墟。我在谷中留了一夜,第二日来了一位少年公子,我本以为他也是来求医问药。但见他在谷中转了一圈,听说我是来寻相神医的,便对我说道,青崖谷早已被人一把火给烧掉,在那里是等不到相神医的。当时我便想:‘既然你已知道相神医不在谷中,又为何要来这里找他呢?’我话虽未问出口,那位少年公子却好似看出我的疑问,告诉我说,青崖谷虽然不在了,相子寒却没死。我见他风神俊秀,年纪轻轻却直呼相神医的名讳,待要问他是哪派门下,他却已闪身出谷了。”

公孙引道:“五年前相神医的青崖谷一夜之间被人烧掉,此事轰动江湖。你们久居塞川,少理江湖中事,不知此事也属正常。后来去谷中寻他的人一直都有,那少年想来是其中之一。”

韩诚道:“好在相神医安好无事,在下两年前终于找到了他。他听了我家夫人之事,便立刻随我去家中为她诊治。”他虽然将寻访相神医之事一句带过,但相子寒行踪飘忽不定,为了寻他定是花了无数人力物力,这句清清淡淡的话背后不知包含了多少风霜困苦。

韩诚殷切的看向公孙引道:“相神医为夫人诊治之后开了一张药方。我牧场中珍稀药材不计其数,唯独缺了这贴药中一味重要的药引。”

公孙引心思一动,道:“若是这味药引在我碧水寺中,但凡我能做主,自会倾力以助。”

韩诚摇头道:“公孙先生误会了,药引不在碧水寺中。”

公孙引这下有些糊涂了,问道:“那大管家的意思是?”

“这味药引虽然不在碧水寺中,但是要取得这味药引却非要请公孙先生帮忙不可。”他俯身跪下道:“请公孙先生看在与我家夫人多年的交情上略施援手……”

公孙引眉头微蹙,将他扶起道:“韩大管家请起,要我如何帮忙请直言。”韩诚行此大礼,可想而知此事相当不好办。想那飞骏牧场虽在武林之中不是什么大门大派,但因做马匹买卖,在大熙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巨富。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供飞骏牧场驱使的高手也是不少。韩诚现下求到自己面前,显然要办之事乃穷财力也难办到的极大难事。公孙引虽是当是高手,但也自知飞骏牧场倾力而为也没办成的事情,自己凭一己之力多半也难以办到。他打定主意,此事虽不贸然应允,却也要尽力而为。他命人准备膳食,两人便在屋中一面用膳,一面细细商议起来。

云西辞被公孙引着人安排在寺中客房,等到傍晚用了晚膳还不见公孙引找自己商议比武之事。他又在房中等了一个时辰,眼见天色暗下,便推门而出,问明方向,朝公孙引住的地方信步走去。

此时正当暮春时节,晚间凉风习习,空气中一缕清香暗自浮动。他鼻尖微蹙,闻香而去,走了一会儿,一池莲叶印入眼帘。当夜明月不出,只有几粒寒星嵌在空中,云西辞借着暗淡的星光隐约瞧见池中正自盛开一朵亭亭玉立的青莲,鼻尖清香便是从它那儿散发而出。他抬头看天,叹了口气,明月不出,四周越来越暗,再过一会儿,那朵青莲也要看不真切了。

他在池边静静地立了一会儿,天边一朵乌云飘来,那依稀的几点星光霎时也淡下,四周漆黑一片。云西辞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便在此时,十几步外的西北角传来一声轻响,他身形一动,立即隐藏在池边树丛之间。哪知来人耳力了得,“咦”了一声,轻笑着悠然道:“楚盛衣,你来得可真早呀!”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这两人终于华丽丽地……(((见面了)))……

ps:再次提醒,长评一定要记得写标题哦。没标题就不能显示在右边的长评区,好可惜!

第98章 碧水青莲(陆)

云西辞心道:“原来楚盛衣约了人在此。”正要出声解释,却见那人呼地一掌攻来,语音轻快道:“上次在湖边比脚力你输给了我,今天咱们再比拳脚!”

两人相距了十多步,按说这掌的劲力到云西辞面前理应是强弩之末,哪知对方扬手时却未发力,飘至云西辞身前五步时才内劲一吐,刹那间一阵凌厉的掌风袭向他的面门。

云西辞心中暗道:“好狡猾!”双唇一闭,斜斜劈了了一掌,两人掌风相交,只听“碰”的一声,双双向后退了三步。

四周光线暗淡,云西辞眯眼看去,只依稀瞧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听声音此人年纪不大,刚才与自己对了一掌,却毫发不伤,刚才她又提到比脚力曾赢过楚盛衣,功夫自是不弱。云西辞与她对了一掌,暗暗佩服她内力也甚是了得。他一路上总是听人说起楚盛衣如何厉害,两人虽然在碧水寺附近的小镇酒楼见过一面,后来又在碧水寺中再次遇到,却从未有过交手。今夜来了个曾与楚盛衣一较长短的神秘人,云西辞顿时起意想要试试自己的身手比之如何。他虽没有争强好胜之心,但是十多年来总是独自一人默默练武,与他对招的先是云烟,后来又多了路行歌这样的绝顶高手,他在这两人面前自是败多胜少。他既已起念,便故意闭口不言,任对方继续当他是楚盛衣。

他故意轻哼了一声,此时乌云已去,他右手一扬,做了个请的动作,料想已对方的功力应当看得到。果然,对方见他如此,轻声一笑道:“楚盛衣,你可要小心啦!”语毕倏地攻过来。云西辞适才领教了她的内力,这下正好试试她的掌法。两人双掌翻飞,使得皆是飘逸灵动的路子。云西辞怕她一下子便瞧出自己不是楚盛衣,不敢上来就用云山竹海的飘云掌法,更不敢只用飘云掌法,而是将平时所学江湖中各家各派的招数随意使出。

对方“咦”了一声,揶揄道:“楚盛衣,想不到你竟也是这么狡猾,不肯用你仗剑宫拿手的掌法跟我过招,尽使些乱七八糟的招数糊弄我!”云西辞听她虽然说着责怪之言,却是语带笑意,想到她说自己招数“乱七八糟”,脸上不由得也露出一丝微笑。

两人你来我往,不多时便已拆了一百多招。云西辞越打越觉得对方狡猾,自己这“楚盛衣”不肯显露真功夫,她便也学着自己东一招西一招,同样只用平日里各门各派常见的招数。两人均是遮遮掩掩,不肯使出真功夫,这样一来,便成了比较谁能将这些平平凡凡的招数使出新意来。云西辞机变聪明,悟性奇佳,几十招后自认与今夜所遇之人相比要稍逊一筹。对方变招之快,应变之伶俐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他向后退了一步,收回收掌,笑道:“阁下高明,在下佩服之至,不若就此罢手交个朋友可好?”

对方“啊”了一声,大吃一惊道:“你……你不是楚盛衣?”

云西辞见自己一句话便使对方惊异,心中顿时有些得意兼好笑,压下心中所思,歉然道:“在下无心冒犯,请阁下勿怪。”

对方沉默片刻,“咯咯”一笑。云西辞心中一动,暗道:“她果然是个女子。”心思有些浮动,适才她那笑声让他觉得莫名的熟悉,心中顿时有些烦躁。耳边只闻对方悠然道:“你这人倒是有点意思。既然你不是楚盛衣,那又是谁呢?”

云西辞道:“在下云山竹海云西辞。”言罢只觉对方呼吸骤停,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却直觉她被自己的身份惊到。云西辞不以为意,每次自己报出家门,众人反应多是如此。只见对方上前一步,好似要看清他似的。云西辞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两人孤男寡女黑夜在此,刚才一直比武还罢了,此时若然走得太近,着实不太妥当,便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对方正要跨出第二步,但见他向后一退,顿时脚步停了下来。

“听闻云山竹海的飘云掌法飘逸轻灵,乃当世一绝,云公子乃云山竹海的传人,这套掌法定是会了?”

云西辞道:“此乃我云家家传掌法,在下自是会的。”

“那好,在下儿时机缘巧合也学过一套飘逸轻灵的掌法,今夜云公子在此,正好可以请云公子品评品评,看在下使得好是不好。”说罢也不待云西辞回答,一掌轻飘飘地便向他拍击而去。

云西辞耳听掌风,随意抬手一隔,心中却是大震,刚才这招不正是飘云掌法中的“云过于空”。对方见他怔愣不动,嘻嘻笑道:“这招云过于空我使得好不好?”边说边又一招“白云孤飞”拍击而来。

这套掌法云西辞自小到大不知拆解过多少边,只听掌风便身子、手臂自发腾挪拆解,四周光线暗淡,对方瞧不见他此刻骤然变化的脸色,云西辞心中激荡,是她,是她,这世上除了她和姑姑,还有哪个女子会使这套飘云掌法?!她的声音变了,说话的语调却仍如十年前轻快悠扬,她为何会在这里,为何会将自己认作楚盛衣?!

楚盛衣!

云西辞心思烦乱之极,刹那间忽觉气血翻涌,他强自收敛心神,面沉如水,长乐啊长乐,这十年来你会不会过得太好?!

乌云慢慢飘散,星光依旧,蓦地一丝月光破云而出。

“小六!”只听一人沉声唤道。

“你来了?!”云长乐语调很是轻快。

云西辞心中一凛,刚才心神大乱,竟没察觉有人闯入。明月升起,光线明亮起来,他心念电闪之下已猜出后面来的人是谁,顾不得看他,他抬起双目,直直看向正与自己交手的云长乐!

云长乐见他凝眸看向自己,心中一震,面前这个正用一双冷瞳打量自己的男子与十年前的那位温润如玉的男孩好似有些不同!她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慌,她认识的云西辞总是温文尔雅,待她亲切温暖,他怎会用这样冰冷锐利的目光盯着自己?她手臂一颤,云西辞冷哼一声,猛地扣住她双手脉门。她身体一僵,眼角瞥见楚盛衣面色一沉,就要过来相救,忙叫道:“没事!他不会伤我!”

云西辞心中顿时百味杂陈,云长乐抬头对他一笑,道:“西儿,你不记得我啦?”双手轻轻一动,想要脱开他的禁锢。

云西辞双手一紧,斜眼看她,说道:“你是何人?我听那位公子叫你小六,在下认识的人中可没有一位叫小六的。阁下是否认错人了?”

云长乐一愣,见他面色微冷,双目波澜不兴的盯着自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暗想:“难道我样貌变化太大,西儿一时间认不出我来了?”她看了一眼楚盛衣,心道:“可是我若说我是长乐,公主的身份可就瞒不住了,以后行走江湖大大的不便!”

楚盛衣见她看向自己,又见她被人扣住双手脉门,沉声对云西辞说道:“云公子,在下楚盛衣。不知在下的朋友何事得罪了公子?”

云西辞对他疏淡一笑道:“这是我与她的私事,楚兄还是不要插手得好。”转头对云长乐微微一笑,温声道:“小六说是不是?”

云长乐眼前一亮,心道:“这才是西儿的笑容。”心中一喜,转头对楚盛衣道:“我跟云公子有些误会。”她看了看自己被扣住的双手,毫不在意道:“楚盛衣,你不用担心我,我明日再来找你。”

云西辞看着楚盛衣微微而笑,也不说话。楚盛衣看了看两人,对云长乐淡淡道:“既然如此,你自己小心!”说罢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往客房走去。

云长乐目送他走远,仰头打量云西辞,笑吟吟道:“你肯认我啦?”下巴一扬,目光从他额头看向自己头顶擦过的下颚,说道:“想不到十年未见,你竟长这么高……”

云西辞双目黝黑深邃,神情高深莫测,他一语不发,忽而一笑,如春风拂面,清雅非常。云长乐心中一动,正要回他一笑,只觉腕间一股大力袭来,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喜衣粉:蓝导,西儿好fh……居然用上了美男计!为毛我们家盛衣第一次英雄救美就失败呢?不公平啊不公平!

蓝导:你们家盛衣下卷出场就上场抢戏,西儿混了一个月才牵到小手,他混了三天就连我家小乐的胸都摸到了,你还想咋样?

蓝导开始飙泪:西米帮闹了那么久要两人相遇。我顶着压力给你家小楚加戏我容易吗我……我决定了,以后公平竞争,我家小乐喜欢哪个我就加戏……再哭诉我就直接把当事人发配到西山挖煤,雪藏到底!

第99章 故人相见(壹)

云西辞揽过长乐,低头静静地看她,只见她双目紧闭,双颊因为刚才一番打斗微微泛起桃花色。她的五官已经长开,比起小时候显得更加清雅秀美。云长乐刚才被他突然发出的内劲一冲,疼得眉头微微蹙起。云西辞右手探向她眉间,想要为她抚平皱起的眉头,手指刚碰到眉心却蓦地一颤,缩成拳头。他目光执拗地抿唇看向她,片刻之后,终是伸出手指将她眉心轻轻揉开。

云长乐轻轻呻吟一声,眉间慢慢舒展,脸上露出清浅的笑容,好似昏迷之中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云西辞见她睫毛轻颤,片刻间就要苏醒,空出一只手,抬臂飞快地点了她的昏睡穴。他轻哼一声,又看了看她那在睡梦中更显无辜的睡脸,手臂将她的身子紧紧一搂,轻飘飘地纵身越墙而出。

此时月至中天,云西辞抱着云长乐如鬼魅般行在山路间。他忽地停下脚步,只见右面一片森森密林,折向而去。如此又行了半个时辰,两人渐进密林深处,云西辞眼角瞥见一处平整的草地,走上前去,将怀中的云长乐轻轻放下。

云长乐平躺在草地上,面容平静温和,她身材像欧阳莲生,一副弱质纤纤的模样。云西辞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怜意渐生,正想解穴,却想起她素来精灵古怪、诡计多端,再想起十年前她才答应自己不会离开,转眼间便不辞而别,消失不见,不由得心生怨气,冷哼一声,盘腿坐在旁边,闭目休息起来。

林中传来几声夜枭啼叫之声,在这静谧的林中显得尖利无比。云西辞猛地睁开眼睛,定定地看向躺在地上的云长乐,见她睡得正熟。此时夜枭又是几声啼叫,云西辞心中更是烦乱,右手随便捡了几块小石子,震袖一挥,林中瞬间归于静谧。

他自知现下无论如何也是静不下去,便站起身来,在原地踱来踱去。低头看向云长乐,一时想到:“若是她醒来又要离开那该如何是好?”一时又想:“这般无情无义之人,我施计抓住了她又该如何惩治?”踱了片刻,又想:“她本就与我只是萍水相逢,那时大家都还小。小孩子说得话,我又怎能当真,怎能因此就记恨她十年?!”却又马上否定道:“十年前,她哪点像小孩子?!既然答应要留下,却又转眼间毁约,把你孤孤单单地抛弃在云山竹海,云西辞啊云西辞,你怎能轻易地就原谅她?”……

一阵夜风吹来,云长乐轻轻哼了一声,云西辞脚步顿时停住,埋头只听她轻声喃喃道:“冷……”他想也不想脱下外袍就要搭在她身上,忽然手间一顿,恼怒地看着她,又把就要搭上去的外袍提起。云长乐穴道被点,无法运功抵抗冷气,眉间慢慢蹙起,无意识地身体侧翻,卷成一团,双手放在胸间,头颅埋在胸前。云西辞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蹲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外袍搭在她身上。外袍犹自带了云西辞的体温,云长乐手指轻轻一拉,将外袍掖了掖,压在下颚,安然睡去。云西辞缓缓坐下,见她如此,幽幽叹了口气,眸中神色渐渐柔和起来。

云长乐一夜好眠,直到耳边响起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才幽幽转醒。她忽地从地上跳起,转头瞧见云西辞盘膝而坐,双目正慢慢睁开,他的双眸黝黑深邃,眸中却没有十年前的亲切和暖意。云长乐怔怔站在原地,喃喃道:“原来我昨晚不是做梦。”

她满心欢喜,一步跨上前去。云西辞身形一动,蓦地起身向后退了一步,冷冷道:“姑娘是谁?男女授受不清,还请自重!”

云长乐眼中带着欢喜的笑意,说道:“西儿,我是长乐啊!”

云西辞挑眉道:“我明明听到楚盛衣叫你小六,难道小六不是你的名字?”

云长乐道:“艾少六是我的名字。我……”

云西辞打断道:“姑娘既然已经承认自己是小六,那又怎会自认长乐,难道一个人还有两个名字不成?”

云长乐这才发现他言辞之间竟是咄咄逼人,全无故人相见的欢喜之情。云西辞见她不说话,怔然地望着自己,袖袍一挥道:“你无话可说了?”

云长乐见他面色微沉,心中又是失望又是内疚,她心想:“我理亏在前,今日就算西儿打我骂我,我也要默默受了,只要消了他的怒气才好。”于是吐吐舌头,顺着道:“既然你不认我是长乐,那也罢了。你要叫我小六那就叫我小六好了。”她心想:“‘长乐’这名字太过有名,我用会以前的名字也正因不想太过招摇。你不愿认我作长乐,那也正好。”

哪知云西辞一听,心中大怒:“好啊,你连自己是长乐也不承认了!”他却不想若不是自己硬要逼她,她又怎会如此。云西辞道:“好。你敢冒充他人,我今日就教训教训你。”说罢便一招擒拿手攻向云长乐。

云长乐向后一跃避开他,两人瞬间换了三招。云长乐大叫道:“住手,我不跟你打。”身体向后一飘,手掌一错,堪堪避开他的擒拿。云西辞道:“由不得你。”手中不停,使出大拂穴手,想要点她穴道。

云长乐狡猾无比,见他使出点穴手法,便知他想制住自己,连忙运起轻功往林间蹿去。

云西辞猛然想起当年她与司徒寒江一场比试,哪里容得她奔到树林之间,一招“风吹排云”拍击而去。

云长乐大叫一声,被击得斜飞而去,“咚”地一声倒在地上,吃力地看向他道:“你,你……真打我!”

“长乐!”云西辞见她倒下,吓得大叫一声,狂奔过去,将她抱起,连声唤道:“长乐,长乐……”他伸手探向她脉门,只觉脉象散乱不堪,暗想:“我只用了五成功力,怎会将她伤得如此严重?”

云长乐疼得直抽冷气,说道:“你到底是认我了?”

云西辞见她目光盈盈的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期待,慢慢地点了点头,柔声道:“我昨夜就认出你了。我刚才只是生你的气才装作不认得你。”

云长乐道:“所以你就打我了?小时候你对我那么好,怎么长大一见面就下这么重的手?”说着又痛得“嘶”了一声。

云西辞更是内疚,忙说道:“我没有想到你连我五成功力也受不住,本以为你能避开。”

云长乐低头不语,云西辞道:“你伤得有些重,咱们先下山给你抓药治伤,其他的事等你伤好了再说。”说罢抱起她就要往山下走去。

云长乐轻声道:“西儿,十年前不辞而别是我的错,我本就想只要你消气,哪怕是打我骂我,我也毫无怨言。哎,我自小便随心所欲惯了,连爹娘和师傅也管不住我。我若是做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只盼你多多担待,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云西辞脚步一停,低头看她,说道:“长乐,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会惹恼我的事?”

云长乐心中一惊,没想到长大后的他竟是这样敏锐,她不敢看他,游目四顾道:“有那么一小件。”

云西辞脸上不带半分情绪道:“你说吧。”

云长乐看他一眼,忽然从他的怀中跳下来,小心翼翼道:“其实……其实我伤得也没有那么重……”

云西辞静静地立在原地,云长乐本想他会生气或是恼怒,哪知他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忽然低头叹了口气道:“你又骗我……我却总是信你。”

云长乐见他神色黯然,几步上前抓住他的衣袖道:“你刚才不认我,我才施计骗你。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你莫要生气,好不好?”

云西辞沉默片刻后开口道:“若要我不生气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云长乐理亏到了极点,点头道:“什么事?”

“一个月内你得听我的话。若有半分违拗,便随我回云山竹海。”说到此处顿了一顿道:“回云山竹海专心练武,直到打赢我才能离开。”

云长乐踌躇不答,云西辞冷冷道:“你是信不过我,怕我害你,还是你信不过自己,担心自己打不过我,永远不能出岛?”

一夜已过,此时朝阳初生,他远望山下渐渐热闹起来的小镇,叹道:“岛上生活虽然比不得这花花世界精彩,我却也在那里独自过了十年,十年弹指即过,现在想来好似做了一场梦。”

云长乐无奈道,“好,我答应你。”两人视线相接,云长乐不偏不倚地与他对视,“西儿,你说你总是信我。我也要告诉你,我也总是信你的。”说罢璀然一笑。

云西辞偏过头,转身往山下走去,嘴角微微勾起,说道:“走吧。”

云长乐几步赶上,跟在他身边,说道:“你在这里有没有住处?”

云西辞心情甚好,答道:“我住在碧水寺中。”

云长乐咂舌道:“里面尽是修行的男子,我可不方便住在那里。不如你同我一起去我妩姐家暂住吧。”云西辞脚步一停,点头道:“嗯,确是不太方便。”复又向前走去。

云长乐望了望不远处的碧水寺山门,“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先去碧水寺取东西,待会儿就回住的地方去。”

云西辞想了想道:“你在寺外等我,我取了东西就出来。”

云长乐摇了摇头,“不用,我也有事要进去。”心心念念的还是那朵碧水青莲。

云西辞脚步一停,回头微微一笑,问道:“你去找人么?”

“昨夜我本来想去采那碧水青莲,哪知被你坏了我的好事。”云长乐哼道。

云西辞对她笑道:“那有什么难,你且在寺外等着,我帮你采来便是。”云长乐正要说话,云西辞蓦地回头挑眉道:“你不听我话?”

云长乐叹了口气,“那好,你快些,等久了我会忍不住要亲自进来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云某人真是会开条件啊~~叹息……

第100章 故人相见(贰)

云长乐在寺外等了半个时辰,还未见云西辞出来,心想:“怎么取个包袱都要这么久?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提步走到西墙边,便要偷偷潜入寺中查探。便在此时,右后方一阵脚步声响,云长乐飞快地向四周一瞥,脚尖一点,轻轻巧巧地跃上一棵参天古树。此时正值暮春时节,山上林木繁茂,她敛气凝神,小心翼翼地藏好,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片刻间;来人便走到她藏身的大树旁。

云长乐视线被茂密的树叶挡住,不敢用手去拨,只听得一人道:“岳父,想不到云西辞竟会从云山竹海千里迢迢来到大熙。”

另一人叹道:“是啊,想不到十年后他竟变得如此厉害!我四罗山庄年轻一辈中无一人可与之相提并论。”

云长乐心中一凛,已猜到树下两人是谁。那“岳父”自是四罗山庄庄主罗景天,另一人正是他那宝贝女儿罗紫妍的夫婿陆世远。

只听陆世远道:“岳父,世远倒是认为大师兄可与他一争长短。”

罗景天摇头道:“我说他厉害,不单单指他的武功。世远,你可记得十年前的云西辞?”

陆世远摇头道:“他那时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吧?”

罗景天道:“当年的云西辞少年老陈,年纪虽小,做事却是宽厚周全。我听你师伯提过他与司徒寒沙的一场比试。那时他明明可以重创对方,却又手下留情。他姑姑云烟素来行事心狠手辣,绝不容情,他却刚刚相反,心慈手软,处处留了余地。”他忽然问道:“世远,若今日你是云西辞,对那祁勋会如何应付?”

陆世远道:“初来大熙,自然是手下留情,不要贸然树敌。”

罗景天道:“十年前的云西辞应会与你有同样的想法。”他意味深长道:“我知道适才说他厉害,你心中总有些不服。”

陆世远被他看穿,脸上有些赧然,说道:“他的功夫确实厉害!”

罗景天微微一笑,“哎,他的厉害之处可不是武功而已。(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我虽然不知道为何他会一入大熙便向公孙引发起挑战,这番举动可不合他素来沉稳内敛的性子,但我瞧他今日借祁勋一事震慑群雄,便知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心思单纯的温雅少年。他会谋算人心,会因势利导,为了达到目的,下手更是不会留情。世远,你年纪比他大上一轮,以后行走江湖若是相遇,切不可因此而小觑了他。他的阅历虽浅,但机变聪颖却已十分厉害!”

陆世远心中惴惴,这才明白罗景天看出自己小瞧了那深藏不露的云西辞,是以专门点醒自己,免得自己今后在他手中吃亏。

罗景天见他面色凝重,已然明白自己这番提点的用意,心中宽慰,换了个话题道:“我见到云西辞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陆世远想了想道:“岳父想起的是不是云长乐?”云长乐当年曾明言在江湖中便依江湖规矩行事,众人不得称她公主,是以陆世远直道她的名字。

罗景天目光深邃道:“此子天赋异禀,聪明得近乎妖邪,绕是我与你师叔跟她连番两次较量,却也从未得过半点好处。”他想起初次相遇被她以罗紫妍为人质救了欧阳夫妇二人,第二次相遇,更是将众人耍得团团转,借云烟之手重伤自己。

“以她的精明,再加上路行歌的教导,不知今时今日变得何等厉害。我每每思之,又是期待又是惊骇。她已在江湖上消失十年,云西辞即已出现,同在云山竹海学艺的她怕是也快要现身了。”原来江湖众人都以为云长乐随师傅路行歌去云山竹海学艺。

她十年来隐姓埋名,暗中不断打探欧阳云夫妇的消息。梅木夫人从慕城之后便在江湖中消声灭迹,云长乐猜她定是寻了个隐秘之处潜心研究房海宁留下的医稿。十年来,除了道空空、路行歌之外,天下间再无人知道她的行踪。纵使是对萧漴毅,她也只是每年留书报平安,巴不得气得萧漴毅去了她公主的封号。萧漴毅后来也慢慢不再管她,似乎只要她仍顶着长乐公主的封号便足以。

罗景天与陆世远两人又在这密林中说话了一阵,话题从她身上又绕到欧阳世家。云长乐对欧阳世家可谓深恶痛绝,避走不及,道空空虽然对江湖之事知之甚详,却顺着她的心意,从未在她面前提过欧阳世家。听树下罗陆二人所言,欧阳念自慕城事后闭关五年,后来又再次闭关,至今未出。欧阳弘继任欧阳世家族长,欧阳瑞、欧阳灵灵等人在江湖中更是声名鹊起。现今的欧阳世家比起十年前来,更是威名赫赫,与仗剑宫并列江湖两大武学圣地。四罗山庄虽比十年前更有威势,比起欧阳世家来仍是略逊一筹。

云长乐本来心情不错,但是听了这两人所言,心中忽地有些烦乱。她暗恼两人不走,低头瞧见脚边树枝上落了几根枯枝,拾起屈指一弹,十丈开外的树中“啪”的一声响起。罗景天喝道:“谁?”

罗景天跃至树下,树枝晃动,云长乐弹去的树枝正飘飘然落下。罗景天看了看树上被打出的凹痕,又看了看手中的断枝,扬声道:“不知哪位高人在此?在下若是打扰了阁下休憩,还望见谅。”

云长乐恶作剧心起,屈指连发弹动,林中霎时断枝纷飞,她连施巧劲,断枝相撞后各自纷飞,罗景天与陆世远二人一时间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断枝残叶,不知从何处被人发出。罗景天大声道:“若是阁下再不住手,罗某就要不客气了。”

云长乐从怀中掏出面巾戴上,心道:“若被你发现,我蒙面逃之夭夭便是,谅你罗景天也追不上我。”她有恃无恐,却也不想太早被他发现,待到手边枯枝弹完,只听不远处一人清清朗朗道:“罗庄主,陆大侠,想不到竟在这里遇见二位!”

罗景天讶然回头,只见云西辞立在十步开外,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与陆世远二人。两人有些狼狈,罗景天当先跨前一步,“呵呵”笑道:“云公子,十年不见,想不到你还记得老夫。”

云西辞说了几句客套话,见陆世远头上斜插了一根枯枝,心中好笑,猜想定是云长乐动的手脚,故意说道:“我见此处景色优美,信步过来看看,想不到罗庄主与陆大侠早已在此,打扰了两位的雅兴,真是万分抱歉。”

罗景天顺着他的台阶下道:“此处林木清幽,确是个赏心悦目的好地方。我与世远不敢独享,呆了许久,也该下山去了。”

云西辞也不挽留,目送两人往林外走去。眼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之间,他缓步走到适才二人站的地方,扬声道:“长乐,出来吧。”林间静谧,云长乐想与他开个玩笑,便依然藏身古树之中,故意不答。

云西辞又叫了两声,林中静得只剩下他脚踏在落叶上的沙沙声。云西辞又等了片刻,忽地脸色微变,蓦地如罩寒霜。他缓缓绕着四周几棵古木走了一圈,只见粗壮的树身上到处是凌乱的刮痕,他仔细查看片刻,舒了口气,轻哼一声,走到云长乐藏身的树下,抬头道:“长乐,还不下来!”

云长乐怕他使诈,一动不动地藏在树中,过了一会儿只听林中寂静无声,她强忍好奇,又在树上待了会儿,这才悄悄探出头去,却见四下无人。

云长乐翻身坐在树枝上,双脚荡来荡去,心中忽然觉得空荡荡地,她抬脚踢了踢身边的树枝,枝叶“沙沙”响起,她瞥了瞥四周,闷声道:“跑哪儿去了?”忽觉颈后生寒,猛地转头,却见云西辞不知何时已攀上树来,惊道:“你,你……你怎么上来的?”

云西辞笑而不答,拍拍手道:“想不想知道我怎么会看出你在这棵树上?”

云长乐大感好奇,云西辞微微一笑,拉着她的胳膊一跃而下,指着藏身的那棵大树道:“你看!”

云长乐依言看去,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只见四周每棵树上都有枯枝划痕。她刚才本已想到若是单单自己藏身的这棵没有划痕定会显得太过蹊跷,便使枯枝倒弹回来打在树干上,在罗景天与陆世远眼中自然是四面八方都是纷飞的枯枝。只是纷飞的枯枝能作假,打在树上的划痕却因倒弹回来,与其他的树上的划痕微有不同。云西辞先前以为云长乐作弄了罗景天二人便悄然离去,待仔细查看了划痕,便发现了其中蹊跷。

云长乐忽地想起罗景天说他变了很多,“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心思单纯的温雅少年。”

十年前的云西辞见自己久不现身,会站在树下默默等候,或是四处呼喊找寻。今日的云西辞却会用计让自己以为他已离去,放松警惕,然后再悄悄潜入树中占得主动。若是他想捉拿自己,刚才便可十拿九稳地办到。

阳光透过枝叶在两人身上印上斑驳的光影。云长乐偏头打量他,五官清俊柔和,修长的眉毛,温润的双眸,生气的时候这双眸子会变成深邃幽深冷瞳,此时他正面带清浅的微笑,周身散发出一股温和雅致的气韵。云长乐有些闪神,抬头却见云西辞亦正静静地看着自己。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乌黑的夜行衣,忽地有些不好意思,自惭形秽,开口打破沉默道:“西儿,碧水青莲呢?”边说边往他手中、包袱各处看去。

云西辞没有立刻回答,沉吟片刻,说道:“我去晚了,没有取到。不过公孙先生已经答应了我,等下一朵青莲开放时,便着人采下给我送来。”

云长乐感慨他面子真大,点点头道:“那咱们现在先下山去吧。”

云西辞看了看四周树上的刮痕道:“也好。罗景天心思细密,适才我突然出现,他来不及仔细思索,过了一时三刻他定会想到其中不妥。说不定待会儿便重新回到这里查看……”他正说着,忽然一顿,与云长乐对视一眼,两人一同跃上一棵大树,只见远处正是去而复返的罗景天与陆世远二人!

云长乐暗道:“罗景天说得没错,他果然变得十分厉害!”云西辞被她轻轻一带,两人施展轻功,如鬼魅般朝下山的另一条小道奔去。

第101章 故人相见(叁)

行至山下,云长乐忽然提议要去小镇中吃早饭。两人在外夜宿一晚,腹中正是饥饿,便又向小镇走去。

山下小镇比邻侬城,镇中绿树繁花,风景旖旎。一路上,不少大胆少女对云西辞暗送秋波,神色间满是倾慕,云西辞微感赧然。云长乐抿嘴偷笑不已,故意带着他在大街上东走西转。

直到云长乐又要从一家酒楼面前直接走过,云西辞脚步一停,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家?”

云长乐嘻嘻一笑,抬脚往酒楼走去,说道:“就这家,就这家啦!”

云西辞这才脸色稍霁。两人进了大堂,云长乐招来小二道:“随便上些东西,我与这位公子还没吃早饭。”她吩咐完,转头对云西辞道:“我住的地方是离这小镇不远的侬城,待会儿我们去湖边乘舟,大概一个时辰就能到了。”云西辞道:“你说的是不是碧水寺山边的那个大湖?”云长乐笑道:“不错,就是那个。我小时候刚从山中出来,看到的第一个大城便是侬城。那时也是暮春时节,城中到处开满花儿。”她指了指外面街道上行走的女子道:“这儿的女子最爱将鲜花别在头上,比戴金银首饰可美多了。”云西辞依言看去,外面的女子们云鬓如丝,头上的花朵鲜艳娇美,看上去果然清新秀美。只听云长乐叹道:“当年我爹娘本想在此地定居,可惜……”

云西辞伸手按在她的手背上,道:“长乐,我定助你救人。”

云长乐对他微微一笑,“十年之约已到,有了你这厉害的帮手,我一定能接回爹娘。”两人相视一笑,正好店家端上饭菜,云长乐见他看向桌上精致小点心的目光又是赞叹又是好奇,便在旁为他一一解释。云西辞久居海外,起居饮食与大熙不同,十年前他匆匆来到大熙,对大熙风土人情仅是浮光掠影地稍有了解。云长乐这十年来在大熙境内东奔西走,见闻广博,此时介绍起面前的吃食来还真是滔滔不绝、妙语连珠,就连店家也没想到平日里翻来覆去提供的饭菜点心竟有那么多故事和讲究。云长乐说一道菜,云西辞便依言品尝一道,他家教严谨,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难得的优雅。[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云长乐只觉得看他吃饭也是一种享受,想到他远来是客,自己这做东道的自是应该大大方方地招待才是,便让店家将店中只要是略有名气的食物都一一送上。

云西辞对她如此铺张竟也毫不在意,只是先前每道菜都要吃上两口,自己喜欢的便多吃一口,后来越上越多,他便每道菜只浅尝一口,若是真合自己胃口便多夹一筷。这两人一个说得精彩,一个吃得悠然,桌上碗碟越来越多,看得四周众人啧啧称奇。

云西辞手中筷子微微一顿道:“你怎么不吃?”

云长乐嘻嘻一笑,随意夹了几样东西放在碗中道:“这些东西我早吃过了,”她点点面前的一碟“蝴蝶卷”道:“样式做得不错,只是有些糊口,比不得雷波城玲珑轩中泉大师傅的手艺。以后有机会去雷波城一定要去尝尝。”

云西辞搁下筷子,喝了口茶,语气平淡道:“看来这十年间你去了不少地方。”

云长乐道:“除了塞川和慕城,大江南北都走了一遭。塞川太远,”她撇撇嘴道:“慕城……哼……”抬头见云西辞面带了然之色,想了想,终于问道:“那你呢?”

云西辞垂下眼睑,淡然一笑,手指轻轻敲击桌沿,“一直在岛上习武,练了十年,有些烦了,便出得岛来,到大熙看看。”

云长乐道:“岛上只有师傅、师母,跟你么?”

云西辞笑道:“怎会?还有云家一些家仆。”

“就没有其他人了?”不知为何云长乐心中有些难过。

云西辞抬起头来,挑眉道:“该有其他什么人呢?”长乐一怔,云西辞挥手招来小二,看着桌面道:“撤些东西下去,再重新泡壶茶来吧。”

“慢着。”云长乐指了指桌上几盘菜,“这几样留下,其他的撤下吧。”

云西辞看了看留下的几盘,都是自己刚才多夹过一筷的,心中顿时一暖,看向她的目光带了淡淡笑意。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他又重新举筷,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坐而食,云长乐吃完最后一口,倒向椅背道:“不行了,撑死了。”

云西辞微微一笑,擦了擦手,道:“那走吧。”说罢放下一块分量十足的银子,起身离座。

云长乐摆手道:“这顿我请。”往怀中一摸,脸上一讶之后,神色有些尴尬。

云西辞眼中亮光一闪,道:“床头金尽,如此甚好。”携了她的手,便往店外走去。

云长乐心中暗恼自己忘记带钱,本想做个东道,点了无数吃食,最后却让云西辞付账,真是好没面子。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呼叫:“前面两位请留步。”回头一看,只见一名美貌少妇眼中亮光闪烁,美目正看向她与云西辞二人。

云西辞转身道:“十年不见,凤姑娘一切可好?”

云长乐目光一闪,嘻嘻笑道:“你该唤‘龙夫人’才对,凤姑娘早已嫁给龙大少了。”对凤飞飞眨了眨眼道:“在下艾少六,对龙夫人仰慕已久,今日有幸一见,心中真是欢喜得很。龙夫人与故人相见,当寻个安静的地方才好叙话。”

凤飞飞一双妙目霎时绽放出夺目光芒,对云长乐恭恭敬敬地深深作了一揖道:“艾……艾姑娘所言甚是,请两位与我一齐去雅间叙话。”她本是聪明之极的女子,此时怎会不知面前这个自称“艾少六”的女子是谁!

三人围着桌边坐下,凤飞飞叹道:“长乐公主,你让众人好找啊!”

“哦?”云长乐诧异道:“龙夫人此话怎讲?”

凤飞飞嗔她一眼道:“公主从未去云山竹海,此事瞒得了别人,难得还瞒得了我么?”

云长乐大感好奇道:“我素来佩服龙夫人的智计,不知龙夫人是如何知道的?”

凤飞飞被这以聪慧名闻江湖的女孩称赞,霎时心花怒放,说道:“你若是去了云山竹海,便如一块上等的肥肉,虽有路行歌与云烟坐镇,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况路行歌夫妇是这天下间最高傲的人,单凭这点,飞飞便能想出数条计谋……嘿……”

云西辞心中一凛,她虽未说完,但言下之意已是明明白白,不由得脸色一沉。

云长乐听得连连点头,凤飞飞见她如此,奇道:“我说你师傅高傲,你怎么非但不生气,还连连点头?”瞟了一眼云西辞道:“你瞧,云公子那模样才算正常!”

云西辞眉头蹙起,却也不跟凤飞飞争辩。云长乐嘿嘿一笑道:“我师傅本来就高傲,你说得不错,我为何要生气。只是这话你莫要在我师傅面前说,他与师母确有高傲的本钱!”

凤飞飞知她是一番好意,笑着哼了一声道:“你当我是笨蛋么,路先生夫妇乃当世第一高人,我对他们自是佩服得很!你给我天作胆我也不敢小瞧了他们!”

云长乐知她这句是说给云西辞听的,瞥了一眼云西辞,对她颔首一笑。凤飞飞见她一点就透,自己所思所为不需多言解释,心中很是欢喜。继续说道:“你在慕城所作所为真是精彩之极!我瞧出你也不是受制于人的性子,若有机会定会占得主动,怎会任江湖宵小恣意骚扰?我若是你,也定不会让自己在明处被他人窥视谋算!只是我这也是一番猜测,直到今日见到你与云公子才料定自己猜得不错!”

云长乐道:“此话怎讲?”

凤飞飞指了指二人道:“十年来你们若是同在一个地方习武,你又怎会点了无数食物任他选择,你理应知道他的口味才是!况且……”她打住不说,云长乐疑惑地看向她。凤飞飞心中暗道:“况且你二人站在一起便如瑶池双璧一般,若是同在一起十年,想要不生情意也难,怎会显得如此生分?”这男女之事,她却不便就这么直白地说出口,免得三人尴尬。

云长乐见她摇头不愿再说,笑道:“那些找我的人还不是为了我记下的珍贵医书。世人眼中梅木夫人可怕,我云长乐却好欺!”

凤飞飞道:“你是大熙皇帝亲封的公主,路行歌的爱徒,欧阳云的女儿,”她笑吟吟地瞥了云西辞一眼,“云公子的朋友,谁敢欺负你?”

云长乐道:“十年来,前前后后共有八组人追查我的下落。除去皇上派出的一组,剩下七组我花了整整八年才甩掉,其间五次遇险,两次几乎丧命。龙夫人才智超群,可曾料到我虽是‘大熙皇帝亲封的公主,路行歌的爱徒,欧阳云的女儿,云公子的朋友’,却仍有这么多人敢来欺我?!”

凤飞飞深深地看向她道:“人心难测,贪念一起,竟疯狂至此!那时你还是十来岁的孩子,便能屡屡逃过劫难,如此心思,真不愧是路行歌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

云长乐心知面前这位龙夫人心思之灵动实在不亚于自己,是以一上来便开诚布公,若是能做个朋友便是最好,若然不成,也不愿与她彼此猜忌。她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俏皮之色,“我慢慢长大,功夫一年好过一年。幼时他们捉不住我,待我功夫略有小成,他们更是奈何不了我!龙夫人刚才的话对了一半――我乃路行歌的弟子,我爹爹的女儿,”偏头对云西辞眨眨眼,“云西辞的朋友,这世上有本事欺负我的人倒也两手便能数完。”

云西辞虽然知道她的能耐,想到她十年来被人暗中追捕,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心惊,怜意一起,对她不辞而别的恼恨便淡下许多。见她俏皮地对自己眨眼微笑,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容。

凤飞飞美目扫过两人,抿嘴一笑道:“想不到你们分开十年,感情却还是如此之好。”

云西辞微微一笑,云长乐忽然觉得两人因凤飞飞一句话终又回到了十年前两小无猜时的亲密,心中也是十分欢喜。

凤飞飞却忽然道:“我今日请二位来此叙话,乃是有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相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明日再让两人渡湖吧……

ps:想起之前长乐跟楚盛衣在湖上的那章,有个mm的留言很精辟

有人问:这章讲的是什么啊?

她留言说:楚盛衣跟长乐两个半夜在湖上哈拉,外加吃烧烤……

某蓝当时笑喷了~~o(n_n)o

第102章 故人相见(肆)

云长乐见她说得郑重,面色一整,认真地看着她道:“龙夫人请讲。”

凤飞飞轻轻掀开窗户,看向窗外风光道:“多年前,凤天门与双龙帮还未合并。就在慕城大战那一年,凤天门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云长乐与云西辞悄悄对视一眼,心中均想:“难道她要说的是十年前在群英楼飞花院中密会龙家两位大少时提到的凤天门中多出神秘金银的事?”

凤飞飞面向窗外,背对二人,慢慢道:“那时我乃凤天门门主,但明里主掌凤天门的是我表哥许商。”她顿了顿,云长乐“哦”了一声,也不觉得惊奇,凤飞飞心中有些诧异,却想不到她与云西辞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便继续说道:“门中账务之事本来由表哥掌管,不怕二位笑话,我这位表哥什么都好,就是对管账一事太不擅长。他是我的亲表哥,加之为人诚实忠义,我向来信得过他,所以直到他一脸惭愧地把几本乱到不行的账本交到我面前,我才知他对这事确是毫无办法。我见他死活不肯再接手下去,账面也已是乱七八糟,便只得自己重新整顿账务……”

云长乐心想,“当年她没有提过这点,想来是在龙家两位少爷面前不愿杀许商的面子。”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好笑。

云西辞却想,“凤姑娘如此精明,若是账目由她主管,怎会出了那么大的纰漏?”当年他年纪太小,没有想到这关节,现在听她一讲,前后联系,便觉得中间插了个不会管账的许商,事情才合理得多。

于是凤飞飞将当年在飞花院中对龙家二位大少说的又说了一遍,云长乐与云西辞二人不动声色,听她娓娓道来。当年凤天门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巨额金银之事今日听她讲来,仍让两人觉得十分诡异。待到她讲完,雅间内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云长乐问道:“龙夫人要与我二人商议之事就是这个?”

凤飞飞的目光一直看向远处碧绿的湖水,忽然纤手一指道:“两位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两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云长乐道:“那边是侬城。从这里渡湖便可到达。”

凤飞飞点了点头,回头看向二人,眼中光芒一闪,道:“这侬城中有个大有名气的金钱帮,两位该是知道的吧?”

云长乐与她目光相接,心中一凛,许久没有兴奋过的脑袋瓜高速运转起来,她“啊”了一声。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这边云西辞猛地站起,同时“啊”了一声道:“难道……”

“难道那些金银与金钱帮有关?”云长乐与云西辞眼中是同样的惊讶神色,异口同声道。

凤飞飞“哈哈”一笑,霍然转身,向二人作了一揖,啧啧称奇道:“今日我算是服了两位啦!”

云长乐这才想起当年红馨的那件无头公案,忙问道:“龙夫人查到些什么?”

凤飞飞往桌边一坐,好整以暇道:“不忙。我想先知道十年前金钱帮到底发生了何事,何以司徒帮主突然遣走了所有姬妾,何以他突然彻查金钱帮账务,发现帮中金银被人大量转移,侬城巨富金钱帮一夜之间竟变成了空壳子?”

云长乐心中大震,当年她离开侬城后便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想不到此时再次被人提起竟峰回路转,与慕城凤飞飞扯上了关系!她看向云西辞,凤飞飞神通广大,竟查到云烟教训司徒一家之事。这本是为云山竹海的临翠出气,说到底此事算是云山竹海的家丑,就不知云西辞愿不愿意将详情告诉凤飞飞。

凤飞飞何等伶俐,笑吟吟地随云长乐看向云西辞。云西辞沉吟片刻,微微一笑,缓缓地将当年发生的事情道来。凤飞飞凝神静听,目光因他口中所言偶尔闪烁,待到云西辞说完,她与云长乐二人都是静静地低头思索。

云西辞道:“当年发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司徒家的事情没来得及理会。后来我们从慕城回到云山竹海,倒也忘记了金钱帮的事。死者已矣,姑姑教训过司徒家的人,其他的事情本也无意插手。若不是龙夫人今日提起,我们几乎便要将此事忘记了。”

云长乐点头道:“这事蹊跷得很,凤姑娘究竟查到些什么?红馨的主子是谁我很是好奇。”

凤飞飞狡黠一笑道:“我也好奇这红馨的主子到底是谁,我本以为他终会出现把这批转过去转过来的钱再从我们手上弄走,哪知这些钱倒是如无主的一般,在我帮中待了十年。”

云长乐的脸垮了下来,“原来龙夫人在金钱帮什么也没有查到,这是来诈我们的话来了!”

凤飞飞俏脸一红,也不否认道:“金钱帮老司徒嘴比蚌还紧,若非为了这关键的线索,我又何必来劳烦两位。”

云长乐“嘿”了一声道:“龙夫人不怕老司徒知道他家的银子在你手中?”

凤飞飞被她说中心事,横了她一眼道:“长乐公主料事如神,飞飞甘拜下风!”

云长乐“哈哈”大笑,装模作样道:“哎,龙夫人可知这世间最让人揪心难过的事是什么?”

云西辞见她要作怪,面色一整,严肃得不得了,问道:“是什么?”

云长乐扶额大叹道:“这世间最让人揪心难过的事当属英雄好汉床头金尽啊!”

凤飞飞“噗嗤”一笑,知她要讹自己,她极是喜欢面前二人,被讹得心甘情愿,说道:“罢了罢了,我便送你这些金银的两成买些胭脂水粉、衣裳糕点来吃吃玩玩吧。”

云长乐眉开眼笑,问道:“那是多少?”

凤飞飞伸出两指,云长乐瞪大眼,道:“两千两?”

凤飞飞嫣然一笑,凑近她低声道:“两千两黄金,两万两白银。”

云长乐倒吸口冷气道:“居然有这么多?!”

凤飞飞得意道:“那是金钱帮积累了三代的家底,若连这点也没有,他们凭什么敢叫‘金钱帮’?”

云长乐呐呐道:“想不到那两父子竟有这么殷实的家底……也难怪会遭人觊觎?!”

凤飞飞看了看天色,道:“我也该走了。这些钱我会派人给你送来。你现在住在何处?”

云长乐道:“你派人送到侬城不醉居。若我不在,交给善妩也可。”

凤飞飞又是惊奇,又是艳羡道:“原来你与大名鼎鼎的醉美人善小姐交好。我对善小姐仰慕已久,若是得空,一定要去拜访。”

云长乐笑道:“龙夫人要来,我与妩姐定会好生招待。”她见云长乐能代善妩请客,对两人的关系更是好奇。

凤飞飞对云西辞道:“云公子远道而来,若是有空到了慕城,请一定要到龙凤门坐坐,让我与夫婿一尽地主之谊。”云西辞应下。当下三人一齐出了酒楼,凤飞飞率领龙凤门诸人与二人道别后分道扬镳。

云长乐收回目光,对云西辞道:“这位龙夫人玲珑剔透,与她叙话可真是一件妙事。”

云西辞微微一笑,揶揄道:“一席对谈便赠予千金,这竹杠也真是妙不可言。”

云长乐嘻嘻笑道:“我们现在就回不醉居去,想到那两成零花钱不日便到,真是高兴得很!我还没见过那么多钱哩!”

这时离正午还有一个多时辰,云长乐心想,等到午饭之时两人正在湖中,上岸又正好错过吃饭的时间,便让云西辞出钱买了一大包食物,两人准备妥当后边走边逛,终于走到湖边。

云长乐在湖边东走西看,云西辞正待询问,只见她从不远处岸边的芦苇从中牵出一条小舟,拍拍心口道:“幸好还在,幸好还在。”转头对他璀然一笑道:“西儿快来,我们坐这条。”说着当先跳进舟中。

云西辞轻身一跃,小舟往下微微一沉,云长乐见他坐好了,手中船桨一扳,那小舟便如一尾游鱼一般划开水面,往侬城方向滑去。

湖中莲叶接天,云长乐边划边往四周看去。云西辞见她游目四顾,问道:“你看什么?”

云长乐道:“我答应妩姐要为她采回碧水青莲,现下青莲没有,我便想给她带朵普通莲花回去,聊胜于无。”

此时正是春夏相交之际,湖中莲叶田田,云长乐找了半天,半朵荷花也没见着,不由得有些气闷,斜眼瞧见云西辞一副清清爽爽的模样,右手探入湖中,掬起湖水向他甩去。

云西辞一掌劈开水花,摇头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云长乐盯着他忽然问道:“西儿,当年我不辞而别,你生气不生气?”

云西辞全身一僵,还未答话,云长乐已自言自语道:“我开始猜你定是气得要死,所以不敢向师傅问你的事,后来日子一长,却又怕你不气了,你说我这样奇怪不奇怪?”她自问自答,接着说道:“再到后来,我又想你气我也好,不气我也罢,我总是惦记着你这个朋友。你待我总是很好很好的。”说到最后声音婉转低沉,云西辞静坐舟中,四周荷叶清香阵阵,清风吹来,荷叶沙沙作响,水声阵阵,他竟听得有些痴了。

“好在我们终于相见,你仍记得我,这便足够了。”只听她的语音轻快起来,对云西辞道:“我们先吃点东西,还有半湖水路没走呢。”

云西辞一面打开装食物的包裹,一面道:“长乐,你给我讲讲这十年来你是怎么过的吧。”

云长乐接过他递来的食物,道:“这说来话长。你先说说你是怎么过的。”

云西辞沉吟片刻,淡然道:“也没什么好说的,也就是每日在云山竹海练武罢了。与当年去慕城前相比没什么变化。只是姑丈来了,考校我功夫的便多了一人而已。”他说罢笑笑,“姑丈来到岛上后,常与姑姑斗嘴,倒也有趣。”

云长乐道:“那你这次算是第一次独自闯荡江湖了?”

云西辞想了想,道:“不错。”

云长乐道:“我这些年为了打探爹娘的下落到处都走了走,却又不敢暴露身份,交的朋友也就少了。”她忽地想起一事,道:“西儿,日后你还是叫我小六吧,这些年我用‘艾少六’这名字行走江湖,‘长乐’却是不敢随便用了。”

云西辞想起楚盛衣唤她“小六”,心中忽觉不快,却也知道如她所言,“长乐”不可随便用,便道:“小六,以后你也莫要叫我西儿,从小到大也就你一人叫我西儿,若是他人有心,一猜便知你的身份。你叫我西辞好了。”他心中却想:“西儿西儿,总像唤小孩子,比不得叫西辞好。”

云长乐觉得在理,口中试着唤道:“西辞,西辞,西辞。”连唤了三声才觉得有些习惯。她却不知,云西辞在心中也应了她三声。

两人边吃边聊,云长乐将这十年中在江湖中遇到的稀奇古怪的事情选着给他讲,她口齿伶俐,声音清脆悦耳。云西辞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垂头深思,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云长乐划动双桨,忽地出声欢叫道:“到啦。”云西辞与她相对而坐,回头只见不远处一座城门巍然而立,城头“侬城”二字古朴典雅,他眼力极好,连城门口守门的小兵也瞧得清清楚楚。云长乐又划了半盏茶的时间,小舟发出“咚”地一声闷响,终于靠岸。云长乐跳到岸上,将小舟系好,回头对云西辞笑道:“明日我来教你划船。”

云西辞轻身一跃,眨眼便站在云长乐身边,云长乐眼中一亮,赞了声“好轻功!”两人相携往城中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过生日的某人,特祝你生日快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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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故人相见(伍)

云长乐带着云西辞从城中小巷穿行而过,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一间成衣铺前。(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云西辞抬头看去,只见这店铺半新不旧,两人站在门口也没见有人出来招呼,柜台前似有一人正趴在台上睡觉。云长乐熟门熟路地走进去道:“项老板,生意上门了。”

那趴着睡觉之人闻声慢慢抬起头来,双眼惺忪,口中混混沌沌地说道:“哦,原来是六少。”往里间一指道:“老规矩,六少自便。”说完又趴回去继续睡了。

云长乐走向里间,回头对云西辞道:“我换身衣服就来。”

云西辞坐在店中,只见那项老板睡得鼾声大起,状若死猪。店中光线阴暗,四周静得出奇,衬得那鼾声直是响彻如雷。云西辞眯眼打量店内,布匹放得倒也算整齐,门口右侧的架子上有几件样式花色极为普通的成衣。他收回目光,又等了一会儿,只见里间帘布被一只手掀开,光线阴暗,那只手显得格外白皙。云长乐嘴角挂着笑意,从帘后钻出,一边低头打量自己,一边说道:“我难得穿一次女装,你瞧怎么样?”

她一袭碧绿轻纱罗裙,腰束乳白腰带,纤细的腰间斜斜别了一只浅黄色短笛,笛身光滑,微微发亮,头发松松地束在脑后,自耳后流泻而下,洁白小巧的耳垂露出半截。云西辞不知怎地,忽然就想起了昨夜见到的碧水青莲,在这昏暗的光线下忽然出现的云长乐正如在月光下乍然出现的青莲,有种朦胧窈窕之美。

云长乐低头整理衣服,忽觉店中诡异地静谧,抬头瞥见项老板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难得难得,项老板白天也清醒了。”

项老板干咳两声道:“六少这一身女装吓得小的半点睡意也没了!”埋头低声咕隆道:“呜呼哀哉,原来小丫头还长得不错……”

云长乐耳力极好,闻言轻哼一声,项老板抬头嘿嘿一笑,伸出右手,摊开手掌道:“三两银子,多谢惠顾!”

云长乐想也不想,咧嘴一笑,“老规矩,记账!”

项老板双眼一反,忽然眼角银光闪过,他夹手拿起柜台上的一锭银子,笑呵呵道:“多谢公子!”

云西辞微微一笑,心道:“这项老板身手好快!”云长乐瞪了项老板一眼,偏头对云西辞道:“回去再还你。”

云西辞默不作声,转身便往店外走去,云长乐追了上去,身后项老板又重新趴回柜台上,摇头晃脑,口中含糊不清道:“不解风情……不解风情哪……”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小巷,云西辞背对她立在前面,偏头往后看,等她指路。云长乐扫了前方一眼,说道:“再穿过两条街就到。”

云西辞这次却没先行,走在她旁边,低头看她一眼,忽地扬眉道:“很美!”

云长乐愕然抬头道:“什么?”

“你刚才问我觉得你穿这身女装怎么样?”云西辞目光放柔,“我现在回答你,很美!”

云长乐心中一跳,脸上微微泛红,飞快地向前走去,“你见着了妩姐才知道什么是真的美!”云西辞抿嘴一笑,一脚跨出,跟了上去。

两人穿过两条街,只见不醉居前停了一辆豪华马车,云长乐几步上前,对门前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道:“小喜,来了客人?”

那名叫小喜的青衣少年先是一呆,呐呐道:“六……六少?”云长乐敲他一记道:“换身衣服就认不出来了?”又问道:“有客人来?”小喜这才回过神来道:“是飞骏牧场的韩总管!老板娘正在招待他们。听阿庆说在谈生意。”

云长乐对他道:“等妩姐见完了客人,你告诉她我回来了,还带了个朋友一起来。”

小喜看了云西辞一眼,心中暗道:“好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硬着头皮道:“大当家说男人不准去后院。”

云长乐连珠炮似地问道:“大当家是不是男人?大当家去没去过后院?后院是你大当家的还是你老板娘的?”

小喜瞪圆了眼睛,模样又乖又可爱,云长乐心中大乐,眨眨眼道:“好小喜,你怕什么,我告诉你,你大当家的出门办事,三天之内不会回来。”

小喜眼睛瞪得溜圆,喜道:“真的?”

云长乐嘻嘻一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人?”说罢对云西辞招招手,当先穿过门厅,往后院走去。

云西辞跟着云长乐走在院中小径上,四周植物郁郁葱葱,修竹青翠,各色花朵娇美无比,散发出阵阵幽香。云长乐拉开一把青藤,待云西辞走过后,说道:“这院中植物都是大有来头,妩姐酿酒常会直接采撷这里的花、树、藤、香草为材料。”云西辞游目四顾,只见不少植物云山竹海也有种植,只是他对植物没做研究,所知比不上云长乐,遇到不认识的,便向云长乐求教,两人边说边走,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座小楼前。

云长乐道:“这是我与妩姐住的地方。二楼还有几间空出的客房,我带去先去安顿一下。”

云西辞想到刚才小喜所言,说道:“这是善姑娘的闺阁,恐怕多有不便,我还是去外面找间客栈住下好了。”

云长乐笑道:“西辞,妩姐住在一楼,其实小喜口中的大当家是我们的老朋友了,他便是要作怪也不敢作怪到你的身上。更何况二楼是我的地盘,你大可安心住下,不用顾虑太多。”

云西辞听她这么一说,心想若是善妩只在一楼活动,自己住在二楼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关系。更何况他本也不想离她太远,同住二楼更是合他的心意。

云西辞选了云长乐斜对面的一间屋子住下,两人正在打扫收拾,只听楼下一个娇柔的女声唤道:“小六,你回来了么?”

云长乐走到楼梯间,回道:“妩姐,我在楼上。待会儿就下来。”说罢又转回屋中。

只听得楼梯间脚步声响,善妩走到门边,轻叩房门道:“小六,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听说你带了朋友回来,怎么不带来给我瞧瞧?”她语音微软,说道后面略带嗔怪,云长乐听得浑身发软。

云西辞上前作了一揖道:“在下云山竹海云西辞,拜见善姑娘。”

善妩小吃了一惊,仔细打量他道:“啊,原来是云山竹海的云公子,失敬失敬。”看了看屋内,歉然道:“云公子,我这后院向来不用仆役,怕他们粗手粗脚弄坏了我的花树,也怕他们偷偷跑到我的酒窖偷酒喝。”她转头对云长乐道:“小六,你先带云公子前院小轩休息,我叫阿庆暂时来这里收拾一下吧。”

云长乐猜她是要亲自收拾,心中好生过意不去,善妩横她一眼道:“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云长乐感激道:“那就多谢妩姐啦。”

她与云西辞分花拂柳穿过小径,走过几扇拱门,行至前厅微醺小轩。云长乐推门而入,云西辞只见轩中几面墙壁并未封死,三面开了大窗,窗外种植奇花异树,比起后院的更显妖娆。清风一吹,花香浓郁,树影婆娑。轩内宽敞明亮,中央放了一张矮桌,矮桌四周铺了柔软精致的垫子,云长乐走到桌边盘膝而坐,云西辞也一起坐下。两人刚刚坐好,先前那青衣少年小喜走进来,目光先是看向云西辞,然后看向云长乐道:“六少,老板娘问贵客今夜想吃什么?”边说边向后挥手,只见四名青衣童子,一人捧茶,一人献杯,剩下两人手中各端了一碟精致无比的糕点,训练有素地放在桌上。

云西辞见他们个个样貌清秀,模样乖巧,动作伶俐,桌上茶具古雅,茶香若有似无,糕点更是精致到不忍动筷。四名童子放好东西,便乖巧地退出轩外,小喜垂首立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等待云西辞回答,不像先前对云长乐那般亲切随意。

云西辞打小便有仆役照顾生活起居,对善妩这些安排倒也习以为常,看向云长乐道:“小六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云长乐对小喜笑道:“不知妩姐是否要亲自操刀整治酒菜?”

小喜咧嘴一笑,眼角瞥见云西辞也看着他,连忙收起笑脸恭恭敬敬道:“老板娘说六少的客人自当以上宾之礼相待。”

云长乐眼中一亮,喜道:“太好了,小喜,你告诉老板娘,只管尽情发挥。”

小喜又看了一眼云西辞,只见他微笑点头,便低头退了下去。

云长乐为他斟满一杯茶道:“我今天也算沾你的光了,你喝喝看,看你能不能猜出这是什么茶?”

云西辞端起白玉茶杯,只见杯中茶汁色呈青碧,移到鼻尖一闻,这茶香却是若有似无,他轻酌一口,顿觉口齿留香,神清气爽,一口茶已抿下,余味毫不浓烈,淡雅悠长。他赞道:“好茶!”略加思索,眼中一亮道,“啊,是碧水青莲!”

云长乐击桌叹道:“不错,这是妩姐用碧水青莲秘制的青莲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眯眼道:“每年她只做三两,这壶怕是最后一点儿了。”

云西辞举筷小心翼翼地夹向其中一盘糕点道:“这东西真是精致。”

云长乐笑吟吟地看着他,云西辞吃了一口,蹙眉道:“是梅花糕,不对,是芙蓉糕,嗯,也不对,里面有杏子花香……”他只吃了一小口,却觉口中香味层层叠叠,糕点滑爽细腻,清甜可口,口中各类花香四溢。

云长乐用筷子轻轻切断一块糕点,碟子一转,将切面转到他眼前,说道:“你看。”

原来那糕点一层裹着一层,每层味道颜色皆是不同,云西辞细细一数,竟有四四一十六层之多。云长乐道:“每层便是一味,妩姐挖空心思才做得这糕点味道层次分明,你刚才吃的是碧玉年华糕,女子十六乃是碧玉年华,这糕点有十六种味道,便取其中‘十六’之意。”

云西辞道:“年年岁岁各不同,每种味道便代表一岁,善姑娘真是蕙质兰心。”

云长乐“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黑眸看向云西辞道:“这是我十六岁生辰时妩姐新研制出的糕点,原来其间还有这层深意。妩姐待我真是……真是好得很……”

云西辞见她眼圈发红,倒转筷头敲她一记道:“这盘既然是专门为你而做,你还不快些吃完。”

云长乐抬头一笑,推给他另外一盘道:“这是茶糕,我猜妩姐怕你嫌弃碧玉年华糕太过女气,有损你男儿气概,不肯多吃,便专门为你准备了一盘糙中有细的茶糕。”

云西辞闻言笑道:“那我要仔细尝尝。”边说边夹了一筷放入口中。茶糕颜色微褐,云西辞叹道:“入口绵软有嚼劲,谷物的香味与茶香相得益彰,善姑娘真是深谙美食真谛,不知她如何能做出这等美味?”

“云公子谬赞了!”云西辞回头,只见善妩俏生生地立在门前,右手拖了一个托盘,托盘中是两个陶制酒壶。

云长乐接过托盘,叫道:“妩姐快坐下。”

善妩嫣然一笑,坐到云长乐身边,双掌一击,先前四个青衣童子快步入内,将矮桌稍作清理,三人面前各摆了一副碗筷。

小喜在门外问道:“可否上菜了?”

善妩柔声道:“上菜罢!”

四个童子鱼贯而入,轩中顿时食物香气四溢,善妩对云西辞道:“云公子是我们的贵客,莫要客气,请!”笑着看向云长乐道:“小丫头,今日竟穿了女装,难得难得,快吃吧!”语气比对云西辞随意亲切得多。

善妩妩媚大方,三人边吃边聊,她对云山竹海很是好奇,云西辞感激她热诚款待,席间徐徐讲到云山竹海各类风光,间或提起路行歌夫妇谐趣妙事,听得她心情愉快,心生向往。

善妩笑着问道:“云公子,若是他日我想去云山竹海拜会,你允是不允?”

云西辞郑重道:“若善姑娘愿来鄙岛做客,在下定以上宾之礼相待。”

善妩眼波流转,抿嘴笑道:“嗯,若是能带上我家小六,那就更是十拿九稳啦。”云长乐心情愉快,喝得有些过头,听到名字被提起,两眼发直地看向善妩,歪头问道:“妩姐又要到哪里去?”

云西辞从未见过她醉酒模样,见她如此,顿觉好笑,正待说话,却听轩外有人笑道:“阿妩,你又要到哪里去?”

小喜一跺脚道:“六少骗我。”顾不得云西辞还在,倏地闪了出去。只听他叫道:“大当家,你回来啦。”

来人“嗯”了一声,霎时便已进到轩中,与云西辞打了个照面。

第104章 故人相见(陆)

云长乐抬头一笑,“啊,是大哥啊!”忽地又想起云西辞也在,手指歪歪斜斜地一指道:“西辞,他是道空空,小时候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云西辞见他身材高瘦修长,五官较一般人更显深邃,一双黑亮的眼睛带着无所谓的神色,还未答话,就听道空空怪声怪气道:“怎会不记得!”

云西辞想起十年前他就是这么怪声怪气地在大家面前戏耍薛逸,又想起十年前自己为了云长乐骗他之事,眉间一挑,道:“原来是道兄,十年未见,道兄倒是一点没变。”

道空空双目滴溜溜地在他身上打转,嘻嘻一笑道:“云西辞,你这小狐狸倒是长得更加人模人样、道貌岸然,不知这十年来骗了多少痴儿怨女。”边说边挨着善妩坐下。

云西辞只好往一旁移开,眼角看向云长乐,却见她脸上泛起娇艳的绯色,醉眼朦胧地趴在桌上,便坐到她的身边,倒了一杯青莲茶,道:“小六,你醉了,喝点茶。”

道空空鼻尖一蹙,叫道:“阿妩你把最后一点青莲茶都拿出来了?”苦兮兮道:“你说过要给我留着的,怎能给这小子?!”

善妩面色一红,瞪他一眼道:“云公子是我与小六的贵客,自然要用最好的东西相待。”

道空空往桌上扫了一眼,怪叫道:“你还亲自下厨了!”瞥了一眼云西辞,劝道:“阿妩,你别被这小子温文尔雅的外表骗了,他比小六更会骗人!十年前我就觉得他将来必是一代祸水,当年连小妖女魏扶摇都对他痴缠得紧,却又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云西辞正在为云长乐斟茶,闻言手上一顿。

道空空心有所觉,蓦地从座上弹起,站定后得意道:“想点我哑穴可没那么容易!”

云西辞微微一笑,收回手指,摇摇头道:“在下素来洁身自好,如此戏言请道兄今后莫要再说,免得大家伤了感情。”

道空空嘿然一笑,这话虽然说得客客气气,却大有威胁之意,他看向云长乐,心中暗道:“正所谓一物降一物,云西辞你小子再怎么厉害,还不是要被小六吃得死死的。(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想到日后总能想到法子借云长乐收拾他,心中大乐,差点要手舞足蹈,连忙举杯道:“好说好说,我道空空就不计前嫌绕了你吧。”

云长乐接过青莲茶喝了一口,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听他这么一说,摇头叹道:“当今天下,论脸皮厚,大哥你敢认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

道空空幽怨道:“女大不中留,有了俏郎君就忘记了大哥。想我道空空屈尊降贵帮小六你走一趟碧水寺,结果……”

云长乐听了前半句脸上更红,听到后半句霎时清醒道:“怎样?你见着罗叔叔没有?画呢?”原来她与道空空潜入碧水寺一人盗莲,一人还画,她思来想去觉得不便在此时与罗丹青见面,更不想让罗景天等人知道她的行踪,道空空从四罗山庄顺手牵羊偷出的莲生画像便由他亲自去还。

道空空笑嘻嘻道:“我饿了。”埋头便吃,也不说话,故意吊她胃口。

云长乐见他如此强自压下好奇,眼珠一转,转头对云西辞道:“西辞,我们快吃,天色不早了,吃完早些回后院休息。”

道空空本就竖起耳朵听二人的动静,蓦地跳起来,手上还抓着筷子,指着云西辞道:“他……他今夜住在哪里?”

云长乐笑得极其可恶,瞪大眼睛道:“大哥不知道么?西辞往后几天都要住到我隔壁房间。”

道空空手中的筷子不住地抖,恼道:“那怎么行?!阿妩也在哪里……”

善妩不悦道:“我与小六一人楼下,一人楼上。云公子是守礼的君子,住几日又有什么关系?”

道空空豁然转头,直勾勾地看着她,那双黑亮的眸子刹那间深邃如海,翻滚着深沉复杂的情愫。他向来嬉皮笑脸,对善妩千依百顺,此时虽仍没说“不”字,善妩却心中一颤,当先服软。虽是如此,却觉得委屈,眼中流出一滴清泪,倔强道:“不住便不住吧!”泪眼盈盈地转头对云长乐道:“小六,你带云公子去凉风楼暂住几日。(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又对云西辞歉然道:“云公子,善妩待客不周,请您莫要怪罪。”

云西辞立即站起身来道:“在下住哪里都是一样的。善姑娘已以上宾之礼待我,西辞感激不尽。”

此时各人再也没了吃饭喝酒的兴致,云长乐看了看善妩与道空空二人,道:“妩姐,天色不早了,我带西辞去住店。”云西辞对她一揖,就此告别。

两人走了几十步,云长乐忽然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拉着云西辞又潜回小轩附近,云西辞不明所以,只见她脸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两人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便是道空空也没想到他们竟会去而复返。

不一会儿,只听小轩中响起道空空讨好的声音:“阿妩,你好久没有亲自下厨了,手艺还是那么好。”善妩半天没有答话,道空空又道:“阿妩,你今日这身衣服真是美得很,是今春新做的吧,我还没见你穿过呢。阿妩穿什么都好看,穿这身新衫更是美丽非凡。”顿了顿,又道:“阿妩,你站了半天,累不累?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啪”地一声响起,外面的云长乐与云西辞对视一眼,只听善妩终于出声道:“不准碰我!”道空空道:“阿妩,你刚才用力过猛,我脸上皮坚肉厚,你的手疼不疼哪?”

云长乐捂嘴偷笑,想不到自己刚才说“他脸皮厚”,他现在便自说皮坚肉厚。云西辞心中惊异,想不到道空空竟会如此低声下气地哄一个女子,只见云长乐听得津津有味,见怪不怪,想必两人平时常常如此。

只听善妩冷声道:“我疼不疼干你何事?你不要我留云公子作客我便依了你,你还待怎样?”

道空空打蛇随棍上,忙道:“我知道阿妩对我最好了。”

善妩忽然泣声道:“既然如此你为何总是乱喝飞醋,今日我连小六也得罪了……”

云西辞二人听到阵阵捶打之声,猜想善妩边说边在殴打道空空出气。过了片刻,捶打之声渐息,只听道空空小心翼翼道:“阿妩,消气了没有?要不要再打一会儿?”

善妩轻声喘气,冷冷道:“你全身上下到处硬邦邦地,越打越让人生气。”顿了顿哼道:“你过来!”

云长乐对云西辞无声一笑,双眸亮晶晶地,云西辞还未回过神来,只听道空空惨叫声起,他吓了一跳,忍不住就想看看善妩怎样动手。云长乐一把将他拉住,右手做了一个“走”的姿势,两人悄无声息地出了不醉居。

云长乐带着他往凉风楼走去,偏头对他笑道:“你还生气么?”云西辞心中一动,这才明白云长乐带他潜回去看道空空吃瘪,原来是担心道空空无礼惹他心中不快。

“我没有生气,住哪里都一样。”云西辞微微一笑道。

云长乐“嗯”了一声,看向远处的凉风楼道:“十年前我与爹娘一起出山来到侬城,那时我们在这里投宿的就是凉风楼。十年来我常常去那里,妩姐便以为那客栈定是有与众不同之处。”

云西辞沉默片刻,忽然低声说道:“不一定要多么好,只要对你来说是特别的也就足够了。”

云长乐微微一笑,点头道:“是啊。你看妩姐与大哥,其实对他们彼此来说,对方都是特别的,不要多好,只要是特别的,那也就足够了。”

云西辞心中一动,忽地就想问她:“那在你的心中我可是特别的那个?”低头看过去,只见云长乐唇边擎着清浅的笑容,神色平和安宁,他舍不得打破这片刻的静好,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陪她一路无声地走下去。

云长乐故地重游,心中思绪万千,对欧阳云与莲生的思念如潮水般升起,她遭遇离奇,与至爱的兄长永不能相见,现在又与这个世界最爱的双亲一别十年,心中苦楚压抑太久,最后却只是站在凉风楼前轻轻一叹,“到了。”

凉风楼清雅如昔,云西辞念及此地留有云长乐一段美好的回忆,一进客栈内便暗自留心,四处打量。此时已近黑夜,大堂里亮起灯火,四周一片安静朦胧。堂里已没有什么顾客,云长乐走到一桌前坐下,待云西辞坐到对面才轻声道:“这是当年我们一家坐过的位置。”

云西辞见她在灯火下的容颜精致美好,皮肤宛如上好白瓷一般,双颊因醉酒染上淡淡嫣红,目光惆怅迷离,不同于平日的狡黠洒脱,却格外惹人怜惜。他心中霎时柔情万千,温声问道:“长乐,这些年你查到什么线索了吗?”问完才想起自己现下应叫她“小六”才稳妥,只是“长乐”二字早已深深嵌在他的心中,情动之时脱口而出,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云长乐恍然不觉,竟顺着他答道:“西儿,我很没用,十年来竟半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查到。梅木夫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我怎么也找不到。十年之期已到,她却迟迟不出现,我……我真怕爹娘被她害了……”这些念头她从不敢对道空空和善妩提起,原来很多事情她都只是独立承受,直到云西辞到来,她才趁着酒意一吐胸中忧急。

凉风楼外夜风乍起,楼内两人相对而坐,云长乐醉意朦胧,低声倾诉,说了一阵子便有些累了,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睡去。云西辞轻声一叹,只得将她安顿在自己隔壁房间。

第二日,云西辞与云长乐一大早便回到不醉居,云长乐兴致勃勃地要去看道空空脸上的巴掌印。一进不醉居大门,便见小喜满脸兴奋地跑过来道:“六少,你怎么才回来?”

云长乐心中大奇,她本以为小喜被她骗了,得好几天不理她,哪知小喜满眼钦羡道:“六少啊,你好大的面子啊!”

“什么?”云长乐一脸茫然道。

“昨晚楚盛衣亲自来找你,见你不在,留下东西就走了。”

云长乐吃了一惊道:“楚盛衣来找我?!”跺脚道:“啊呀,我答应过他昨晚要请他喝酒的……”

小喜双目瞪得溜圆,啧啧称奇道:“原来如此。六少,你连楚盛衣的约也忘记了,累得他亲自上门,还扑了个空。”语气中满是惊叹。

云长乐心中好生过意不去,“哎”了一声,问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你说他留下东西就走了,什么东西?”

小喜视线转向云西辞,又转回她脸上道:“昨夜你与云公子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就来了,还骑着仗剑宫的琴鸟。东西在老板娘那里,你去找她就知道了。”

第105章 塞川之会(壹)

云长乐立即往酒窖跑去。后院小楼前道空空正在练拳,见她过来咧嘴一笑。云长乐在他面前停了一下,目光往他脸上一扫,骇了一跳道:“妩姐这次出手好重!”只见道空空双颊一边一个深红的掌印。

道空空嘻嘻一笑,正要答话,眼角瞥见随后而至的云西辞,脸色猛地一变,飞快地伸手捂住脸颊,急冲冲道:“我有事出去一下。”最后一字刚说完,人已消失在院墙之外。

云长乐愕然瞪视他消失的方向,回头瞧见云西辞,才想起自己把他落在前院酒肆中,对他歉然一笑,道:“我找妩姐问问楚盛衣的事,你在院中逛逛可好?”

云西辞微微一笑道:“我一路上多次听人提起楚盛衣,大家对他盛赞非常,如此人物,送出手的东西定当不凡。”

云长乐见他也好奇,说道:“那你同我一起去瞧瞧吧。”云西辞轻轻“嗯”了一声,跟着她往酒窖走去。

善妩正在埋头检查美酒成色,听到脚步声响,回头便见云长乐笑吟吟地递上被泉水浸湿的白布。她接过白布擦了擦手,笑着轻轻捏了捏云长乐的脸颊,眼中闪动着好奇的光芒,“小六,你与楚盛衣是什么关系?”她不会武功,以为只有云长乐一人进来,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此时云西辞正好立在酒窖转角处,闻言脚步一停,酒窖光线阴暗,云西辞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变得晦涩不明。

云长乐耳力何等厉害,善妩不知云西辞到来,可他脚步一停,她立即便想起身后还有一人。云长乐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往云西辞停步不前的方向看去。

云西辞心念电闪间立即快步而出,脸上笑容温和清雅,眼神清澈柔和。善妩眼中浮现惊叹之色,此人在这昏暗的酒窖中翩翩而立,好似绝世美玉一般,散发着温润清和,沉静舒雅的独特气质。她昨夜见过楚盛衣,心中对他惊为天人,此时却想:“人说仗剑宫楚盛衣当世无双,我看这云山竹海来的云西辞却也不逞多让!”

云西辞对她打量自己的目光好似恍然不觉,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轻赞道:“善姑娘酒窖中藏品丰富,酒具更是种类繁多,样式古朴大气、精致巧妙兼而有之,在下真是看得眼花缭乱!”他手指一指,道:“那是用来温酒的器具吗?”

云长乐与善妩顺着他所指看去,善妩眼中一亮,说道:“云公子好眼光,不过此物却并非温酒而已。”她走到那酒具旁边,一面展示,一面说道:“此物分上下大小两个深口瓷盘。小盘下面有三个立脚,酒杯可放在小盘中间开出的六个孔洞当中。大盘中承装热水后,再在上方放上小盘,小盘中放好酒杯,酒杯下方没入水中,便可使杯中美酒慢慢被热水煨温。同样道理,将大盘中热水换为冰块,便可冰镇美酒,夏日里畅饮起来,当真是妙不可言!”

云西辞轻叹道:“此物真是构思巧妙!”

善妩大喜,只听云长乐道:“妩姐蕙质兰心,这温冰两用酒器乃是她亲自设计造出。放眼大熙只此一家。”

善妩美目一转,嫣然一笑道:“尽说这些做什么,小六,楚盛衣昨夜前来,说了三句话,送了一样东西,那东西现在就收藏在冰窖之内。你素来聪明无比,料事如神,可猜得到他送的是什么?”

云长乐低头想了想,道:“妩姐先说他说了哪三句话。”她一时半会儿猜不出来,便想从他的言语找找线索。

善妩眼中略带迷醉之色道:“昨夜楚盛衣驾琴鸟前来,那时我正巧在不醉居中准备打烊,他跃下琴鸟,静静地立在门口。我正欲上前相问,却见他扫了屋内一眼,说了第一句话:‘在下仗剑宫楚盛衣。’我一怔之后自报姓名,他只是微微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说了第二句话。”她说到此处故意一顿。

云长乐笑着问道:“他这第二句说的是什么呢?”

善妩轻咳一声,眉头微微蹙起,学着楚盛衣的模样和语气,疏淡道:“善姑娘,请问艾少六可在?”她一声轻叹,道:“哎,我从未遇到过说话如此直接冷淡之人。”

云长乐听她言语中似有不平之意,柔声道:“妩姐,楚盛衣素来少言寡语,”她笑了笑道:“听说他从不主动招惹女子,说不定此时是他第一次主动对女子说话哩,也不知当时他心中有多么地不自在。”

善妩咯咯一笑,眼睛往她身上一溜,道:“你也是女子啊。”

云长乐晒然一笑道:“我与他相见时一直扮作男子。若非把我当做男子,他又怎肯主动找上门来?”她本有些担心自己被楚盛衣发现是女儿身,但见他夜里找上门来,便想他定是还当他是男子,心中大定,遂问道:“他第三句话说的是什么?”

善妩“噗嗤”一笑,道:“若是你想从他这三句话中推测送的是什么,那就要失望啦。我对他道:‘小六不在,楚公子若是有事找她可留个话,待她回来我告诉她便是。’他立在门前听我说完,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说了第三句话:‘那有劳善姑娘将此物转交给她,在下告退。’说罢放下盒子,转身出门。我追出去,只见他轻身一跃坐上琴鸟,腾空而去,片刻间便已去得远了。”她说到最后竟有淡淡地怅然之意。楚盛衣前后只说了三句话,连见惯当世名流的醉美人善妩也难挡其锋锐,由此可见其魅力之惊人。

此时一直沉默的云西辞忽然问道:“善姑娘,我曾听闻冰之极寒可保物之鲜美。小时候,我见过家中仆人将猎回的珍奇兽肉放入冰窖中冷藏。不知善姑娘的冰窖可有此等作用?”

善妩“啊”了一声,美目闪动着动人光彩。这边云长乐也是脑中灵光一闪,喃喃道:“原来他送的是……”

这边云西辞正好轻声道:“碧水青莲,楚盛衣送的是碧水青莲,在下猜得对不对?”那日他回到碧水寺中曾为了云长乐向公孙引求取碧水青莲,公孙引道:“云公子来得不巧,寺中碧水青莲只开了一朵,而这唯一的一朵已被人早一步要下了。若是云公子等得,待到第二朵青莲开花之时,我便着人给公子送上。”当时他只是有些许遗憾,事后也不曾多想,云长乐要碧水青莲,旁人自然也要的。今日前后联系,顿时猜到先他一步求得碧水青莲的人乃是大名鼎鼎的楚盛衣。

善妩的目光看向云长乐,只见她也是一脸了然,叹道:“我本以为小六聪明绝顶,天下无双,却想不到她还有你这般厉害的朋友。”她带两人进入冰窖,取出楚盛衣送来的盒子道:“里面放的正是一朵碧水青莲。”

云长乐接过盒子,见盒上有琴鹤云腾图案,虽然算不上精致华美,却如楚盛衣给人的印象一般,简洁古朴。她打开盒子,只觉寒气袭来,那朵碧水青莲新鲜得如同刚刚摘下一般。她忽然明白楚盛衣为何会驾琴鸟而来,即便是以道空空的轻功,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从碧水寺回到不醉居以保得碧水青莲如此新鲜清雅。

此时,云西辞立在她的右侧,两人手臂几乎挨在一起,他看了一眼盒中的青莲,便把目光凝在她的脸上。只见云长乐轻轻捻起莲花,凝神打量片刻,脸上慢慢绽放出如春风般柔和的淡淡微笑,他的目光随着那丝笑容慢慢变得深邃。云长乐将盒子一关,递给善妩道:“妩姐,这东西原本就是我要送给你的,你收下吧。”

善妩不接,摇头道:“这是楚盛衣专程来送给你的,我怎能收?”

云长乐将盒子硬塞到她手中,摆了摆手道:“既然他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东西,我再送给妩姐正是合情合理。你若不收,这朵碧水青莲便只能一直冻在这里,终究会凋谢腐烂。妩姐收下,让它物有所用,岂不更好?”

善妩微微一笑道:“也好。我将它做成美酒,届时再请楚盛衣来饮宴,算是答谢他赠花之恩。”

云长乐道:“好啊,我正好欠了他一顿,到时候正好补上。”她转头对云西辞道:“我真想快些介绍你与楚盛衣认识,我曾与他两次交手,此人武功甚是了得。”

云西辞负手一笑,道:“我也万分期待。”

三人出了酒窖,一走到前院,便见小喜疾步迎上来道:“老板娘,飞骏牧场的韩大管家求见。”又对云长乐道:“六少,有位自称许商的男子刚才送了一包东西来请我交给你与云公子。”

云长乐眉开眼笑道:“想不到龙夫人竟派许商跑腿。小喜,许大侠走了没?”

小喜道:“他等了一会儿,见一时半会儿也见不到你们,便放下东西离开了。”

善妩道:“小喜,你带六少和云公子去取东西。”一面走向不醉居,一面对云长乐和云西辞道:“我去见见韩大管家。”

云长乐一边跟着小喜,一边对身旁的云西辞道:“可惜没能见着许商,也不知他的夫人林怡过得好不好,我也有十年没见着他们了。”云西辞低头轻声叹道:“是啊,十年了。”

小喜取出一个蓝布包裹,递给云长乐道:“六少,这就是许大侠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云长乐见他立在原地睁大双眼好奇地等着她打开包裹,嘿嘿一笑道:“小喜,你想不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解包裹的手却故意停下来。

小喜素来羡慕道空空和云长乐二人,他们总能认识一些奇怪的人,总会带回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便如此次忽然前来的楚盛衣,还有他送的那只神秘的盒子。他盯着包裹催促道:“六少,你快打开吧。”

云长乐笑嘻嘻道:“好。”心中却想:“待会儿看到那么多钱,小喜恐怕要惊得呆了去。”

包裹被打开,只听小喜失望地“唉”了一声,道:“怎么是衣服啊?”

云长乐蹙眉拿起衣服,一套淡黄裙装,两套男装,颜色一深一浅,布料是极好的,样式也颇为新颖雅致,却看不出如何稀奇。

云西辞捏起一封信递给她,云长乐迅速拆开,看完之后,脸垮下来道:“我就说龙夫人送钱的动作哪有那么快。原来她是给我们送请柬来了。”

云西辞拿过信纸,看了一遍,道:“龙夫人邀我们去塞川飞骏牧场相会?”

小喜问道:“老板娘去见的不正是飞骏牧场的大管家吗?”

云长乐挥了挥手道:“是啊。”

云西辞蹙眉道:“龙夫人的邀约去不去呢?”

云长乐懒懒地坐在椅子上,说道:“塞川哪,极北之地,千里之外,骑马也得行一个多月才能到呢。”她忽然从椅子上直起身子,兴致勃勃道:“骑马!哈,听说飞骏牧场乃天下间最大最好的牧场,那里肯定有不少千里良驹。西辞,咱们一起去看看可好?说不定还能弄几匹好马回来。”

云西辞也有些心动,他久居云山竹海,常年孤独寂寞,这次来到大熙,一路与四海帮众人同行,胡庆等人对他敬畏无比,起居住行打点得周密细致,虽说如此,却哪里比得上同云长乐一起恣意快活。他欣然答应,心中却想:“与公孙引的比武得推迟了,走之前须得给他说一声,定下约定才是。”

小喜见没自己什么事,便施施然退下。云西辞与云长乐二人便凑在一起商量出行之事,云长乐拿起那三套衣服道:“龙夫人真当我是爱俏的女儿家,哎,三套衣服怎比得上千两黄金万两白银呢?”

便在此时,善妩推门而入道:“小六,我这里有件事情要你亲自走一趟。”

云长乐道:“什么事?”

善妩道:“飞骏牧场在不醉居订下千坛美酒,韩管家今日前来正是交付订金,商议送酒以及日后结账之事。我窖中还余各色美酒千余坛,这次的生意尚且做的,只是待到千坛美酒送走,不醉居中便只剩不足三百坛美酒。今年我已打算只做韩家这单生意,剩下的时间正好重新酿酒补足库存,多出的时间更可研制新品。从侬城到塞川,来回只少要三个月,我若是亲自去收款,回来时便会错过酿酒的好时机,是以只能让你帮我走一趟。”她心中也有些踌躇,云西辞不远千里而来,两人十年未见,才相处不到两天,她便要让云长乐外出办事,若是云西辞愿意一起前往还好,若非不愿,那两人也只少三个月后才能相见。

善妩心中不安,抬眼却见那两人表情奇特地对视一眼,忽然放声大笑。

云长乐笑得双目亮晶晶地,道:“妩姐放心,我们刚才正在商量出行之事,”她扬扬手上的信道:“龙凤门的龙夫人早已请我们二人去塞川一会哩!”

善妩又惊又喜道:“那真再好不过了!塞川远在千里,此次货物又多,我们可没那么多人手拨给韩家,我已与韩大管家商量好,全部货物由他们自行运送。我派去的人只管收回余款即可。”

云长乐心中大乐,想到凤飞飞说不定也会在那边直接把答应给她的千两金银送出,此次塞川之行真乃实实在在的收钱之行,便巴不得现在立即便可出行。

善妩笑道:“还有一件让你高兴的事,韩大管家赠我良驹数匹,你与云公子此番出行也需脚力,你们待会儿便去挑选自己的坐骑吧。”

云长乐一声欢呼,拉起云西辞道:“哪里还等得到一会儿,现在马上就去。”云西辞轻声一笑,两人一溜烟儿便往后院先前一直空置的马棚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楚同学会不会去飞骏牧场呢? 望天……

第106章 塞川之会(贰)

次日,善妩忙着准备飞骏牧场所需货物,无暇照料云西辞二人。云长乐便恢复成男装打扮带他在侬城里游玩。云西辞从小到大难得有这样放松,与她游玩了一天,仍是觉得意犹未尽。云长乐见太阳缓缓下山,本打算今日到此为止,可看到他兴致勃勃的神情,便道:“西辞,我想去一个地方。”

云西辞见天边一朵乌云飘过,问道:“哪里?”

云长乐道:“金钱帮。”

金钱帮在侬城南郊,乃是一栋独立大院。两人从北边行至金钱帮时天已全部暗下,这夜云层积后,刚入夜便开始刮起了大风。云长乐望着又高又长的院墙,低声道:“院内怎没有灯火?”云西辞道:“不知是出了事情,还是有埋伏?”云长乐道:“我临时起意来这里,若有埋伏也不可能是针对我们俩。”云西辞在黑暗中轻轻一笑道:“到底是什么,进去看看便知。”他作势便要跃墙而入。

云长乐飞快地拉住他,道:“等等。”从怀中摸出两块黑色面巾,道:“蒙面进去。”说罢熟练地用面巾蒙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云西辞蒙好自己,只觉得面巾极为透气。云长乐附耳在墙边听了片刻,往他手上轻轻一拍,道:“进去。”两人同时从地上跃起,悄无声息,身影在院墙内一闪而没。

两人落地无声,入院之后云长乐飞快拉住他的手腕,倏地蹲在地面。整座大院一片漆黑,云长乐眯眼打量四周,云西辞手腕微动,她连忙放开手,在他手心写道:“有埋伏。”云西辞立即在她手心回道:“八个。”云长乐在他手心一点,表示明白,右手忽然捡起手边的石子一弹,便在此时,云西辞也拣起身边的石子激射而出。

只听斜方大门后两声闷哼,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闷沉声响。便在此时黑暗中又有三个人的脚步声轻轻响起,云长乐双手石子连发,只听“咚咚咚”三声,三人顿时倒地,倒地声几乎同时响起,可见石子速度之快、劲头之准。云西辞心中赞了声:“好!”这黑夜里连发暗器制敌的功夫他自认比之云长乐真是差得远了。

此时已有五人被他们轻易放倒,剩下三人见来人这般诡异厉害,竟是龟缩不出。云长乐心中大奇:“为何他们不立即呼喝有人闯入?”忽觉手心一痒,云西辞写道:“引蛇出洞。[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云长乐在他掌心轻轻一点,云西辞立即飞身而出,故意让身法显得迅捷却不怎么高明。

他甫一现身,立即有两人从左右两侧袭来。云长乐扣住石子不动,只待第三人按捺不住现身。云西辞与两人片刻间过了几招,他们一人用单刀,一人使短剑,功夫皆属三流,只是刀身剑身均被提前弄黑,在这漆黑的环境中斜劈疾刺,颇让人防不胜防。云西辞听声变位,心中一动,忽地脚下一滑,身体微微倾斜。那使短剑的哪会放过如此良机,“唰唰唰”三剑往他面门、胸口、小腹刺去,同时那用单刀的横刀一劈,往他后背砍去。

云西辞轰然倒地,手掌一收,抓起一把石子往那两人胡乱扔去,只听“啪啪啪”声响,石子被二人用刀剑尽数荡开。

这边云长乐正要扑出,一枚石子“啵”地一声没入身前泥土当中,她伸手在石子没入之处一摸,脸上忽地露出狡黠的笑容,再次蛰伏在黑暗的草丛中,犹如天下间最有耐性的猎人。

这边云西辞深深地吸了口气,斜躺在地上痛喘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两人中也有一人开口,寒声道:“你是什么人?”

云西辞黑色面巾后的嘴角一勾,声音却格外虚弱道:“在下只是江湖中的无名小卒,近日手头有些吃紧,听闻金钱帮乃侬城首富,便想到此借点回乡的盘缠。”

那人冷哼了一声,用短剑指着云西辞,对旁边另一人道:“师弟,你去看看众师弟们伤得怎么样。”

另一人道:“是。”他仔细查看了先前被云长乐二人打中躺在地上的五人,回来禀告道:“众位师弟只是被打中穴道,并无大碍。”

那人冷笑一声道:“这臭贼暗中打穴的功夫倒也了得。你上前去点了他的穴道。”那人把单刀往腰间一插,弯腰抬臂往云西辞点去,便在此时,短剑横空而过,从后颈一剑刺穿了他咽喉。

云西辞眼见那人的身躯轰然倒在自己身侧,双目犹自圆瞪。那使短剑的见他怔然看着身边的尸体,微微一笑道:“小贼,放心,我现在还不会杀你。[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说罢点了他的穴道,负手而立,道:“老三,还不出来么?”

只见西面的树丛中缓缓走出一人,此人也如云西辞一般黑巾蒙面,他走到那使短剑的人面前道:“老五,主人命你今夜将金钱帮上上下下尽数诛杀,你还在磨蹭什么?”

那使短剑的道:“金钱帮已是空壳,老司徒不听主人吩咐该当诛杀。只是金钱帮上下七十余口,若全都杀了,只怕名门正派中人会追查到底,对我们大大不利。”

被他称作老三的那人冷冷一笑道:“我看你在金钱帮待得太久,连自己的主子是谁都不记得了!”沉声厉喝道:“主人的命令什么时候轮得到我们质疑,你若是舍不得你的‘师弟们’,我来帮你动手如何?”说罢往躺在地上的五人走去。

“慢着!”老五沉声一喝,“不用你折磨他们,我亲自送他们上路便是。”

老三脚步一停,转身回来,冷硬道:“老五,看在你我二人往日的情分上,我劝你一句,要想让主人对你继续倚重,便不要对这些不相干的人心慈手软!”他踢了踢云西辞,说道:“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吧。这臭贼我来收拾。”

老五使劲握了握短剑,转身往那倒在地上的五人走去。

那五人被云长乐打中,虽然倒地,却没昏厥,那两个恶人的对话自是听得清清楚楚,但见平日里亲切和蔼的师兄手持利剑往自己走来,莫不是瞪大双眼恨恨地盯着他。众人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也知待他手起刀落,自己便会立时变为孤魂野鬼。

老五走到一人身前,低声道:“贺师弟走好。”剑身正要一送,忽觉颈后一凉,似被谁人轻轻吹了口冷气。

他蓦然回身,只听耳后有人幽幽唤道:“师兄。”

他猛地回头,却见身后一片漆黑,哪有半个人影!此时颈后又是一口冷气吹来,只听得刚才那声音轻轻唤道:“好师兄。”

老五心中一寒,回头向老三那边看去,只见他盘膝坐在地上,旁边被自己点了穴道的毛贼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他旁边,原本之前被他杀死的那个使单刀的尸体倒下之处却空荡荡的!

此时院中静得出奇,他强自镇定,快步奔向老三,拍向他肩头道:“老三,你怎……”话未说完,老三竟“咚”地一声倒在地上,双腿仍是盘膝姿势,面如无表情,形若僵尸。老五大惊之下来不及再察看云西辞,顿觉颈后又被人吹了口凉气,他登觉毛骨悚然,转身大叫道:“你到底是谁?”

院中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却又忽地在他背后响起,闷沉沉道:“师兄,是我啊!”

老五全身一僵,只见右臂旁边一柄单刀缓缓扬起,他正要举剑挡隔,那单刀却倏地一下驾到了他的脖子上。他垂目盯着单刀,心脏疯狂跳动,他与身后之“人”贴得极近,却丝毫感觉不到他的温度!

他颤声道:“你是人还是鬼?”

这次那声音却没回答,颈间凉气吹过,老五正自颤抖,只听那声音压抑、嘶哑、怨恨道:“师兄,你为什么要杀我?我的颈子好疼!”他先前觉得那声音似男似女,现在这声音分明就是一个伤了喉咙的成年男子。

喉间刀刃一紧,只听那声音道:“师兄,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好怨哪!你既然狠心地杀了我,便同我一道去地下吧!”利刃划过皮肤,老五胸前一热,惊觉热血正从颈间流到胸口,喉间单刀非但没有一刀让他了账,刀刃反而是粗鲁地割裂皮肤,显然是要让他受尽痛苦而亡。

钢刀架在喉头,此时他已无法反抗,只听那声音嘶哑着反复念道:“师兄,为什么你要杀我?为什么你要杀我……”

老五忽觉颈后一口凉气袭来,终于“啊”地一声大叫道:“师弟莫要怨我,我只是奉命行事啊!”他颈间失血过多,加之受惊过度,大叫之后竟昏了过去。

此时云长乐从暗中走出,看着适才与他一道装神弄鬼的云西辞,皱眉道:“咱们做得有些过头了,这人不会死了吧?”

云西辞将他放下,在颈间的伤口处撒上金疮药再迅速包好,说道:“不会,我下手有分寸,他只是失血过多。”

云长乐解开金钱帮其余五人的穴道,指着老五问道:“这人是谁?”

那五人惊魂未定。其中一人对云长乐道:“多……多谢大侠救命之恩。他是帮主的大弟子,我们的大师兄华仁杰。”

一人“呸”了一声,愤愤道:“你还任他作大师兄?!这人要杀我全帮上下,我先杀了他再说!”挺剑向华仁杰刺去。

云西辞抬手在剑身一弹,荡开长剑。云长乐冷冷道:“华仁杰是我们抓的,你们也是我们救的,我们还未发话,要杀要放由得你么?”

先前说话那人一把拉住同伴,对云长乐恭恭敬敬道:“恩公说得是,是我们鲁莽了。”

云长乐“嗯”了一声,语气缓和下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小的贺平安。”

云长乐笑道:“好名字!平安,我和我的朋友与你们帮主是旧识,现下我们得先去拜访司徒帮主。”她踢了踢刚才踢过云西辞一脚的老三,道:“你们身上的穴道是被这恶人打中的,我已点了他的穴道,一时半会儿此人不会醒来。你们在这里好好看管他与华仁杰,待你们手脚恢复灵活之后,大可对他报以老拳。”她叮嘱道:“我还有问题要审问这两人,你们帮主对这两人想必也感兴趣得很,你们出气归出气,莫要闹出人命!”

云长乐一番话中有真有假,贺平安几人对她半信半疑,但见她与云西辞二人如此强横,加之二人对他们的确有救命之恩,便不敢贸然阻挡他们。

云长乐对刚才要杀华仁杰的那个男子道:“劳烦阁下带我们去见司徒帮主。”

那人踌躇不前。只听云西辞一声冷哼道:“若是我们有心杀你们帮主,何必阻止你的‘大师兄’杀掉你们?我们不妨在此地再等等,若有其他恶人还未伏诛,正好可以让他趁机将司徒帮主寻出来杀了。”

那人心中一个激灵,忙道:“二位请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上卷的的阴谋和伏笔,下卷该慢慢地一一揭开了。

ps:众口难调啊,有人喜欢看感情戏,有人喜欢看急速推进的故事情节……今天看甄叔的《叶问》,忽然想到,这不就是动作片导演们追求的最高目标么?武打和剧情的统一!

某蓝要努力追求言情和武侠的融合,加油-

第107章 塞川之会(叁)

云长乐二人随他穿过庭院,来到内院一片寝房。那人在一个小院前驻足,道:“两位大侠,这里便是师傅住处。”

院中一盏风灯在夜风中晃动,忽明忽灭,四周一片阴暗寂静,云长乐见他不再前进,心中有疑,说道:“你带路。”

那人看着两人,道:“两位既然是我们帮主的旧识,为何到了此处还要蒙面?”

云长乐凝视他片刻,摘下面巾,说道:“现在你满意了么?”

他见到云长乐的面目,先是一呆,目光又转向云西辞,云西辞也拉下面巾,道:“迟则生变,阁下速速带路吧。”目光微寒,略带压迫。

一阵大风吹来,风灯霎时摇晃得厉害,小院内影影丛丛,那人心中一跳,盯着二人,心道:“我且信了你们,若是你们敢害我帮主,我便是以命相拼也要报仇雪恨。”当先走进小院,带着二人穿过一个天井,终于来到一扇门前。

此处又是只挂了一盏风灯。

只见他轻叩房门道:“师傅,徒儿西华求见。”屋中无人应声。他又敲击了几下,云长乐忽然上前,云西辞将他隔开,两人对视一眼,一齐伸手一推,房门不动。云长乐巧劲一施,只听“喀”地一声,门闩应声而断。云西辞身体一侧,切在云长乐身前,当先而入。

房中漆黑一片,风灯微弱的灯光自房门照进房中。云长乐进得屋中,明眸一扫,只见屋内整整齐齐,她凝神警戒,快步走向内间床榻之处,只见床上铺盖折叠整齐。

云西辞转身对门口那人问道:“司徒帮主在哪里?”

那人见屋中无人,早是又惊又奇,此时云西辞回头一问,他无措道:“我……我也不知啊!”

云长乐见他不像作伪的模样,便道:“既然司徒帮主不在他的住处,那可能去哪里了呢?”边问边在房中四处查看。

那人急道:“帮主平日里极少出门,今夜得知有人要来暗袭,更是不可能再随意出门啊!”

云长乐心中一动道:“司徒帮主得知有人要来暗袭也不愿出门?”不待他回答,迅速地在房中四处搜寻。

云西辞见她在地面、墙边四处轻轻敲击,上前问道:“你怀疑此处有暗道?”

云长乐点了点头,手下不停,忽觉脚下一滑,足尖一顿,道:“西辞,帮我将风灯取来。”

云西辞片刻便回,云长乐借着灯光蹲□子摸了摸地面,抬首对他道:“这屋中如此干净,这里怎会有细沙?”灯光照射下,只见面前方砖边缘略微光滑,她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用刀尖在方砖边缘用力一挑。

“咔嚓”一声响起,方砖之下果然是黑洞洞的一条暗道。

那人上前一看,惊呼道:“这是帮主留下的记号。”只见方砖背面有一块未画完的铜钱印记。

云长乐摸了摸那块印记,说道:“我猜司徒帮主匆忙下了暗道,正欲留下记号,便发现敌人追到,他匆匆合上方砖离开,是以印记不全,刻痕先深后浅,未画完之处已见慌乱。”云西辞蹲□子,目光沉重地看向暗道之内。

片刻后,云长乐偏头笑道:“想不到十年之后我俩相见不到三日便又要钻地道。”

云西辞一笑,想起十年前两人在天慕山行宫内钻地道救萧漴毅之事,叹道:“我云西辞此生最刺激的日子总是同你一起度过,真是逃也逃不开,甩也甩不掉。”

云长乐“哈哈”一笑,道:“既然逃不开,甩不掉,你又何必再挣扎?”

云西辞看着她道:“你又怎知我是在挣扎?”回首对那名带路的金钱帮弟子道:“此行凶险,你去与贺平安他们待在一起吧。”

那人跪下道:“请二位大侠千万救回我家帮主。”

云长乐正色道:“生死有命,我们自当尽力而为。”回头笑睨着云西辞道:“小六先行一步,西辞兄小心了。”说罢双手一撑,利落地跳下。

云西辞袖袍一挥,打熄风灯,将它扫到门外,跳入暗道,反手一挥,只听“喀”地一声,方砖便又被扣起。

那暗道先是六七米的垂直甬道,云西辞足间在甬道四壁轻点,缓住堕势,缓缓而下。待得足底落地,便听得云长乐在一旁低声道:“这洞内乌漆抹黑,比起皇帝家的行宫地道可差得远了。”天慕山行宫地道内镶嵌了极地玄珠,珠身万年不朽,光芒千年不灭,极是珍贵,两人与萧漴毅当年在行宫地道中便是依靠珠光照明行路。

云西辞在黑暗中一笑,伸手拉住她的右手,道:“你若怕摔跤,我拉着你便是。”

云长乐右手被他大掌包住,心中一跳,手腕微动,云西辞恍若未觉,牵着她轻声道:“记得十年前我便是这样牵着你走在行宫的暗道之中。”

云长乐心中一软,陷入回忆,说道:“那时你也同刚才一样,对我说‘你若怕摔跤,我拉着你便是。’”

云西辞笑道:“原来你还记得。不过当时你可没像刚才那般想要甩脱我拉住你的手呢。”

云长乐好不尴尬,原来自己刚才手腕微动,便被他察觉出自己那点小心思,感觉他语调之中揶揄之味甚浓,反击道:“当年的云西辞温和可亲,今日的云西辞狡猾可恶。”

云西辞低头微笑,待双目适应黑暗后,牵着她慢慢向前走去,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缓慢道:“小六,你错了,云西辞从来没有变过。”

云长乐闻言“噗嗤”一笑,云西辞道:“你笑什么?”她道:“那日我在碧水寺外的林中戏弄罗景天和陆世远,你可知道罗景天是怎么说你的?”云西辞侧耳道:“怎么说的?”云长乐想了想,把那日罗景天对陆世远说的话说与他听。

云西辞听完,沉默片刻,淡淡道:“那是不同的。”云长乐嘴唇一动,却听他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哪里不同了?”他好似在黑暗中能看到她点头,声音忽地变得低沉,轻柔舒缓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永远不会主动告诉你,我会慢慢等,等着某一天你来告诉我。”

云长乐抬头看他,黑暗中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开口道:“西……”

云西辞猛地一停,打断道:“你听。”

远处传来一阵金石敲打之声。云长乐心中一凛,飞身向前掠去。只听声音越来越近,淡淡地光源自前方传来。云长乐借着微弱的光亮加快脚步,晃身冲进光源处,还未来得及看清情况,便觉得一掌劈头袭来。她身形一晃飞快地避开,顿觉一阵掌风袭向她的腰间。云长乐心中大怒,反手与来人对了一掌,只听来人嘿然一笑,云长乐倒退五步,骇然道:“你是何人?”此人内力之强,竟不亚于十年前的欧阳云,这掌震得她体内血气翻涌,虽未受伤,却是全身剧痛无比。

她眯眼看去,只见来人黑夜蒙面,身形矫健,他右脚五步开外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男子正是司徒寒沙!这处好似一间从地下凿开的石屋,墙壁上半截蜡烛正自燃烧,云长乐这时才看清,来人露在面巾之外的双眼部分竟只留有两个铜钱大小的空洞,想必他不光蒙面,还戴了面具,当真是谨慎之极。

云西辞只比她慢了几步,他见云长乐右手按在胸口,问道:“可是受伤了?”云长乐放下右手,摇了摇头,目光飞快地打量这间小小的石屋。

那人忽然一脚踢起司徒寒沙,手中寒光爆射,一把暗器夹着劲风向两人面门而来。云长乐眉头大皱,与云西辞同时低头闪避,两人尚未抬头,司徒寒沙那庞大的身躯便已破空而来。

这石屋本来就小,两人站的入口处更是只容三人并肩通过。司徒寒沙被人横向抛来,两人一人搭住他的头颅,一人搭住他的双脚,同时向后退了一步,这才堪堪接住他。

云长乐右手一震将他推给云西辞,瞬间掠向屋内,绕是她动作飞快,此时却哪里还有那黑衣人的影子?

司徒寒沙面色惨白,全身淌血,云西辞匆匆扫了一眼,飞快地点了止血的穴道,对云长乐道:“他快不行了。”云长乐回身一把扣住他的脉门,探了一会儿,急声唤道:“司徒帮主,司徒帮主,你醒醒,是谁要杀你?”云西辞见他毫无反应,抬臂往他身上一阵疾点,说道:“我用大拂穴手激他全身筋脉骤行,或能使他片刻清醒。”

不一会儿,司徒寒沙果然转醒,目光甚至甚为清醒锐利,云长乐心知越是如此,他越是死得快,飞快问道:“司徒帮主,我是十年前曾与你见过的长乐,他是与你比过武功的云西辞,你可还记得?”

司徒寒沙双目在两人脸上打了个转,道:“老夫怎会忘记?!”

云长乐大喜,忙问道:“司徒帮主,是谁要杀你?”

司徒寒沙双目忽然变得凌厉道:“红馨,是红馨的主子!”说罢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云长乐握住他的脉门,为他输入内力,问道:“你可知道他们是何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司徒寒沙吐血之后双目立即暗淡下来,说道:“我不知道他们……他们是什么人,昨夜不知何人在我房中留书示警要我速速离开,防范今夜暗袭。我已送走汇儿,遣散帮众,只剩下几个忠心耿耿、不愿离开的弟子守在此处。”

云长乐盯着他道:“司徒帮主,你满身是伤,刚才那人为何不杀你,他逼问你什么?”

司徒寒沙瞪大双目看向云长乐,好似看到了妖魔,喘着粗气,冷笑道:“你休想从我口中问出那些东西的下落?”忽然暴起一掌击向云长乐的额头,云长乐哪里想得到一句话便刺激他突施毒手,大惊之下忙偏头避开。云西辞展臂一挡,司徒寒沙举到半空中的手臂骤然垂落,死前右手居然猛地抓住了云长乐的手腕,直痛得她一声惨叫。

云西辞探手就要帮她掰开司徒寒沙的手指,连掰几下居然无法掰开,倒是痛得她直抽冷气。云长乐抬头见他头上插了一支玉簪,道:“快用头簪刺他腕间诸穴,待会儿尸身僵硬了便更拿不开。”云西辞依言俯身点刺,那只右手终于放开。

云长乐垂头看向淤青的手腕道:“可怜他善恶不分,算我倒霉!”忽地站起身道:“不好,上面几人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下卷终于写死了一个上卷出现过的人,仰天长笑,蓝导举起屠刀鸟……哇咔咔

第108章 塞川之会(肆)

青石方砖“咔嚓”一声清响,云西辞当先从暗道入口钻出,云长乐随后窜出,动作轻巧利落。(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屋外雨声如骤,一阵雷声猛地响起,震得两人胸中皆是一跳。云长乐道:“走吧。”当先冲入暴雨中。云西辞一言不发,快步跟上,心中却叹道:“这场雨一下,更是没办法追踪那黑衣人了。”

两人飞奔至前院,空中一道紫色闪电划过,“轰隆”一声雷响,云长乐猛地驻足,只见院中六具尸体横陈四处,血水与雨水横流遍地,情状极其惨烈。暴雨倾盆而下,云长乐眯眼看向天空,恍惚间竟觉得天地间一片血雨。

云西辞亦是首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情景,他走到云长乐身边紧紧地握住她冰凉的手,沉声说道:“先葬了他们吧。”云长乐心中一震,恨声道:“我竟会犯下如此低劣的错误,若是先安顿好他们,他们也不至于被人这般虐杀致死!哎,我对自己太有自信,知你在我身边更是宛若有天做胆子,这些恶人今日便狠狠地给了我一个教训!”雨水从她的脸上冲刷而下,当年她智斗罗景天、梅木夫人这样厉害的人物也未吃过半点亏。今次司徒寒沙暴亡,金钱帮五人被人虐杀而死,本已抓住的两个恶人也不知去向,直到此时,她甚至连对手是谁都还弄不清楚,心中如何不悔不恼?

雨越下越大,云西辞脱下外套展开遮在两人头顶,说道:“我记得司徒帮主还有一个儿子。”云长乐道:“不错,我们若能找到他,兴许能从他那里知道一些线索!”视线缓缓扫过院中尸体,道:“西辞,我们天明便启程往塞川去,若我猜得不错,龙夫人那边可能不会太平太久了。”当年红馨嫁给司徒寒江为妾,为的便是金钱帮的巨额金银。这些银子既已落入凤飞飞手中,红馨背后的主人迟早会对凤飞飞动手。(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他们十年没有动作,今夜司徒寒江一死,金钱帮被灭,凤飞飞那边极有可能会是他们接下来要下手的对象。

云西辞当机立断,道:“事不宜迟,我们连夜回去准备明日出行之物。”云长乐心道:“这院中几具尸体只得请道空空来善后。”

暴雨之夜,项家绸缎庄的项老板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低声咒骂着打开后院小门,瞪向来人,没好气道:“六少,你看这雨下得天都快塌了,你还吵我过来给你开门做什么?您自个儿进来不就得了!”

云长乐抹了一把脸笑道:“我就知道项老板白天睡得多了,晚上一定睡不着。”

项老板白日里半梦半醒的双眼在这夜中显得格外晶亮,他扫了两人一眼道:“六少有事便痛痛快快地讲了吧,老项一会儿还要出门。”

云长乐往他屋里一坐,神色严肃道:“项老板今夜不用出去了,我有事要您帮忙办一办。”

项老板心中一凛,道:“何事?”

云长乐周身不住往下滴水,她笑了笑道:“您先给我们两人各找一套干衣服,行不行?”

项老板瞪她一眼,转身便去铺子里帮两人拿换洗的衣物。云长乐见他离开,飞快地走到书桌之前,抽出一张宣纸,提笔急书。

不一会儿,项老板拿着两套衣物回来,云长乐笑着接过,递了一套宽大的给云西辞。两人各去一间房中换了衣服,干爽的衣物上身,只觉全身舒爽不已。

云长乐心情好了一些,回到项老板房中,道:“项老板,我有两件事要请您去做。第一,北郊金钱帮今夜有六人暴亡,六具尸体横陈入门的大院中。[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我要你将此事转告道门主,请他回来后立即前往金钱帮检查尸体,若无线索,便将他们好生安葬。而在他回来之前,你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保住这六人的尸体。”她看了一眼项老板惊愕的表情,继续道:“第二,这封书信我要你亲手转交给道门主,此信只能由他亲启,你万万不能擅自打开,莫怪我没有提醒,擅自打开只会为你招来杀身之祸!”她递出刚才写好的信件,微微一笑道:“我知道项老板一定有很多疑惑,道门主看过我写的信件之后便会明白个中关键,届时你再问他也不迟。”

项老板凝神看了那封薄薄的信片刻,躬身道:“老项定不负六少所托。”

云长乐放下心来,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崭新男装,微微一笑道:“项老板,我又欠您的了。”

项老板心领神会,知她不光感谢自己“借”他们二人各自一身新衫,更是谢他临危受命,目光对她一阵打量道:“六少,你刚才的模样可真是吓坏项某了,自从与你相识,我还未见过你如此深沉严肃。”他从桌上壶中倒出两杯茶,在手中捂了一捂,杯中慢慢腾起热气。

云长乐接过热茶,轻轻酌了一口。云西辞接过赞道:“好内功!”

项老板眯眼一笑,对二人道:“还有两个时辰便会天明,我先去金钱帮看看,你们在这里休息片刻。”

云长乐起身道:“不了,我们还有事要办,正好与你一道出门。”

项老板点了点头,转身出门寻了三件蓑衣,云长乐与云西辞穿戴整齐,同他一起往外面走去。

暴雨不知何时已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三人走了一阵,在巷口分手。云长乐与云西辞转而向凉风楼走去,一路上,云西辞问道:“这项老板可是空空门中之人?”云长乐道:“不错,他与冯叔叔是老朋友了,这几年对我颇为照顾。我与大哥道空空行事从不让妩姐知晓,有时需要给彼此留信息,便会请他转达。”

云西辞点了点头,终于问道:“你为何会与道空空这般相熟?”

云长乐边走边道:“当年我从慕城出来,在江湖中流浪了一阵子。有一次盘缠不够,便把主意打到了一个为富不仁的富商家中,哪知那夜竟遇到了同去行窃的道空空。我们联手将那富商家中闹了个鸡犬不宁。”她笑了笑道:“大哥平日里虽然嬉皮笑脸,却极有义气,他知道我正四处打探梅木夫人的下落,竟也愿意帮我。后来便如你见到这样,我当他如长兄一般,他待我若亲妹。”她“噗嗤”一笑,道:“至于我与妩姐怎么相识,日后再告诉你罢。”脚步一停道:“我们到了。”面前正是凉风楼。

两人不欲惊动店中之人,又一次翻墙而入。云西辞回到自己房中,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道:“天快亮了,你是否要回不醉居跟善姑娘交代一下?”

云长乐道:“我们得回去一趟。一来我还得收拾一些出行的东西,二来我们的马匹还在后院马棚内,三来我若不交代一声,妩姐非得急死不可。”她心中忽地一动,对云西辞道:“我们一夜未睡又需立即匆忙赶路,最易疲倦。不如雇辆马车送我们一程,我们大可在车内呼呼大睡,等到休息够了,便可辞去车夫,自行驾车前行。我们带上妩姐为我们准备的良驹,一路换马前行。长路漫漫,有马车可坐,良驹可换,当可让此行既快,又不那么辛苦。”

云西辞赞道:“好主意。我去张罗马车,你回不醉居办好事情,咱们在城门相会。”

云长乐与善妩辞别,背着包袱匆匆往侬城城门赶去。此时天色将明,昨夜一夜暴雨,城中略显狼籍。云长乐蓑衣未脱,低头走在通往城门的主道上。

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云长乐避到路边,只见四匹骏马“嘚嘚”掠过,她低声喃道:“原来是百花楼的人。”片刻间那四骑便已奔得远了,云长乐心下并不在意,又疾步往城门走去,不一会儿,身后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她脚步不停,奔马从她身边急速掠过,她看向那骑手,正好那骑手忽然回头,云长乐忙低下头,“咦”了一声,心道:“竟是她?!”未及多想,只听第三波马蹄声响起,她索性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心中又惊又喜,来的竟是仗剑宫的人。

云长乐凝神细看,却没看到楚盛衣,此时薛逸已打马从她身边掠过,接着便是冯素云、聂青青,最后一个正是那日在舟中救下的女子崔明珠。

崔明珠打马而过,云长乐忽然奔行而上,瞬间便赶到崔明珠身前,崔明珠大吃一惊,只见来人忽然回头道:“崔姑娘安好!”

崔明珠一惊之下便要勒紧缰绳,云长乐在奔行中举臂一拂,笑道:“崔姑娘就这么行着便是,在下只想向你打听一人。”崔明珠手臂一麻,抖手间便又恢复了力气,她记起眼前之人曾救过自己,睁大双眼看向她道:“小兄弟,你要问谁?”

云长乐道:“你师兄楚盛衣现在何处?”

崔明珠摇头道:“我不知道。”

此时薛逸等人听得身后动静,冯素云从马背上回头道:“崔师侄,你在跟谁说话?”

云长乐飞快道:“崔姑娘,后会有期。”倏地闪到一边,耳边只听得崔明珠道:“是那天在湖中救过我的小兄弟……”片刻间,几人纵马消失在她的视线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想念小楚了,该放出来了~~~

明天继续更:)

第109章 塞川之会(伍)

云长乐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远远瞧见城门口停着一辆宽敞的马车。她快步上前,马车车门一开,云西辞伸出头道:“快上车吧。”云长乐灵巧地跳上车辕,钻入车中。被他聘来的车夫说道:“公子,小的先把车门卸下收在车顶,白天打上车帘既可挡住外面的视线,又不会觉得气闷。”

云西辞见他谈吐有礼,心道自己没有选错人,递给他一块碎银道:“去吧。”那车夫哪里见过打赏人竟用银子的,大喜之下手脚更是麻利,放好车门后,又将车帘小心翼翼地理好,这才坐到前面打马而行。

云长乐打了个哈欠道:“妩姐没料到我们走得这么急,我们选好的两匹马让阿庆架着出去接送货物了。”

云西辞道:“那我们沿路再重新购买两匹便是。”塞川路途遥远,拉车的两匹马若是有一匹出了问题,便会力有不怠,耽搁两人的行程,是以两人无论如何也得准备好换用的良驹以备不时之需。

马车轻轻摇晃,云长乐早就趴在车中睡去,云西辞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也渐觉疲惫,吩咐车夫一路北行之后,便靠在车壁闭目休憩。

那车夫精明能干,对二人殷勤周到,路上吃穿行住打点得妥妥帖帖,云西辞本来打算两人休息够了便将他辞去,见他如此伶俐,便让他驾车一路北行,足足留了他半个多月。

这日中午,一行三人来到雷波城中,这雷波城乃军事重城,由大将军庞丞业常年坐镇,城中不时有车马兵丁经过。城中民风不同于侬城的旖旎风流,百姓言行间多有爽直彪悍之色。

云长乐坐在车中,展开地图道:“过了雷波城后,我们得穿过一处山脉,”她点了点图中深色标记的大山,道:“我曾听大哥说过,这伏龙山中原来有好几群悍匪,后来庞战领军入山剿匪,杀了上千匪徒,之后伏龙山中平静了几年。”她沉声道:“妩姐曾叮嘱我路过此处时千万要加倍小心,她听飞骏牧场的韩大管家说,当年落网的匪徒这些年又陆陆续续回到了山中,再次集结成一伙山贼。[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云西辞问道:“依你看,我们用几天才能穿过这条山脉?”

云长乐想了想,道:“你我对这山脉都不熟悉,要穿过去,快则五日,慢则七日。”云西辞“嗯”了一声,垂头沉思,只听她继续道:“出了伏龙山,我们再过古兰、金鸡、白龙、集贤、玉盘五个小镇,前后大概二十来天,便能到达塞川草原。”她指了指地图上的玉盘镇道:“其实只要到了玉盘镇,便可算是进入塞川了。”

云西辞看着地图道:“从白龙镇起,一路上都是茫茫草原。”

云长乐指向金鸡镇道:“实际上出了金鸡镇,向北行不到一日,便要进入草原区。好在我们只需向北而行,不会有迷路的危险。”

云西辞点了点头,忽然笑道:“说不定几十年前大名鼎鼎的安宁公主便是走这条路线前往永国出嫁。”

云长乐叹道:“可惜这位名动两国的公主红颜薄命。”更是因为她的缘故,自己才会与萧漴毅定下约定,做她的冒牌子孙。

他们在城中找了家客栈吃过午饭。云长乐去各处补给远行所需之物,云西辞便与车夫一同去马市买马。

云长乐从一间成衣铺中出来,站在街边,忽见两人打马而来,她迅速往后退了一步,那两人在不远处一间客栈前下马,疾步走了进去。云长乐驻足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向跟云西辞约好碰头的客栈。

云西辞比她早到一步,正坐在大堂中等她。

两人一见面,便异口同声道:“你猜我刚才遇到了何人?”

云长乐“啊”了一声道:“你在马市遇到了欧阳灵灵?”云西辞心思一转,道:“你也遇到了她?”云长乐道:“回来的路上,我见她与仗剑宫的人在一起。也不知她们来雷波城做甚麽?”

云西辞摇头道:“与她在一起的是仗剑宫的聂青青。不光她们在这里,仗剑宫的楚盛衣、薛逸、冯素云、崔明珠也在这里。百花楼的众女侠,还有一些帮派的好手也前前后后到了这里。”

云长乐道:“难怪我见这城中打眼的人不少,起初还以为是雷波城本来就是如此。西辞,这些人齐集这里所为何事?”

云西辞双目微微闪动,道:“他们与我们一样,要往飞骏牧场赶去。”云长乐“咦”了一声,只听云西辞道:“韩氏夫妇与公孙引联名邀请江湖豪杰五月初五在塞川草原一会。各方豪杰只要前去,便可在牧场中挑选一匹良驹当做礼物带回。”

云长乐咋舌道:“真是好大的面子,好大的手笔!若有千人前去,他们不就要送出千匹良驹?”云西辞道:“这还不是重头戏。韩堡主得了两匹百年难遇的神驹,此次便是要为这两匹神驹寻找合适的主人。”

云长乐笑道:“这下好了,人人有份,难怪连欧阳灵灵和仗剑宫的人也赶了过去。想必龙夫人也是为了此事。”她眼珠一转道:“哈,我瞧龙夫人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她让我们两人眼巴巴地赶去,若能夺得骏马,她便可以看那些人的笑话,若不能,她便看咱们的笑话,你说是也不是?”

云西辞听她故意曲解,心中好笑,说道:“且不说神驹之事。这些人要去塞川,对我们真是大大有利。”云长乐击掌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说不定龙夫人此时便在这雷波城中。”云西辞摇头道:“我打听过了,龙夫人不在城中。不过这些人既然已到雷波城中,那行进的路线当与我们相同……”他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微微一笑。云长乐眼儿一转,接道:“那我们只要跟在他们身后,什么山贼盗匪,由他们先去开路扫荡便行。”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想到那些煞星一路呼啸而过,自己只要舒舒服服地跟在后面便能安全抵达塞川,心中着实大乐。

云长乐道:“要紧的是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俩。师傅是仗剑宫的死对头,欧阳灵灵也定会找我麻烦。”她笑嘻嘻地看着云西辞道:“云公子乃名门之后,这次得委屈你与我一起偷偷摸摸跟着别人啦。”

云西辞不在意道:“仗剑宫与欧阳世家也不见得多么欢迎我。”他话锋一转,道:“我已将那车夫辞去,我们备好一切,明日便跟着这些大侠们一道往伏龙山去。”

次日,欧阳灵灵、仗剑宫、百花楼等人北行,众人均是骑马,比起云长乐二人脚程快了许多。云西辞换了一身车夫行头,头戴斗笠,驾车一路跟随。云长乐坐在车中,不一会儿便觉得气闷,索性坐到云西辞身边陪他赶车说话。

欧阳灵灵等人行得好快,不到半日便把云西辞二人远远抛在身后。两人也不着急,到了傍晚,终于来到伏龙山下。云长乐跳下马车,蹲在路边看了看路上的蹄印道:“他们已经进山,我们不要跟得太近,免得被他们发现。”

马车驶进山中,沿路林木茂盛,山路纵横开阔。山中一片寂静,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林中光线逐渐暗淡下来。云西辞将缰绳一拉,停下马车,说道:“我们今夜就在这里休息吧。”

云长乐跳下马车,见这里是一处开阔的平地,耳边听得水声潺潺,百步之外,便是一条流水潺潺的山溪。她随手捡拾四周的枯枝,说道:“今夜我想去探一探他们夜宿在何处。”云西辞转眼间便打了一只野兔,闻言笑道:“他们一行女子居多,夜宿山林也不知怕不怕。”云长乐一边生火,一边打趣道:“云公子果然是怜香惜玉之人,哎,我也是女子,你却从未问过我夜宿山林怕是不怕。”话说完,却不闻云西辞回答。她抬起头来,只见云西辞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双眸又黑又亮。

“小心!”

“哎哟!”云长乐叫了一声,右手被刚升起的火苗舔到。云西辞丢下野兔,抓起她的右手,云长乐飞快道:“没事没事,没伤到。”只是手掌略红,微微刺痛。她跑到溪边,将手掌浸入水中。云西辞走到她身后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云长乐干笑两声,怎能告诉他,自己看他看得失神,结果被火苗烧到!她心中有鬼,连忙不停喊饿。云西辞将野兔打理干净,不一会儿便烤熟了兔肉。云长乐边吃边道:“想不到你不仅会烤兔子,手艺还难得的不错。”

云西辞随口答道:“我在岛上常常独自去山中练武,这些本领还是少年时便会了。”

两人吃完兔肉,天已完全黑了。云长乐起身拍拍衣袖道:“我去前面看看。”云西辞本想跟她一起前去,却见她从车中抱出一套衣衫,心想:“原来她还要去梳洗,我可不便一起去了。”

云长乐将那套衣衫打成个小包袱背在背上,对云西辞挥了挥手,转身沿着山溪而上。

夜色正浓,月光从树叶见倾泻而下。云长乐不紧不慢地走了半个多时辰,还未见到欧阳灵灵等人夜宿的营帐。她寻思:“看来我们离他们太远了,明日得加快脚步。”正思量间,眼前忽然出现一片波光粼粼的山中大湖。

她心中一喜,正要往前走去,耳边忽然听见细微的声响。她脚步一停,悄悄藏在暗处,不一会儿,只见从树林中走出一人。云长乐眯眼望去,看清那人原来是欧阳灵灵。

欧阳灵灵咋见林中大湖,心中欢喜,快步奔上前去。适才击杀盗匪,弄得全身满是汗水和血水,此处正好可以清洗一番。她仔细查看了四周,才褪下外衫与中衣,身着里衣小心翼翼地踏进水中。

云长乐见她慢慢走到湖中一块大石之后,脸上露出使坏的笑容,心道:“十年前你打我一掌,今天我便偷了你的衣衫,看你一会儿怎么办。”她悄悄溜到欧阳灵灵放衣服的地方,猫腰正要偷走,只听欧阳灵灵厉声喝道:“谁?”

第110章 塞川之会(陆)

云长乐眼珠一转,放下衣衫,忽地潜入水中。她既能年年陪善妩去湖中采莲,水性焉能不好!欧阳灵灵全身湿透,伏在大石之后,只见放衣衫那边水波微动。等了一会儿,四周一片静谧,她寻思:“难道刚才是我看错了?”心中忐忑,慢慢从藏身的地方往放衣衫那处走去。她一动,四周水波也微微动了起来,忽然脚上一紧,她想也不想,一掌骤然拍下。

“啪”地一声,水花四处飞溅。

云长乐在水中灵巧避开,恼她下手又狠又重,趁着水波剧烈抖动,倏地抓住她的双脚用力一拖。欧阳灵灵一声惊叫,身子一斜,倒在水中。她水性不好,想到水下有人正在对付自己,心中一慌,扑腾几下,更往湖中水深处荡去。云长乐见她不住挣扎,忙要上前拉她回来。欧阳灵灵惊觉有人拉扯自己,惊慌失措,掌力连发,迫得云长乐只敢围着她打转。她连喝几口湖水,胸口气闷难当,慢慢沉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云长乐见欧阳灵灵还未从水中钻出,她潜入水中小心游动,又过了一会儿,四周连划动扑腾的动静也没有了。她大吃一惊,立即在水下四处寻找,好不容易找到欧阳灵灵,连忙使劲将她托起。

月光下只见她脸色惨白,人已昏厥。云长乐连拖带拉,终于将她弄到岸边,刚才自己匆忙间被她打中一掌,腰间一片青紫,好在没受内伤。她将欧阳灵灵放平,在她胸口不停按压,十多下之后,她一声咳嗽,终于呛出了湖水,呼吸慢慢平顺。

云长乐轻轻摇了摇她,半天不见她醒转,心知她是溺水太久,是以暂时昏厥。她看了看四周,寻思:“山中有山贼出没,我可不能将她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帮她把放在一边的衣物穿回身上,又将她负在背后往她来时的方向走去。

云长乐寻思,那帮江湖人士夜宿之处离这里应当不远。可这“不远”也足足花了她半个时辰才找到。

远远望去,山林间燃起篝火数堆,离篝火不远处的一个山洞中隐约有火光跳动。云长乐细看之下发现,篝火旁坐的都是男子,她又看向山洞,心想:“女子应该是住在山洞之中。”她把欧阳灵灵从背上放到地上,见她脸色还有些苍白,蹲□对她低声道:“十年前你打我一掌,今晚又打我一掌,可是我害你溺水昏厥,我们俩就算扯平了吧。”想了想又道:“我背着你走那么远的路,也算不念旧恶,你醒来之后可别再念着找人算账。”伸手在她人中一掐,勾勾嘴角笑道:“再说你也不知道使坏的是我,想找也找不到。”

她捡起手边一块石头“呼”的一声往篝火堆掷去。只听“啪”的一声,火星四溅,火堆旁坐的几人猛地跳开。

“什么人?!”火堆旁众人跳起,山洞中人影晃动。

云长乐一笑,长啸一声,转身便跑。此时天色已晚,林中更是一片黑暗,她啸声一出,火堆那边嗖嗖嗖地就有几人展开身法追了过来。各人功力不一,前面几个赶到后,只听一人惊叫道:“欧阳姑娘!是欧阳姑娘!”跟着又有人叫道:“欧阳姑娘被人打伤了!”

云长乐撇撇嘴,心道:“这些江湖人查也不查便大呼小叫,欧阳灵灵明明就是溺水昏迷。”身后还有几人不近不远地缀着,云长乐来时早就将这附近的地形摸得清清楚楚,密林逃逸更是她的拿手好戏,她又怎会将身后几人放在眼里?

那几个跟上的,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被她甩开。云长乐此时已逃得离那些江湖人士宿营的地方远了,她担心云西辞见她久不归来会出去寻她,与那些追她的人撞上,便展开身法,飞快地往回赶去。

林中一片寂静,云长乐行了一阵,忽然脚步一停,立即转身折向而行。月光从林间倾泻而下,照得四周影影丛丛,云长乐奔跑了一阵,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前方忽然一片开阔,水波粼粼,原来她又绕回了之前与欧阳灵灵斗法的那片山中湖泊。

云长乐在湖边停下脚步,回头向后一看,眼中满是狡黠与得意的笑意,大声道:“阁下轻功高明,我在林中转了半个时辰也甩不掉你。”她顿了顿,说道:“你我半斤八两,你想要抓住我,却也不是件易事。今夜更是不可能!”话刚说完,只见一人临空而下,大袖飘飘,犹如展翅雄鹰,向她扑击而来。云长乐哈哈大笑,身子如飞燕般向前冲出,只听“噗通”一声,一条水线笔直通向湖中央,片刻间湖水再次归于平静,只留岸边一个修长的身影望着湖面淡漠道:“那倒不一定!”

云长乐如一尾游鱼般向湖心潜去,她估摸着自己离岸边已远,此时一片浮云慢慢遮住月光,从水中往上看,四周一片黑暗,她心知这正是游出水面换气的好机会,头向上,双脚交错几下蹬动,悄无声息地从水面冒出头来。她畅快地呼吸几口,眯眼看向岸边,暗暗猜测来人会是何人。刚才在水底,被冰凉的湖水包围着,脑袋比平时还要灵活清醒,来人这样的武功,追了自己半个多时辰,不动声色的绝佳耐性,“楚盛衣”的名字在她心中慢慢浮现而起。幸好这里有个大湖,她才能夸下海口,靠水遁逃脱。

云长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麻烦,也怕解释。她对楚盛衣惺惺相惜,把他当作知己好友,可是路行歌与仗剑宫是敌非友,她不愿他太早知道自己的身份,虽然楚盛衣也许不在乎自己是路行歌的弟子,但是她可不认为薛逸等人会接纳自己,加上欧阳灵灵,她更不愿意与这些人扯上关系。

岸边无人,她在湖中又耐心地等待了半个时辰,直泡得全身发冷,手脚开始起皱,这才放下戒心,慢慢向岸边游去。

“呼!”云长乐长舒一口气,今夜真够折腾人,先是在水中偷袭了欧阳灵灵,接着又当了回欧阳大小姐的马,背她回到营地,后来又一路奔逃,被十有八九是楚盛衣的男子追得跳水遁逃,最后在冰冷的湖水中泡了半个多时辰终于上岸。她跳上一块平整的大石,抱膝而坐,经历过刚才的紧张之后,现在心中一松,她需要稍事休息一下。湖面波光粼粼,明月倒映在湖中,光芒闪耀却又破碎,一时间竟让她觉得美得凄清,甚至有些惊心动魄。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她望着月亮在湖中微微晃动的倒影,目光有些迷离,忽地觉得心中郁郁,而在这抑郁的情绪中慢慢地又生出一股怨怒,她顺手一摸,捡起一块碎石狠狠地砸向湖中,这下毫无劲力和花俏,只是纯粹的发泄,砸得湖中月影支离破碎。

云长乐怔怔地望着湖中碎月,神色又是几变。湖水慢慢归于平静,碎月重新聚成一轮幽幽摇晃的月影,她的心情亦随着那轮月影变得宁静淡远。山风吹来,云长乐一身湖水,从内到外湿了个通透,不禁打了个冷战,整个人灵敏起来。

她霍地转头,离大石二十步开外,竟有一人孑孑而立!衣袍被山风一吹,带起衣袂抖动之声,若非听到这细微的声响,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还未能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立了一人。

“小六,碧水寺一别,想不到竟在此时此地再次相见。”

云长乐一身湿衣,狼狈不堪,脸上却是自在一笑,道:“我猜一直能缀着我的人非你楚盛衣莫属,看来我猜对了。”

这次,楚盛衣身背古剑,大袖宽袍,正是仗剑宫人行走江湖的惯常打扮。他全身上下全无饰物,只有头上一支祥云束髻木簪将一头黑发束成一髻,迎风而立,大袖飘飘,宛若乘风而至的世外神仙。

云长乐见他不说话,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一笑,转身便走。

“欧阳姑娘……是你打伤的?”楚盛衣清淡的声调在她背后响起,“小六,你为什么会在这青龙山中?”

云长乐脚步一顿,回头认真道:“第一,我从未打伤过欧阳灵灵,这事你待会儿回去见了她便会知道。第二,”她狡黠一笑,“青龙山风景绝佳,远近闻名,难道我不能来看看?”她故意抖了抖衣袖,水花一阵飞溅,苦兮兮道:“你瞧,我全身都湿透了,再不回去换衣服,铁定会感冒。你不会拦我吧?”

楚盛衣想了想,目光诚挚道:“小六,欧阳姑娘是否受伤我来不及去查问,不过你既然说了未打伤她,我愿意相信你。你可愿意告诉我送她回来的人为何会是你,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云长乐刻意把两人过节轻轻略过,料定沉默寡言的楚盛衣不会主动来问,却想不到平时少言寡语的他竟会一下说出这么多话,而且一语中的,一下就问到了关键。她面色微窘,难道要自己告诉他:“我心眼小,想恶作剧报复她一掌之仇,结果偷衣服不成,后来吓得她溺水昏迷!”更何况她一直没有露面,欧阳灵灵即便是苏醒过来也不会知晓是谁害她,这秘密又如何能够说给楚盛衣听。

楚盛衣心头却想得比较简单,他相信云长乐不会骗他,欧阳灵灵应无大碍,但是他很清楚欧阳灵灵的本事,既然自己这位小友能够将她擒住,那她定然不是简单的人物。他想起之前两人的交往,对云长乐的身份已起了好奇之心,但是云长乐曾说过自己不愿对他明言。其实他也可以等欧阳灵灵醒来之后问她,从中再推断云长乐的身份,可是他向来不与女子有瓜葛,若非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愿去招惹欧阳灵灵。此时可以问,而且可以问得理直气壮,他又何必浪费机会?

两人各怀心思,过了半晌,云长乐终于忍受不了全身湿嗒嗒、凉飕飕地感觉,咬牙把今夜戏弄的欧阳灵灵的事情对他说了,却没提自己为什么要戏弄她。

楚盛衣听罢,略带担忧道:“小六,你这次险些闯了大祸。”

云长乐忙说道:“是是,我错了,楚大侠,我认错了。现在可以我可以走了吧?”

楚盛衣见她落汤鸡一般好不狼狈,嘴唇一抿,迟疑片刻后,伸手褪下自己那件大袖飘飘的外袍扔给她,道:“先穿上吧。你夜宿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云长乐刚刚抄过外袍裹在自己身上,被他这句话震到,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要送我回去?”

楚盛衣偏过头,说道:“你……你一个女子在这深山之中独自游荡始终不太妥当,我送你一程。”他面色一整,沉声道:“这山中有一群凶悍的山贼,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人数众多,而且其中有几个头目狡猾无比。今日我们杀了他们数百人,但这些还仅是他们中的一小部分,这批山贼估计有两千多人。你武功再高,若是遇到山贼倾巢而出,仍会十分凶险。”

云长乐悚然一惊,她着实没有想到这深山之中竟藏了两千多山贼。武功再高又如何,若是真如他所言,遇到大批山贼倾巢而出,光是杀人也能把她与云西辞活活累死。她心思一转,立即想到这次定计让这批江湖人士打前锋真是大错特错,他们刚刚杀了人家几百人,剩下的大批山贼摸不清他们的底细,是以按兵不动。等到天一亮,众山贼弄清这批人只有不到百人之时,那就是一场蚂蚁肯大象的复仇之战。

云长乐不禁懊恼地盯着楚盛衣,心中暗道:“若在平时,我大可装作行走商人交出一些早就准备好的钱财消灾,再不济悄悄奔骑冲出青龙山说不定也行。但是这次你们杀了人家数百帮众,人家不封山找你们拼命才怪!”她心中一凛,此时云西辞若是出来找她,遇到了山贼,岂不非常危险!转念一想,提起的心又立即放了下来,今日山贼大败,必定被这批江湖人士的武功震慑,即使今夜有山贼出动,也只可能是出来打探虚实的小批队伍。云西辞若是遇到,当能举手之间轻易收拾。她从未见过云西辞杀人,但是此时却希望他能心狠手辣,不留活口,以免那些斥候一下子看出了众人的虚实。

楚盛衣见她脸色变换不定,正要出言催促,却见她忽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说道:“楚盛衣,我曾说过在适当的时候会告诉你我是何人,我想,现在,就是适当的时候了。”

楚盛衣与她目光相接,竟微微一笑,道:“好,告诉我,你是谁?”

云长乐想起凤飞飞那日在客栈中说的话,莞尔一笑,道:“我是大熙皇帝亲封的公主,路行歌的爱徒,欧阳云的女儿,云西辞的朋友,云长乐是也。”

楚盛衣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目光忽地变得深邃起来。

云长乐望着不远处的湖面,叹道:“我是路行歌的弟子,你是仗剑宫的传人,我以前不愿告诉你我的身份,你懂了么?”

楚盛衣缓慢地点了点头,云长乐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之间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楚盛衣低头不语,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的眼中蒸腾而起,云长乐站在远处看不清他的表情。片刻后,楚盛衣抬起头来,再次望向云长乐,眼中只余下淡淡的忧郁和愁绪,又变回了那个云长乐初见时满身萧索的男子。

“你……”云长乐与他目光相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你这么忧愁不乐,到底是为什么?”但是她的话含在口中,好像被什么东西沉沉压住一样,问不出口。

楚盛衣的声音终于响起:“你既然是欧阳世家的人,为何会自称自己是‘云’长乐呢?”

云长乐晒然道:“我父母与欧阳世家脱离关系后就已改姓,我父亲早年在江湖一直化名云笙,后来便沿用了这个名字。”说完这句,语气一转,斩钉截铁道:“我们十年前便再不是欧阳世家的人,无论现在还是将来,与欧阳世家绝无半点瓜葛。”

楚盛衣道:“云姑娘……”

云长乐微微摆手,打断道:“若你还愿意,就叫我小六吧,在江湖中,我就是艾少六,一个普通的江湖女子,艾少六。”她挑眉笑了笑。

楚盛衣了然,问道:“小六,为什么你现在愿意告诉我你的身份呢?”

云长乐听了这句话,眼睛忽然变得亮晶晶的,扬了扬下巴道:“因为接下来的路,我们要与你们同行,对抗山贼,共度难关。”

楚盛衣有瞬间的失神,口中问道:“我们?你们?”

云长乐笑道:“不错,我们,我与云山竹海的云西辞!”

作者有话要说:先给各位说声抱歉!前几天某蓝的一个亲戚在外地出了点事,我来不及通知群里和追文的各位就匆忙奔赴外地帮忙处理事情了,所以一直没有更新也没有在留言区回复留言。

进度被突然发生的事情打乱了,本来我是打算这周把神骏无双6小节给搞定的,结果今天才解决了塞川之会。:(

催文的同志们先歇歇,某蓝已经回来了,在写着呢~~~^_^~~~~

今天先更5000多字,祝各位看文愉快~

ps:云、楚两只终于在青龙山胜利会师了,某蓝激动地敲击键盘中……

第111章 神骏无双(壹)

篝火“噼啪”作响,马车巨大的阴影从地面斜斜地拉到林中粗壮的树干上,车前两匹健马温驯地低着头颅,缰绳被拴在旁边一棵如同水桶一般粗壮的柏树上,雷波城中买回的另外两头高大的骏马不时地打个响鼻。林间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四匹马儿同时抬起马头,目光警戒,顿时一阵小小的骚动。

云长乐从林间转出走到这处空旷的宿营地上,径直往马车走去。车帘被拉开,虽然心中早知自己这番动作,若是云西辞在,必然不会不现身,但是还是忍不住在车前看看。

楚盛衣一言不发,站在一旁等她。云长乐又在四周转了一圈,蹙眉道:“我久出不归,他恐怕是出去找我了。”

楚盛衣道:“你打算怎么办?”

云长乐走到篝火堆边,凝神看了片刻,说道:“你看,这火堆中放入的柴木甚多,其中最大的一块干柴已经烧了七七八八,最多还能烧半个时辰就要烧完。”楚盛衣走到火堆前一看,一块臂膀般粗大的枯枝被烧得只剩半尺来长,他不明所以道:“这又如何?”云长乐微微一笑,说道:“这山中若是不点篝火,四处漆黑一片,外出归来要找到宿营的地方着实不易。他放了许多柴木进去,自然是希望自己回来时篝火未灭,况且我还在外,若是篝火熄灭,我也不容易找到宿营之处。他从小便常在山中露宿,自己要出去多久,该留多少柴火应当心中有数才是。既然剩下的柴火还有半个时辰就要烧完,那我猜他半个时辰内就会回来。”说罢眨眨眼道:“楚兄以为如何?”

楚盛衣对她见微知著心下佩服,微微点了点头。

云长乐一笑,说道:“我也是胡乱猜测,对还是不对,我们再等半个时辰就知道了。若是半个时辰内他还不回来,楚兄先回你们的营地,我等他回来后再与你们汇合。”她转身走向马车,说道:“我得先换身干衣,不然还没见到山贼,就要倒下了。”

楚盛衣走到篝火旁,双眼盯着篝火,深思飘渺。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中印出两点跳跃的火光,薄雾般的愁绪渐渐涌上,越来越浓。“啪啷”一声,最粗的那截枯枝烧断落入火中,这声音拉回他不知飘到何处的思绪,身后传来云长乐在车中衣袂抖动的声音。他耳朵一颤,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火堆中又响起“噼啪”一声,几粒火星溅出,便在此时,身后传来两声重重的脚步声。楚盛衣霍然转身,只见十步开外翩然站立着一位年轻俊雅的公子。他心中一凛:“是云西辞!”见他怡然自得的立在原地,正好挡在自己与马车之间,也不知他回来了多久。楚盛衣见他一言不发,斜睨着眼睛似乎看着自己,又似乎看的是自己身前身后的风景。

他们二人相隔十步,这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可是好似谁也不愿先开口打破沉默,两人之间有一种奇异的紧绷。

篝火中的干柴快要燃尽,火光逐渐暗了下来,云西辞和楚盛衣渐渐被黑暗包围。忽然车帘“唰”地一响,“咦,火要熄了,楚盛衣,你怎么不加点……啊呀,西辞,你终于回来了!”

云西辞的表情在黑暗中看不清,只听他漫不经心道:“是啊,我回来了。”

云长乐从他身边走过,来到火堆前,趁着火还没灭,飞快地扔了几块柴进去,偏头瞪了楚盛衣一眼,道:“你知不知道生火有多麻烦?”

火光渐渐升起,四周恢复了明亮温暖,云长乐回头见云西辞表情莫测高深地立在原地,又看了看楚盛衣,心中奇怪,她把挂在手臂上的外袍递还给楚盛衣,道:“多谢!”又道:“楚盛衣,那位是与我一起来的朋友云西辞。”

楚盛衣的目光从她转向云西辞,拱手道:“原来是云山竹海的云公子,久仰。”

云西辞从不远处慢慢走了过来,目光徐徐扫过两人,最后在他手上的袍子上几不可见的一顿,抬头微微一笑,道:“早就听闻楚盛衣的大名,失敬失敬。”

云长乐见他们两人文绉绉的寒暄,撇了撇嘴,轻咳一声,单刀直入道:“西辞,今夜我外出……外出这个散步,遇到了楚盛衣,听他说这伏龙山中有山贼上千人……”她把从楚盛衣那里听来的情况说给他听,说完道:“我们两人势单力弱,所以我想我们若能同仗剑宫的各位大侠一同上路会要更安全一些。”

云西辞看她一眼,道:“山贼人数众多,这倒是出乎你我的预料。你既然已经决定要与他人联手,心中一定是有周全的计划了?”

云长乐扯了扯嘴角道:“我们边走边说。”

云西辞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也好,我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他牵来换骑的马儿,对楚盛衣道:“楚兄,委屈你骑这匹马儿代步了。”

“多谢!”楚盛衣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视线越过云西辞,只见云长乐已跳上马车,站在车辕上笑吟吟地看着这边。

云西辞对他温文有礼地点了点头,牵着另一匹马走到车边,把缰绳套在车厢旁边的挂口上。云长乐坐在赶车的座上,见他转而走向马车后面,探出身子诧异道:“你去哪里?”

云西辞道:“今夜我还请了个朋友回来……”话音一顿,已从草丛中提出一个身材矮小粗壮,满脸凶相的男子。

云长乐“啊哟”一声,从车上跳下来,盯着那男子,问道:“他是山贼?”

楚盛衣也打马过来,低头看向那个目露凶光的男子。

云西辞也不答话,将他往马背上一扔,双手双脚在马肚子下面交叉绑好,才跳上马车,扬鞭在他背上敲了一记,笑道:“正宗山贼,童叟无欺。”

云长乐闻言大乐,跳上马车,坐在他身边,眉开眼笑道:“快走快走,到了营地我们可有不少问题要请教他咧!”

楚盛衣打马先行,身后车轮声响起,一行四人穿行在黑暗的丛林之中。云长乐低声道:“希望我们不会遇到大批山贼出动。”

云西辞的眸子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他们尚未摸清我们的虚实,今夜派出的探子又被我发现,悄无声息地除去不少,如此一来,他们更是惊疑不定,不敢贸然出击。”

云长乐默默点头,忽然小声问道:“西辞,你是不是怪我擅自决定跟人联手抗敌?”

云西辞在黑暗中沉默片刻,才轻声问道:“你觉得我在怪你?”

云长乐闷声闷气道:“你虽然没说,面上也还是笑吟吟的,但我就知道。”

云西辞嘴角一勾道:“知道了又如何?”

云长乐低头闷笑,“我这不正是知道了就来求证了啊!”耳边只听云西辞冷哼一声,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凑到他身边小心翼翼道:“你生气了啊?”过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又问:“嗯……你怎么不说‘生气了又如何?’”

云西辞冷冷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在碧水寺答应过我什么?”

云长乐垂头丧气道:“我答应一个月内听你的话,凡是你让我做的事,不可违拗。”

“那你信不信我让你一个月内不准开口说话?”

“我信我信!”云长乐连忙说道,生怕他就要她一个月内不准开口说话,想到接下来要遇到的人遇到的事,要是不能开口说话还不闷死自己。

云西辞见她终于乖觉,正要饶她一次,却听她很小声很小心地说道:“你问我‘生气了又如何?’吧,”衣袖被轻轻扯动,“只问一次。”

云西辞心中冒火,盯着被她拉扯的衣袖,沉默片刻后,在黑暗中望着她,语气平静无波道:“生气了又如何?”

云长乐这才缓缓道:“我会想尽办法让你不再生气,让你像小时候一样,想笑的时候一定是打心底里觉得欢喜。”

云西辞注视着她,心中好像有温暖的水慢慢漾开,云长乐的眼眸在黑夜里闪闪发亮,眼中闪烁着让人着迷的柔光。十年来的委屈、怨恨、患得患失此时化作心中千回百转、柔肠缱绻的几声无人可闻的怅然叹息。

云长乐抓住衣袖的双手被一只温暖修长的大手握住,云西辞温和的目光转向前方不知何时已走远得只留下依稀背影的楚盛衣,眼角余光捕捉到云长乐脸上洒脱欣悦的笑意,他的脸上也终于渐渐露出那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马鞭扬起,马车加快速度,终于追上了单骑前行的楚盛衣。马背上的山贼不时偏头察看环境,云长乐从车前跃起,跳到拉车的马背上,探身俯头对那山贼道:“这位当家好胆,此时还敢暗记来路,”声音转冷道:“本来打算放了你,这下看来可不能留活口了!”

那山贼全身一僵,恶狠狠地盯着她,双目快要冒出火来,云长乐嘿嘿一笑,道:“对,多瞪一会儿,等到了营地,这双识路的招子定要先挖下来!”边说边用手指在他眼皮上轻轻划过,骇得那山贼脸上的肌肉不住地抖动。

车马路过云长乐与欧阳灵灵、楚盛衣相遇的那片湖泊,云长乐想起一事,在马背上一拍,退回车上坐好,对云西辞道:“我把我的身份告诉楚盛衣了。”

云西辞扬鞭的手一顿,说道:“那其他人呢?”

云长乐道:“仗剑宫里恐怕只有薛逸有本事认出我,这事我已拜托楚盛衣,薛逸那边不用担心。哎,只是还有个大麻烦哪!”

云西辞笑道:“欧阳灵灵确实是个大麻烦!不过她若是聪明,就不该做拆穿你身份的傻事。”

云长乐摇头道:“她怎会那么好心为我保守秘密?!”

云西辞不以为然道:“且不提我姑丈、你师傅的身份,便是你大熙公主的身份一旦公开,明里就没有人敢对你无礼。欧阳灵灵若不是傻瓜,就该知道籍籍无名的艾少六比大名鼎鼎的长乐殿下要好欺负得多!”他狡猾一笑道:“不过为保万无一失,此时也得有人点醒她一下。”

云长乐看了看前面单骑一马的身影,叹口气道:“说不得,这事又得落到楚盛衣身上了!”

云西辞一笑,道:“正是。”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很痛苦,但是写下来又觉得好像没那么痛苦了~~对手戏不好写啊,哎~~

第112章 神骏无双(贰)

“到了!”云长乐眼前一亮,前方不远处几堆篝火熊熊燃烧。

林中猛地跳出两个大汉,一人拿刀,一人持棍,喝道:“什么人?!站住!”

云西辞勒紧马缰,马车倏地一停。楚盛衣打马上前,道:“是我,楚盛衣。”

那两人身形一顿,小心上前,片刻后,喜道:“楚少侠回来了!”一人飞奔向后,飞快地回到营地通知众人。

另一人看向马车,道:“楚少侠,后面的是?”

楚盛衣道:“有两位朋友要与我们一同上路。刘镖头,我们先回营地再说。”

刘镖头年纪四十上下,年纪比楚盛衣大上许多,却对他十分敬重,连声道:“好好。”

楚盛衣回头看了看云长乐两人,云长乐对他点了点头,拉起缰绳道:“驾!”紧跟着他往营地而去。

楚盛衣从马上跃下,周围众人抱拳迎上,他拱手还了一礼。薛逸站在旁边,早已瞧见后面刚从车上跳下的云西辞二人,眼中有难以掩饰的震惊。

云西辞从马车上跳下,云长乐走到他身边,视线跟随着楚盛衣道:“他倒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一下马便去见他的师叔。你说薛逸会听他的,装作不认识我么?”

云西辞微微一笑道:“得罪你我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我想不出薛逸有什么不答应的理由。”

云长乐想了想,也觉得如此,笑了笑,左看右看,心道:“欧阳灵灵不在,难道是还没醒来?”正思量间,一名大汉大步走到两人面前,目光看向云西辞,抱拳道:“阁下可是在碧水寺中一招打败大刀门主的云西辞云公子?”云西辞在碧水寺中一招打败祁勋,点出他命门所在,虽未下杀手,但他点出祁勋的命门,祁勋从今往后再难在江湖中立足,这手比杀了他更让人觉得可怖!

江湖中人现在最期待的便是不久之后他与公孙引的比武。他携云山竹海之威,到大熙堪堪一个月,便已声名鹊起。

云西辞道:“在下云西辞,不知这位英雄是?”

那人“啊”了一声,忍不住对他上下打量,声音有些激越道:“原来真是云公子。在下东临谷鲍宗万。不知道路先生他老人家可好?”

云西辞初来乍到,“东临谷”的名头他从未听过,云长乐见他眉头微蹙,笑着接口道:“东临谷遍种世间奇花奇树,这世上只要叫得出口的植物,在东临谷中便能找到。(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鲍大谷主远从东来,今日有缘得见,幸何如哉。”

云西辞何等聪明,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姑丈曾提过的东临谷主。姑丈身体康健,一切安好。”

这鲍宗万其貌不扬,一路上少言寡语,行事非常低调,众人听到他们三人的对话,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想不到他便是拥有万千种奇花异树的东临谷的谷主。

鲍宗万听他说路行歌曾提到过自己,显得十分高兴,说道:“不知道路先生可是来了大熙?”

云西辞道:“姑丈在云山竹海,未至大熙。”

鲍宗万十分失望,涩然道:“路先生乃当世高人,要见他一面当真是难得很。不知此次云公子要在大熙待多久?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云西辞看了看云长乐,见她摇了摇头,便温声道:“不知鲍谷主有何事需要在下效劳?”他言语谦和,音调低沉舒缓,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听者对他顿生亲近之意。

鲍宗万道:“鲍某曾受路先生大恩,却一直没有机会报答。云公子回云山竹海时可否将我为路先生准备的礼物带给他?”

云西辞心道:“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说道:“鲍谷主太客气了,等我回去时一定帮谷主把东西带到。”

鲍宗万搁在心头十多年的心事终于能够了结,当真喜不自胜,“呵呵”一笑,看了看四周众人,对云西辞低声道:“我先让内人准备好礼物,一切就有劳云公子了。”

云长乐对那礼物有些好奇,心道:“这次出门真是有横财运,还没等到去飞骏牧场收钱,就又有人送礼来了。”她正思量,鲍宗万忽然问道:“云公子,这位小兄弟是?”

众人的目光本来就放在他们三人身上,此时鲍宗万一问,云长乐便顿时成了焦点。她轻咳一声,道:“在下艾少六,江湖人称六少,各位英雄,有礼了!”说罢似模似样地对众人抱拳行礼。

众人还没从她那句“江湖人称六少”中回过神来,见她抱拳行礼,便也一一抱拳还礼,口中含含混混道:“哦哦,原来是六少。[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久仰久仰!”

云长乐心中好笑,她名不见经传,他们从哪里“久仰”,眼角瞥见被绑在马上的山贼,心思不禁转向如何对付山贼的事上。

云西辞正与营地众人寒暄,薛逸和楚盛衣朝这边走来。

薛逸说道:“云公子,六少,又见面了。”他这句最后的四个字意味深长,云长乐对楚盛衣感激一笑,道:“是啊,薛大侠风采更胜往昔。”

众人见她与仗剑宫的薛逸也是旧识,心中不由得暗自回忆这“六少”到底是何方神圣。

薛逸道:“各位,今日我们入伏龙山,杀退百余山贼,算是为这附近的百姓、过路的商旅做了一件大大好事。”

众人响应道:“该当如此!”“不错。”“山贼该杀!”……

薛逸继续道:“我们一行共三十四人,斩杀百余山贼倒也不在话下。只是经过我师侄一番查探,这伙山贼竟有两千多人之众!”

此话一出,四下里一片静默。过了片刻,大家七嘴八舌地叫嚣起来,有人道:“我们只有三十多人,若是山贼倾巢而出,我们如何能对付两千多人?”有人道:“打不过也要打,不战而逃,如何说得过去?”有人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看我们还是想办法赶快离开伏龙山再说。”……

鲍宗万道:“薛大侠,不知仗剑宫各位是怎么打算的?”

云长乐暗赞此人聪明,众人吵吵闹闹,最后仍是得以仗剑宫马首是瞻,此问一出,众人果然安静下来,齐齐看向薛逸。

薛逸道:“刚才我与楚师侄商量了一下,我们一行人数太少,即便与山贼一决死战,伤敌十分,我必自损八分,倒不如先避其锋锐。”

此话一出,大多数人便附和道:“薛大侠说得有理!”

有人道:“可是这些山贼也不能轻易放过!”

云西辞道:“飞骏牧场与公孙先生联袂邀请天下英豪聚会,大家若是能赶到塞川与其余英雄豪杰聚在一起,莫说两千山贼,便是五千又有何惧哉?”

云长乐脆声道:“不错,到时候我们也带齐人马,抄够家伙,杀得他们落花流水!公平比试,众位怕得谁来?”她这句话倒是合了一干江湖豪杰的性子,话刚说完,便有不少人“哈哈”大笑,有人说道:“六少说得有理,我们等人齐了再杀他个哭爹喊娘!”

云长乐将那个被云西辞活捉的马贼拽下马来,道:“今夜云公子抓到了一个探马。”那马贼全身穴道被点住,云长乐一放手,他便软到在地上,眼见四周一二十个江湖豪侠瞪大眼看向自己,顿时手脚发软,头皮发麻,吓得面如土色。

先前迎接楚盛衣的刘镖头走到他面前,嘿然道:“好家伙,竟敢来咬我们的尾巴?”转身对云西辞道:“云公子是怎么抓到他的?”

云西辞道:“这人武功平平,同他一起的十四个同伴都是山贼当家人派出来悄悄巡山,打探大家虚实的。今夜我碰巧在山中遇到,便顺手除去十四人,只留下他这小头目,心想也许会有些用处。”

云长乐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对云西辞道:“西辞,解开他的哑穴。”她笑眯眯地把匕首贴在他的面颊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那山贼梗着脖子不说话。云长乐倒也不想见血,这边刘镖头见她眼中闪过犹豫,从腰间抽出佩刀,“唰”地一声割下他的右指,冷冷道:“想活命就乖乖回答!”走镖的人都是在江湖中打打杀杀惯了的,对作恶之人哪里会心软,那山贼惨叫一声,目中露出惊惧的神色。

云长乐心中不忍,问道:“我问你,你们的山寨藏在哪里,有几位当家,他们派你们出来打探,是不是想要摸清虚实后堵我们?”

刘镖头的佩刀轻轻一抖,那山贼急忙叫道:“我说!三当家说你们的人极是厉害难敌,与寻常人不同,便派了四组人出来打探。二……二当家说你们无论人多人少,进了伏龙山,便只能穿过北边的神仙峡才能出山,只要掐住来去两条道路,便能将你们困死在山里。”

云长乐道:“那你们大当家怎么说?”

“大当家白天也在,见你们个个不好相与,便命人连夜准备弓箭……”

刘镖头嘿嘿冷笑,道:“他是要准备弓箭好围住之后射杀我们,是也不是?”

那山贼低头不答。在场众人背后都升起一股凉气,若被千人围困在一处,万箭齐发,再好的武功也只能被射成刺猬。

云长乐从车中拿出地图,沉吟道:“伏龙山绵延数里,我们要是避开神仙峡转而向东绕道出山,那至少要多行十日的路程。”

云西辞道:“按照原定路线,四日后我们便会走到神仙峡,穿过那段山峡再行半日就能走出伏龙山。”

云长乐看着地图半天没有说话,忽然抬头看向楚盛衣,道:“楚盛衣,你怎么看?”

楚盛衣心中一动,走上前来,低头看向地图,慢慢说道:“我们早一日出山,便早一日脱离被围的危险。我们若是走东边一条道路,那便要在山中多待至少十日。”他指了指地图道:“东边一线地域平坦开阔,比起直道向北更容易被人咬尾追击。”

云西辞道:“向北一路虽然看上去要凶险许多,但是一路上密林丛生,幽谷重重,只要我们能够占得先机,便能借助复杂的地势躲开围追堵截。更何况走这条道路还能最快出山,我觉得值得冒险。”

一干人中,武艺最好的两个人都决定要按照原定线路向北而行,其他人思索片刻,便也同意向北。

云长乐看了看天色,忽然道:“我倒有个计划。”

云西辞知她足智多谋,挑眉看向她,笑道:“小六有何妙计?”

云长乐眼珠一转,乌黑的眼睛闪烁着灵动的光芒,“此计相当刺激,得要西辞这个级数的帮手两人。”说话间视线转向楚盛衣,楚盛衣抬头看她,双目平静无波。薛逸忽然出声道:“欧阳大小姐不知醒了没有?”

云长乐在心中暗自摇头,薛逸听她说计划相当刺激,又看出她想要楚盛衣帮忙,便提欧阳灵灵,死平道不如死道友呀!可惜欧阳灵灵与她和云西辞向来不和,此行既然“刺激”无比,云长乐又怎会容她来代替武艺高强、沉稳可靠的楚盛衣呢?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打算让欧阳灵灵去威风一下的,但是思来想去,怎么能让灵灵来代替楚盛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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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滴滴瓶颈,挣扎着突破中~~~~~看在我挣扎的份上,不准拍砖,不准打脸……

咳,祝各位看文愉快~

第113章 神骏无双(叁)

云长乐走到楚盛衣身边,打蛇随棍上,道:“薛大侠说得是,我怎么忘记了还有欧阳大小姐这位高手在此呢?楚兄,我想去看看欧阳大小姐。”说罢笑吟吟地看向楚盛衣。

楚盛衣还是那副淡漠的模样,对薛逸道:“师叔,我去去就回。”说罢对云长乐道:“跟我来吧。”转身往之前云长乐看到的那处山洞走去。

薛逸叹了口气。云长乐道:“云公子与欧阳大小姐也是故人了,要不要也去看看?”

云西辞见她眼中有促狭之色,神态自若地“嗯”了一声道:“应该的。”

云长乐快步赶上楚盛衣,对他低声道:“楚盛衣,这次的事情非你、我、云西辞三人不可。”

“我知道。”

这句回答只有短短三个字,云长乐却觉得自己忽然就听懂了。他知道,所以才会顺着自己的话避开薛逸;他知道,所以头也不回带自己到别处,让自己有机会将计划说给他听;他知道,所以明知此行凶险,却也愿意与自己一起冒险。

她的心中莫名的有些感动,眼角瞥见云西辞跟了过来,趁三人走到一处转角,一手拉住一人的衣袖,转到暗处,道:“我刚才仔细想了想,山贼人数众多,最可怕的是那批弓箭。所以,若是我们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毁掉那批弓箭,他们想要围杀我们,便失去了远攻的优势。再则,有一个人必杀,杀了他,我们便有八成胜算可以安全走出伏龙山。”

她说完稍稍停顿,云西辞与楚盛衣思索片刻后,几乎同时道:“大当家!”

“不错!”云长乐的眼睛熠熠发亮道:“杀了大当家,剩下两位当家必然会为了争夺当家的位置心生间隙,这是迟早的事情。杀他并不难,难的是杀了之后要想办法让两位当家立即互相猜忌,而不是同心协力对外,为大当家报仇!毁箭、杀人、挑拨,这三步必须环环相扣,务必一击即中,不能有丝毫差错!”她无奈道:“欧阳灵灵与我素来不合,若是与她同去,我怕还未成事,就与她打起来了。这样重要的事情我自然不能将就行事。这里有能力成事的便是你楚盛衣、云西辞和我三人。”

云西辞看了看她,道:“于千余贼寇中毁弓箭,取首级,挑动内乱,果然有些刺激!”

楚盛衣的双眸闪动着冷冽幽深的光芒,“好,我与你们同去!”

云长乐紧紧握住两人的手,笑了起来:“这几日,我们三人便在这伏龙山中大闹一场!”话锋一转,看向山洞,说道:“欧阳大小姐一身好武艺,这次可少不得她出力,走,我们去看看她吧。”

云西辞道:“有劳楚兄带路。”低头看他转身向前,松开被云长乐忽然握住右手,脸上露出清浅的笑意。他反手拉了拉云长乐的衣袖,三人往山洞走去。

那山洞是嵌入山壁,里面又深又长,三人往里走了十多丈,便见一人倏地闪身挡在面前。

“伍楼主!”

“楚少侠!云公子!”伍锦玲想不到楚盛衣会半夜三更来到女子宿营的山洞,满脸惊讶之色。

楚盛衣停下脚步,说道:“伍楼主,这两位是欧阳大小姐的故人,听说欧阳大小姐受伤,特来看望。”云长乐看他一眼,心道:“原来楚盛衣撒谎时也是眼也不眨!”心中对他颇有“同道中人”的相惜之情。

伍锦玲认得云西辞和云长乐,只是吃惊道:“原来云公子和六少是欧阳姑娘的故人!”

云西辞含笑点头,道:“不知道欧阳姑娘醒了没有?”目光看向她身后的洞内。

伍锦玲这才发现自己挡住了三人,微微侧身道:“欧阳姑娘醒了之后运功调理内息,现在又睡下了。” 她见面前三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微微蹙眉,对云西辞道:“云公子可是有事要找欧阳姑娘?”她对云西辞印象极佳,见他半夜与人一同来找别个女子,心中微觉诧异。

云西辞问道:“伍楼主对这伏龙山中的情况知道多少?”

伍锦玲看了看楚盛衣,道:“今日我们与山贼大战了一场,斩杀贼人上百。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我们伤了几人,好在伤势不重。”

云西辞听她言辞间颇有些自豪,摇头道:“看来伍楼主还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啊。楚兄查得山贼总共有上千人之多,他们今夜已派出探子查探我们的行踪和虚实,若是我们猜得不错,明日他们便会发起攻击,为今日被杀的人报仇!”

伍锦玲大吃一惊,道:“什么?!”瞧见楚盛衣对她点了点头。

云长乐道:“营地中武功卓绝者欧阳大小姐算得其中之一,希望她没什么大碍才好。”说着说着,对今夜害得欧阳灵灵溺水感到一股歉意。

云西辞道:“请伍楼主通知洞里的女子们速速准备。我们三人先去与欧阳姑娘见个面,准备停当后我们得连夜撤离此处。”

伍锦玲立即点头道:“好,三位请跟我来。”

伍锦玲将三人带到一个独立洞穴前,转身进去道:“聂女侠,楚少侠带欧阳姑娘的朋友来看她来了。”聂青青从洞中出来,喜道:“楚师侄,来了!”转眼瞥见云西辞与云长乐,正要开口问话,便听得欧阳灵灵的声音从洞中传出:“楚公子来了吗?”

伍锦玲道:“聂女侠,叫上仗剑宫的崔明珠姑娘,我们今夜要撤离此处。”楚盛衣道:“劳烦聂师叔与伍楼主统领众女侠速速到外面与其他人汇合,我们待会儿就要离开此地。”

聂青青虽说是他的师叔,却已习惯听从薛逸和他的安排,点了点头,立即与伍锦玲去了。

欧阳灵灵起身点起支在洞壁上的火炬,脸上微微透出红晕。只听脚步声响起,楚盛衣当先进入洞中,声音平静舒缓道:“欧阳姑娘可是好些了?我带了你的两位故友前来。”

欧阳灵灵双眸晶莹,眉头微微蹙起,转身看向他的身后。

云西辞缓步走进洞中道:“欧阳姑娘。”欧阳灵灵秀眉一蹙,声音一沉,道:“云西辞!”

楚盛衣站在一旁,好似没有见到她满脸不悦。

此时,云西辞身后闪出一人,“欧阳灵灵,十年不见了,你还记得我么?”

欧阳灵灵的双眸骤然闪亮,“哈哈”一笑,目光炯炯道:“长乐,果然是你!云西辞现身,我便猜到你定与他一起。”她冷哼一声道:“亏他还装神弄鬼说你早就不在他身边。”

楚盛衣静静地立在一旁,目光不经意地从云长乐转向云西辞,又看回云长乐,只见她微微一笑,道:“灵灵,看来你还不知道,我们大祸临头了!”

欧阳灵灵心中一惊,但是小时候就见识过她的诡计多端,盯着她冷硬道:“你又在装神弄鬼!”

云长乐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信我,想必西辞你也是不信的。看来我们三人中能让你相信的就只有楚盛衣了,好吧,既然如此,就让楚盛衣跟你说。”她说这句话本是无心,欧阳灵灵一听,羞怒地瞪向她,眼角却又忍不住看向楚盛衣。

楚盛衣对欧阳灵灵的目光若有所觉,却依旧视若无睹,他神色淡漠地看了云长乐一眼,才用极其平淡的语调将伏龙山的情况说给她听。

欧阳灵灵从未听过他对自己说那么多话,心中十分欢喜,问道:“楚……楚盛衣,我该怎么做呢?”

楚盛衣道:“请欧阳姑娘保护众位女侠,只要撑到我们三人杀掉大当家,挑起山贼内讧就好。”

欧阳灵灵蹙眉道:“你要与他们两人一起行动?”楚盛衣点了点头。欧阳灵灵只盼能与他一起,说道:“若是我也一起去那就更有把握了,不是么?”

楚盛衣皱眉道:“欧阳姑娘在众女子中武功最高,若能留下来保护大家,我们才能安心动手,无后顾之忧。”

云长乐道:“要带领众人在山中与山贼周旋四五天却也不是常人可以做到,”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男装,笑道:“要是灵灵觉得为难,那就借我一套衣裙,我来担这差事便是。”

欧阳灵灵见楚盛衣夸奖自己武功最高,心中又惊又喜,但听得云长乐如此说道,扬声道:“长乐,不用你插手,我自会与大家一起同进退。”她对楚盛衣道:“楚公子,你放心,灵灵定会照顾好各位女侠。”

楚盛衣淡然答道:“那就好。”转头对云长乐道:“小六、云公子,我们走吧。”

欧阳灵灵看向云长乐道:“小六?”

云长乐笑嘻嘻地凑近她道:“若是叫长乐,动辄便有人要对我这殿下下跪。”见欧阳灵灵脸色一僵,也不再多言,要欧阳灵灵为了一个称谓对自己下跪比杀了她还让她难过,要怎么叫,想必她自己会有计较。

三人走出山洞,这夜月朗星稀,云西辞站了一会儿,望着天空道:“我至今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她那么讨厌你,若说要记恨,你倒应该记恨她才对,毕竟十年前她那掌打得你吐血,害你在之后发生许多事情的时候不能全力以赴。”

云长乐笑了笑道:“是啊,我也不明白。不过这世上若是每件事的发生都有道理可言,那也不会有那么多恩怨了。”

楚盛轻声道:“世间恩怨岂有由得人来!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某蓝家中被盗,今天才从警察局拿回了被盗的电脑和其他财物。每晚想到小偷曾从我身边穿过,然后从书桌上提走电脑,洗劫了房间里的财物,心中真是不寒而栗!

东西丢了之后我就没想过能追回来了,但是想不到报案一周不到,警察局就打来电话说是小偷被抓住了,让去认领财物。某蓝这么大,第一次录口供,第一次感受到那种即紧张又高兴的感觉!!

幸好,俺不在本本里存艳照……幸好警察叔叔们神通广大!

以前从没觉得“天下无贼”有多么的重要,但是现在一看这四个字,心中的感觉那是完全不同了!

大家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关好窗户,注意安全!!

愿老天爷保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祝大家平平安安~

第114章 神骏无双(肆)

篝火还在燃烧,林中空地上众人整装完毕。云长乐看了看自己的马车道:“西辞,我们只能把车留在这里了。”云西辞上前把车中重要的物品拿出,从四匹马中选出两匹。只听楚盛衣道:“各位,从此地到神仙峡还有四日的路程。大家务必要赶在众山贼设好埋伏之前到达神仙峡。我、云公子、六少会尽全力拖住敌人!”

云长乐见薛逸等人肃然而立,走上前去,道:“薛大侠,我们的人虽然少,但是个个都是武艺高强的高手,只要不被围困,安全出山也不会很难。”薛逸淡淡道:“六少言之有理。”云长乐知他对自己邀楚盛衣冒险不满,笑了笑,抬眼瞥见叶丹萍正看向自己,便上前道:“叶姑娘,我们又见面啦。”

叶丹萍眨眨眼道:“啊,你是送我小鸟的人。”云长乐看了看她的坐骑小栗子,笑道:“是啊。我要去飞骏牧场寻匹好马儿,也不知道有没有能比得上你的小栗子的。”叶丹萍道:“一定有的。哎,只是没想到会有那么多山贼……”云长乐道:“别担心。你小心跟着你娘,只要过了神仙峡就安全了。”

云西辞上前道:“小六,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走吧。”

叶丹萍眼看着三人提了那个被抓住的山贼打马消失在密林之中,对伍锦玲道:“娘,那位小兄弟的功夫很好么?她与云公子和楚公子一起走的。”伍锦玲温言道:“他能和云、楚两位公子一起办事,功夫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丹萍,之后四天十分凶险,你一定要紧紧跟上娘!我们走吧。”

只听马蹄声响起,众人飞快地向北打马而去。

龙头岭草木森森,这山岭远观如昂起的龙头,巍峨险峻,乃伏龙山第一要地,一众山贼便将山寨建在了这里。此时几里外的密林中,云长乐三人正不动声色地打量龙头岭。

云长乐向那被抓的山贼问道:“那里就是你们的总寨?”

那山贼道:“小的不敢欺瞒三位英雄。”他期期艾艾地看向云长乐道:“六少,小的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众位了,求您大发慈悲把解药赐给小的吧。”

云长乐笑道:“赵庆生,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当山贼?”

赵庆生一愣,道:“我爹是马贼,后来被官府抓住杀了,我年纪小,什么也不会,就跟我大伯跑到这里入伙做了山贼。”

云长乐皱眉道:“哦?那你大伯呢?现在也在山寨里?”

赵庆生摇头道:“我大伯很多年前就生病死了,这山里没有好大夫,他年纪大了,以前受的旧伤复发,撑不住也就死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也平常得很。”

云长乐见他二十上下,便问道:“那你的妻儿呢?”

赵庆生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颓然道:“我见我爹、我大伯都是死于非命,也没什么娶妻生子的念头了。”

云长乐沉声道:“既然你料到你以后也会如你爹爹、大伯一般死于非命,那为什么还要继续做山贼?你连妻子儿子都不敢要,活得真是窝囊透顶!”

这话刺到了赵庆生的痛楚,他顾不得解药还没到手,怒道:“我爹是贼,我大伯是贼,我也是贼,我娶妻生儿子做甚麽?要我的孩子孙子也如他老子爷爷祖宗一般生生世世做贼么?”

云长乐盯着他道:“若是我给你机会,让你从此不再做山贼,你肯是不肯?”

赵庆生抬头愣愣地看着她。云长乐微微一笑道:“我在帝都有幢豪华的府邸,这次邀了朋友去飞骏牧场为的是挑选一批良驹。我府中什么都拿得出手,就是缺了几匹好马。”她说这话的时候趾高气昂,一副富贵人家纨绔子弟的模样,她扬了扬手中的马鞭,不耐烦道:“可惜途径这伏龙山,遇到了你们这帮不长眼的臭贼。若不是为了早点赶到塞川草原,我早就打马回雷波城,要庞丞业派他儿子庞战领人来抄了你们的贼窝。”

赵庆生一抖,伏龙山离雷波城不远,将军府两位大小将军的名字他又怎会没有听过。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云长乐,刚才她直呼两位庞将军的名字,语气轻佻傲慢,也不知是谁家显贵少年。

云长乐笑了笑,道:“本公子想要进你们山寨看看,不过怎么玩可是我说了算。赵庆生,你要是听我安排,我便保你在我府中做个马房总管,衣食无忧,每月还有丰厚的工钱。你要娶妻也好,纳妾也罢,偌大的帝都总有你看得上眼的女子。我极少在家中,一府的马匹全由你照料,我不管你是日日遛马还是半年才整治一番,只要我要用马的时候让我拿得出手就好。这样的闲差可比得上你在这穷山里当山贼,一辈子不敢娶妻生子?”

赵庆生看着她,呐呐道:“我……我是山贼,公子就不怕……”

云长乐“哧”了一声,晒然道:“你以为我府中没有武功高强的护卫?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做好你的本分,本公子还怕用你个山贼?何况普天之下,敢收了山贼做总管的人,恐怕只有本公子一人了!我只问你一遍,你愿意不愿意听我的安排助我成事?若是你不愿意,本公子立即赐你解药,你要当山贼也好,要离开此地另谋出路也罢,我绝不阻挠。”她冷笑一声道:“本公子奉劝你一句,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伏龙山中的山贼一个也活不了,个个都是抄家灭族的命!”

赵庆生眼见面前三人个个都是气质非凡,想到自己就算拿了解药回到山中仍是做山贼的命,要是庞战的大军入山剿匪,众人更是死路一条。帝都的繁华他早就听人提过,要是这辈子能到那样富庶的地方平安生活,在这小公子家中做个马房总管,对自己来说已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云长乐见他眼神闪烁,喝道:“想好了没有?我们可没时间在这里陪着你。”

赵庆生跪下磕头道:“求六少收留小的,小的再也不想做山贼了!”

云长乐对云西辞和楚盛衣二人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低头对赵庆生道:“你起来吧。事成之后,你便随我去飞骏牧场,你这马房总管自然要帮我挑选合适的马匹才是。”

赵庆生大喜,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道:“六少放心,小的打小便跟随父亲相马,马儿是好是坏一望便知。”

云长乐点头道:“好!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待会儿你该怎么做。”

鸟儿在山间鸣唱,伏龙山迎来了清晨的第一屡阳光,黑夜中的一切威胁和危险仿佛被它驱散了一般。通往龙头岭的山道上,一个身背弓箭的年轻汉子正飞快地向戒备森严的山寨奔去。

“当家的,赵庆生回来了!”那汉子奔到山寨中一间巨大的石洞前恭恭敬敬地禀告。

“哦?快让他过来!”一个高瘦的男子飞快地起身说道。

“二当家的手下果然厉害,派出去那么多人都被杀了,他居然还能活着回来。”这声音阴阳怪气,二当家一听,双目怒瞪道:“怎么,老三,你的人死光了,就见不得我手下还有活着的?”

首座上有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他大马金刀地坐在虎皮凳上不耐烦地看着两人道:“老二、老三,人都杀到我们山前了,你们还在吵!”昨夜派出去二十名探子,过了半夜都还没回来,天快亮的时候被人发现山林中遍布尸体。出去接应的山贼也不敢逗留,飞快地回来报告。这位贼老大一夜未睡,心知遇到了极厉害的点子,心中惊骇,此时眼中充满了血丝。

二三两位当家见大当家心情不好,便暂时偃旗息鼓,只听外面脚步声传来,赵庆生神情惊恐地扑跪在地道:“众位当家,兄弟们……兄弟们全被杀了啊!”

二当家一把将他抓了起来,瞪圆了眼道:“我们早就知道了!等你来报告,人都死光了!”他看了一眼三当家,喝问道:“你小子怎么逃出来的?昨晚是谁杀了我们的人?”

大当家和三当家豁地盯住赵庆生,那目光直瞧得他心惊胆战,虽然答应云长乐要帮她作伪,但是事到临头,却也吓得不住颤抖。赵庆生身子一软,口中嚅嗫道:“二当家,小的……小的也是阴差阳错才……才逃过一劫……”大当家见他全身发抖,吓得话也说不清楚,对二当家道:“你先把他放下来!”他走上前去,拍了拍赵庆生的肩膀道:“你怕什么,只要把昨晚的事情说清楚,自家人谁又会为难你?”

赵庆生站稳,在脑中把云长乐说的话又想了一遍,才抖着声音道:“昨夜我跟众位兄弟分开后,便往西面去了。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瞧见林子里有火光,便悄悄潜了过去。我本以为会遇到昨天白天里那些人,心中有些害怕……”说到此处他不禁抬头偷偷看了三位当家一眼,只见三人没有发怒的神色,便继续说道:“我离得远远地不敢动弹,正想悄悄回来再找几个兄弟一起再探,哪知那时远处忽然传出一阵打斗的声音。就在那时,我一直盯着的火光处突然冲出了三个人,我还没回过身来,便见他们已去得远了。我待在原地不敢向前,也不敢贸然往后,只怕那三个人忽然回来。又在草丛中等了一会儿,突然听见火光处有打斗和呼号的声音。”他说到这里吞了一口唾沫,斜眼瞧见大当家和三当家皱起了眉头,二当家依然瞪大了双眼等着他继续说。

“我趴在草丛中不敢动弹,果然,先前跑出去的三个人听到呼号匆忙奔了回来。那三人一去,打斗声变得异常激烈。我正打算趁机离开,发现黑暗中有人悄悄往我趴的地方跑了过来。这下我真是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其他,跳起来便往回狂奔。跑了许久,我回头一看,身后哪里有人追来。我舒了口气,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后,正准备往东走,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忽地嘿嘿一笑,道:“各位当家,我那时刚刚缓过一口气,心中虽然还是害怕,却也不像之前那么慌忙了。想到我能听到那人的脚步声,要是我再跑,非得被他发现不可,便又躲进了身旁的草丛中。”

二当家踢他一脚道:“你小子倒是怕死得很!”

赵庆生说了半天,不再像先前那般胆怯,神色也镇静不少,只听他继续道:“我藏在草丛中,只见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那身形正是之前从火光处跑出来吓得我夺路而逃的人。那人终于离得近了,我这才发现原来他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子。我见他跑得狼狈,喘气比我还急。那些武林高手我打不过,一个文弱的小子我还能打不过?我猛地冲出,倒是把他吓了一跳。想不到那小子学过几手功夫,倒也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没用。不过最后还是被我抓住!”

三位当家同时问道:“那人呢?”

赵庆生忙道:“众位当家别急,那人我抓回山上了。我本来打算当场就杀了他,但是后来听他说了他的来历,倒也舍不得杀了。”

三当家双眼一眯,问道:“哦?他是谁啊?”

赵庆生道:“那小子见我要杀他,忙说他是侬城金钱帮司徒寒江的儿子。他说只要我放过他,他老头子肯定舍得出大笔金银。”

三当家喜形于色道:“哦?他是金钱帮的少主,那是头肥羊啊!金钱帮可是侬城第一富,在大熙也是排得上号的富贵人家。”

大当家忽然道:“你说那小子弱不禁风,那他有多大年纪?”

赵庆生道:“十五六岁的模样。”

大当家冷哼一声道:“蠢材,司徒寒江的儿子现今少说也有三十岁了。你被那小子给骗了!”

此言一出,赵庆生被吓得魂飞魄散!云长乐让他说自己是司徒寒江的儿子,却没想到居然有人认得司徒汇!若是云长乐在此,立即便会再说些话儿圆谎,可是赵庆生头脑简单,无法随机应变,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115章 神骏无双(伍)

三当家一脸看笑话的模样,二当家自觉丢了面子,狠狠地盯着赵庆生,怒喝道:“蠢材,居然被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骗得团团转。去,把那小子给我提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赵庆生眼中一亮,只要她能来,说不定还能骗过几位当家,他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大当家看着他跑出去的方向,道:“等他们回来再问问昨夜的情形,我们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总要弄清楚。老三,你点齐人马,带好弓箭。无论如何,我们总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云长乐被带到三位当家面前时,三当家手下得力干将已经领了数千人马冲下山去。云长乐望着下山的人马,心道:“薛逸他们昨夜就逃了,这些山贼现在才追出去,人数虽然多,但是今天恐怕连他们的尾巴也追不上。”

赵庆生神情忐忑地看向云长乐,欲言又止。山寨中到处都是山贼,押送云长乐的除了赵庆生,还有一个壮硕的大汉。赵庆生来不及想出办法对云长乐示警,三人便已来到了山贼头子所在的山洞中。

云长乐被人一推,脚步踉跄地跌进洞中,还未站好,那二当家便勃然大怒,冲过来想一把抓住她。云长乐见他来势汹汹,忙向后退了一步,大叫道:“住手!我是金钱帮的少主!你们敢伤我?!”

二当家一把按住她的肩膀,云长乐不敢运功抵挡,只觉得肩膀像要裂开一般,心道:“这男人的外家功夫练得不错!”那二当家见她被自己一抓,痛得脸都发白,果然像赵庆生所言,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子,手上忽然用力,将她往后一掼,道:“臭小子,司徒寒江的儿子年过三十,你吃了熊心豹胆,居然骗到我们山寨来了?”

云长乐被他最后一抓一掼伤到了筋骨,跌坐在地上痛得直冒冷汗,他的话却也听得清清楚楚,她在心中暗叫声:“倒霉!”眼角瞥见脸色比她更惨白的赵庆生,暗自惊心:“我要是再不发威,这小子说不定会反过来出卖我!”她用肩膀没受伤的那条手臂撑起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恼道:“谁说我骗你们?人人都道我爹只有一个儿子――司徒汇,却不知道他还有悄悄藏起来养的小儿子。”

洞中几人面面相觑,赵庆生心中大定,暗道:“六少真是反应奇快,智计百出!”他忙抢出,叫道:“各位当家,他是司徒寒江的小儿子,是头肥羊啊!”

三当家看他一眼,笑吟吟地对云长乐道:“司徒小公子,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哪?”

赵庆生看向云长乐,心中七上八下。(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云长乐从怀中拿出一件物事,抛给问话的三当家道:“这是我爹给我的帮中信物,就不知道你认得不认得?”

众人只见金光一闪,定睛瞧去,只见三当家手里的是一串黄金打造的铜钱,那些铜钱的数目有七枚之多,光看这串金铜钱便知值钱得很。大当家接过那串金铜钱,看了看道:“不错,这是金钱帮的信物,在帮众地位越高,串上的铜钱越多。”

这串金铜钱乃是十年前司徒寒江为了答谢她在云烟面前求情,救了他和儿子的姓名赠与她的。那夜她与云西辞夜探金钱帮时,便将这串金铜钱带在身上,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用到。

三当家见大当家又将那串金铜钱还给云长乐,很是肉痛。云长乐收好信物,皱眉道:“你们现在该信我了吧?只要你们把我安全送回我爹身边,我爹自然会好好答谢你们。”

大当家说道:“八年前我曾去过一趟侬城,那时听人说起,司徒帮主的独子被云烟所伤,残废在家。嘿,既然大家都说是‘独子’,你这小儿子是从哪里来的呢?”

云长乐踌躇半响,好似在考虑什么难题,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说道:“难道你们的没听过私生子么?十多年前,我爹取了一个云山竹海的女人为妻。这女人心胸极其狭窄,她要我爹将家中一干小妾全部赶出家门。我娘那时刚怀了我,她自己也不知道,待到我爹将她赶出了家门,她才发现自己怀了司徒家的血脉。后来,她托人偷偷将消息告诉我爹,我爹却不敢将她接回家中,只把我们偷偷安顿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就这么过了几年,直到有一天他娶的那个女人发现了我们母子,我爹便想乘机让她同意接回我们。哪知后来不知为什么,那女人死了,云山竹海的云烟偏说她是死在我爹手上,便上门报仇,差点灭了金钱帮满门。”

大当家心道:“原来当年云烟去金钱帮寻仇是为了这个原因。”三当家却想:“这小子说得合情合理,又如此详尽,恐怕他真是司徒寒江的私生子。”他最是贪婪,心中巴不得云长乐就是司徒家的小儿子,如此肥羊,错过了岂不可惜?!

大当家问道:“那后来你爹娶的女人死了,他怎么没把你接回家里去?”

二当家道:“不错不错,难道云山竹海的人还不准你爹死了老婆,接回孩子?”

云长乐心道:“司徒寒江贪生怕死,被云姑姑吓得不敢再娶,你说不准倒是把云姑姑说得蛮横了些。至于接回孩子――他可不知道还有我这个冒牌的私生子。”她暗自思量接下来的对策,口中却是十分流畅道:“我爹本来想要接回我们,可是……”

赵庆生本也晓得她在骗人,奈何云长乐实在是说谎话的高手,语调神情无一不自然到了极点,他忍不住道:“可是什么?”

云长乐看他一眼,说道:“司徒汇才被云烟打成了残废,我爹就接我回家,岂不让他寒心?更何况帮中不少兄弟自小与司徒汇一起长大,我要是在那当头回去,年纪又小,莫不是要受人欺负?我爹自然舍不得!”她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众山贼原来只信五成,听到这里,立时信了八九成。三当家心中一动:“司徒家的小儿子一直叫他大哥的名字,言语间好像对他没什么好感!”他来不及深究,只听云长乐继续道:“司徒汇被云烟废了之后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张扬跋扈,我爹见他收敛了许多,怜他身残,便将接我母子回家之事一拖再拖。可是,他年纪大了,我也长大成人,这件事情终究要办。何况现在我是他唯一个健康的儿子……”她说到此处顿了一顿,三位当家虽然不及她聪明,却也不全是愚蠢之辈,大当家道:“所以他终于派人来接你回去了?”

云长乐道:“不错。”话锋一转,咬牙道:“可是,那司徒汇容不得我!我娘早就料到这点,这趟我回侬城,她专门为我请了几个武林高手做护卫。我本来不用走伏龙山这条道,哪知道司徒家来接我的人硬要走这里。我想到自己要回家中,以后的日子还长,也不好第一次照面便与家里派来的人起冲突,便依照他们所言进了山中。”她语调十分恼恨道:“昨天夜里那几个本是接我回家的人便忽然发动,要取我的性命!这些人正是我那大哥的手下!”

众山贼恍然大悟道:“难怪赵庆生说先有三人冲出去,后来听到打斗又赶回来。想来是先中了司徒汇手下的调虎离山之计,发现后才匆匆赶回去救那小子。”

赵庆生此时对云长乐佩服得五体投地,若非他与云长乐是一伙,哪里会想到她能在众目睽睽,身体受伤的情况下,脸不红气不喘地编出这样合理的一个谎言?

二当家咧嘴一笑道:“后来司徒小公子就被赵庆生这小子给请回山寨里来了,对不对?”

云长乐哼了一声,道:“到这里至少比落在我大哥手里要安全些!赵兄弟说各位当家只是求财,正好,我爹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只要各位能把我送到我爹手上,要多少报酬都好商量!”

大当家“哈哈”一笑,道:“好说,请司徒小公子先在这里休息几天。近日山中有事,等解决了,我便亲自送公子回去。”

云长乐皱眉道:“大当家,不知我要等几天?我爹还病着,我若是回去晚了可大大不妙!”她这么一说,几位当家更是相信了十成十。三当家生怕她回去晚了争不到家产,忙道:“老大,你快派人抄小路赶去神仙峡埋伏。早点解决了那些棘手的点子,咱们才能送司徒小公子回家哪!”

大当家道:“好,你快带人去!老二,你派人好好照顾司徒小公子,他可是我们的贵客!”

三当家脸上闪过不悦之色,云长乐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欣喜:“原来早就有人起了异心,这次挑拨起来也许没有那么难也说不定。”

二当家对赵庆生能带回“司徒小公子”非常高兴,便把“照顾”她的工作交给了他。云长乐暗呼:“天助我也!”抖了抖袖袍,跟他来到山寨中一间小木屋中。

云长乐动了动肩膀,“嘶”了一声,道:“赵庆生,你们二当家的手劲可不得了啊!我的肩膀差点没被他给捏碎了!”

赵庆生提心吊胆地看向屋外,云长乐道:“外面的人离我们远着呢,别担心,他们听不见。”

赵庆生舒了口气,怔怔地看了云长乐半响,道:“六少,小的差点被吓死了!你可真是厉害啊!”

云长乐道:“你不用怕,只要按照我说的做,事情一定能成。待会儿你去帮我拿点吃的,再拿些伤药,有人来找我,就说我肩膀受了伤,想要休息一下。你找机会多在外面转悠,我朋友会去找你。”她想了想,问道:“你们二三两位当家平时相处得如何?”赵庆生道:“二当家脾气不太好,但是对我们手下还是极为护短的。他是大当家的表兄弟,很得大当家信任。大家都说三当家比二当家要更有计谋一些,他很得大当家的重用,有什么事情,大当家总是会找他商量。二当家却很不喜欢三当家玩阴谋诡计,两个人常常为一些小事争执。”

云长乐点了点头,道:“你说如果大当家的不在了,当家的位置会轮到谁来坐呢?”

赵庆生吃了一惊,道:“这……这就难说了。大当家的人恐怕都会听二当家的,他们可是表兄弟,可是论能力,三当家更能服众……”

云长乐见他眉头紧皱,笑道:“你不用想这些了,以后你的当家就只有我六少一个!庆生,以后遇事不要慌张!若是先就自乱阵脚,那便提前输了一半。本少从小到大从未输过,你要留在我身边办事,也得学着处变不惊!”她望向屋外的天空道:“这几日必会连生惊变,我会想办法先把你弄出山寨,你出去之后想办法去飞骏牧场与我汇合吧。”

赵庆生感激道:“是!”

云长乐微微一笑,“快要中午了,你去给我找点东西吃吧。”赵庆生转身走了出去。

云长乐摸了摸硬邦邦的床板,自言自语道:“只杀一人,便解伏龙山围困之危。我已想办法把伤亡数减到最小,你们这些山贼可不要不知好歹与我作对才是。”

傍晚时分,赵庆生端着晚饭走进云长乐住的小屋中。云长乐睡了了午觉,正觉神清气爽,连肩膀也没那么痛了,见他端来晚饭,笑吟吟地道:“哈,终于有吃的了。”她提起筷子,对赵庆生道:“庆生,你也坐下,陪我吃点吧。”赵庆生不敢,低声说道:“六少,云公子找到我了。”云长乐眼中锐芒一闪,慢慢道:“庆生,坐下。”赵庆生小心翼翼地坐到她面前,云长乐抬头笑道:“你知道云公子今夜要做什么吗?”赵庆生抿了抿嘴唇道:“他问我大当家的住处。”云长乐道:“庆生,我猜你也猜到他今夜要做什么事情。你若想保得性命,那今夜就乖乖在你房中睡觉。无论听到什么,其他人怎么做,你也怎么做便是。”赵庆生道:“是,我听六少的安排。”云长乐看他一眼,幽幽道:“你别怪我还不给你解药,这几天实在是要紧,等过去了,我自然会兑现诺言。你去休息吧。”赵庆生点了点头,走向门外,身后只听云长乐道:“庆生,你本性不恶,既然有机会重新做人,那就要牢牢抓住。你只要记住,你的儿子不再会是山贼!”

赵庆生脚步一顿,使劲地点了点头,说道:“六少放心,我记住了!”

第116章 神骏无双(陆)

这夜月黑风高,山寨中盏盏风灯摇摇曳曳。

一名守卫看了看天,道:“兄弟们都出去报仇杀人去了,今夜恐怕要下雨,他们赶不回来了!”

一人答道:“三当家说他明天晌午前回,其他兄弟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这次的点子相当厉害,昨天你没见到,生生杀了咱们百多人哪!”

那守卫心中一寒,道:“那咱们守在这里,倒是要安全得多啦!”那人道:“那当然了!要不是这样,出去的又怎么会是三当家呢?”

“你可别胡说,谁不知道大当家对三当家器重得很?!”

“嘿,你可就不懂了。再器重有什么用?二当家跟大当家可是表兄弟,那是亲人哪!三当家再受器重,那也是外人。派出去的人里三当家手下的最多,他们干的是掉脑袋的活儿啊,遇到的都是煞星!”

“你少说两句,要是让三当家的人听到,非揍你小子不可!”

那人哼哼唧唧说了几句,果然没再说话。

就在此时,兵器库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呼号,两人一看,只见那里隐约有火光冒起。

“救火啊!有人放火啊!”

“出了什么事?”大当家几步冲到外面的广场,随手抓了一个人问道。

“大当家,兵器库着火了!看守的人都被人给杀了!”

大当家一把放开那人,大声呼喝道:“没有守夜的人快去救火!”

此时二当家也冲到了广场,大当家一见他来,大声说道:“老二,调人去把寨子围了!加强戒备,防止有人趁火偷袭!”二当家领命飞快地去了。

大当家看了看四周,守夜的山贼有的神情慌张,有的茫然不知所措,好在个个严守岗位。大当家大声道:“我去兵器库看看,守夜的兄弟待在原地,严防有人上山偷袭!”

众人大声诺了!

大当家火速奔往兵器库,只见火光冲天,来来去去救火的山贼被熏得满脸乌黑。他站在兵器库前的空地上,喝问道:“怎么起火的?还燃了这么大?”

一人冲上前道:“不知道啊,一下子就燃起来了,大家开始救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这火起得莫名其妙,但是看守此处的山贼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不知是什么人杀了,一想便知是有人故意纵火。大当家脸色铁青,里面不光放了武器,还放了一些在粮仓里堆不下的粮食。山上几千人一个月的口粮就这么被一把火给烧没了,还有那上万箭矢,想想也肉疼哪!众山贼来回奔走,一桶又一桶的水泼了过去,但火势仍没被控制住,龙头岭的天空被映得火红火红的。

外出剿杀敌人的三当家还没回来,他带上的一千多人射完了壶中的箭矢,便再也没有可用之箭,万一这次没有杀掉敌人,那还拿什么去追杀?那些人个个是武艺高强的高手,若不用乱箭远距离围杀,怕是三倍的人也把他们杀不了!

大当家站在空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兵器库在火光中化为灰烬,眼中杀气一闪,沉声道:“去吧龙头岭方圆两里地给我仔仔细细地搜一遍,只要见到不是山寨里的人,立即捉拿回来!”三当家带走了六成山贼,剩下的人除去守夜的,足够将两里地内仔仔细细地搜查一遍。

当最后一缕青烟飘散在夜空中时,云长乐躺在屋中的木板床上,张开的双目中全无睡意。门外守夜的山贼来回踱步的声音吵得她一闭上眼就能想象他脸上焦急无措的表情。赵庆生也去救火了,他刚回山寨,没有被安排到守夜。云长乐心想:“烧了兵器库的是西辞呢,还是楚盛衣?”他们事前商量过,一人烧兵器,另一人趁乱埋伏在大当家的屋里将他一举格杀!此时,大当家应该正朝自己的屋里走去吧。

夜已过半,大当家坐在白天云长乐见他的那个大山洞中,脸色阴沉地等待着搜山结果。旁边一个传令的山贼道:“大当家,你要不要先回屋休息一下?二当家已经出去了,兄弟们这点小事还不能办好?要是抓到了人,一定立即给你送到眼前来!”

大当家面无表情地盯着山洞入口,过了一会儿,终于道:“我回屋换身衣服,你守在这里,有什么消息立即来报。”那山贼看了一眼他身上那件被火烧掉半截袖子的衣服,目光又转向他手臂上被烧伤的皮肤,说道:“三当家说白师傅留了一些上好的烧伤药,我去拿。”

不一会儿,他拿着一盒药膏过来,交给大当家。大当家看了看手上的伤药,道:“你叫人去追上老三,跟他说兵器库被烧的事。让他不要浪费箭矢,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要打没把握的仗。”

那传令的山贼跟着大当家走出洞外,目送他往山寨后面的木屋走去,回过头来招了两个年轻的山贼,说道:“葛大猴,想办法找到三当家,把今晚的事告诉他。”葛大猴瞄了一眼四周,小声道:“冯哥,要三当家赶回来吗?”那姓冯的压低声音道:“你把今夜的事情告诉三当家,该怎么办三当家自己会决断。咱们的兄弟在外面流血流汗,可别为人做了嫁衣才好。我在大当家耳边时时提到咱们三当家,就盼着他能记得三当家的好。哎,你去吧,我还要等着二当家搜山的消息呢。”

葛大猴眼中一暗,点了点头,下山办事去了。

而此时,楚盛衣正藏在三当家的房中。早晨,云长乐被赵庆生“生擒”到山寨中时,他和云西辞便趁着众人关注云赵二人,悄悄潜入寨中。他与云西辞觅了个安全的地方蛰伏着,按照约定,赵庆生会带他们迅速找到大当家的住处和兵器库。杀人与放火,这两件事,无论那件先发动,寨子里的山贼必定倾巢而出,守备更加严密。所以他们计较一番后,决定分头进行。

楚盛衣对云西辞说道:“云兄,听说路先生从不杀人?”

云西辞道:“不错。”

楚盛衣沉默片刻,缓慢道:“云兄,你呢?”

云西辞的目光忽地就有些锐利,他笑吟吟地看向楚盛衣,轻声道:“我以为在这件事上,我与楚兄是相同的。”

楚盛衣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笑了起来。云西辞见到他的笑容,忽然就有些笑不出来了,因为那样的笑容太过萧索。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情绪,嘴唇轻轻一动,正要说:“我去杀吧!”楚盛衣淡漠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杀人的事,还是我来吧!”

云西辞微微一笑,“好。”

楚盛衣望着外面被火光映红的天空,眼中闪动着莫名的情绪,这样的火光,与十年前何其相似。外面人喝马嘶,他们在救火。可是这是一把云西辞要放的火,云西辞要放的火,哪有那么容易被扑灭?他不由得想:“要是我去做他做的这件事,可要怎么进行才好?”双目一闭,不一会儿,楚盛衣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丝近乎于得意的笑容,“如果这是楚盛衣要放的火,那你们同样救不了!”

忽然,外面有脚步声响起,他猛地睁开眼睛,只听一人道:“大当家!”接着便是被高耸密集的木栅隔出来的隔壁院子里某间房门关闭的声音。他慢慢地站起来,轻轻叹息一声,几无声响地走向屋外。

三当家不在,这院子里守夜人只有四个。屋外的风灯被夜风吹得轻轻晃动,在明灭不定的光线中,忽地人影一闪,那四个守夜人还来不及看清眼前是何物,便被利剑割破了咽喉。

楚盛衣看也不看地上躺下的四人,杀人的利剑挂在腰间,左脚在木栅上轻轻一点,身体猛地窜高,右手在木栅顶上轻轻一按,落地时,人站在屋后一处暗角。离这里最近的两人立即发现了有人闯入,正要开口,楚盛衣身形倏动,点住了两人的穴道。

院中有八名守夜人,剩下六人还未察觉。楚盛衣看了看他们站立的位置,自觉无法近身将他们同时制住,想了想,从怀中摸出六颗银瓜子。在那两个被他制住的山贼惊怒的目光中,手一扬,“嗖嗖”声响起,六道银光骤然划过,五人被打中了穴道。

那逃脱的一人武功着实不错,听到暗器声响起,想也不想,便向旁边一避,那颗本该打中他的瓜子,便试了准头。可是楚盛衣何等人也,不等那人开口惊呼,便脚尖一点,倏忽而前,右手按住了他的胸膛,双目对上那山贼惊恐的眼睛。

不知为何,他的手下竟是一顿,只听那山贼道:“你……”他猛地回过神来,内力一吐,一掌将他振晕倒地。

便在此时,屋内传来大当家的声音:“这位朋友武功高强,不知夜半来此,所为何事?”

楚盛衣神情不变,低头看了那山贼一眼,缓步走向门外,在门上轻叩两声,说道:“在下深夜前来,只想向大当家借一物。”

大当家被最后一人那声声响惊到,见外间守卫毫无反应,心中早就怯了,此时听他说只为借一物,心中大喜,忙道:“阁下但说无妨,只要我寨中所有,无不应阁下所求。只是不知你要借何物?”

楚盛衣慢慢道:“在下但求大当家项上一颗大好头颅。”

作者有话要说:小楚好帅~~~~某蓝花痴中……

第117章 安抵塞川

屋内,大当家霍然起身,之前他正在上药,此时衣衫来不及穿好,露出肌肉隆起的上半身。

门“吱呀”一声响起,但见楚盛衣立在门边,目光平静地看向全身紧绷、双目圆瞪的大当家。他说道:“在下可以等等,大当家先把衣服穿好吧。”

他说得彬彬有礼,大当家却听得心中一寒,黑夜中只见来人一双冰寒的眸子盯着自己,他一把抓起衣服,匆匆套上,心中稍微镇静了一些,沉声道:“阁下既然要取我的人头,总要让我知道你我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楚盛衣道:“难道大当家所杀的人全都与你有深仇大恨吗?”

大当家一噎,他乃伏龙山山贼之首,手下亡魂不计其数,其中不少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良民,不肯交出金银财宝,他便杀之,杀了就是杀了,哪里有什么仇怨?

楚盛衣好似没有见到他眼中闪动的凶光,反手关上木门,屋中霎时一片漆黑。

大当家“唬”地一拳而出,拳风凌厉,内力竟也十分了得。楚盛衣侧身一避,迅速还了一掌,将他逼到内室,忽然道:“你不想知道杀你的是何人吗?”

大当家冷笑一声道:“你肯告诉我?”

天空中被一道闪电撕裂,“轰”地一声,一阵雷声忽然响起,紧跟着一场暴雨倾盆而落,天地间竟是雷声、雨声。外面被点穴的七人和倒在地上的一人,眨眼间便被暴雨淋得全身湿透。

“在下但求大当家项上一颗大好头颅。”楚盛衣可怖的话语还响在耳边,清醒的七人在暴雨中尽力睁大双眼,焦急恐惧地盯着不远处的木门。

“啊!是他!”屋中忽然传出大当家一声惊骇之极的大叫,“不对,不对,你是……”方才一道闪电划过,“轰”地一声雷响,大当家的叫声在雷声后嘎然而止……

“唰唰唰!刷刷刷!”雨声不歇,“轰隆”,又是一声雷鸣。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那七人但见楚盛衣缓步而出,闪电划过天际,他手中那颗大好头颅双目暴突,神情惊骇,面容扭曲。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楚盛衣站在门口沿下,抬头望向天空。“啪嗒、啪嗒”,还没干涸的鲜血从割断的颈项中流出,一滴又一滴地敲在地上,合着雨声。

那七名山贼看得目眦欲裂,却见楚盛衣缓缓转过头来,视线转向他们。那七人与他目光相触,骤然间心脏狂跳,眸中满是惊惧――他手中还提着一颗热血滚滚的头颅!

楚盛衣收回目光,手一扬,那颗圆滚滚的头颅在空中甩出一道弧形的血线,最后挂在高耸的木栅前一支旗杆上,大当家颈间的鲜血片刻间便将上面挂着的一面旗子染成了褐红色。

“你……你是谁?”那个被他一掌打到在地的山贼居然醒了过来。

楚盛衣漫步走进雨中,神色冷漠,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在那八人的目光中渐渐消失在弥漫天地的雨幕中。

这场雨下得好大,云长乐和衣躺在床上,心想:“我们几个倒还有些运气,若是这场雨下得早些,兵器库那把大火就怎么也烧不起来了!事情拖得一日,那些突围的江湖人士便凶险一日。”她正闭目思量,忽然一阵冷风袭来,睁开眼睛,却见楚盛衣立在床前。

云长乐吃了一惊,翻身而起,问道:“怎么样?”

楚盛衣静静道:“大当家已死。”

云长乐立即明白放火的是云西辞,杀人的是楚盛衣。她不敢点灯,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你没受伤吧?”

楚盛衣轻声道:“没有。”目光看向她的肩头,问道:“你肩上的伤重不重?”

云长乐咧咧嘴道:“原来你们看见了。我怕二当家瞧出我的底细,被他捏得差点骨裂。现在肩膀疼得要命。”

楚盛衣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她道:“这是上好的伤药。”

云长乐接过,放在怀中,对他道:“赵庆生已经走了。三当家明日就要回来,他可比二当家难糊弄多了。”外面传来一阵人声,云长乐一把拉开窗户,道:“我们趁乱快走。”

楚盛衣跟着她跃出窗外,他们二人本就是轻功高明之辈,在这暴雨之中,更是无需担心落地的脚步声引来敌人,一路潜行疾奔,不一会儿,便出了山寨。

此时,大当家被杀的消息还没传出,龙头岭上到处是外出搜查的山贼。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淋得他们狼狈不堪、苦不堪言。

云长乐见他们正整队回山寨,心道:“当真是天助我也!等他们发现大当家被人杀了,大乱阵脚,到时候哪里还追得上我们?”她笑着对身旁的楚盛衣道:“想不到你与西辞如此能干,这趟我算是白来了。”

楚盛衣道:“有你在山寨中做内应,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不至于功亏一篑。何况赵庆生也是你降服的。小六,你敢于冒险,做事计划周详。若不是有你在,说不定我们几十个人早就被那些山贼射死在这伏龙山中。”说话间,两人已深入山林,离山寨更远。

云长乐道:“其他人我不清楚,不过你楚盛衣如果想要独自离开,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楚盛衣不置可否,两人又在山中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再也看不见山贼出没,这才慢了下来。云长乐肩上有伤,全身被雨一淋,又冷又痛,只觉伤处冰寒入骨。两人越过一处树丛时,楚盛衣听到她压抑着声音“嘶”了一声,忽然停下脚步,道:“小六,找个地方避雨吧。”

云长乐望了望四周,指向一处山壁,说道:“那边好像有个山洞。”

楚盛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道:“我去看看洞里有没有野兽。”说罢飞快地向山洞掠去。以他的功夫,寻常野兽伤不了他。楚盛衣一下子钻进洞中,云长乐还没走到洞口,他已经从洞中出来,对她道:“这里很安全,进来吧。”

云长乐进到洞中,只听楚盛衣问道:“你身上有火折子吗?我的被雨淋湿了。”洞中漆黑一片,云长乐摸索着向前,口中道:“我的也淋湿了。”

楚盛衣道:“只能等天亮再想办法了。”

云长乐找到一处平坦处,坐了下来,望着洞口,道:“也不知道西辞现在在哪里?”

楚盛衣那边半天没有声音,云长乐耳边听着他清浅缓慢的呼吸声,想他正在调息,便也坐直身体,盘膝运气,闭上双眼静静休息。

两人各自休息,就这么不知不觉过了一夜。外面的大雨不知何时早就停了,晨光从洞口照入洞中。楚盛衣睁开双眼,目中所见正是静坐调息的云长乐。洞中的光线并不明亮,她的面目在这样的光线中显得格外细腻温柔。平日里的灵气洒脱全部收敛在那张平静柔和的脸上,此时的云长乐像极了那些最是温柔秀丽的侬城女子。

楚盛衣静静地凝视着她,心里说不出的平静安宁。

洞外的鸟儿“啾啾”鸣叫,云长乐慢慢睁开双眼,转头瞧见楚盛衣已经醒了,正望着洞外出神。她脸上露出微笑,声音轻快道:“楚盛衣,早啊!”

楚盛衣看向她,声音柔和道:“小六,早啊。”

云长乐起身走向洞口,道:“走吧,我们该去与大家汇合了。”望着草木丛生的山林,微微蹙起了眉头。

楚盛衣注视着她,淡淡道:“是在担心云西辞吗?”

云长乐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楚盛衣道:“我们赶去神仙峡吧。说不定路上就能遇见他。”

云长乐眼中一亮,道:“不错,他要是找不到我们也会往那边赶去。我们往那边走,总能遇到他。”楚盛衣沉默不语,当先往北而行。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两人一前一后往神仙峡方向赶去。楚盛衣沉默寡言,一上路,便索性连话也不说了。云长乐一心想着尽快赶路,倒也不觉得气闷。两人走了两个多时辰,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

楚盛衣跃上一棵大树,望向马蹄声处,不一会儿跃下树,说道:“是山贼,至少有五百人。”

云长乐喜道:“一定是三当家的人,想不到他们竟回来得这么快。也不知道三当家在不在这批人中。”她看了看四周,指着远处一棵大树道:“走,我们上那棵树躲避一下。等他们过去,我们再走。”

不一会儿,那百人马队已奔至两人脚下。只见这队人马各个身背弓箭,神色疲劳,有不少人身上受了伤,想来与薛逸那帮人已经交过手。云长乐见这批人里走在最前面的便是三当家,他的右臂已然被人砍断,满脸戾气。

忽然一人从队伍后方快速奔上来,对三当家道:“有人远远缀在咱们后面。”

三当家阴狠一笑,道:“有多少人?你看清楚了么?”

那人迟疑片刻后,答道:“小的看得清清楚楚,只有一个人,还是个女人。”

三当家“哈哈”大笑道:“好大的胆子!大家立即散在林中,咱们就等她上来,先送她一阵乱箭。若是还活得下去,众兄弟再围了她,抓起来好好享用。”手一摆,那些山贼或上树,或找山石隐蔽,几百人拉成一条长长的伏击线。

云长乐看得头皮发麻,她对楚盛衣低声道:“这可怎么办?不知道是谁,竟然敢只身追着这些山贼?”

楚盛衣道:“为今之计只有静观其变。实在没办法,我们就只能现身示警了。”

云长乐向来斗志不斗勇,此时却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耳边只听得沉闷的马蹄声响起,远处一骑前来,想必马儿脚上早包了布巾,这才能趁着昨夜大雨,一路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这路山贼到了此处。

楚盛衣眉头一皱,云长乐睁大双眼,低声无奈道:“原来是欧阳大小姐。”

楚盛衣对她低声道:“你藏在树中,我去带她离开。”说罢正要跃出,却见对面林中忽然冲出一人。

“西……”云长乐还未叫出他的名字,楚盛衣飞快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第118章 安抵塞川

昨夜云西辞放火后悄悄潜出山寨,藏在山岭中,直到听见山贼们惊慌地说道大当家被杀,才知楚盛衣事成。他在往北的道上等了许久,却没迟迟没有见到楚盛衣与云长乐。哪里想得到楚盛衣杀人之后,立即便与云长乐离开山寨,一路向北。他从龙头岭上巡山的山贼口中得到大当家被杀的消息时,这两人早就跑得远了。

云西辞一宿未睡,一路向北,只盼能与云长乐在道上相遇,这一赶路,便赶在了云长乐与楚盛衣的前面。他见三当家了大批人马往回赶,藏在林中,只等众人经过便要继续赶路,哪知往北走了不久,便瞧见欧阳灵灵追在山贼后面。他灵机一动,想要抢回一匹马代步,便悄悄折回,跟在那批山贼后面。

那些埋伏的山贼,见云西辞扑出,立即箭入飞蝗,嗖嗖而至。云西辞挡拨拍击,抓住几支来箭,反手便掷向离他最近的几个山贼,当场射死几人。

欧阳灵灵此时也反应过来,只听云西辞大喝道:“抢马!”立即飞身掠至右方一批黄皮马前,抬手间便击毙了攻来的两个山贼,翻身上马。

山贼们本是为了伏击欧阳灵灵五百人拉成了一条长长的伏击线,是以云西辞一人还可以挡住伏击线上埋伏在最后的一队人马。双方交手片刻,前方的人马便看出他们已识破埋伏,一时间马蹄声、杀喊声响起,几百人气势汹汹地冲击而来。云西辞轻啸一声,临空劈出一掌,一招“风吹排云”,当前追杀而来的三人首当其中被他力毙当场。啸声惊得前面几匹马儿撒蹄乱闯,就这么一隔,他已跳到欧阳灵灵骑来的那匹马上,兜转马头,冲欧阳灵灵叫道:“走!”

两骑狂奔向北,后面的山贼一路狂追直下。

云长乐看得惊心动魄,刚才若不是楚盛衣拉着她,她立时便要冲入阵中与云西辞并肩作战。眼见追兵箭如飞蝗,穷追不舍,她心中大是惊急,忽然瞧见队伍中独臂的三当家,灵光一闪,对楚盛衣道:“他还不知道大当家死了,你装作从寨中把我抓出来的‘我大哥’司徒汇的手下……”

楚盛衣眼中光芒一闪,立即明白过来,一把抓住她没有受伤的肩膀,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咽喉,跳下树一阵疾奔。

只听云长乐放开嗓子嘶声大叫道:“三当家,救命啊!我是司徒家的小儿子啊!”

三当家勒马回头,只见林间一人抓住“司徒家的小儿子”飞快地奔跑。他大喝一声道:“站住!”

楚盛衣脚步一停,冷冷道:“你要怎地?”

云长乐在他手下一边挣扎,一边大叫道:“三当家,救命啊!大当家被人杀了!他是我大哥派来抓我的人,三当家快些救我啊!”

“什么?”三当家失声道,四周的山贼也勒马停了下来。

楚盛衣冷哼一声,抓起云长乐又奔跑起来。三当家正要派人追上,只听云长乐急声叫道:“三当家,你先救我再回山寨也不迟啊!”

他心中一凛,看看四周还剩下的少说也有三百来人,望着远处越跑越远的楚盛衣,说道:“焦大用,你带几个人去追他。”转头对一个山贼道:“小方,去把追杀那女人的兄弟们给我招回来,大家跟我立即回山寨去!”

焦大用是二当家的人,知道三当家故意将他调开,看他的脸色也猜到他必是回去与二当家争夺大当家之位,只是此时四周大多是三当家的人,他不敢抗命,带了五个兄弟,飞快地往楚盛衣逃走的方向追去,心中却想:“老子才不管那个毛也不长齐的臭小子,待会儿在这儿附近转一圈,便带兄弟们赶回山寨,帮二当家夺位去。”

楚盛衣带着云长乐一路飞奔,一会儿便甩开了三当家派来的焦大用几人。云长乐见他们只有六人,便知这次又险险过关,忙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四下看了看,道:“无论三当家信不信我,他都不敢不赶回去看个究竟。哎,西辞那边不知道逃脱没有?”

楚盛衣正要答话,一个女声惊喜道:“楚公子,你在这里?”

云长乐转头一看,只见欧阳灵灵欢喜异常地跑了过来,她身后一人长身玉立,不是云西辞又是谁?

云长乐笑着迎上前道:“太好了,大家都没事!”近了才瞧见云西辞那件外袍上尽是烟灰箭痕,脸上有几道被雨水冲过的煤灰痕迹,此时他一副落拓模样,比起平日里翩翩佳公子的俊秀之姿,显得十份可怜。

云长乐笑嘻嘻道:“云公子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云西辞上下打量她一眼,不热不冷道:“哪里哪里,在下怎及六少半分风采?”

云长乐轻咳一声,叹了口气,一脸悲伤道:“有阁下与楚盛衣在,姑娘们再不肯看我一眼。”心中暗道:“西儿年纪长了,脾气变得奇怪得很,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云西辞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经意地看了看楚盛衣,低头对云长乐问道:“你的肩膀怎样了?”

云长乐垮下脸来,惨兮兮道:“很疼啊!疼得要命!”

云西辞摇头失笑,说道:“小时候伤得更重也没见你如此,真是越大越不经打了。”

欧阳灵灵听他如此说道,耳根一红,转身对他道:“云西辞,这次多谢你救了我,日后我定会报答你今日救命之恩。”

云西辞微微一笑,道:“举手之劳,欧阳大小姐不用放在心上。”

欧阳灵灵正色道:“我说要报就是要报,总之,我绝不会欠你的恩情。”

云西辞想了想,道:“那请欧阳大小姐答应在下一事。”

欧阳灵灵道:“什么事?”

云西辞看了看云长乐道:“希望日后欧阳大小姐不要再与长乐为难,你我三人儿时的恩怨就此揭过如何?”

欧阳灵灵低头沉默片刻,终于有些不甘愿道:“好吧,我答应你。”她深深地看了云长乐一眼,对他轻声道:“这么多年了,你对她仍是很好很好的。”云西辞淡淡一笑。

欧阳灵灵有所感触,目光不由得望向楚盛衣,却见他的目光从云西辞转向云长乐,对她注视片刻后,眉间清愁渐染,低头怔怔出神。

欧阳灵灵心中一震,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开口道:“我们得想办法弄几匹马来。云公子可有办法?”

云西辞这下却着了难。云长乐狡黠一笑,说道:“三当家好人做到底,派了六个兄弟出来救我。我们一会儿便去向他们借马吧。”她见欧阳灵灵一脸茫然,便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

欧阳灵灵听完之后,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对云长乐在危机关头的急智倒也十分佩服。想到自己只身追敌,险些被伏击,心中又是后悔又是酸涩。她走到楚盛衣面前,说道:“楚少侠可知仗剑宫的聂前辈被流箭射中胸口,情况十分不妙?”她想到自己是为了仗剑宫的聂青青才怒而追敌,楚盛衣却一直对她不理不睬,心中酸涩委屈,便把事情说了出来。

楚盛衣说道:“既然如此,大家快些赶回去罢。”

云长乐正有此意,说到底,这伏龙山中仍是危机重重。若是二三两位当家内讧不成,联手追击而来,岂非大大不妙?

云西辞忽而一笑,说道:“送马的来了。”

云长乐凝神一听,果然有马蹄声传来。

欧阳灵灵被追杀得气闷,当先而出,三人迅速追了上去,只听得前方“啊哟”、“哎呀”之声此起彼伏。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

欧阳灵灵喝道:“不想死的就快滚!”接着又是一阵奔走逃窜之声。

云长乐三人走上前去,只见地上躺了一人,看那样子已然气绝。欧阳灵灵指了指马儿,得意道:“马也抢到了,大家快走吧。”

四人翻身上马,云长乐的肩膀虽然十分疼痛,此时却不愿拖累大家,面上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儿。四骑一路疾奔,饿了便在山中打些野兔野鸡为食,就这么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到了第四天上午,终于来到了神仙峡。

神仙峡两边是嶙峋的峭壁山崖,中间一条细长的山道,四周全是森森草木。峡口只容三匹马并行而过,实在是个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

楚盛衣勒马停步,说道:“有血腥味。”

云长乐几人也勒马站在峡口前,云西辞遥望峡□:“这是出山的唯一道路,再难我们也得闯过去。”他凝神听了又听,说道:“峡谷中应该没有埋伏。”

欧阳灵灵这次却谨慎了许多,说道:“无论如何,我们小心点。”

四人放慢马速,慢慢向峡口走去。走在最前面的楚盛衣刚入峡谷,便脸色微变。谷中尸首四散,躺在地上的皆是山贼的尸体,大多中箭而亡。他跳下马,走到一具尸体旁,仔细查看了一会儿,说道:“死了不到一个时辰。”

云长乐也跳下马来,低头道:“看样子可不是薛大侠他们的手笔。”

楚盛衣道:“这些人大多被一箭穿吼,杀他们的人箭术相当高明,而且人数还不少。”

四人边走边查看,但见峡谷中死尸百具,好在没有一具是薛逸带领的江湖人士,便也放下心来。过了那段尸横遍野的山路,四人便加快速度,不到半日,终于出了伏龙山。

云长乐勒马立在山前,回头遥望山中,忽觉这几日过得很是刺激,好在对手只是以人多为胜,比起十年前慕城变故的惊险,倒也差得远了。她回过头来,只见楚盛衣与云西辞正望着她,两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关切的表情,淡淡的温柔深藏在双目当中。云西辞倒也罢了,他素来温文尔雅,这般模样倒也寻常。只是这样的温柔放在楚盛衣身上,竟如冰破云开,端的动人心魄。

云长乐心中怦怦乱跳,不敢再看二人,猛踢马腹,一马当先往北面冲了过去。

出了伏龙山,路上的景色霎时一变,眼前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马儿撒欢儿疾奔,暮春的微风吹人欲醉。云长乐骑马奔行一阵,只觉得天高云阔,自由自在。快到晌午之时,云长乐远远瞧见前方有个小镇,回头对其余三人欢叫道:“前面应该就是古兰镇了,说不定大家正在镇上!”

众人骑行了许久,此时终于见到了人烟,心中亦是十分欢喜。四人不一会儿便到了镇子里。

说是小镇,其实这里也就只有一条长街。长街两旁是简易的土制住房,镇上最好的一栋房子,便是一家名叫“永福”的客栈。

云长乐一身风尘,下了马来,不等云西辞等人下马,便当先跨进永福客栈,对门口的店家道:“老板,劳烦准备四人份的饭菜……”她正要再说,却猛地发觉店中气氛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预告:重要人物即将登场~~~

第119章 安抵塞川

这永福客栈十分简陋,客人吃饭的地方只摆了七八张桌子店里便已经满满当当。云长乐话说道一半,忽然发现店里每张桌子都坐了三四个男子,仔细一瞧,那些男子个个眼神锐利,对四周神情戒备。倒是有一桌特别奇特,那桌只坐了一名美貌少女,她面前的桌上铺了一张白布,那少女神态悠然,最让云长乐惊奇的是,她的模样与自己有七分相似,与莲生竟像得□分。正对着她的几个男子见她眼也不眨地盯着那美貌少女,立即狠狠地瞪了回来,神色不善。有人按住刀柄,就要起身。

云长乐心中大是惊疑,此时她一身男子装扮,经过几日的奔波,全身上下又脏又乱,看起来十分落魄。她迅速收回目光,对店家道:“劳烦店家准备四间客房,再烧点热水,我与同来的朋友这几日十分狼狈,待会儿想要沐浴。”她低头寻思:“这少女不知是什么来头,这里二十多个大汉好像都是保护她的。她与娘亲长得如此相像,难道是我的亲戚?可是没听娘亲说过这世上还有她什么亲戚啊!难道她是欧阳世家的人?”她想了想欧阳灵灵,暗自摇头:“欧阳灵灵是欧阳世家最宝贝的后起之秀,可是这少女的排场显然比她大得多,而且看她的模样也不像江湖中人,更像身份显贵的小姐。”她眼角一瞥,忽然看见那些人放在桌下的弓箭,心中一凛。便在此时,云西辞、楚盛衣、欧阳灵灵进了店中。

“客官,今日小店被人包下了,还请客官另寻别家吧!”那店掌柜四十上下,一脸络腮胡子,长得十分粗壮,说话直来直往。

云西辞等人一进门便听到这句。欧阳灵灵秀美一竖,当下就不干了,说道:“这小镇上只有你这家客栈,我们去哪里寻别家?”那店家也是个老实人,听她这么一说,耳根子一红,略有歉意道:“姑娘莫怪!小的这就给各位做点吃食,在店子外面给各位搭个桌子,委屈各位在外面用餐。只是刚才这位小哥要四间房,可就不成了。”

欧阳灵灵一听他要把自己打发到外面去用餐,气得脸色红白相交,连云西辞也皱起了眉头。楚盛衣看向店内,指了指墙角一张空桌,道:“我们坐那里。”

其实外面清风徐徐,古兰小镇四周都是茂盛的青草,空气十分清新,在外面就餐也不是什么难过的事情。可是,云长乐倒也罢了,楚盛衣、云西辞、欧阳灵灵三人,自小到大,谁不是众星捧月的主?听那店家这么一说,又见店中本来也有空桌,便更不可能去外面用餐了。

那名少女忽然道:“店家,无妨。”笑吟吟地四人道:“几位朋友请坐。”

她一开口,云西辞几人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一见她那容貌,也如云长乐般露出惊讶的神色。不过在那少女看来,却是他们想不到自己竟会轻易同意他们在店内用餐。

那名少女随口吩咐道:“辛大,你命人腾出四间空房给这几位朋友住。住不下的人去外面搭帐篷。”

离他最近的一名男子躬身领命,那些男子听她如此吩咐,脸上却也毫无不满之色,反而个个神情肃然,恭顺无比。那叫辛大的男子随意点了八人,四人往后面房舍而去,四人往店外走去。

云长乐几人见她处事如此干净利落,绕是欧阳灵灵这般脾气,也再也发作不出来,脸上的表情和缓了许多。

云长乐微微一笑,走到那名少女桌前,道:“多谢姑娘。”

那少女见了她的模样,眼中同样闪过惊奇,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说道:“我这些家仆出门不懂规矩,还望各位不要见怪。”

云长乐道:“哪里哪里。”

那少女问道:“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

云长乐道:“在下艾少六,这三位是我的朋友。”她对那少女十分好奇,把云西辞等人一一介绍给她。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她说道云西辞与欧阳灵灵时,分明瞧见那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异彩。

那少女一双妙目看向欧阳灵灵,脸上的表情十分奇特,好似在探寻、比较些什么。欧阳灵灵被她看得十分不自在,若非她是个小姑娘,欧阳灵灵当场便要发作。

那少女收回目光,对云长乐问道:“不知各位这要往哪里去呢?”

云长乐说道:“家姐嘱我到北边收取一批货银,我们几人都是往北边去。”

那女子听她提到自己有个姐姐,眼中一亮,说道:“哦?艾公子还有一位姐姐,公子一表人才,艾姑娘容貌自然不俗,可不知她与你长得像么?”

云长乐心中诧异,笑着回道:“我俩长得不太相似。”顿了顿,问道:“姑娘要找什么人么?”

那少女吃了一惊,没想到她如此聪明,一下就猜中的自己的心事,挑眉一笑,也不答话。正好店家送上了食物。云长乐对她微微一笑,便与其他三人一起吃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那店家上前道:“公子,您要的四间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云长乐四人跟他去到住处,四间房间两两相对,云长乐与欧阳灵灵住在一边,云西辞与楚盛衣比邻住在对面。

云长乐刚进到屋中,只听外面有人敲门。开门只见辛大垂头立在门口,手上抱了一叠衣物,对云长乐恭敬道:“我家小姐着小的准备了一些换洗衣物,出门在外,时间仓促,还望公子赏脸使用。”云长乐见隔壁欧阳灵灵门口站了一名小丫鬟,手中捧了一套碧绿罗裙。

云长乐心道:“这小姐真是细心,见我们四人没带包袱,便想到我们没有换洗衣物。专门派了小丫鬟准备欧阳灵灵的女装,想得真是周到。”她随手拿了一套衣服,辛大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往云西辞与楚盛衣的房门走去。这边欧阳灵灵也接过那小丫鬟送来的女装。

云长乐关了房门,褪下衣服,泡进浴桶中,心道:“那位姑娘的随行家将人人带了弓箭,难道神仙峡里的山贼是他们杀的?她是什么人?到这里来要做什么呢?她为什么长得跟娘亲那么像?”一个个问题从脑中冒出来,想到她与欧阳莲生说不定有什么关系,她就忍不住想要继续追查下去,飞骏牧场的事又怎么比得上欧阳莲生的下落要紧?

她寻思:“我今夜得在这里住一晚,也许能够查处点什么。”想到这里,她迅速梳洗穿戴妥当。顾不得那身衣服过于宽大,把衣袖一卷,出门往那少女的住处寻去。

这客栈也不大,她走了不远,便见辛大正在跟随行的几名家将吩咐什么。辛大见她前来,上前恭敬道:“艾公子!”云长乐笑道:“辛先生,我想向你家小姐道声谢。”辛大道:“我家小姐出门狩猎去了,傍晚才会回来。”云长乐心中有些失望,笑了笑道:“原来你家小姐还是女中豪杰,善于骑射。”辛大道:“我家小姐不光善于骑射,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对佛道之学也颇有研究,连大雪山圣教灵王也赞她天资聪慧,慧根非凡。”

“辛先生说的可是永国境内的大雪山?”云长乐眼中一亮,问道。

辛大勉强点了点头,说道:“在下还有些事要办,艾公子,请了。”说完飞快地往外面走去。

云长乐慢慢走回房间,却见云西辞立在门口。她脚步一顿,又慢慢走上前,推开门,边进去边随口问道:“西辞,你等我很久了?”

云西辞跟着她走进去,忽然看到桌上放着一个小瓶子,问道:“这是什么?”

云长乐正在想那少女,看了一眼,随口说道:“那是楚盛衣给我的治肩膀的伤药。”

云西辞拿起那瓶子,一边把玩,一边道:“想不到那么冷漠的一个人,对你倒是挺好。”

云长乐叹了口气,说道:“从认识他起,我就觉得他有许多心事。人人都说楚盛衣武功了得,年纪轻轻便名震天下,可是我瞧着他可一点也没觉得开心。”她露出回忆的神情,“我第一次遇到他时,只觉得这人冷漠忧郁,他坐在我的船头吹了一首采薇,我从未听过那样忧伤的箫声,竟连恶作剧也不敢了。”

云西辞垂头低声道:“你可怜他?”

门外楚盛衣心中一痛,紧紧地握起了拳头。

“不。”云长乐微微一笑,轻声道:“是怜惜。他心里藏了伤心事,悲伤刻骨,却说不出口,我盼他能早日忘记忧伤,不要总是心事重重。”

楚盛衣的眼中闪过明丽的流光,定定地望着房门,心中一片柔软。

云西辞盯着她,轻轻道:“怜惜,怜惜?云长乐,他又何需你来怜惜?”他的心中一片寒冷,夹杂着莫名的怒意,“云长乐啊云长乐,你对楚盛衣充满怜惜,那云西辞呢?那你对云西辞是什么?”云西辞把楚盛衣的药瓶放在桌上,再也不看一眼,问道:“长乐,你可记得答应过我要听我的话?”

云长乐算了算道:“还有三天就到一个月了。”

云西辞笑了笑,道:“原来一个月的期限还没到啊!”他静静地望着她,沉默片刻后,道:“长乐,跟我回云山竹海吧!”

作者有话要说:他静静地望着她,沉默片刻后,道:“长乐,跟我回云山竹海吧!”

便在此时,小楚一脚踢开房门,怒喝道:“忒!贼秃,敢跟贫道抢小尼姑!”

小西见来人是他,醋劲上涌,于是两人#……#&¥#¥¥

蓝导提着长乐的后领,很卖力地在一旁吆喝:喂喂,你们专心点打,别放水啊,谁赢了小尼姑就给谁啊……咳咳.......【茶】

第120章 安抵塞川

云长乐正打算追查莲生的下落,此时怎肯跟他回云山竹海?她摇头道:“西辞,你不觉得客栈中那位姑娘有点古怪吗?”

云西辞心道:“她的确有些奇怪,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他沉声道:“一个月之期还没到,你不听我的话,是要认输么?”

云长乐道:“西辞,这女子与我娘亲一定有着莫大的关系。要是不查清楚,我又怎能安心?我十年没见师娘,本也该去拜见她与师傅,只是你提的时机实在不对。你为什么忽然要我跟你回去?”她心思一转,惊道:“难道是云山竹海出了什么事?”

云西辞心道:“当然是出了事,还是出了大事,云山竹海的少主人对你这没心肝的丫头打又打不得,骗也骗不回去,遇到你便束手束脚,头痛非常!”他抚了抚额头道:“姑姑……姑姑想你得很,吩咐我找到你之后尽快带你回去。她若不是怀了小宝宝,便要出来与我一起寻你了。”

“什么?”云长乐又惊又喜道:“她有小宝宝了?!难怪师傅今年一直没有来找我……”

云西辞心有戚戚焉,云烟怀孕后脾气极坏,她与路行歌斗了那么多年,次次处于下风,这次终于扬眉吐气,在云山竹海把路行歌折腾得苦不堪言,却又千依百顺、甘之如饴。他问道:“你不想回去看看他们吗?”

云长乐苦着脸道:“我恨不得长双翅膀,立即飞回云山竹海,可是我爹娘已经失踪了十年,但凡有丁点线索,我又怎能放过?”

云西辞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好罢,先把这里的事办完。等你把善姑娘交代的事情办了,我们再一起回云山竹海。”

云长乐一口答应道:“好。”

云西辞起身道:“我去跟他们说一声,今夜我们要留宿在这间客栈。若是他们要继续赶路,也不用等我们了。”他拉开房门,见对面楚盛衣的房门紧闭,隔壁欧阳灵灵却正好开门。欧阳灵灵问道:“楚公子跟你们在一起么?”

云西辞上前敲响楚盛衣的房门,房内没人应答。

云长乐从房里走出来,看了看两人,问道:“楚盛衣不在?”

便在此时,楚盛衣从拐角走了过来,见三人站在他的门口,微微蹙眉道:“有三匹马跑脱力了,睡在马槽里,怎么也不肯起来。我们得在这里待上一夜,等它们恢复体力。”

云西辞疑心顿起,这边云长乐却已笑着说道:“马儿也累了,何况是人呢?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宿再启程也不迟。”她对楚盛衣道:“聂女侠有薛前辈等人照拂,你不必太过担心。”楚盛衣摇了摇头,淡然道:“生死有命,强求不得。”他情知自己不会医术,去了也帮不上忙。以他素来寡淡的性子,对生死看得确是十分淡薄。

欧阳灵灵本想快些赶上去,但一来没马,二来自己也是医术不精,三来楚盛衣不走,她也舍不得独自离开,便也不反对多留一宿,心道:“能与楚盛衣多待在一起一刻,我便多一刻的欢喜。”她却不知,刚才楚盛衣听了云长乐与云西辞一番对话,心中百转千回,待到云西辞起身要出门,他不想被两人发现,立即悄悄离开,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马房。

云长乐几人走出客栈,四人漫步在古兰小镇上。他们四人男的俊美,女的秀丽,引得镇上的居民连声赞叹。这小镇本就是一条长街,不一会儿,四人便走到了长街的尽头,一眼望去,碧绿的草原遥接天际。

四人继续走向草原,云长乐问道:“楚盛衣,你们这次往北,可是去飞骏牧场?”

楚盛衣点了点头。欧阳灵灵道:“你跟云西辞不也是去飞骏牧场?只是我没想到韩堡主连云西辞千里迢迢来到大熙也能提前算到。”

云长乐见她一脸狐疑,说道:“这次你倒是猜错了。我跟西辞去飞骏牧场可不是你说的那位韩堡主请的。”她嘻嘻一笑,道:“在客栈里我可没骗那位姑娘,我去飞骏牧场帮姐姐收一笔货银的。”

欧阳灵灵诧异道:“你好歹也是大熙颇有名气的人物,怎能做这些替人跑腿的事情?”

云长乐见她也染上了欧阳世家把人看作三六九等的恶习,笑了笑道:“西辞不远千里而来,我正好陪他看看这北地风光。”

欧阳灵灵上下打量二人,心道:“云西辞乃名门之后,却也愿意陪你胡闹。”又想:“原来云西辞起初见到我时说他早与云长乐分开竟是真的。却不知云长乐为什么不跟随路行歌前辈一起回云山竹海?”她心中十分不解,常人若遇上路行歌这等高明的师傅,无不希望日日听他教诲。得他指点一二,便胜过普通人练上好几年了。当年她与云长乐比武,最终没能得到路行歌的青睐,被他收为弟子,此事一直是她心中一痛。云长乐对这千载难逢、人人艳羡的机会却毫不珍惜,她想想便觉得十分气闷。

云长乐见她神色阴晴不定,绕是她聪明绝顶,又怎能想到一时间她的心中早已百转千回,嫉恨交加。两人的关系本就不好,虽然经过云西辞一番调解,欧阳灵灵心结未解,终究还是不能与云长乐坦诚相待,化敌为友。

便在此时,前方出现了几个骑士,云长乐定睛一瞧,原来正是那美貌少女的家将。她连忙看向四周,一阵蹄声急来,那名少女在家将的簇拥之下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少女抬头望天,只见空中飞过一排大雁。她微微一笑,从身后取出弓箭,扣了三箭在手,双目一眯,抬手便射。只听得“嗖嗖嗖”三声响起,三支强箭霎时冲入雁阵。云长乐四人目力极佳,只见四只大雁落下天空。那少女三箭射下四只大雁,其中一箭双雕,箭法当真了得!

她的那些家将见她如此神技,竟也面色如常,不敢喧哗,只敢在眼神中表达出赞美之情。那少女笑吟吟地指着重新整队后的雁群,道:“谁能为我射下领头的头雁?”

众家将叫道:“请华术大哥一展身手!”

只见一名英俊的青年从马上利落地跳下,几步上前,单膝跪在那少女马前,仰头看向她,目光是强自压抑的火热,他朗声道:“华术愿为小姐射下头雁。”

那少女微微一笑,点头应允。

华术如闻纶音,只看了一眼雁群,取箭、拉弓、引射,动作流畅之极,赏心悦目。他的箭快得惊人,几乎弓弦一响,那支射出的利箭便已到了雁群之中,正中那只头雁。

众人轰然叫好,连楚盛衣也不由得多看了那青年一眼。

华术捡回头雁,恭恭敬敬地呈在那少女面前。那少女只看了一眼,微笑赞道:“正中双目,一箭对穿而过。华术好箭法!”

华术双目一亮,却不敢直视那少女,将那头雁轻轻放在地上,恭敬地行了一礼后退了回去。

云长乐四人也在心中啧啧惊叹,他竟能一箭穿过大雁双目,不伤其皮毛,虽说这是射灵狐等珍贵动物时才常用的手段,却也看出华术对那少女倾慕之极,连她要的大雁,也不愿伤了翎羽。这手箭法更是只能用神乎其技来形容!

那少女见到云长乐几人站在不远处,眼中闪过异彩,翻身下马,走了过来,道:“艾公子、云公子、楚公子、欧阳姑娘,小女子箭术粗鄙,让各位见笑了。”

云长乐连连摆手道:“姑娘这样的箭术,哪里有半分粗鄙可言?在下佩服不已!”那少女抿嘴一笑,眼角余光看向云西辞、楚盛衣,但见二人一人温雅俊秀、一人冷淡俊美,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欧阳灵灵穿了那一身碧绿罗裙,亦是秀丽无双。先前在永福客栈里没有看清,想不到四人洗去一身风尘,竟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云长乐谢过她赠衣之恩,微笑着说道:“姑娘的家将真是不俗,那位射雁的兄台,箭术真是一绝!”

那少女矜持一笑,脸上毫无得色,一挥手,将那华术招至身边,只说道:“艾公子的三位朋友都是出自名门,想来公子也非凡人,能得公子一赞,华术当可自豪了!”

华术道:“多谢公子称赞。”说完又退回她身后,面色十分平静,显然云长乐的赞美比不得那少女随意对她说上半句话儿。

云西辞微微一笑,说道:“原来姑娘认得我们。”

那少女摇头道:“小女子早就听说过各位的大名,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亲见其人。这次能在这偏僻小镇同时见到云山竹海的云公子、仗剑宫的楚公子、欧阳世家的欧阳小姐,心中十分欢喜呢。”她说完璀然一笑,宛如百花齐开,美不可言。

欧阳灵灵看了看她身后策马侍立的家将,特别是那神箭手华术,问道:“姑娘对我们十分了解,可是我们却不知姑娘是何方人士?”

那少女盈盈一笑道:“不瞒欧阳姑娘,小女子姓董,并非大熙人士。”

云长乐说道:“原来是董姑娘。我曾听辛先生提到大雪山圣教灵王对董姑娘赞誉有佳,想必董姑娘是永国人士了?”

那少女垂下眼眸,幽幽一叹道:“我千里迢迢从永国来到大熙,启程前,灵王预言我此行必能遇见我想要寻找的那两个人,可是我就要回去了,却还没遇着他们。”她“噗嗤”一笑,一扫之前幽怨失望的语气,道:“可见大雪山的圣教灵王有时候说的话儿也做不得准的。”

这位董姑娘轻嗔薄喜,一颦一笑皆有风情,着实是一位魅力非凡的女子。

云长乐听她说要走,眼睛一转,问道:“姑娘到大熙来要找什么人?我们四人也许认识,说不定还见过。”

那少女脸上露出狡黠的神情,视线转向云西辞,又看了看欧阳灵灵,两人心中皆是一动,她这机灵的模样与云长乐更是像了□成。只听她道:“其中一人,在你们大熙真是鼎鼎有名,十年来人人都在寻她,却没人能寻得着。我这点微末本事自然也找她不到。还有一人……”她说道这人,垂下眼睑,勾唇一笑,道:“还有一人,谁知道他在哪里!”

她这番话说了等于没说,自然是不愿接受云长乐几人的帮忙,不过见到她这娇嗔狡黠的模样,谁也生不出气来。

云长乐扼腕叹息道:“想不到姑娘这就要回永国去了。唉,也不知怎地,在下见到姑娘时便觉得十分眼熟。董姑娘莫要见怪,你与我一位远房的亲戚长得十分相似。我一见到姑娘便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那少女一双妙目在她脸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点头道:“不瞒艾公子,我见到你时也十分吃惊,你与我家中的兄弟十分相像。所以见你一身风尘,便如见了我那最可爱的小弟受苦一般,忍不住要着人为你准备衣物。”

云西辞三人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少女是因为云长乐才对他们如此殷切。

云长乐听她这么一说,感觉两人的关系又拉近了许多,忍不住问道:“董姑娘家中可有哪位长辈与我长像相似?我对那位亲人十分思念,也许……”她目光殷殷的看向那名少女。

那少女问道:“你与那位亲人最后一次相见是何时?”

云长乐想了想,道:“那是十多年前了。”

那少女目光怜悯地看向她,轻声道:“艾公子,你那位亲人不在我家。”她拍转马头,对家将们道:“走吧,我累了,回客栈去。”众家将簇拥着她,浩浩荡荡地往小镇而去。

第121章 安抵塞川

云长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十分失望,对云西辞道:“西辞,我们不再耽搁,早些去飞骏牧场把妩姐的事情办了吧。”

云西辞道:“也好。”

她回头对楚盛衣和欧阳灵灵笑笑,道:“两位,我想立即赶路。”

欧阳灵灵心中不悦,楚盛衣看了云长乐一眼,道:“走吧。”

四人一路向北,茫茫草原一眼望不到边际,前后无村无店,饿了便猎些野味,渴了便寻找水源,就这么过了七八天,终于来到了小镇金鸡。

金鸡与古兰倒也十分相似,都是只有一条长街。四人一进小镇便打听薛逸等人的消息。金鸡镇中外来人本就极少,四人一打听,便有居民告诉他们,两天前一帮人在这里补给了一些东西,而后出发往北而行。云长乐四人听他所言,心道:“那正是薛逸等人。”

欧阳灵灵道:“我们离开古兰时走得太过匆忙,一路上为了寻找水源食物,几次偏离正途。想来正是因此才没能赶上他们。”

云西辞道:“今日天色已晚,既然已经知晓了他们的消息,我们不如在此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带上充足的食物和水,如果不出意外,在下个小镇就能追上他们。”

云长乐心下赞同,目光转向楚盛衣。

楚盛衣的视线在她的脸上转了一圈,然后转向小镇,点头道:“也好。”

欧阳灵灵看了一眼云长乐,道:“这次我们可得准备妥当了才赶路。”说罢打马往不远处的客栈行去。

四人来到客栈,各自回房洗去一路的风尘疲惫,换上了店家买回的衣服。傍晚十分,终于坐在一起吃上了几日来的第一顿热腾腾的饭菜。

这家客栈虽然十分简陋,但菜肴的味道却着实不错。席间有一道不知是用什么法子烧制的兔肉,味道十分鲜美。

云长乐夹了一块放在云西辞碗中,道:“西辞,这兔子肉烧得极好,你吃吃看。”

云西辞夹起那块兔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点头道:“果然不错。”

云长乐笑着正要说话,却见欧阳灵灵别开眼,好似不好意思看自己与云西辞。她心中一动,暗道:“我对西辞像小时候一般亲切自然,但在他们眼里,这就太过亲密了吧。”这些繁文缛节、男女大防她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夹了一块兔子肉给欧阳灵灵,笑眯眯道:“灵灵,你也试试看吧。”看到欧阳灵灵愕然的表情,心中大乐,顺手又夹了一块给楚盛衣。

欧阳灵灵心知楚盛衣素来冷漠,见云长乐如此,勾起嘴角,就要看楚盛衣给她难堪。

楚盛衣拿筷子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云长乐的目光毫无异样,只是缓缓地把她夹过来的那块兔肉放入口中。

云长乐笑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楚盛衣的声音有淡淡的愉悦和柔和:“还好。”

欧阳灵灵心中大震,霎时间嚼在口中的兔肉吃不出是什么味道,她的目光从楚盛衣转向云长乐,又看向云西辞,只见他仿若神游天外,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她猛地把筷子一搁,起身冷硬道:“我吃饱了。”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云长乐茫然道:“她怎么了?谁又招惹她了?”

云西辞看她一眼,说道:“你招惹了他,她当然生气。”

楚盛衣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云西辞一笑,毫不避让地与他对视。

云长乐愕然道:“我怎么招惹她了?”

云西辞笑了起来,高深莫测道:“你若想不出,便自己去问她吧。”边说边给她夹了一块兔肉,微笑道:“吃吧,你不是很喜欢么?”转首对楚盛衣道:“我从云山竹海一路过来,多次听到别人提起楚兄的人品武功,大家对楚兄都是赞誉有加。”

楚盛衣搁下筷子,淡然道:“是大家过奖了。”

云西辞微微一笑,道:“楚兄过谦了。(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听说楚兄是赤松子前辈的关门弟子?”

楚盛衣点了点头,道:“家师闭关多年,没有再收弟子的打算。”

云西辞道:“我姑姑与赤松子前辈略有交情,若是知道他有如此出色的一位弟子,必然为他高兴。也不知楚兄是什么时候拜赤松子前辈为师的?楚兄乃赤松子前辈的高足,可这些年来西辞却从未听姑姑提起过。”

楚盛衣抬头看向他,淡漠的目光有几不可见的犀利和淡淡的不耐,他说道:“在下跟随师傅学艺还不到十年,听闻十年前云路二位前辈成亲后就回到了云山竹海归隐,云前辈不知道大熙武林中有个楚盛衣也不足为奇。”

云长乐接过话头,打趣道:“幸好我师傅也不知道,不然定会让我加倍努力,别被你比了下去。”她虽然这样说,但也心知路行歌不会在意这些,她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云西辞,云烟好胜心强,对他要求极是严格,想必真正要被叮嘱加倍努力的不是自己,而是云西辞了。

楚盛衣垂眸道:“这也没甚麽好比较的,习武不过是强身健体,必要时自救救人而已。”

云长乐抚掌笑道:“你这想法倒是与我十分投机,我最不爱莫名其妙地与人比武,又费力又伤感情。”她神色一暗,叹了口气道:“只是有时候我不找麻烦,麻烦自己也来找我,若是没点功夫防身,遇到危机之时可就糟糕至极,不但帮不了别人,连自己也顾不好。”她想起十年前自己武艺不佳,救不得莲生与欧阳云,以致三人生生分离,心中十分黯然。又想起自己每每遇险,都是以智取胜,若是有路行歌那般神通,直接打回去了事,不用费神费力,干净利落,岂不快哉?

云西辞无奈笑道:“我不久前刚做了一件又费力又伤感情的事情。”

云长乐这才想起他向公孙引挑战之事,盯着他语带安慰道:“云姑姑的话,你又怎敢不听?她心心念念就是要夺得天下第一,她把希望放在了你的身上,也真是难为你了。”说着又嘻嘻一笑道:“我最爱瞧人比武,你与公孙先生的比试时,我一定到场为你加油助威。”

云西辞忽然问道:“楚兄可曾想过要挑战护山高手,夺得天下第一的名号?”

楚盛衣道:“在下志不在此。”

云长乐见他真若毫不在意,笑道:“你不想,你的师傅也不想?还有你师伯,你的师兄弟、师姐妹们?”

楚盛衣沉默片刻后,看着她道:“那只是旁人的心愿罢了。楚盛衣的心中放不了那么多。”

云长乐见他面露情愁,忽而想起两人在碧水寺山中对饮时,他怅然道:“有人放在心中可思念还是很好的。”楚盛衣的心中放不了师傅和同门的期待,放不了如叶丹萍般女子的恋慕,也放不了对至高武学的追求,那么这近乎无欲无求的男子满身的愁绪和萧索又从何而来?他心中可曾想过要放下些什么?

夜色已浓,店中点起了油灯,光线仍旧有些暗淡,三人脸上的表情便随着那摇曳的光线显得复杂难测。楚盛衣起身道:“楚某先回房了。”

桌边只剩云长乐和云西辞二人。云长乐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云西辞,只见他对自己微微一笑,轻声问道:“长乐有话要问我?”

云长乐定定地看着他,道:“西辞,你对楚盛衣……你不喜欢他吗?”

云西辞低头一笑,刚才自己确是微微失了风度,他低声道:“也许我是有些不喜欢他。我虽然与他相处不多,却觉得他太过神秘复杂。”他看向云长乐,心中暗道:“你待他如此亲厚,可又对他了解多少?你看不出他对你动了心,那是他掩饰得好,我却瞧得清清楚楚。不过,你看不出那是最好!”

云长乐道:“人人都有不欲对外人道的秘密,我当他是朋友,便不会去问他。”

云西辞笑了笑,道:“你若当他是朋友,那便当他是朋友吧,我以后也不会再去试探他了。”他向来温文尔雅、极有风度,即便不喜楚盛衣对云长乐抱有异样的心思,却也不会对他恶言恶行。云西辞的傲气深植在骨子里,只有对云长乐才会常常患得患失,情绪大动。

云西辞回到房中,躺在床上,想起自己前些时日急躁,不由得摇头失笑。这几日奔行在草原上,他渐渐想通一个道理,云长乐的性子虽然随和洒脱,但骨子里却是倔强叛逆,若是谁人逼她太紧,那她定会反戈一击,亦或是想办法逃之夭夭。十年前若非云烟提出要她与云西辞定亲,想让路行歌安排两人的亲事,那云长乐说不定不会立即下决定离开自己。她自小就极有主见,若非她心中认定某事,那无论别人怎么威逼利诱,她也绝不会妥协。想通了这个道理,他对路行歌和欧阳云更是佩服,这两个人看似对云长乐太过放任,实际上却是真的摸透了她的本性。

这十年来他对云长乐爱恨交织,心思也变得更加深沉睿智,刚到大熙时虽然愤恨难消,但见到她后一切便慢慢改变。他心知自己这辈子算是栽在她手里了,便不想也不愿再反抗,只想如何才能让她明白自己一片心意,愿意待在自己身边,陪自己一生一世。十年前的逃离是他心中挥不去的梦魇,他再也不愿贸然行事,既然要与她定下一生一世的约定,那么再多的等待和耐心对待也是值得的!

只是,只是啊,有楚盛衣这样的男子对她心存爱慕,让他心中如何不怕,怎能仍旧风度翩翩,处之泰然?

屋外传来夜枭的叫声,这夜不光他一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隔壁的楚盛衣也同他一般,和衣躺在床上,双眼怔怔的望着床顶的帷幔出神,他的眸子漆黑如夜,忽而神色温柔,忽而满目忧伤,他的眼中似有点点繁星明明灭灭,心中的百转千回又有谁能猜想得到呢?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来点感情戏。

某蓝手腕肌腱发炎,休息了一周,终于可以继续开工了~~

第122章 安抵塞川

第二天一早四人启程赶路,这回做足了准备,路上再也没有耽搁。三日后的一天傍晚,欧阳灵灵惊喜地发现了有大批人马在草原夜宿的痕迹,云长乐三人也下马察看了一番,猜测十有□是薛逸等人,看样子他们昨夜在此地休息过。四人索性便在原地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启程追去。

马蹄声“嘚嘚嘚”响起……

这日傍晚时分,叶丹萍正与她的娘亲伍锦玲和百花楼的几名香主一起生火烧水,便听得刘镖头大声笑道:“薛大侠、伍楼主,我们打猎回来啦!哈哈……楚少侠、云公子、欧阳姑娘、六少他们也回来啦!”

叶丹萍“啊”了一声,喜得颤声道:“娘……娘,刘镖头说楚少侠……楚少侠他们回来了,是不是啊?”

伍锦玲也十分高兴,她飞快起身,见薛逸、冯素云已快步迎了出去,满脸笑容道:“丹萍,咱们也去看看!”

叶丹萍把手中的烧火棍一扔,喜逐颜开地跟着伍锦玲走了过去。

楚盛衣四人满脸风尘。欧阳灵灵跃下马来,见众人迎了上来,心中十分欢喜。众人劫后余生,经过十来天的奔波,终于又聚在了一起,便七嘴八舌地说起这一路上的惊险事迹,一时间热闹非凡。

楚盛衣走向薛逸与冯素云,见二人安然无恙,叫了声:“师伯、师叔,盛衣回来了。”薛逸点头道:“你聂师叔受了重伤,去看看她吧。”楚盛衣早已听闻欧阳灵灵提起此事,脸上波澜不兴,对薛逸点了点头,跟着冯素云往临时搭建的营地走去。

聂青青被乱箭射中胸口,由崔明珠和百花楼的一位香主谭尚香照料。虽然是外伤,但伤到地方太近心脏,聂青青昏迷了七八天才幽幽转醒,这还多亏了东临谷的鲍宗万用了谷中用各种奇花异草秘制的灵药救治她。

聂青青趟在小小的帐篷中,见冯素云带着楚盛衣进来,气弱道:“楚师侄回来了。”楚盛衣轻声劝慰道:“师叔,你伤得不轻,要好好休息。”聂青青心中微微惊讶,楚盛衣素来冷漠,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说话如此柔和。她微微一笑,道:“师叔我既然已经醒来,便死不了,只是需要好好调养罢了。这次多亏了灵灵帮我挡了一下,不然射中我的可不止这一箭。”

楚盛衣“嗯”了一声,只听聂青青道:“灵灵怒而追击敌人,哎,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安好。”冯素云道:“师妹,欧阳姑娘已经同师侄一起回来了。”聂青青看向楚盛衣,喜道:“真的?”楚盛衣道:“是。”聂青青笑吟吟地看着楚盛衣道:“这小丫头,竟也不来看我。楚师侄,你去帮我找她过来。”楚盛衣嘴角一抿,起身道:“是。”

待他出了帐篷,里面的冯素云走到聂青青身边坐下,说道:“师妹,你一定要撮合他与欧阳灵灵,是不是?”聂青青道:“师姐,灵灵的家世武功、外貌品行,在江湖中可算得数一数二。这两人都是人中龙凤,十分相配。”冯素云道:“师妹,若是要看家世外貌武功品行,那欧阳大小姐可真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聂青青微笑点头,冯素云道:“可要是楚师侄对她不动心,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呢?他那般的性子……”聂青青脸上的笑容一收,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来恋慕他的女子可还少么?雁泣山中多少女弟子偷偷喜欢他……”她说到此处忽然一顿,冯素云看向她,点头道:“师妹,你总算想起了崔明珠。”

聂青青不悦道:“原来师姐是要保崔明珠么?”

冯素云盯着她道:“师妹,九年前,崔明珠跟随和合山庄庄主上山拜会掌门师兄,你可还记得?若算起辈分来,连掌门也要叫崔庄主一声师兄呢。崔庄主本就是仗剑宫的弟子,崔明珠又是他亲自送上山来,请众位师兄师妹教导的。你我心知肚明,她对楚师侄一片痴心,崔师兄几次来接她回和合山庄她也不愿回去。你若是在她面前一再撮合欧阳姑娘与楚师侄,让她情以何堪?崔庄主与我们分属同门,要是他知道了你偏帮外人,岂不伤了同门之谊?”

聂青青沉默许久,说道:“师姐说得有理,是我偏心鲁莽了。”她叹了口气,“不是我帮着外人,灵灵可比崔明珠好多了。”

冯素云知她说的是事实,只是笑道:“师妹,这些年轻一辈的事情,你我还是少操点心。[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便在此时,欧阳灵灵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进来,目光看向斜躺着的聂青青道:“聂姨,我回来了,来看看你。”聂青青对冯素云点了点头,“师姐放心。”

冯素云道:“欧阳姑娘,你陪我师妹说会儿话吧。”说罢掀帐走了出去。

冯素云漫步走向群豪聚集之处,远远便听到众人喧哗笑闹之声。她心中有些惊愕,只见楚盛衣坐在那个被他叫做“小六”的少年身边,那少年眉飞色舞地正在讲着什么,楚盛衣微微侧身,双目湛然有神,正凝神听他说话。

她走近火堆,只听那少年说道:“叶姑娘,你的小栗子在哪里?能不能给我骑一骑?”

叶丹萍的双颊被篝火烤得红彤彤的,她秀里秀气地说道:“小栗子今天跑累了,六少让它好好歇歇,明天我跟你换马,你再骑它,好不好?”

冯素云露出笑容,心道:“这位叶姑娘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云长乐本就是逗她,笑了笑道:“我们都是去飞骏牧场看马儿的。听说那里有多不胜数的千里良驹,要是韩堡主送你一匹好马,你还要不要你的小栗子?”

叶丹萍摇了摇头,道:“我只喜欢我的小栗子,给我什么好马,我也不换。”

伍锦玲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这孩子就是死心眼。”

云长乐看着这对母女,忽然想起了莲生,低头叹了口气。

鲍宗万道:“此次伏龙山突围,六少智勇双全,与云公子和楚少侠将那干山贼引得团团转。还有七八日我们就可以安抵塞川,六少为何还叹气呢?”

云长乐打了个哈哈,道:“鲍谷主有所不知,我与云公子和楚少侠到了神仙峡时,只见满地山贼尸首。各位抢在山贼之前出了神仙峡,没有与他们正面冲突。那么我便想,哪些死去的山贼又是谁杀的呢?那些剿杀杀贼的人,到底是敌是友?”她看向夜色中的草原道:“我们还有七八日的路程才能抵达塞川,此行却也大意不得。”

众人也随着她看向那茫茫草原,夜风吹过,火光照不到的暗处影影丛丛,好似有什么东西就要扑将出来一般。鲍宗万道:“六少言之有理。我们不可大意。”众人点头称是。

这夜众人轮流守备,到了第二天日出,众人又骑马上路。叶丹萍果然与云长乐换马,把小栗子换给她骑。众人见这两个少年少女并骑而行,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一行人过了白龙、集贤两镇,终于在一日中午抵达了玉盘小镇。

刘镖头满脸笑容,大声道:“各位,玉盘已到,咱们终于进入塞川啦!”众人一阵欢呼,打马往玉盘镇呼啸而去。

刘镖头当先而行,刚进小镇,便见一队人马迎了过来,定睛一瞧,来人座下均是一匹毛色黑亮的骏马,共有二十骑。

这玉盘镇乃塞川大镇,比古兰、金鸡这些一条街的小镇不知大了多少倍,光是这进镇子的大路,便可让八匹大马并行而过。那二十骑分成两列立在道路两旁,人雄马健,望之极有威势。刘镖头走镖经验丰富,为人十分机警,勒马大声道:“前方是哪路朋友?”

此时群豪已慢慢聚拢,后面的云长乐、云西辞等人也赶了上来。

薛逸打马上前,只见一人从那二十骑中间轻骑而出,座下却是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比那二十匹黑马更加神骏!他一见到那人的面容,脸上露出欣喜的微笑,道:“韩堡主!”

众人吃了一惊,想不到来人竟是这次群英聚会的东道飞骏牧场的主人韩千家!

云长乐微微侧首透过人群看向他,不禁在心中赞了声:“好!”

只见这韩千家年纪大约四十上下,剑眉星目,目光坚毅正直,挺坐在马背上的身躯笔直如标枪,双目顾盼间极有神采,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英气勃勃的英雄气概。她心道:“我见过的人中,若论英姿,恐怕只有庞战才能与他相比。”

韩千家朗声道:“众位豪杰不远千里而来,旅途劳顿,请随韩某先去饮一杯薄酒如何?”

众人见韩千家亲自来迎,当真是给足了面子,轰然应诺。一行五十多骑,浩浩荡荡地往玉盘镇中开去。

韩千家的二十黑骑当先开路,行至一家酒楼前,勒马停下,众骑士齐齐翻身下马。韩千家一指那酒楼道:“此乃塞川第一酒楼,名为归乐,各位,请!”

众人心中一震,伍锦玲道:“原来是这家酒楼啊。”

叶丹萍问道:“娘,这间酒楼很有名吗?”

云长乐与云西辞好奇心起,也凝神听她说话。

伍锦玲道:“你可记得娘给你提过的焚琴客煮鹤翁?”

云长乐心中一震,与云西辞对视一眼,只听叶丹萍道:“当然记得。这两人专爱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尤其是败坏别人的名声。”

伍锦玲点头道:“这两人虽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却也实在讨厌,人人避之不及。当年流水小剑阮歆远嫁塞川,嫁与韩堡主做妻子,便遇上这两人大肆散播谣言,破坏她的名节。”

叶丹萍道:“他们怎么破坏阮女侠的名节?”

伍锦玲看了看云西辞和云长乐,轻咳一声道:“总之就是散播些谣言,说阮女侠的坏话,让她无颜再嫁给韩堡主……”

原来当年焚琴煮鹤大肆散播阮歆已非完璧,只是当着云西辞与云长乐,伍锦玲不便说出。她见叶丹萍眉头一皱,还要追问,忙说道:“那时阮女侠的嫁娶队伍已经行至玉盘镇,那焚琴客煮鹤翁竟也追了上来,想看她的笑话。嘿,最终便是在这间酒楼里,发生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稍微点一下某些配角,当然,还有新出场人物韩千家、阮歆,飞骏牧场这里会慢慢出现许多十年前的老朋友,罗家的、龙凤门的……当然,灵灵大小姐威势实在不够,某蓝正在考虑欧阳家要不要也来点人来凑热闹……还有某章中抢了咱家长乐风头的董小姐,咳咳,某蓝护短,将她雪藏鸟……至于啥时候放出来嘛,剧情……剧情到了就放啦……望天 = =!

ps:大家注意保温,这天气变化真是大啊,今天冷得我~~~~ 0tt0

第123章 齐聚搏虎

此时众人已跟随韩千家进入了归乐楼中坐下,饭菜美酒鱼贯上了,大家在草原上吃得十分简陋,此时大鱼大肉、好酒好菜下肚,各各都是满脸笑容,宾主尽欢。(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楚盛衣与仗剑宫的薛逸等人坐到了一桌,云长乐对他点头一笑,与云西辞跟着伍锦玲等人坐在一起。叶丹萍说道:“娘,你继续讲啊,阮女侠出嫁那年,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伍锦玲叹了口气道:“当年焚琴煮鹤二人到处散播谣言,阮女侠的出嫁队伍一路北去,直至到了玉盘镇才听说大熙境内已谣言满天,阮女侠名节大毁。为了送嫁,雀儿山的精英尽出,那时要再回去大熙辟谣又如何来得及?”

云西辞道:“姑姑曾说,阮歆女侠的流水小剑乃当世一绝,可惜她嫁了韩堡主后就退出江湖,若非如此,挑战三大护山高手的女子可不止姑姑一人而已。”

伍锦玲抚掌道:“不错!阮女侠乃当世女杰,当年她就是在这里以一把流水小剑一人独斗焚琴煮鹤,最后逼得他们发下毒誓从今往后不得再胡乱散播谣言,更不准踏入塞川半步。”

云长乐道:“这两人唯恐天下不乱,又是武功奇高,想当年连罗景天和司徒寒江两人联手在他们手中也讨不得好。阮女侠真是厉害!”

伍锦玲奇道:“六少怎会知道连罗庄主和司徒先生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她不禁上下打量云长乐,心想:“这少年的年纪也不过十四五岁上下,怎会知道这些江湖掌故?看他与云西辞、楚盛衣关系匪浅,难道他也是名门之后?”

云长乐“呵呵”一笑道:“我听欧阳大小姐提过。”她与欧阳灵灵一起在草原上待了近十天,伍锦玲听她这么一说,便也信了,她接着道:“若单单是在这里打败了焚琴煮鹤,这家酒楼也不会如此出名。阮女侠好刚烈的性子,她打跑了焚琴煮鹤之后,便命出嫁的队伍停在这里。韩堡主最后亲自来迎接,反反复复三次,才求得她终于嫁进了韩家。(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她说到此处,不无艳羡道:“韩堡主对这位韩夫人真是好到不能再好!先是将这酒楼改名叫做归乐楼,意为:阮歆归于韩家,是他此生最快乐之事。后来又发下重誓,此生只娶阮女侠一人,绝不纳妾。阮女侠感念他情重,嫁入韩家后,便退出江湖,成了韩堡主的贤内助。韩氏夫妻不用理会那些江湖琐事,对对方情深意重,真乃神仙眷侣!”

云长乐笑道:“想不到韩夫人如此厉害,可惜我晚生了几年,不能亲眼目睹她教训焚琴煮鹤的英姿。”

四人正说话间,只听旁边一人大声道:“韩堡主,你与公孙先生广发英雄帖,招来众多江湖豪杰,不知所为何事?”他嘿然笑道:“要知道咱们这一路走来,差点连命也丢了……”

众人一路奔逃,心中怎会没有怨言?这人话一说完,大家便纷纷鼓噪起来。云长乐与云西辞坐在桌边,静观其变。

韩千家不动声色,起身道:“各位,大熙至塞川路途遥远,韩某能请得动众位英雄前来,真乃三生有幸!飞骏牧场招呼不周之处,还请各位多担待。”他自罚三碗烈酒后,继续道:“我已听仗剑宫的薛大侠讲了伏龙山之事。韩某与雷波城的庞将军还有些交情,在此对各位保证,在各位离开塞川前,韩某必定请庞将军将那一干山贼剿杀干净,给大家一个交代。”

其实说起来那些山贼与韩千家又有什么干系?他以主人待客不周为由,将此事揽在身上,众人再无怨言。

只听他道:“待会儿请各位随我去牧场中安顿下来,三日后,韩某在飞骏牧场召开英雄大会,大家再好生一聚。”他敬了众人一碗酒,笑着环视一周,道:“只要是打了飞骏牧场印记的马儿,大家可自行挑选一匹。各位可不要跟韩某客气啊。”

众人一听,喜笑颜开,一匹好马价值可不低!而且偌大的牧场,那么多马儿任君挑选,若能相中一匹千里良驹,那可真是大大的美事!

云长乐眼睛亮闪闪地对云西辞道:“这韩堡主出手真是大方得惊人,我可要早些去挑一匹好马。[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众人吃饱喝足,便又去了飞骏牧场,这一路行来,到众人抵达时已是入夜时分。飞骏牧场的仆人不知云长乐是女子,自然将她和云西辞安排在了一间房里。

云长乐坐在桌边将蜡烛灯芯挑了挑,眼睛不住打量房间,随口说道:“不知道龙夫人来了没有?”

云西辞倒了两杯水,走在桌边坐下,递给她一杯,道:“明天问一下就知道了。”他看了看房中那张收拾整齐的床,低头饮水,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云长乐睡意渐起,转头看向那张大床,面上一愣,心中暗道:“这可怎么睡?她偏头悄悄打量云西辞,见他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烛光微微晃动,房中是暖暖的橙色,云长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云西辞抬头盯着她道:“晚了,去休息吧。”

云长乐眼角瞥向床铺,扯出一个笑容,道:“西辞,那个……怎么睡呀?”

云西辞气定神闲地望着她,漫声道:“是啊,怎么睡呀?”

云长乐本以为他会说:“那你睡床,我睡地上好了。”她耸耸肩膀,哼道:“西辞,云姑姑教你对女子要好些,你怎么忘记了?罢了,我就将就一点,让半张床给你吧。”

云西辞嘴角一勾,盯着她,沉声道:“你就不怕我做坏事?”

云长乐凌空一掌,掌风劈灭了桌上的蜡烛,道:“那我就正好可以亲手试试,到底是云姑姑还是我师傅教出来的徒弟厉害些!”

房中一片漆黑,云西辞无声一笑,重新点亮了蜡烛。云长乐背对着他躺在床上靠里面的那边,果然给他留了半张床。他起身走到床边站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又走回桌边,拉了两把椅子并在一起,和衣躺在上面,闭上了眼睛。

云长乐慢慢转过身来看向他,抬手准备打灭烛火。

“别熄灯!”云西辞眼睛没有睁开,低声轻言道:“把帷帐放下来。”

云长乐手一挥,将帷帐放下。外面响起一些守卫和家仆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有人打过了更鼓。她听着帷帐外云西辞清浅平稳的呼吸声,眼皮慢慢下垂,不久之后沉入梦乡。

四更时分,隔壁院中一阵喧哗,云长乐霍地从床上翻身而起,只见云西辞正凝神侧耳倾听。云长乐穿上鞋子,走到门边道:“西辞,去看看。”

两人拉开房门,只见韩大总管面色焦急地从回廊走过,正往隔壁院子走去。云长乐快步上前,叫道:“韩总管。”韩诚看着她道:“你是?”云长乐道:“在下是侬城不醉居老板娘善妩姑娘派来收账的……”她话没说完,韩诚便皱眉打断道:“小哥,飞骏牧场不会欠你酒钱,明日我便给你。”说罢急急忙忙转身欲走。

云西辞身形一动,拦在他面前,道:“韩总管,在下云山竹海云西辞。请问隔壁院子住的是谁,是否出了什么事情?”

韩诚脚步一停,抬头打量他道:“哦,原来是云公子。”他正待说话,一个小童急急忙忙跑过来道:“总管,夫人问你银针拿到了没有?相神医那边等着给罗公子施针。”

“罗公子?”云长乐问道,“是哪位罗公子?”

韩诚对云西辞拱手一礼,飞快道:“两位,四罗山庄的罗丹青公子正等着在下送东西过去救治。人命关天,在下得先去把事情办了。”他心中十分着急,脚下不停,转眼间已走到了回廊转角,往隔壁园中走去。

云长乐对云西辞道:“我们也去看看。”

两人远远跟在韩诚身后,只见他走进一间灯火通明的客房中。一位白须老者从他手中接过银针,看到他身后不远处的云长乐二人眼中闪过惊讶之色。他只看了两人一眼,立即转身走向房内。

云长乐走上前去,只见房内站着韩千家、韩诚,还有一个大腹便便的妇人。

韩千家眉头微皱,道:“怎么云公子和六少也来了?”

云长乐上前道:“韩堡主,请问这房里受伤是不是四罗山庄的罗丹青罗公子?”

韩千家见她的目光已看入房内,回道:“正是。”

云长乐心中一沉,道:“罗公子伤得怎么样?”

韩千家问道:“六少认得罗公子?”他见云长乐满脸关切之色,心想:“难道这少年是四罗山庄的后辈?”

云长乐点头道:“罗公子与我父辈有些交情。听说他受了伤,我便过来看看。”她忍不住又看向房中。

韩千家身后的妇人忽然开口,道:“小兄弟不要担心,有相神医在,罗公子不会有生命危险。”她的声音沉静悦耳,有安抚人心的特质。只听她道:“管家,请两位公子进来。”

云长乐走进房中,那妇人对韩千家道:“千家,你带他们进去看看可好?我瞧这位小兄弟担心得很。”

云长乐这才明白原来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韩夫人阮歆,忙对她行了一礼道:“多谢韩夫人。”

阮歆的目光在云西辞身上稍作停留,韩诚对她道:“这位是云山竹海的云西辞云公子。”

阮歆眼中一亮,对他微笑点头,缓步与几人一同走进内室。

先前那白须老者正是云长乐十年前在慕城见过的天下第一神医相子寒,几人走进内室时,他刚好救治完毕。云长乐快步走到床边,床上躺着的果然是罗丹青。只见他脸色苍白,肩上缠了绷带,床边犹有一盆血水。

云长乐转身对相子寒问道:“相神医,罗公子受了什么伤?可有大碍?”

相子寒嘿然冷笑,看也不看她,只是盯着云西辞慢慢道:“云山竹海的云西辞好大的脾气,好厉害的手段!八年前烧了老夫的青崖谷,如今我们来算算这笔账吧!”说罢人影一闪,一掌往他的胸口打去。

第124章 齐聚搏虎

云西辞接他一掌,往旁边一闪,说道:“相神医,房中还有病人,我们出去再说。”

相子寒冷哼一声,身形一动,片刻间便已立在房前空地上,他恨恨地盯着云西辞道:“臭小子,纳命来。”相子寒不仅医术高超,武功也有独得之密,他手握一把药杵,点、戳、扫、击,攻势连绵不绝。

云西辞不住躲避,也不还手。相子寒见他如此,怒道:“臭小子,你心虚了么?当年烧我青崖谷的狠劲去了哪里?”

过了一会儿,韩千家见云西辞不停躲避,相子寒门户大开,看准他不愿还手,攻势越加猛烈,心道:“云西辞乃云山竹海的传人,他姑姑云烟和姑丈路行歌都不是好惹的。若是今日在自己面前被相子寒活活打死,来日两人寻仇,飞骏牧场自然少不了干系。”

此时,相子寒忽然变招,一手飞击出那只药杵攻向云西辞的面门,另一只手往他的肩头抓去。云长乐见他掌中银光一闪,显然是扣了暗器,大叫道:“小心!”她正要抢上解危,却见云西辞向后一跃,右掌斜斜一劈,掌风过处,正好把那柄药杵扫到一边。相子寒的手爪如影随形,霎时间便已碰到了他的肩头。云西辞只觉得右肩上大突穴微微刺痛,立时明白他指尖夹了细针一类的东西以针刺穴。

相子寒乃当世神医,认穴的功夫何其了得,云西辞被他一针刺中,右臂立时麻木。他心中一惊,向后一跃,站定后问道:“针上有毒?”说话间右臂连麻木的感觉也没有了,好似整条右臂没了似的。

相子寒好不快意,立在原地,“哈哈”大笑。

云长乐怒道:“相子寒,你还要不要脸?亏你妄称天下第一神医,竟然用毒伤人?”

相子寒盯着她嘿然冷笑道:“这位小公子好生面善,让相某想想是何时见过你?”

云长乐心中一凛,见他一脸了然的神色,便知道相子寒已然认出她的身份。她见云西辞面色铁青,顾不得身份被拆穿,傲然道:“哦?那请相神医好好想想我到底是谁。”她心道:“只要你说出我的身份,我便立时用公主的身份压制你,让你乖乖交出解药。”

相子寒“哈哈”大笑道:“相某活了这把年纪,见过的人哪能每个都记得。”

云长乐暗恨他狡诈,沉声问道:“相神医,你跟西辞到底有什么恩怨?”

相子寒盯着云西辞道:“云小贼,你若是有担当,便自己说。”

韩家众人和云长乐见这情形,心中都猜到必是云西辞做了什么理亏之事,才会任由相子寒撒气报复,毫不还手。

云西辞道:“相神医,当年在下年幼无知,在青崖谷寻人不得,迁怒他人,纵火烧谷……”

云长乐“啊”了一声,道:“西辞,你……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心中的云西辞温厚儒雅,纵火撒气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实难让人想象!

韩诚看云西辞他,忽然说道:“啊,我想起来了,当年我在青崖中遇到的少年就是你。”

韩千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韩诚道:“当年我去青崖谷为夫人请相神医,哪知到了谷中只见满地焦黑,谷中房舍被烧成了一片废墟。正不知该怎么办,便遇到了云公子。他告诉山谷已被人烧了,相神医不在谷中,不用再傻等下去……”

云西辞亲口承认,韩诚也出言证实,云长乐颓然看向道:“西辞,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云西辞看着她,抿嘴不说话。

十年前,云长乐与他在慕城分别。过了一年,路行歌出山传授云长乐武艺。当时,云西辞对云长乐既恨又思念。待路行歌走后,悄悄从云山竹海出来,去了大熙,想要看看她。可是茫茫人海,要找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他当年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路行歌跟丢了,云长乐的消息也打探不到。他忽然想起天慕山行宫中那个被相子寒带走医治的丑脸少年。云长乐曾对他许诺,半年内会去看他。他四处打听,终于寻到了青崖谷中。相子寒一年之中待在谷中的时间不长,云西辞去了没见着他,便寻了一个药童询问那丑脸少年之事。

当年大熙皇帝萧漴毅本就不愿放过假扮他的假皇帝,相子寒为了研究他练的变脸功夫,通过云长乐,从萧漴毅手中抢下他的性命。有关丑脸少年的一切都是皇家秘闻,他怎会让谷中小小药童知晓那少年的存在?那药童平日里见到来谷中求治的人多了,谁不是对他恭敬有加,他说谷中没有什么丑脸少年,云西辞却又不肯相信!他见云西辞年纪比自己小,又是孤身前来,虽然衣着不俗,却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得的家世背景,便招来谷中护卫,就要将他赶出谷去。

云西辞不远千里从云山竹海偷偷跑到大熙,找了云长乐许久却找不到,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怨气。他见青崖谷中众人如此轻慢自己,不由得怒气勃发,与谷中护卫打了一架,趁他们打输了去搬救兵时撵跑了药童,放了一把火将谷中房舍烧得干干净净。

那药童眼见主人的药草灵药被烧,吓得魂飞魄散,却又打不过云西辞,只得星夜出逃,赶着去向相子寒禀告这天大的变故。

云西辞放了一把火,看着青崖谷在大火中变成一片废墟,心中的愤怒慢慢转为后悔和惊惧。做了这错事,云西辞不知如何是好,便在谷中留了一夜,第二日仍不见那些护卫和药童回来,却遇到了来青崖谷求医的韩诚。

后来云西辞回到云山竹海,云烟知晓此事后虽未对他严厉责罚,却也严命他成年之前不可再出岛去。

相子寒得知自己的青崖谷被烧,多年来收集研制的珍奇药草、灵丹妙药被付之一炬,震怒无比!那药童不知云西辞是何人,却记得他的样貌,他画下他的模样,相子寒一眼认出此人就是云西辞。可惜云西辞听命待在云山竹海,一直不入大熙,这段恩怨便拖到了现在。

相子寒道:“云小贼,既然你无话可说,那就用你的性命来还我的青崖谷吧!”

云长乐大怒道:“他烧了你的山谷是他不对。我们想办法还你青崖谷便是,你怎能因此就要他的性命?”

相子寒讥诮道:“还我青崖谷?你们怎么还?你能还我所有的珍奇草药,你能还我辛苦研制的灵丹妙药,你能还我收藏的医术典籍,还我辛辛苦苦写下的救人良方?这些你们都能还给我?”

云长乐心知他说的这些自己一个也做不到,却也不能让云西辞就此丧命,她反诘道:“难道他死了你这些东西就会再回来了?”

相子寒厉声喝道:“既然这些东西再也回不来,那我一定要他的命来抵债。他中了我的七星针,等到全身麻痹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韩千家虽然担心云西辞死在这里会招来云烟与路行歌报复,但是他现在正求相子寒为阮歆保胎,想要劝诫也不知从何开口。

云西辞感觉右边胸口也有一点麻痹感,刚才连点了自己几处穴道,对抑制毒素却丝毫不起作用。人说医毒一家,相子寒救人的功夫了得,下毒的功夫也十分厉害!他脸色发青,不敢多言,生怕自己多说多动加速血气运行,毒蹿得更快。

云长乐让他盘膝坐到旁边空地上,忽然看见他身旁一株没有花蕾的昙花,她心中一动,跳起来道:“有啦有啦!相神医,我有法子还你珍奇草药,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只要你叫得出来名字的,我都能还给你。”

相子寒道:“那些珍奇草药找寻不易,你哪里去寻来给我?即便能找到,你能保证样样都能拿到么?”

云长乐道:“相神医,你可听说过东临谷?”

相子寒恍然大悟,说道:“东临谷中的珍奇植物虽多,但凭什么让你予取予求?”

云长乐笑道:“西辞的姑丈与东临谷主有莫大的交情,别说烧掉的那些珍奇草药,就算你要别的,他也有法子请东临谷主割爱。”他见相子寒有些动心,补充道:“再说,路行歌前辈何等样人物,他若是亲自出马,难道还不能在东临谷中求到几味草药?”

这些话若是别人说来相子寒定是不信,但是云长乐的能耐他是极清楚的,加上路行歌与云烟,这世上怕是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们取不到的。

云长乐见他面色稍缓,说道:“东临谷的鲍谷主也来了飞骏牧场,你若不信,我与西辞大可请他许下诺言,保管你要找的草药都能寻到。”其实鲍宗万答不答应,云长乐心里也没底,可是他提及路行歌时的神态语气显然敬重已极。她心道:“无论如何也要求他答应让相子寒去他谷中采药。若是不行,唯有请师傅出马。到时候即便拿不下鲍宗万,还对付不了你相子寒?”

相子寒大为意动,若能得到东临谷提供药草,那天下奇珍任他求取,到时候何止能再收集齐那些被烧掉的草药,东临谷中其他珍品他也可以采撷!他冷哼一声道:“好,就算你能说动东临谷主。但是我炼制的灵丹妙药你怎么还?”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某蓝很开心,很顺利就完成了更新内容:)

催文同志们的留言我看到了,实在很抱歉,某蓝的速度跟的牛人和jj的vip作者比,汗颜。

大家追文的心情我很理解,因为我也曾是读者。:)

虽然看到留言区的诘责,心里还是会感到难过,不过我相信催文的朋友们是因为喜欢它,才会怒而对我的速度拍砖。想到这儿,我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谢谢大家对青竹的喜欢和支持,无论是拍砖还是撒花,某蓝都会坦然接受。我常对朋友说,青竹的读者是非常有素质和耐性的,她们对我的包容让我有机会去细致地磨青竹这把剑,以期它成为精品和经典。谢谢大家对某蓝的包容,特别是对某蓝速度的包容,我会加油完成青竹,好好地完成它,保质保量的完成它,以之回报大家知己之情:)

ps:浅叶mm的拍砖很有力,某蓝在头破血流中感同身受了 - -!

最后,祝各位看文愉快!

第125章 齐聚搏虎

“这……”云长乐蹙起眉头,说道:“既然之前能够炼制,那再重新炼过便是。虽然要费些时日,只要有了好材料,总能再制成功。”

云西辞坐在一旁,冷冷地开口道:“当年若不是那药童对我无礼,要派人将我打出谷去,我又怎会一怒之下铸成大错?相神医御下甚严,不知后来可有发落那童儿?”

相子寒对当年之事的来龙去脉了解得一清二楚,那小小药童确是有地方做得不对,可是在云西辞面前岂能示弱?他对云长乐讥道:“总能制成?那你可知制成一味好药要多少时日?那可不比烧起来快咧!”

云西辞双眉一蹙,对云长乐道:“小六,不要求他。”

韩千家见双方就要闹僵,开口道:“相神医的宝药炼制不易,要云公子他们立时赔给你那真是千难万难。我看云公子这位朋友极有诚意,若是他能你办到的事情定然不会推脱。不知相神医能不能看在我与夫人的面上换个条件呢?”

云长乐道:“那些灵丹妙药我们一时半会儿也还不了了。若是能换个我们能为你寻到的东西,只管说来。”

相子寒寻思:“这两人本事了得,虽然不能还我灵药,差遣去办事可也稳当得很。”他沉吟道:“也不是不能换个东西,只是……”

云长乐道:“只是什么?”

相子寒道:“只是要保证这东西完好无缺就十分难得了。”

云长乐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先说来。只要你肯答应不再追究西辞,再难我们也要试试。”

云西辞定定地看着她,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激荡。

相子寒对韩千家夫妇道:“韩堡主,我想让这两人去办那件事情。你看如何?”

韩千家吃了一惊,看向云长乐二人,道:“这……他们两人能办得到?可别丢了性命。”心思一转,立即猜到相子寒的险恶用心,他们若是能办到那是最好,若是不能,送了性命,路行歌夫妻可找不到“人”报仇。

相子寒微微一笑,道:“来,我先给云公子扎几针,将毒素压一压再说不迟。”

云西辞抬臂一挡,不要他用针,沉声说道:“你先说你要我们做什么,若是不能办到,我也不来承你以德报怨的恩情。”

阮歆见他如此硬气,心中十分喜欢,说道:“两位可知这次飞骏牧场邀请众英雄齐聚所为何事?”

云长乐虽然担心云西辞的伤势,却仍耐着性子听她说话。阮歆看了看自己突起的腹部道:“我怀了这孩子快八个月了,要他安全降生需要一味极重要的药材。我们与相神医费劲千辛万苦寻来了那味药材,哪知它却跑了。”

云长乐眼珠一转道:“原来那味药材是活物。”她大感好奇道:“那药材到底是什么东西?”

阮歆道:“不知小兄弟听说过药虎没有?”

云长乐道:“那是什么东西?”

阮歆道:“那是一种灵兽,生来以药材为食,最喜食奇花异兽。若能得到它的鲜血做药引,配以高妙的医术,百病能医,百毒能解。”

相子寒道:“药虎狡猾又通灵性,十多年前老夫寻找到了一只,却没能将它抓住。这次好不容易抓住一只活的,却又让它逃了。”

韩千家道:“那灵兽十分狡猾,关在笼中时故意装死,相神医用匕首轧它,它竟能坚持不动。待到我们打开笼子想要处理它的‘尸首’,它翻身一跃,抓伤围捕的人,逃了出去。”

云长乐叹道:“好狡猾的东西!”

阮歆指了指房内,道:“罗公子就是被它给抓伤的。”

云长乐道:“罗公子的武功在江湖中也算得数一数二了,怎会被那药虎伤得这么重?”

相子寒冷冷道:“若是药虎好抓,我又何必要你们去?从苍茫山到塞川,为抓它死伤的人少说也有七八十个。”

云长乐被他话中“苍茫山”三个字惊得瞪大了双眼,她惊疑道:“那药虎是何模样?它在哪里被抓住的?”

阮歆道:“药虎长得跟普通老虎差不多,只是通体雪白,身上的花纹是深黑色泽。若是受伤出血,血液会散发出浓浓的药味。”

云长乐“啊”了一声,韩千家问道:“怎么?”

云长乐心中怦怦直跳,又是惊讶又是欢喜又是担忧。他们说的不正是她小时候抱养的小白虎!她惊的是,这群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苍茫山抓了小白虎,要放它的血做药引。喜的是,小白虎认得他们一家,她要抓它简直就是手到擒来,相子寒以为天大的难事放在她手上可谓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办成。她担忧的却是,小白虎若是落在他们手上不知能不能活命,当年她离开慕城,曾回苍茫山中将房海宁前辈的《房临决》藏在了小白虎藏身的洞中。这些人抓了小白虎,也不知《房临决》是不是也被他们拿走了。

她对韩千家笑了笑道:“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如此灵物,在下少见多怪,韩堡主莫要笑我。”她对相子寒道:“相神医,抓药虎的事我们索性试一试。只是西辞现在中了你的毒,我少了帮手。”

相子寒道:“我可以先用银针稳住他体内的毒。要是你们真能把药虎抓到,再把欠我的东西都赔来,云西辞烧谷之事我便不再追究。”

云长乐道:“我还有一件事想私下问相神医。”

阮歆看了看两人,道:“千家,我们进去看看罗公子吧。”

云长乐对她歉然一笑,忽然抬头盯着相子寒,道:“相神医,刚才你说你们在苍茫山中抓了药虎,对不对?”

相子寒道:“不错。”

云长乐道:“苍茫山中有个碧色湖,相神医应该是见过的吧?”

相子寒凝视着她,道:“你怎么知道?你也去过苍茫山中?”

云长乐瘪瘪嘴,心道:“我不光去过,还在那里住过几年呢。”她点了点头,忽地冷笑道:“那湖边的小屋,你们也去过了?”

相子寒面无表情,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师兄房海宁去世前,在他跟前的是你们一家。”

云长乐沉声道:“不错。房老前辈与我爹娘比邻而居,连他的身后事也是我爹爹亲手料理。碧色湖边的小屋是我们与房前辈的居住之所。十年前在慕城,我将房前辈撰写的医书传给了梅木夫人。相神医是从这件事猜到我们与房前辈的关系的吧?房前辈对我们一家恩重如山,他死前将他的遗物托付给我爹爹。我爹爹被梅木夫人请去作客之后,发落他遗物的事情便落到了我的身上。我有十年没回去过了,既然相神医不久前曾去我家一访,那我就想问问,我家中一切可好?放在家中的医术典籍可有被虫蛀,”她拖曳了声调道:“或是不得主人应允便被人打包带走?”

相子寒的脸色“唰”地涨得通红,云长乐猜得不错,他在小屋中见着了那些医术典籍和房海宁的医术手稿,狂喜之下,迫不及待地着人一齐搬走。那小屋荒废了十年,哪里想得到里面的东西都是有主的?他说道:“这些东西都是我师兄房海宁的遗物,你说他留给了你爹爹,证据何在?”

云长乐大怒道:“你这做师弟的连师兄的最后一面也没赶来见到,他的东西不留给你,你怪得谁来?”她怒极反笑道:“我也不与你强辩,房前辈的东西既然已到了你手中,我也拿你没办法。只是俗话说得好:‘名不正言不顺’,我云长乐可以不与你计较,但总有人会来找你讨要。”

相子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长乐道:“这天下间对医学痴迷的人何其多也,不用说远了,就是那位请我爹娘去作客了十年的梅木夫人亦是此道高手。我记得她与房前辈渊源颇深,不知道她若是知晓房前辈的遗物落在了相神医你手中,会有什么反应呢?”

相子寒脸色一变,道:“你敢威胁我?你不要云西辞的命了么?”

云长乐看向云西辞道:“这世上谁人没有做错过事呢?西辞当年一念之差铸成大错。今夜我们想方设法要来弥补,相神医却步步相逼,得理不饶人。相神医要抓药虎,我们拼了性命也会想办法为你抓来。你要医术典籍,我将我家中收藏都送给你又有何妨?公道自在人心,那些东西到底是谁的,相神医心里清楚得很!”她“哈哈”大笑道:“你刚才说我威胁你?!今夜从头到尾威胁别人的到底是谁?”

云西辞一把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云长乐心中一震,脸上露出一抹微笑,道:“若是他活不了,我便随他一起死去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水落那个石出了了了了……

第126章 齐聚搏虎

云西辞心中狂喜,眼睛黑得发亮,一瞬也不移开地盯着云长乐。[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他情绪太过激动,麻痹的感觉从右臂传向胸口,却恍然不觉。

云长乐正要说话,身子一歪,险些被依然没法坐好的云西辞拉倒。她大惊之下,忙将他扶到地上平躺,却见他满目柔情地望着自己。云长乐一咬牙,扭头对相子寒喝道:“他若是死了,那些奇花异草、医术典籍、灵兽药虎,你一个也别想得到!”

相子寒快步上前,在云西辞身上扎了几针。云长乐见那银针十分奇怪,只有半指来长。相子寒忽然一拍,只见那几根银针倏地全部没入了云西辞的身体。云长乐大惊,叫道:“你这是做什么?”

相子寒挡开她拍来的手掌,沉声道:“要是不用银针入体封住穴道,如何能让七星针的毒素不再漫延?”他又在云西辞身上按压了一会儿,云长乐问道:“西辞,你怎么样了?”

云西辞笑吟吟地望着她道:“我很好,好得不得了!”他动了动手臂道:“胸口和右手渐渐有感觉了。”

相子寒取出一粒药丸,递给云长乐道:“让他服下。你别忘了答应过我,要为我抓来药虎,还要把你家收藏的那些医术典籍都送给我。”

云长乐道:“只要做到这些,你便给他解毒?”

相子寒道:“他的命又怎么比得上我要的那些东西?你放心,只要你都办到了,我才不稀罕他的那条小命。”云长乐要还他的东西实则比他损失的还要多,想到这里,他怎么舍得云西辞就这么死了?

相子寒笑着道:“云公子暂时没有大碍。我得进去看看罗公子。两位请回吧。”

云长乐心想:“罗叔叔昏迷不醒,我明天再来看他。”面无表情地对相子寒点了点头,两人慢慢回到屋中。

“我已经没事了。”云西辞见她愁眉苦脸,说道。

云长乐道:“先下有四件难事。[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说罢叹了口气。

云西辞想了想,道:“第一件是向东临谷主求取奇花异草。第二件是捕捉药虎。既然你家中的那些医术药典已经被相神医给搬了回来,给他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其他两件又是什么呢?”

云长乐把自己与小白虎的渊源说与他听,皱眉道:“我担心的是他们会杀了我的猫猫。我还担心房老前辈的《房临决》不知落到了谁的手中。刚才韩堡主和韩夫人在,我也不敢当着他们问。梅木夫人若是知道原本还在世间,难保会迁怒我爹娘。”

云西辞道:“梅木夫人销声匿迹了十年。十年之约已到,她说不定已经重新出山。你的担忧不无道理。”他温声安慰道:“难办的事情虽然多,我们想想办法总能办到。刚才我身中七星针,性命危在旦夕,不也被你几句话便化险为夷吗?”

云长乐道:“那也只是权宜之计。能不能解毒还是得看答应相神医的事办不办得到。”

云西辞敛起笑容,道:“刚才你所作所为都是权宜之计?”

云长乐道:“要不是那样相子寒怎肯压制毒素?”

云西辞低头道:“那你说……你说‘若是他活不了,我便随他一起死去罢了。’也不是真的了?”

云长乐呼吸一窒,屋内一阵压抑的沉默。

烛光微微晃动,云西辞猛然抬头,锐利地盯着她道:“怎么不回答?”目光中有浓浓地失望,以及慢慢蒸腾的恨意。

云长乐被他冷怒的目光一惊,上前一步,结结巴巴道:“西辞,我……我……”

云西辞盯着她张张合合、呐呐不能成言的嘴唇半响,万分失望道:“我不想见你。”一把拉开房门,几个纵跃,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再蠢顿的人,此刻也明白了什么。云长乐心中怦怦之跳,呆立原地,哑声轻道:“他……他喜欢我?”她的脑海中走马灯似得回忆起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侬城酒楼初遇时他那春风一笑,去慕城路上的两小无猜,天慕山中患难与共,群英楼清风苑中不告而别,然后想起长大后两人初见时他的冷漠刁滑,碧水寺山中一掌击中自己之后急切的呼喊:“长乐……长乐……”还有伏龙山夜宿时的轻言调笑,在相子寒面前听到自己说同生共死时的满心欢喜,还有刚才的失望愤怒……

她怔怔立在原地,好像被雷电击中一般,心中升起奇异的感觉,好似喜悦,又似惶惶然。

“你……怎么没关门?”门外传来一人说话的声音。

云长乐身躯一震,如梦初醒,转头一看,说话的人原来是楚盛衣。

她双颊微红地走到门前,道:“哦……哦,我正要出去。”她走到屋外,反手关上房门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楚盛衣眯眼打量她的神色,道:“刚才有人在我屋外窥探,我发现后就追了出来。”

“咦?”云长乐诧异道:“什么人敢趁夜窥探你?”

楚盛衣道:“我追到这附近就跟丢了。”

云长乐有些吃惊道:“能从你手上逃脱,看来不是简单的人物啊。你可记下了他的身形样貌?”

楚盛衣迟疑片刻道:“样貌没看清。不过应当是个女子。”

云长乐“噗嗤”一笑,道:“楚盛衣果然魅力非凡!”

楚盛衣看她一眼,微微勾起嘴角,道:“是吗?我看也不见得。”

云长乐耸肩笑了笑,望着茫茫夜空,道:“楚盛衣,今夜发生了好多事。我想去草原夜骑,你要不要一起去?”

“走吧。”楚盛衣点头低声道,眼中闪过着动人心魄的流光。两人一前一后,往马棚走去。

夜风阵阵,黑夜中的草原空旷壮美,牧草如波浪般起伏,两人勒马并骑而立,仿佛置身于一望无垠的大海之中。牧场的风灯在不远处星星点点,轻轻摇曳,在夜色中平添了一份温柔之意。

云长乐信马由缰,身下的马儿无人催促,便不紧不慢地在草原上悠然而行。楚盛衣默默地陪在她身边,沉默之于他已成习惯,趁着云长乐低头出神的时候,他静静地凝视她,心中仿佛听到碧水青莲绽开的声音。

他轻轻拉住她的衣角,“小六,我有话要对你说。”

云长乐下意识地看向他拉住自己衣角的那只修长的手,楚盛衣微微一笑,却没放开。

云长乐笑了起来,道:“楚盛衣,你有没有听过‘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楚盛衣的声音低沉舒缓:“有的人即使交往了一辈子,头发都白了,还是像刚认识的时候一样。真正的知己,其实并不需要深交,也许只见过一面,却也能像老朋友一样。”

云长乐望着他,目光诚挚温和道:“我在碧水寺边的湖中第一次见到你,就有‘倾盖如故’的感觉。”她笑了笑,道:“后来我拎了酒壶去碧水寺找你喝酒,现在想起,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今夜听你说你有话要对我说,我很欢喜。这说明,你终于把我当朋友了。”

楚盛衣静静地凝视她,心中一叹:“我早就把你当朋友了。不过,现在却又不想只当朋友,你何时才能明白?”他把目光投向茫茫黑夜,眉间慢慢染上清愁。片刻后,他收回目光,看向云长乐,双目如同暗夜繁星,沉静亦优雅,温柔又淡漠:“小六,你可还记得十年前天慕山行宫里的那个假扮皇帝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又抽了。只好半夜爬起来更新。

看到留言区有很多催文的留言。

我已很努力在写。睡觉做梦,脑子里跑的都是小说里的文字。每次看到留言区里催文的,心理压力其实很大。虽然自己在写,但是仍不能满足不少mm对速度的期待。遗憾。

解释多了彼此都会感到麻木。今天感到很沮丧,兴冲冲地写好上来更新,看到大多是埋怨更新慢的留言。不知该说什么好。从开始连载到现在,我本以为与看青竹的朋友们彼此间已有很好的默契,能够彼此理解,相互体谅。我知道,还有很多潜水的朋友没有冒头,但是你们一直在支持,一直在关注,一直在鼓励。

今天晚上打开qq还收到一位读者mm的留言,某蓝很感动,很受鼓舞。

某蓝对写文速度一事已经感到无奈了,每写一句话之前我会想什么样的语言最能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什么样的人物会说什么样的话,会有什么样的语气……

很少对大家撒娇,很少对大家抱怨,但是今天我真地很想说一句:写文不光有快乐,还有辛苦。

要保持质量,又要很快地更新,对现在的我来说,很难办到。二者,我只能选其一――质量。这是我创作的基本操守,无法因外界的干扰而改变和妥协。人说:有得就有失。某蓝宁愿失去一批等不及的读者,也不愿意为了赶速度而草草写就。

正如这章里长乐与楚盛衣说的那句: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能理解的朋友,某蓝不需反复解释;无法理解的朋友,谢谢您对青竹的支持,有很多其他美文可供您选择。

某蓝不会因为感到沮丧就消极怠工,也不会因为情绪不好,就把气撒在文中情节和人物身上,胡乱写作。创作是一个严肃的过程,至少对于现在正在进行的青竹来说,我是以出版物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无论它最终是否会出版。)我会认真地写下去,为了一直鼓励我,在我心情down的时候开解我,有很好地催促我进步的朋友们继续努力写下去。青竹只是开始,某蓝还有很多故事想讲给大家听!:)

以后不再就速度问题解释,留言区催文的留言也不会再一一回复。我将把目光更多地放在对故事内容和写作的留言中。

最后,我想说,能够与大家共同走过一段文字共享的旅程,某蓝心怀感恩。

2009 0923 凌晨

第127章 齐聚搏虎

云长乐惊讶地看向他,脑中灵光一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俊美的脸,戳指道:“你……你……”

楚盛衣缓缓点头,“是,我就是那个少年。”

“你的脸……?”云长乐难以置信道。

楚盛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我的脸已经好了。当年散功之后容颜尽毁,相神医把我带回去治疗。他治好了我,把我送到了仗剑宫学艺。”

云长乐惊叹道:“相神医不愧是天下第一神医!”她盯着他的脸道:“这是你本来的模样吗?”

“这是我本来的样貌。为了假扮他,我练功十年,为了适应我本来的样貌,我又用了十年。这张脸曾有两个样貌,你害怕吗?”

“怎么会?”云长乐摇头笑道:“你现在可比皇帝英俊多了。”

楚盛衣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偏头道:“我记得十年前你说半年内要去看我。”

云长乐前科累累,食言经验丰富,忙对他作揖求饶道:“楚大侠,这个约定就当我欠你了。日后再偿还可好?”

楚盛衣故作沉吟,见云长乐小心翼翼地偷瞧自己,模样十分机灵,斜睨她一眼道:“我记下了。以后让你偿还的时候,你可不要食言!”

云长乐笑嘻嘻地保证:“这是自然。”两人相视而笑。

小栗子一声轻嘶,打了个响鼻。云长乐安抚地拍了拍它的马头,说道:“楚盛衣,我跟你说过,我曾大大的得罪过一个朋友。”

楚盛衣记起碧水寺山上云长乐微醺时摇头晃脑对自己说话的模样,“我记得。你说你怕他生气,又怕他不生气。”他的心中已经隐隐猜到她说的是谁。

云长乐低声道:“是呀。今天他终于生我的气,再也不想见我了。”

楚盛衣见她十分沮丧难过的模样,心中涩然,想要安慰,却又说不出口。只听云长乐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他飞快地看向她,云长乐并未勒马回头等他的答案,原来只是随口一问。

楚盛衣打马上前,对她道:“有的,我有喜欢的人。”

云长乐愣了一下,很想问他:“你喜欢的人是谁呢?”想了想,却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喜欢上了一个人呢?”

楚盛衣道:“我不知道。”他见云长乐眉头一皱,又道:“我只是明白,自己喜欢上一个人了。喜欢在知道之前,知道的时候,其实早就已经喜欢上了。”

云长乐反复回味着他说的话,那么自己对云西辞是喜欢吗?她在心中想着云西辞,云西辞之于她,是一种亲切、安定的存在。好像只要有他在身边,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感到害怕。她问自己:“是因为太熟悉了,所以看不清心中对他的‘喜欢’吗?”

“楚盛衣,你喜欢的那个人也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云长乐无奈叹道:“那我问你,要是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那怎么办?”

楚盛衣闭上双眼,沉默片刻后,睁开双眼,看向她道:“那我又有什么法子呢?”他勒转马头向回去的方向,“天快亮了,回去吧。”

两人策马而行,云长乐暗自想着:“也许西辞已经回去了。”寻思间,楚盛衣忽然勒马停住,云长乐冲到前面,一勒缰绳,回头道:“怎么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开阔的草原上,只见远处一抹人影飞快往西掠去,身法快得诡异。

楚盛衣翻身下马,云长乐道:“跟去看看。”说话间已疾奔而去。楚盛衣见那人影极似之前追丢的那个,身形一展,尾随而去。

西边是一片小树林,云长乐见那人闪身窜进这里,追过来便没了踪影。她正四处查看,楚盛衣紧随其后追到了这里。此时正是天亮前最冷的一段时间,夜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云长乐缩了缩肩膀,道:“没发现有人。”

楚盛衣忽然道:“你听!”

云长乐“咦”了一声,两人走到一棵大树前,楚盛衣蹲□子摸了摸地面上的泥土,思索片刻后,起身走到树前,只听“咔嚓”一声响起,树身被他一掌击穿。(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云长乐惊喜道:“树身是空的,下面有暗道。”

楚盛衣点了点头,云长乐跃跃欲试道:“下去看看。”

楚盛衣见那暗道入口漆黑一片,说道:“我先下,你殿后。”

云长乐一把拉住他道:“下面危机难测。把你的沧浪剑拿出来吧。”楚盛衣只觉眼前青光一闪,云长乐已从怀中拿出三大神兵之一的“碧空绫”。

楚盛衣摇头道:“沧浪一出,必定见血。我不能随意拿出来。”

云长乐道:“那好,碧空绫刀枪不入,我先下去!”说罢手臂一抖,碧空绫如灵蛇一般卷进暗道中,云长乐轻喝一声,贴着暗道四壁迅速滑下。

刚落地,便听“叮叮叮”三声响起,云长乐手臂一挥,喝道:“大胆毛贼,敢用暗器偷袭!”耳边听到楚盛衣落地的声响,“追!”

两人折向往右,走了十来步,便发现前面是一扇木门。云长乐不敢伸手直接去推,凌空一掌劈了过去,笑道:“楚大侠,我这掌如何?”只听“轰”地一声响起,木门轰然倒地。

两人眼前一亮,原来内室中点了烛火,方才木门严丝合缝,定点光线也没泻出。小心翼翼地看去,这四方小间十分简陋,桌上放了一盏蜡台,点着一只烧了半截的白蜡,角落里有张木榻,微微发黄,看来年代有些久远。

两人在里面转了一圈,云长乐道:“这里一眼就能看完,什么也藏不住。”她在墙壁上抠抠摸摸,“不知道有没有密道。”

楚盛衣忽然向门外抢出,只听有人“咯咯”一笑道:“晚啦。”

云长乐闪身抢出,才走了一步,便觉得全身酸软,一下子便软倒在地上。楚盛衣也好不了多少,他挨着暗道墙壁慢慢退回小间中,缓缓滑坐下,“阁下好高明的毒术!”

黑暗中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两人看过去,只见一名妙龄少女笑颜如花,一双如水秋瞳笑睨着瞟向二人。

云长乐微微一笑,道:“原来是魏姑娘。魏姑娘别来无恙?”她转头对楚盛衣道:“这位姑娘是梅木夫人的弟子魏扶摇。”

楚盛衣点了个头,便闭目不再说话,神色十分冷淡。

魏扶摇眉如远山,唇色绯红,好似上了极品胭脂,顾盼间风流雅致,实在是万里挑一的美女。她见楚盛衣看也不看自己,轻叹一声,幽幽道:“哎,你们说我先杀谁好呢?”她的语气轻柔婉转,神态十分温柔,可云长乐知道,她下手之狠辣比得过江湖中最凶残的恶人。

魏扶摇走到云长乐面前,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的脸看,直看得她背脊发寒,脸上却仍作出不在意的神情。她深知,自己越是惊慌,魏扶摇越是高兴得意。

魏扶摇转头瞥向楚盛衣,见他睁开双眼看着自己,心中大是得意,对他柔柔道:“今夜夜探飞骏牧场,打扰了公子休息,还望公子多多见谅。”

楚盛衣神色不动,漠然地看着她,道:“原来是你。”

魏扶摇盈盈一笑,道:“长乐,他是谁啊?你倒是十分有眼光,身边的男子个个都是顶尖儿的人物。”

云长乐笑道:“扶摇羡慕吗?”她方才运功半天,却发现一点真气也提不起来。

魏扶摇轻声一笑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越是喜欢别人,我越是欢喜。若是气得云公子不愿再理睬你,那就更妙了。”

云长乐在心中把她骂了十七八遍,见魏扶摇的视线转向掉在地上的碧空绫,她心中暗叫不妙。魏扶摇捡起碧空绫,轻轻抚摸道:“这就是路师兄从临师伯那里得到的碧空绫么?师傅一直记挂着它,果然是个好东西。”她把玩了一会儿,把碧空绫缠在腰间。走到房间角落,在那张木榻靠墙的脚上一踢,墙壁洞开,云长乐看过去,只见一个女子趴在地上。

魏扶摇回头看她一眼,道:“看清楚了么?”

云长乐问道:“看清楚什么?”

魏扶摇将那女子提了起来,云长乐心中一惊,那女子原来是那位神箭手华术的主人董小姐。她沉声问道:“她还活着吗?”

魏扶摇说道:“我抓她来玩玩,今夜里却被云公子看到。哎,原来他认得这女子,还追上来要救她。既然他要救她,我便让他救吧。”

云长乐心中暗暗警惕,魏扶摇怎会这么好心?

魏扶摇一指点戳,董小姐眉头一蹙,慢慢睁开双眼。魏扶摇扶着她的肩膀,定定地看着她的双眼。董小姐刚刚转醒,神智并不清明,被魏扶摇用摄魂的双眼这么一瞧,立刻便呆滞起来。魏扶摇微微一笑,在她耳边轻声道:“好姑娘,去帮那位小兄弟宽衣。”

董小姐愣了一下,双眼直勾勾地看向云长乐。

云长乐大喝道:“董姑娘,别听她的,醒醒!”她虽然叫得大声,但是声音中不含内力,魏扶摇十年前就使用过这术法迷惑住她,十年后的功力自是非同小可,更何况对付的是董小姐。

董小姐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云长乐身前,慢慢伸手就开始解她的衣裳,动作十分笨拙。

楚盛衣厉喝道:“住手!”

董小姐颤了一下,魏扶摇闪身而去,伸手点了两人的穴道,笑道:“公子莫急,扶摇待会儿让这位小姐也来为你宽衣赔罪。”

楚盛衣连哑穴也被他点了,平素淡漠无波的眸子似要喷出火来,冷冷地盯着魏扶摇。

魏扶摇对董小姐轻柔道:“快些啊!”

云长乐身上的衣服不一会儿便被她扒了下来,堆在地上仿若盛开的莲花。董小姐解到她的裹胸布,解了半天,不知该从何处入手。云长乐心中狂跳,幸好楚盛衣早已死死地紧闭双眼。

魏扶摇见她老是解不开,心中十分不耐,柔声道:“好了。你去把那位公子的衣裳也解了罢。”董小姐站起身,向楚盛衣走去。

第128章 齐聚搏虎

魏扶摇手指划过云长乐□的肌肤,柔声赞道:“好细致的皮肤!”指尖在她背后留下鲜红的划痕。(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云长乐咬紧牙关,魏扶摇道:“你这样瞪着我,是不是很不甘心?”她“咯咯”一笑道:“我在蜡烛里放了点迷药,蜡烛是从师傅那里要来的。栽在我师傅的手上,也没什么丢人。”她笑盈盈地看着云长乐道:“你怎么不问我你爹娘过得好不好?啊呀,我想起来了,现在你不能说话呢。”

云长乐命令自己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魏扶摇。

魏扶摇叹了一口气,十分惋惜道:“我有无数个杀你的理由,却又偏偏不能动手杀了你。长乐,你知道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她起身,扣住云长乐的腰,直直往楚盛衣走去。

此时楚盛衣的上衣已被董小姐扒了下来,胸膛袒露。魏扶摇行事虽然邪异,但见他袒露上身,脸上也涌起红晕。

云长乐知道她要做什么,无比愤怒地盯着她,魏扶摇双手一送,她便斜躺在了楚盛衣盘起来的大腿上,后背靠在了他的胸前。

楚盛衣虽然双目紧闭,但是两人的动静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被董小姐扒下了衣服,实为生平奇耻大辱。云长乐肌肤的触感熨帖在他的胸口,他一时间又是愤怒,又是慌乱,心跳一下比一下更快。

魏扶摇把云长乐摆弄了一阵,让她在楚盛衣怀里靠好,满意地站起身来,把董小姐又带回之前的密室里,命她乖乖坐下,低头对着她轻声道:“我这就请云公子来救你。放心吧,他很快就会来了。”她看了云长乐与楚盛衣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向门边,忽然又折回来,打熄了桌上的蜡烛,把剩下的蜡烛收入怀中,再次惋惜道:“迷药虽然无害,但是闻多了也伤身。长乐,在师傅见你之前,我不会伤害你。”

云长乐又急又怒,魏扶摇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娇笑声在暗道出口方向若隐若现,“暗室里漆黑一片,公子可以把眼睛睁开啦!”

室内一片黑暗,后背紧贴着的肌肤,让她心跳越来越快。云长乐几乎要感激魏扶摇点了两人的哑穴,若不是这样,两人更加尴尬。她在心里估算从牧场到这里要多少时间,想来想去,十分沮丧的发现,最多不过半个时辰。楚盛衣的鼻息轻抚着她的耳根,她深吸一口气,忽然发现空气中少了迷药的味道,身体里似乎能够提起一点真气。

云长乐惊喜激动之下,身躯微微发颤,楚盛衣感觉她轻轻震动了一下,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他猛地意识到自己不该睁眼,一急一下,深深吸了口气,鼻尖却闻到了云长乐身上清爽的味道。他的心跳蓦然加速,脑中好似有一个声音在轻声道:“你怀里的是你恋慕的女子啊!是你恋慕的女子……”楚盛衣死寂的心从未像此时此刻血液奔流,热得发烫!

一墙之隔的密室里忽然传出一阵“咚咚咚”的敲打之声,那声音十分微弱,但在这漆黑静谧的暗室之中显得格外响亮。云长乐精神一震,楚盛衣也从暇思中清醒过来,两人同时想到:“难道是董小姐醒过来了?”

“咚咚咚”的声音又响起,云长乐心道:“若是现在能动,或是能够开口说话,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救命!救命……”微弱的声音从墙内发出,董小姐果然清醒了!云长乐与楚盛衣齐齐盯着那面墙,恨不得将它看到裂开!

可惜墙后的人出来不了,而外面的两人又动不了,不能去开启机关。

正在三人焦急之际,暗道中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响。云长乐脸色一白,暗道:“怎么来得这么快?”□在外的身躯霎时间感到阵阵凉意,这股凉意似乎正往心里蔓延,“西辞会怎么想,他正生着气,会不会就此对我彻底绝望?”她蓦然一惊,云长乐何时在意过别人的目光,对云西辞这般在意,难道这就是楚盛衣所谓的喜欢?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害怕他失望,才会害怕他误会,才会患得患失?

楚盛衣的心中却有一丝自己也难以察觉的喜悦浮现,“如果……如果云西辞看到……”这样的想法让他的身躯也开始忍不住发颤。

两人如同等待宣判结果的犯人一样,紧张而又焦虑地听着那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近……

脚步声终于到了门口,而此时,云长乐的心跳也快到了极点!她似乎已经可以看到云西辞震惊失望的脸。

“呲”――火折子点火的声音响起。

“是他!”云长乐心中又惊又喜。

“不是他!”楚盛衣在失望中有淡淡的释然。

“小姐!”来人看向云长乐,颤声叫道。此人正是那董小姐身边的第一神箭手华术!

云长乐心念电闪下立即想到,她与那董小姐长得有七成相似,此时光线暗淡,视力不明,华术心急惊惶间显然是把披散头发、再无男装作掩饰的她看成了自家的小姐。她苦于无法开口解释,眼睁睁地看着华术伸向自己的手臂。

华术的手臂堪堪伸到云长乐肩膀前,蓦地顿住。他目光一沉,将手中的火折子移到云长乐脸前,“你是何人?”

云长乐大喜,眼也不眨地盯着他。华术对她可就不像对董小姐那样恭顺了,他移开视线,看向她身后的楚盛衣,脸上露出一丝鄙夷之色。

“咚咚咚!”墙后面又响起董小姐求救的撞击,“救命!救我!”

华术猛地窜到墙前面,大声叫道:“小姐,是小姐吗?我是华术!”

撞击声更密!

华术连声叫道:“小姐莫怕,华术这就来救你!”他奋力砸向墙面,却不能撼动分毫。云长乐见他在原地打转,疯了似地东砸一下,西砸一下,妄图敲开一个缺口。

华术砸了半响,忽然回头,直直走向云楚二人,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你们把小姐掳到这里来的?”

两人见他面露凶光,却又无法开口,只怕他立时就要伤害二人出气。

华术眯眼看向楚盛衣,忽然伸指一点。楚盛衣“咳”了一声,道:“把我身上的穴道都解开!”

华术解了他的哑穴,厉喝道:“快回答我!”

楚盛衣道:“抓董小姐的另有其人,你先放了我们。”

华术怎会轻易相信,他道:“好,你说关住小姐的机关怎么打开。”

楚盛衣平静地看着他道:“你先放了我们。”他与华术只有一面之缘,自然也不会轻易信他。

华术回头看了看那面墙壁,道:“你快说。救出小姐我立即给你们解穴。”

楚盛衣闭目不答。

云长乐却大是焦急,云西辞说不定就要到了!她苦于无法开口,暗骂那华术没眼光,不先给自己解穴。她又哪里有知道,华术见她是女子,又是这般狼狈的模样,怎敢再看她一眼,碰她一下?

董小姐那边又在墙内敲击了几下,每下都好似敲到了华术的心上,华术万般无奈下只好给楚盛衣解了穴道。

楚盛衣抄起地上的衣服飞快地包裹住云长乐,几下轻点解了她的穴道。云长乐一跃而起,抓紧身上的衣袍,奔到自己被脱下的一地衣衫前,对楚盛衣和华术道:“你们都转过身去。”

楚盛衣捡起地上的衣服,立即转身。华术虽然不去看她,却对楚盛衣嚷道:“机关要怎么打开?你快点说,小姐还在里面受苦……”

楚盛衣边穿衣服,边淡淡道:“也罢。你挖下自己的双眼,我就告诉你。”

华术大怒道:“你敢骗我!”一拳打向他的后背。

楚盛衣头也不回,反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霍然转身,双目生寒,一推一拉,华术一下就被他拉得直往前冲,楚盛衣另一只手食指和中指伸出,往他的双目挖去。

华术大骇,耳边听得墙那边“咚咚咚咚”的击打声又急又快,眼睛被挖出前忍不住向那边望去。楚盛衣的双指如影随形,在他的眼前不断放大。便在此时,一只手掌堪堪遮在了他双目之前。楚盛衣蓦然收手,可那只手的手背上仍被刺了两个血点。

云长乐垂下手臂,对华术笑了笑道:“我这位朋友最喜欢跟人开玩笑。来来,华术大哥,我们这就打开机关救出董小姐。”

华术愤然地瞪了楚盛衣一眼,楚盛衣漠然以对,看向云长乐的目光中带了轻责。

云长乐对他微微摇头,点燃身上带的火折子,带着华术走到角落里的木榻边。她想了想当时魏扶摇的动作,正要抬脚踢向木榻一脚,蓦然停住,从桌上拿过烛台,对准木榻一脚,用力敲出。

只听“叮”地一声,金属碰击的声音响起。墙面“咔”地一声开启,华术一个纵身冲了过去。云长乐面色凝重,用衣袖包住手指,小心翼翼地从木榻被击打的地方捻出三根细小、泛着幽幽蓝光的毒针。

楚盛衣脸色微变,心中暗道:“魏扶摇不愧是梅木夫人的弟子,当真狡诈无比,恶毒至极!口口声声说不会伤害小六,却在榻角上暗藏毒针,还亲自开启机关示意,以消除大家的戒心。”

华术轻轻抱出董小姐,只见她容颜十分憔悴,额头和手背上都有青紫的痕迹,想必是撞击中留下的。

董小姐道:“把我放在榻上吧。”

华术对她的命令向来遵从,正要放下她,看到云长乐手中的毒针,那张木榻在他眼中便如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一般可怕。他踌躇不定,云长乐道:“无妨,木榻上已经没有危险了。把你家小姐放下来吧。”

华术起初对她印象极差,看到与自家小姐长得七分相似的她躺在楚盛衣怀中,就觉得好像辱没了她家小姐一般。后来被她在楚盛衣手中救下自己的双眼,又得她开启机关救出自家小姐,对她也就十分感激了。

董小姐道:“多谢艾公子和楚公子救命之恩。”

“若不是华术大哥来得及时,我们也不能脱困。要说感谢,是我们感谢华术大哥才对!”云长乐道。

董小姐看向华术温声道:“难为你了。”目光掠过楚盛衣和云长乐,低声道:“是我对不住二位了。”

云长乐见她脸上涌起红晕,不禁想起方才的尴尬,轻咳一声,道:“董小姐是怎么被魏扶摇抓住的?”

“请艾公子莫要再问,此事文兰定会亲自料理。”董文兰这句话说得清清淡淡,在场三人却听出了其中的恨意和决心。云长乐直觉这位董小姐并非泛泛之辈,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董小姐万事小心。魏扶摇是梅木夫人的弟子,十分狡猾厉害!”

董文兰看向她手背上的两个血点,目光瞟向楚盛衣,转头对华术道:“华术听命!”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在网页上看到的□□□请自行在大脑中替换成:赤裸、袒露、销魂……咳咳,等,貌似不cj的词汇……某蓝必须郁闷地说:俺这篇文是很cj,很清水滴……酱紫也被和谐了一些词汇,真素太河蟹了啊~~~~

第129章 梅木有请

“属下在。”华术单膝点地,跪在榻前。

“今日之事,无论是看到的,还是听到的,不可对任何人言说。你发个毒誓吧。”

华术“诺”了一声,立誓道:“我华术在此对雪山神立誓,今日所见所闻,绝不泄露半句。若违此誓,生生世世永坠极寒孤寂之地,受尽冰凌钻心之苦,不得转世往生。”永国有座大雪山,传说中雪山顶峰有神灵居住。华术同大多数永国人一样,从小信奉雪山神,是以对雪山神立誓。

“华术乃是我永国数一数二的神箭手,鼎鼎有名的少年英雄,他已立下誓言,两位可放心了?”她话虽对两人讲,眼睛却盯着楚盛衣。

楚盛衣淡淡道:“我就信你们一回。”

云长乐自言自语道:“第一神箭手……”她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华术,道:“华术大哥,你的弓箭可曾带来?”

华术道:“我只带了贴身匕首下来,弓箭留在外面的马背上。”

云长乐摩拳擦掌道:“谁也没有想到华术大哥能找到这里,我们想不到,魏扶摇也想不到,对不对?”

董文兰眼睛一亮,“啊”了一声,云长乐微微一笑道:“就凭这点,我就要让魏扶摇栽个大跟斗!走,我们先上去。”她冷哼一声,“魏扶摇想要看好戏,我偏要让她亲身参与。”

黎明时分,草原上阵阵微风吹过,新鲜的草叶上滚动着晶莹的露水。

一阵马蹄声响起,远处两骑飞驰而来。

魏扶摇姿态曼妙地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回首对云西辞盈盈一笑道:“那位董姑娘就在这里了。”

云西辞勒紧马缰,看了看四周,看着她道:“哦?在哪里?”

魏扶摇眼波流动,“那位董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劳动云公子大驾来接?”她“咯咯”一笑,“我以为公子心中只有云长乐那蠢顿的小丫头呢。”云长乐一直被人看作神童,当年梅木夫人回去之后也曾对她赞誉有加,魏扶摇不服,便偏要说她“蠢顿”。

云西辞虽然还在生云长乐的气,但是听到别人说她,心中仍是不悦,“魏姑娘,那位董小姐对在下有赠衣之恩,既然她在这里,那也不劳烦姑娘带路,我自己去找她便是。”说罢手腕一抖,打转马头往林间而去。

魏扶摇脚尖一点,轻身一跃便已站在马前。云西辞勒住缰绳,盯着她缓缓问道:“魏姑娘想要如何?”

魏扶摇拉住缰绳不放手,抬头看向他,语带回忆之色道:“云公子,我们有十年没有见了吧?”

云西辞轻轻一叹,“是啊,十年了。”

马儿不耐烦地甩头,打了个响鼻。魏扶摇伸手在它额头轻轻抚摸安抚,见那马儿十分受用,用额头亲热地顶了顶自己,脸上露出微笑,“云公子,我在梅木岛上常常想着十年前我两见面的情景。扶摇虽然心狠手辣,却从未想过要伤害公子。”

云西辞点头,声音少了些冷硬,“魏姑娘对在下并不坏。”

魏扶摇心道:“我对你又何止不坏?”她偏头看他,狡黠一笑,问道:“我记得云长乐叫你西儿,对不对?”

云西辞微微赧然道:“那是我的小名。”手间一紧,从她手中夺过缰绳道:“魏姑娘,我要去找人了。”

魏扶摇恼道:“魏姑娘魏姑娘,人家没有名字么?你就不肯叫我扶摇么?”一把又将缰绳抢在手里拉住。

云西辞整整一夜没睡,中毒受伤后身心疲累,不愿与她强辩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温声道:“扶摇,放手吧。”

魏扶摇轻声一笑,容颜无限美好,如初生的朝露般清新动人,“西辞,你很好。我这就带你去救董小姐。”她在马鼻子上摸了一下,“乖乖跟着本小姐,知道吗?”

云西辞见她说话时笑嘻嘻地斜睨着自己,心中又好气又好笑,索性放了缰绳,跟着她往树林深处行去。

眼前是一棵破裂开来的大树,只见树洞中有个幽深的暗道入口。魏扶摇停下脚步,对云西辞道:“就是这里了。”回头对他眨了眨眼道:“你敢不敢下去?”

云西辞微微一笑,忽然脸色一变,纵身上前,手指倏地戳向魏扶摇的眼睛。

魏扶摇大惊,硬生生向后仰下,柔软的腰肢反折成弓形。只听“嘟”的一声闷响,身后的大树上一支森冷的铁箭犹自颤动不息。

“西辞!”云长乐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利箭射出的“嗖嗖”声。

云西辞身形一顿,只见魏扶摇翻转腾挪,在林中不停闪避着如影随形的利箭。

云长乐奔至他面前,双眼闪闪发亮地看着他,云西辞心中一动,却又过头不看她,神色十分冷淡。

魏扶摇从没见过这么快的箭,心中惊骇万分,方才若不是云西辞挡了一下,那支箭分明就是要射自己的眼睛!“咄咄”两声响起,魏扶摇右袖和裙角被钉在树上,她正要挣脱,却见林中走出三人。当前一个正是董文兰,她身后跟着的华术正手持铁弓冷冷地盯着她。

魏扶摇的目光却露在一旁的楚盛衣身上,练武之人练到了一定的级数,便能对危险的人或事心生感应。华术的箭法虽然厉害,但站在一旁神色淡漠的楚盛衣却让她觉得更加可怕。她心中暗道:“这人非但厉害,还骄傲得很,刚才竟不乘机取我的性命。”

董文兰下命:“射她双眼!”

华术手搭双箭,“嗖”地一声,双箭同时激射出。

魏扶摇冷笑,手中不知何时变出一把匕首,“唰唰”两声割裂了自己的衣袖和裙摆,两箭“咄咄”两声,顶在树上,正是魏扶摇眼睛的位置。

华术连击不中,对那娇滴滴的美人恼恨中带了钦佩。眼见魏扶摇身形一闪,朝董文兰冲来,喝道:“看箭!”四箭连发,一箭快过一箭。

魏扶摇来势被他一阻,娇笑道:“好箭法!”手掌成刀,猛地向董文兰颈间斩去。华术大喝一声,拔出护身匕首,揉身而上,使出一套十分细腻的刀法,与他豪迈的气度大不相符。只见他挑、削、刺、剜,招数既精准又利落,毫无花俏。

魏扶摇想不到这男子不光箭法好得厉害,连匕首也使得十分漂亮。可是除了箭法,她哪里会将他这点手上功夫放在眼里。手腕一翻,劈手就去夺他的匕首。

华术好似早就料到她有此招,反手一削,魏扶摇倏地缩回手掌,往后退了一步。华术正待上前,却见她手腕一抖,匕首脱手,疾射向董文兰。华术回身一挑,魏扶摇趁此机会身形一晃,轻飘飘一掌拍向他的脑后。

便在此时,初升的朝阳下,一道银光划过,魏扶摇惊叫一声,猛地向后连退三步,一截衣袖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华术死里逃生,心脏剧烈跳动。董文兰一摆手道:“你退下。”

魏扶摇眯眼道:“沧浪,你使的是沧浪,你是仗剑宫的弟子?”

云长乐笑嘻嘻地上前道:“扶摇好眼力!听说沧浪一出必要见血,也不知是真是假。”

魏扶摇环视四周,云西辞、云长乐、楚盛衣、华术各站一方,自己被围在中间。她的脸上笑得越发妩媚,心中却在思量要如何逃脱,“长乐,你我十年未见。昨夜重遇,我便送了份大礼给你,好心成全了你与这位俊美公子的风流美事,你怎么不谢我?”

云西辞震惊地看向二人,云长乐倔强地看他一眼,对魏扶摇冷冷一笑:“扶摇,你急什么,我这不正准备重重地谢你?”纵身上前,双掌翻飞,与魏扶摇缠斗在了一起。

她学武十年,极少与人真正动手,有意要以同门武功与她一较高下,使的便全是路行歌传授的功夫。两人的武功同出一门,姿势轻盈曼妙。他们的祖师韩沧浪本是个女子,是以招式以细腻见长。两人一交手便是近身肉搏,每招每式相隔不过半肘距离,掌风阵阵,刮得肌肤生疼。云长乐五指成爪,自她肋下而上拿她锁骨,魏扶摇口中道:“幽冥爪,就你会么?”化掌为爪,手心向上,抓的却是云长乐的小臂。云长乐手指自她臂上自上而下一拉,只听裂锦声响起,魏扶摇仅剩的一只衣袖被她抓成片片布条,露出莹白如玉的手臂。

云长乐抬起手,看向自己的手掌,笑吟吟地说道:“扶摇,我这爪如何?还请品评品评。”

魏扶摇从怀中祭出碧空绫,柔声道:“路师兄好本事,教了个好徒弟。”手上一抖,碧空绫如灵蛇窜出,往云长乐颈间缠去。云长乐见她终于拿出碧空绫,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夺回来,一跃避开攻势,道:“扶摇不会使它,放在身边也是浪费,不如物归原主。”

魏扶摇手上攻势不停,将那碧空绫舞得赫赫生风,说道:“碧空绫乃是祖师传下来的兵器,你以为就你会使它?长乐,我这招如何,你也来品评品评?”碧空绫如一道青色闪电临空劈了过去,云长乐心道:“好机会!”气灌手臂,以空手夺白刃的功夫夹手就要去夺。

碧空绫极柔,若要用它攻击,内力非得有一定造诣才能驱使得动。魏扶摇的内力虽然不比不上云西辞、楚盛衣之流,却也算得年轻一辈中数一数二的。云长乐心知这下是硬碰硬,不敢小觑,手刚触到碧空绫,便被魏扶摇使巧劲缠住了手臂。

云长乐自路行歌那里学得碧空绫的诸多变化,心知她立时就要催动内力绞断自己的臂骨,心念电闪间想起路行歌曾说到:“此招只有舍得自己的手臂去赌一把,才能反败为胜。”忽然往前急冲,手臂若风车般转动,不停地将碧空绫缠上,另一只手使了一招飘云掌法中的“云破日出”狠狠击向她的面门。

楚盛衣与云西辞同时跃上前。楚盛衣手中沧浪寒光一闪,云西辞用大拂穴手点魏扶摇抓住碧空绫的右手。

魏扶摇见云长乐连手臂都不要,一招凌厉杀招攻向自己,顾不得催动内力毁她手臂,连忙放开碧空绫,闪身向后。云西辞心存善念,见她撤手后退,便不再追击。楚盛衣对她设计自己动了真怒,沧浪一出,终是见血!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抽搐得太厉害了 = =!!

第130章 梅木有请

魏扶摇向后退去,手臂被他拉出一道血口,后背撞到了树干上。(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她衣衫破损,裙角被削,鲜血顺着手臂滴在地上,比起云长乐与楚盛衣在暗室中被她设计裸身相对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但已十分狼狈。

云长乐将碧空绫握在手中,轻轻一抖,说道:“扶摇,你作恶多端,用卑劣的手段设计我与楚盛衣,想要毁我清白,就连与你无冤无仇的董小姐,你也不放过。你还有什么话说?”

云西辞心中翻江倒海,对魏扶摇厉声道:“你带我来,就是要我亲眼见她受辱么?”他翩翩风度,温文尔雅,从未对女子如此疾言厉色。

魏扶摇望着他道:“你对我这么凶做甚麽?云长乐狡猾如狐,现在受伤害的是我还是她?她恨我怨我,何必要你出头?你眼巴巴地跟着她,维护她,喜欢她,她是领你的情了吗?她在一旁站了半天,连个解释也不愿给你,你却又不敢问她,把气撒在我身上又有什么用?”她强词夺理,却又句句说到云西辞心中痛处。

云西辞脸色一变再变,怒道:“你……”

“谁说我不喜欢他,谁说我不领他的情,谁说我不爱与他解释,他问不问我,凭他高兴,关你什么事?他哪里凶你了?即便是凶你了,那又怎么样,你是他什么人,他为何要给你好脸色看?”云长乐的声音如玉珠落盘,一口气反讥回去,那句“你是他什么人,他为何要给你好脸色看?”气得魏扶摇身躯一颤,摇摇欲坠。

她回头冷冷地看向云西辞道:“你恼我恨我,我不怪你,因为我对你做错了事。可你心里有结,却不愿开口问我,那是为了什么?你与我怄气便也罢了,可你宁可在心中胡思乱想,也不愿问我,是不是?我问你,若是我与楚盛衣真被她害了,你会如何?”

云西辞还未从“谁说我不喜欢他”那句的震惊喜悦中回过神来,此时被她一阵喝问,呐呐道:“我……我……”他话未说话,只见云长乐已转过头去,对魏扶摇道:“我问你,梅木夫人在何处?我爹娘在何处?”

魏扶摇轻轻一笑,撕下一截裙摆,一边包扎伤口,一边有恃无恐道:“原来你还记得你爹娘在我师傅手中。”她得意地笑起来,“我本来要告诉你的,可现在偏不想说了。等到西辞对我有好脸色的时候再说吧。”她慢慢站直身躯,料定云长乐若要从她身上打探她父母的下落,便不肯让别人对自己动手。

云长乐盯着她,用一种无限怜悯的神情看向她,“扶摇啊扶摇,枉我还把你当作旗鼓相当的对手,可瞧你说的这些话……今生今世,你怎么斗得过我?你难道忘记了本门杀师继位的古怪门规?若是你死在我手上,你师傅可会赐你半点怜惜?你连这点试炼都熬不过,凭什么继承本门?梅木夫人当着天下人的面与我订十年之约,她派你出来找我,带我去履行约定,可你被别人杀了,把她的事办砸了,与我有什么关系?她大大的丢了面子,我大不了我等她再派一个人出来带我去赴约便是。”她叹了口气道:“今日我不杀你,可其他人我就管不了了。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不再理会众人,转身飘然离去。

魏扶摇惊怒交集,眼睁睁地看着云西辞追了上去,耳边响起华术将箭矢搭在弓弦上声音。

董文兰道:“楚少侠请听我一言。”

楚盛衣闻言看向她。

董文兰道:“今日请楚少侠罢手,饶了她吧。”

此话一出,不止华术大感诧异,连魏扶摇也露出不相信的表情。岂料楚盛衣转身便走,董文兰怔了一下,望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转过头来,对魏扶摇道:“你敢不敢与我订个约定?”

魏扶摇斜眼看她,问道:“什么约定?”

董文兰道:“三个月后,小女子在塞川幻海恭候姑娘大驾。你我的恩怨届时来个了断。”

魏扶摇心知她是想要回去准备妥当后,再来对付自己,柔柔道:“姑娘既然划下了道道,扶摇怎敢不从?董姑娘这三个月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扶摇会一直挂念你的。”说罢也不将两人放在眼里,昂首离去。

云长乐在草原上疾奔一阵,心中又是伤心又是彷徨,好不容易等到梅木夫人派人来带她去赴约,与父母相见,哪知道自己为了云西辞大失方寸,生生错过良机!她在心中暗想:“也不知道魏扶摇能不能从楚盛衣和董小姐手中逃脱?”她胡思乱想,头也不抬,不看方向,茫然地在草原上走着。

云西辞远远地跟在她身后,云长乐忽然回头,道:“你跟着我做什么?”两人离得很远,若不是云西辞一直注视着她,见她嘴唇微动,怕也想不到她会突然对自己说话。云西辞飞快地赶上去,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道:“我……你……”他想问她:“你说喜欢我可是真的?”却又怕她着恼。

云长乐撇开脸,说道:“什么我我你你的?你也中了魏扶摇的毒了么?要不怎么连话也说不清?”她见他神情焦急,容颜憔悴,显然这夜不光她一人过得不好,心中又想起了他对自己的好,脸上的表情便柔和了许多。

云西辞一把握住她的手,颤声问道:“长乐,你对我可有半分喜欢?”

云长乐道:“没有。”

握住她的手慢慢滑落,云西辞脸色一白,心中却想:“为什么我昨夜没被相神医的七星针毒死?”

云长乐冷哼了一声,撇开头不看他,哼哼道:“我对你何止有半分喜欢?不过这个道理我也是昨夜才想通,偏生今早一见你出现就想巴巴地告诉你。”她的手又被人紧紧抓住,气哼哼道:“你笑什么?是啊,我刚才是对你表白了,你很得意么?”她手腕一翻,从他掌中逃脱,在他手背上“啪”地打了一下。

云西辞吃痛,却又舍不得收手,又去拉她的小手。两人一个追,一个躲,云西辞被她打了好几下,只是一下比一下更轻,最后索性厚着脸皮任她又打了几下,终于一把抓住她的双手。

云长乐被他握得生疼,恼道:“你抓住我的手做什么?还不放开!”

云西辞十多年的心愿终于成真,哪里舍得放开,笑吟吟地连声道:“不放不放。”

云长乐又好气又好笑道:“好啊,你有本事就一辈子也别放!”说完见他似笑非笑,才发现这句话岂非正中下怀。果然,云西辞连连点头,一本正经道:“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云长乐盯着他,“我饿了。”她从昨夜到现在滴水未进,滴米未沾,两人一跑一追来到这里,都忘了骑马。云西辞看了看四周道:“那我们去打点野味吃。”说罢拉着她又往草原深处走去。

云长乐脚步一停,盯着他道:“你怎么越走离牧场越远?我们往牧场方向走。”

云西辞只想离那些人越远越好,只想与她一个人待在草原里,就算不出去心中也十分欢喜。太阳已经升起,初夏的草原有一种生机勃勃的美。云长乐的手仍被他握在掌中,掌心相交的地方传来阵阵温暖。

云西辞心里微微发酸发软,心中叹息:“就是这样了,十年来所思所念也不过如此了。”他微微一笑,“好吧,我们回去,不过得用走的。我们走回去。”

云长乐笑起来,“好的,我们就这么走回去。”

第131章 梅木有请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漫步在初夏的原野上,回到飞骏牧场时已近傍晚时分。两人刚走到居住的院落,便见一名牧场的仆役立在门口,他一见二人,连忙上前道:“两位公子可回来了!堡主在正厅设宴款待诸位英雄,韩总管特命小人在此恭候,为两位引路。两位公子,请随我去吧。”

云西辞道:“阁下稍等片刻,我们梳洗一下便去。”

两人换了身衣服跟着那仆役往正厅走去。路上听他说起今日又来了一批江湖好汉,韩堡主见请的人已到得差不多,便将客人们齐聚在正厅,郑重设宴款待。云长乐又问他罗丹青的伤势如何,那人只说罗丹青已经醒了,不过还需卧床修养,四罗山庄的陆世远夫妻已经到了,正照顾着他。云长乐微微一笑,放下心来。

说话间,三人来到正厅门口。只见这大厅宽敞大气,里面少说也摆了一两百桌酒席,一阵阵说话声、闹酒声传了出来。看来酒席已开,里面颇为热闹。那仆役小心打量二人的脸色,见他们并无不悦之色,心道:“这两位公子倒是好风度、好脾气。”领着二人走进厅中。

云西辞长身玉立,面目清俊,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云长乐钟灵俊秀,一双黑眸湛然有神,顾盼间洒脱飞扬。两人一入厅中,便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不少人在心中猜想:“这两人不知是哪派后辈?真是风采逼人!”

云长乐最爱这种热闹场面,脸上挂着兴味盎然的笑容,左顾右盼,忽听一人叫道:“云公子,六少,到这桌来坐如何?”

云长乐与云西辞闻声看去,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原来招呼他们的是得云烟证婚的许商。只见坐在他旁边,笑吟吟地望着这边的不正是如今龙凤门的龙夫人凤飞飞。两人再见到她,心中十分喜悦,云长乐见到她更如见到了财神爷,想到那批金银,乐得眉开眼笑,忙让那仆役引路,走了过去。

凤飞飞起身对二人介绍她旁边两人,“这是我的夫君龙晋阳龙大少,旁边这位是他的弟弟龙二少。”云长乐暗道:“都是老熟人了!”她倒也不怕被认出来,既然是凤飞飞那边的人,她自然会打点妥当。当即与云西辞躬身一揖道:“幸会,幸会!”

龙大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笑道:“两位风采翩翩,真乃当世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我龙晋阳能与二位结交,心中十分欢喜。来来,我们先饮一杯!”

云长乐二人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此时凤飞飞已命人挪了两个位置出来,将二人让到身边坐下,对云长乐道:“听说你们这一路而来,十分精彩啊!”云长乐道:“可惜龙夫人没有与我们一道,我瞧若是有龙夫人在,此行必定更加精彩。”凤飞飞看了看正在与许商交谈的云西辞,道:“云公子脸色不太好,可是在路上受伤了?”云长乐低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凤飞飞何等人物,察言观色,岔开话题道:“你可知道此次韩堡主与公孙先生联袂邀请江湖豪杰所为何事?”云长乐不动声色道:“龙夫人知道?”凤飞飞神秘兮兮道:“我比你早来了几天,知道的事当然要比你多点儿。”云长乐心中好笑,韩千家夫妇昨夜便已告知她为的就是抓药虎,此时凤飞飞却故作神秘,要调自己的胃口。

凤飞飞见她摇头晃脑,闭眼掐指,沉声道:“让我来算一算。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笑吟吟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左顾右盼,却不追问她。

凤飞飞满脸狐疑,终于按捺不住,问道:“你真算出来了?”云长乐在她耳边低声道:“药虎。”凤飞飞吃了一惊,转念一想,白她一眼,道:“原来你都知道了,却在这里装神弄鬼骗我。”

云长乐“呵呵”直笑,只听一旁云西辞对许商说道:“许夫人一切可好?姑姑一直惦记着她。”许商还未答话,凤飞飞已笑道:“小怡一切安好,还为表哥生了两个孩子,表哥对她好极了,对路夫人那边可以交差啦!”

云西辞微微一笑,举起酒杯与许商对饮一杯。凤飞飞轻轻摇头,云长乐问道:“怎么?”凤飞飞一声轻叹,“你这位青梅竹马谈吐温文、举止优雅、出身名门、武艺高强,也不知哪家小姐才配他得起?”

云长乐随着她的视线环顾四周,只见厅中不乏年轻貌美的女侠。她视线缓缓移动,见主桌那边阮歆旁边坐了一个秀丽的少女,可不正是欧阳灵灵。她旁边坐了一位年轻的公子,样貌颇为不俗,也不知是谁。万花楼的一众女侠坐在主桌之旁,叶丹萍正巧抬起头来,视线与她相接,脸上露出惊喜的微笑,偏头对伍锦玲说了句话,伍锦玲闻言看了过来,对她点头问候。

云长乐遥遥举杯,目光一转,心中一震,却见公孙引身边坐了个中年男子,他面容英俊,神态十分威严,这人竟是欧阳家的现任当家欧阳弘!她指尖一颤,杯中的酒水撒出几滴,云西辞若有所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咦”了一声,道:“他们也来了?!”云长乐仔细看去,只见欧阳弘旁边坐的是罗丹青的弟弟罗书青,依次过去是仗剑宫的薛逸、冯素云、聂青青、楚盛衣,还有神医相子寒。

楚盛衣忽然转头,与她视线相触,目光忧郁深沉。他旁边的相子寒举杯道:“楚少侠,听说你在伏龙山一剑斩下匪首,解了群雄被围之危,智勇双全。老夫敬你一杯!”

楚盛衣收回目光,举杯淡淡道:“相神医过奖了,这不是盛衣一人的功劳。”烈酒滑入喉间,愁绪升腾。云长乐就在左后侧第四桌,他却再也不敢看向她。刚才一眼,他只见到云西辞笑语言言,云长乐即便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身子却也微微侧向他,听他在耳边说话。

公孙引对韩千家夫妻道:“我们有一位贵客已经到了。”

韩千家道:“公孙先生说的是哪位?”

公孙引道:“云山竹海的云西辞云公子。”

欧阳弘脸色微变。

阮歆对韩千家对视一眼道:“果然是贵客。”她的目光往席间一扫,招来韩诚,说道:“韩总管,恭请云公子到这边来坐。”

韩诚垂首走到云西辞那桌,说明来意。云西辞见主人有请,起身道:“小六,跟我一道去吧。”韩诚暗道:“我家主人请的是云山竹海的云公子,可没请旁边这位。主桌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这位小公子过去也不知会不会失礼于人。”

云长乐心想:“既然迟早都要见面。我的身份被说穿也是早晚的事情,又何必怕了他们?!”她点头道:“也好,我就去见见他们。”

韩诚心中一凛:“这小公子说话真是桀骜!”

三人在众目睽睽下走到主桌。云西辞对公孙引一拜,道:“云西辞拜见公孙先生!”公孙引呵呵一笑,“云公子,想不到你也来了塞川。我们的一战,就订在此处如何?”他这句话说得十分洪亮,厅中倒有一半的人听得清清楚楚,顿时一阵骚动。

有人道:“啊呀,原来云山竹海的云西辞也来了。”有人道:“公孙先生要与他在这里一战?”有人不知碧水寺云西辞求战之事,忙问道:“他们为何一战?”厅内嗡嗡声不绝。

韩千家命人在这桌添加两个位置,云长乐见这桌薛逸、冯素云、聂青青、相子寒、欧阳弘、欧阳灵灵、韩氏夫妻等人,不是跟自己有过节,就是跟自己没什么交情,走到楚盛衣旁边道:“我们坐这里。”

楚盛衣抬头看她,同桌之人倒有一大半听闻他脾气古怪,淡然冷漠,不知道他会不会立即拂袖而去。一旁的侍者看向韩千家,不知如何应对。韩千家正要说话,但见楚盛衣起身对一旁的侍者淡淡道:“无妨,我与六少正好叙叙旧,位置就加在这里吧。”

欧阳弘先是震惊于云长乐突然出现,此时见楚盛衣对她十分迁就,又吃了一惊。转眼见欧阳灵灵也皱起了眉头。

云长乐神态自若地入座,对公孙引道:“在下早就听闻公孙先生与西辞有一战之约,哎,可惜啊可惜……”

此时还未认出她“云长乐”身份的有冯素云、聂青青、韩氏夫妇、罗书青、公孙引,和阮歆旁边不知名的青年男子几人,而其中韩氏夫妻和相子寒经过昨夜云西辞中毒之事后又多了几分了解。罗书青问道:“小兄弟,此话怎讲?”

他是罗丹青的亲弟弟,当年又在慕城群英楼对罗紫妍爱慕欧阳云之事不假辞色严厉呵斥,云长乐对他十分有好感,面露微笑道:“原来是四罗山庄的罗三公子,久仰久仰。”她满脸沉重道:“我好友云西辞昨夜惨遭塞川毒锋偷袭,身上连中数枚毒针。那毒蜂物如其名,真是又毒又疯,虽然西辞捅了蜂窝是他不对,但他不愿杀生,连番忍让,最后却落得惨淡下场。真是见者伤心,闻者心惊……”她话音一顿,问道:“罗公子,你听了心惊不心惊?”罗书青见她小鹿般纯洁的双眼定定地盯着自己,轻咳一声,道:“心惊心惊,自然心惊。”

韩千家一口酒呛到喉间,满脸涨红,咳个不停。阮歆紧抿双唇撇开了头,眼角瞥见相子寒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云长乐见他便要发作,立即送上一顶高帽,道:“万幸相神医当时就在一旁,对那蜂毒又十分了解,立即为西辞压制了毒针的毒性。相神医仁心仁术、手段高明,小子心中佩服之至。不愧为当世第一神医!来,各位,我们敬相神医一杯。”

众人起身敬酒,相子寒面无表情,一饮而尽,坐下时狠狠地瞪了云长乐一眼。云长乐双眼一翻,对众人道:“各位,我方才见到家师提到过的一位前辈,现下要去拜见一下。待会儿回来再与诸位共饮。”说罢对云西辞和楚盛衣点了点头,往东临谷主鲍宗万那桌走去。

第132章 梅木有请

鲍宗万见她过来,十分高兴,道:“小六兄弟,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喝一杯。”云长乐持杯一饮而尽,对他道:“鲍谷主,在下有事与谷主相商,请谷主借一步说话。”鲍宗万正要起身,旁边便有人不依道:“鲍谷主,我们还没跟你喝痛快,你现在就离开可不够厚道!”鲍宗万为难地看向云长乐。

云长乐倾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鲍宗万忽然瞪大双眼看向她,云长乐微微点头。

厅中到处都是酒酣耳热的江湖豪杰,两人每每正要说到正题都被人或闹酒、或胡言,忽然打断。两人无可奈何,只好走到厅外找了个僻静的小亭,这才能够安心说话。

鲍宗万喝酒喝得满脸通红,可神智依然十分清醒,他对云长乐道:“阁下果真是恩公路先生的弟子?”云长乐从怀中拿出碧空绫,鲍宗万伸手摸了摸,俯身下拜道:“草民拜见长乐公主,殿下万安!”

云长乐忙将扶起道:“长乐幼时曾在天慕山向武林群豪许诺,但凡行走江湖,便不受跪拜,鲍谷主是我师傅的旧友,就是长乐的长辈,该长乐对你行礼拜见才是。”说罢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了一礼。

鲍宗万受了她一礼。云长乐思量一番后,心想:“这位鲍谷主为人豪气,粗中有细,颇有智计,我不如直言相求。”她略作思量,将昨夜与相子寒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又说了药虎之事。

鲍宗万听完后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云世侄纵火这手可真是大大不妥啊!”云长乐心中一喜,听他的语气,虽然责怪,倒是把云西辞当作了自己的子侄一般。

鲍宗万见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哈哈一笑道:“小六莫要担心,老鲍家中其他的不多,那点花花草草还是有的。我也不瞒你,我那谷主夫人对相子寒可有些瞧不起。”他凉凉道:“他要来采药也可以,不过若是受了我那谷主夫人的白眼,你可别找老鲍我算账啊!”

云长乐笑了起来,道:“原来谷主夫人与我是同道中人,他日我定要去东临谷中拜会。”她心知这次欠了东临谷天大的人情,只能日后找机会再还了。

鲍宗万豪迈一笑,“好说好说。我那些酒友还在等我,我们进去吧。”

两人刚走到大厅门口,忽听厅内一阵喧哗。鲍宗万道:“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云长乐快步走进大厅,只听旁边一人道:“那药虎乃是上古神兽,想不到真有此物。”另一人摩拳擦掌道:“韩堡主请大家原是为了抓它,嘿,老弟,要是抓住了真金白银、良驹美女,要什么有什么……”

云长乐脸色一变,听得心头火起,韩千家弄得人人皆知,那小白虎还有活路?能不能抢在手上还说不定呢!鲍宗万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如静观其变。”云长乐对他抱拳行了一礼,往主桌走去。

她边走边想:“韩夫人急着用药虎救命,若不能抓到,说不定这最后一胎一尸两命。哎,若是换了西辞命在旦夕,我自然也希望能帮忙救命的人越多越好。韩堡主爱妻心切,况且也从未允诺过我,只让我一人去为他抓药虎。他不知我的身份,怎会信得过我的本事?这事倒也情有可原。”

她走到主桌,对众人抱拳一礼,朗然笑道:“各位,小六姗姗来迟,先自罚一杯。”走到座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云西辞身旁一人笑道:“六少好酒量。四郎敬你一杯!”

云长乐偏头看去,阮歆道:“他是我雀儿山流水小剑的传人,我的侄儿阮寺,人称四郎。”

云长乐先前远观便觉得此人样貌不俗,此时近看,只见他仪表堂堂,一双凤目斜飞上挑,谈笑间自有风流。她举杯一笑,阮寺只觉眼前一亮,心道:“这少年生得好相貌!”

云长乐饮下一杯,赞道:“想不到雀儿山又出了这么一位出色的人物!”

阮寺见她潇洒豪迈,酒意上涌后面色酡红,星眸黑亮,动人心魄,他心中一动,举杯笑道:“六少过奖了,四郎再敬你一杯!”

云长乐办成了东临谷的事心中正自高兴,见他敬酒,也不推拒,笑吟吟地伸手拿向酒杯。

“你醉了!”左右两边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云长乐晃了晃头,低头一看,云西辞正扣着自己的手腕,楚盛衣的手正压在自己的酒杯上。阮寺眉间一挑,桌上众人面色各异。

云西辞放开她的手腕,拉着她的胳膊让她坐下,微微一笑,徐徐道:“我这位小友酒量粗浅,再喝就要闹笑话了。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阮公子见谅!”

阮寺道:“哪里哪里,楚少侠与云公子也乃当世奇才,既然两位都是六少的朋友,我敬两位也是一样的。”

云、楚二人各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薛逸等人见楚盛衣如此赏脸,都露出了十分惊愕的神色。冯素云与聂青青对视一眼,目光不由得看向低头微醺的云长乐。

阮寺好像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般,频频看向云长乐三人。桌上年轻一辈只有他、云长乐、云西辞、楚盛衣、欧阳灵灵五人,欧阳灵灵这一下便被冷落到了一边。不过她也无意与阮寺多言,方才她被安排坐在这里,心中已是大大的不悦。她的目光悄悄地望向楚盛衣,却见他不时与云长乐低声说话,神态专注,目光中有旁人难以一眼察觉的温柔。欧阳灵灵心中大震,指尖一颤,酒杯几乎拿捏不稳。

云长乐喝了几口热茶,酒意稍退,忽然想起一事,侧身低声问道:“楚盛衣,你与董小姐他们是怎么处置魏扶摇的?”

楚盛衣看着她,眼中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低声道:“放心吧,我没有杀她。董小姐与她订了约定,三个月后在塞川幻海了结恩怨。”

“那你去不去?”云长乐问道。

楚盛衣偏头看她,“小六呢?”

云长乐狡黠笑道:“如此好戏,我怎能不去看看呢?”她蔚然一叹,道:“听说那里是安宁公主香消玉殒的地方,那样一个人,那样一个传说……正好可以去瞻仰一番。”

楚盛衣连喝了几杯酒,神思有些飘渺,低声喃喃道:“那样一个人,那样一个传说……”他凝视着她,摇了摇酒杯,轻声问道:“活着的人总会被那些死掉的人羁绊,即便没有什么关联,仰慕、追忆、失望、仇恨、思念……其实这些都是执念,该放下,你说对不对?”

云长乐拿下他的酒杯,道:“楚盛衣,你醉了。”

他低垂着头颅,身体里的的烈酒化为熊熊大火在灼烧他的心,他盯着云长乐的皓腕,恨不得一把拉住它,对她大声厉喝:“楚盛衣没醉!他想忘却一切,却终究要一一记起!他想放下执念,却被那点如微光般渺小的期待拉扯着一直向前……”

他闭上了双眼,轻轻点头,“盛衣贪杯了。”

席间觥筹交错,夜宴将尽,宾主尽欢。云长乐走出大厅,才发现明月当空,夜色已深。她想到欧阳弘也来到塞川,只觉得争夺药虎的强敌又多了一人,心中十分烦恼。她与云西辞走到暂住的小院中,两人停在门前,云长乐道:“西辞,相神医给的药可还有用?”

云西辞道:“除了被他扎入银针的地方有些酸疼外,倒也没什么大碍。他给的药恐怕是起个镇痛的作用。”

云长乐对他笑道:“鲍谷主那边已经答应要帮我们了。现在只要抓住药虎,你就不再欠他什么了。”

云西辞捋了捋她的发丝,温柔道:“不知道为什么,见你为我如此奔波,我心中十分高兴。”

云长乐笑道:“总有一天,我也要你为我如此奔波。”

云西辞望着她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只听她低声感慨道:“西辞,我觉得房前辈好似我云家的贵人!我出生时,他救了我的性命。我长大后又用他留下的遗物救了我爹娘的性命,而现在用来救你性命的东西,仍然是他的遗物。不瞒你说,就连我练的内功心法也不是师傅传授的,而是房前辈的《房临决》。我小时候心脉受损,十年前又被灵灵打伤,旧病复发,险些一命呜呼。《房临决》中的内功心法源承医理,师傅说此法中正平和、正气凛然,不易走火入魔,虽然进展缓慢,却最适合我的身体情况。哎,相神医虽然与房前辈分属同门,但是无论医术还是武学造诣,都差得远了!”

云西辞道:“要不塞川事了,我们一道回苍茫山拜祭房前辈?”

云长乐摇头轻叹道:“魏扶摇已到,我与梅木夫人十年之约不日便要兑现。我势必要先迎回我爹娘才能安心,我寻了十年,盼了十年,这次可一定要迎回爹娘,一家团聚才好。”

云西辞的目光温润如水,他低声在她耳边道:“我也盼着快些见到云叔叔和伯母,到时候我要求他们将你许配给我。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云长乐心中一荡,脸上泛起红晕,心中却十分甜美,脸上难得露出羞涩的表情。云西辞慢慢低头,鼻中闻到从她身上传出的阵阵酒香,双唇轻轻点在她的颊畔,手臂揽在她的腰间,将她缓缓带入怀中。

“你们……”忽然一个男子的惊讶声响起,突兀地划破了这片刻的旖旎。

云长乐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从他的怀抱中退出,心中怦怦乱跳,只听云西辞十分平静道:“四郎到此所为何事?”

“姑丈与姑母有请二位至揽雀楼,说是有事相商。”阮寺心中万分惊愕,面上仍是强压着不动声色,饶有兴趣地看向二人。

云西辞微微一笑,侧身挡住他看向云长乐的视线,道:“有劳四郎带路。”

三人从客舍走向主人居住的楼舍,阮寺当先引路,云西辞与云长乐并肩而行,只见此处的建筑拙朴大气,楼宇间灯火辉煌,揽雀楼前有一方宽阔的广场,少说也可容得下千骑列阵。

此时广场上有两队黑甲兵士肃然站立,云长乐看着觉得十分眼熟,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三人进到主楼,经过一道长廊,终于来到会客的大厅。只见这大厅门外左右各八名黑甲兵士肃立,阮寺目不斜视,云西辞二人对视一眼,暗自戒备,随他走进灯火通明的厅中。

“战儿,你要见的云公子到了!”韩千家朗声一笑,端坐在主位之上,阮歆满脸笑容坐在一旁。

云长乐一眼看向厅中猛然站起的那个男子,心中正要叫遭,那男子已大步上前,单膝点地,跪在她身前道:“微臣庞战拜见长乐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的身份不是只为了yy,与上卷埋的伏笔息息相关。

在谜底揭晓之前,不知道有没人能猜出来,造成一切事件发生的源头的boss的真正身份是谁~~

经过漫长地过度,故事回到主线!

庞战只是来龙套一下(龙套也是演员,龙套也有他存在的必要,后面大家就会明白,小战帅哥也不是白来 = =!)。长乐暂时不会被皇帝召回去。当然,蓝导我对宫廷向来不感冒,所以大家一点儿也不用担心写着写着变成腻歪歪的宫斗……把长乐放宫里面,不把她憋死才怪。蓝导我舍不得 (vˍv)

好了,废话不说,故事继续!

第133章 梅木有请

韩千家笑声一顿,与阮歆对视一眼,眼中均有震惊之色,忙上前向她跪拜行礼。(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阮寺怔怔站在原地,心中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女子,那位流落江湖的大熙长乐公主!

云长乐嘴唇轻抿,低声道:“各位请起。长乐身在江湖,早就言明不讲这些宫廷礼数。”

庞战一跃而起,脸上肃容一敛,换上一脸轻松的笑意,道:“长乐殿下,你可让皇上好找啊!”

云长乐心中一紧,问道:“皇上要召见我?”

庞战经过十年军旅生涯,面目更加硬朗英俊,“皇上有十年没有见到公主,心中自是十分思念。微臣听闻云西辞重返大熙,心想殿下若是念着故人之情定会前来一见。殿下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微臣能够见到殿下,得知殿下平安,心中也是十分欢喜。不知殿下何时能回帝都看望陛下?”

云长乐看着他,笑道:“我在此处有几件要紧的事情要办,办完了我便回帝都亲自拜见皇上。”

庞战道:“微臣要在飞骏牧场停留两个月,也许能够和殿下一同回帝都。”

云长乐笑道:“若是能同行,那就最好了。”她问道:“刚才听韩堡主叫庞将军战儿?”

庞战道:“殿下有所不知,韩夫人是我的姨母。阮寺是我的表弟。庞战既会使弓,也会使流水小剑。”

云长乐听得“弓”字,心中一动,问道:“庞将军,你可听说过永国一个叫华术的神箭手?”

庞战一怔,道:“永国大将军华烈有个儿子,箭术非凡,永国上下皆知,他的名字正是华术。也不知公主说的是不是他?”

云长乐与云西辞对视一眼,心中均想:“如此人物只是董文兰身边一个随身护卫,那位董小姐的身份定然十分显赫。”云长乐道:“那庞将军可曾听过董文兰这个名字?”

庞战目光一闪,道:“董姓乃永国皇家姓氏,听闻永国皇帝最宠爱的女儿赐号兰公主。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殿下问的这人,名讳中占了‘董’、‘兰’二字,若是寻常百姓必有杀头之祸。”

云长乐道:“你的意思是董文兰就是永国的兰公主?”

庞战道:“应该是了。殿下怎么会问起她来?”

云长乐道:“我与这位兰公主有一面之缘。”

庞战沉吟片刻后,道:“这位兰公主可认出了殿下的身份?”

云长乐见他脸色凝重,谨慎道:“我后来并没有瞒她。难道这有不妥?”

庞战的脸色更加凝重,说道:“殿下,永国皇帝几次发来国书,想请安宁公主的后人去永国作客。皇上以殿下游历江湖,行踪难定婉拒了几回。这次殿下被兰公主认出,微臣担心是永国皇帝不信我皇之言,派人前来查探。”

云长乐暗道:“难怪我十年不回帝都,皇帝也不急着找我,原来是托了永国皇帝的福。”只听庞战道:“永国皇帝多次以国礼相请公主不得,居然派了自己最心爱的公主来查探,对安宁公主的执念真是让人心惊!此事有关国家荣辱,殿下一人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

云长乐听他说得含蓄,其实言下之意是:“永国皇帝明的不行,说不定会来暗的,暗中派人抓你回去。你是堂堂大熙公主,若是被人像抓耗子似得活生生地抓了回去,有辱国体!所以一定要小心点儿,千万别被人抓了去。”她连连点头,心思一转,却想:“既然韩千家夫妻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那我何不向他们问明药虎的藏身之处,先人一步去将它寻到?”她心意一定,对庞战道:“飞骏牧场西边小树林中有个密室,我曾在那里见到兰公主与她的手下出入。庞将军不如现在就带人去搜查一番,他们一行人从永国赶来大熙,说不定还有其他的阴谋。”她这番话真真假假,董文兰确实在那里出入过,不过是被魏扶摇抓了去,又被救了出来。那阴谋嘛,自然是魏扶摇的阴谋。(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她心中一动,魏扶摇心思诡黠,说不定又潜回暗道,藏身在那里,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想到这里,她再也按捺不住,连声催促道:“庞将军快些带人去看看,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庞战见她目光灼灼,似乎极有把握,他对这位公主的智计向来十分佩服,便点了两队黑甲骑兵,连夜往那小树林赶去。

庞战一走,厅中就只剩下韩千家夫妇、阮寺、云西辞与她五人。云长乐挑了张凳子坐下,挑眉看向韩千家,单刀直入道:“韩堡主现在可相信了小六与西辞有本事抓到药虎?”

韩千家见她自称“小六”,果然没有与自己摆公主的派头,哈哈一笑:“小六真是快人快语。韩某只求能够抓到药虎为我夫人治病,若是你能够办到此事,韩某乐见其成。”

阮歆毕竟是女子,心思细密得多,她的目光看过云西辞,又转向云长乐道:“小六,我夫君的难处你想必当可体谅?”

云长乐望了望云西辞,点头一笑,看向韩千家夫妻道:“两位可以告诉我药虎的藏身之处了吧?”

韩千家道:“云公子受了伤,不如留在此处,我让四郎带路,让他陪小六一道去吧。”

云长乐心道:“原来韩堡主还是对我不放心,是以要派韩夫人的亲侄子跟我去抓药虎。”她与云西辞对视一眼,点头道:“也好。”

阮寺满脸笑意,好似混不知自己不久后要面对的是凶兽一头,他眼角向云长乐一瞥,说道:“六少,我们走吧。”

云长乐跟着他走出揽雀楼,只见广场上一架马车上放着一个硕大的铁笼子,车前套了四匹雄健的马儿。阮寺道:“六少需要多少帮手?”云长乐道:“不知四郎会不会赶马车?”阮寺指了指眼前的马车,笑道:“如果是这家伙,那倒还可以。”云长乐微微一笑,道:“那就你我二人足以。只是要劳烦四郎做个车夫了。”阮寺略微惊诧,却很快露出悠然的笑意道:“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为六少做个车夫四郎心甘情愿。”

云长乐跳上车前坐好,阮寺笑吟吟地轻身一跃,坐在她身边,胳膊有意无意地擦在她身旁。云长乐不动声色,往旁边斜了斜,心中暗道:“过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这风流公子哥儿?”

“驾!”阮寺一抖马鞭,车轮轱辘轱辘地碾过广场上的青石地板,往牧场外走去。

一路上阮寺凤目含笑,不住地打量云长乐,那目光时而含情、时而戏谑,只是诱惑,却不淫邪。这阮四郎分明就是个浪子般的坏男人,见到感兴趣的女人便忍不住要狩猎一番,可惜云长乐如不动明王,嘴角含笑,双目一闭,干脆背靠着身后的铁笼闭目养神,对他调情的视线来个视而不见。

阮寺轻声一叹,“六少可知为何罗前辈修为深湛,却仍被那药虎伤得那般厉害?”他见云长乐闭上双目不理自己,便存心逗她与自己说话。

云长乐果然睁开眼看向他道:“我一直纳闷,一头老虎怎会有那么凶悍?”

阮寺却用赞美的目光在她脸蛋上打了转,解释道:“药虎与一般老虎不同,它以奇花异草为食,奇异之处不光是它能入药治百病、解百毒,还有一旦自身遇到危险,它的身体里会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味让人神智迷乱、清明不守。”他倾身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一旦受伤,心智更易受到动摇,越加迷乱,所以罗前辈才会越伤越重。”

云长乐忍不住想:“想不到小白虎长大后竟有这样厉害的本事,要是它不认得我了,那该如何是好?”阮寺的气息太近,她眉头微皱,说道:“阮少侠,你非要隔这么近才能说话么?”

阮寺笑道:“此乃药虎身上天大的秘密,不能入第三人之耳。”他故作惊讶,“啊,我怎么忘了六少原是女子!”声音一变,低沉温柔道:“四郎唐突了佳人,任君惩罚。”

若是寻常女子遇到这种挑逗诱惑,不是心动羞窘,便是冷颜呵斥,可云长乐却从来不是寻常女子!她笑吟吟地看着他道:“四郎真愿任我惩罚?”

阮寺心中一动,含笑望着她道:“若然公主再愿像上次那样对我一笑,四郎甘愿受罚。”

云长乐奇道:“哪次?”

阮寺笑道:“今夜酒席上我敬你一杯,你举盏相迎的那次。”

云长乐道:“那也不难,不过我得好好准备。”

阮寺越加觉得她有趣,声音低柔道:“我就是喜欢女儿家耍点小心思,小六要准备多久我都愿意等。”

“也不用很久,到了药虎藏身的地方也就差不多了。”云长乐说罢面目一整,果真不再露出半点笑容。

阮寺心痒难耐,马鞭一扬,马车忽地加快了速度前进。夜色中,只见一座大山的轮廓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四更十分,阮寺驾着马车终于停在山前。

这夜月光朦胧,云长乐当先跳下车座道:“就是这里?”

阮寺轻巧地跃下,抚了抚衣袖,道:“塞川草原上唯有这一座高山,药虎惯于在山中生活,一逃入这里,便再也没有出来过。”他低声一笑,道:“我又怎会骗小六呢?”

云长乐走到山边一棵树下,偏头对他低声抱怨道:“四郎,你驾车的技术不好,一路上颠簸得很,我们歇会儿再进山好不好?”

阮寺见她不经意间露出女儿家的娇柔之态,又对自己软语相问,含笑走到她身边身边挥袖扫干净一块大石。云长乐嘴角微微一勾,轻轻地坐在了那块大石上,抬头对他一笑,阮寺凤目一亮,满目生辉,只听她道:“四郎,你也来坐。”阮寺转身弯腰,便要紧挨着坐到她身边。

便在此时,云长乐右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倏地点向他腰间冲门、天枢、商曲几穴,阮寺一声闷哼,顺着向下坐的姿势坐到了大石之上。

云长乐见他被自己点中穴道却也不急不恼,笑问道:“小六这是在惩罚四郎么?”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国庆快乐,中秋快乐!

祖国万岁:)

第134章 梅木有请

云长乐忽地想到魏扶摇恐吓他人的手段,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在指尖把玩,笑问道:“四郎愿意赠我左眼,还是右眼呢?”

阮寺脸色微变,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失望,他仍是笑望着她。(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云长乐“噗嗤”一笑,收起匕首道:“吓你咧!原来这么好玩。你就在这里呆着吧,我要上山打老虎了。”她走了几步,忽然听到阮寺大声叫道:“等等,这附近常有野兽出没,至少解开我双手的穴道吧?”

云长乐脚步一停,回头看了看他,忽而一笑,说道:“四郎说得有理,可只解开你双手的穴道我也不放心啊。四郎风流潇洒,要是被野兽吃掉了,不知有多少女儿家会伤心难过。我瞧那铁笼倒是个安全的好去处,嘿嘿,四郎说了任我处罚,一定愿意呆在铁笼里等我了?”

阮寺定定地看着她道:“那就请六少扶我进去吧。”

云长乐笑嘻嘻地走到他身边,弯腰将他的肩膀搭载自己肩上,另一只手在他背后腰带上作势要提,忽然间,她腰间冲门、天枢、商曲几穴一麻,当即全身软倒。

“六少好热情,”阮寺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揽向她的肩膀,“四郎受宠若惊。”

云长乐瞪着他道:“你怎么会没被点中穴道?”

阮寺倾身凑到她耳边道:“四郎告诉你一个秘密,小六没有点错,但是我小时候练过一种换穴的功夫,全身穴道与常人正好相反,你刚才若是点在右边,那便得手了。”

云长乐道:“你放开我!”

阮寺低声一笑:“我怎么舍得?”

云长乐忽然笑了起来,“不舍得也要放开了。”

阮寺一凛,全身一软。一个修长高大的身影从他身后慢慢走到身前,黑夜中只见一双冷漠的眸子阴郁看了自己一眼,双手从他怀中接过云长乐,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云长乐道:“楚盛衣,这臭贼点了我的穴道,你先帮我解穴。”

楚盛衣纶指飞点,解了她的穴道,将她放到地上立好。[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云长乐冲他感激一笑,转首看向阮寺,笑吟吟道:“四郎,我该如何惩罚你呢?”

阮寺神色自若,仍是一副风流潇洒的模样,笑道:“若是公主愿意一直对四郎这么笑,无论什么惩罚,四郎也心甘情愿。”

云长乐冷哼一声,一掌拍在阮寺脸上道:“轻薄无行,该打!”她仗着一身武功,从未被人调戏轻薄,今夜被阮寺调笑搂抱,怎能不着恼?她反手“啪啪啪”地在他脸上又打了几把掌,说道:“皮坚肉厚,手也打麻了。”转头对楚盛衣道:“盛衣,帮我把这色狼扔在那铁笼子里好好关上一阵子。”

阮寺只觉腰间一紧,腾云驾雾般飞向铁笼,他全身动弹不得,只听“咚”地一声闷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摔落在笼中。他心中云长乐又爱又恨,她虽然狠狠地打了他几把掌,但也没用真力,最后仍是担心他被野兽吃掉,让楚盛衣将他扔到铁笼中。楚盛衣这下可比拍在他脸上的巴掌厉害多了!直摔得他全身剧痛,肩骨欲裂。

他躺在铁笼中,目送两人的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中,仰天轻声一笑道:“终究你还是心软――我却十分喜欢。”

云长乐与楚盛衣并肩走在山道上,她悻悻道:“想不到阮歆一代女侠,传人却是个轻佻浪子!”楚盛衣淡淡道:“他哪里碰了你,你就斩断他哪里,他已被制住,你要想收拾他也不难。”云长乐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道:“楚盛衣,你虽然很少杀人,但每当提到人命时,总是显得格外冷漠。”楚盛衣脚步一停,转头看着她,说道:“小六,你可还记得伏龙山中那夜下着大雨,我敲开你的房门,与你一起离开山寨?”

“记得。”云长乐道。

“那天夜里我割下了大当家的头颅……”楚盛衣缓慢道。

“不错,若非如此,我们不会那么容易就逃出伏龙山。”

楚盛衣平静地说道:“那天夜里,我打算速杀的守卫中,我认出了一个人――他是我儿时的朋友,我记得他还背过我。”

云长乐“啊”了一声,楚盛衣的过去就像一个谜题,云长乐从来不愿过问,他那样忧愁的一个人,不知背负着怎样的悲伤。此时,他撕扯开回忆的一角,那里虽然有她,之于楚盛衣却是雨夜和杀戮。

他的声音在大山中轻轻回荡,“我震晕了他。”云长乐松了口气,“可是,我杀了他的父亲……请他的父亲借我项上人头一用。”楚盛衣低低地笑了起来,“可惜他永远不会知道是我杀了他的父亲,因为,他从来不知道他的父亲是那个男人。这是一个秘密,这世上本来只剩我一个人知道的秘密。我想,我也永远不会告诉他。”

云长乐怔怔地看着他,嘴张了又闭,楚盛衣静静地望着她,终于,他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鬓发,温柔地说:“小六,我们都明白――他罪无可恕,他非死不可。我与你不同,若是认定了一人该杀,无论对错,无论是非,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云长乐恍惚道:“可是你仍会难过悲伤,不是吗?”不知为何,十年前在天慕山行宫中一幕幕景象飞快地在她脑中划过――楚盛衣万念俱灰眼神、清冽冷漠的声音、散功时痛苦的□,还有灰衣人最后悲凄的吟唱:“离兮离兮心内伤,魂兮魂兮归故乡……”她眼神忧急,一把拉住楚盛衣的衣袖,“告诉我,告诉我,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谁?”鼻尖忽然闻到奇异的香味,脑中不断交替的画面中突然闪过阮寺的脸,好像有一道闪电劈开混沌的思维,阮寺故作神秘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它的身体里会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味让人神智迷乱、清明不守。”

楚盛衣忽然伸出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双眸黑得发亮,张口欲要说什么。

“小心!”云长乐突然大叫一声,黑暗中,只见一抹巨大的白影从楚盛衣身后闪过,金黄而又森冷的兽眼幽幽闪烁。

楚盛衣摸了摸后背,手中传来湿濡的感觉,他似乎不觉得疼痛,只是怔怔地望着染满自己双手的鲜血,然后视线转向云长乐。

云长乐厉声喝道:“猫猫!”她飞快地挡到楚盛衣身前,目光跟着白虎缓缓移动,鼻尖闻到的香气更加浓郁,混合着鲜血的味道,变成一种充满血腥的诱惑。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反手抓住楚盛衣的手腕,使劲一捏。楚盛衣受痛,立刻反击,手腕轻翻,拇指按在她的太渊穴上,云长乐手一松,被他乘势拿住神门、内关两穴,右手被他扣在腕中。她挣了两下没能挣脱,不敢分神继续与他拉扯,抬头看去,白虎竟不见了踪影。

云长乐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拉着楚盛衣盘膝坐下道:“楚盛衣,你被药虎散发出的香气迷惑了神智,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清醒多久,你能不能听明白我说什么?”

她把另一只手放在他的大椎穴上,缓缓输入一股平正温和的内力,心知此时十分凶险,小白虎恐怕早就忘记了她,正在一旁虎视眈眈。她心中又惊又悔,刚才两人情绪激动,显然是清明大动的征兆,阮寺早就提醒过她,她却没能提早发觉。此时,她只盼楚盛衣快些恢复。

她紧张地抬头看向四周,叫道:“猫猫,猫猫……”她的声音在山中回荡,心中翻来覆去地想:“西辞还等着猫猫救命!”两人相遇相知的记忆在脑中不断浮现,她的心中有渐渐升腾出一种深深的恐惧:“如果西辞死了,如果西辞死了……”越不想去想,脑中越是混乱。

“你在叫什么?”楚盛衣抬眼看向她,眸光幽深,“我没事了,你不要再给我输入内力。”

“起来,我们先离开这里!”云长乐心中一震,神智恢复些许清明,她生怕自己坚持不住,扶着他的肩膀,努力起身欲走。便在此时,楚盛衣一把推开她,突然出手,一道银光倏地划过云长乐眼前。

云长乐只听身后“呜哇”一声响起,转首一瞧,楚盛衣手中握着一把泛着冷光的软剑,剑柄乌黑,剑尖生寒,地上有一摊鲜血。

白虎忽然现身,前爪被拉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云长乐见它如此,忍不住又唤道:“猫猫,猫猫!”

白虎却被激发了凶性,它理也不理她,只是紧紧地盯着楚盛衣,喉间低声咆哮。

楚盛衣脚尖一点,飞身而上,一剑指向它的咽喉。白虎腾在半空,身子一摆,避开名剑沧浪,虎爪扫向他的颈脖,楚盛衣身子一斜,喝道:“好畜生!”一掌拍击而出。

云长乐只听得掌风呼啸,白虎翻身一扭,摔了个筋斗,巨大的身躯在地上滚了一圈,从他掌下逃开,忽然后脚一蹬,窜至他右方,虎口大开,咬向他的腰侧。楚盛衣不知何时收起了沧浪剑,见它攻来,高举右掌,一掌由上而下,迅捷无比地拍向白虎的额头。

电光火石间,云长乐大叫一声:“住手!”可此时楚盛衣招式用老,岂又收得回去?只听“砰”的一声,白虎额头中了他足以开山裂石一掌,“呜哇”一声大叫,翻身滚落一旁。

云长乐斜身冲将上去,挡在楚盛衣与白虎之间,对他道:“你、你不要杀它!”

白虎在地上挣扎两下,甩了甩头,又站了起来,双目凶光连闪,对着楚盛衣低声咆哮。

“为什么?为了云西辞吗?”楚盛衣脸色发白,只觉得背上的伤口流血不止。

云长乐顾不得解释,盯着白虎轻声唤道:“猫猫,猫猫……”白虎的目光终于与她对上,“呜呜”低咆,向前移动了一步。云长乐大喜,慢慢弯腰向前探出手臂,叫道:“猫猫,是我啊!”

“不可!”楚盛衣一把抓向她的手臂,便在此时,白虎一跃而起,利爪挥出。

云长乐想也不想就挡在他身前,哪知楚盛衣扭住她的手臂,用力向后一扯,闪身切在她身前,一掌击在白虎的肋骨之上,只听“呜哇”一声大叫,白虎“咚”的一声从空中掉落到地上,倒地痛喘。

云长乐被他拉到背后,这才发现他受伤极重,整个后背几乎被鲜血染红,她心中一颤,冲到他身前想要点穴止血,却见他胸前竟也被生生撕开几道血口,这时前胸后背同时流血不止,伤势骇人。云长乐颤抖着点了他的穴道,看了一眼倒在一旁“呜呜”低咆的白虎,道:“楚盛衣,你不要命了吗?”

楚盛衣倚着她缓缓坐倒,看她拿出金疮药小心翼翼地倒在自己的伤口上,手指轻颤。他静静地凝视着她,脸上露出伤感的笑容,伸出手指抹掉她眼角的泪水,神色有些迷离。

云长乐见他嘴唇微动,连忙低下头,只听他低声吟唱:“离兮离兮心内伤,魂兮魂兮归故乡……”她忽然心中大恸,大叫道:“楚盛衣,我欠你那么多,还清之前,你不能死!”

第135章 各怀心事

淡淡的月光打在楚盛衣那张失血过多,苍白惨淡的脸上。云长乐提气将他扶起,看了一眼受伤倒地的白虎,转回头,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往山下走去。

白虎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跟在她后面。云长乐听到声音,转头看向它,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白虎“呜呜”低鸣,摇晃着上前,虎头慢慢贴在她腰侧,云长乐想起,这是它小时候与自己玩耍时最爱做的动作,不由得怨道:“你既然认得我,为什么又要伤害我的朋友呢?”她看了看它受伤不轻的模样,终究心软道:“你要跟着我,就不准再胡乱伤人。否则就滚回山中,待韩千家找来的帮手把你大卸八块。”

白虎冲着楚盛衣“呜哇”一声大叫,云长乐斥道:“是你伤他在先!”

楚盛衣微微睁开眼,轻哼了一声。云长乐大喜,偏头问道:“怎样?很痛么?”气息轻抚在他脸上。楚盛衣喘气道:“我听到了,不死。”

云长乐又哭又笑,道:“你别昏过去,我要你一直与我说话。”

楚盛衣心道:“我求之不得。”身体却支持不住,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云长乐见他眼皮不住颤动,显然是听了自己的话,勉力保持清醒,一边走一边说道:“当年相神医把你带回了青崖谷中,对你好吗?”过了一会儿,听到楚盛衣“嗯”了一声,云长乐道:“是他送你去仗剑宫拜师学艺的吗?”楚盛衣道:“是他。”云长乐想了想,道:“那他待你还不错。”两人一问一答,云长乐为了让他保持清醒,又不至于太辛苦,自己说得多,其间又不忘想些简单的问题问他,楚盛衣知她的心意,总是一一作答。

山脚下,阮寺百无聊赖地躺在铁笼子里,眼睛不时地看向入山的山道。夜色中只见一抹黑影自山道上缓缓而下,阮寺眯了眯眼睛,遂而喜道:“好个长乐殿下,终于下山来了。”

云长乐将楚盛衣扶到马车近前,只见阮寺瞪大了双眼,眼也不眨地盯着她身后的白虎,满脸的惊愕,哪里还有半分风流倜傥的模样。云长乐走到车前,见驾座狭窄,又转到铁笼里,对阮寺道:“你出来!”

阮寺笑着看向楚盛衣,道:“六少忘了,我被楚大侠点了穴道,动弹不得。(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云长乐轻轻地扶着楚盛衣,让他坐靠在笼口,探身进去,纶指飞点,道:“好了,你出来。”

阮寺看了一眼楚盛衣,嘿然道:“想不到你楚盛衣也得同我一样,作一回笼中困兽。”

云长乐见他笑得可恶,说道:“今夜便让四郎开开眼界,即便画地为牢,也有大熙公主甘愿陪在他身边。”

楚盛衣勉力睁开双眼向她看去。

阮寺敛去笑容,说道:“白虎怎么办?”

云长乐转头看了看白虎,又看向铁笼,身体向旁边一让,喝道:“猫猫,进去。”白虎立在笼前不动。

云长乐看它一眼,叹了口气,扶着楚盛衣跨入笼中,脱下外袍披在他的肩膀上,扶他靠着笼栅,回头又望了白虎一眼,对阮寺道:“它受了重伤,却又不愿跟着我走。你明日带人来捉了它吧。”

阮寺道:“既然如此,今夜捉了它一并带回去岂不更好?”说罢走向白虎。

云长乐跳下马车,挡在他身前道:“楚盛衣失血过多,我要带他回牧场求相神医救治,此事耽搁不得。四郎,你得为我们驾车。”说到后面,语气略带央求。

阮寺微微一笑,道:“殿下愿意陪他作笼中困兽,可四郎却不愿为他作驾车的车夫。”

“小六,扶我去前面。”楚盛衣坐直身体。

云长乐定定地看了阮寺一会儿,那目光只刺得他心中生疼,她一言不发地走进笼中,将楚盛衣扶出来,轻声道:“我驾车,你就像刚才那样陪我说话儿,可不许在路上睡着了。”

阮寺见她看也不愿再看自己一眼,心中难过已极,转身走到两人面前,对云长乐说道:“我不愿为他作驾车的车夫,可为了你却心甘情愿。”手臂一抬,欲从云长乐肩上接过楚盛衣将他放回笼中。楚盛衣手腕一拂,阮寺避开,笑道:“你伤成这样,不是我的对手,何必逞强?”

楚盛衣只道:“不用你扶。”

云长乐见他连说了几回话,扶着他坐回铁笼中,喜道:“你精神好点了!”又转头对阮寺和声道:“我们快走吧。(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阮寺笑了笑,走向赶车的驾座。便在此时,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白虎忽然一跃,跳至铁笼中,紧挨着云长乐伏下。云长乐轻呼一声,阮寺惊讶地望了过来,连楚盛衣也明显吃了一惊。云长乐心中十分欢喜,笑道:“好家伙,你终究还是舍不得我。”她心情大好地摸了摸白虎那硕大的头颅,道:“你要乖乖的,跟我回去治伤救人。”她心中打着算盘:“如果相神医不伤害它,那把白虎送给他也无妨,否则就只能以后再想个法子把它再拐回来了。”

阮寺扬起马鞭,马车往来路行去。

云长乐在车上把楚盛衣身上受的伤简单包扎了一下。阮寺言语间虽然仍是轻佻浪荡,但有楚盛衣在一旁,他那浑身的风流解数也暂时使不出来,反倒是为了讨云长乐的欢心,主动将雀儿山的金疮药拿给她用。

也不知走了多久,三人终于穿过茫茫草原,远远瞧见了飞骏牧场的灯火。

云长乐露出欣喜的微笑,对楚盛衣道:“我们快要到了。”

此时楚盛衣已比刚下山时好得多了,语气有些疲倦道:“我没事,只是失血过多。不要告诉师叔他们。”

云长乐对阮寺道:“四郎,你想想办法,别让人看到我们。”

阮寺扬鞭一笑,“这是自然,药虎本是奇珍。财不露白的道理四郎还是懂得的。”

云长乐轻声一叹,暗道自己今夜心神大乱,韩夫人寻找药虎已久,唯恐出了差错,阮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阮寺兜转马头,不一会儿,马车驶至一条偏僻的甬道,道口的守卫见驾车的是阮寺,还有车后的药虎,面上露出喜色,只听马蹄“哒哒哒”地打在石质的地面上,阮寺道:“这条道不给外人开放,看守的都是韩家的家仆。”云长乐点了点头。

此时楚盛衣身上的血已经止住,听到阮寺说话,睁了睁眼,只见不远处有几处高耸的楼台,其中一座灯火通明,正是揽雀楼。不想阮寺驾着马车越走离那揽雀楼越远,不多时便停在一处偏僻宁静的宅院中。

云长乐心生警惕,这小院虽然偏僻,但四周布满暗哨,看似平常,其实看守十分严密。

车子一停,阮寺跳下马车,道:“六少,先把楚盛衣安顿一下,我们回来的消息,应该已传至姑父姑母那边了。”

云长乐道:“四郎,你叫人请相神医过来一趟?”

阮寺走到车后,看了看楚盛衣,摇头啧啧叹道:“都成血人了。”见云长乐瞪自己一眼,他扯了扯嘴角,道:“我的金疮药好得很。楚盛衣何等人物,怎会死得这样便宜?”

此时楚盛衣已经清醒,云长乐扶他下了马车,瞅准一间房便进了去。阮寺讨了个没趣,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二人进了房间,只见楚盛衣已躺在床上,身上还没干透的血迹霎时便把床被染红,看起来很是骇人。

云长乐拉开他的衣襟,手腕却被楚盛衣一把抓住,他摇了摇头。云长乐与他对视片刻,扭头对阮寺平静道:“四郎,他是为了你姑母而受伤,韩家和雀儿山就是这样报恩的么?”

阮寺双手抱在胸前,道:“你倒是对这血人着紧得很……”他话还未说完,便见云长乐手掌一斜,一掌临空劈来,阮寺向旁边一侧,只听“砰”地一声,掌风过处一张木凳被打得碎裂。云长乐喝道:“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既然不愿帮忙就出去。”

阮寺风流倜傥,何时被女子如此厌弃呵斥过?他脸一黑,扭头转身往外走去。

云长乐赶走了他,回头只见楚盛衣目光闪动地望着自己,她赧然道:“这人轻佻得很,还爱胡言乱语,我赶走了他,你好休息。”她边说边站起身来,“我去找相神医来。”手腕一紧,低头一看,楚盛衣修长的手指扣在腕间。云长乐复又坐下,关切道:“怎么了?”

楚盛衣见她神色温柔,目光专注,声音低低地道:“不要出去。你留在这里陪我一会儿。”

云长乐闻言浅笑道:“我只看过几本医术,医术又无人指导,是个半吊子大夫,你的伤还是让相神医来看看才好。你趟一会儿,我去去便回。”手腕一动,楚盛衣却扣着不放。

云长乐又动了动,若是使劲一挣,当能挣开,她却不敢与他拉扯,低头十分惊讶地看着他。楚盛衣执拗地扣着她,注视她片刻后,忽然问道:“你要去见云西辞吗?”

云长乐觉得他此时十分奇怪,听他一问,自然答道:“我找回了药虎,对相神医也算有了个交待。待会儿会去找西辞一起去相神医那里,让他解毒。”她在下山的途中已把相子寒与云西辞的恩怨说给他听。

楚盛衣目光深沉,“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你怕他生气,又怕他不生气的人吗?”

云长乐一怔,想起自己在碧水寺外两人共饮时自己说过的话,微微一笑,点头道:“是呀。”想到用不了多久云西辞便能恢复如常,她眼角眉梢便带了淡淡的喜悦,“今夜要多谢你护着我。哎,想不到那白虎居然认不出我来。若是没有你,我不忍心杀它伤它,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我了。”

楚盛衣目光一沉,说道:“我从未想过要你感谢我!”他声音虽低,但语气十分深沉坚定。

云长乐想起欧阳云与欧阳莲生当年慕城遭难,除了自己这女儿,云烟和路行歌一家,竟无一人愿意站出来为他们说话,不由得感慨道:“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不枉此生了。”

楚盛衣忽然发笑,笑声低沉暗哑,云长乐一愕,门外的阮寺险刚走到白虎伏爬的铁笼前,耳闻楚盛衣的笑声,错愕得险些一头栽进铁笼。

楚盛衣深邃坚定的目光如丝线般将云长乐慢慢缠绕,他伸出另一只手,双手将云长乐的手包裹在手心,缓缓移至胸前,用一种极慢的语速道:“小六,你听清楚了,我从未想过要你感谢我,我也一点儿也不想与做你的朋友,我一直不愿去想十年前我们在天慕山的相遇是否是命中注定,但如今我想通了,既然上天要如此安排,那么我只能任命,让这羁绊纠缠直至此生终结。”

云长乐心头一震,双手一挣,从他手中松脱出来,楚盛衣待要去拿,却被她施了巧劲避开。她低头有些艰涩无措道:“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我对你……我对你只有知己之意!”

楚盛衣收回双手放在身体两侧,久久地凝视着她,摇头道:“我不愿见你为他四处奔波、以身犯险,我只是怕你医好了他,就一起回云山竹海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某蓝回来了。

第136章 各怀心事

云长乐摇头道:“我还有大事未了。”

楚盛衣愁绪难解,轻声道:“你救回了爹娘,终究会跟他一起回去。你们两人青梅竹马,我知道自己比不得他与你相亲。可又总觉得你也许对我还有几分情谊,便又忍不住老是胡思乱想,以至于现在想要一意孤行,惹你烦心。小六,你心里在责怪我吧?”他目光深幽,不再掩饰心中的焦虑与柔情,放任自己专注地望着她。

云长乐摇头道:“不,我说阮寺举止轻佻,可也忘了自己常常不顾男女大防,恣意妄为。自从你我相遇,你便真心待我,知道我是仗剑宫的对头路行歌的弟子,仍对我爱护有加。你待我很好,对我没有半分亏欠,又不嫌弃我蠢顿粗野,我怎会责怪你?”两人相遇相识的片段在脑中不断闪现,他对自己可算得上千依百顺。楚盛衣冷淡自持,却愿意与她山中饮酒、月夜游湖,他依约赴宴,送她这爽约之人碧水青莲,伏龙山中相邀同行、袭杀山寨,塞川草原中虎爪下拼死相救……对她的好,他做了便一一放在心中,从来不去提。

楚盛衣眼中绽出光芒,鼓起勇气道:“你既然不讨厌我,那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

云长乐初时对他表白的一番惊愕已过,后退一步,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他道:“不,我心里明白自己喜欢的是谁,除了他我不会喜欢其他人啦。我与他在一起会觉得既快乐又安心,在这里漂泊了这么多年,只有他才能给我这样的感觉。以前我不敢喜欢别人,怕自己万一有一天不在了,我喜欢的人该多么伤心。但是经过了这么多年,我早知道我只能留在这里了,我十年来总是想着他,你说,如果不是喜欢一个人,又怎会患得患失,一会儿怕他生气,一会儿担心他不再理自己,思念了他十年呢?其实我一直很累很累,只有在他身边我才能放心安睡,什么也不去想也不用害怕。我当你是好友,是知己,但我对你没有那种感情,楚盛衣,你这等的人物,该是天下名媛淑女任你挑选,你又何必执着于我这个心不在你身上的人呢?”

楚盛衣道:“我们也是十年前就相遇的。”

云长乐摇头道:“那是不同的。”她心中忽然想起,十年前天慕山行宫中一定还有什么是她并不知晓的,否则楚盛衣怎会变得如此冷漠忧郁。她开口问道:“当年那个坏人打了你一掌,他后来把你亲人的下落告诉你了吗?”

“有人来了,你去开门吧。”楚盛衣好似累极了,方才一时间璀璨闪耀的双眼黯淡了下去,偏头看向床的内侧。

云长乐在床前站了一会儿,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转身走出房门。

相子寒一入院子,便大步冲到笼前,双目难掩激动的光芒。白虎本来伏在笼中,见他走近,倏地立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作势扑击。

韩千家与阮歆立在不远处,韩千家满脸喜色,拉着阮歆的手眼也不眨地看着笼中的白虎。

云长乐开门便见他们三人与阮寺不近不远地围在铁笼四周。白虎见她出来,立即就要跃出笼中。韩千家大惊之下,一步上前就要硬关上笼子的门。云长乐闪身上前,抬手就往他肩膀推去,韩千家肩膀一斜,道:“干什么?”

云长乐一手扶着笼子门,一手负在身后,看着相子寒道:“相神医,你说话算数还是不算数?”

相子寒道:“你将药虎交给我,我立即去给云西辞解毒。”

云长乐摇头,对韩千家道:“韩堡主,劳烦你请西辞过来,相神医当着我的面为他把毒解了,我就让这白虎乖乖地帮你们治病救人。”她看向阮寺道:“四郎最清楚啦,这白虎被我降服,会听我的话。”

众人见她站在笼前,方才凶悍的白虎乖得像猫儿一般挨在她手边,用不着阮寺说话,也看得出这位传说中的长乐公主当真邪门得很,连这样的凶兽也能治得服服帖帖。

相子寒若能得了这奇兽,不知能制出多少以前只敢想,却又制不了的奇药,点头说道:“韩堡主,请云公子过来吧。”

五人站在院中等待。

阮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微笑道:“这次六少出马,竟能毫发无伤地带回药虎,果然是后生可畏!”

云长乐说道:“哪能毫发无伤?受伤的是楚盛衣。”她向旁一让,指向房间,道:“请相神医看在仗剑宫和韩堡主夫妻的面上,为他治伤。(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三人都想不到楚盛衣怎会突然跟去,相子寒看了她一眼,冷哼道:“六少好手段!”径直往房中走去。

云长乐被他奚落,心中虽然不快,但见他愿意救治楚盛衣,也放下心来,往前走了两步,踌躇不前,不知该不该进房里去。她慢慢走过去,站在门边,听到进屋的人到抽一口气的声音,眸子垂下,心想:“对不起,我就是这样的人,虽然你为了我受那么重的伤,虽然知道说什么会让你欢喜,但是我做不到。我喜欢一个人,便不会再想其他人。”

阮寺倚在门前看了她半晌,挑眉问道:“你不进去看看他?”

云长乐道:“有相神医在,他会好起来的。”她忽然抬头看向他,问道:“四郎,若是有两个姑娘都喜欢你,你却只爱其中一个,那对另一个你怎么办?”

阮寺笑了笑,答道:“那要看我讨不讨厌她。”

云长乐道:“若是并不讨厌,还颇有好感,那当如何?”

阮寺笑得潇洒,“那就一起娶了便是。”

云长乐一怔,随即摇头失笑道:“四郎果然多情。”说罢走向白虎,对它道:“你要乖乖的,以后我让收养的你的人给你找头母老虎作伴。”她摸摸它的头颅和腹腔,又看了看它被包好的剑伤,有些心疼道:“哎,你也被他打伤了。不过你比他厉害,他现在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

阮寺颇有兴味地瞧着她与白虎说话,忽然门外脚步声响起,抬头一看,云西辞正面露微笑,推门进来。云西辞对他微笑点头,温文有礼,视线转向云长乐,擎着笑意道:“还真让你给捉回来了,”他看了看白虎,眼神有点意外,凑到她的耳边道:“原来这就是药虎,我家也有呢。以前只觉得这东西毛色稀罕,想不到大家要找的竟是它!”

云长乐眼中闪动着喜悦的光芒,说道:“那你把你的那只送出来,猫猫我舍不得。”

云西辞心中一动,笑道:“你跟我去云山竹海捉吧。”

云长乐斜睨着他道:“相神医要,自然是他跟着你去岛上捉。”她脸色一暗,指着白虎道:“楚盛衣为了不让它伤害我,受了很重的伤。”

云西辞心思一动,立即猜到定然是白虎认不出她,看她难过又内疚的表情,楚盛衣受伤是为了保护她。他心中顿时有些内疚,说道:“对不起,我没能在你身边保护你。你喜欢它就留下,我写信让岛上的人把白虎抓了送来。”他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楚盛衣的伤怎么样了?我去看看他。”

云长乐怕楚盛衣难受,拉住正走向房间的他,道:“相神医正在里面给他疗伤,我们晚点再去看他吧。”等大家都冷静下来,等楚盛衣想通了自己不值得他托付一腔情意再见他。

云西辞凝神的打量她片刻,微微一笑,道:“也好。”

阮寺在旁边看了半天,两人虽然没有什么亲热的举止,但眼神动作中均是绵绵情意,好似有许多话不用多说,便能心有灵犀。他心中大不是滋味,只听云西辞对他道:“四郎,多谢你对她一路照顾。”阮寺笑道:“既是如此,不敢劳烦云公子,小六该向我亲口致谢才对。”

他不提,云长乐还罢了,他一提,云长乐脸色一沉,道:“谁理你胡说八道!”她极少这样不假辞色,云西辞看了看阮寺,眉头微蹙。

云长乐拉着他走到院子另一边,离阮寺远远的,一脸的不高兴。云西辞低头对她随口道:“你走后,魏扶摇来找过我。”云长乐倏地抬起头来,问道:“她来做什么?”云西辞道:“你忘记她来大熙是为什么了?”云长乐眼睛一亮,惊喜道:“她来带我去见梅木夫人了,对不对?”云西辞望着她兴奋到发红的脸颊,微笑道:“梅木有请,你等了十年,终于等到了。”云长乐抓住他的衣袖道:“魏扶摇什么时候再来?”云西辞想到魏扶摇对他的痴缠,自己喝斥她不该夜半私入男子的房间,对她道:“我让她白天再来。”

云长乐看了看天色,说道:“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我真有些等不及了!西辞,过不了多久,我就要见到我爹娘了,”她激动到有些哽咽道:“也不知他们过得好不好。”云西辞看向紧闭的房间,道:“你放心,这一程,我一定会陪着你。”

云长乐笑吟吟地望着他:“我爹娘见到你一定十分高兴。哎,等相神医解了你的毒,我们就起程。”说到相子寒,她忽然一顿,叹了口气道:“如果楚盛衣在我们走之前能康复,那就更好啦。”

云西辞看向那边的屋子,隐约听到里面相子寒说话的声音,他低头看向云长乐,她面带清愁,眉心紧蹙,那神色不止是担心他的伤势那么简单。他忽然握住她手,轻声叹息道:“我真希望我们明天就扬帆出海,一起回到云山竹海,再也不出来了。”

云长乐忍不住笑道:“你才来大熙多久?你可看过侬城飞花,洛水夕照,雁泣山的巍峨险峻?还有那些吃不完的美食,看不完的美人,数不尽的江湖传说,我在帝都的那套只住过几天的公主府还没带你去参观过呢,你这样白白来一趟就回云山竹海,不会觉得气闷?”

云西辞在云山竹海住了那么久,对大熙的繁华自然是十分好奇心动,云长乐见他抿住嘴唇不说话,笑得分外机灵道:“我们一起踏遍山河,四处逍遥,岂不快哉?以前我总是一个人,以后有你陪在身边,那日子不知有多么快活!人生苦短,何必将自己困在一处?不如快意如风,想到哪里就到哪里,这天下间难道还有我们去不得的地方?”

云西辞满心喜悦,她的话在他耳边不停萦绕,“我们一起踏遍山河,四处逍遥,岂不快哉?以前我总是一个人,以后有你陪在身边,那日子不知有多么快活!”

便在此时,房门打开,相子寒与韩千家夫妻走了出来。云长乐面色一整,忙上前问道:“他怎么样了?”

相子寒沉吟道:“楚少侠受伤虽然严重,但都是外伤,他身上敷的金疮药颇有灵效,只要好好休息调养,过一阵子就没什么大碍了。”他脸色一沉,看向云长乐道:“前面才醒了个罗丹青,现在又躺下个楚盛衣,哼,想不到这两人拼了性命,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云长乐既然知道了他与楚盛衣的渊源,便明了他为何又来奚落自己,只道:“东临谷的鲍谷主已经答应任你采药,药虎在笼中,剩下的东西相神医你早就搬了回去,这下欠你的东西都还上了,该替西辞解毒了吧?”

第137章 各怀心事

云西辞当年一时冲动铸成大错,比起解毒来,他更高兴的是终于能够解了这个心结。(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相子寒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要取点药虎的虎血。”

云长乐早就想到药虎制药不会那么简单,见他要取血,自然十分心疼,想了想,说道:“若是今后制药都时常要取它的血来用,那它恐怕坚持不了多久。药虎如此珍贵,真是可惜啊!”

相子寒哂然一笑,道:“这点道理我怎会不知?又不是什么药丸都要加虎血,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夫,难得能得到如此珍奇的异兽,难道还会做那杀鸡取卵的蠢事么?”

云长乐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白虎,恐怕现在谁要伤它杀它,相子寒会蹦起来与他拼命。当年在天慕山的行宫中,他对皇帝萧漴毅也是冷冷淡淡的,倨傲得很,哪有现在这么激动的目光,在他眼里这白虎怕是比人还要珍贵了!

云西辞穴道受封已久,只见相子寒小心翼翼地取了些虎血,装在一个小瓶中放入医箱。相子寒对他道:“跟我来。”背起医箱径直走向一间空房。

云西辞对云长乐道:“天快亮了,你找个地方睡一觉,你睡醒过来,我就好了。”云长乐点了点头,偏头一笑道:“你一说,我才觉得我真的有点困了,你快去吧,我想睁开眼睛就能见到你。”云西辞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神色温柔道:“那你要多睡一会儿,等我回来再睁开眼睛。”两人相视一笑。

云长乐忙碌了一夜,目送云西辞离开,顿觉十分疲惫。她与韩氏夫妇寒暄了两句,便走到马车后面,坐进了白虎的笼中。白虎用大头拱了拱她,目光委屈地望着她,云长乐心中好生不舍,手掌在它的颈间背上轻轻抚摸,仔细检查了之前被楚盛衣一剑撕开的伤口,俯身对白虎低声道:“猫猫,你想回到苍茫山,对不对?”白虎耳朵轻轻抖动,她看得有趣,故意在它耳后挠了挠,说道:“放心吧,我会想办法。”

天色将明,此时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韩千家与阮歆回了揽雀楼,云长乐在白虎身边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向楚盛衣休息的房间。

她轻轻走到他床前,屋外的灯光依稀照在屋内,只见楚盛衣一身血衣已被换下,呼吸平稳地静静躺在床上,云长乐垂头看了一会儿,上前将他露在外面的手臂小心地放进被子里,触手间只觉十分冰凉,正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她退回桌边,静静坐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天色蒙蒙发亮,云长乐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在睡梦中回到了十年前的天慕山行宫。她低头一看,自己仍是六岁模样,忽然前面人影一闪,她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眼前突然出现火光,她还来不及细想,只见火光越来越亮,前面一身是血的楚盛衣忽然出现。他立在她面前,却好像没看到她,身形修长,容颜冷漠俊美,眉间一蹙,低声自言自语道:“在哪里呢?”

云长乐上前一步,抓他手臂的手指从他身上穿了过去,触不到实体。她瞪大双眼,看着楚盛衣转身走到一棵梅树下,一回头,面容却变成了皇帝萧漴毅,盯着她道:“你是何人?”

云长乐道:“我是云长乐啊。你是楚盛衣,还是皇上?”

萧漴毅眼神冷漠,讥诮道:“你认不出来么?”

云长乐正要说话,那张面容又变成了楚盛衣,他眉间有散不开的忧郁,摊开手心,递出一朵碧水青莲,凝视着她道:“你认不出来么?”

云长乐接过碧水青莲,感觉鼻尖传来淡淡清香,她抬头一看,楚盛衣低垂着头,神色悲悯地看着地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地上赫然躺着的是那个早就死了的反贼头子。他轻声蛊惑楚盛衣:“你俯□来,我告诉你他的下落……”云长乐只觉得那人用一种愤恨阴冷地目光看了自己一眼,声音越加低柔:“低头过来,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手臂微微抬起,以一种死亡的姿势。

云长乐大叫:“小心!”

楚盛衣却好似没有听到,缓缓弯腰低头,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云长乐大叫着想要冲过去,但是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见那人目光阴冷地盯着自己,缓缓抬起手臂,一掌击向楚盛衣的头颅。楚盛衣被他打得身体一歪,唇间溢出妖艳的鲜血,他伸手一拭,忽然就抽出沧浪剑一下子斩下了他的头颅……

云长乐身子一颤,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忽觉身后有异,猛地回头一看,楚盛衣手上提着一件宽袍,似乎正准备要披在她背上。

她的心突突直跳,看向他的目光惊讶间夹杂了迷离,楚盛衣看着她,仍是将外袍披在她肩膀上,问道:“怎么了?”

云长乐看着他,“我梦见十年前天慕山行宫了。(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你被那人打了一掌,伤得很重……”

楚盛衣的声音暗哑低沉,“那些都过去了。”

她道:“我梦见你用沧浪剑斩下了他的头。”

楚盛衣半天没有说话,转身走向床边,似叹息:“是吗?”

窗外天光蒙蒙发亮,屋内的光线变得有些虚幻,云长乐觉得他好像站在一片薄雾般的暮霭中,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外面传来云西辞与相子寒说话的声音。

“以后,你会刻意避开我吗?”楚盛衣轻问。

两人之间有短暂的沉默,外面云西辞的声音若隐若现,如晨光般轻柔迷离,云长乐璀然一笑:“不会。”

房门被她打开,晨光就这么划开屋内的幽暗,她的身体被初升的朝阳勾勒出一道温暖的光晕,楚盛衣站在床边眯了眯眼,云长乐回头,笑容真挚而温暖,“楚盛衣,你我永远是朋友。”

他目送她走出房门,轻快的脚步声响起,她喜悦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西辞,你好了?”他袖袍一挥,关上房门,将一室晨光阻隔在外,眸色深深,低声念道:“你我永远是朋友,只是朋友!”

草原的清晨空气清新,四处可见晨起放出来练跑的骏马。云长乐回房换了件衣服,便与云西辞一起出来,想要寻个地方试试他功夫恢复得怎样。两人童心大起,摸到厨房偷吃了早饭,悄悄跑去看过罗丹青,见他无恙,云长乐又偷偷地将道空空从他那里偷来的莲生画像放在了他的枕边。

两人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子,云长乐忽然停下脚步,笑吟吟地看着他。云西辞眉间一挑,只见她身形一动,双指迅捷无比地往他身上各处大穴点来,不停变换方位的手指就像是打在身上的雨滴一般绵绵密密。云西辞飘然后退,躲过她的攻势,右手提掌一引,掌风过处,将她的指力生生压了回去,笑道:“你可不要让我!”

云长乐一招不中,立即变招,身形连连晃动,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家传的“急雨弄箫”如暴风骤雨般攻向云西辞,口中道:“你不用大拂穴手?”

云西辞严守门户,摇头道:“云叔叔当年用这套点穴手法时快、准、清雅,你怎么使得如此急躁?”云长乐脸上一红,想起自己父亲一身本领,自己学了个七七八八,可风姿道行大大不如,在云西辞这武学高手面前未免显得不够气派,招式一变,使上了路行歌传授的功夫,这套掌法名为飘渺神掌,招式变化多端,观之只觉目眩神驰,发掌之人神态动作好看已极。

云西辞只觉得眼前忽如雪花纷纷而下,清丽曼妙,忽如潮水汹涌袭来,雄浑迅猛。他在云山竹海曾见过路行歌以这套掌法与云烟拆掌,当今世上,恐怕只有云家的飘云掌法才能与它一较长短。云长乐见他袖袍一挥,起了个手势,掌若浮云,轻飘飘一掌拍将而来。她心中一动,使了一招“空山飞雪”,只见两人双掌想接,好似都没有用上什么力气,只听“啪啪啪”三声响起,手掌翻飞间已连变三招。云西辞点笑道:“这才像样。”身形一动,上前击她肩膀。云长乐侧身一避,反手击向他肋下,云西辞忽地飞起一脚,与她忽然踢出的右脚“砰”地一声撞在一起,两人腿骨间均是一痛。

云长乐飘然后退,叫道:“不打了不打了!你日日见我师傅与云姑姑动武,我耍什么花样都瞒不过你啦。”边说边揉自己被他踢到的地方。

云西辞无可奈何道:“他们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从楚妃竹林,打到雪山山顶。我藏进山里也避不开他们。路叔叔的功夫我虽然不会,但是招数早看得熟了。姑姑与他拆解了不知多少次,我们两人的较量,我的确占了便宜。”

云长乐本来有些不服,听他这么一说,反而释然道:“师傅赢了师娘那么多年,看来这功夫是没问题的,只是我还没练到家罢了。”

云西辞道:“像这样的上乘武学,练的人不光要悟性佳,勤学苦练也是缺不得的。”他睨了她一眼,说道:“我在云山竹海每日要自己练功六个时辰,略有小成后又要多加一个时辰与姑姑或是你师傅对招。你在大熙每日练功用多少时间?”

云长乐脸上一红,吐了吐舌头,心道:“我一天能练两个时辰就算不错啦,原来连他的一半也不到,难怪会输给他。”她说道:“你修习的是家传的内功?”

云西辞点头道:“我正要问你,刚才感觉你的内力与路叔叔大是不同。”

云长乐道:“我幼年时修习欧阳世家的内功心法,后来爹爹将房老前辈的《房临决》中的心法传授给我。我心脉有损,师傅觉得这门心法中正平和,比他的内功法门更适合我,便让我继续练下去了。”

云西辞点头道:“你的内功修为很好,想那《房临决》定然十分了得。”刚才比试时,他便感觉出云长乐内力极其雄厚,在她这年龄实属难得,几乎与自己一般无二,可以并驾齐驱。

内功不比外功,练的就是呼吸吐纳,倒气运气的法门,就算不动也能自行修炼,云长乐熟悉了运功的法门,只要还活着,动静行走、吃饭睡觉,时时皆是修行,她本就悟性奇佳,自然不会比云西辞差到哪里去。

云西辞只觉身体大好,七星针的余毒果然清除得干干净净。阳光明媚,微风吹过,草原上不知名的野花随风轻轻摆动,云西辞携了云长乐的一只手,漫步在初夏的草原上,躬身掐下一朵黄色的野花,笑吟吟地别在她的鬓间,“这样就像侬城女子了。”

云长乐微微一笑,故意问道:“你还送过别的女子花儿没有?”

云西辞笑着摇头,忽而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道:“你还收过别的男子送的花儿没有?”

云长乐想起那朵碧水青莲,叹了口气,看向他,说道:“西辞,楚盛衣他……楚盛衣他……”

“他倾慕你,是不是?”云西辞见她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接口下去。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云长乐有些吃惊。

云西辞道:“你那样迟钝,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将她环进怀中,低声道:“我十分庆幸你选的是我,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模样,做出什么事情。”他看向远方,淡淡道:“恐怕只有你师傅和姑姑出山,才能治得住我。”云长乐心中顿时泛起一阵寒意,他这话说得清清淡淡,却隐含着莫大的决心,好似如果她真没有与他在一起,他便会不可自控做出一些他自己也无法预测的可怕的事情来,如同多年前他一怒之下烧了相神医的青崖谷一般。

云西辞目光一凝,看向远处,说道:“魏扶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太累了,忙新工作和新住处的事情,感觉心都跳不动了~~~大家看了记得留言,算是犒劳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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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各怀心事

云长乐抬头望去,远处一匹白马不疾不徐地慢慢朝这边走来。那白马走到近前,只见魏扶摇风姿绰约地坐在马背上,马鞭在手间轻轻敲打,她一言不发,目光从云西辞看向云长乐,又从云长乐看向云西辞。忽然马鞭一扬,劈头就往云长乐头脸抽去。云长乐反手一抓,抓住马鞭,用力一扯,魏扶摇顺势从马背上翻落而下,松脱了马鞭,任她夺去。

云西辞冷下脸来,说道:“你要做什么?”魏扶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云长乐。

云长乐把马鞭一扔,蹙眉望着她,只见她恨恨地盯着自己鬓间别的花儿,眼神又是嫉恨又是怨毒。这才明白刚才她是想要把那朵花儿打烂。

云西辞目光清冷,说道:“扶摇,你有话就快说吧!”

魏扶摇转头望向远处,只见绿草如茵,骏马成群,离马群几十步开外,两匹纯黑的马儿引颈相交,姿态亲昵,她想:“他俩多像那两匹黑色的马儿,旁边那么多神骏的良驹,它们却一匹也瞧不尽眼里,眼中只有对方。”只见其中一匹黑马轻轻地拱了拱另一匹的头颅,示意让它吃自己身边肥美的水草,另一匹低头引就,水灵灵的大眼却不时地看向它。她看了那两匹黑马一会儿,转身过来,脸上便挂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说道:“长乐,师傅与你十年之约已到,派我来请你去梅木岛上做客哩。”

听她话中只提了云长乐,云西辞温文道:“想必梅木夫人不会介意多请一个客人。”

魏扶摇眼波流转,轻轻一笑道:“欢迎之至。我已安排了大船,三日后我们从塞川幻海出发,两位请在午时前到那里静候登船出海。”她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翻身上马,勒转马头,策马而去。

忽然一声马儿的悲嘶响起,云长乐二人一惊,闻声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匹黑马疯了似地横冲直撞,叫声疯狂嘶哑。

云长乐定睛一看,愤然道:“好歹毒!她为什么要打瞎它的眼睛?”马群受惊,四散奔驰,远处飞骏牧场的牧人匆匆往这边奔来。

云西辞默然不语,拉着她避开马群,退向安全的地方,举目望向魏扶摇远去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马群被牧人们安抚下来,徐徐往马圈跑去。那匹被打瞎双眼的黑色骏马疯狂地奔跑至疲累,低垂着头颅,鼻翼使劲地开合,绿色的草地上溅满了从它眼中留出的鲜血。云长乐心生不忍,只见牧人们用套马索将它套住,她走上去问道:“你们会怎么处置它?”

一个年长的牧人惋惜道:“可惜了这匹马儿,只能囚在马圈里直到它死去为止了。”

旁边一个人年纪要轻些,愤然道:“也不知是谁下的毒手!”牧人们对马儿最是爱惜,他见旁边另一匹黑马亦步亦趋地跟在瞎马身边,唤道:“黑俊儿,原来你喜欢的是它。你连白美人也不要,现在可怎么办才好!”原来这匹黑马是飞骏牧场中的一匹极品千里马,同种的还有一匹白马,名叫白美人。它不爱白美人,总是跟着那匹品种稍逊的黑马。那黑马虽然神骏,却非极品,故而连个名字也没有。

两个牧人将那匹黑马牵走,黑俊儿跟在一旁,不时用头撞它一下。云长乐二人从他们那里要了两匹坐骑,跟着他们一起往牧场方向走去。

进了牧场,云长乐道:“我要去看看猫猫。”

两人回到昨夜呆过的院子,却见人去院空。他们正要去揽雀楼,却见一个童儿奔了过来,急急问道:“两位可是云公子和六少?”云西辞觉得他的装束有些眼熟,问道:“小兄弟,你找我们有什么事?”那童儿道:“小的是相神医的药童,药虎脱笼而出,我家主人和韩堡主请两位速速去揽雀楼共商良策。”

“什么?白虎逃了?”云长乐心中一喜,面上仍是一脸焦急道:“怎么逃的?逃到哪里去了?”

那童儿老老实实道:“主人要将它运走,谁想那药虎原本在笼中十分温驯,随行的阮寺公子便没有留心,走了半路上,它不知怎么弄开了笼子,跳了出去,夺路而逃。我……我与阮寺公子,还有随行护卫的八人追了许久,还是让它给逃掉了。”他年纪尚小,不过十二三来岁,说到后面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云长乐装作不悦道:“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可知为了捉它,仗剑宫的楚少侠受了多重的伤?我们二人真算得上九死一生,才把药虎捉住,你们却……”那童儿眼圈一红,云长乐连忙道:“哎,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办法,走吧,我随你过去。好在云公子已经恢复了武功,他若愿意帮忙,再捉药虎便多了几分把握。”

那童儿闻言看向云西辞,目光中满是恳求,云西辞目光温和地对他一笑,道:“走吧。”

那童儿咧嘴一笑,连忙在前面带路。云长乐偏头对云西辞眨眨眼,云西辞也学她眨了眨眼,暗道:“果然是长乐做的手脚。”

原来昨夜云长乐在院中等待云西辞时,偷偷在铁笼的门上做了手脚,白虎颇通人性,看着她一番动作,被人拉走后便撞开笼门,机灵地逃了出去。

两人来到揽雀楼前,心中均是一讶,想不到各方豪杰都聚在了这里。那童儿领着二人穿过一道不起眼的小门走进一个小花厅。刚进门,便见一人冲了过来。

相子寒瞪着云长乐兴师问罪道:“药虎逃了,六少怎么说?”

云长乐往后退了一步,皱眉道:“相神医,我与楚盛衣辛辛苦苦将药虎捉来给你,药虎交到你手中,它逃了你怪得谁来?”她满脸无辜,相子寒怒目圆瞪,猜她动了手脚,却又苦无对证,即便他能猜到铁笼有所不妥,也说不清到底是被人动了手脚,还是本来就不牢固。更何况阮寺还在外没有回来,这下连个人证也没有。

云长乐见他气得胡子都要立起来,心中大乐,终于觉得有些解气,沉吟一番,摇头晃脑地叹道:“好在韩夫人要的虎血事先取到了,实乃万幸啊!”

韩千家与阮歆的脸色就有些不自然了,药虎一逃,他便将早先取下的虎血暗中收藏,现在相子寒固然得罪不得,但那点虎血,也成了两人的心病。相子寒更是悔得要吐血,早知道就多取些虎血,他既然答应了韩千家救治阮歆,自然不可能再厚颜贪了他们救命的虎血,只是心里终究觉得肉疼。

云长乐见他们三人脸色各异,看了看四周问道:“怎么一直没见到庞小将军?”庞战自昨天被她诓出门去小树林的密道查看,到现在还没见到他的人影。

阮歆道:“我让他带人去帮四郎捉药虎了。”

云长乐暗道:“庞战是个厉害的角色,说不得,只能再用董文兰作幌子将他诓回来了。”她皱眉道:“这就糟了,我有极其重要的事要他速速回帝都向皇上禀告。”

韩千家经营牧场多年,虽是江湖人士,却深谙权利之道。他叫了一个守卫来,道:“你立刻去将庞小将军请回来,就说六少有万分要紧的事找他,再带五十个人去听阮少爷安排,速速去办。”那守卫领命去了。

他既派人去找回庞战,又加派人手去捉拿药虎,两边不得罪。云长乐看了看相子寒,笑道:“多谢韩堡主。”

阮歆低声对韩千家道:“千家,公孙先生一人在大厅招呼众英雄豪杰,我们做东道的该过去了。”

韩千家对相子寒道:“相神医请放心,我已加派人手去捉拿药虎,阮寺武艺不俗,又颇有智谋,我们去大厅等他的好消息吧。”相子寒神色不豫。阮歆看了看他,说道:“我愿将救命的虎血分给相神医一半。”此话一出,韩千家急道:“阿阮……”阮歆对他微微一笑,摇头示意他不要阻止。

相子寒对她的身体情况最是了解,见她神色有些憔悴,显然是腹中胎儿夺取母体营养太过的缘故,非得要虎血强化母体不可,阮歆坦坦荡荡,气度比韩千家还要让人心折,相子寒摆手叹道:“我怎能与怀孕的孕妇争夺药物?这事韩夫人休要再提。”说罢瞥了云长乐与云西辞一眼,缓步迈向前面的大厅。

几人鱼贯而入,此时厅中早已人头涌动。飞骏牧场好大的排场,竟然每人都被看座,这厅中少说了坐了千八百人,云长乐咋舌道:“韩堡主哪来的那么多椅子?”韩千家恰巧听见,笑着道:“韩某为这次宴客特地请人打的,库房中还有一千把,这次来的人还不够多呢。”

几人落座,云长乐虽然并未公开身份,但韩千家仍将她请到了阮歆下首第一把椅子,云长乐摇了摇头,与云西辞换了座位。他是挑战公孙引的准天下第一高手,这次为了骏马而来的江湖豪杰又多是江湖中的年轻一辈,是以他坐在阮歆下首第一把椅子,比起云长乐来,倒也不会显得突兀。云西辞对面韩千家下首第一把椅子,坐的却是欧阳弘,欧阳弘看了两人一眼,低头饮茶,他之后是薛逸和冯素云等人,而欧阳灵灵和崔明珠之类的后辈,只能加了把椅子,坐在各自的长辈身后。

这时仆役引了一人走到云长乐身边坐下,她扭头一瞧,原来这人竟是四罗山庄的罗书青,她立即向他背后看去,罗紫妍与陆世远却仍旧没有现身,想来还在照料罗丹青。罗书青看了她几眼,心中有些诧异,不知道眼前的少年为何能居于此等上座。云长乐对他的目光若有所觉,转头对他微微一笑。罗书青一怔,觉得这人的面容好生眼熟。

公孙引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到主位落座。此次飞骏牧场众豪杰齐聚,由他出面发起,韩氏夫妇做东道,众人前来,虽说是为了飞骏牧场白送的好马,但也有不少人也是冲着他的面子而来。

韩千家起身做了个手势,大厅中忽然传出一阵钟磬声,群豪渐渐安静下来,他点头微笑,朗朗道:“飞骏牧场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这么多朋友来作客了,在下实在是高兴。几年前,我得了一双好马,那是永国大雪山灵王坐骑的后代,受雪山神庇佑,神骏非常,实乃马中极品!这两匹骏马奔跑如风,绕是我牧场中有上万马匹,也找不出一匹的速度和耐力能与之相比。如此良驹当配英雄,在下与公孙先生商量了一下,为这两匹骏马选定了两位青年才俊作主人。”

众人听他说“青年才俊”,大多数人不由得看向了阮歆下首首座的云西辞,也有人外貌英俊,武功不错者沾沾自喜道:“也不知韩堡主心中的青年才俊有没有我。”

“韩堡主与公孙先生选的人定然不俗,到底是哪两位呢?”

“是啊是啊,我们也想早点随主人去看看极品好马!”

韩千家道:“一人是仗剑宫的楚盛衣楚少侠。”

众人点头:“楚盛衣自是当得起‘青年才俊’这四个字!”

薛逸等人见大家对楚盛衣称赞有佳,顿觉面上有光,脸上均露出了矜持的微笑。

“那还有一人是谁?”

“可是雀儿山的阮寺公子?”

韩千家待众人安静下来,看向云西辞道:“还有一位是云山竹海的云西辞公子!”

此话一出,大厅中一阵骚动,有人道:“云公子乃名门之后,又已向公孙先生挑战,武艺自然是不用说的,只是这人品……”有人道:“伏龙山中,云公子潜入山寨中奇袭匪首,有勇有谋!”伍锦玲坐在一旁,说道:“云公子谦谦君子,待人谦和有礼,人品自是极好的!”也有人道:“听说他一招便打得大刀门主弃刀而逃,他的功夫真有那么厉害?”还有好事者道:“不如让他与楚盛衣比试一场,定然十分有看头!”……

云西辞置身于风口浪尖上,仍是一派温文尔雅的模样,公孙引心想:“这些人再激他一激,他若忍不住向我当场挑战,心情激动,那便是比武大忌。”

云西辞忽然站起身来,看向公孙引。公孙引暗道:“来了。”只听他道:“公孙先生,你我的比试可否另行再约日期?”

公孙引愕然道:“这是为何?我还以为云公子会选此时此地!”

云西辞微微一笑,“在下有要事要办,还望公孙先生见谅!”他打定主意要陪云长乐见梅木夫人,现在先要考虑的就是保存实力,他不愿再像捉白虎时一样,让别人保护云长乐,自己却只能呆在安全的地方兀自担心。

公孙引虽然有些失望,心中却也十分佩服他沉得住气,说道:“好。一个月后我在慕城欧阳世家等你!”

云西辞与云长乐对视一眼,有些踌躇。此时,欧阳弘起身道:“一个月后家父出关,主持小女与阮公子的婚事,届时天下英豪云集,云公子和六少怎能不来?”

云长乐脱口而出道:“什么?!灵灵要嫁给阮寺?”她的声音十分清脆,惊愕间响亮非常,厅中众人霎时间像被点穴一般呆愣了片刻,之后哗然大噪,议论纷纷。

欧阳灵灵面无表情地坐在欧阳弘身后,那模样哪有半分像准新娘?对周遭的议论和目光漠然以对。

云长乐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对云西辞道:“难怪那天在酒席上,她被安排坐在阮寺身边,原来阮家和欧阳家早就存了联姻的心思。”她虽然对欧阳灵灵不喜,但是想到她要嫁给一个风流成性的丈夫,心中也十分唏嘘。她却不知,若是欧阳灵灵死也不嫁,欧阳弘拿她也没办法。她知道两家联姻之事后,本想找楚盛衣,只要他对自己有半点喜欢,她也不会嫁给阮寺。哪知楚盛衣跟随云长乐去捉白虎,回来之后又受伤昏迷。欧阳灵灵找到他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只是冷冷地拒绝她,对她道:“欧阳姑娘的终生大事盛衣不便过问,请姑娘自重,好自为之。”欧阳灵灵又羞惭又难过,心中还有一股愤懑,若是不能嫁给楚盛衣,那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呢?回去后便立即答应了与阮寺的婚事!

欧阳灵灵坐在椅子上,耳边是欧阳弘与阮歆宣布婚事的声音,她不知道大家何时散去,也不知道有哪些人过来向自己道贺。她心里想着楚盛衣,一时爱怜一时恼恨,直到欧阳弘拍她的肩膀,告诉她该跟随自己一道回欧阳世家准备婚礼了,她才如梦初醒,心中泛起阵阵悔意。

第139章 各怀心事

这夜阴云密布,云长乐正在屋中与云西辞叙话,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房门一开,却见凤飞飞站在门口。云长乐眼睛一亮,道:“龙夫人这么晚过来,有何贵干?”

凤飞飞见她眉开眼笑,“噗嗤”一笑,道:“我给六少送银票来了,六少明明知道,还多此一问。”

云长乐笑嘻嘻道:“请进请进。”将凤飞飞让进屋中。

云西辞与她寒暄了几句,凤飞飞从怀中取出一包银票,递给云长乐,问道:“两位可有到金钱帮探过?”

云长乐放下银票,面色一正,道:“来这里前一夜,我与西辞曾夜探金钱帮。可惜司徒帮主被人杀害了。”

“什么?”凤飞飞勃然色变。

云长乐问道:“怎么了?”

凤飞飞沉吟片刻,道:“我今日收到门中来信,晏浒不见了。”

云长乐回忆片刻,道:“龙夫人说的晏浒,是不是曾是林怡姑娘的未婚夫?”

凤飞飞道:“正是这人。当年我表哥与林怡结成夫妻,后来我又与晋阳成亲,之后两帮合并,晏浒一直没有离开。他对晋阳忠心耿耿,与我那小叔更是情同手足。几年前,我还为他娶了一个夫人,纳了几房妾室。”

云西辞道:“晏浒许是外出办事未归……”

凤飞飞打断道:“不会。我离开前他便已经不见了,临走时我也不曾在意,以为他出去办事,耽搁了而已。可到如今他还没有回来,恐怕是凶多吉少。”

云长乐皱眉思索,忽然道:“龙夫人是派他到金钱帮查探,是不是?”

凤飞飞苦笑道:“果然什么也瞒不过你。我去侬城碧水寺之前,便派他先一步去金钱帮查探。直到我离开侬城,他都没回来复命。”

云西辞道:“那夜金钱帮虽然死了不少人,但晏浒不在其中。”

“不错,十年前我与西辞在慕城群英楼中见过他,绝不会认错。”

凤飞飞点头道:“只能派人多方查探了。”她心中惴惴,晏浒失踪了那么久,查探起来谈何容易。

云长乐颠了颠那包银票道:“这些钱来得蹊跷,现下我终于觉得有些烫手了。也不知我是否消受得起,好在我与西辞很快便要出趟远门,正好能避开这边的麻烦事。”

凤飞飞心事重重,从云长乐的房间走向外面的小院,低头行至院门,却见欧阳世家的欧阳大小姐向这边走来。她脸色阴霾,凤飞飞心思一转,悄悄地转到院子后方,片刻间,又折回到了院中。

欧阳灵灵走到房门前,边敲门边道:“云长乐,你出来!”

房门“呀”地一声打开,云西辞蹙眉道:“欧阳姑娘有何贵干?”

“云西辞,”欧阳灵灵见他又为她出头,怒气陡升,“我找她干你什么事?走开!”抬手推向他的肩头。

云西辞侧身避开,反手一隔,欧阳灵灵忽然绕过他冲进房中。

云长乐笑吟吟地坐在桌边,倒了一杯茶,道:“欧阳大小姐找我有什么事?不如坐下再说。”她身着淡青色男装,束发成髻,说话间双目顾盼流转,全身自有一股与众不同、洒脱从容的气韵。

欧阳灵灵盯着她怔忪片刻,缓缓坐下,幽幽道:“我要嫁给阮寺啦……”

云长乐敛去了笑容,点头道:“我知道。”

欧阳灵灵盯着她道:“长乐,为什么老天爷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你?”

云长乐道:“你若不愿嫁给阮寺,凭你一身本事,谁能逼得了你?你大可告诉你爹爹,你是她的女儿,他总能为你担当。实在不行,你逃走就是了。”她心中暗道:“你的婚事与我何干?你不想嫁给阮寺,怎么撒气撒到了我这里?真是好没来由。”

欧阳灵灵冷笑道:“你倒说得简单。”她看了看云西辞,说道:“若是换了你,不能嫁给你喜欢的人,那嫁给其他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云长乐道:“若是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那也不必嫁给别人,我从不逼迫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欧阳灵灵道:“那若是有一天他爱上了别人,那你怎么办?”

云长乐道:“若是有那么一天,那就说明他不再喜欢我。一个人的心里若是有了喜欢的人,哪里还会有余地再喜欢上别人?若是他再也不喜欢我了,那他再喜欢上别人,我虽会伤心难过,但不会痴缠怨恨。我若是强迫他在我身边,他一生也不快乐,那样的关系还有什么意思?”

欧阳灵灵轻哼道:“你我终究不同。”她深深地看着云长乐道:“但愿那天到来时,你真有这么的潇洒。”

云西辞在一旁听了许久,淡淡道:“欧阳姑娘请放心,那天永远也不会到来。”

欧阳灵灵道:“云公子,话不要说得太满了。我倒想看看,你若是遇到那么一天,会怎么办。”她说罢站起身来,拉开门往屋外走去。

云长乐扬声问道:“灵灵,你真要嫁给阮寺么?”

欧阳灵灵脚步一停,背对着她道:“我喜欢的人心里没有地方再喜欢我啦,我只好嫁给那个可以喜欢很多人,但其实谁也没真放在心里的阮寺。我的心里没有他,他的心里没有我,真是妙极!”她顿了顿道:“我看到你们房里收拾好的包袱。要是我猜得不错,你们是要离开了吧?”她转过身,看向云长乐诚恳道:“长乐,我求你一件事,你走之前去看看楚公子,好不好?”

云长乐与她视线相接,只见她满目柔情,娉婷而立,宛如一朵凄艳绝美的蔷薇,她忽然明白了她的心事,点头道:“好,我会去看他。”

欧阳灵灵回头望向远处的天空,淡淡一笑:“这样便好。”

云长乐目送她走出院门,回头缓缓道:“听了这么久,你可以出来了。”

凤飞飞好生尴尬,正要从西边假山后走出去,却瞥见一人闪身而出,声音清脆悦耳,只听她道:“想不到欧阳家的大小姐竟也是个痴心女子。”

云长乐皱眉道:“扶摇,你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做什么?”

暗处的凤飞飞忽然全身一震,只听魏扶摇道:“我要到什么地方何必要对你交代。”她对云西辞道:“云公子,听说你得了一匹好马,让我看看好不好?”

云西辞道:“夜深了,多有不便。”

魏扶摇嘴角一瘪,只听云长乐冷冷道:“带你去打瞎它的眼睛么?”

魏扶摇见云西辞眉头微蹙,说道:“我也不过是听说云公子得了一匹极品骏马,眼巴巴地赶来想要看看,哪里想过要打瞎它的眼睛?”

云西辞语带疏离道:“天色已晚,魏姑娘该回去了。”

魏扶摇瞪了他一眼道:“走就走,我也不用在这里自讨没趣。你们别忘了三日后的约定!”

云长乐见她走远,揉了揉太阳穴道:“还有一位朋友,你还不出来?”

凤飞飞见迟迟没有人显身,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道:“原来我早就被你们发现了。”

云长乐道:“也不是很早。魏扶摇出来的时候,我才发觉还有一个人在。”

凤飞飞点了点头,迟疑道:“刚才那位姑娘是?”

云西辞道:“她是梅木夫人的传人,名叫魏扶摇。”

凤飞飞身躯一颤,道:“果然是她!”

云长乐听她声音发颤,心道:“梅木夫人恶名远播,连龙夫人这般人物听到她的名字也犹自恐惧。”

凤飞飞问道:“你们与她三日后有什么约定?”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均想:“今夜龙夫人好奇怪!”云长乐道:“我们要出海去。”

凤飞飞“嗯”了一声,思索片刻后,颤声道:“你们是要去见梅木夫人,接回你爹娘吗?”

云长乐心知瞒不过她,说道:“还请龙夫人为我们保密。”她早就打算好,将欧阳云夫妻接回来后,一家三口隐姓埋名,或许一起去云山竹海居住,就让大熙的故人们当他们不在了罢。

凤飞飞沉吟片刻后,道:“我有一件事要请两位帮忙。”

三人走回房中,凤飞飞从颈项上郑重地取下一块梅花外形的玉坠道:“请你们把这样东西亲手交给梅木夫人。”

云长乐道:“这是?”

凤飞飞道:“六少可知道我的来历?”

云长乐想了想,道:“我只知道你以前是凤天门的门主,嫁给龙大少后,两帮合并,便成了龙凤门的副门主。”

凤飞飞点头道:“不错,我十四岁后,是这样的。”她微微一笑道:“我十四岁前,一直住在梅木岛上。”

云长乐二人大吃一惊,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凤飞飞居然跟梅木夫人有关系。只听她继续道:“六少是路先生的传人,必然知道门中的一些古怪规矩。师傅最终只会选一个人做他的传人,而这个人会取了他的性命。”

云长乐讶然道:“你……你是梅木夫人的弟子?”

凤飞飞涩然一笑,“夫人早已把我逐出师门,我不再是她的弟子了。”她轻声一叹,“魏扶摇好厉害,终究让她成了夫人唯一的传人。”

云西辞道:“原来龙夫人曾是她的师姐。”

凤飞飞道:“我这小师妹好厉害,十年前慕城之中,我见师傅不带二师妹,只带了她来,便猜到二师妹恐怕不在了。”

云长乐心中一跳,道:“她那时还不到十岁……”

凤飞飞哂然道:“六少觉得她那时哪点儿像普通的十岁女孩?”

云长乐一噎,只听凤飞飞道:“当年我被二师妹设计,被师傅赶走,本以为最小的这位师妹终究不能逃过她的毒手,哪知道最后竟是她赢了!”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曾是梅木夫人的弟子,她虽然将我逐出师门,但我一身本领却是她亲自传授的。这块梅花玉坠是夫人心爱之物,请二位代我将她还给夫人,此事一了,飞飞心中对以往的岁月便再没有牵挂了。”

云长乐接过玉坠,道:“好,我们若是能见到夫人,一定将玉坠交还给她。”

凤飞飞道:“我离开的时候扶摇还小,大概也不记得我的模样了。要是她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个活着的同门,势必不会轻易地放过我。”

云长乐与云西辞道:“龙夫人放心,这个秘密我们一定不会对其他人说。”

凤飞飞对两人深深一揖,道:“多谢!”

第二天,两人分头行事,云长乐去探望楚盛衣,云西辞去向主人辞别。正午时分,两人回到房中。云长乐道:“楚盛衣的伤势没什么大碍,仗剑宫的人七日后便会与其他人一起回大熙去了。”云西辞点头道:“这样也好。我们用过午饭就启程去塞川幻海。告诉你个好消息,赵庆生到牧场来寻你了。”

云长乐喜道:“他在哪里?”

云西辞道:“他原本是山贼,我担心有人还认得他,便请韩堡主将他安排到了别处,等群豪走后,再同韩大管家一起回大熙去。”

云长乐一拍脑门道:“哎呀,我怎么忘记了,妩姐的账可怎么办?”

云西辞笑道:“韩堡主知晓你的身份后,自是不敢把你当收账的小厮看待,他请韩大管家将余款亲自送回去,赵庆生正好帮我们把马儿带回大熙。”

云长乐喜道:“那就太好了。”

云西辞道:“那匹瞎了眼的马儿也会一起送回去,我猜你也不忍心让它与黑俊儿分开。”

云长乐盈盈一笑,点头道:“知我者,西辞也。”

从飞骏牧场到塞川幻海骑马只需一天,沿路是广阔的草原,云长乐二人快马加鞭,入夜时分,便已行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到了第三日,两人一大早便启程赶路,终于在正午前赶到了幻海。

远远只见一艘双桅大船停在幻海岸边,云长乐翻身下马,云西辞与她一同走向大船。

大船上一人迎了上来,道:“请两位稍等。”他匆匆跑回船上,不一会儿,他回来对二人道:“我家姑娘请两位上船。”

云长乐道:“船上都是扶摇的人,我瞧这人功夫不弱。”

云西辞点头道:“万事小心,走吧。”

第140章 风波渐起

两人上得那大船,云西辞眼角瞥见一人,口中“咦”了一声。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云长乐问道:“怎么?”

云西辞蹙眉道:“我好像看到了四海帮的程三浅程副帮主。”他又看了看船尾,那人却没了踪影。

云长乐往四周一扫,只见船上的水手划桨操舵,各个手脚麻利,奇怪的是,一旦目光与她相接便立即转开。忽然船身一阵震动,云西辞对她道:“开船了,我们进船舱去吧。”云长乐道:“船舱里气闷得很,不如在外面看看这幻海风光。”

云西辞被她拉着走到船头,两人指指点点,谈笑不停。云长乐道:“西辞,你从云山竹海一路过来,路上可有什么好玩有趣的地方?”云西辞淡淡一笑,他那时心事重重,哪里又有心思去想甚么好玩有趣的地方呢?他忽然想起刚来大熙时在碧水寺山下的湖中捉到的那条金鱼,叹了口气。云长乐闻声问道:“你为什么叹气?”云西辞看向她道:“小时候你跟我说过有一种叫金鱼的鱼儿,我刚来大熙时果真在碧水寺山下的湖里见到了那种鱼,还捉了一对。”

云长乐喜道:“那倒十分稀奇,我自小到大还没捉到过呢。你藏在了哪里?”边说边笑眯眯地围着他打转。

云西辞含笑随她胡闹了一阵,将她拉住定在身前,说道:“送给了百花楼的叶姑娘。我瞧她对那一对鱼儿十分喜欢,性子也是单纯善良……”

云长乐嘴角一撇,截住他的话头道:“云公子果真怜香惜玉!”又打趣道:“也不见你为我抓过鱼儿……”说到此处忽然一顿,觉得这话有些泛酸,轻哼一声,目光四处乱转,就是不看向云西辞。

云西辞心中大乐,云长乐这罕有的小女儿姿态当真十分有趣,笑吟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来时我想起你对我提过金鱼,在湖边看见,才起了捉它的心思。”他轻叹了口气道:“那时没见着你,捉住了金鱼,带在身边,一见到便会想起你,心中又十分烦恼……”

云长乐拉住他的手道:“终究你还是恼过我的。(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云西辞说道:“见着了便再也恼不起来”他叹了口气道:“原来你就是我命中的克星。”

云长乐听得心中一紧,“呸呸呸”道:“谁是你的克星?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来,我们谁也不克谁,在一起那是天作之合……”

云西辞讶然笑道:“你扮男子久了,竟也学得不知羞了,天下间的女子,谁敢如你这般脸也不红地说出这样的话来?”云长乐正要反驳,却见他眨眼低声道:“好在云某很快就要将你带回家去,在自家地盘这样的话倒是可以多说一些。”

云长乐“噗嗤”一笑,佯装惊讶道:“我怎么不知道你竟也学得不知羞了?”两人对视片刻,都笑了起来。

云长乐望向船舱,说道:“西辞,魏扶摇将我俩请到这里,这时还未出现,也不知道想要搞什么鬼。”

云西辞平静道:“你我二人在一起,若论武力智计,都不输她。”这时大船稳稳地行驶在航道上,迎面而来的景色壮观美丽,云长乐豪气陡生,心想:“凭我与西辞的本事,这世间能斗得过我们的也只有寥寥几人。梅木夫人虽然厉害,但只要与爹爹汇合了,合我们三人之力,梅木夫人恐怕也讨不得好去。”眼角一瞥,只见不远处两个年轻的水手低头匆匆走过,手中提了水桶。云西辞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说道:“他们是要洗刷甲板了。”云长乐心中一动,走了过去,对其中一人道:“你家主人在哪里?带我们去见她。”

那人却不理她,打了一桶水上来,一把捋起衣袖,蹲在甲班上埋头洗刷起来。云长乐眼珠一转,对另一人道:“厨房在哪里?我肚子饿了,要吃饭。”

那人倒是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却仍是不答话,眼神厌恶、惧怕,十分冷然。他几步走过云长乐的身边,打了一桶水,与之前那人一样,埋头洗刷起甲班来。

云长乐二人对视一眼,心知有异。云西辞微微一笑道:“既然这里的船工都是哑巴,那咱们还是自己去找吃的吧。”他说这话故意挑衅,但那两个水手仍是头也不抬。

云长乐疑心大起,与云西辞一道慢慢向船舱走去。云长乐道:“你看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云西辞摇了摇头,道:“你饿了吗?”云长乐方才只是随口一说,听他一提,果真觉得有点儿饿了,说道:“难道魏扶摇想把我们给活活饿死?”忽又摇头道:“不对不对,有你在,她怎么舍得。”她说得一本正经,云西辞却听得脸色微变。

他从云山竹海一路乘船而来,对普通航船的船舱布局十分熟悉,走到后舱一扇门前,略略思索,抬手推开。云长乐走上去一看,却是一间仓房,里面放满了食物清水。云长乐大喜,快步走到水缸边。云西辞见她伸手掀开盖在水缸上的盖子,飞快上前,说道:“等等。”

云长乐回头看他一眼,偏头想了想,道:“西辞,你有没有法子从幻海里弄几条活鱼上来?”

云西辞在舱中搜寻片刻,道:“这里有细线,只要再有铁丝,做成钓钩便能钓鱼了。”

云长乐在怀中摸了摸,变戏法儿似地摸出两个钓钩,问道:“你看这两个钩儿使得不使得?”云西辞接过去一看,笑道:“想不到你随身带着钓钩。这钩儿小了些,将就着也能用。”说罢拿过细线,做了个简易的钓具。

两人出了仓房,走到船尾,云西辞把从仓房里拿出的生肉做成鱼饵,穿在钓钩上,手臂一挥,钓线垂入海中。云长乐忽然想起那夜与楚盛衣泛舟湖中,垂湖夜钓,那时两人哪里有如今这般的牵扯?想到他浑身伤痕,神色郁郁,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云西辞转头望她一眼,微微一笑道:“当真饿得那么厉害?”话未说完,只觉得手中钓线一紧,手腕一抖一提,一条一尺来长的鱼儿“啪”地一声落在了甲板上。云长乐飞快上前,将它从钓钩上解了下来,捧着走进仓房中,只听“啵”地一声,那尾鱼儿就这么落入水缸之中,尾巴一摆,游来游去。

云长乐立在水缸前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转身对跟着进来的云西辞道:“这水里没有剧毒,慢性毒药一时半会儿却也看不出来。”云西辞一言不发地看了一会儿,说道:“总不能只吃鱼,不喝水。也罢,便随了她的心意,我们去找她吧。”

云长乐道:“你也看出来了?”

云西辞道:“她在飞骏牧场吃了那么大的亏,若是此番不施点手段为难你我,我倒要担心了。”

云长乐本来颇为气闷,仔细一想:“魏扶摇得罪了楚盛衣和董文兰,那日被收拾得十分狼狈,她痛恨我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现下要去她的地盘,她若是不给我点颜色看看,反而款待周到,那才真让人毛骨悚然。”正自思量,忽然听得舱门外脚步声响起,一个声音道:“我家姑娘请两位贵客到主舱一同用饭。”

云长乐心道:“这倒来得巧了。”转首一瞧,说话的那人正是先前在岸边迎接二人的那个中年男子。她问道:“敢问兄台,这船上是否除了你与魏扶摇,都是哑巴聋子,为何我们两人上来之后被人凉在一边?难道这就是梅木夫人的待客之道?”

中年男子闻言脸色微变,说道:“二位贵客息怒,在下立即给二位一个交代。”说罢转身走开。

不多时,只见他领着一众水手飞快地走到云长乐二人身前五步外站住,温和地问道:“方才是谁怠慢了这两位贵客,站出来罢。”

众人低头不语。

那中年男子叹息一声,道:“我早已叮嘱你们不可怠慢贵客,姑娘却命你们不准开口说话,你们心中好生为难,是也不是?”

此话一出,只见那些水手眼中露出极其恐惧的神色,只听那中年男子轻轻一叹,道:“这几年我家姑娘真是越加地厉害了。多少年过去了,萧某说的话,再也没有从前那么好使了。”

云长乐正在思量他话中的深意,只听身旁云西辞喝道:“慢!”猛地抬头,正看见云西辞一只手臂横在一名水手颈间,另一只手反手一掌,往旁挥去。

只见那姓萧的中年男子轻飘飘往后一退,云西辞那掌便落了个空。云长乐紧紧地盯着那姓萧的男子,原来他左手提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只见那死人头双目圆瞪,颈项处鲜血狂流了一地。

“你……”云长乐大怒,“你怎地胡乱杀人?”

众水手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云西辞救下的那人“啊”地狂吼一声,一面“咚咚咚”地磕头,一面求道:“萧先生饶命,此事与在下无关,在下还有妻儿需得抚养,求萧先生饶命!”

萧先生左手抓着那颗人头,神色平静地对云长乐与云西辞二人躬身一礼,说道:“云姑娘息怒。”转而又对那些水手淡声问道:“方才是谁怠慢了这两位贵客,站出来罢。”

他这句的语气与先前一摸一样,还是那样温和,但此时云长乐却听得毛骨悚然,抢上道:“萧先生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要因我一句埋怨就杀光了这里所有的人不成?”

旁边的那个水手还在“咚咚咚”地不停磕头,听得萧先生一问,磕头的声音越发的响了。云西辞伸手一点,那人顿时停住,心中却更加害怕。他摇了摇头道:“萧先生若要立威何必假借长乐随口的一句埋怨?我不知萧先生与魏姑娘有什么过节,但可否看在我与长乐面上,放过这些人?”

此时萧先生终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毫不在意地将那人头扔在甲板上,说道:“二位乃是梅木夫人不远万里请来的贵客,萧某奉命迎接二位,自然容不得别人对二位不敬。”他看向云长乐道:“两位只需记得,在这船上,不会加害你们的,便只有萧某一人了。”

他忽地伸手探向身边一名水手,云长乐心中一凛,闪身上前,却见他只是伸出染血的手掌在那人肩部的布料上反复擦拭,那水手瑟瑟发抖,又惊又恐,萧先生恍若未见,面色平静地将那只染血的左手擦得干干净净,才直起腰杆,不急不缓道:“我家姑娘还在主舱等着二位呢,请!”

云长乐见他不慌不忙地模样,哪里瞧得出他因魏扶摇还在等待,有半分焦急?萧先生挥了挥衣袖,领着二人往主舱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宣布,我复活了!!

各位美女,三八节快乐!!!!!!!!!

第141章 风波渐起

三人走到主舱门外,萧先生忽然回头对云长乐低声道:“姑娘不要忘记萧某适才说过的话。”

云长乐也不答话,心想:“你与魏扶摇都是梅木夫人的人,我又怎能轻易信你?”云西辞觉得这萧先生神秘莫测,也不知是敌是友,只得静观其变。两人本来以为这船上只有魏扶摇这个难缠的女子,哪知忽然又多了个萧先生,这样一来,情势便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萧先生敲了敲舱门,说道:“姑娘,两位贵客到了。”

只听得舱中魏扶摇的声音响起:“有请!”

云长乐与云西辞对视一眼,萧先生回头对二人一笑,道:“请。”二人进入舱中。

只见这主舱十分宽敞,迎面便是一个十分开阔的大厅,魏扶摇姿态优雅地坐在正中的主位上,面前是一张小小的几榻,上面放了新鲜的瓜果、美酒,往下一点,左右两边各是一个几榻,上面放的东西与她面前的一般无异,也是一些瓜果和美酒。云长乐受善妩教导,一闻便知道那酒是上好的梨花酿,鼻尖一蹙,赞道:“好酒。”

魏扶摇美目往进来的三人身上一扫,也不起身,手一摆,微笑道:“请坐。”云西辞看似不经意地看了萧先生一眼,外袍下摆一撩,潇潇洒洒地坐了下去。云长乐与他对视一眼,便也笑嘻嘻地坐在另一个座位上。厅中只设了两座,云长乐与云西辞一人一座,这下萧先生就只能站着。

魏扶摇好似没有察觉站在一旁的萧先生,看向云长乐道:“长乐既然叫好,那定是知道这是什么酒了?”

云长乐端起酒杯看了看,道:“这梨花酿香味醇正,色泽剔透,确为上品。亏你舍得拿来待客。”

魏扶摇见没能难住她,看向云西辞道:“云公子自是当得这最好的美酒。”她目光盈盈地看着他,问道:“公子为何不饮?是怕扶摇下毒吗?”

云西辞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浅浅地饮了一口道:“果然是香味醇正、色泽剔透的上品。”他饮酒的姿势十分清贵优雅,魏扶摇眼中闪过钦慕的光芒,却听他用云长乐刚才的话答复自己,心中恼怒,却又舍不得对他发作,只道:“云公子喜欢就好。”

云西辞面带微笑,却不答话。魏扶摇想要引他说话,眼角却瞥见萧先生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沉吟道:“萧总管出去吧,让人备些酒菜来,莫要怠慢了两位贵客。”

云长乐与云西辞均想:“原来这位萧先生是梅木夫人的管家。”

萧先生淡淡道:“是。”忽然转头对云长乐问道:“云姑娘可有什么想要吃的东西?萧某这就去准备。”

云长乐见他不问魏扶摇却问自己,想了想道:“有新鲜的鱼吗?”

萧先生笑道:“幻海中自然有鱼。”

云长乐道:“那就吃鱼吧。随便怎么弄都行,新鲜就好。”她也不知道会在这船上待多久,只想那些贮藏起来的食物能少吃就少吃。

萧先生向众人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魏扶摇盯着他的背影,嘴角擎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云长乐心中窦疑横生,埋头剥了一只橘子细嚼慢咽。此时厅中静静的,三人均是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魏扶摇忽听云西辞开口道:“过来。”她一愣,抬头却见他笑吟吟地看向云长乐,对她招手。从她的视线看去,他的侧脸俊雅无双,表情温柔噬骨,使人迷醉。

云长乐一怔,绕是她向来大方豁达,此时脸上也慢慢涌起红晕,竟不敢上前。

云西辞见她如此,脸上的笑容更胜,目光更柔,充满爱怜,轻轻道:“长乐,过来。我要你坐到我身边来。”他眼里似乎再也看不到其他事物,更看不见主位上的魏扶摇,只是专注地望着她。

云长乐的目光有片刻的迷离,忽地望向他,叹息一声,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坐下。

云西辞侧脸又看了她片刻,才像想起主位上还有一人,面上微微有些赧色,说道:“在下不胜酒力,失礼了。”云长乐偏头看他,见他脸上到颈脖处一片嫣红,想来喝了不少,果然是微醺的模样。

魏扶摇“嗯”了一声,半晌才抬头看向二人。云长乐正好抬头,与她目光一触,顿觉惊心。斜眼却见云西辞好似酒意渐浓,目光深邃又迷茫,雾蒙蒙地,她心中一惊,暗道:“难道这酒有问题,怎么西辞醉得这样厉害?”当下摇了摇他,问道:“你可醉得厉害?”

云西辞被她一摇,眉头蹙起,道:“我不太舒服。(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语气有些执拗,云长乐想起他小时候不高兴时说话便是这样的语气,便说道:“那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云西辞闷声道:“自然要的。”晃了晃头,对魏扶摇道:“魏姑娘这梨花酿好生厉害。”

魏扶摇面上已经没了笑容,说道:“那云公子回房休息一会儿吧。我差人将饭菜送到你房中。”

云西辞抬头温文一笑,道:“那也好,请来人把长乐的饭菜也一并送来吧。”说罢起身靠在云长乐身边往外走去。

云长乐只觉得这厅中气氛十分诡异,一刻也不愿再坐下去,便扶着云西辞往外走去。

两人走走停停地到了客舱,云长乐扶他进到房间在床边坐下,又飞快地走到门前查探了片刻,转身走到他面前,道:“西辞,你这是要做什么?”

云西辞忽然抬起头来,目光清湛,神光俨然,哪里有半分酒醉的模样,“你怎么看出来的?”

云长乐道:“魏扶摇在前,若是我真的醉了,反而不会让她知晓。”她看向他道:“我猜你也会如此。”

云西辞蹙眉道:“魏扶摇会不会也看出来了?”

云长乐想了想,叹了口气道:“不会。”她顿了顿,道:“你为何要故意激怒她?你明明知道……知道她喜欢你……”

云西辞摇了摇头,看了看房中摆设,道:“你可是跟我一样,觉得这船上处处透着诡异?起先我本以为这船上的人都是她的属下,但萧先生神秘莫测,不知是友是敌,那些船工们显然也并非梅木岛的人。若是只需防着魏扶摇一人我还有把握保全你我二人,但萧先生与那些船工乃是大大的变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所以我才会故意激怒她,想看看她到底想要怎么对付我们。”

云长乐叹了口气道:“你又何必为了我做这种大违你性情的事情呢?”

云西辞自小接受云烟的教导,对女子格外尊重,即便魏扶摇几次三番地纠缠自己,他也从未做出过伤害她的事情来。若非她对云长乐无礼或是伤害了她,他因她是女子,也决计不会为难她。

云西辞笑了笑道:“长乐,西辞已不是年少时的懵懂少年。我不去害人,但若有人要危害到我在乎的人的性命,我又怎能不想法子阻止呢?”

云长乐想:“是啊,以前为了救爹娘,对付罗景天的时候,我可也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若是有人要伤害我在乎的人,我又怎能不想法子阻止呢?”

云西辞静静地望着她,心想:“我好不容易与你在一起,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我不再是从前那个单纯没用的少年,你记忆里的西辞已经长大了。”

就这么过了几日,魏扶摇倒是没有再见他们两人。云长乐几次向萧先生打探,萧先生只说不知。云长乐本以为他与魏扶摇不合,会故意将魏扶摇的计策透露二人,让他们早有准备,哪知萧先生每日只是吩咐仆役好生伺候,对魏扶摇闭口不提。这么一来,她便也不再向他打探了。

幻海的上空的风吹得船帆猎猎作响,这日傍晚,云西辞吃过晚饭便与云长乐一起站在船尾观赏日落的美景。两人站了一会儿,云长乐耳尖一动,忽地听到一丝十分怪异的声响。云西辞也听到了,说道:“那是什么声音?”

两人循声而去,走到船头,却见多日不见的魏扶摇俏立在夜风中,正看向正前方。云西辞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座小岛在渐浓的夜色中若隐若现。魏扶摇眼中闪过欣喜的光芒,回头道:“终于到了。”

云长乐又惊又喜,几步跑向船头,睁大眼睛看向那小岛。大船向着那小岛越驶越近,只听有船工呼喝:“收帆,下锚!”

云长乐见离那小岛还远得很,问道:“怎么不驶过去?”

云西辞道:“海岛四周有礁石,大船开不过去。”转头对魏扶摇道:“魏姑娘,可有小艇能用?”

魏扶摇眺望着远处的海岛,过了一会儿才点头道:“有的。”

云长乐道:“那还等什么,快过去吧。”

魏扶摇斜睨她一眼,微微嘲讽道:“急什么?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地方。”

云长乐皱眉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云西辞也看向魏扶摇,两人均想:“梅木岛已近在眼前,便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要去了。你拦着我们,想要做什么?”

魏扶摇抬头看了看天色,瞥向她道:“萧总管已经乘小艇去了岛上,你们总得等他回来才有小艇可用。”

云长乐问道:“你们?难道你不回梅木岛去?”

魏扶摇脸色微变,片刻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道:“我自然是要回去的,只是不与你们一起。”她看向云西辞,露出一缕黯然的神色,道:“云公子,萧总管回来前你可愿陪扶摇再饮一杯梨花酿?”

云西辞沉吟不答。魏扶摇轻叹一声,语带轻讽道:“云公子上船之时定会猜想扶摇安排了毒计害你们吧?”

云西辞看向她也不答话,这便是默认了。

魏扶摇冷冷一笑,对二人道:“我确是想过。”

两人心中一震,没想到她大大方方地便承认了。云长乐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动手?”她边说边思索,道:“喔,难道是因为萧总管?”

魏扶摇冷哼一声,忽然看向云西辞道:“云公子,我对你总有几份情谊。这次去了梅木岛上,也许你我就再无相见之日了。”她挥手让人端上一壶梨花酿,亲手斟了两杯,道:“请。”说罢端起一杯,一饮而尽,抬头时眼中已有泪花。

云西辞轻叹一声,端起另一杯,定定地看了她片刻,道:“但愿扶摇没有欺我!”说罢将仰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魏扶摇又惊又喜,望着他轻轻点头,眼中的泪花点点坠落,那一脸梨花带雨的笑容真是美到了极致。云西辞偏头过去,只淡淡道:“魏姑娘多多保重。”携了云长乐的手,一起往客舱走去。

两人走到一处拐角,云西辞右手在胸前一按,快步走往船舷,一道酒水从口中吐出落到幻海之中。云长乐一惊,忙抢上前去。云西辞轻轻摇头,席地而坐,运功调息片刻后,睁开眼苦笑道:“幸好我没有真的喝下去。”

第142章 风波渐起

云长乐待他调息完毕,问道:“是什么毒?可有大碍?”

云西辞摇头从口中吐出一颗褐色的药丸道:“这是我离开前你师傅给我的。这颗药丸含在口中,若是有毒物进口,则会变酸。”

云长乐盯着那药丸道:“这么好的东西你却不给我一颗?”

云西辞立即从怀中又拿出一颗道:“此药炼制不易,你师傅只给了我两颗。它还有一个大大缺陷,含在口中两个时辰就化掉了,味道又苦又涩。这颗你拿去吧。”

云长乐眼儿一转,将那药丸推了回去,道:“既然是师傅给你的,那就是你的。”狡黠一笑,道:“你说现在魏扶摇是否在等毒药药效发作?”

云西辞笑道:“我们何不将计就计?你快去让她知晓我已中毒,我们倒是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云长乐笑睨着他道:“那云公子还不乖乖躺好?”

云西辞闭目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只听云长乐道:“魏扶摇,你对西辞下了什么毒?”

此时舱门一开,魏扶摇弯身正要进去,云长乐闪身挡在她面前,大声斥道:“亏得西辞对你留有几番情谊,你却害他……”

魏扶摇笑着打断道:“你又怎知我是害他?”她见云长乐眉间难掩忧色,好不容易让智计百出的她也束手无策,心中好不快慰。

云长乐道:“他喝了你的酒,回来片刻便昏睡不醒,不是你害他又会是谁?”

魏扶摇仔细看了她一眼,几步上前,走到云西辞面前,抬手就要把向他的脉门。云长乐心中一惊,若是让她把脉,她岂非立即就会知道云西辞没有中毒?她一掌拍向她,喝道:“你要做什么?”

魏扶摇没想到她忽施偷袭,险险避开她一掌,转身威胁道:“你就不怕他就此昏睡不醒,变成个活死人?”

云长乐也不答话,又是一掌击出,魏扶摇立即还了一掌,两人在这船舱内你来我往地斗将起来。

此时云长乐心思急转,暗道:“若是再拖得片刻,魏扶摇心中定要生疑。这可如何是好?”抬头却见魏扶摇眼中闪过狐疑之色。云长乐心念电转,往后一跃,立于云西辞床头,冷冷道:“说吧,你要怎样才肯让他醒来?”

魏扶摇盯着她道:“你让开。”

云长乐哈哈大笑,道:“你若是不答应我解了他的毒,那我立即便抱着他跳下幻海。”她低头看向云西辞,说道:“西辞,你我既已订了白首之约,那我决计不会一个人独活……”

魏扶摇心中一震,喃喃道:“白首之约,白首之约……”她抬头望向云长乐,冷笑道:“你果然是欧阳云的女儿,学他学了个十足,私定终生,图惹天下人耻笑!”

云长乐道:“云姑姑与我爹娘情谊深厚,我爹娘十年前更是将我托付给她照顾,我师傅对我疼爱有加,又是西辞的姑丈。我们若想要在一起,他们自是高兴得很。”她幽幽一叹道:“我们可比我爹娘好命得多啦!只是……”她话锋一转,道:“魏姑娘对西辞纠缠不休,今日竟害他如此,我真是后悔,早该让西辞对你不假辞色!你既然不愿意救他,那我决计不会再让你近得他身边半寸!”说罢扶起云西辞,冷冷道:“魏姑娘,我们这就离开,请了!”

魏扶摇见她神色冷冽,满目凄然欲绝,忽而笑道:“云长乐啊云长乐,你也有今天。原来你得不到的,宁愿他毁掉也不让别人得到。你与我魏扶摇又有何差别?可怜云公子痴恋于你!你若是真爱云公子,那又怎么舍得带他离开这里,让他不治致死?”

她见云长乐脸色微变,低头踌躇,看向自己的目光既恼恨又不甘,望向云西辞的目光充满爱怜、不舍,时而又闪过决绝。

过了一会儿,云长乐将云西辞轻轻放回床上,低头凝视着他,对魏扶摇说道:“说吧,你要如何才肯让他醒过来?”

魏扶摇盯着她道:“船尾有个小艇,我要你立即坐上小艇离开这里,你是要去梅木岛也好,去其他什么地方也罢,以后再也不能出现在云公子面前。”她顿了顿,道:“你要发个毒誓,绝不会与云公子结为夫妻!”

云长乐长声一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与他长相厮守了么?”她摇头道:“若是不能与西辞在一起,那我宁愿他就这么一睡不醒。等到救出了我爹娘,我再去云山竹海给云姑姑和师傅请罪便是。”

她这话说得十分决绝,魏扶摇见她又要弯身扶起云西辞,心中暗骂,想了想,说道:“你刚才说的话倒也有一句有理。”

云长乐挑眉“哦”了一声,道:“哪句有理?”

魏扶摇道:“云公子小时候先遇到了你,后来又与你青梅竹马。他在云山竹海想必没有遇到过多少女子,心中自是对你痴恋。”

云长乐冷哼一声道:“难道他先遇到你就会有所不同么?”

魏扶摇笑了笑,眼波流转,上下打量她道:“这时候说这个又有何用,你我难道还能回到小时候去,再让他重新先认识我吗?云长乐,你敢不敢与我订个约定?”

云长乐道:“什么约定?”

魏扶摇道:“你独自去岛上,把云公子留在船上,我为他解毒。待你从岛上回来,要是云公子没能喜欢上我,那我便认输,从此再不见他。”

云长乐疑道:“就这么简单?”

魏扶摇冷笑一声:“你若不答应,自然也有不简单的法子。”

此时,云长乐侧身对着她,手中握着云西辞的右手,只觉手心被装昏迷的他轻轻按了一下。云长乐故作沉吟,片刻后道:“好吧,我答应你,我才不信西辞会喜欢上你!”

魏扶摇走上前去,道:“既然你已答应,便速速离开!”

云长乐起身走到一边,魏扶摇看她一眼,微微一笑,走到云西辞近前,便在此时,云长乐忽然厉喝一声:“魏扶摇!”

魏扶摇只觉一阵掌风袭来,心中暗骂云长乐偷袭无耻,转身正要还击,却觉腰间一麻,低头一看,云西辞睁开双眼,平静地望着自己,手指慢慢缩回。便是她全力应付也难敌云西辞这招大拂穴手,何况被云长乐一喝,分了心神。

云长乐却也没有真劈她一掌,她笑吟吟道:“扶摇,你猜我敢不敢杀你?”

魏扶摇这时哪里还不明白云西辞假装中毒,两人用计骗了自己,她对云西辞说道:“云公子,我请你留下本是一片好心。你为何这样对我?”

云西辞冷淡道:“多谢小姐厚爱,西辞受之有愧,还望小姐不要再苦苦纠缠!”

魏扶摇被心上人如此嫌弃,觉得又是屈辱又是恼恨,冷笑着说道:“云公子若不相信我,日后定会后悔万分。”

云长乐转到她身前道:“他信你一次,便以后悔万分了,若然再要信你,那会后悔十万分。”说罢飞快地点了她的哑穴,将她放倒扔到床上。魏扶摇又急又气,恨恨地盯着她。

云长乐笑道:“扶摇好生保重,我们这就去见你师父去了。”

云西辞看她一眼,叹了口气,与云长乐二人携手出了舱去。

两人来到船尾,云西辞探身看了看,船尾果然绑着一条小艇。云长乐欢呼道:“咱们终于可以离开这艘破船,去梅木岛上啦!”

云西辞轻声一笑,跃至小艇中,云长乐紧跟其后,结开绳索,那小艇便顺水飘飘荡荡地离开了大船。

云西辞摇动船桨一路向小岛岸边划去,不一会儿,小艇便靠了岸。

云长乐当先跳下,两人把小艇拖上岛上的沙滩。云长乐举目四望,说道:“这小岛怎地不像有人居住?”云西辞看了看,道:“我看这座岛十分广阔,只怕是我们上错了岸,离有人居住的一面远了些罢。”

云长乐道:“西辞,你想,魏扶摇为什么会从离梅木夫人远的地方上岸呢?”

云西辞沉吟片刻,道:“我也想不出来。我们去探探,迟早能知道。”

云长乐点头道:“不错。”边说边向小岛深处走去。

这座岛上丛林森然,绿树葱葱,两人走了一会儿,忽地发现一条林间小道,这条小道不时被杂草覆盖一截,显然平日里走这条道的人极少。

云西辞见四周着实不像有人居住,忍不住想:“这里真是梅木岛?这般简陋,与姑丈提到的可一点也不像。”

此时云长乐也大是疑惑,她停下脚步,说道:“西辞,你可有觉得不妥?”

云西辞看了看四周,点头道:“我们再走一截,若是还是不见人烟,便折返回去。我看天也要黑了,这密林有些奇怪,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过夜得好。”

云长乐“嗯”了一声,只听林间不知什么鸟雀“咕咕”鸣叫,叫声十分渗人,听得她心中一阵阵发毛。

云西辞见她神色凝重,拉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别怕。”

云长乐偏头看向他,忽地眼角一扫,叫道:“哎呀,西辞,你瞧,那边是不是一座木屋?”

“不错!”云西辞精神一震,道:“我们过去看看。”

云长乐道:“西辞,你说那里会不会是我爹娘住的地方?”

云西辞心知她太过思念双亲,便笑道:“也许我俩开门便会看到云叔叔在沏茶,云伯母在做新衣。若是云叔叔考教你的功夫,也不知你过不过得了关!”

云长乐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

两人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离那木屋近了。只见屋前有一大块空地,屋子左方开了一块花田,种了一些不知名的花儿。右边走近一看,却是一间石室,石室外面被青藤覆盖,只留了一扇小小的室门,此时室门紧闭,云长乐二人自是不知那石室是做什么用的。但这木屋和石室都十分干净整洁,显然有人长期居住在此。

云西辞站到空地中央,扬声道:“云山竹海云西辞、云长乐,拜见此间主人!还望阁下赐见!”

云长乐听他说得十分温文有礼,过了好一会儿,却不见有人回答,便也扬声道:“请问屋中是否有人?”

木屋大门紧闭,四周只有鸟叫虫鸣,云长乐道:“西辞,这屋中好似无人。”

云西辞道:“我也感觉不到有人存在的气息。”

云长乐心痒难耐,说道:“不如我们进去看看?”

云西辞本也是少年心性,出山之后从未遇过敌手,当下点头道:“好,我们小心行事。”

两人慢慢走到屋前,云西辞轻敲屋门,又问了几声,仍是无人回答。云长乐推门而进,进门是个小厅,只见屋内摆设十分简单,屋子正中央有张小木桌,桌上放了两个木杯,杯子与那木桌皆是用同样的木材做成。

云长乐左右看了看,发现小厅右边有扇门,她正要推开那扇门,云西辞阻止道:“这间屋子的布局与你师父在云山竹海的住处十分相似,若我猜得不错,这扇门后便是此间主人的卧室,贸然进去,恐怕不妥。”

“哦?”云长乐好生失望,说道:“那就是说这屋子极有可能是梅木夫人的住处?”

云西辞道:“十有□便是。”

云长乐狡黠一笑,道:“那我更是好奇,非要去看看不可了!”说罢手臂一抬,那扇门便“呀”地一声被推了开来。

第143章 风波渐起

两人小心翼翼地进了那间房间,只见屋内摆设极是简单,一张木床,床上挂了一张素色蚊帐,床边是一张小木几,木几前放了一个小小的圆面木凳。南面开了一扇小窗,窗外被厚厚地藤萝挡住,屋内的光线十分暗淡。

云长乐走到窗下的书桌前,只见桌上摆了一件还未做完的长衫。她提起一看,却是一件青灰色的外袍,针线随着她提起的动作,在半空中悠悠晃动。她想到刚才云西辞那句“也许我俩开门便会看到云叔叔在沏茶,云伯母在做新衣。”心中砰砰直跳,转身道:“西辞,你说这……这会不会是……”

云西辞见她满目希冀,环视四周,说道:“咱们再找找这屋里有没有伯父伯母的东西。也许真是他们。”

云长乐道:“不错不错。我们快找找。”说罢放下手中的衣服,便要朝墙角边的柜子走去。

云西辞上前拉住她道:“长乐,别忘了,梅木夫人也在这岛上。这屋子的主人,也许是她也说不定。万事小心为上。”

云长乐心中一凛,叹道:“是我心急了。”微微一笑,道:“我们打开那柜子瞧瞧,看看这屋子的主人藏了什么宝贝。”说话间拿了那青灰色外袍的腰带,手腕一抖,缠住了柜门上的拉手,轻轻一拉。

只听“嘎吱”一声,柜门一开。两人缓缓走上前,只见柜子里只是些寻常衣物。云长乐想了想,折回桌边,将那青灰色的衣袍缠在手上,走回柜前,弯身翻看起来。

云长乐一声大叫,兴奋道:“西辞你看,上面这格是男子的衣物,下面的是女子的衣衫。穿的人年纪与我爹娘相若。”

云西辞心中也是十分高兴,道:“屋外那间石室还未查看过,我们快去看看,说不定他们在那里面。”

这时云长乐正在将那些被翻出来的衣物放回柜子里,她忽地“咦”了一声,道:“西辞你快来看,这件衣服好生奇怪。”

云西辞上前,只见她手中拿着一件淡蓝色绸面的女式罗裙,绕是他不懂刺绣,也看出这件衣服精致非常。上面绣了点点飞雪,衬在那淡蓝色的绸面上,显得清冷华贵,与刚才那些衣物相比,果然大是不同。

云长乐指着柜子最下面一格道:“你瞧,这里有个暗格,这件衣服就是藏在这里了。”

云西辞仔细检查了一会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又接过那罗裙看了一会儿,道:“长乐,我瞧这衣服的样式,倒像是你这年纪的女子穿的。”

云长乐挑眉“哦”了一声,笑道:“西辞,你出去等我片刻。”

云西辞盯着她看了看,视线又扫向那件十分华美的罗裙,眨眼道:“你不怕我偷看?”

云长乐嘻嘻笑道:“云公子乃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又怎会作出偷瞧女子换衣服的事情来?”边说边伸手按在他的背上将他往外面推去。

云西辞笑吟吟地任她推搡,回头笑道:“你倒是对我放心得很。”

房门“啪”地一声在他身后关上,云西辞脸上挂着淡淡地笑容,眸中的神采别样风流。

他走到厅中,伸手按在木桌上,垂头思索,掌下是光滑的桌面,他心道:“这屋子如此整洁,定是有人常住。只是现在天色已晚,怎地还不见有人回来?”他心中虽然希望屋主是云长乐的父母,但想到这儿是梅木岛,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眼见外面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空气中渐渐升起一股湿气,云西辞起身走到门口,看了看天色,暗道:“怕是要下雨了。”这念头刚刚升起,只听一阵“噼啪”声,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这雨当真来得又急又猛。他急忙退回屋中,找到一盏油灯,从怀中拿出火折子点灯。忽然间眼角一花,云西辞心中一惊,转头看去,只见敞开的大门前静静地立着一个身形修长的中年男子。

只是这人何时站到门口,他竟一点也没发觉!云西辞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得一阵惊异,这世上只怕除了路行歌,没有几人有这样的本事!

一阵夹杂着雨丝的冷风吹过,吹得刚点燃的灯火一阵跳跃闪烁,本是静静站立两人的影子便在这灯火的照射下不住晃动。

云西辞微微一笑,躬身一礼道:“晚辈云西辞,拜见前辈!敢问前辈可知此屋主人何在。风大雨急,在下借屋避雨,实是叨扰了。”他心中猜测这男子十有八九便是这屋子的主人。正所谓“不知者不罪”,便索性装作不知,说话却带了七分的礼敬,三分的歉意。想到云长乐还在卧室之中胡闹,心下暗自防备,飞快地思索如何应对,只怕那男子待会儿就要大怒发难。

那男子却不答话,负手而立,双眸微眯,斜睨着打量他。外面暴雨倾盆,天地间一片昏暗。雨点被大风一吹,斜斜地从敞开的门前飘进屋中,满屋都是潮湿的水气。云西辞眼角一瞥,只见那男子身下两尺为径,一周之内地面十分干燥。飘向他肩上后背的雨点未及沾衣便被一股无形的真气弹开,或是化为一阵水雾。

“云西辞?”男子低声轻喃,声音却十分苍老,“你……怎么来的这里?”

云西辞见他样貌大约四十上下,声音却犹如耄耋之人,心中更是惊异,答道:“晚辈是乘船而来。只是,晚辈好像上错了岸,在林中混乱走动迷失了方向,幸亏在天黑前发现这林中小屋,这才能歇脚避雨。”

那男子缓缓地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脸色和缓了许多,抬头对他淡淡一笑,说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云西辞本就觉得这人面容十分清隽优雅,他说话时忽而一笑,直如清风拂面,让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他不自觉地微微放松心神,回道:“梅木岛。”

他刚说完,那男子忽地脸色大变,双目圆睁,盯着他喃喃道:“梅木岛?梅木……梅木……”只见他一时满脸迷惘,一时眉头紧皱,表情万分痛苦,眼神时而冷冽,时而阴沉。他不停地来回走动,脚下的地面被他踏得满是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足印。

云西辞心知有异,暗中后退了一步,紧盯着他,目光不由得瞥向卧房,心中暗道:“不知长乐溜了没有。”

正自思量,忽地眼前人影一闪,只听那男子沙哑着声音道:“云小子,老夫有话要问你,你坐下。”

他手臂一抬,云西辞不及多想,立刻轻飘飘往右一斜,那男子“咦”了一声,身子微微一侧,也不见他如何移动,却正好拦在云西辞身前,手臂又是一推。云西辞也不慌张,又向后一跃,霎时间与他隔开了五六步的距离,那人这“一推”便被他轻描淡写的化解开来。那男子淡声说了句:“不错。”那“错”字刚落,人已切到云西辞右侧,近得两人呼吸可闻,手臂又是一抬。云西辞见这次避无可避,右指食指中指并在一起,电光火石间点向他胸口的膻中穴。

第144章 风波渐起

那男子果然缩回手臂往胸前一切,云西辞立即闪向一旁,脚尖一动,木凳被他踢得向那男子飞去。

那男子见木凳飞来,袖袍一拂,只听“轰”地一声,木凳砸穿了墙壁,直飞出去。

趁木凳这一飞一撞,云西辞已闪身撞进卧室之中,双目迅速一扫,但见屋内半个人影也没有,心中大安,暗道:“长乐果然机灵。”这卧室中没有点灯,那男子这时却不急着拿他,看他一眼,缓缓走进屋中,打量了一番,道:“云小子,你可知道不听我的话要吃苦头?”

云西辞道:“晚辈不才,从不受人威胁。”顿了顿道:“不知前辈是何方高人?晚辈一直对前辈礼敬有加,不知何时得罪了前辈,劳前辈动手捉拿?”

那男子沉默片刻,只听他那苍老的声音响起,道:“看来你竟是真不知道老夫是何人。”语气说不出地惆怅失望。

云西辞素来温文有礼惯了,只道他是误会自己故作不知他的来历,听他的语气好似他本也是个大有名头的人物,便说道:“晚辈年轻识浅,初出江湖,故而不识得前辈。前辈修为之高强乃晚辈生平所见之最,晚辈对前辈只有崇敬之心,不敢轻慢。”

一阵雷声响起,那男子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说道:“老夫……你便叫老夫余先生罢。(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云西辞道:“是,余先生。”说话间只听得屋顶上一声轻响,心中一动:“原来长乐藏在屋顶。”抬眼看向余先生,只见他神色平静地看过来,问道:“你到梅木岛所为何事?”

云西辞心道:“此事说来话长,况且这位余先生古古怪怪,倒是不方便对他实话实说。”便道:“晚辈应梅木夫人之约,此番赴约而来。”

余先生听得“梅木”二字,眉心一跳,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沉吟道:“梅木夫人……她……她住在这岛上?”

云西辞问道:“余先生在这岛上久居,竟不知梅木夫人也住在这里吗?”

余先生怫然不悦道:“老夫问话,小子乖乖回答便是!”语调十分威严。他忽地指尖一弹,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捏在手中的一根绣花针在黑暗中闪过一道犀利的亮光,直向屋顶飞去。

云西辞哪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一跃而起,叫道:“住手!长乐小心!”电光火石间,只听有人“哎哟”一叫,“喀嚓”一声后紧跟着“轰隆”一声,屋顶破了个斗大的窟窿,恰巧就在余先生头顶之上。霎时,大雨倾盆而下,淋得屋中又湿又乱。

云长乐被他一针逼下屋顶,若不是仗着碧空绫刀枪不入,胸口非得被他的飞针刺中不可。她翻身而下,脚尖一点,奔到了云西辞身边。云西辞见她奔走如常,当下放下心来,一把将她拉到身后,转身对余先生道:“这是晚辈的小友,她自小调皮,伏在屋顶定是为了吓唬我。请余先生手下留情,莫要怪罪。这里被雨淋得厉害,大家到厅中去吧。”

这屋子本就十分昏暗,余先生避到一旁,见落下来的是个女子,又听云西辞这般解释,只是淡淡一笑,转身向外走去。

云长乐方才趴在屋顶,全身被雨淋得湿淋淋的,嘴角一撇,说道:“这人好奇怪,他是这房子的主人么?”

云西辞摇头道:“我不知道。长乐,他的武功好得很哪!”

云长乐道:“我听到你们在下面弄出好大声响,我听他的说话,以为他是个老人,却不想他跟师傅爹爹差不多年纪。走,我们去会会那位余先生。”

余先生背对着二人,负手立在门口,望着门外的大雨怔怔出神。

厅中点了油灯,比屋内明亮得多了。云长乐毫不客气地打量他,越看越觉得惊奇。这人初看只觉得有四十来岁,但细看之下又像年纪更大些,到底多少岁怎么也看不出来。只觉得这人浑身透着古怪。

云长乐道:“前辈刚才手执飞针的功夫真是厉害得很。据晚辈所知,当世有这般修为的高手不足五人。”

余先生“哦”了一声,倒也来了兴致,望着屋外的密集落下的雨点,头也不回,问道:“是哪五人?”

云长乐道:“第一个人是路行歌。”说完一顿。

余先生偏头思索片刻,道:“没听过。”

云长乐心中暗暗吃惊,只听他问道:“第二个呢?”仿佛对这个话题十分有兴趣。

云长乐道:“第二个是云山竹海的云烟云女侠。”

余先生道:“是女子吗?难得难得。”

云长乐看向云西辞,两人同时想到:“听他这话的意思,云烟的名头也没听过。”

云长乐继续道:“这第三人嘛,就是欧阳世家的欧阳念老爷子,嗯,我猜他现在差不多有这个能耐。”说完一顿。

余先生喃喃道:“欧阳,欧阳……”似在回忆什么,“嗯,那第四人是谁?”

云长乐道:“这最后一人嘛,自然是梅木岛的主人梅木夫人啦。”

“梅木,梅木……”余先生霍地转身,道:“你说梅……”话到一半戛然而止,“你,你是谁?”他双目圆瞪,忽地神情激狂,身形一动,冲着云长乐就冲了过去。

云长乐正说得兴起,哪里想得到他会忽然发狂冲向自己,大吃一惊,转身便逃。她的轻身功夫得路行歌亲传,便是云西辞与楚盛衣也要略输一筹。一逃之下,竟已抢到了门口。

一旁的云西辞大声喝道:“前辈这是要做什么?”人已窜出,连连阻扰。

云长乐抢到门边,想也不想便冲了出去,屋外再无遮拦,余先生眼见云长乐就要跑掉,一声长啸,大叫道:“站住。”云长乐匆忙中回头一看,只见他忽地一个转身抓向云西辞,口中急急喝道:“宁儿,你再逃,我便杀了这小贼。”

云西辞没想到他会忽然变卦,抓向自己,喉间一紧,竟已被他牢牢扣住。只见他眼也不眨地盯着云长乐,神情狂乱,口中哈哈大笑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什么梅木岛,什么梅木夫人,笑话笑话,我聂道天还没死,哪里轮得到这小丫头做掌门?”说完又是连声大笑。

云长乐全身剧震,呆呆立在雨中,如被点中穴道,无法动弹,云西辞亦是震惊到了极点,原来这人竟是梅木夫人和临卿君的师傅,路行歌的师祖――聂道天!

第145章 萧氏天宁

云长乐回过神来,说道:"你刚才叫谁宁儿?”

聂道天见她回转,一手点了云西辞的穴道,不悦道:"宁儿,你怎么连师傅也不认识了?”

“他竟怎会将我认成了他的徒弟,难道他以为我是梅木夫人?"云长乐心中暗道,往前走了半步,见聂道天的模样倒也不像作假,百思不解。她与梅木夫人年纪相差不止三十岁,聂道天若不是神志不清,又怎会认错?可他是梅木夫人的师傅,如此厉害的人物,怎可能连自己的徒弟也认不清楚?

聂道天见她迟迟不过来拜见,低头看向云西辞,道:"这年轻小子与你是何关系?你为何与他在一起?”

云长乐心中一动,走上前试探道:"徒儿方才只是想要跟师傅开个玩笑。谁让师傅先前明明见到徒儿却装作不知?”

聂道天微微挑眉,并无不悦之色。云长乐心中大是疑惑,暗自思量间手指向云西辞一指,说道:"这人方才不是跟师傅讲过他姓甚名谁了么?师傅又何必再问徒儿?”

聂道天见她走向自己,心中稍安,只是脑中一时清醒,一时混沌,他只知自己很不对劲,但为何不对劲,却一时半会儿难以明白。

云长乐此时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将自己认作徒弟,但心中胆怯已去了大半,便说道:"师傅,外面雨大,我们为何不进屋去?”

聂道天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拉着云西辞走向屋中。

云长乐心中惊异,聂道天果真将她认作了梅木夫人,暗自惊叹:"天下间可有比这更离奇的事?"她当下便想:"既然如此,那我便与他周旋一番,倒要看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人进了屋中,云西辞被聂道天点中穴道,无奈僵立在一旁。

云长乐刚踏进屋中,只听身后房门一响,聂道天使了个隔空打物的手段,关了房门,滂沱大雨便被隔在了门外。

聂道天自持武功高强,混不将两人放在眼里,转身背对二人,挑亮厅中那盏油灯。他回转身来,走到桌边坐下,视线从云西辞慢慢扫向云长乐,最后盯着她缓缓说道:"坐下罢。”

云长乐看他一眼,依言坐下,看似恭恭敬敬,垂头等他发话。

聂道天看着她,忽地脑中闪过种种片段:宫闱深处,身着淡蓝色宫装的少女下颚扬起,倨傲道:"你既然能瞒过四周侍卫,翻得进宫墙,想来倒有几分本领。”

那双凝视着他的眼睛明媚得让他心颤,他恍恍惚惚,仿佛听到自己懒懒地回答:"这皇宫算得什么,我聂道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人留得住我?"。

少女眼中闪过惊喜之色,微微一笑,斜睨着他,说道:"你若是愿将这身本事教我,我给你千两黄金作为报酬,如何?”

他晒然一笑,也许眼神泄露了什么,因为脑海中,那少女脸上露出一种了然的微笑,露出一种狡黠的表情,说道:“那我拜你为师,如何?”

屋内灯影摇动,聂道天怔怔地望着云长乐,眼神朦胧,仿佛分不清往事与现实,点头喃喃道:“也好。”

云长乐没听清楚,看了云西辞一眼,见他一脸疑惑,转头看向聂道天,奇道:"什么?”

聂道天盯着她看了半晌,蹙眉道:"宁儿,你的模样怎么与从前有些不同?”

云长乐眼珠子一转,笑道:"哦?怎么不同?"她这狡黠的模样霎时与聂道天脑中的少女重叠,聂道天眼中一亮,也不答话,看了看四周,问道:"卿君到哪里去了?”

"卿君?"云长乐将这名字在心中念了几遍,想起这"卿君"原来是自己的太师傅临卿君,只是,聂道天真不知道他早就已经去世了吗?他神智看似正常,但又似乎忘记了许多事情,抑或这些事情他真的不知道?

云长乐与云西辞对视一眼,却不料这眼却被聂道天看到。她正要答话,却见聂道天忽然一掌打向云西辞。只听掌声“呼呼”,云西辞被他点中穴道动弹不得,哪里避得开聂道天这开山裂石的一掌?云长乐一声惊呼,也不管自己挡不挡得住,飞身而起,挡在云西辞身前,一掌便迎了上去。

聂道天嘿然冷笑,两人手掌相接,内劲一吐,终究是收了五分功力。云长乐全身一震,往后退了两步,面上一红,“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她不顾自己被掌力所震,趁此机会,反手解了云西辞身上的穴道。

云西辞扶住她,两人飞快地向后又退了两步。云西辞见她脸色惨白,连身问道:“伤得可重?可有大碍?”

云长乐一口真气提不起来,心知被聂道天伤了内腑,对云西辞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哑声说道:“好厉害的一掌!”适才她接了一掌,便已知道面前这人的功力岂止是深不可测,真是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即便是路行歌怕也不是对手!

聂道天微微一笑,又恢复成那清隽优雅的模样,漫不经心地看着二人,慢慢说道:“宁儿,为师要杀的人,你救得了一次,却救不了下一次,你信不信?”

云长乐此时哪敢说不信。云西辞凛然道:“前辈要杀要剐冲着我来便是了。只是在下不知哪里冒犯了前辈,前辈虽然武功高强,但行走江湖终究讲究个‘理’字!”

聂道天哈哈大笑,说道:“我聂道天杀个把人还要讲什么道理?你这小辈,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罢了罢了,我这就送你去阎王面前,看他与你讲理不讲理?”说罢右臂抬起……

云长乐大叫一声:“慢着!”

聂道天面色一沉,道:“宁儿,你为了这小子忤逆我?”

云长乐一字一句冷冷问道:“聂道天,你看清楚,你到底认不认得我?我到底是谁,你搞清楚过没有?”

聂道天定定地看着她,暴喝道:“你是谁?!你是萧天宁,是我聂道天的徒弟!你这大孽不到的丫头,竟然连师傅也不认了?!”

萧天宁,萧天宁?!

云长乐大吃一惊,这名字她怎会不知,大名鼎鼎的大熙安宁公主,那位当年在幻海“香消玉殒”、差点引发大熙、永国开战的安宁公主,名字不就正是“萧天宁”?!

聂道天的徒弟萧天宁,大名鼎鼎的安宁公主萧天宁,她还有一个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名字――梅木夫人!

安宁公主怎么变成了聂道天的徒弟,她又怎么成了梅木夫人,聂道天又怎会将云长乐认作萧天宁?

能为他们揭开答案的人就在眼前。云长乐见聂道天暴怒,强忍被掌力震伤后胸口的疼痛,飞快说道:“前辈,我不是萧天宁,你认错人了!”

这句话犹如魔咒,聂道天的脑中如同被一道闪电划过,有些事情模模糊糊地想了起来,他霍然起身,走到云长乐面前。

云西辞闪身而出,立在两人中间。

聂道天抬手一推,这一推看似轻描淡写,但却凝聚了他八成功力,比方才击中云长乐那掌可要厉害得多。这时他与云西辞相距不到两步,云西辞再耍什么花俏的功夫也没有用处,唯有硬接过去。

只听“砰”地一声响起,云西辞往后连连后退,云长乐一跃而起,右手轻轻一带,助他泄力。两人退到墙边,后背“咚”地撞在墙上。云长乐体内犹如翻江倒海,痛得脸色也变了。云西辞连连咳嗽,眼见聂道天盯着二人,一步一步走过来,强提一口真气挺直了身躯,又挡在云长乐面前。

聂道天停住脚步,淡淡道:“闪开。”

云西辞运气至掌中,摇头道:“我不会让你伤害长乐。”

聂道天一怔,道:“长乐,长乐,不错,先前你叫她长乐。”他把双手背负在身后,说道:“依你现在的年纪,有如此修为,实属不易。你让开,让老夫看看这女子到底是不是宁儿,我饶你不死。”聂道天的确是起了惜才之心,但他一时要打要杀,一时清傲优雅,端的喜怒无常。若是发现云长乐果真不是他的徒儿萧天宁,狂性一发,杀人泄愤也说不一定。云西辞哪里敢听他的话让开!

聂道天见他宁死也不愿让开,哼了一声,便要下杀手。

就在此时,云西辞开口道:“前辈,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前辈为我解惑。”

聂道天道:“何事?”

云西辞道:“今年是大熙几年?”

这个问题何其简单,但聂道天却怔立在地,他那与外表不相符合的苍老声音缓缓响起,道:“你来告诉老夫,今年是大熙几年?”

云西辞微微一笑,盯着他的眼睛,道:“看来前辈已经想到了。我只说一件事,真正的安宁公主萧天宁,今年已经年过五十了。”

云长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怅然道:“我听说海外有仙山,山中方一日,世上几千年。沧海桑田,不知这岛上,是不是有这样的仙山呢?”

聂道天看向二人的目光如刀如电,他沉声道:“你们骗我!”

云西辞的脸上露出怜悯的表情,“前辈,你的徒弟已经不再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她,已经老了。而你在这岛上,忘记了岁月流转,忘记了许多人许多事。也许,连你自己是什么人,在哪里,到底是怎么活着的,也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跟云烟说上周末更新的,结果成都这边雷电,电脑给闪了。

用公司的电脑写文只能见缝插针,于是直到今天才写完这章。

下周末出差去参加上海书展,这周要做些准备。

某蓝争取在出发前再更一章。0.0

ps:有要去上海参加书展的tx吗?如果有机会,大家可以在会场见个面。在群里q我吧~

祝各位看文愉快!

天气炎热,注意防暑降温。大家注意身体。

蓝 0805凌晨

第146章 萧氏天宁

聂道天盯着二人,久久不语,脸上神色十分可怕。(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云长乐被他如电的目光一扫,绕是她历经凶险,见惯了大场面,也吓得心儿砰砰直跳。云西辞心知此时若是稍有刺激,他恐怕立即就要疯魔,便坦然与他对视,目光平和,任他上下打量。只是那目光实在太过冷冽,竟让他有刀子划过身体的错觉。两人的身子紧紧挨在一起,他感到云长乐微微发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心中涌起怜惜之情。

云西辞沉吟片刻,刻意放低声音,用一种十分平静地声音轻缓地说道:“‘雨’先生,雨停了。”

聂道天一怔,望向他的目光中凶光大减,带了赞叹之意,微笑道:“老夫刚才说自己是‘余先生’,只因见了这场大雨,便借了‘雨’的谐音,却也被你瞧了出来。”说完沉默片刻,一声长叹。

云西辞看向他,说道:“前辈,在下大胆作个猜测,在见到我们之前,你连自己是谁也记不得了,对不对?”

聂道天嘿然笑道:“不错。”

云西辞回忆起两人相见时的情形,聂道天装作此间主人,他记不得自己是谁,但天性狡诈多疑,故意隐瞒自己失忆之事,还旁敲侧击刺探云西辞的来历。

见聂道天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一旁的云长乐忍不住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本想问:“这里到底是不是梅木岛?”但又怕“梅木”二字刺激到他,聂道天与梅木夫人之间的恩怨显然很不简单。

聂道天思索片刻,忽然走到门前,拉开大门,大步迈了出去。

云长乐眼睛一亮,心中立即起了趁机逃走的念头。

只是这座岛坐困在茫茫大海之中,她与云西辞对此地毫不熟悉,以聂道天的修为,两人能逃得到哪里去?反倒是跟着他,也许还能看场他与梅木夫人相斗的好戏。

三人走到屋外,只见漫天繁星,雨后的夜晚有种静谧之美。

聂道天负手抬头望向天空,眉头微蹙,神情萧索。迷迷糊糊地活了几十年,醒过来时却发现沧海桑田,恍若一梦,他心中有太多疑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来,自己待在这里多久了,还有徒弟萧天宁现在怎么样了?她自号“梅木”,那“梅木岛”又是在哪里?她……她竟然已经做了掌门吗?

“她这个掌门到底是怎么当上的?”想到那条“杀师夺位”的门规,聂道天心中一震,有些事情呼之欲出,但他不信,叫他怎么愿意相信?!“西辞,今夜是初几了?”耳边传来云长乐刻意压低的声音。

云西辞温声道:“初四了。”

“啊,原来我们已经出来这么久了么?”云长乐叹了口气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爹娘哪?”想到二人因大魔头聂道天困在此地,不由得偷偷看向他,却见他正偏头打量自己,脸上露出回忆比较之色。

云长乐急忙转过脸来,心想:“这人又把我认作他的徒弟了。我真的长得那么像梅木夫人吗?”

“走罢。”聂道天淡淡道,转身走向两人白天见过的屋子旁边的那座石室。

四周黑黝黝的,那石室此时看起来比白天显得更加诡异,云长乐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聂道天已经推开石室的门,道:“我今日便是从这里出来的。你们二人黑暗中可能视物?”

云西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室中一片漆黑,洞开的大门就像一张噬人的大口等待猎物自投罗网。云长乐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道:“我有这个。”她看了看四周,皱眉道:“可惜刚下了大雨,否则找些枯木做个火把也是好的。”

聂道天笑道:“这有何难?” 随手扯了一根盘在石室顶上的藤萝,那藤萝生在山林之中,根深叶茂,茎足有云长乐手腕般粗。聂道天扬手一抖,与路行歌教她使碧空绫的手法一摸一样。只见那藤萝破空而去,茎端穿过木屋大门,卷上木桌一只桌脚,聂道天手腕一抖,“咔”地一声,那只桌脚便被他拧断。(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如此又听得“喀喀喀”三声,片刻间三只桌角便成了三根木头。

这手功夫云长乐倒也不觉得稀奇,笑道:“前辈,那桌子的木料可不能轻易点着。”

聂道天也不答话,拎着四根木头,闪身钻进石室。

不一会儿,云长乐鼻尖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聂道天将一跟木头抛给她道:“点上试试。”

云长乐看了看木头黑乎乎的顶端,心中了然,原来是石油。火焰“呼”地窜了起来,云西辞脸上闪过短暂的惊愕。

聂道天引燃一根火把,跳跃的火光下,他的神情平静得有些诡异,火把被他扬手一扔,抛入木屋之中。那盏灯火在风中颤巍巍地抖动的油灯被携火把而去的气劲一扫,“当啷”一声摔落到地上,洒在地上的灯油“呼”地燃烧起来,片刻间,潮湿的木屋冒出滚滚黑烟。

聂道天凝望木屋片刻,转头看向石室,对手持火把的云长乐道:“进去看看罢。”

云西辞上前一步,从云长乐手中拿过火把,对她一笑,温声道:“跟着我。”

云长乐微微一笑,抬头与他目光相接,两人的眼中具是藏也藏不住的情意。云长乐回头对走在最后的聂道天道:“前辈,晚辈二人先进去探路啦。”她故意将“前辈”和“晚辈”说得又响又大声,讥他一身高深的修为,又是长辈,竟要两个小辈走在前面为他探路。

她回头时脸上的笑容来不及收起,眼中宝光流动,神情有种别样的灵动和温柔,那是女子爱上一个人时藏也藏不住的美妙神情,自古以来,女人最动人的模样莫过于此。

聂道天被她容姿所摄,想起萧天宁那轻嗔薄怒的模样,竟也没有发怒。待他回过神来,云长乐与云西辞已走到前面去了。

这石室曲曲折折,云西辞走到一个分叉路前,回头问道:“前辈,走哪边?”

聂道天想也不想道:“左边。”

云西辞伸手在左边入口的墙壁上一按,在墙上留下手印作了记号。云长乐看了看那枚手印,便也上前,在它一旁按下自己的手印。两人看着那对手印,抬头相视一笑,又朝前面走去。

聂道天看了那对手印一眼,一言不发跟在二人身后向前走去。

三人又走过几个岔道,云西辞每每询问,聂道天总是立即指出一条道路,从不迟疑。就这么走了有半个多时辰,直到云西辞手中的火把火光慢慢暗了下来,穿过一个石洞,三人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石洞之外,竟是一个环状的小山坳。天色虽暗,但借着火光和漫天的星光,依稀可见山坳中生长着无数茂盛的植物。

云长乐忽觉山坳中亮光一闪,指向不远处道:“你们瞧见了么?那儿有东西发光。”

云西辞凝神望去,却没见到什么亮光,他回头看向聂道天,聂道天目光阴沉,平声说道:“你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喜怒无常!”云长乐心中腹诽,却又不敢在这当头招惹他,问道:“西辞,我们去不去?”

云西辞看了看聂道天,他进了这山坳之后神色阴晴不定,不时目露凶光,也不知是什么刺激了他。云西辞心道:“离他远点总要安全一些。”便点头道:“我们就听前辈的,去看看罢。”

云长乐本想求聂道天再给她一枚火把,心思一转,却不去求了,微微一笑,暗道:“火把灭了也有灭了的好处。”她与云西辞并肩往山坳中走去,两人走了几步,回头一望,只见聂道天负手站在洞口,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却也没再跟过来。

两人离得他远了,估摸着聂道天只能借着火把的光亮才能知道他们在何处,云长乐一把拉住云西辞道:“西辞,咱们可有法子甩开那疯子?”

云西辞道:“我猜他守的是唯一的出口,只要他不离开那里,我们出不去。”

云长乐点头道:“难怪他放心让我们理他远远的?”她借着火光打量四周,道:“这里除了树,就是花,除了花,就是藤,真不知道这岛上除了咱们三人还有没有其他人?”

云西辞摇了摇头,道:“刚才你见到的亮光是怎么回事?”

云长乐往四周看了看,周围黑乎乎地一片,哪里有什么亮光?诧异道:“我方才明明看到这附近有亮光,怎么这会儿却不见了?”

云西辞道:“也许是萤火虫吧?”

云长乐摇头道:“不是,要大得多,亮得多,我的眼力不差,断不会认不出萤火虫。”

云西辞笑道:“反正无事,我们再找找吧,说不定是什么宝贝。”

云长乐扑哧一笑,道:“就算是让我们得了宝贝又能怎么样?这里除了我们就是聂道天,我可不愿意让宝贝给他抢了去。”想了想,加了一句,道:“就算是送给别人也不给他!”

云西辞笑道:“这里也就我们三人,你想送人怕是也送不出去。”

这句话才刚刚说完,却听得一阵轻柔的歌声传来: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两人大是惊异。云长乐两眼闪闪发亮,兴奋道:“又有人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来的是何人,请听下回分解。

“萧氏天宁”大家已经知道,的确是讲梅木夫人的。

只是这其中有许多周折,这大章(萧氏天宁这章)完了,应该差不多能揭开谜底,让大家见个分晓。

楚帅哥正在热身,要准备出场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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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群升级,转成超级群了。

群号是:84128083,名称是:超级·青竹桃花少年行

以前旧群的同学请迅速转群,没加过咱群的同学,直接到这里来就能找到某蓝了哈~~

加的时候请说小说里你最喜欢的人物的名字。(没说群主可不会验证通过的喔~~~)^_^

第147章 萧氏天宁

云西辞道:“听声音像是个女子。(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云长乐侧耳倾听,说道:“是个女子,还是个采野菜的女子。你听她唱的歌谣,不正是唱菜野菜的么?”说话间只觉得眼角亮光一闪,这次她看得清清楚楚,那发光的东西竟是一株半尺来高的植物。只见那植物全身发出月华一般的光芒。

云西辞惊讶道:“长乐,那株东西在动!”云长乐兴奋道:“在跑!它在跑,啊呀,是会跑的植物!快!快追上去。”

两人跟上不远处的亮光,云西辞将手上已经燃尽的火把随手一扔,道:“难道它怕火,刚才火把灭了,它才现的身?”

云长乐道:“抓住它就知道啦。”忽地回头看向来时的入口,脚步一顿,云西辞道:“怎么了?”云长乐望着远处,说道:“聂道天怎么不在了?”云西辞望去,天色已黑,但那入口处有青石微微反射着月光,虽然看不真切,但站没站着个大活人总不会看错。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均升起了折回去,离开这山坳的念头。云西辞眼角瞥见那株发光的植物忽然光芒大作,飞快用手肘撞了撞云长乐。云长乐扭头一看,跺脚道:“可惜!”云西辞笑了起来,拉着她迅速折向入口的方向,趁着聂道天不在那里,往来路奔去。

两人本也离得入口不远,奔跑间只听得那歌声悠扬婉转,那唱歌的女子嗓音极其优美,云西辞回头一望,轻声道:“长乐,你说会不会是梅木夫人?”云长乐脚步一停,说道:“如果是梅木夫人……”她望了望不远处的出口,转头看向云西辞,说道:“西辞,我们留下来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好不好?”她心知此举太过冒险,但若是不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终究不甘心。

她向来极有主见,若是心里没有他,断是不会与他商议。云西辞见她一脸期盼地望着自己,心中对她爱怜愈深,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说道:“好,留下来。”往四周看了看,拉着她钻进一丛矮树灌木之中。

“你想先找那株发光的草吗?”云西辞弯腰向前移动,小心地回头悄声问她。

云长乐压低声音道:“我要先瞧瞧那唱歌的女子是谁。”

两人悄悄地往那歌声传出的地方潜行而去,离得那声音越近,心中越是紧张。眼前忽然亮光一闪,只见那株会跑的植物正在离二人不到二十步远。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云长乐二人伏在草丛中,耳边只听得歌声越来越近,那株植物如活物一般随着歌声轻轻摇曳,歌声低回处它那浑身亮光变得微微暗淡,而清越悠扬时,它亦跟着亮起明亮的光芒。

云长乐二人看得啧啧称奇,只听得那歌声慢慢低了下去,那株植物暗了一暗,左右摇摆数下,忽而那歌声又放大了一些,却听不真切。那植物“簌簌”摇摆片刻,好似着了急,忽然又向前移动了几丈。

云长乐二人小心翼翼地跟着往前移动,只听得那歌声又悠悠响起,好似近在咫尺。那株植物定在原地不动,浑身又发出淡淡地光芒,好似沉醉于歌声中不可自拔。不一会儿,歌声又低了下去,那植物踌躇片刻,又追随着歌声向前移动。

云长乐二人此时已然明白,那灵草喜闻歌声,那唱歌的女子正引诱它过去。两人均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灵物,猜想那女子不知是何人,竟也想出了这个奇妙的法子抓它。

两人屏气凝神,伏底身子爬在地上,“簌簌簌簌”的声音响起,一双穿着淡蓝面绣花的纤足出现在二人眼前。

那双纤足停在二人面前二十步开外之地。歌声不停,其间一阵衣袂擦身响起,云长乐见那女子坐到了地上,眼前草木遮住了视线,看不清她的模样。(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那女子口中歌声不停,只见那灵草停在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似乎有些踌躇,那女子唱了一会儿,以手指合着歌声,轻轻叩击地面,过了一会儿,那灵草终于忍不住慢慢地向她身边“走”去。

云长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株灵草,只见它小心翼翼地碰了那女子垂放在身边的手指,又飞快地向后一折,直把茎折弯得几乎要断掉。那女子不动声色,好似毫无所觉,那株灵草的草茎慢慢弹起,又轻轻地碰了她的手指一下,然后又是迅速向后一折。如此重复几次,那株灵草终于“放心”挨在她手边,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便在此时,只见那女子手腕一翻,姿势曼妙如兰花初绽,那株灵草被她从根茎处生生掐断,被捏在她指尖的草身忽然光芒大盛,转瞬间又逐渐暗淡下去,最后周身裹着一阵月华似的暗淡光芒。

云长乐心中正在遗憾灵草被抓,只听那女子幽幽一叹,“也不知我做了甚麽得罪了你,你烧了我的屋子出气便也罢了,怎么跑到了这里来?”

云长乐二人大吃一惊。

只听脚步声响起,聂道天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盯着那女子,一言不发。

那女子站起身,正想走向他,看到他的神色表情,脚步微微一顿,柔声细语道:“天哥,我要你走过来,走到我身边来。”她的神色有些警惕,边说边细细打量他的表情。

聂道天低头垂下眼帘,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问道:“天哥是谁?”提足慢慢向那女子走去。

那女子见他走过来,警惕的神色一松,轻声一笑,柔声说道:“天哥就是天哥,我不是一直这么叫着你么?”

聂道天走到她身前,抬起眼眸看向她,温柔一笑,问道:“那你告诉我,我的名字是什么?”

云西辞吃过他的苦头,暗道:“这大魔头又在诈人了。”

那女子凝视着他俊雅的面容,打量片刻,微微一笑,嗔道:“看你,一定是又忘记了喝药,不然怎么连自己的名字也想不起。”她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聂道天垂眸微笑不语。

云长乐二人伏在地上,只见两人缓步而行,那女子道:“今夜月色虽好,但先前下了一场大雨,这山坳中湿气太重,对你身体不好,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聂道天说道:“哦?我的身体怎么了?我怎么不记得我身体哪里不好。”

那女子叹了口气道:“天哥,你竟连这也忘记了。”

云长乐想:“原来这女子知道聂道天失忆了,也不知她知不知道他是怎么失忆的。”云西辞听着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暗道:“我们藏在这里,那女子发现不了倒也罢了,以聂道天的功力,怎能被我们瞒住?”两人各怀心思,也不敢有大的动静,只怕露了行藏。

这边聂道天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问道:“我们这是要回哪里去?”他眼望着黑黝黝的石壁入口,那入口赫然就是之前他带云长乐二人进来的地方。

那女子停下脚步,把挽着他的手臂从手肘中抽了出来,问道:“天哥,你今日为何会烧了我们的小木屋?”

聂道天的双眸露出迷惘的神色,道:“我不记得了。”

那女子听他这么回答,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烧了便烧了吧。等你病好了,我们再修一修也就好。”她从怀中取出那株灵草,说道:“天哥,你来闻一闻,这草儿香不香?”说着将那灵草递向他的鼻尖。

聂道天垂目看向那株灵草,伸出两指将它往旁轻轻一拨,嘴角微勾,轻笑道:“要我闻一闻也不难,告诉我你的名字。”

那女子脸上一红,目光痴然地看着他微笑的面容,叹了口气道:“虽然早知你不会记得我,但我仍盼着你能把我的名字放在心上,不要轻易忘记。”

她正自怨自艾,忽闻聂道天一声冷笑,她猛地抬头,脸色骤变。

聂道天双目阴沉沉地看着她,一身邪性,阴恻恻地道:“英儿把我照顾得这么好,我聂道天又怎么忘得掉?你放心,我定会如你所愿,时时惦记着你,一辈子也不忘掉。”他说这句话语气,听得她寒毛直竖。

“你……你想起了什么?”那女子惊惶地看着他,颤声问道。

聂道天仰头大笑,一把掐住她的咽喉,倾身将嘴唇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问我想起了什么?我想起我是聂道天,我想起我有个徒儿叫萧天宁,她身边有个小丫鬟,那个小丫鬟胆子很大,敢对我用离心草,她叫什么,嗯?你告诉我,那小丫鬟叫什么?”

“宗主……宗主饶命……”她全身颤抖,犹如筛糠,从喉间挤出声音求饶。

聂道天面似修罗,双眸中怒焰滔天,嘿然冷笑:“嗯?不是要我记得你吗?那小丫鬟是谁?她叫什么名字?快说啊,快说!”

“是奴婢……奴婢英儿……”她心中万念俱灰,心知逃不过一死,痛哭流涕地答道。

聂道天手臂一甩,将她狠狠地抛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英儿,你将当年的事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吧。”

英儿凄然看向他道:“宗主,求宗主给奴婢一个痛快吧。”

聂道天毫不怜惜,一脚将她踢翻,道:“我要一个人死,他活不了;要一个人生不如死,他便想死也死不了。我只问你一句,当年害我走火入魔的是谁?”

英儿望着他,忽然哈哈大笑。聂道天手臂一挥,掌风过处,“啪”的一声给了她一个耳光,打落了她的笑声。英儿捂着被扇的脸庞,偏头不怀好意地看着他,恨声道:“宗主就算不记得了,也猜得出,对不对?宗主待我这样狠心,那你真心相待的人又是怎么对你的?”她说罢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讥嘲、幽怨、恨意。

聂道天怒焰滔天,一把掐住她的喉咙,笑声噶然而停,只留“赫赫”的喘气声在她喉间挣扎。“是宁儿,是宁儿害我?她在哪里?你带我去见她。”

第148章 萧氏天宁

英儿想到自己这些年细心照顾,他仍是对自己冷酷无情,由爱生恨,说道:“这岛上原本没有通到外面的舟船,但四年前有个小姑娘无意间闯入了这里,此后每隔几个月她便会来这里为我二人送点生活所需。她的船每次都是月圆时来到这里。”

聂道天道:“今天是初四,还有十天才月圆。我可等不得了。”他忽然提升喝道:“云西辞,你们二人出来!”

英儿吃了一惊,她是萧天宁从宫中带出来的贴身侍婢,萧天宁自然不会传她高深的功夫,是以林中藏了两个人,她半点也没发觉。聂道天一声大喝,她眯眼瞧去,只见一男一女从林中走了出来。等到两人走到近前,她看到云长乐的模样时,震惊无比,道:“你……你是何人?”

云长乐这才看清英儿的模样,她约莫四十来岁,脸上微有风霜之色,但容貌端丽清秀,瓜子脸、柳叶眉,脸上嵌着一双丹凤眼,只见她双颊高高肿起,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我是云长乐。”她答道。

英儿道:“真像,太像了。”她忽然跃起,扑向云长乐,伸手想要摸她的脸。

云西辞伸出手臂将她隔开,英儿往后退了一步,稳住了身子,盯着云长乐,幽幽道:“原来是你,原来他见到了你的模样,难怪再也瞒不住了……”说罢“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聂道天冷冷地看着她,不耐烦道:“再哭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英儿知他说得出做得到,强忍着止住了哭声。

聂道天看向三人,说道:“我们先从这里出去。”

云长乐一千个不愿意再与他同路,但打又打不过,逃又没把握,只得点了点头,与云西辞一起跟着聂道天往外走去。

云西辞问道:“聂前辈,我们要如何离开这座小岛?”

聂道天道:“我要你们扎木筏。有了木筏,自然可以离开这里。”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瞟到云西辞身后的云长乐,瞬间变得更加阴沉。

云西辞若有所觉,既然聂道天现在要让他们扎木筏,想必不会伤害他们。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云长乐自从知道害聂道天的人是与自己长得极为相像的萧天宁后,心中不知把她骂了多少遍。聂道天的眼神看得她心底拔凉拔凉的,她偷偷缩在云西辞身后,生怕那大魔头迁怒自己。

英儿脚步虚浮地走在聂道天后面,一个青瓷小瓶忽然递到了她面前,她顺着那只拿着小瓶的手看向身后的云西辞,轻声问道:“公子,这是?”

云西辞温声道:“抹在脸上,能消肿。”

英儿没有接那瓶药,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多谢公子。”转身跟着聂道天往石室的出口走去。

云长乐撇了撇嘴,心道:“跟梅木夫人有关的人,脾气都怪得很。”

三人出了石室。云长乐回头往去,只见石室上攀爬的藤萝扭出诡异的曲线,石室的入口依旧黑洞洞,宛如吞噬人命的恶兽。她转回头,正要往前走,却瞥见英儿回头看向石室的眼神,心中一动,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就听聂道天说道:“英儿,带这小子去砍树,扎木筏。”

云西辞道:“长乐要与我一起。”

聂道天笑道:“你们一起去,还有人回来么?你快去英儿去办好了这件事情。冤有头债有主,只要这小丫头乖乖的,我聂道天还不至于为难了她。”

云长乐见他如此强横霸道,心中不喜,却也无可奈何,说道:“西辞,你去吧。聂前辈一言九鼎,既然说了不会为难我,自然会做到。”说罢走到远处一块大石上坐下,离聂道天远远的。

云西辞点了点头,对英儿温文有礼道:“前辈,请为西辞带路。”

英儿看也不看他,只看了聂道天一眼,便转身往林深处走去。

林中几乎一片漆黑,但英儿犹如夜可视物,在林间迅速穿行。云西辞不远不近地跟在英儿身后,忽然英儿脚步一停,没有回头,她柔和的声音响起:“公子乃真君子。”

云西辞停下脚步,忽觉这女子原来有一把极为柔美好听的声音。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英儿道:“公子在想什么?”边说边慢慢转过身来。

云西辞微侧了脸,声音十分舒缓温文:“我在想前辈唱的那曲‘芣苢’。”

英儿望着他的侧脸,心道:“好个俊雅无双的人儿。”她说道:“宗主派你我一起出来伐木扎木筏,如果你不看住了我,你的小情人恐怕要遭难了。”

云西辞并不否认,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

英儿说道:“你年纪虽然轻,但功夫定是好的,至少强过我,否则宗主也不会放心让你看着我了。”她打量着他,微微一笑道:“可是你这孩子十分守礼,待我这奴婢出身的女子温文有礼。我在这林中绕圈子,想必你早就看出来了,但也没有心生不满。很好,很好。”

云西辞自幼被云烟教导,比起一般男子,对女子多了十分的敬重,只说道:“前辈过奖了。”

英儿见他仪态清贵,行止端然,竟不输给当年在宫中见过的王公贵族,不禁问道:“你可是大熙世家公子?”她跟着安宁公主萧天宁自宫中出走,至如今,已过了三十多个年头,现今落在聂道天手中,又是如此悲惨凄凉,对故土的思念之情竟是一时不可抑制。

云西辞道:“我乃云山竹海人士。那是海外一座孤岛,离大熙尚有上千里之遥。”

英儿“咦”了一声,道:“云山竹海?”

云西辞心想:“她本是深宫中的一个宫娥,没听说过云山竹海原在情理之中。”却不料英儿问道:“你姓云。你家中是否有个长辈姓临?”

云西辞心中惊疑,他的奶奶正好姓临,只是不知英儿从何而知。

英儿见他的表情便知自己猜得不错,见他点了点头,便继续说道:“原来你是临家后人。”

云西辞道:“在下姓云。”他的奶奶临英贞嫁入云家老太爷后,生子随云姓,生女则随临姓。这是临家女子嫁人要夫家必须答允的条件。临氏原本是永国境内一个古老的母系氏族,族中女子地位向来高于男子。只是后来各国都以男子为尊,临氏在永国境内受到打压。原本家中女子不能与外族联姻,但在周围排挤打压之下,族中人才凋零,原本就不愿在族中低人一等的临家男人更是离开族人,去到以男子为尊之地生存。临氏女子到了最后只得慢慢开始与外族通婚,但临家女人若是生下女孩儿,必要跟着母亲姓临,这是代代相传的族规。即便是经过了几十上百年的变迁,也没有更改。临氏以此族规硬是保全了自己一族不灭。

到了临英贞这一代,临氏嫡系只剩她这根独苗,她的母亲几乎把全部的心血都用在了她身上,只盼着临氏的血脉能够传下去。最终临英贞嫁到了云山竹海的云家,生下了一子一女,一子乃云崖,便是云西辞的父亲,云崖跟随父姓。而那一女,便是临烟。这期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临英贞临死前不再要求临烟遵循祖训,对她言道:“待我死后,烟儿想叫临烟也好,想叫云烟也罢,再不用遵循祖训。临氏族规自我亡而忘,不可再以族规害人害己。”云烟虽然不明白“害人害己”从何说起,但谨遵亡母遗命,果然不再在姓氏上犯倔纠缠。

而云山竹海云崖至云西辞一脉,至始至终都是云氏正宗,与临家仅是姻亲关系而已。

这中间的曲曲折折,英儿又怎么想得到呢?

英儿望着他仔细打量了片刻,说道:“老天爷终究待我不薄,给我留了条活路。”

云西辞皱了皱眉头。英儿走到他面前,手掌摊开,掌中盈盈发亮的东西,正是先前云长乐见到的那棵灵草。只听她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云西辞垂眸看着那棵灵草,摇了摇头。英儿在这时候说起这株草,必定不会简单。

她道:“这叫离心草,原本只长在永国的雪神庙中。传说它是雪神从人升格为神祗时服下的草药,吃下它,便能忘却一切,彻底与红尘断绝因缘。”

云西辞道:“我见它会动会跑。”

英儿说道:“它是神草,自是与世间俗物不同。它生性多疑,若是有人要抓它,它察觉来人的恶意,便会瞬间枯萎,枯株奇毒无比,沾到哪里,哪里便会腐烂生疮,流脓不止,无药可解。但它却有一个弱点……”

“可是喜欢美妙的歌声?”云西辞立即想到。

英儿道:“不错。我用歌声将它引到身边,在它再三试探放下戒心之后,将它从根茎处折下,便能取得半活着的离心草。”

云西辞看着那株散发着光芒的小草,道:“前辈是说它还活着?”

英儿道:“这样被折下的离心草,能活一个月,若是放在冰窖之中,能活上半年。你大可把它当成受了重伤的动物。除了不能动,这离心草其他的用处倒不会受到影响。”

云西辞问道:“活着的离心草到底有何用处呢?”

英儿想到之后要用着他的地方实在是多,也不瞒他,道:“离心草若是被人吃下,那吃下它的人会失去一切记忆。”她拿起离心草,双指稳稳地遮住掐断它的断面,道:“屏息。”

云西辞立即屏住呼吸,只听她道:“它的汁液若是能够沾一些在人的口鼻处,光是那持续不断的味道,也足以让他失去三五天的记忆了。”说罢她将离心草放入怀中。

云西辞屏息片刻,才慢慢吐纳,问道:“前辈以前就是靠它将聂前辈困在这岛中的吗?”

英儿说道:“公子果然聪明!宗主一身本领,若不是靠离心草,怎么困得住他呢?我算好了时间,当药效减弱时,便诓他沾上药汁。折下的离心草只能保存一个月,所以我便每月都要想法设法地去山坳中诱捕新的离心草。”她叹了口气道:“这山坳中的离心草这些年来早就被我抓得差不多了,这一年来,已是特别难寻。”

云西辞沉吟片刻,问道:“只是,为什么前辈没有让他吃下离心草?而是……用药汁控制他呢?”

英儿只觉心中爱恨交缠,轻声道:“如果他清醒地活着,那永远也不会像什么也记不得的‘天哥’那样听我的话,对我好……”

作者有话要说:预祝各位中秋节快乐!:)

第149章 萧氏天宁

云西辞叹了口气,摇头不语。(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英儿却误以为他对她的作法不以为然,她轻哼一声,话锋一转,道:“去做木筏吧。”

有了英儿指引,两人很快地就将作木筏的材料准备妥当。云西辞少年时在云山竹海扎过木筏,这活计倒也难不住他。英儿又找来绳索等物给他使用,见他一个翩翩公子做这等粗活却也似模似样,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木筏只捆扎了一半,云西辞想着云长乐与聂道天待在一处,眉头微皱,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加快了起来。英儿坐在一旁,说道:“公子,这木筏何时能够完成?”云西辞手上不停,埋头说道:“中午便能完成。”

英儿递给他一条绳子,看向东边,幽幽道:“这个季节,从东面出海,我们顺着水流走上一天一夜,便能到梅木岛上了。”

云西辞动作一顿,心想聂道天和梅木夫人这两个魔头相见,必定有一场腥风血雨。他看了一眼英儿——那两人无论谁输谁赢,这女子恐怕都不会有好结果。

英儿遥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海岸,神情抑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快到中午时,云西辞扎好了木筏,他面露微笑,对英儿道:“前辈,我们把这木筏搬到海边去吗?”

英儿冷哼一声道:“搬过去做什么?反正如今你我也走不了。你舍得扔下那丫头么?”

云西辞微微一笑,也不与她争论,又把木筏仔细检查了一番,对她道:“前辈,木筏就放在此处,我们回木屋那里去罢。”

英儿见他虽然面带微笑,但神情中是藏也藏不住的担忧,越是临近离开此地,她心中越是绝望愤懑,幸灾乐祸道:“那丫头不知现在是否安好,宗主脾气不好,若是惹怒了他……”声音戛然而止于云西辞猛然间变得冷冽无比的眼神。

云西辞看着她,淡淡道:“前辈,既然知道我担心长乐,那我们便快快上路吧。”他抬起右手,道:“前辈,请。”

英儿这才明白这位脾气甚好的公子,原来也有触不得的逆鳞,此时得罪云西辞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只得悻悻地往来路走去。

云西辞归心似箭,走到一半,见她步履缓慢,忍不住轻声道了声“失礼了”,以袖包手托在她的腰间,英儿吃了一惊,正要呵斥,只觉得身子一僵,被他点了穴道,提在手中飞奔而行。

这么一来,两人的速度可就快了许多。不到半个时辰,便远远可以看见木屋的屋顶。

初生的朝阳撒下万道光芒,云长乐眯眼看向天空,脸上映着朝霞明媚的色泽。

聂道天打坐完毕,刚睁开眼,云长乐的侧脸便跃入视线之中。他注视她半响,指尖掠过耳边一缕头发,黑白相间的发丝无声落在肩上胸前。他的露出一丝冷笑,为了驻颜,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与萧天宁的年纪不要差得太远,他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去练一种十分危险的内功心法。他记起了一些往事,但怎么也想不起是如何被害得记忆全失,他想要一个答案,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也许他想要的不止是一个答案,还有一个了断。

树林中传来脚步声,他看着云长乐一跃而起,喊道:“西辞!”

云长乐奔到他的面前,笑眯眯地望着他。云西辞看了眼聂道天,对她微微一笑,两人携手走到一棵大树下坐下。

英儿走到聂道天面前,恭敬道:“宗主,木筏已经扎好了。”

聂道天说道:“把食物和饮水准备一下我们就启程。”

英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云长乐。只见她撇了撇嘴,对云西辞道:“西辞,我找到了几只被驯养的野鸡,摘了一些果子,我们去拿。”英儿与云西辞扎木筏时,她便被聂道天差遣着准备了食物和饮水。

英儿说道:“那些野鸡是我抓来饲养的。云公子水米未进,还是休息一下,让我与姑娘去拿吧。”云西辞正要拒绝,却见她向自己使了个眼色,聂道天在她身后,自然瞧不见。

云长乐眨了眨眼,镇定道:“西辞,前辈说得对,你坐下休息,我们去拿。”

云西辞看了一眼聂道天,见他并不反对,依言坐下,微笑道:“也好。”

小木屋被一把大火烧得灰黑一片。英儿走进屋中,只见门边放了一个鸡笼,那鸡笼是她亲手做的,鸡笼里有六只活蹦乱跳的野鸡。她点了点数,打开一旁的一个用外袍当做包裹的大包,道:“果子都在这里了?”

云长乐挑眉道:“在这里了。”

英儿随手拨了拨那堆果子,道:“种类倒是不少。”

云长乐道:“这附近结在树上的都给摘光了。”她忽地低声说道:“也不知道中间会不会有有毒的?”

英儿高深莫测地一笑,从怀中拿出离心草,云长乐“咦”了一声,正要说话,却被她一个凛冽的眼神制止。英儿飞快地挑出几个果子,指尖用力挤出离心草的汁液涂在果皮上,眼角瞥向门口,心中实则十分恐惧,极是害怕聂道天突然出现。

她的动作十分迅速,涂完一个便向鸡笼中塞入一个。那几只野鸡见有吃食进来,脖子一抖一抖地啄了上去。英儿把离心草放入怀中,拍了拍手,起身低声道:“姑娘和云公子不吃荤的,对不对?”

云长乐瞧着她作了手脚,聪明地立刻接道:“杀生有伤天理,我们自然是吃素的。”

英儿睨她一眼,在屋中转了一圈,不知从哪里寻了一个火盆出来,身后背了一个硕大的袋子,她对云长乐说道:“快出去吧。”

云长乐问道:“你背上背的是什么?”

英儿说道:“宗主只吃新鲜的食物,我背了一袋木炭,有了火盆,可以在木筏上杀鸡烤食。”云长乐这才明白为什么聂道天不让她将鸡肉炮制好了再带走。

两人一人提着鸡笼和木炭,一人拎着装满果子的包裹和火盆走出木屋。云长乐把东西往大树下一放,挑出几个她识得的野生苹果,递给云西辞。

聂道天的视线先看向正在吃果子的云西辞,又转向那笼野鸡。英儿与云长乐见他盯着鸡笼中几个被啄得坑坑洞洞的果子,紧张得心都快要跳了出来。聂道天的视线停住片刻后,看向众人,道:“走吧。”云长乐又收拾了一些竹筒装好的淡水。

几个时辰后,几人乘着木筏出海。英儿引路,云西辞与云长乐做了划桨的劳力。两人不曾停歇,一直划到傍晚,实在是又饿又累又渴,若不是根基极好,哪里坚持得住。云长乐见聂道天丝毫没有让他们休息的意思,将浆一放,道:“前辈,皇帝也不差饿兵,我们再不吃点东西,可真划不动了。”

两人自从到了这岛上,连一顿饱饭也没吃过,此时云长乐倒真没撒谎,确是饥渴疲累得要命。聂道天见两人脸色发白,对英儿说道:“把东西给拿出来。”

云长乐看着英儿先从包裹中拿出几个果子先递给了聂道天,聂道天不接,看着他们三人道:“你们先吃。”

英儿早已料到他会如此,二话不说,一人递了一个给他们,自己拿起一个用绣帕擦了擦毫不迟疑地咬了下去。

云长乐见她递过来的果子与她手中的是同种,便也跟着吃起来。她边吃边问道:“西辞,这果子好酸,你的这个呢?”

云西辞说道:“要么你跟我换?”

英儿轻哼了一声。云西辞这才省过来,这话实在是亲密,甚至是有点轻佻了。他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同吃同住本也不是头一回,他说这话时心中十分坦荡,在外人眼里,却显得轻浮无礼了。

云长乐在这方面更是无所顾忌,云西辞微赧时,她已从他手中接过被他咬了一口的果子,“咔嚓”咬了一口,“啊,你这个不酸,还能入口。”云西辞便道:“你吃吧。”

英儿默默地吃着,怀中还躺着两个没有动过的果子,那是给聂道天的。她耳边听着云长乐“咔嚓、咔嚓”咬果子的声音,低头看向怀中的果子,心中一片凄苦,歹意顿生。

云长乐抬眼看了看聂道天,见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打转,边吃边想:“聂大魔头疑心病真是重,我们吃了这么久,他却还是不放心。”

又过了一会儿,聂道天才从英儿那里拿过果子,开始吃起来。

英儿弯腰在海水中洗了洗手,说道:“宗主,奴婢整治一只野鸡出来罢。”见聂道天点了点头,她十分利落地生火、杀鸡,不多时,云长乐与云西辞便闻到了烤鸡的味道。

许是因为这几日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云长乐只觉得香味扑鼻,恨不得马上就扑上去啃上一口。但一想到英儿喂野鸡吃了抹草药的果子,鸡肉再香也只能看,不能吃,心中一阵叹息。

英儿不紧不慢地烤着野鸡肉,偶尔滴到火盆里的油花,发出“嗞嗞嗞”的声响,混合着鸡肉的香味。她用一把匕首切了切,见肉已熟烂,切下半边递给聂道天,道:“宗主。”

聂道天闻了闻,说道:“你倒是有门好手艺。”

英儿低头一笑,又将剩下的鸡肉切了一半递给云长乐二人。

云长乐接过,“哎哟”一声,鸡肉在手间颠来颠去,口中一个劲地叫道:“多谢,好烫好烫。”

这边聂道天拿着半只油乎乎,热腾腾的烤鸡,看向英儿,道:“吃吧。”他却仍是不动,等着英儿三人先吃。

英儿望着他微微一笑,道:“宗主不喜欢英儿烤的野鸡肉吗?”

聂道天轻哼一声道:“你敢不听话?”神色慢慢变得冷冽。

云长乐暗暗拉了云西辞一把,两人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英儿毫无惧色地看着他,又问道:“宗主觉得烤得香吗?”

聂道天神色一变,一提气,丹田忽然传出一股剧痛,又惊又怒之下,“呼”地将手中的烤鸡掷向英儿。

英儿手臂一挥,那烤鸡“扑通”一声,掉进了海里。

云长乐二人暗中查看内息,只听“哎哟”一声,她身子一歪,痛得软倒在木筏上,剧痛之中,云西辞自顾不及,伸手拉她却没有拉住。霎时间,他已痛得满头冷汗。

云长乐仰头看着她,虚弱道:“在木屋里你喂那些野鸡吃的是什么?为什么你没事?”

英儿道:“说来要多谢你帮我瞒着宗主。离心草的汁液、共枕树的果实,配上荤腥,烧出的味道能让人功力暂失。若是强行运气,则会毒发,全身剧痛难耐。你们的功力都比我高多了,如果没有明里暗里擅自运气,倒也不会痛得站也站不起来?”她走到云西辞面前,道:“公子,我本来不想杀你,但你们知道了宗主还活着,难保离开这里之后不会告诉别人。我要带宗主回去啦,”她看向聂道天,微微一笑,道:“只要有离心草,我的‘天哥’很快就会再回到我身边。如今只能委屈你和小丫头了。”说罢提起匕首,朝着云西辞的胸口刺去。

云长乐大惊,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滚地向她小腿冲去,英儿没想到她还能反抗,被她一撞,向后大退了一步,木筏一阵摇晃。

云长乐这下动作,痛得比刚才更厉害了,平躺在木筏上一个劲地喘着粗气。云西辞沉声问道:“长乐,你怎么样了?”

云长乐虚弱道:“前辈,你是大熙人吗?”

英儿问道:“是又如何?”

云长乐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英儿笑了笑,道:“哦?你倒是说说看,你是谁呀?”把玩着匕首,笑吟吟地走向她。

云长乐盯着她,说道:“本宫乃大熙长乐公主。你是安宁公主的婢女,竟连皇族也敢杀害了吗?”

英儿脚步一顿,仔细打量她,道:“难怪你长得那么像安宁公主,原来你也是皇族。”她看向聂道天,说道:“宗主,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

聂道天说道:“她是真是假跟我有什么关系。要动手就干脆利落些,杀个把人也犹犹豫豫、扭扭捏捏,终究难成大事!”

英儿幽怨地睨他一眼,说道:“我怎么忘记了,这里最可怕的是宗主你啊。”她从怀中拿出离心草,说道:“还是先让我的天哥回来罢。那两个后辈待会儿再收拾不迟。”

聂道天断然不肯再回到迷迷糊糊,神志不清的状态,见她走来,强行运气,想要一掌结果了她。连连提气几次,痛得他冷汗直流,脸色发黑。英儿摇头道:“如果一开始没有运气,那还可以如常人一般。宗主既然已经引得毒发,又何必再做徒劳的抵抗呢?”

她用匕首把离心草切成碎末,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身前,点了他的穴道,这才放心地捏开他的嘴,把离心草一股脑地喂了进去。

云西辞心想:“她让他吃下离心草,这是要彻底消除他的记忆了。”

英儿边喂他,边幽幽道:“其实我也不愿如此,只是岛上的离心草已经快要没有了。未免以后没了汁液,你再恢复记忆,这次就彻底忘记一切吧。”说着说着垂下泪来,“我会待你很好很好,天哥,你一定会再回来,岛上已经没有了别人,你以后天天对着我,一定会慢慢喜欢上我的。”

云西辞听她吐露儿女真情,心知她既已不怕羞惭,必是下定决心要杀掉云长乐和自己,全当他们是死人看待了。

聂道天心中怒焰滔天,盯着她的目光直可杀人。英儿见他手臂不停的颤抖晃动,吃了一惊,起身又点了他几处穴道。

英儿听到云长乐低低的□声,转头对她冷漠道:“你是大熙公主也好,仆役奴婢也罢,今日我是不能留你的性命了。我告诉你罢,公主一直以为她设计杀了宗主,我偷偷将宗主救下,自然不会让你们有机会对她说出宗主还活着。”她又说道:“时间不多了,你们身上的毒再过一会儿就会自行散去,那时我可再也杀不了你们了。这就送你们上路吧。”

云长乐瞪着她身后,忽然大叫一声:“杀!”

身后就是聂道天!

英儿寒毛直竖,猛地回头看去,聂道天却仍是躺在木筏上,人已陷入昏迷,她迅速回转身子,大怒道:“先杀了你这狡猾的臭丫头。”匕首刺向她的心口。

云西辞一脚提向她的腿骨,但英儿之前便被云长乐撞到小腿,此时早有防备,敏捷地闪开,就这一下动作,云西辞痛得几欲瘫软。英儿虽然武功低微,若不用内功,身手仍是十分敏捷。毒发的众人却是一动就要全身剧痛。她设计了这个对自己十足有利的计划,眼见就要成功,手中匕首毫不留情地向云长乐刺去。

云长乐对着天空叫道:“盛衣,救命啊!”身子一侧,躲过了心口,却被刺到了左臂。

英儿冷笑道:“还想骗我。”匕首往她喉间划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是10月15日。

第150章 萧氏天宁

天空中传来一声清吟,英儿来不及回头看去,胸口一痛,低头看到穿胸而出的带血剑身。腰间被踢中的一脚,是云西辞为救云长乐的奋力一击。她颓然倒在木筏上,目光看向天空,喃喃道:“谁?”她忽然“咯咯”一笑,喉间咳出一口血,目光转向昏迷不醒的聂道天,断断续续道:“天哥,英儿……等不到你回来了……”

“自作孽,不可活。”楚盛衣从琴鸟一吟背上跃至木筏,从她身上拔出沧浪剑。英儿身躯一颤,云长乐叫道:“别让她死!”英儿一死,茫茫大海,可要怎么去梅木岛上?

木筏染满了她身上流出的鲜血,楚盛衣飞快地点了她几处穴道止血。云长乐倾身道:“前辈,前辈,英儿前辈,你醒醒,醒醒啊,梅木岛要怎么去?”她虽然着急,但声音又轻又弱,云西辞探身把脉,摇头道:“她不行了。”

云长乐一呆,道:“那……那可怎么办?我……”急怒之下,话未说完,竟晕了过去。

云西辞与楚盛衣同时出手,云西辞揽向她的肩膀,楚盛衣一把提住她的领口,云长乐被两股力道拉得歪歪斜斜。

楚盛衣微一使力,云西辞手中一空,就见他接过她,轻轻地平放在了木筏上。木筏上有三个男人,除去那个昏迷不醒的,云西辞与楚盛衣均是一言不发,气氛便有些诡异。云西辞感到真如英儿所言,身上毒发剧痛的感觉在慢慢减轻,刚才几下动作,疼痛尚可忍耐。他挪到云长乐身边,楚盛衣问道:“你们中毒了?”

云西辞点头道:“不用解药便可自行解去,没什么大碍。”

楚盛衣望着云长乐皱起了眉头,云西辞看了一眼,把了把脉,说道:“她只是急怒攻心,加之之前被疼痛折磨,过一会儿就会醒来。”

楚盛衣看向英儿,沉声道:“她为何要杀你们?”

云西辞沉吟片刻,说道:“楚兄,此事说来话长,这女子与梅木夫人大有渊源。我与长乐无意间发现了她一个不可让人知晓的秘密,她杀我们是为了灭口。多亏了楚兄及时出现,我们才能逃过一劫,救命之恩,日后必当相报!”

楚盛衣眉间轻蹙,道:“不必。”

云西辞并未将他的拒绝放在心上,微微一笑,道:“楚兄,在下非常好奇,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楚盛衣说道:“自然是梅木夫人有请。”

若说这些年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云西辞大吃一惊的,除了有关云长乐的,便是此时楚盛衣这句了。他正待相问,便听旁边一个略带低哑虚弱的声音问道:“怎么梅木夫人也让你去见她了?”

云楚二人闻声一瞧,云长乐醒过来了。

原来两人离开飞骏牧场后,梅木夫人的管家萧先生亲自去见了楚盛衣一面,告诉他梅木夫人请他去岛上一会。楚盛衣只告诉仗剑宫众人,他有事不与他们同路回去,便随他乘船出海。萧先生随他在海上行了一夜,第二日打点好一切,让船工们继续前行,小心服侍,便匆匆下船,不知去了哪里。

楚盛衣不喜与人打交道,一直待在船舱中养伤。这夜他运功完毕,觉得舱中十分气闷,便去甲板上透气。他在船舷边站了一会儿,正要转身回到舱中,却听得有人低声迟疑问道:“阁下是……楚盛衣?”

楚盛衣回头只见七八步开外有个一身暗蓝色短打的船工,他思索片刻,问道:“四海帮的程副帮主?”

“果真是楚盛衣?”那人回道,但见楚盛衣并不答话,呵呵一笑,又说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楚盛衣还认得我程三浅。”程三浅与仗剑宫薛逸、冯素云等人结了梁子,但与楚盛衣倒也没什么大的冤仇。能在这海外之处见到个“熟人”,他的心里还是惊喜居多的,他抓了抓头,上前问道:“楚少侠这是要去哪个岛啊?上了咱们的船来,我老程竟也不知道。失礼失礼!”

楚盛衣见他憨直,倒是觉得有些可亲,说道:“这一路去梅木岛上,要劳烦程副帮主了。”

此言一出,真如石破天惊!

程三浅大吃一惊,嘴巴大张,过了半晌,抖声问道:“咱们这船不……不是去丹霞岛,中间在羽山岛、老头崖、飞鱼岛上短暂停留吗?这梅……梅木岛是怎么回事?我咋不晓得要去梅木岛?!”

楚盛衣“咦”了一声,暗生警惕,心道:“难道是萧先生诓我?”面上却是一片平静,露出思索的神色。

程三浅见他半天也不答话,草草抱了一拳,转身就走,嘴上道:“我去问问雇主,奶奶地,不要命了才去梅木岛。我老程还没活腻……”他骂骂咧咧,楚盛衣说道:“我跟你去看看。”程三浅大喜,两人在船上找了一圈,程三浅发动手下找人,雇他的萧先生却真不在船上。

“不走了不走了,大家停在这里,等姓萧的来了,说清楚咱们再走。哎哟,沈淳那船人跟着那美貌小妞去了,可别出事了……”程三浅在甲板上大吼大叫。

“他为了那女人竟敢跟大家拆伙,副帮主,咱们还管他什么死活。”四海帮的一个帮众说道。

程三浅啐了一口,瞪住他道:“帮主把四海帮给我打理,第一单生意就出了岔子。沈淳这臭小子虽然没美色迷了心眼儿,但他好歹是老子看着长大的。蒋平,不管他死活的话休要再提。”蒋平愤愤不平,与他争了几句。

楚盛衣在旁听了一会儿,上前问道:“程副帮主,沈淳跟去的美貌女子大概多大年纪?长的是什么模样?”

程三浅想了想,道:“那小妞十五六岁,长得杏眼桃腮,美倒是美,我瞧着总觉得心里发憷,觉得她邪里邪气的。偏偏这些年轻的臭小子们被她迷得晕头转向,看她一眼,便魂儿也要被勾去了。”

蒋平“嘿嘿”一笑道:“那美人儿说话细声细气,手臂还受了伤,那细皮嫩肉的,也亏有人下得了手。”

楚盛衣心中一凛,把魏扶摇的模样跟程三浅描述了一番,话还未说完,就听蒋平叫道:“是她是她!楚少侠认得那美人吗?”语气中不无艳羡。

楚盛衣走向船舷,心道:“萧先生想来没有骗我,但他却想不到船上的人会与我认识。”他转头看了程三浅等人一眼,江湖中人人听闻梅木夫人色变,如果说萧先生是为了让他们安心出海,那么隐瞒他们去梅木岛,便也说得通了。

现下程三浅他们不愿再走,萧先生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楚盛衣决定等待一夜,等天亮了再作打算。

第二日一大早,问了程三浅,萧先生还是未回。船上四海帮众人商量了一下,一直在海上就这么漂着也不是办法,决定先去最近的岛上停靠,添加补给。

楚盛衣跟着众人去了飞鱼岛上。四海帮的帮众忙碌起来,程三浅憨直得很,不太在意人情世故,楚盛衣帮不上忙,便被凉在了一边。他在岛上转悠了一阵子,便唤来一直跟随着自己的一吟,依照先前的航海方向飞去。

飞鱼岛离云长乐他们所在的那个岛屿虽然还有些距离,但以一吟的速度来看,也不算很远。楚盛衣向他们飞来之时,几人正在准备木筏、饮水、食物,待到出海,楚盛衣在空中已经可以遥遥望见小岛了。他与一吟停在岛上找了些东西吃,休息了半个多时辰,见天色不早,便准备飞回飞鱼岛与程三浅等人汇合。

一吟乘风而起,在空中本来飞得好好的,忽然一个转向,往他处飞去,楚盛衣呼喝了几声,一吟在空中盘旋,迟迟不肯听令。仗剑宫的琴鸟极具灵性,自从赤松子将它交给了楚盛衣,凡有令来,莫敢不从。楚盛衣心知有异,便拍了拍它,任它飞去……

第151章 又见梅木

云长乐扯出一个笑容道:“原来是一吟救了我们。(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此时一吟低低盘旋在木筏附近,楚盛衣挥手让它飞得远些,一吟啼叫一声,示意不肯。楚盛衣看着它问道:“你要什么?”

一吟连声啼叫,只是围着木筏打转。

云西辞看了半晌,忽然道:“长乐,你把英儿怀中的离心草拿出来。”

英儿气息已断,云长乐看着她一声轻叹,从她怀中取出了离心草。便在此时,一吟忽然冲着她冲了过来,云长乐“哎哟”一声,楚盛衣袖袍一挥,喝道:“放肆!”一吟被他袖风一扫,身子偏了偏,飞到空中围着他不停打转,啼叫得更加急促。

云长乐十年前在慕城群英楼中见过它威风凛凛地与路行歌大战的模样,如今见它如吃不到糖果的小孩一般绕着家长打转不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云西辞也面露笑容,觉得十分有趣。

云长乐晃了晃手里的离心草,道:“一吟,你要这个?”

一吟欢叫一声,云西辞阻止不及,只见它尖尖的喙划过云长乐的手指,灵巧地从她手中把离心草啄了去。“吃不得!”他话刚喊完,楚盛衣一个飞跃,劈手从一吟口中扯下半截还没吞下的离心草。他来不及问云西辞,只见一吟如喝醉了一般在空中上下扑腾,任他如何呼喝,也不听命。

楚盛衣叹了口气,不再管它。云西辞把从英儿那里听来的离心草的传说毒性说给二人知晓。云长乐看了看还在空中胡乱打转的一吟道:“我猜琴鸟喜欢离心草的味道,之前它不听你的命令飞到木筏这边,八成是被沾过离心草味道的烤鸡吸引。想不到这家伙嗅觉这般灵敏,竟比聂道天还厉害,他可没能发觉烤鸡味道不对呢!”

楚盛衣看向聂道天道:“他是……?”

“这个嘛,这人也算得上是我的太师祖了吧,西辞是不是这么叫的?他是梅木夫人的师傅,我师傅路行歌的太师傅。(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她感觉身上的毒性真如英儿所讲,渐渐退去,又说道:“这女子是英儿,是梅木夫人的侍女,那个……跟聂道天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因爱成恨,用离心草消除了他的记忆。她死了,但是聂道天这个大麻烦,咱们可怎么收拾?”

云西辞道:“这一死一昏二人一直放在这木筏上不妥。楚兄,这里离飞鱼岛有多远?”

楚盛衣道:“若是用这木筏划过去,至少还要一天一夜。”

云长乐哀叫一声,云西辞道:“那我们只好原路返回,将英儿葬到我们待过的那个岛上,至于聂道天前辈嘛……”他想了想,道:“我们要去见梅木夫人,自然不能带着他。我们将他一并送回那座岛上,以他的本事,即便失去了记忆,也自有活下的法子。等到赴了梅木夫人的约,与姑姑、姑丈商议一番,再决定怎么办,如此可好?”

云长乐击掌道:“也只能如此了。盛衣,你怎么看?”

楚盛衣本是打算让琴鸟回飞鱼岛上传信,让程三浅他们开船来接应,但一吟如今疯疯癫癫,不听指挥,云西辞的法子已是最好的了。他点了点头。云长乐抬头盯着一吟,眨了眨眼睛,道:“楚盛衣,如果一吟不听你的,你师父准不准你把它杀了吃掉?”

楚盛衣眼中露出一丝笑意,能够这么快再与她相遇,她仍对他笑语言言,虽然他说不出口,但心里是欢喜的。(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可是,她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她问过他:“你怎么知道你喜欢上了一个人呢?”他那时是怎么回答她的?

——“我只是明白,自己喜欢上一个人了。喜欢在知道之前,知道的时候,其实早就已经喜欢上了。”他现在很后悔,如果那时就说出喜欢她,会不会还来得及?

那时,她又问他:“你喜欢的那个人也喜欢你吗?”

他说:“我不知道。”

现在想来,原来“不知道”比起后来知道了,已是一种幸运——不知道,便还有希望……楚盛衣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来,如果你喜欢上的人,喜欢了别人……那又有什么法子呢?

聂道天吃了离心草,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来,谁也不知道。他被云西辞搬进了那栋被烧坏了一半的山间小屋。云长乐站在屋外,心中想到的是“自作自受”四个字,他自己放火烧坏的屋子,自己消受。

他们在离屋子不远处的一棵共枕树下埋葬了英儿。云西辞说这树有个好名字,但云长乐想,英儿和聂道天,一个在黄土之下,一个在破败的屋中。她长眠在共枕树下,终究没能与他共枕长眠。

天黑的时候,一吟终于徐徐飞落到楚盛衣面前。云长乐想摸摸它,却被它狠狠地啄了一口,虽没有受伤,却疼得厉害。离心草对一吟只能算是极品烈酒,它仍认得仗剑宫的楚盛衣,依然讨厌路行歌的徒儿云长乐。

云长乐不服气,问云西辞:“楚盛衣倒也罢了,它怎么不攻击你?”

云西辞笑着指了指她的腰间,她恍然大悟,路行歌修理过它多次,这记仇的扁毛畜生当然还记得碧空绫。

云西辞见一吟吃了离心草并无大碍,心中有些担心。若英儿所说有误,聂道天醒来也同样并无大碍,那可就十分凶险了!云长乐听他一说,道:“现在只好先点他的穴道,让他睡到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

第二日清晨,云长乐醒来不见楚盛衣,问了云西辞才知原来昨夜一吟被他差去飞鱼岛上送信给四海帮众人。云山竹海与四海帮向来交好,云西辞来大熙时便是搭了他们的大船,听闻他在此处,定然愿来相助。

云长乐到了海边,只见楚盛衣面向大海怔然出神。她刚想走上前去,便见他回过头来,道:“睡醒了?”

云长乐走到他旁边,与他并肩而立,顺着他刚才的视线远眺大海,点头道:“睡得很好。你在看什么?”

楚盛衣侧头看她一眼,低声道:“在等……”等你,看你会不会来。

云长乐一心望着远方,没在意他的神色,随口接道:“在等四海帮的船吗?咦!”她猛地拍了他一下,欢叫道:“你看,那是艘大船啊!”

楚盛衣看了远处缓缓驶来的大船一眼,轻哼一声,转身便走。

“欸欸,楚盛衣,你去哪里?”云长乐叫道:“喂,喂……”满脸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林间。她再迟钝,也发觉定是自己不知怎么地得罪了他,她转身追去,想要问个明白,却听一个声音叫道:“那边的可是云长乐云姑娘?”

云长乐闻声看去,只见那艘大船已离得近了,遥遥可见船头站着一个人,那人竟是消失了几日的萧先生。她看了看楚盛衣离开的方向,撅嘴走回岸边,运起内力道:“萧先生,云长乐在此。”

萧先生大喜,回头喝道:“快过去!”

蒋平看了他一眼,眼神即愤恨又恐惧,却也号令众人往岸边靠去。

船未靠岸,萧先生纵身一跃,足见在水上几个点踏,飘飘然落在岸上。云长乐双眸一亮,笑赞道:“好轻功!”

萧先生纵声一笑,对她恭恭敬敬地一揖,直起身来上下打量一番,道:“在下见云姑娘安好,心中好不欢喜!”

云长乐见他神色果然十分高兴,暗道:

“我与他素不相识,他怎地对我的生死如此在意?”她凝视他片刻,笑道:“多谢!”听得身后脚步声响起,只听云西辞朗声道:“四海帮的众位兄弟,云山竹海的云西辞在此,各位好朋友快来相见!”几句话运起内功说来,远远传了出去。

云长乐见萧先生脸色微变,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见那大船极为迅速地开了过来,不等它停稳,一人哭叫着跳下,涉水奔了过来,“公子要为我四海帮做主啊!这姓萧的杀了咱们两个兄弟,程副帮主也被他打伤关了起来……”

云长乐“咦”了一声,萧先生见她闪身挡在自己身前,微微一笑,往后退了一步,冷眼瞧着已经跑到云西辞身边的蒋平。

蒋平见云西辞在此,知他武艺高强,真如见了救星,指着萧先生愤然道:“求云公子杀了这贼子,为我们报仇!”

云西辞与云长乐见识过萧先生在魏扶摇船上杀人的手段,同时皱起了眉头。云长乐问道:“萧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萧先生道:“在下雇了他们出海,这些人行到一半便说不肯再走。毁约在先,在下便略施薄惩……”

蒋平叫道:“放屁放屁!你骗人在先,我们若是知道去的是梅木岛上,又怎会接了你的生意?“

第152章 又见梅木

萧先生看了看云长乐与云西辞,在这二人面前,倒也不便再杀人,盯着蒋平嘿然冷笑。

蒋平本已拿定主意豁出去不要命了也要求云西辞为四海帮报仇,但见他如毒蛇般的目光,心中一颤,吓得全身直哆嗦。

云西辞把楚盛衣来时说的情形与如今二人的对质略一思索,便想:“如今若是没有萧先生带路,我们便去不了梅木岛上。但他与四海帮结下了这么大的仇怨,我该怎么为他们化解呢?”

蒋平见他不语,瞥了眼萧先生,心中惊惧,颤声道:“云公子?”云西辞抬头对他安抚一笑,温声道:“放心,我会为你做主。”萧先生闻言眉头一挑,满眼兴味。

云西辞道:“蒋兄,我们先上船去看看程副帮主的伤势可好?”蒋平飞快地瞧了萧先生一眼,连连点头道:“好好!”云西辞对云长乐使了个眼色,与蒋平一起往大船走去。

云长乐对萧先生道:“长乐有事要请教先生!”萧先生心道:“你这请教的时机倒也选得巧了!”点头道:“姑娘请讲!”

云长乐望着他,开门见山问道:“敢问先生,我爹娘在梅木岛上过得可好?”

萧先生略一踌躇,道:“姑娘不如亲自去看看。”见云长乐面露失望之色,转身望向茫茫大海,声音中不无自傲:“夫人乃守信之人,更何况世事变幻无常,我久闻姑娘的旧事,姑娘是豁达之人,既然很快就要见到夫人,到时候一切自有分晓,此时又何必妄自猜测,庸人自扰呢?”

云长乐听他说得颇有深意,心知想从如萧先生这样的人口中问出他不愿说出的话,实比登天还难,便问了另一个问题:“我与西辞到这岛上,是魏扶摇故意设计的吧?”

萧先生点头道:“夫人的这个徒儿可也厉害得很!”

云长乐问道:“怎么说?”

萧先生想到很快就要到梅木岛了,此时倒也不必瞒她,说道:“我与她二人一前一后去的塞川。她与姑娘和云公子乃是旧识,便要了联络你们的差事。我则在塞川附近找船。那时我已雇了四海帮众人,但她回来了之后,并不愿带你们与我汇合,一齐回岛上去,而是挑唆船员中年轻一辈的沈淳等人不顾与我的约定,跟她开了另一艘船……”云长乐心道:“难怪你在魏扶摇船上大开杀戒,原来是趁机出气来着。”只听他道:“你们出海那日,我便让程三浅等人开船遥遥缀在后面,几日后便找了个机会上了魏扶摇的大船。”他笑了笑,道:“她虽然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但也不敢赶我下船。我一直在船上,便想看她到底想做甚麽。我早已作了万全的准备,有程三浅的船在后面跟着,即便她放火烧船,那也没什么好怕。”

云长乐问道:“那你后来怎么会离开我们坐的那艘大船呢?哎呀,难道是楚盛衣让程副帮主知道了去梅木岛的事情,于是你发觉跟着的大船不见了,这才匆忙下船去找……”

萧先生赞道:“姑娘果真如传闻所言聪明得很哪!我见大船不见了,以为是魏扶摇搞的鬼,自然要去查探一番。扶摇应该也没料到这意外,但她却很是了得,趁此机会骗了你们下船。嘿,她以为夫人不知道这岛上有着什么人么?!”

云长乐“哎哟”一声,道:“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她大吃一惊,险些脱口而出“你们知道聂道天在此?”转念一想,或许是萧先生诈她,立即改了说辞。

萧先生哈哈一笑,用脚在沙滩上划了一个“英”字,在“英”字一旁又划了个“聂”字。

云长乐这才相信,颓然道:“这世上可有不在梅木夫人掌握中的事情?”

萧先生用脚擦去沙滩上的字,看着她缓缓说道:“自然是有的。”他转身看向大海,说道:“夫人已在梅木岛上等候姑娘很久了。姑娘一再耽搁,就不怕夫人生气吗?”

云长乐看向大船道:“萧先生杀了四海帮的人,他们又怎么肯再让你上船?先生若是真要长乐早些去梅木岛上,不如画个地图,四海帮总能找到。”

萧先生叹道:“姑娘还是不信我。”他负手立了半晌,忽见云西辞下船往这边走来。

云西辞给云长乐一个让她放心的表情,对萧先生说道:“四海帮有三条人命死在先生手中。”萧先生面无表情道:“怎地?公子要为他们出头?”

云西辞点头,沉声道:“我们今日在这里了结,还是另约时日一战?”

萧先生想了想,嘿然道:“云公子好手段。现在四海帮的人该是对公子言听计从了吧?”

云西辞答应程三浅为四海帮众人报仇,但却耍了点手段,软硬兼施要他们开船去梅木岛上。蒋平有千万个不愿意,但此时若是失去了云西辞的照拂立时便有杀生之祸。云西辞乃一言九鼎的君子,却不是不识时务的傻蛋,云长乐的愿望在他心中才是重中之重,此时第一要务自然是让两方的仇怨缓一缓,待到大家到了梅木岛上,再算也不晚。更何况他存了点私心,在梅木岛上若是出了事情,好歹他们还有程三浅他们这条船可以回大熙去。他心中打定主意要保下这艘大船,若是萧先生要与他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那他们这方还有云长乐和楚盛衣在,胜算自然是太大了。最坏的打算便是活捉了萧先生,再想办法找梅木岛上。

萧先生对他对视半晌,眼角瞥见云长乐不知何时走到了他右后方,堵死了右边的退路。左边是一片密林,他正暗暗看去,忽然心生预警,沉声喝道:“谁?”只见密林之中一人广袖宽袍,缓步而出,这人眉间轻蹙,双目冷淡地看向自己,正是他亲自请来的仗剑宫的楚盛衣。这年轻一辈中的一流高手不急不缓地堵在了他的左后方。这下三个年轻人便以三角合围之势将他困在了中间。

萧先生一声长啸,喝道:“看掌!”呼呼两掌反手向左右两边的云长乐和楚盛衣击去。云长乐和楚盛衣分别出招抵挡。云西辞喝了声:“看招!”一掌风吹排云击向萧先生的面门。萧先生啪啪两掌与云长乐二人相交,双掌回撤正好接了云西辞一掌。短短三掌过后,暗自心惊,这三人年纪轻轻,但掌力之浑厚,绝不输于苦练几十寒暑的名门老宿。云长乐练的是房海宁留下的房临决心法,医武相辅相成,乃是武林中最为中正平和,最不易走火入魔的内功心法。楚盛衣修炼的自是仗剑宫传承了几百年,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内功心法。云西辞练的是云山竹海的家传心法,云家心法兼临云两家之长,云烟年纪轻轻能打败护山高手,凭的也是这套独门心法。三人皆是师承名门,又都是天赋异禀之人,萧先生三招过后便知道自己今日碰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还连遇到了三个。

电光火石间四人又过了十多招。云西辞三人心中大定,虽然萧先生武艺十分高明,但若要同时对付三人,力有不及。他心中暗道:“再有三十招,他便会败下阵来。”

楚盛衣连出数掌,萧先生或接或引,都被他堪堪避开。云西辞一套飘云掌法使得行云流水,但萧先生临战经验丰富,虽然掌力与招式都比不上云西辞,但连施几下巧劲,将他的招数一一化解。云长乐见云楚二人联手竟拿不住他,从腰间拿出碧空绫一抖,道:“萧先生,我可要绑你啦!”

萧先生少说也有四五十岁,死在他手下的成名高手更是不计其数,若被云长乐这十多岁的少女绑了,真是脸丢到了姥姥家。他被楚盛衣与云长乐二人逼得紧了,眼角瞥见碧色一闪,碧空绫如出海游龙一般缠向他的颈脖。这三人连起手来当真非同小可!萧先生本已不敌二人,此时云长乐加入战团,局势斗转直下。楚盛衣双掌翻飞,啪啪啪连击了七八掌,如疾风如闪电。萧先生大喝一声,见云西辞化掌为指点向他膻中穴,云长乐的碧空绫角度刁钻地从右胁外延而上,缠向颈间。“且慢!”他厉声大喝,左手与楚盛衣又对了一掌,右袖一挥,袖中刀斩云西辞手腕,身体一偏,想要避开碧空绫,三招齐使。

云西辞、楚盛衣、云长乐三人向后推开半步,仍是将他围在中间。碧空绫缠绞住了他的手臂,云长乐一抖,碧空绫嗖地缩回,收到她手中。“萧先生,还打不打?”云长乐问道。

萧先生哼了一声道:“云公子,你我二人,改日再战。”

云西辞与他击掌订约:“三个月内,择日再战。”

四海帮众人在船上遥遥便见岸上三人打斗。云西辞果真说到做到,上岸后立即找萧先生约战。蒋平虽然是个莽夫,但知晓与他在一起的是大名鼎鼎的云长乐之后,便想到此次去梅木岛上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十年前慕城之事,胡庆与程三浅回来后时不时地便要感慨一番。欧阳云与莲生被梅木夫人“请去”梅木岛上做客,也并非什么秘密。四海帮虽然帮众甚多,但帮中几乎没有可仰仗的一流高手。萧先生武艺高强,要报仇,除了求得强援,实在别无他法。云西辞与云长乐自然是大大的强援,再加上楚盛衣也在,此仇焉能不报?程三浅被萧先生打伤躺在舱中,蒋平在剩下的人中最能服众,他权衡了利害,命人放下小舟,请云西辞等人上船。他咬了咬牙,道:“咱们就走上这一遭,云公子既然答应了保我们平安,咱们便豁出去了!”

第153章 又见梅木

蒋平心事重重地站在船头,不远处一座岛屿上林木苍翠,远远可见岛上东部是一座尖石嶙峋的山峰。那山峰峰顶有个巨大的坑洞,从中不时冒出阵阵白烟。他们这些常在海上行走的人,自然认得这是一座会喷火的火山。众人越往那岛屿行去,便越觉得四周气候温暖。

萧先生当先下了船来,众人跟在他身后,只见岛上繁花景簇,流水潺潺,林间不时有梅花鹿跳出,盯着众人瞧上几眼,敏捷地跃入林中。往更深处走去,但见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做工精巧、富丽堂皇。四海帮众人个个小心翼翼,气也不敢大喘。云长乐左顾右盼,对岛上诸般景色建筑暗自赞叹,这里一花一树,一楼一阁,与天慕山上的皇家行宫十分相似,不如它威武,却更加精致。梅木夫人在这荒岛上建成了这样一片建筑,不知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众人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见到了岛上除他们外的第一个人。那少年青衣短褂,恭恭敬敬地向众人行了一礼,弯身对萧先生禀告道:“夫人得知管家请来了贵客,十分高兴。命奴才前来候命。”

萧先生点头道:“你先带四海帮的人去安顿一下。我亲自带夫人要见的人过去。”

那青衣少年轻声应了,抬头用小鹿般的眼神匆匆扫了众人一眼,走到蒋平面前,十分有礼道:“众位好汉,请跟我来。”蒋平盯着他看了看,转头望向云西辞。

云西辞看向萧先生。萧先生会意,说道:“众位初来此地,有所不知。夫人从不在这岛上杀人。在下自然也不会违拗了夫人的意思,在此大开杀戒。”

蒋平等人跟着那青衣少年走了。剩下云长乐、云西辞、楚盛衣三人跟着萧先生又走了许久,穿过一片竹林,终于来到一片楼阁之前。这是一片由三座楼阁连成的连环庭院。楼阁建在水榭之上,四周围绕着数座小巧精致的院子。

四人走到近,只见两名妙龄少女俏立在前,微微低垂了颈脖,待到众人行至面前,柔柔一福,齐身道:“奴婢恭迎贵客。”

云长乐见这二婢颈间露出的皮肤细腻光滑如象牙,身姿优美,声音柔和动听,虽然她们低下了头,没能瞧见她们的模样,但可以想象,必然是一等一的大美女。

萧先生扬手让她们起身,云长乐定睛看去,这二人果然是美人儿。只听萧先生问道:“夫人呢?”

其中一个婢女说道:“回管家的话,夫人说,诸位贵客旅途劳累,让奴婢二人伺候贵客们沐浴更衣,稍事休息。夫人待会儿会在南风轩设宴,与贵客们一起用膳。”

另一个婢女道:“夫人有命,请管家回来后,立即去北风轩。”

云长乐插口道:“二位姐姐,梅木夫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们能不能现在就见她?”

那后说话的婢女偏头看了看她,表情狡黠俏丽,眨了眨眼道:“姑娘莫要惹夫人生气。夫人说的话,没人能违抗呢!”

云长乐转头看了看云西辞和楚盛衣,两个本是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吃不好、睡不好,在外一路奔波,脸上都已略带疲劳之色。心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急也是急不来的。她说得不错,惹恼了梅木夫人,对他们没有半分好处。”便说道:“那就先去沐浴更衣吧。请姐姐带路。”

那婢女道:“姑娘折杀奴婢了。奴婢叫婉儿,她是我的妹子清儿。”

清儿闻言上前一揖,她比她那姐姐显然要老实腼腆一些,柔声道:“请三位跟奴婢去西风轩。”这边婉儿与萧先生往北风轩走去。

云长乐三人跟在清儿身后来到一处独立的庭院当中,这里种满了各类奇花异树,岛上气候温暖,花树生长得十分茂盛。只见园中开满鲜花,奇香扑鼻。清儿轻击双掌,六名婢女迈着细碎的脚步,从侧门静悄悄地来到众人面前。云长乐见这些婢女举止有礼,目光恭顺,有云西辞与楚盛衣这样级数的美男子在前,也无人露出丝毫好奇倾慕之色。心中暗赞,梅木夫人御下的手段果然了得!

清儿道:“西风轩内有厢房十二间,南面三间最为舒适。”云长乐三人被带到三间比邻而建的厢房之前。三人各由两名婢女引路,进了屋内,只见陈设清雅,屏风后面已放好了热腾腾的浴汤,换洗衣物也已整齐地摆放在一旁。

云长乐听见身后房门一关,见两名婢女走上前来,行了一礼,道:“奴婢服侍姑娘沐浴更衣。”说罢走上前去,动作轻柔地就要为她脱衣。

云长乐向后一退,道:“我不习惯有人服侍。你们出去罢!”那两个婢女十分恭顺,闻言往后退了两步,一人轻声说道:“奴婢侯在门外,姑娘若有需要请唤奴婢。”两人又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云长乐暗道:“六个婢女,难道西辞那边也有两个美人伺候沐浴?”正自思量,便听得相邻两间房外也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奴婢侯在门外,公子请自便。”

“奴婢侯在门外……”

云长乐面露微笑,脱下衣服,跳进水中。

三人沐浴完毕,换了新衣。云长乐低头看着自己一身典雅的宫装暗暗皱眉。旁边开门声响起,云西辞身着浅白色的书生长袍,气质清贵,俊雅绝伦。这边楚盛衣低头望着自己身上淡蓝色的广袖对襟轻袍眉间轻蹙,他素来身着深色衣物,对这颜色似乎不是很满意。只是这丝不满很快便隐藏了下来,他的表情又变得冷冷淡淡。

两个男人的视线同时停在了云长乐的身上,眸中闪过倾慕的神采。云长乐若有所觉,耳根微微发烫,伸手在头上挠了挠,道:“不好看么?”

云西辞走上前去,低头看着她,直看得她发窘,才说道:“唔,还不错。”忍不住想去摸摸她还未干透的发梢。

云长乐瞪了他一眼,偏头对楚盛衣尴尬地笑笑。楚盛衣看了看她,说道:“你该多穿穿女装的。”说罢竟然微微一笑。

众婢子顿时间觉得犹如看见冰雪初融、奇花绽放,脑中有种眩晕感。定了定神,有人忍不住偷望他一眼,立刻红了脸颊。

云长乐轻咳一声,暗道:“梅木夫人哪,不是你的婢子不争气,楚盛衣一笑,连我也有点抵受不住咧!”

楚盛衣的笑容如昙花绽放般一闪而过。他见众女子有些神不守舍,三人站在门口,却没人上前搭理,心中有些不悦。只听他清冷的声音响起:“清儿姑娘,现在我们该去往何处?”

清儿心中一颤,低头上前说道:“夫人有请,各位请随我来。”

过了个三进的庭院,来到一个花厅,只听有人隔着厅中那道精致典雅的屏风漫声道:“终于来了。真叫我好等哪!”

云长乐与云西辞心中大震,这声音绵软柔媚、销魂噬骨,说话的不正是梅木夫人!三人转过屏风,只见华丽的垂帘之后坐着一个脸上带着面纱的女人。清儿和她姐姐婉儿一起上前,引众人入座。云西辞见厅内陈设华美,桌上摆的饮食器皿尽是上品玉器。婢女小厮上菜时动作轻巧,进退有度。

梅木夫人端起白玉杯,说道:“来尝尝我这岛上的厨子手艺如何?”见三人都不动筷子,揶揄道:“怕我下毒?难道你们打算在这岛上什么也不吃吗?”

云西辞心想:“梅木夫人如果要杀我们,十多年前就可以了。不必等到今日。”

楚盛衣看了梅木夫人一眼,说道:“生死有命,活着不一定比死了好。”说罢饮下白玉杯中酒。

三人举杯,云长乐脸色微微泛红,深吸一口气,看着梅木夫人的眼睛,沉声说道:“夫人,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

梅木夫人那双妩媚的眼睛中惯常露出的戏谑神色,在她毫不掩饰的殷切目光的注视下,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如果我说你爹娘已不在了,你会如何?”

白玉酒杯“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厅中一片死寂,云长乐心胆俱裂,忽然起身暴喝道:“你说什么?!”

云西辞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暴怒,听闻“噩耗”,思及欧阳云与莲生对自己的好,心中同样是悲痛万分,他缓缓起身,压抑着悲愤,问道:“夫人,此话当真?”

梅木夫人见这二人满眼恨意地盯着自己,冷笑道:“说不在了,就是不在。难道我还怕你们不成?”她看向楚盛衣,问道:“小子,你怎么说?要与他们一道与我为敌吗?”

楚盛衣说道:“不知夫人让萧先生不远万里邀请我前来此地,到底有何事要说?”他心中打定了主意,先把来这里的缘由问清楚了,再与云长乐二人共同进退。

梅木夫人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楚盛衣看了看她,说道:“你难道不梅木夫人?”

云长乐一声冷笑,道:“你是安宁公主又怎么样?我还是长乐公主呢。这年头,可没人能保证是个公主就能不死!”

楚盛衣的脸上露出了十分震惊的表情,猛地看向梅木夫人,问道:“安宁公主不是在三十二年前就死了吗?”

梅木夫人哼了一声,挥手让厅中噤若寒蝉的小厮奴婢退下。清儿倒退着关上大门,梅木夫人喝道:“都给我退到轩外去!”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众仆役片刻间走得一干二净。她在原地走了几步,说道:“我活得好好的,却总有人咒我要死。”说话间看向云长乐。云长乐冷声道:“废话少说……我爹娘与你无冤无仇,你这毒妇却还是害了他们!”说道后面声音战抖,显是怒到了极处。

梅木夫人闻言怒道:“云长乐,你这臭丫头,怎敢这样对我说话?”

云长乐哈哈大笑,眼中泪光闪烁:“你杀了我爹娘,难道我还要对你感激涕零,谦顺有礼?”说罢呼地一掌向她打去。

两人拳来脚往,在厅中动起手来。云西辞与楚盛衣立即加入战团,三人如同在海边围攻萧先生那样,将梅木夫人围在中间。云长乐与梅木夫人本就师出一门,两人武功路数一样,比的便是内力修为。梅木夫人几十年勤修苦练,比起云长乐来,自然是大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长乐这般近身强攻,碧空绫什么的全然用不上了,掌劈拳打,招招凌厉狠辣。她向来得饶人处且饶人,每每出手总是因为先被人算计伤害,不得已才动手。即便是对魏扶摇这样的大对头,也是怒气多,恨得少,出手也留了几分余地。此时,她心中悲痛已极,想到欧阳云夫妻对自己的好,心中又恨又痛,恨意滔滔。心道:“今日如果不能为他们二人报仇,我便去陪他们罢。”

这边云西辞一时用飘云掌法,一时又用大拂穴手,招式凌厉,云烟常与路行歌对打,平日里苦心思索的便是要如何克制他的武功。梅木夫人若是单独对上云长乐自是无所顾忌,但战团中的云西辞十招间便会有一两招隐隐克制着自己,加上楚盛衣在一旁,稍有空隙便是一剑刺来,让人防不胜防。她心中暗道:“枉我纵横江湖三十多年,今日被三个小孩围攻,竟一时半会儿不能摆脱!当真是后生可畏!”

楚盛衣一剑快如闪电,剑尖刹那间已到她面门。梅木夫人接了云长乐一掌,右手扣住云西辞的手指,一拗之下竟未拗断,眼见一剑袭来,变招神速,放开他的手指,抬首屈指在剑尖一弹。

“叮”地一声响起,楚盛衣这一剑堪堪从她耳边削过去,剑气却划开了她的面纱。

“咦?!”云西辞忽然住手,楚盛衣也发出一声惊异的轻叹。云长乐指着梅木夫人的脸,道:“你,你……怎么跟我长得这么像?”

梅木夫人一把扯下被划开的面纱,双目冒火,瞪着云长乐骂道:“蠢材,世人都说你聪明绝顶,我看你是蠢得厉害!到现在还不明白么?”

云长乐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张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道:“你……你到底是谁?”云西辞、楚盛衣二人满脸吃惊地望着她们。

梅木夫人气呼呼地骂道:“蠢丫头,我萧天宁纵横一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才生下莲生这没用的女儿,得了你这目无尊长的孽障!”

“什么?!你是我外婆?”云长乐失声大叫道,“胡说胡说!我娘那样善良温柔,跟你哪有半分相像?”

梅木夫人被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掌劈烂了脚边的凳子,“你敢讽刺我不够温柔善良?”

云长乐仰天打了个哈哈,道:“你去问问别人,梅木夫人的大名简直就能止小儿夜哭。我才不会有这样狡诈凶残的外婆!”她的心中虽然惊诧,但见了梅木夫人的样貌,心知在这个时代绝不可能有两个人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能像到如此地步。她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二三十年后的自己。只是这样一个让自己吃惊苦头的女人,云长乐对她实在是难以产生半分好感。

梅木夫人狠狠看了她半晌,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封信,扔给她道:“莲生写给你的,你自己看。”

云长乐接过信,匆匆看完,气哼哼道:“我娘认了你又怎么样,你待她那样不好,亏得她慈悲,才认了你。她认了你,我可没认!”

云西辞见梅木夫人双目一瞪,唯恐这二人闹得不可开交,说道:“夫人,如今云叔叔和伯母到底在何处呢?”

云长乐一下子清醒过来,忽然想起梅木夫人先前的话,大怒道:“你竟然咒骂自己的孩儿,说我爹娘已经不在了?!”

梅木夫人心中先是大怒,接着又是一喜,她这么一说,便是认了她了。她的心情顿时大好,道:“我哪里说错了,他们二人是不在岛上啊!”

“你!”云长乐手指哆嗦着指向她,梅木夫人见她气极了,心中更是大感快意。她看了看一片狼藉的的花厅,说道:“你们一定要在这里与我说话?我可受不了这乱糟糟的地方。”

云长乐轻哼了一声,只听从刚才开始就一言未发的楚盛衣道:“换个地方说话也好。”

云长乐不愿驳了他的面子,对梅木夫人说道:“去哪里?”

梅木夫人带着四人穿过花厅,走到一座精致的阁楼前,她说道:“这是我住的地方,进来吧。”

楚盛衣看了看四周,沉默不语,当先跟着梅木夫人走了进去。云长乐与云西辞紧跟在后面。

四人在一个待客的小厅内坐定。梅木夫人带上了新的面纱,又命人奉上四杯上好的清茶,斯斯文文地啄了一口。云长乐吞了一口茶水,惹来她不满的瞪视。她假装没看见,问道:“你如果是我的外婆,大熙的安宁公主,那怎么会成了聂道天的徒弟?”

第154章 又见梅木

梅木夫人斥道:“没大没小,长辈的事情是你该打听的吗?”

云长乐哼了一声,小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么凶的女人,也只有聂道天那样的魔头会喜欢。”她声音虽小,但房中几人都是内力深厚之人,该听到的一字没拉下。梅木夫人在小辈面前拉不下脸面,恼道:“云长乐,你再敢胡说八道,我立刻把你扔出梅木岛。”

云长乐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两人目光相接,像斗鸡似地瞪视对方。

云西辞扶额道:“夫人……”

梅木夫人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云西辞愕然,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看向面前这两个女人,心道:“你们不是祖孙才怪!”

楚盛衣见梅木夫人的目光转向自己,脸色一沉。云西辞本以为梅木夫人也要挤兑他几句,却听她问道:“你是楚盛衣?你可听过楚泽平这个名字?”

云长乐和云西辞疑惑地看向他们,心道:“这又是什么人?”

楚盛衣沉默了许久,梅木夫人一改对待云长乐的暴躁,似乎可以无限期地等下去,又或者他的回答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

楚盛衣答道:“原来夫人还记得我的爷爷,”他顿了一下,云长乐感觉他在压抑着什么,只听他缓慢地说道:“他已经过世很久了。”

厅中一时间静默下来。梅木夫人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叹了口气,道:“我一见到你的模样,就知道你是他的后人。你们长得太像了。”

楚盛衣道:“夫人请我来这里,是想要追思故人吗?”语气中有种毫不掩饰的嘲弄。

云长乐从未见过这样尖锐的楚盛衣。云西辞偏头打量着二人,露出思索的表情。

梅木夫人闻言微有不悦,但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说道:“我一直在寻找楚家的后人。我欠了你的祖父一份恩情,这几十年来,始终无法释怀。”

楚盛衣冷冷一笑道:“只是一份恩情吗?”

梅木夫人不悦道:“你是永国贵胄,难道没人教导你与长辈对答的礼数吗?”

云长乐闻言看向楚盛衣,暗道:“原来他是永国的贵族子弟,可是为什么流落到了大熙呢?”

楚盛衣说道:“夫人,三十二年前大熙与永国和亲,和亲队伍在幻海边发生的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梅木夫人沉吟片刻,看了看云西辞,本想让他出去,这件事情云长乐作为她的外孙女,自当知晓,楚盛衣的祖辈跟这件事情大有关系,也有理由知道。这事与他云山竹海半点关系也没有,不可让他听了去。但转念一想:“女生外向,云长乐这小丫头与他关系匪浅,迟早会说给他听。这时撵他出去,得罪了他不说,云长乐心里不知道又会有多埋怨我了。”

莲生的温柔善良在她眼里便成了懦弱无能。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当年她见自己的女儿被那些江湖人士逼得狼狈不堪,毫无还手之力,心中大感失望,很是瞧她不起。她对莲生虽有关爱之情,关键时候现身相助,但那是出自母女天性,心中对这女儿还是不喜的。反倒是机灵鬼云长乐更称她的心意。她虽然觉得云长乐与她那娘亲一样,有时过于心软,但她遇事诡计百出,智退罗景天,慕城救驾等事,梅木夫人平日里想起,总有种得意之情,觉得这孙女儿更像自己。

她想了想,说道:“也罢,这些事情,我本也是要说给你们听。”这次再也没人打断她,她喝了口茶,缓缓道:“事情要从三十二年前说起,也许还要早个几年。那时我还是大熙皇室最尊贵的安宁公主,”她看向云长乐,道:“年纪就如你这般大。那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纪,但作为皇室公主,却又是最危险的年龄。我还在很小的时候,就看到父王把他的妹妹,大熙的长公主们嫁给皇室需要拉拢,需要讨好的人。我曾眼睁睁地看着我最敬爱的姑姑嫁给一个年过七旬的老臣子……而另一位姑姑则嫁去了番邦,后来听说她的丈夫死了,她又被迫嫁给了那男人的侄儿,再后来,也许又嫁了几次。我们大熙的女人从小就被教导从一而终,你们可以想象,那时我年纪那样小,听说了那位公主的事情,心中有多么地害怕。宫女们悄悄地在宫中谈论着这些公主悲惨的婚后生活,后来我再想要打听,发现这些宫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消失了。”

她说起这段回忆时声音很轻,但云长乐听得心中一阵悚然,那时的梅木夫人没有像自己一样高强的武艺,被困在深宫之中,看着那些长公主们绝望的生活,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未来。那时的她心中不知有多么地恐惧。但梅木夫人毕竟是梅木夫人,她又岂是甘愿把命运交在别人手中,任凭他人摆布的女人呢?只听她说道:“那时我已快到了适婚的年纪,虽然是父王最宠爱的女儿,但心知自己迟早逃不过长公主们被迫嫁人的命运。那一日,宫中来了个窃贼,我便知道,我的命运终于有了转机。若我记得不错,那男人姓道,叫做道天成。”

云长乐“咦”了一声,梅木夫人问道:“怎么?”

“窃贼,姓道?他是盗门中人?”

梅木夫人赞许道:“你果然聪明。哎,你那爹爹当日听我讲到这里,也猜到个七八分。但你那娘亲……哼!”

云长乐眉头皱了皱,说道:“道天成去了宫里,后来呢?”

梅木夫人道:“我想办法跟他说上了话,要他到我逃出宫去,但这小贼胆子太小,死活不肯。我也不敢逼迫得太紧,万一他索性溜走,再也不管我,那可就大大不妙。我与他渐渐熟了起来,有一次听他说起武林中最厉害的几个人,欧阳家的当家、仗剑宫的掌门……但这些正派人士不敢轻易触怒皇家,即便武功再高,也不能供我驱策,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带我逃走。便在此时,我听他说起了聂道天。”

云长乐道:“武功盖世、行事邪佞、无法无天,这样人岂不正中你的下怀?”

梅木夫人道:“不错!道天成不肯带我出去,我教了他个法子,让他将聂道天引到这里。他猜到我的打算,颇不赞同,但终究还是帮了我。我在宫中苦苦等待,终于等到了聂道天。我早就想好数个计谋,打定主意,定要想办法让他带我出宫……后来……后来果然如愿以偿。”

云长乐问道:“你是怎么让他答应收你为徒的?”要算计聂道天这样的男人,最后还能算计成功,她直到此时才有些佩服自己这位迟迟认来的外婆!

梅木夫人当年的手段无外乎威逼利诱,她在后宫中生活了十多年,最会察言观色,猜测人心。她隐隐猜到聂道天对她的心思,便巧加利用,只是这些事情她又怎么对着这些小辈说得出口?瞪着云长乐斥道:“你还想不想听下去?”

云长乐眼儿一转,想到英儿和聂道天在那岛上的言语作为,隐隐猜到个中关键,吐了吐舌头,嘻嘻笑道:“长乐知错,外婆继续说罢,后来怎样?”

梅木夫人听她终于肯叫自己外婆,登时心花怒放。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点,先传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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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前尘往事

“我拜了聂道天为师之后,便跟着他修习武功。过了不到半年,大熙的后宫便已困不住我了。”梅木夫人不无得意道,“后来又过了一年,我武艺略有小成时,和亲的消息传来了。”她冷冷一笑,说道:“如果我那时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深宫公主,不知会烦恼成什么模样。嘿,既然他们要我去和亲,我便听从他们的安排去和亲……”

云长乐听着她阴恻恻的声音,心道:“我娘也听从欧阳世家的安排嫁去四罗山庄,后来闹得不欢而散,原来是继承了外婆。哎哟,不好,我与西辞可不能像她们一样。”

梅木夫人见她一时喜一时忧,问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云长乐面上一红,随口答道:“只是想起了我娘。”

梅木夫人以为她在担心莲生的行踪,道:“你娘虽然不争气,但毕竟是我萧天宁的女儿。更可况有你爹在,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云长乐立即问道:“那你现在告诉我,我娘去了哪里?”

梅木夫人狡黠一笑,说道:“等待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告诉你,你再打断我,休怪我不告诉你了。”

云长乐哼了一声,梅木夫人见她不再打岔,便继续说道:“父王见我恭顺,心中对我很是歉疚,便派了他的心腹大将庞丞业亲自送我去两国边界。”她看向楚盛衣,道:“到了塞川,听说永国那边来的迎亲使是王子淇和大将军楚泽平。”

楚盛衣听到她提起自己祖父的名字,眉间一跳,表情冷肃。只听梅木夫人嘿然冷笑道:“我是大熙嫁到永国和亲的公主,嫁的是当年的永国大王。迎亲使董麟淇却好生无礼,知道我嫁的是他父王,却还明里暗里对我大献殷勤。他这一番作为,倒叫我嫁入永国后如何自处?”

云长乐道:“我听说他送了你珍贵的香料。”

梅木夫人“哦”了一声,问道:“你竟也知道?”

云长乐道:“庞将军说起当年的事情提到过。”

梅木夫人鄙夷道:“初时,我倒也没想过这人是好是坏,他便是倾慕我,我也并未放在心上。但他这色胚买通了我的一个侍女,欲在送来的香料中混着迷香,对我意图不轨……”

听众中人听她说到此处,脸上都露出了不齿的神色。梅木夫人虽然狡诈,但这种事情再无羞耻的女子也不会乱说。何况时至今日,她亦没有再骗云长乐等人的必要。

只听她轻哼了一声道:“那时我已有不错的武艺,他那点本事,要想占我便宜那是大大的不能了。董麟淇以为瞒得了我,却不知我便来了个将计就计。”云长乐在心中为董麟淇大呼“倒霉”,说道:“那外婆是怎么惩戒他的?”

梅木夫人看她一眼,“我虽然收了他送我的香料,却没有立即打开。那侍女被他买通,但见事情没有办成,心中如何不急?那日我便找了个由头,对那侍女说我要去幻海……哎……”说到此处,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楚盛衣,道:“那日发生的事情原本都在我意料之中,可是你爷爷楚泽平所为却大出我的意料。”

云长乐看了看梅木夫人,又看了看楚盛衣,把梅木夫人刚才所讲的,与庞丞业当年在慕城说的前后一联系,心中便已猜着了个大概。(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她嘴唇蠕动,欲言又止。

梅木夫人看着她,道:“你要问什么,便问吧。”

云长乐点头道:“王子淇再大胆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行不轨之事,我听庞将军说及楚大将军,那是个坦坦荡荡地真男儿!外婆当年是否是设计了王子淇当着楚大将军的面,那个……对你无礼,”她话到这里一顿,梅木夫人倒也不瞒她,答道:“虽不中,亦不远也。”

云长乐点头慢慢推测道:“永国王子意欲污辱嫁给自己父王的和亲公主,楚大将军若然撞破此事,以他正直坦荡的性子定然会向永国大王告发。永国颜面尽失,婚事自然是不了了之,这是其一。此事是永国不对在先,既以大大地伤了大熙的颜面,日后在国事上气势便落了大熙一截,这是其二。其三嘛……”

她看了楚盛衣一眼,面露为难之色。

楚盛衣道说道:“其三为何?”

云长乐道:“楚大将军告发了王子淇做的这件丑事,无论王子淇最后结果如何,他的亲族自然是对楚大将军恼恨非常。即便是永国大王也会与他生了嫌隙,怕是以后再也不会重用他了。”她叹息一声,“此计真是太过厉害!”

楚盛衣此时已是面如沉水,他说道:“夫人此计果真是绝妙至颠毫!我楚家何止是再不被重用?!”

梅木夫人沉默片刻,道:“当日我确是那般打算。却没料到你爷爷竟当着众人的面,欲杀掉王子淇为我报仇!我……我并不知他竟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她从未想过这位连话也没有与她讲过的大将军,会为了自己犯下抄家灭族的大罪。

楚盛衣的目光扫向厅中众人,道:“我楚家一百三十三口何其无辜?!当年我楚氏一族因他在塞川幻海刺杀王子淇,犯下谋逆之罪,全族一百三十三口被命全部诛杀。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夫人算无遗策,可算到了我楚氏这场浩劫?”

梅木夫人沉声道:“我听闻楚家噩耗,便连夜赶往永国。只是我到了的时候,楚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四下打听,才知道楚泽平自刎,只有他的三个儿子和他唯一的孙子逃了出去。这些年我也在四处寻访你们的下落。”

云长乐看她一眼,心道:“我这外婆心高气傲,不会说点儿好话儿。她寻找楚大将军的后人,自是存了补偿的心思。”她正要张口,却听梅木夫人慢慢说道:“直到十二年前,我才查到了一些线索。”

楚盛衣与她对视片刻,说道:“哦?是什么线索?”

梅木夫人说道:“那年我听说我那师侄路行歌跟云山竹海的一个小丫头年年约战。”她看了云长乐和云西辞一眼,道:“我这师侄的性子,我还是极了解的。能让他年年都去赴约的人,在他心中必然十分重要。”她微微一笑,道:“那时我与路师侄的关系可不好,都在算计着对方,我便想要去云山竹海见见那位让他放不下的小丫头。”

她说到这里,云长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对云西辞问道:“怎么没有听云姑姑讲过我外婆去云山竹海绑架她的事情?”

云西辞摇了摇头,倒是把这件事情记在了心上。梅木夫人恼道:“你这丫头,说话忒地难听。”云长乐撇了撇嘴。

梅木夫人继续道:“一日,我到了侬城,在一家首饰店里遇到了金钱帮司徒老儿的一个妾室。我见她故意支开身边的丫鬟,偷偷去到后堂,我一时好奇,想看看这女子偷偷摸摸见的是什么人。我本以为她是会情郎,却没想到,这女子见的不是情郎,而是主子,我听他们小心翼翼地商量要怎么把司徒老儿金钱帮的财物给转走,听了半天觉得老大无趣。正要离开,却听得那女子提到永国楚家……”说到这里梅木夫人顿了顿,看向楚盛衣,好似在等他搭话。

楚盛衣眉头微微蹙起,梅木夫人见他如此,转头继续道:“那时我已经寻了楚家的后人许久,但一直没有进展,忽然在大熙境内发现与楚家有关系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云西辞听到这里,心道:“她没去云山竹海会我姑姑,原来是为了追寻楚家的线索耽搁了。”

只听梅木夫人说道:“那女子提了几句楚家的事情,就被那男子打断。我见两人密会完了,便准备跟上那男人,想瞧瞧他与楚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云长乐若有所思,点头“嗯”了一声,梅木夫人听到了,问道:“长乐在想什么?”

云长乐道:“那女子既然是司徒帮主的小妾,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男子若是放过,追查起来倒是要难得多,可不像那女子那般好找,若是我,也要先跟这条大鱼。可不知道后来查到了什么?”

梅木夫人露出十分满意的神情,道:“我跟着那男子到了他落脚的地方,早前子只听到他的声音,没瞧仔细他的面容。这下见了他的真容,发觉竟与楚泽平有六分相似。”

云长乐看了看楚盛衣,轻声说道:“他是楚家的后人吗?”

楚盛衣闻声看向她,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眉头却皱得更紧了。脸上也渐渐浮现出忧郁的神色,心事重重。

梅木夫人却忽然温声对楚盛衣说道:“楚盛衣,如果我记得不错,那时是我第一次看到你,你还是个小童儿呢。”

楚盛衣却没理会她的温和,淡淡道:“我不知道,也不记得了。”

云长乐见梅木夫人眉毛一挑,怕她挤兑楚盛衣,忙问道:“那个男子是什么人呢?”

梅木夫人如何不知她的心思,轻哼了一声,说道:“那人你见过的。怎么,你也不记得了么?”

云长乐瞪她一眼,想了想,摇头道:“这样的人物,我定当有印象才是……”云西辞在一旁若有所思,看了眼楚盛衣,垂头不语。

梅木夫人看了三人一眼,抛出三个字:“天慕山。”

云长乐脑海中灵光一闪,叫道:“那个行宫里死掉的男人!”她霍地看向楚盛衣,惊道:“是他?他……他是……是?!”

楚盛衣深深地看向她,心道再也不用瞒下去了,脸上露出了一个让人看了十分难过的淡淡笑容,轻声说道:“我二叔,他是我二叔。” 心里忽然有种解脱的感觉,他心中埋着的秘密太多了,多到他觉得很累很累。他的二叔楚双杨自以为谋划得天衣无缝,哪知道早就被梅木夫人盯住,想来后来即便云长乐和云西辞不去行宫搅局,他也是赢不了的。

此时的楚盛衣又是那个在湖中与云长乐初相遇的满身萧索的男子了。要是一个人自小就活在复仇的阴谋中,长大后还要悄悄地保守着那个秘密,又怎么开心得起来?

云长乐猛然想起当年那个男子事败将死之前,声调凄迷地唱完“离兮离兮心内伤,魂兮魂兮归故乡”,然后哈哈一笑,一掌打向楚盛衣要取他的性命。楚盛衣被打得口吐鲜血,几乎死去。

她的脸上慢慢露出了怜惜之色,“他既然是你的二叔,最后为什么要杀你?”

楚盛衣道:“我二叔认定若不是安宁公主出嫁,楚家不会受这灭顶之灾,他自小立志要当永国大将,荡平大熙,辅助永国皇室一统江山。但当年的楚泽平大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楚家获罪,他的心愿便成了泡影。”

梅木夫人冷冷一笑,道:“痴心妄想!当年大熙虽弱,但又岂是永国一口吞得下的?!何况当年你祖父楚泽平本就在国内深受排挤,就算没有我推波助澜,你楚家想再出一位大将,横扫大熙,建立不世功勋,永国大王和太子便不会忌讳强将功高盖主么?”

楚盛衣冷冷道:“夫人既然如此认为,那后来又何必再寻什么楚家后人?若是我楚家早晚逃不过一死,那夫人又为何‘听闻楚家噩耗,便连夜赶往永国’?”

梅木夫人自然是心中有愧,后来才会对楚家上心,想要有所补偿。她被楚盛衣一噎,冷哼了一声,倒是对他刮目相看,心想:“现在的小辈真是一个也不好对付,一个比一个还要厉害。”

云长乐轻咳了一声,说道:“当年楚家的人逃来大熙,你二叔想要报复大熙皇族,需要不少钱财才能成事吧?于是他便打起了金钱帮的主意?”

既然梅木夫人早就知道了楚家二少的阴谋,况且十年前楚双杨早在行宫中死去,楚盛衣再也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他说道:“当年我父亲从永国逃到这里,二叔恨意难平,一路上再三劝说父亲为家族复仇。我祖父虽然对太子拔刀,但终究没有伤害到他,若是大王对楚家没有猜忌,又怎么会乘机发难,灭我楚氏一族?父亲的心已经淡了,楚家本也打算退出永国权力中心。他心知楚家是大熙和永国权谋斗争的牺牲品,若是要报仇,区区一家之人,又怎能与两国皇权作对?!不如隐姓埋名,安心做个普通百姓,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可是二叔听不进去,他并不甘心做一个平头百姓。”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低声说道:“我父亲不答应与他一起复仇,他便连父亲也恨上了,后来偷偷地将我带走……”

云长乐插口道:“你练的那个可以变脸易容的,但散功时十分痛苦的功夫,可是他逼你练的?”

楚盛衣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他怎么能对自己的亲侄儿如此狠毒?”云长乐愤然道:“他恨你爹爹,便折磨你,他快要死了,还想杀了你!”

云西辞叹口了气,摇头不语。

梅木夫人道:“楚双杨抓了你,你父亲楚柏易去了哪里,怎么没将你救出来?我追踪楚双杨多年,一次也没见过你父亲来寻你们。楚家的后人除了你可还有别人?你三叔呢?”

云长乐说道:“是啊。”

楚盛衣道:“在我被抓走后不久,二叔便假造了我的死讯。后来二叔在行宫中事败被杀,我寻访之下才知道父亲已经出家。”他看向云长乐道:“他出家的地方你也去过,在侬城的碧水寺。”

云长乐大喜,她与父母生生分离了十年,以己度人,想楚盛衣历经苦难,终究能寻得了父亲的下落,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说道:“那真是太好了。你父亲就算是出了家,只要还活着,这世上便多了一个真心待你好的人。”

梅木夫人暗道:“牺牲了儿女,为自己谋利益的父母亦是不少。”想到自己的父皇,不由得在心中冷嘲。

楚盛衣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盯着她偏头问道:“长乐,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叫楚盛衣?”

云长乐摇了摇头。

“我是楚家剩下的最后一人了,‘盛衣’便是‘剩一’。”他伸指在空中虚划。

“啊!”云长乐不知心中是何滋味,涩然道:“你……你父亲他们都已经过世了吗?”

楚盛衣看着她道:“我乘你的小舟去碧水寺,便是为了送我的父亲最后一程。”

云长乐怔了怔,“啊呀”一声,道:“难道……难道他是觉善大师?”

梅木夫人和云西辞也十分惊讶,不由得望向楚盛衣。

楚盛衣振衣起身,轩然而立,道:“正是。”他霍地看向梅木夫人,说道:“安宁公主殿下,你与我楚家的恩怨,何不在今天做个了结?”

梅木夫人闻言,也站起来,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若要说恩怨,楚泽平当年的一番维护之情,于我来讲,只有恩,没有怨。”

她这番话再无遮掩,说得坦坦荡荡。梅木夫人心高气傲,这辈子从未欠过人任何恩情。她目光清湛地看着楚盛衣,楚盛衣眼中无恨,只有若有似无的伤感,还有一点点惆怅。此间事了,楚盛衣、永国楚家,与大熙的恩怨,就此了断得干干净净。他也可以再无牵挂。不,怎么会没有牵挂?他的目光不由得轻轻地转向云长乐,她神情有些紧张的看着自己和梅木夫人。是了,他眼前的这个高手,这位名留大熙和永国的传说中的佳人,是云长乐的亲外婆,是掌握她父母行踪的这世上唯一的一个人。

梅木夫人把他这片刻间微妙的神情和目光看在了眼里,心中一动,挥手道:“长乐,你与云公子先出去。”

云长乐不愿意,正要说话,听楚盛衣道:“也好。”她看了看两人,又看向云西辞。云西辞道:“我们去外面吧。”云长乐无奈,只得与他一道往外走去,临到门前,又回头看了房中二人一眼,心中一跳。

楚盛衣背对着她,缓缓地从背着的剑鞘中拔出了沧浪剑……

第156章 前尘往事

云长乐二人刚到门外,便听到屋内传出打斗的劲风声。云西辞见对她说道:“长乐,你是关心则乱。梅木夫人追查楚家后人这么多年,又让萧先生万里迢迢去请来楚盛衣,难道是为了杀他吗?楚盛衣并无复仇之心,若是他打算生死相搏,你我刚才绝不会一点杀气也感觉不到。”

云长乐想了想,觉得有理。

屋内的打斗声很快停歇了下来。不一会儿只听梅木夫人扬声道:“长乐,你去请萧总管来这里。”

丫鬟仆人们早就被梅木夫人喝走。云长乐推门而入,透过屏风后面隐约瞧见楚盛衣与梅木夫人站立的身姿。

梅木夫人喝道:“乱成这样,你还进来做甚麽?快去找萧总管来。”

云长乐见二人无恙,应了一声,云西辞自然也一齐去了。

※※※※※

云长乐刚走到外面,就见那美貌的婢女清儿正立在不远处。她招了招手,清儿走上前,道:“姑娘有何吩咐?”

“去请萧总管来,就说是夫人有请。”

清儿抬眼望了望她身后的阁楼,对不远处婉儿招招手道:“婉儿,夫人要见萧总管。”婉儿看了看云长乐二人,撅嘴道:“萧总管现在可在见那人呢。我可不愿招惹她。”

清儿跺脚道:“我才不信你真怕了她,你去是不去?”

婉儿嘻嘻一笑,拉住云长乐的手,道:“我听说那人在姑娘手中吃了大亏,姑娘是她的克星。求姑娘陪婉儿去吧。”

云长乐道:“那人是谁?”

“自然是魏扶摇。”婉儿见她眉间一挑,神情依旧十分和善,大着胆子拉着她道:“好姑娘,就陪婉儿去吧。婉儿可是怕极了她。”说是这么说,云长乐却见她笑嘻嘻的,哪里有害怕的模样。她心道:“外婆这儿的女子个个不是善茬。”

婉儿见她不应,眼角瞥向云西辞,噗嗤一笑道:“姑娘是怕魏扶摇见着了云公子会缠着他,所以不愿陪婉儿去吗?”

云长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道:“我与云公子早就被人缠着缠习惯了,有何可怕的?”她看着婉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笑道:“婉儿姑娘迟迟不去请萧总管,不怕夫人怪罪下来吗?”

婉儿心知刚才用言语激她把她给得罪了,恰恰这人却是她得罪不起的,服软道:“多谢姑娘提点,奴婢这就去请萧总管来。”

云长乐这时却道:“我们也随姑娘去一趟罢。”

云西辞轻声一笑,云长乐瞪他一眼。

婉儿这下乖觉了,做了个请的姿势,对清儿点了点头,走在前面为二人带路。

三人经过一片林木掩映的小院前,前方人影一闪,三人定睛一看,不正是魏扶摇。

魏扶摇本是神情郁郁,抬头乍见云长乐与云西辞二人仿佛吃了一惊,呆看二人半晌方才道:“你们竟已到了岛上?”

云西辞心思一动,还未来得及答话,就听到云长乐慢悠悠道:“承蒙扶摇关照,我与西辞那日下船后在岛上见着了两位十分了不得的前辈,好在吉人自有天相,我们有惊无险的来了到这梅木岛上。这倒是多亏了萧总管……咦,萧总管,你去了哪里,夫人有请。”她看着魏扶摇身后说道。

萧总管快步走了过来,看了看众人,对婉儿道:“夫人找我?”

婉儿点头道:“是。”

萧总管斜睨着魏扶摇,说道:“随我一起去吧。”

魏扶摇冷笑一声,道:“师傅传你,我一起去做什么?”

萧总管道:“两位贵客见你生厌,留你在此岂不是要得罪了贵客?”这话便是□裸的羞辱了。

魏扶摇喝道:“我敬你三分,那是看在你年纪一大把,又是师傅身边的老人份上。你莫要以为我就怕了你?”

萧总管五十多岁,但内力浑厚,保养得益,看着也就是四十出头的模样。云长乐听完魏扶摇的话后,上上下下,毫不顾忌地打量着他。看得他十分心中十分羞恼!

婉儿忽然细声道:“姑娘回来之后还没去拜见过夫人呢,夫人若是知晓了……”她话留了半截,魏扶摇转头“嗖”地看向她,打量片刻,轻轻一叹道:“我这些时日不在岛上,婉儿的变化颇大呢。我瞧着更美了几分!”她这“分”字一落,人影一闪,婉儿抬眼只见魏扶摇抓向自己的脸庞。

“哎呀!”婉儿轻叫一声,足尖一点,闪到萧总管身后,脸色刷白,手指摸了摸脸颊,终究还是躲闪不及,被抓破了一丝,指尖点点鲜红。

魏扶摇收了手,轻声一笑,“哎呀,破了相,这可如何是好?婉儿可要用点我的玉紫生肌膏,能祛疤生肌,不留半点伤痕呢。”

婉儿一手捂着脸,目光恨恨地盯着她,眼圈儿也红了,脆声道:“难怪云公子不爱与你亲近,瞧你这狠毒善妒的性子,无论男子女子,必然对你厌恶得很!便是相处一刻也要心惊胆战,巴不得快些离你远远的。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云长乐暗道“厉害”,婉儿这丫头倒是深得“打人就要打脸”的精髓,瞧把魏扶摇气得,若是这天气再干燥点儿,怕是要冒烟了。

萧总管嘴角一扯,道:“我待会儿去向夫人要些玉紫生肌膏赏你吧。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也求夫人免了对你的责罚。”

婉儿大喜。

原来梅木夫人脾气甚是奇怪,她从不管这岛上诸女间的勾心斗角,但若是两个斗法的人,其中一个明明远不如另一个厉害,偏偏她又不知藏拙,贸然挑衅——在她看来便是十二万分的愚蠢,对这样的人,她从不怜惜,反而还要施以重惩。

婉儿无论哪方面都远不及魏扶摇,比起被她抓伤破相,更怕被梅木夫人知道了刚才她去招惹魏扶摇的事情。

魏扶摇见萧总管再与自己作对,真是恨到了极点,但她心知这人厉害,旁边又有云长乐在,自己定然讨不得好去。她想了想,袖袍一挥,对着婉儿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师傅会不会饶了你!”说罢转身飞快地向三人先前来的方向跑去。

婉儿“哎哟”叫了一声,忙对萧总管道:“她先去告状去啦。这可怎么办才好?”

萧总管没想到魏扶摇先前不愿去见梅木夫人,为了占得先机,竟改变了主意。梅木夫人先听了她的话语,即便他去求情,婉儿十有□也逃不过一场责罚。

云西辞轻咳一声,道:“长乐……”

云长乐笑嘻嘻地瞧着他,道:“云公子果然怜香惜玉。”

云西辞嘴角一勾,道:“只是不想见她如愿。”魏扶摇误导他们二人去那住着大魔头聂道天的岛上,着实让他这温润如玉的公子动了真怒。

云长乐抬脚往梅木夫人住的那方走去,边走边笑道:“婉儿放心,魏扶摇今日不能如愿了。”

这边魏扶摇跑到梅木夫人的住处,清儿远远瞧见,飞快地迎上来道:“姑娘回来了?”

魏扶摇瞟了她一眼,微笑道:“师傅可在?”

清儿说道:“姑娘稍后,容奴婢禀报一声。”

魏扶摇盯着她的脸,漫声道:“好清儿,你与婉儿虽是姐妹,但可比她招人喜欢多了。”她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猛地一按,微微笑道:“这张脸……你怕不怕我划花了它?”

清儿“嘶”了一声,肩膀斜斜一让,卸了她的手劲,垂头道:“奴婢自是怕的。”

魏扶摇轻轻一笑,放开手,瞥着她道:“难怪师傅疼你,你比那婉儿可聪明多了。你去禀告师傅,说我回来了。”

清儿点头去了。魏扶摇侯在一旁,嘴角擎着微笑,心中思量着待会儿怎么让梅木夫人重惩婉儿。

不一会儿,清儿微蹙着眉头走了出来,道:“夫人方才还在会客,现在却不知去了哪里。”

魏扶摇眼睛一眯,盯着她,道:“师傅果真不在?”

清儿摇了摇头,道:“不在。”

魏扶摇想了想,问道:“方才师傅见的是何人?”

清儿道:“是个年轻的男子,听说他是仗剑宫的楚盛衣。”

魏扶摇惊讶道:“怎么楚盛衣也来了?”她低头思索片刻,道:“也罢。师傅回来后你对她说我前来拜见过,却没见着她,稍后会再来拜见。”见清儿点头,魏扶摇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这边魏扶摇刚走片刻,云长乐几人便到了。婉儿几步上前抓着清儿问道:“魏扶摇可是去见夫人了?”

清儿见她神色惊惶,说道:“她来见夫人,却没有见着,人刚离开。怎么?”

婉儿放下心来,笑道:“她要来告我的状呢,可惜没告着。”她三言两语把先前发生的事情讲了,对萧总管求道:“萧总管劳烦你为婉儿求情,万万不可让魏扶摇得逞了去。”

萧总管点了点头,问道:“清儿,夫人去了哪里?”

清儿望向梅木夫人的住处,道:“奴婢确实不知。恐怕是从另一处出去了罢。”

几人面面相觑,云长乐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进去等她,行是不行?”

萧总管见清儿有所迟疑,说道:“云姑娘是夫人请来的贵客,身份大不一般。清儿婉儿,引路奉茶吧。”

云长乐抬眼瞧他,只见他微微一笑,眸中一片了然的神色,心道:“这人竟已知道了我的身份吗?”她笑吟吟地对他点了点头,道:“走罢。”

几人入了花厅就坐,萧总管将那二婢遣了出去,起身走到云长乐面前,对她深深一揖,看向她道:“小主人,您终于回来了。”

云长乐连忙起身,对他一揖道:“萧总管莫要如此,长乐哪里称得上‘小主人’?”

萧总管深深地看着她,说道:“您是夫人的亲外孙女,萧翀是夫人的家奴,自然要称小姐一声小主人。萧翀先前多有得罪,请小主人责罚。”

云长乐盯着他,慢慢道:“萧总管,我虽然知道了我的身世,但与夫人尚有心结还未结开。你这声小主人,长乐受不起。”

萧总管看了看她,后退一步,道:“夫人对小主人很是看重。百年之后继承她衣钵的,除了小主人,决计不会有其他人。无论小主人与夫人之间有什么心结未结开,在萧翀心中,小主人也唯有姑娘一人当的。”

云西辞见云长乐蹙起了眉头,微微一笑,温文道:“萧总管赤胆忠心实在是让人佩服。不知道萧总管对长乐的娘亲云夫人又是如何称呼,这小主人的称呼,是否云夫人更要合适一些?”

萧总管哈哈一笑,挑眉看向他道:“公子,云夫人温柔善良,乃是难得的慈悲之人。继承梅木岛的人定要有凡人难敌的智慧,杀伐决断的果决,甚至是不拘泥于世俗的狠辣手段。云夫人虽好,但却还受不起夫人的衣钵。萧翀的主人只能是我家夫人认定的传人。”

云西辞蹙眉道:“萧总管言下之意认定了长乐是梅木夫人的传人,非要认定她是你的小主人?”

萧总管神色不豫地看着他道:“小主人是不是我梅木岛的继承人,云山竹海难道还要来管上一管?”

云西辞嘴角一勾,端的狡黠风流,说道:“不敢。长乐,既然萧总管忠心耿耿,那你何不向他请教一下云夫人的下落?”

云长乐眼儿一亮,故作矜持道:“萧总管既然坚持,这‘小主人’的担子,我便勉强应承下了。便如云公子所言,你先与我说一说我娘亲的下落吧。”

萧总管面露尴尬,大感为难,忽地指着云西辞怒道:“你这小子忒地狡猾!”

云西辞轻声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在下乃是梅木岛老小两位主人的贵客,萧总管如此说话,难道这便是梅木岛的待客之道么?”

云长乐心道:“西辞好刁滑!”口中却叹道:“萧总管想要反悔,不认我这小主人了么?”

萧总管看了看两人,垂头思索片刻,再抬头时已是笑吟吟地,他说道:“萧某言出如山。只是现今小主人还未正式继承夫人的衣钵,夫人的心思萧某不敢妄加猜测。”顿了顿,低声说道:“夫人行事素有深意,既然她不愿透露小主人双亲的下落,心中定是有计较的,小主人何不静观其变?夫人既然与云夫人、小主人那般的关系,又打定主意把梅木岛传给你,又怎会做让小主人伤心难过的事情呢?”

作者有话要说:唔~~如果没有意外,这周末再更一次。

第157章 前尘往事

云长乐嘴角一撇,心知从萧总管这里是问不到什么了。[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萧总管见她神色郁闷,便说起了欧阳云夫妻在梅木岛上居住时的情形。云长乐十分欢喜。云西辞对他们夫妻二人也是非常想念。萧总管虽然终究没说出欧阳云与莲生的下落,但两人也已十分满意了。

谈笑间云长乐忽然想起了魏扶摇,便问道:“萧总管可知道魏扶摇与我外婆是怎么成的师徒?”

萧总管沉吟片刻道:“十多年前夫人听闻王子淇登基,便立刻启程赶往永国。不久之后夫人抱着尚在襁褓中的魏扶摇回到岛上。魏扶摇从那时起,就成了夫人的徒弟。”

云长乐道:“原来她是被我外婆抱回来的。那萧总管可知道她是哪里的人,她的家人可还在?”

萧总管道:“这些年来从未听夫人说起过她的家人,想必已经不在人世了吧。”他叹口气道:“至于她是哪里的人,这恐怕只有夫人才知晓了。”

云长乐暗道:“原来她是个弃儿,当真是可恨亦可怜了。”

云西辞与她对视一眼,摇头叹息。

而此时,三人正谈论的魏扶摇正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藏在一处暗道之中。

梅木夫人常年轻纱遮面,这岛上能见着她面容的,除了萧总管和她的贴身婢女清儿、婉儿之外,便是她的徒儿魏扶摇了。

十年前在慕城,魏扶摇第一次见着云长乐的母亲莲生,便发现她与梅木夫人长得极为相似。那时谁也想不到莲生会是梅木夫人的亲生女儿,魏扶摇也不例外。梅木夫人性子乖戾,加之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魏扶摇自小就在她的□下活得战战兢兢,性格大是扭曲。她打小便对梅木夫人又敬又怕又恨。

十年前,机缘巧合,她遇到与梅木夫人有几分相似的莲生,而莲生又没有梅木夫人的厉害手段,魏扶摇心中埋藏的对梅木夫人的恐惧和恨意霎时便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对象。于是当年她便抓了莲生,只可惜,她没能折磨了莲生,倒是栽在了她一辈子的克星云长乐手中。

后来欧阳云夫妻被梅木夫人带回岛上,魏扶摇慢慢发现了梅木夫人与莲生的关系,那时她心中真是又恨又惧。只要有莲生和云长乐在,她魏扶摇怎么可能继承得了梅木岛?

想到云长乐会代替她做这岛上的主人,她便嫉恨难平。直到那日欧阳云夫妻离开梅木岛,她无意中听到梅木夫人叮嘱二人不可去聂道天在的那个岛上……

梅木夫人的师傅聂道天还活着!——魏扶摇听闻这个消息时简直是欣喜若狂,若说这世上还有人能对付得了梅木夫人,那其中最厉害的便是大魔头聂道天了!

她曾偷偷地去过那个岛上,却失望地发现聂道天失忆了。于是,她想方设法想要勾起聂道天的回忆,她深信他对梅木夫人是有恨意的。他们这一派徒弟与师傅之间的恩怨和纠葛,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她暗暗发誓如果有一天她能像梅木夫人一样赢过自己的师傅,接管本门的一切,她一定不会留下梅木夫人的性命。

终于有一次,她被英儿发现了。英儿是梅木夫人的婢女,当梅木夫人还是大熙的安宁公主时,她便陪在她的身边。梅木夫人待她算是极好的了。但不幸的是,随侍在梅木夫人身边的她,爱上了从来没将她放在眼里的聂道天。当年梅木夫人让她扮作自己与聂道天一夜缠绵,英儿的心思被她看得清清楚楚,梅木夫人不怕她不答应,因为她对英儿许下了把聂道天交给她处置的诺言。英儿明白,这是她唯一得到聂道天的机会,无论梅木夫人是否最后会遵守诺言,她明白,不管聂道天活着还是死亡,至少一切结束后,她不用再日日见他对梅木夫人渐渐无法再掩饰的狂热的、充满占有欲的眼神。聂道天活在求了不可得的煎熬之中,他想得到的是梅木夫人的真心,而她又何尝不是想要他的一切?梅木夫人先动了手!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人,一旦聂道天知晓,她与他都会万劫不复。

那一夜,聂道天在得到“梅木”的狂喜中放松了戒备,他以为她终究是服软了,他没有发觉他怀中的是另一个女人。而等他发觉不对的时候,他已经中了毒……他输了。

梅木夫人果真留了聂道天一命,英儿猜想梅木夫人对她的许诺只是原因之一,其他的原因,她想不出,她也许比一般人了解梅木夫人,但像梅木夫人和聂道天这样的人,他们的心思英儿自问猜不透,也不敢去猜。她得到了她之前以为永远也得不到的男人。为了让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她带着他去了栽满离心草的岛上。梅木夫人亲手喂聂道天吞下了第一株离心草,她从来没有爱过他,自然不怕被他忘记。她用离心草困住了英儿和聂道天,离心草只有岛上才有,英儿心甘情愿地留下来成了聂道天的看守人,她亦与他成了梅木夫人的囚徒。

魏扶摇自然不知道这一切,她以为英儿只是个普通的侍婢。她以为自己只要杀了英儿,便能引聂道天去梅木岛上对付梅木夫人。但英儿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打不过魏扶摇,所幸,她有失去记忆的聂道天。聂道天对付魏扶摇,可谓绰绰有余。

魏扶摇那一次伤得很重,她不敢回梅木岛养伤,她对梅木夫人有着深深地恐惧,如果被她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她打了个寒颤,在心里发誓,她要活下去,拿到她想要的一切。她掩饰得很好,梅木夫人不知道她知晓聂道天还活着。

欧阳云与莲生走后,梅木夫人大多时候都在闭关研习房海宁留下的医书,她的医术和毒术想必很快会更上一层楼。魏扶摇对她的畏惧更深了,她没敢再动引聂道天来梅木岛的心思。

直到梅木夫人与云长乐的十年之约到了,她被派出去接云长乐上岛来,她才又想到了新的计划——引云长乐到聂道天与英儿面前,只因英儿说过:“知道他还活着的人,都得死。”

魏扶摇恨云长乐,她抢走了她的心上人云西辞的心。她用下了毒的酒,想迷昏云西辞,把他留在船上,不用陪云长乐去赴死。云西辞没有中毒,他又一次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云长乐。

她恨恨地想,既然如此,那你便与她一同赴黄泉吧。

云长乐与梅木夫人的十年之约天下人皆知,她从塞川接二人上船时专门选了四海帮的大船。四海帮与云山竹海交好,云长乐赴梅木夫人之约,而后暴亡的死讯总要有人带给路行歌。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云西辞,甚至百般阻扰他跟着云长乐一起,可是他不领情。云西辞的死,可以引来另一个绝顶高手云烟,魏扶摇想,虽然他不愿与我在一起,但他的死终究还是会成全了我。魏扶亲手摇斩断了她对云西辞的情丝,在这点上,她胜了她的师傅梅木夫人,也胜过了聂道天。若论心性,她才是真正很绝的人。

可是云长乐二人竟然没有死!

当她在梅木岛上见到两人时,立即想到事情很快就会败露了。云长乐二人只消对梅木夫人稍稍提一下遇到聂道天之事,梅木夫人很快便会想到是她魏扶摇在捣鬼。云长乐已经到了梅木岛上,虽然梅木夫人和萧翀从来没有说过云长乐与她的关系,但见她对欧阳云和莲生的安排,还有那极为相似的面貌,魏扶摇明白,她不能再呆在梅木岛上了。

她不甘心就这样白白离开,她想起了梅木夫人收藏的医书和武功秘籍,梅木夫人有很多东西是没有教给她的。她一直知道梅木夫人的密室在哪里,于是这日从清儿口中得知梅木夫人与楚盛衣离开了她的住处,便假意离开,又偷偷回到苑中,潜入通往密室的暗道,想要在逃离梅木岛前去密室大肆搜掠一番。

虽然知道暗道是通往密室所在,但这么多年来,魏扶摇乃是第一次进去。暗道在梅木夫人的居所地下开凿,依照梅木夫人的手段,暗道中定然会是机关重重,可她一路行来却没遇到半点机关危险,不免有些诧异。她深恐梅木夫人发现有人偷入密室,边走边寻思着拿到秘籍医书后如何才能既快又安全地离开梅木岛。

魏扶摇在暗道中大约走了半盏茶的时间,只觉得越走越往地底,越走越深,这暗道通风做得极好,倒也不觉得气闷。只是这么一直走着却没见着密室,她心底不由得有些发虚,万一还没找到密室就被发现,那可怎么办才好。

好在不多时,她便瞧见前方一道石门,心中大喜,正要奔上前去,忽地心中一凛,心道:“方才在暗道中一直没遇到什么危险,密室近在眼前,说不定正是师傅设的圈套,让人放松了警惕,才好一击即中。”她思索片刻,十分警惕地走到门前,仔细一看,原来那石门不知为何留了一掌来宽的缝隙,她正寻思着是否要推开进去,耳边忽然听到门后传来模糊的女人说话的声音。

魏扶摇心中一跳,惊得呼吸都变了,这暗道除了梅木夫人,谁还敢来?凝神一听,那说话的女人竟真是梅木夫人!

魏扶摇霎时便想飞奔出去,现在的她,还远远不是梅木夫人的对手。她正欲转身,忽然想到,听那声音,梅木夫人离此处还远得很,今日探到此处,眼见密室就在前面,何不瞧上一眼石门之后到底是怎样的光景。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室门前,顺着石门的缝隙瞧进去。先前她靠着夜明珠的微弱光亮进到这里,想到门后是梅木夫人,她不敢再拿出夜明珠探下去。门后一片漆黑,魏扶摇往里看了看,她站在门前,感到有风从门缝吹过,心中有些疑惑:“这处是下风处,那说话的声音该更清楚才是,怎会这样模糊?”她想了想,侧身从门缝进到里面,侧耳一听,声音却是从头上传来的。她前行几步,仔细打量四周,心中一喜,豁然明了。原来这地下的密室竟是分了两层。暗道中定然在某处分了岔,有暗门通往上面那间密室,而她所在的这处,正好处在那间密室之下。

她迅速穿过暗道,不一会儿,便找到了藏在地下的密室。密室上方传来梅木夫人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只听她道:“这是你楚家的东西吧?”

楚盛衣道:“不错。”

魏扶摇心想:“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我当年去永国正巧遇见初即位的大王夜晚换装秘密潜入楚家老宅,他要找的就是这块永国开国皇帝赐给你们楚家的免死玉牌。他诛了你们全族,却也怕有心人拿这免死玉牌来诘责他个不敬先祖之罪。这枚玉牌我抢了下来,如今便物归原主吧。”

魏扶摇听了一会儿,楚盛衣始终没有答话,不知道他是收了没有。

只听梅木夫人道:“你乃楚家子孙,竟不要这传家之物?!”话语间带了十二万分的不解,“你可知道,若是你手持此玉牌,便可光明正大地回到永国,董麟淇那昏君不止不敢杀你,还会怕别人杀了你,让他背上不敬先祖的罪名。”

楚盛衣道:“日日作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楚盛衣何必自贱至此?”

魏扶摇耳边响起梅木夫人得意的笑声,只听她道:“楚盛衣,你可知道魏扶摇是谁?”

魏扶摇心中一凛,只听楚盛衣道:“她是夫人的徒弟。”

梅木夫人道:“她的身世可妙得很哪!我便告诉你,她本来姓董,是那董麟淇那昏君后宫中一个宫婢被他宠幸后生下的孩儿。”

魏扶摇心中大震,手指不住地颤抖,原来她并非弃婴,而是永国的公主,皇家的血脉。霎时间,她心中千回百转,得知自己尊贵身份的狂喜,还有对梅木夫人燃起的滔天恨意,就是因为她,她自小才会离开皇宫,没有享受过富贵荣华。

第158章 永国公主

恍惚间,只听梅木夫人说道:“她的身世我从未告诉过别人,证明她身份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你把永国皇帝的血脉带回去,岂不算得大功一件?到时候,何愁不能在永国立足?”

魏扶摇心中一动,连忙打量所在的密室之中,梅木夫人提及能证明她身世的东西极有可能藏在这里。这时那些武功秘籍、医书什么的对她来讲,反倒不是最着紧的了。

楚盛衣许久没有说话。

只听梅木夫人说道:“你们楚家的人不是心心念念要回归故国,重拾昔日权利和荣华,怎么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你却视而不见了?”

楚盛衣道:“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打算。夫人口中说的楚家人不是在下。”

魏扶摇在心中冷笑,梅木夫人难得为他人这般打算,奈何却遇到楚盛衣这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怪人。她暗道:“楚盛衣推脱,我可如何是好?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即便是回到了永国,也当不了公主。”想到“公主”二字,她的心中一热,一面听着二人的对话,一面开始在密室中翻找起来。

暗道上层的密室之中。

梅木夫人心中有些恼怒,她一心想要把欠楚泽平的那份情谊了结在他的孙子楚盛衣身上,谁知这人如此不好对付。名也好,利也罢,他全都不屑一顾,她没好气道:“想不到我这梅木岛上竟没有你楚盛衣瞧得上的东西。”

楚盛衣默然片刻,缓缓道:“还是有的。”

“哦?”梅木夫人这下来了兴趣,问道:“你说。”

楚盛衣瞧她一眼,问道:“说了又如何?说了夫人便能许我么?”

梅木夫人眼珠一转,笑道:“只管说来,除了本夫人的性命,只要是我这岛上的东西,都可许了你。”

楚盛衣双眸一亮,对她深深一揖,郑重道:“那便请夫人将您的外孙女云长乐许给我罢。”

“好哇,好哇,”梅木夫人骂道:“你这小子竟跟我出了这天大的难题!”她眉间一挑,斜睨着他,道:“我瞧这两人两情相悦。云西辞与她的情意如此之深,楚盛衣你好深的心思,竟算计我来做这棒打鸳鸯的坏人?”

楚盛衣看向她,沉吟片刻,轻声道:“夫人可知,我对她的情意比起云西辞来,半分也不会少。”

梅木夫人心中一动,问道:“你当真喜欢长乐?”她冷笑一声道:“你可莫要想娶了我的外孙女再负了她,以报复本夫人。”

楚盛衣冷冷地看着她道:“在下若要报仇,自会找永国大王,还有夫人你。何必舍近求远,为了儿女私情白白得罪了云山竹海呢?”他顿了顿,淡淡道:“这件事,夫人到底是不愿许,还是不能许呢?”

梅木夫人定定地看着他,点头叹道:“当年我欠下楚泽平的,难道我那外孙女也要欠了你?”她摇头道:“你何必与你爷爷一样犯傻,你可知这感情的事情最是一厢情愿不得?”说到这里她忽地一顿,眉头一蹙,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声冷哼,低声喃喃道:“当年房海宁也是这般劝我,可这又怎是自己控制得住的?”

楚盛衣在一旁默不作声,听她轻声喃喃自语,语意之中含着极深的自怜和怨怒。

梅木夫人忽然闭口不言,走到红花梨木柜前,从柜子里拿出两个色彩艳丽的锦囊。她走到案前伏案不知写着什么,完了将写好的纸条放入锦囊之中,递给楚盛衣道:“你左手中蓝色锦囊里装的是寻找长乐父母下落的线索,这条线索与你本也大有关系。你若想要求娶长乐,我是做不得主的。不如你快她与云西辞二人一步找到她爹娘,这世上能让长乐听话的,只有她爹爹了。当年路行歌与云烟本是要带长乐回云山竹海去,但只欧阳云一句话,长乐便决定独自留在大熙。你若能得她爹娘相助,成事的把握自会大上许多。”她指着红色的锦囊道:“这里面装的是我写给他们夫妻的信,他们看了之后便知道要怎么做了。”

楚盛衣接过两个锦囊,道:“多谢夫人。”

梅木夫人说道:“你也不必谢我。我能助你的便是这些了。以后除非你成了我的外孙女婿,否则你楚家的事情,我是再也不会理会了。”

楚盛衣淡淡一笑,道:“当如此。”

他那微笑让梅木夫人心中一颤,想他一生可叹可怜,竟生起了几分怜惜,说道:“我便再助你一助。你先行离开梅木岛去欧阳云夫妻。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可以让云长乐与云西辞分开,径自去寻你。你一出岛去,便可拆开蓝色的锦囊了。”

楚盛衣对她行了一礼,道:“此番诸事已了,盛衣这便向夫人告辞了。”

梅木夫人凝神看他,转身叹道:“去吧。”

这边魏扶摇正立在出海的大船上的甲板上。方才她在密室中翻找半天,没能找到证明自己身份的事物,听到二人密谈快要结束,轻手轻脚把寻到的两瓶丹药放入怀中,赶在被人发现之前出了暗道。

海风刮得脸上微微发疼,她的心中乱得很,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刚开始只想着能凭借信物回到永国做公主,但冷静下来一想,此事谈何容易。她有些自伤地想:“为何我魏扶摇要得到什么东西,会那样难?”

大船在海上行了些时日,这天魏扶摇从船舱中走出,见远处有一艘三桅大船正迎面驶来。那船离她远得很,看去只得拳头大小,魏扶摇看了一会儿,高声道:“转舵,往西。”她望着那艘大船,心想:“我刚从梅木岛上出来,还是少见人为妙。”

她走到船尾对船工又吩咐了一番,眼见日上中天,便回了船舱用午膳。

这船上的船工都是梅木夫人家养的奴仆,魏扶摇每次出海都是用的这艘大船,这些仆役自然不知道魏扶摇心里打的主意,只道是小姐又要去大熙办大事了,服侍得很是周到。

魏扶摇用完午膳,便在房里调息打坐。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魏扶摇双眸睁开,道:“何事?”

门外的人道:“小姐,一艘大船跟着咱们已经有一盏茶的时间了。我们是加速甩开,还是迎上一迎?”

魏扶摇道:“我看看再说。”

她开打舱门,那男仆躬身在前面带路,还未走到船尾,便瞧见一艘三桅大船赫然跟在后面,两艘船此时已经不过四五个船身的距离,想要甩开谈何容易。魏扶摇见那艘船的船头上站了几个人,心中一沉,暗道:“怎么是他们?”

片刻间,那艘大船已经与她的这艘并驾齐驱,只听那船上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船上那位,可是梅木岛的魏扶摇魏姑娘?”

魏扶摇闻声看去,见那说话的男人是个身着青布衣袍的中年人,虽然面貌十分普通,但双目灼灼有神,身形挺拔,气度不俗。魏扶摇答道:“小女子正是魏扶摇。”

那男子还未说话,旁边一人便笑道:“木先生,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魏扶摇眉头一皱,只听木先生道:“魏姑娘,老夫受永国三公主所托要带一个口信给你。”

魏扶摇听他说到“永国三公主”,心中一跳,微笑道:“哦?小女子与三公主素不相识,不知三公主有何事竟要请先生如此劳师动众来找我。”她看向方才说话的那个人,他正是大熙最得圣眷的庞将军府的庞战。能让他亲自护送来找自己的人,身份定然不一般。

木先生缓缓道:“魏姑娘可还记得飞骏牧场郊外林中密室?”

魏扶摇眼睛一转,沉吟不语。

木先生见她脸上惊悔之色一闪而过,轻轻“咦”了一声,似有不解,随即道:“魏姑娘想起来罢?”

魏扶摇点了点头,那三公主想来就是飞骏牧场郊外密室中被她施了摄魂术后,驱使着去脱楚盛衣和云长乐衣服的女子。她对木先生笑道:“我与三公主确是见过。哎,我与她之间些误会,待我修书一封,还请木先生回去时带给三公主。”

木先生一摆手道:“不必。三公主要老夫告诉魏姑娘,云西辞与公孙引相约于慕城一战,她已前往天慕山准备观战。魏姑娘若是还没有忘记与三公主的约定,自可去慕城一会。”木先生顿了顿,淡淡道:“若是魏姑娘不愿赴约,那今日老夫便替三公主会一会魏姑娘,领教姑娘高招。”

这时船上众人虽然不知道原因,却也猜到魏扶摇必定是得罪了永国三公主,于是这位木先生便被三公主请来整治她。

魏扶摇盯着木先生,心中思量着是否趁此机会去与永国三公主见上一面。只是若要见她,总得想个法子把先前得罪她的事情揭过才行。

此时,船上一个女子声音十分冷硬道:“魏姑娘到底敢不敢赴约,何不痛痛快快给木先生个答复?”

魏扶摇冷笑一声,她不愿与永国的人再结怨,那是因为她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有机会恢复自己的身份回到永国,当然要试一试。若是能与永国三公主冰释前嫌,也许能慢慢取得她的信任,要是能再找到了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那认祖归宗,成为永国的公主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她不愿得罪三公主,可不怕得罪仗剑宫的人。方才说话的那个女人她认得,乃是仗剑宫的冯素云。

魏扶摇对木先生道:“请先生告知三公主,扶摇定会赴约。先前对三公主多有得罪,扶摇一定亲自去慕城向公主赔罪。”

木先生微微一笑,道:“那老夫便代三公主应下了。”

魏扶摇点了点头,对冯素云微微一笑道:“这位女侠说话好大的威风。”

冯素云道:“魏扶摇,我问你,楚盛衣师侄被你梅木岛上一个姓萧的男子请去做客,现今他人可是还在梅木岛上?”

魏扶摇斜睨着她,嘴角一勾,道:“请人走的不是我,被请的也不是我,你的师侄在哪里,我又怎会知道?”

冯素云道:“人是你们梅木岛请去的,你又怎么会不知?”

魏扶摇笑道:“既然人是梅木岛请去的,那便去梅木岛寻他罢。远来是客,梅木夫人见了众位,定然欢喜。”

冯素云见她东拉西扯,怒道:“小妖女,难道你以为仗剑宫会怕了你们梅木岛吗?”

若是赤松子在此,魏扶摇还会稍有顾忌,她见木先生负手在一旁,望着二人,眼中露出兴味盎然的神色,心中暗道:“我方才一忍再忍,此时何不在木先生面前用冯素云立威,免得他小瞧了我。”

她冷哼了一声,道:“夫人十年前连欧阳云这样的人物都能毫不费力地请上岛去,楚盛衣又算得了什么,请他去岛上,是他的造化。至于你,活到这把年纪,连自己师侄都比不上,本姑娘倒是有些可怜你了。”

冯素云素来端方严肃,虽然是女子,但在仗剑宫内,众弟子对她是又敬又怕,就连赤松子与薛逸也不曾对她有丝毫轻慢,此时被魏扶摇一个小辈又讥又嘲,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勃然大怒,“唰”的一把抽出宝剑,道:“今日我就替你师傅教训教训你这口无遮拦的臭丫头!”

她身旁的崔明珠早就惊得目瞪口呆,待到见她脚尖在船舷上一点,跃上对方的大船,才叫道:“师叔!”

第159章 永国公主

魏扶摇眼见剑锋袭来,往后一退间,反手自腰间抽出一条缎带,手上一抖,只见那缎带犹如灵蛇一般缠向冯素云的手腕,冯素云手中长剑一扬,一剑斩向魏扶摇的缎带,她口中喝道:"着。[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剑锋横过缎带剑尖直指向魏扶摇的胸口。

众人见她占了上风,眼见就要斩断缎带,将魏扶摇刺中,哪知魏扶摇手腕一抖,那缎带本就是极其柔软之物,冯素云那一斩之力霎时便被她轻轻巧巧地卸了去,魏扶摇手腕又快又灵动地不住画圈,那条缎带如活了一般自剑身盘旋而上,眨眼间便缠上了冯素云的手腕。

冯素云顿时觉得手腕如火烧刀割一般疼痛,将长剑交给没被缠住的那只手,魏扶摇哪里容得她换手,几步上前,趁她手上不稳之时,劈手便要夺剑。今日她打定主意要用这女人在三公主请来的木先生面前立威,倒也就不忙着动手杀她,想着要慢慢整治她,好让这些人知道她魏扶摇的厉害。

冯素云见她竟敢上前抢夺她的剑,飞起一脚便踢向她的心口,魏扶摇侧身避开,便是在这一招间冯素云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长剑。她手臂一扬,一剑斩向缠在手腕上的缎带。

魏扶摇"咯咯"一笑,手腕又是一抖,那条缎带倏地擦着剑锋收回了她手中,冯素云那带了剑气的一剑竟在上面顶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崔明珠叫道:"碧空绫?”

木先生摇了摇头,道:"不是。”

冯素云怒瞪着魏扶摇,挽了个剑花,又迎了上去。

魏扶摇脚尖一点,身体在空中转了个圈,轻轻巧巧地跃到了船舷之上,飞快地在上面奔跑起来。冯素云在甲板上手持长剑一路追逐,骂道:"小妖女害怕了么?"魏扶摇笑道:"剑法不好便也罢了,想不到轻功也不行,师傅说得对,这世上真是有些个人把日子活到狗生上去了。"冯素云气得脸色通红,脚下发力,追得更急了。

木先生看了一会儿,说道:"庞将军,速速差人将我夫人请来,迟些就来不及了。”

庞战正看得兴味盎然,闻言问道:"为何要请玉夫人来?”

木先生盯着魏扶摇二人道:"冯女侠中毒已深,再奔跑一盏茶的时间,便是神仙也救不得。”

崔明珠站在一旁,猛地回头看向木先生,木先生指向冯素云道:"她颈脖处浮起的青线,再有半盏茶的时间,那跟青线就要延伸到她的脸上,只要那条青线一到脸上,这人就算吃了解药,也要变成废人了。”

庞战与崔明珠闻言立刻看向冯素云,冯素云在奔跑之中,领口又压得严实。庞战忽地想起冯素云怎么说也是个女子,便撇开了头。崔明珠却是眼也不眨地盯着冯素云,人若是好端端的,又怎会颈上忽然多了一条青线,想到梅木夫人以用毒闻名天下,大叫道:"师叔你中毒了,快点住手!”

魏扶摇笑道:"不错不错,冯女侠既然中毒了,那便不算输给了我这小妖女,快听你师侄的停下来解毒疗伤吧。”

冯素云暗中运气检查各处经脉穴道,并没有发现不妥,喝道:"崔明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魏扶摇立在她面前不远处,百无聊赖道:"还是听你师侄的话退下吧,打又打不过,追也追不上,哎,好生没有趣味。”

冯素云此时哪里拉的下脸来退下,她并没觉得自己身体有哪里不妥,暗自猜测中毒是崔明珠为了让她有借口从这场追逐争斗中从容而退找的借口,心中对她是又爱又恨。被魏扶摇一激,把心一横,道:"谁也不要插手,我今日一定要与这小妖女分出个胜负!”

魏扶摇抿嘴一笑,道:"我难道会怕你不成?!"隔空向她斜劈了一掌,转身又踩着船舷,绕起圈来。

崔明珠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心知冯素云十分高傲,小辈之中只有楚盛衣的话才会听一听,她转身对木先生求道:"我这就去请玉夫人,还望木先生和玉夫人救救我师叔。”

木先生道:"你师叔方才可是说了谁也不要插手?”

崔明珠见冯素云竟又得罪了他,只得连连求道:"木先生,我师叔中了魏扶摇的诡计,您大人有大量,切勿与她计较。崔明珠这便代她向你赔罪了。"说罢便向着他跪了下去。若是平时,她还不致于此,但此时担心若是赔礼赔得轻了,木先生真不肯出手相助,一下子便对他行了跪拜大礼。

木先生垂头看着她,说道:"小姑娘,老夫受了你这一礼,若是再不助你师叔,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你速去请我夫人来这里,她才有法子解毒。"手臂一振一拂,把崔明珠带了起来。

崔明珠身子晃了晃,只觉得一阵风从面前刮过,再一看,木先生已经跃到了魏扶摇的船上。而冯素云呆呆地立在甲板上,她手中的长剑正被木先生握在手中。

木先生看了看二人,笑道:"是把好剑。"边说边信手挽了十多个剑花。

冯素云很想把剑夺回来,但见他一招就夺下自己的剑,这乃是生平绝无仅有的事情。这位木先生听说是永国公主的客卿,一路上见他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如今看来,竟也是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人物。她怔愣片刻,很快回神,脸色一沉,道:“木先生夺了我的剑,这是何意?”

木先生把剑身一转,剑柄递到她面前,道:“冯女侠中毒已深,不可再与他人比斗。”

冯素云接过剑,打量着他,蹙眉道:“木先生何出此言?方才我运气查探,身上并无不妥。”

木先生摇头道:“冯女侠,梅木夫人的毒药岂是能被人轻易查出来的?”见她脸色一沉,却也没有就信了自己,往魏扶摇一指,道:“冯女侠不如问问魏姑娘下的是什么毒。”

冯素云看向魏扶摇,沉声问道:“你对我下了毒?”

魏扶摇向木先生看了一眼,轻声一笑,说道:“冯女侠说是下毒,便是下毒了罢。”

冯素云此时心中已经信了个□分,脸色一白,喝道:“你下的是什么毒?”她又运气片刻,只觉得身体全然无恙,不由得又惊又疑。

魏扶摇见青线已至她的下颌,再有半盏茶的时间便能爬到脸上,这人便再也救不活了,便笑道:“方才我劝你罢手速去解毒你不信我,如今我便告诉你,你中的是梅木岛上的青蛛毒。”

冯素云心中一沉,只听她道:“青蛛活着的时候连只虫子也毒不死,但它死后留上三日,尸体便成了天下间最厉害的毒药,无色无味,中毒的人在毒发之前同常人一般,自己一点也不会察觉到。只在毒发之前一炷香时,会有青线从颈脖间出现,一旦那青线爬到脸上……”她顿了顿,笑吟吟地看着冯素云,道:“冯女侠,还有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毒性就要发作了,有什么遗言便快快讲出来罢。”

冯素云伸手按着颈脖处,倏地冷静下来,转头对木先生拱手道:“木先生,小女子先前多有得罪!敢问这毒先生解得吗?”

木先生指尖一拂,点了她几处穴道,摇头道:“老夫不会解。”

冯素云被他点了穴道,声音隐隐有些颤抖道:“既然如此,木先生……先生为何要点我的穴道?”

木先生看了一眼魏扶摇,对她说道:“你本可多活片刻,但因受人挑拨,惊怒交集,大动干戈,血气上涌。若是我再不点你穴道压制毒性上行,你连半盏茶的时间也活不了了。”他回头看向他们的大船,微微一笑,道:“好了,我夫人过来了。今日你可捡回一条性命。”

冯素云、魏扶摇二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崔明珠正带着一位青衣妇人走向两船相接之处,那妇人便是木先生的夫人。

冯素云忽而想起庞战将军曾提到过,这位夫人乃是永国大名鼎鼎的御医,来到大熙后还曾被皇帝召进宫去诊脉。

玉夫人站在船边,对木先生道:“相公,这小姑娘说你让她请我来解毒,到底是什么毒,连你也解不了?”玉夫人上船后从未开口说话,冯素云这还是头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她的声音竟与木先生一样苍老沙哑。只是她的口气十分温和,听着便觉得不若木先生那么让人难受。

崔明珠跃到魏扶摇和冯素云几人在的大船上,回头叫道:“夫人,请快来看看我师叔。”

玉夫人站在船边,说道:“崔姑娘,这两艘船离得太远,老身过不去。”崔明珠一愣,玉夫人竟然不会武功!

木先生跃过船去,将玉夫人带了过来。玉夫人看向冯素云,“啊”了一声,飞快地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取出两粒丹药递给她道:“速速服下,运功调息。”

冯素云立即依言而行。玉夫人扭头看向木先生,低声道:“梅木岛的青蛛毒?”她见到站在一旁盯着她看的魏扶摇后,了然道:“哎,原来是魏姑娘下的毒。”

魏扶摇在一旁冷冷道:“不错,毒是我下的。”她看了看木先生,语气不善道:“两位前辈这是要把事情管到底了?”

玉夫人此时已拿出银针开始给冯素云以针灸合药物解毒,自然不会分神答她。木先生闻言淡淡道:“魏姑娘能下毒,我夫人便能解毒。至于是下毒的厉害,还是解毒的技高一筹,你我各凭本事。我夫妻可没有欺负你这晚辈,据我所知,这青蛛毒并非你这小姑娘制出的。我夫人正在对付的,乃是你师傅梅木夫人亲手配制的毒药。”

魏扶摇闻言一惊,道:“你怎会知道这些?”神色十分惊疑地打量着木先生。

木先生道:“我有个朋友,曾在梅木岛上住了几年,岛上的事情便也知道一二。”

魏扶摇眼中亮光一闪,问道:“敢问先生那位朋友是否自称云笙?他还有位夫人,与他形影不离,精通医术!”她顿了顿,缓慢道:“说起来,他们二人一人武艺高超,一人医术高强,与木先生和玉夫人倒是十分相似。”若不是木先生和玉夫人年纪太老,魏扶摇真要以为他们便是长乐的爹娘,梅木夫人的女儿女婿了。

木先生摇头,毫不留情地直言道:“云小友曾对老夫说过,魏姑娘心狠手辣、诡计多端。老夫不问江湖之事已久,此番若不是三公主在老夫面前提到魏姑娘你的大名,我是决计不会为她走这一趟的。老夫既已出山,见你因口舌之争便要害人性命,自是要管上一管。”

魏扶摇哼了一声,道:“前辈难道不怕得罪我师傅梅木夫人吗?”

木先生淡淡道:“若说这世上还有不怕得罪你师傅之人,老夫便是一个。”

魏扶摇闻言不怒反喜,她自从离开梅木岛后,心中惶惶,打小对梅木夫人的敬畏,让她对她是又恨又怕。她不尊师命,擅自利用聂道天,诱杀云长乐二人,后来又偷入密室,盗走丹药。梅木夫人迟早会发现这些事情,到时候定会找她算账。木先生架子越大,口气越狂,她越是高兴,心中立时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还有一更。

第160章 永国公主

半个时辰后,玉夫人施针完毕。崔明珠忙问道:“夫人,我师叔怎样了?”

玉夫人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沙哑道:“幸好我们在毒发之前赶来,冯女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八成,只是老身来得终究太晚,她以后不可再动武,否则激起剩下两成青蛛毒会有性命之忧。”

冯素云挣扎着站起身来,问道:“夫人,我这一身功夫便真的要荒废了吗?”心中十分凄然。

玉夫人思索片刻,摇头叹道:“老身学艺不精,暂且只能如此。待我回去再想想,若想到了彻底解毒的法子定会再来为你解毒。”

冯素云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忙对她施了个大礼,道:“多谢夫人。”说罢看向魏扶摇道:“魏妖女,你我的恩怨等到天慕山比武的时候再算罢,仗剑宫的同门定会为我讨回公道。”

魏扶摇轻蔑一笑,说道:“楚盛衣能不能从梅木岛上出来还难说得很,你还是早些回去请赤松子出马吧,除了他,仗剑宫其他人我还不放在眼里。”

冯素云大怒,还来不及说话,便听崔明珠问道:“我师兄怎么了?你倒是说清楚。”

魏扶摇看了她一眼,崔明珠背她瞧得心中一颤,只听她道:“现今梅木岛上热闹得很,我离开时楚盛衣正与我师傅决斗……”

“什么?!”崔明珠惊叫道,冯素云也是大吃一惊,眼神凌厉地盯着魏扶摇。

魏扶摇的视线掠过她们二人,眼中闪过不怀好意的神色,轻描淡写道:“好在我师傅又请了云长乐、云西辞二人上岛去,他二人想必不会见死不救。”

她说这话时故意放大了音调,说完便听见玉夫人“啊”了一声,不远处的庞战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崔明珠、冯素云眼中闪过惊喜之色,云西辞曾与楚盛衣在去飞骏牧场的路上于伏龙山中并肩战斗,有了这番情谊,楚盛衣若是有危险,他定会帮忙。

云长乐隐匿在江湖中,庞战好不容易在飞骏牧场见着了她,后来又不见了人。他奉命带她拜见皇帝,这会儿骤然听到她的消息,连忙命人将两艘船靠拢在一起,向魏扶摇问道:“魏姑娘,你刚才说,公主殿下在梅木岛上?”

魏扶摇听到“公主殿下”四字,不由得自怜身世,心中对云长乐越加地嫉恨,她对庞战说道:“不错,他们二人正在梅木岛上。”

庞战眉尖一挑,正要说话,只听玉夫人沙哑的声音响起:“他们在岛上可有被梅木夫人刁难?”

魏扶摇若有所思地望着她,道:“玉夫人为何这么关心他们?”

木先生闻言道:“魏姑娘难道忘记了老夫刚才才说过,我们与云氏夫妻乃是忘年之交。云夫人曾提起过她的女儿云长乐,呵呵,老夫与夫人还曾像云笙提亲,想让他把她的女儿许给我的一个侄儿呢。”

“哦?”魏扶摇大感兴味,道:“那云长乐的双亲可有答应?”

木先生呵呵一笑,道:“虽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我那侄儿乃是人中龙凤,若是两人情投意合,倒是十分般配的一对佳偶。”

玉夫人道:“我自然不愿事成之前云长乐被人欺负了去。”

魏扶摇看了看二人,说道:“家师的心思,我不敢妄加猜测。”她的目光瞟过庞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各位若是担心他们二人的安危,何不去梅木岛上看看?”

此话正合庞战的心意,他双掌相击,“啪啪”两声过后,从船舱里涌出无数士兵,个个手持弓箭,他命令道:“离船者,射杀!”

“诺!”众将士轰然应诺,气势惊人。片刻间船上的武林人士便被士兵包围,瞄准他们的箭头上寒芒闪闪。两艘船上片刻间一片肃杀。

冯素云喝问道:“庞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庞战对众人行了一礼,对魏扶摇道:“要劳烦魏姑娘带路,我们要去梅木岛上。”他又看向木先生等人,道:“这两艘大船,一艘开往梅木岛,一艘原途返回,各位待会儿请自便。庞战有皇命在身,恕不能亲自送大家回去了。”

冯素云这才放下心来,她与崔明珠对视一眼,楚盛衣也在岛上,只是他们二人一个武功尽失,另一个武功低微,去了指不定比不去还遭。

木先生这边说道:“庞将军,我与夫人随你去看看。人说梅木夫人乃是大熙数一数二的高手,医毒之术更是独步天下,我夫妇二人正好去会会她。”

庞战自然乐得多两个强助,他对魏扶摇说道:“魏姑娘,请带路吧。”

魏扶摇冷冷道:“庞将军,小女子不是你将军府的婢子,你们要去哪里是你们的事情,恕我不奉陪了。”

庞战朗声一笑,道:“魏姑娘,你的本事我也知道一些,我们这些在战场上打仗的人,不跟人讲江湖规矩,我的士兵只懂得军令如山这个道理。你信不信,我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任你武功再高,也难逃一死。”

魏扶摇微微一笑,道:“庞将军固然是带兵打仗的好手,只是你却不知道,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本事。你们人多势众,我对付不了,”她悠然道:“但你信不信,我若是死了,这里所有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庞战神色一懔,木先生道:“庞将军,老夫有话要说。”

庞战见识了他的手段,想到去梅木岛上还需要他的助力,他夫人的医术更是要紧,有礼道:“木先生请讲。”

木先生低声说道:“庞将军,魏扶摇刚刚应了与三公主的预定,若是庞将军在此射杀了她,三公主必然要失望了。”

庞战听得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沉吟片刻,忽地问道:“听闻三公主此番来大熙,是为了两国联姻。木先生,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

木先生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道:“是否是两国联姻老夫不知,不过三公主此次前来,确是有选婿之意的。”

庞战心中一动。

大熙从前国力弱于永国,这才有当时为了求得一时安宁,将公主送往永国和亲的无奈之举。而自从当时还是安宁公主的梅木夫人用计诈死,无意间离间了永国名将楚泽平与当时还是王子、如今是永国大王的董麟淇,害得楚家灭门后,永国皇室从此大失民心、军心,再也没有侵略大熙之力。

而后大熙皇帝励精图治,任用贤能,到萧漴毅这一代,国力强盛,海内升平,庞家大将军庞丞业正值盛年,执掌兵权,对皇帝忠心耿耿,麾下兵马勇猛刚健。庞家将门新秀庞战虽未经历过大战,但他带兵内清逆贼、剿灭悍匪,有勇有谋,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智将。

庞战乃是皇帝萧漴毅的近臣,心知大熙如今国力强盛,萧漴毅近几年来隐有伐永国之意。只是时机尚未成熟,两国还需维系几年和平,等到大熙兵马粮草准备妥当,便是挥戈永国之时。

永国大王到底不是个昏君,见大熙日渐强盛,恐怕已经有了戒惧之心。庞战暗中思量,若是三公主此番来到大熙是为了两国联姻,那最好便是将计就计,允了她,安了永国大王的心。

他看了一眼木先生,暗道:“只是听他所言,三公主好似并非打算嫁给皇上……”

“庞将军?”木先生道。

庞战皱眉道:“本将军亦不屑为难个小姑娘。只是……没了她带路,我们如何找得到梅木岛?”

木先生看向魏扶摇,说道:“魏姑娘可有什么法子?”

魏扶摇环顾四周搭箭对准自己的兵卒,最后看向木先生与庞战,道:“把船夫叫过来。”

庞战一挥手,几名亲兵立刻向舱底走去。不一会儿,十几名船夫被带了过来。

魏扶摇走到他们面前,凛然道:“船上这几位要去岛上拜见夫人,等我下船之后,你们小心伺候着,送几位贵客去岛上罢。”

“姑娘,贸然带外人去岛上,夫人是要责罚的。”一人低声说道。

魏扶摇说道:“你对夫人说是我请的客人,夫人若要责罚,自然有我担待。”手掌一挥,击中那人的胸口,见他“哇”地一声呕出一口鲜血,又道:“夫人见你受伤,便知道此事与你无关。”

那人抬头看了船上众人一眼,低头道:“多谢姑娘。”

魏扶摇“嗯”了一声,抬了抬眼皮,对庞战道:“庞将军,我让梅木岛的仆役送你们过去,使得吗?”

庞战与木先生对视一眼,见他点了点头,“放魏姑娘离开。”

魏扶摇一笑,道:“这茫茫大海,小女子能到哪里去?”她望向那艘要开回大熙的船,说道:“我送了一艘大船连带船夫给将军,不知将军可否让我搭船回到陆上。”

冯素云闻言说道:“谁要与你同船?”崔明珠在一旁神色紧张。

魏扶摇瞥了她们一眼,看向庞战道:“庞将军?”

庞战道:“魏姑娘,送你一程不难。只是这船上若有人伤在魏姑娘手上,便别怪本将军手下无情。”

魏扶摇只想速速离开,离梅木夫人越远越好,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不伤同船之人。”

冯素云与崔明珠,一个中毒重伤,一个武艺低微,见她居然要与自己同船,心中虽然愤懑,但听她允诺庞战,放下心来。冯素云低声道:“回舱里去吧。”崔明珠点头。

魏扶摇翩然跃上回程的大船,回头朗声道:“木先生、玉夫人,慕城再见。”

木先生道:“慕城再相见。”

两艘大船渐行渐远。

魏扶摇留下的船夫们倒也没有作怪,一路上船行得十分稳当,这日傍晚就到了梅木岛上。

这次庞战出海带的士兵,有一半分去了回程的船上,护卫那艘皇帝御赐的大船回大熙,剩下一半跟随他到了梅木岛上。他虽然不在江湖,但因为一直奉皇命寻找云长乐的下落,对江湖传闻还算熟悉,梅木夫人凶名远播,狡猾多端,眼见天色暗了下来,梅木岛深处林木森森,远远看去平添了几分诡谲。他站在船头,有些踌躇,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下一步怎么办,不由得望向木先生与玉夫人。

他与木先生视线一接,心中一动,但见木先生目光闪动,盯着梅木岛神情有些让人不易察觉的激动。

“我们入岛去罢。”玉夫人沙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庞战觉得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有些低沉压抑,但玉夫人平日里极少说话,他一时间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疑心太重。

木先生深吸一口气,道:“走吧。”两人携手就要跃下船去。

庞战一怔,忙叫道:“二位且慢。”

木先生脚步一停,回头挑眉看向他。

庞战道:“两位前辈,这是要去拜见梅木夫人?”

木先生道:“正是。”他眼中闪过恍然的神色,拍了拍额头,说道:“差点忘了,庞将军去岛上是要寻找长乐公主。”

庞战笑道:“原来先生还记得。”

“我与夫人要去会一会梅木夫人,庞将军若是愿意,可与我们同去。只是……”他看了看庞战带来的士兵,道:“这些将士们只能留在此处等我们。”

庞战心中一沉,问道:“这是为何?”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

木先生指向远处,说道:“我夫人制的避毒药只够三人使用。寻常人若是没有避毒药,是过不了千花万毒瘴的。”

庞战随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望着岛上那些葱葱郁郁的花草,问道:“那些花草有毒吗?”

玉夫人道:“那些单独用都是好药材,混在一起,药□融,生成毒气,便成了千花万毒瘴。寻常人吸入了混合后的草木花香,或是沾上了花粉树汁,便会全身发软,要是内力太弱,则会昏迷不醒。”她慢慢说道:“若是有人昏倒在这花木中,而又一直没被发现,自己也醒不来,时间长了,”她目光幽深地看向庞战道:“不就正好是上好的花肥么?”

庞战与众将士听得心中一寒,看向那些花草树木的目光便带上了惊惧。

玉夫人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药囊,道:“这是老身调制的避毒药,庞将军挂在身上,寻常毒瘴对你无用。”说罢对木先生道:“我们走罢。梅木夫人若是知道我破了她的千花万毒瘴,恐怕要不高兴了。”

木先生微微一笑,道:“那是我夫人的本事大。”说话间已揽着玉夫人跃下大船,抬头对盯着他们的庞战道:“将军可要同去?”

庞战想了想,跃下船,跟了上去:“我便去见识一下大名鼎鼎的梅木夫人。”

第161章 终归大熙

三人穿行在那千花万毒瘴中,庞战紧跟着木先生夫妻二人。

“好香啊!”庞战忍不住惊叹。那些花花草草他不认识,只觉得鼻尖传来一阵浓过一阵的香味,闻之欲醉。走着走着,他的脸上渐渐露出迷醉之色。

木先生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慢,忽然说道:“庞将军是不是觉得一直闻下去也不错?”

庞战叹息道:“是啊!我……”忽然心头一凛,额头冒出冷汗,有些恼自己,“这毒瘴当真邪门儿。我本来对它存有防备之心,不知不觉间竟还是被迷惑了心神。”

玉夫人道:“庞将军把避毒的药囊拿出来闻一闻。”

庞战从怀里拿出药囊,放在鼻尖深吸一口。药囊从鼻尖拿开后,“咦”了一声,道:“怎么闻不到刚才的香味了?”

玉夫人微微一笑,并未答他,只说道:“你若是又闻到毒瘴的味道,便立即拿出避毒药囊闻上一闻。”

庞战紧了紧手中的药囊,道:“多谢玉夫人。”

木先生道:“这千花万毒瘴不光能以毒香迷倒敌人,布局还用了五行生克之术。”

玉夫人蹙了蹙眉头道:“难怪我们走了这么些时候还没走出去。”

木先生面色微沉,抬头看了看天色,脸上那种胸有成竹的表情慢慢收敛了起来。

庞战带兵打仗是把好手,他对五行阵法研究重在如何派兵布阵。这种江湖中人用的奇门阵法,他也是一筹莫展,见木先生如此神色,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木先生叹了口气,道:“天色已晚,此时破阵我并无把握。”

玉夫人低头看了看挂在腰间的药囊,又看了看四周道:“避毒药最多再能支撑两个时辰。毒瘴与它药性对冲,药效会慢慢冲淡。”

庞战沉吟片刻,对二人道:“现今我们不可进,不如退回岸边,等明日天亮后再来破阵。”

玉夫人摇头道:“避毒药只有三份,今日全都用了。明日没有避毒药,千花万毒瘴更过不了了。”

木先生看了看二人,笑道:“既然不能破阵,那便请梅木夫人亲自来见罢。”说罢一声长啸,啸声高亢,直冲云晓,顿时林间惊鸟飞起。

玉夫人在他发出长啸声时微微吃了一惊,而后含笑而立,目光看向梅木岛深处。

只听啸声不绝,每一声都比前一声要高亢响亮一分。待到第五声时,庞战便觉得耳中嗡嗡直响,头皮发麻。忽然一只收掌抵住他的后背,一股温和的内力缓缓注入他的身体,那种难受的感觉顿时一松。他深吸了口气,对照顾他的玉夫人投去感激一笑。忽地想起先前木先生曾说玉夫人不会武功,可刚才注入自己身体的内力真真切切,他不由得想,这两夫妻身上似乎隐藏了很多的秘密。(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是谁在大声喧哗,扰人清静?”远处传来一声喝问,那声音由远及近,不一会儿,那男子的声音已在千花万毒瘴外。

木先生停下了啸声,朗声道:“萧翀总管,别来无恙否?”

来人正是梅木夫人的心腹萧总管。萧总管闻言问道:“哦?阁下竟认得我?阁下是?”

木先生哈哈一笑道:“萧总管可还记得十年前西风轩住的客人?”

萧总管声音惊讶道:“阁下可是……可是木先生?”

木先生尚未答话,玉夫人已说道:“萧总管,我夫妇二人远道而来拜访夫人,还带了一位小友。夫人这毒瘴好生厉害,别后情形,我们出毒瘴再议如何?”

萧总管“哎呀”一声道:“是……是玉夫人么?您的声音怎会变成了这样?”随即应道:“二位请稍等片刻。”说罢快步走进毒瘴。

庞战心中疑惑重重,木先生夫妻显然与梅木岛关系匪浅,但两人对他似是毫无恶意。他正思量,一人从花丛中穿行而来,只见他还未走到三人面前,便已遥遥躬身一礼,道:“萧翀有失远迎,咦?”

他边说边走过来,到了近前,一见木先生二人的模样,忽然露出惊讶的表情,道:“你们……?”

木先生哈哈一笑,手在脸上一拂,扯下一张面具,庞战借着月光看去,便看到一张清俊无双的面容,木先生一改先前苍老平凡的模样,竟是位翩翩美男子。

“萧总管,现在认得出我了么?”木先生微微一笑道。

萧总管盯着他看了片刻,轻声一叹道:“公子风采犹胜当年。”边说边把目光转向玉夫人。

玉夫人对他点了点头,手在脸上一拂,又是一张面具。庞战这时早已忘了什么非礼勿视,望着玉夫人的脸,苦笑道:“两位前辈,庞战被你们瞒得好惨。我竟这时才猜到两位的真正身份,云先生、云夫人,二位这些年可还安好?公主殿下对你们很是惦念。”

原来这两人便是十年前从天慕山被梅木夫人请来岛上作客,云长乐苦苦追寻多年的欧阳云与莲生夫妻。

欧阳云道:“我要多谢庞将军这些年来对长乐的照顾。”

庞战道:“晚辈皇命在身,所作一些乃是分内之事。前辈这样客气,倒叫晚辈汗颜了。”他对云长乐一家的事情有所耳闻,亦知道长乐这位父亲当年便是一位十分厉害的人物,加之云长乐如今的身份,欧阳云又是这样的风采慑人,他不知不觉间便对他十分的恭敬有礼。(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莲生对他温和地笑了笑,说道:“好啦,我们还是先出去,有话待会儿再叙罢。”

萧总管当先带路,不多时,三人便跟随他走出了这要命的毒瘴。

莲生回头看了看千花万毒瘴,道:“夫人这些年来过得可还好?”

萧总管看了一眼庞战,道:“多谢云夫人记挂,夫人这些年来身体康健,武功与医毒之术都有精进。”

莲生微微一笑,对萧总管问道:“长乐此时在岛上吧?如今正是十年之约兑现之时。”

萧总管笑道:“姑娘确是来了岛上。云西辞和楚盛衣二位公子也一起来了。”

欧阳云道:“这我们知道。不知长乐现在在何处?我们与她分别了十年,心中很是想念。”

“姑娘被夫人请了过去,二位这就去拜见夫人?”萧总管提议道,“至于庞将军,就由老夫先带去客舍住下,好好休息一番。”

庞战看了他一眼,对欧阳云道:“云前辈,晚辈千里迢迢来到梅木岛上,为的便是找寻公主殿下。晚辈等见到殿下后再休息不迟。”

萧总管皱了皱眉头。欧阳云看了看二人,微微一笑,说道:“庞将军,这些年承蒙皇上照顾长乐,我夫妻二人远离大熙,才能不用担心长乐的安危。你与我们一路前来,既然已经一起到了梅木岛上,只要长乐还在,迟早都能见到。我们与她分别了十年,待我们叙过别后之情,再让她来与你一见,如何?”

以欧阳云前辈的身份,对庞战说出这样的话来,算是十分有礼了。此时此地,以他的本事,且不说欧阳云、梅木夫人这样的厉害人物,便是萧总管一个不高兴对他发难,他也抵受不住。庞战无可奈何,说道:“那晚辈先去休息。还请前辈告知公主殿下,庞战有要事相告。”

庞战被萧总管安排去了客舍住下。欧阳云他们其实并非不想让他见云长乐,而是不便在此时让他知晓了梅木夫人的身份,还有她与莲生的关系。

萧总管与欧阳云夫妻二人多年不见,这次两人突然回来,算上还在岛上的云长乐,梅木夫人的后人便都到齐了。他心中十分高兴,说道:“夫人打算将梅木岛传给长乐小主人。小主人年纪虽小,在江湖上却是鼎鼎有名,萧翀能侍奉两代主人,真是天大的福气。”

“哦?”欧阳云挑眉,笑道:“长乐竟肯听她的安排?”

萧总管咳了一声,道:“小主人与夫人相处……这个……还算融洽。”

欧阳云哈哈一笑,道:“我倒要瞧瞧是怎么个融洽法,萧总管快快带路。”

莲生眉头轻蹙,轻声说道:“我的长乐不知长成什么模样了,哎,这些年她一个人在外,定是吃了很多苦头。”

欧阳云却笑道:“我们这女儿不让别人吃苦头便罢了,若是有人能让她吃苦头,我倒是想要会一会了。”

萧总管也在一旁轻描淡写道:“小姐不用担心,小主人这样的身份,谁若是得罪了她,我梅木岛必不会轻饶了。何况她身边还有云西辞和楚盛衣这样的人物在,便是在大熙横着走也是行的。”

欧阳云微微一笑,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一排楼宇,道:“萧总管,你说夫人见了我们回来,是惊还是喜?”

萧总管嘿然一笑,也不答他。梅木夫人虽是莲生的亲母,却觉得她百般不好,万般不如自己心意。欧阳云对莲生疼爱有加,在他心中莲生是一千一万个好。他与梅木夫人相惜又相厌,这两个武功智计半斤八两的岳母和女婿,当年在梅木岛上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三天两头比武斗气。萧翀不是傻子,自然不会搀和到这二人的恩怨之中。

不多时,三人行至楼前。莲生轻咳一声,向着屋内扬声说道:“母亲,莲生回来了。”

“哼,你们这么快回来做什么?怕我害了你们的女儿吗?既然当年你们不愿留在我的岛上,那便别回来啊!”屋里梅木夫人哼声道。

欧阳云哼了一声,正要说话,莲生忙拉住他,说道:“哪有不想念娘亲的孩子,这些年在外,莲生除了常常念着长乐,心中对娘亲也是十分思念的。”

“哼,你有了丈夫女儿,还记得娘吗?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又粗又哑又难听?你没继承我半点本事便也罢了,如今连一把好嗓音也保不住了么?还不快滚进来让我瞧瞧,若是你像我的那七分容貌也没了,我便将你轰出岛去,再也不认你了。”

莲生微微一笑,道:“我为了扮成老婆婆,配了一剂药来改变嗓音,若是七日不服用,声音就可以恢复如初。”说话间,拉着脸色不怎么好的欧阳云走进屋中。

梅木夫人姿态娴雅的静坐在灯火之下,她虽已年过半百,但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明艳照人,凝眸间可见当年的绝代风华。她轻轻扬了扬衣袖,美目瞟过二人,慵懒道:“坐吧。”

欧阳云环视屋内,问道:“长乐呢?”

梅木夫人双眉一竖,骂道:“臭小子,你一回岛上便长啸惊扰了本夫人。进屋后不向我问安,开口便问长乐的下落,你眼里还有我这长辈么?”

欧阳云摇头道:“夫人数十年如一日,对待晚辈没有半点长辈的慈爱之心,又怎能怪我目无尊长呢?”

梅木夫人大怒,美眸一转,轻声笑道:“欧阳云啊欧阳云,你是算准了长乐在我岛上,所以不怕我不告诉你,觉得自己找也能找出来,是不是?”

欧阳云脸色微变,看向萧总管,道:“长乐可在岛上?”

萧总管面露惊讶之色,看向梅木夫人。梅木夫人瞟了他一眼,端起白瓷杯喝了口茶,道:“萧翀,你便带他们去岛上走一圈,看那小丫头到底还在不在岛上。”

欧阳云脸色一沉,长乐必定不在岛上了。可是明明魏扶摇说她还在这里,他们来的道上也没有遇到其他船只,长乐不在岛上,会去到哪里呢?

莲生见他脸色不妙,一旁的梅木夫人瞧他如此,神色颇为得意,这两人斗气斗了十年,自己夹在中间好生难办。梅木夫人虽然嫌弃她,但她每每遇险,这亲娘总是念着血脉之情照拂,十年前来到梅木岛后,梅木夫人除了埋怨她不像自己,却也没有刁难过她。她心中从无怨言,只觉得,人这一辈子,何必像别人,做自己便是最好。她没有满腹智计,没有绝顶的武功,但这又有何妨,这些东西,她的相公有,她的女儿也有。莲生从来没有想过要做这世上顶尖儿的人物,她只要家人相聚,平安幸福就好。

“云哥,娘亲说的不错,我资质平庸,不能继承她的衣钵,是我不好。好在我们还有长乐,总算她能代我完成娘亲的心愿。做娘的哪有不想儿女陪在身边的?我们这么多年没有回来,是我们不好,我既然日日思念长乐,想必娘亲也常会念着我。”她起身朝着梅木夫人跪下,“娘,是孩儿不孝,累你操心了。”

梅木夫人定定的看了她半晌,眸中隐有泪光,她把头偏向一边,轻哼一声,道:“谁为你操心了,你相公那样厉害,我又有什么好操心的?看你还晓得自己回来,总算还有点良心。还不起来!忘记我教你的了么?我萧天宁的女儿,怎能随随便便跪于人前?”

莲生抿嘴一笑,欧阳云神色温柔地将她扶起来。

梅木夫人平复了情绪,这才仔细打量面前自己的女儿,只见她气质温和,目含慈悲,容貌像她七分,少了那三分的惊艳,剩下的全是如水的温柔。她虽然更爱狡黠多智灵气逼人的云长乐,但莲生这柔和善良的性子实在是惹人怜惜。她瞥了一眼满目柔情的欧阳云,不由得心中一叹:“百炼钢化作绕指柔,我这女儿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莲生轻叹了口气,正要追问云长乐的下落。便在此时,屋外有人朗声说道:“云西辞求见梅木夫人。”

欧阳云与莲生又惊又喜,均想不到来人竟是云西辞。

作者有话要说:是滴~~你们都猜对了,就是这两口子。

大云回家看丈母娘了。

人都到齐了,嗯,安排亲们一起去天慕山群殴喔~~~~

第162章 终归大熙

云西辞一进门,便发现除了梅木夫人外,还有两人坐在一边。[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他定睛一看,大吃一惊,叫道:“云叔叔、莲生姑姑,是你们?你们怎会在这里?”忽然一顿,骤然转向梅木夫人道:“夫人,楚盛衣说他从你这里得知了长乐父母的下落,并以此换了长乐三个承诺。这是怎么回事,云叔叔他们怎么会在岛上?楚盛衣若没把握,怎敢欺骗长乐,将她带离岛上?”

欧阳云立即问道:“西辞,楚盛衣带走了长乐?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去了哪里?三个承诺又是怎么回事?”当年一个十年之约,就让他们一家生生分离十年。欧阳云一听这次又来“三个承诺”,心中如何不急?

云西辞气得脸色发青,盯着梅木夫人道:“这便要问问夫人了。”

莲生见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眼看着又要跟梅木夫人闹僵,忙上前对云西辞说道:“夫人是我的娘亲,长乐的亲外婆,定然不会害她。西儿先坐下。娘亲如此安排,定有深意。”

梅木夫人垂目饮茶,暗道:“自然是有深意,只是这深意只对楚盛衣有好处。你云西辞虽然也好,但我的外孙只要最好的。你与长乐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前,楚家小子得我助他一回,大家才算公平。至于谁输谁赢,那就各凭本事了。”她思索片刻,道:“莲生,你可还记得我讲过的永国楚氏一家?”

“楚氏?楚盛衣……难道他是楚氏的后人?”莲生问道。

梅木夫人道:“不错。他是楚家的后人。”她看了一眼云西辞道:“呵呵,他还亲自向我对长乐提婚了呢,我瞧这小子的武功人品倒也配得上长乐。”

云西辞心中大怒,脸上却是淡淡一笑,道:“长乐与我两情相悦,早已定下了白首之约。”

欧阳云与莲生对视一眼,惊喜交集,眼前这男子人如美玉、俊雅风流,他与长乐又打小就认识,对她情根深种。他家中长辈对长乐疼爱有加,路行歌更是长乐的师傅。长乐若是嫁到云山竹海,日后定然会过得很好。

容貌、武功、品行、家世,云西辞都是一等一的好,更何况长乐已与他互定终生,心中自然是喜欢他的。这样的人,这样的亲事,欧阳云与莲生实在找不出理由挑剔。

梅木夫人却道:“我看这话你说得太早了些。”她的目光在云西辞身上转了一圈,道:“云西辞,你在年轻一代中也算得上是龙凤之姿,不过,你真觉得就没人比得上你了吗?楚盛衣出生于永国名门,乃是贵族遗孤,后来在仗剑宫学艺,又成了赤松子最得意的弟子,乃是仗剑宫中万众瞩目的新星,在大熙声名远播。若论出身,你云家祖上与临氏一门结合,也勉强算得上系出名门,但你远居海外,旁人见你只道是‘云山竹海’的传人,你在江湖上受到的礼遇,蒙荫于你的长辈之名。你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凭一己之力成就盛名?你自幼便跟着你的姑姑云烟吧?”她不等他回答,接着说道:“云烟的武功还是练得不错的。不过这丫头却不会教养孩子。”

云西辞听她指责家中长辈,心中大是不悦,梅木夫人这句话可把云烟和他一起给说到了。云烟教的孩子还有谁?不就是他么?云烟不会教孩子,那便是说云西辞没被教好了?他蹙了眉头说道:“虽然夫人是长辈,但这话却有些过了。西辞虽然不才,但还不至于丢了云山竹海的脸面,辜负了姑姑的教导。”语气已有些冷硬。

梅木夫人轻声一笑,道:“你瞧你,我说的这些你不服气,对不对?”她定定地打量他片刻,见他嘴角微微抿起,不由得一叹,道:“你姑姑待你倒是真好,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云山竹海的一切都留给你,等着你继承。只是这样的好,在我看来,却是好得过了头。你一生顺风顺水,武功、家世、名声、地位,样样唾手可得。一个人若是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没有受过苦难折磨,心智难免磨练得不够。若是你这生只愿平庸地活着倒也罢了,但我听说你一来大熙,便挑战护山高手,想要去天慕山夺天下第一,我便知道,你不是那种安于庸碌之人。”她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你没忘记自己身上还留着云山竹海云氏、临氏一门骄傲的血,很好,很好。”话锋一转,道:“只是,你现在就想要夺得那天下第一的称号,哼哼,还差得远!”

莲生看了眼云西辞,对梅木夫人叫道:“娘……”

梅木夫人瞪她一眼,打断道:“慈母多败儿。[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你与云烟一个样。幸好当年长乐没有跟了你,否则还不知道要被惯成什么样!”

欧阳云道:“那夫人教出来的魏扶摇便是好的了?”

梅木夫人哼了一声,嘴角一勾,凉薄道:“她只是我从永国皇宫中抱来的小丫头而已。难道我还会将我毕生所学传给董麟淇那昏君临幸宫女后生下的庶女?”她看向云西辞道:“这便是我与云烟的不同,她把一切最好的摆在你面前,一切危险通通替你挡掉,把你护在她的羽翼下长大。但我却刚刚相反,我培养一匹豺狼,日日与她相伴,提醒我自己时刻不能松懈,我是她的主人,决不能让自己有朝一日被她反噬。待她长大了,被我牢牢捏在手心,我又将她放出去,让她时时露出尖牙与利爪,提醒我的后人,唯有让自己变强,才能不被人所害。人心之险恶,唯有在谋算与被谋算中才能深深体会,而唯有在濒临绝望的环境中仍能活下去的人,才真能有机会领悟到那些一生平顺之人不能领悟到的人生与武学的罕见奥义。”

她的声音是那样的柔美,但话语中的残酷,那种凛然的杀机,听得云西辞与欧阳云夫妻二人心中寒意渐生。

一阵静默。

莲生轻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心中却对说出这样道理的母亲感到怜悯起来。

欧阳云回想这些年来的种种经历,正印证了梅木夫人这席话。最艰难的环境逼迫他不得不拼了命的修炼,因为不是变强,便是受辱甚至丧命。自从与莲生离开了梅木岛后,他的武功虽有精进,但却不如从前被欧阳世家、四罗山庄追捕时那样进展神速了。云西辞虽然天赋极高,又有名师指点,但有些东西,是师傅教不了的。

这世间练武的人,练到了一定的极限,便会停滞不前。天赋越是高的人,这极限来得越晚,他们便可以比常人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精进。但天赋高超者如欧阳云,深深知道,这极限来得越晚,便越难突破。

梅木夫人见云西辞面露思索之色,语气和缓了一些,目光扫过欧阳云夫妻二人,道:“十年前,在欧阳世家,莲生险些被欧阳念毙于掌下。欧阳念虽不是什么惊世奇才,但他卸下欧阳世家家主之位后,闭关十年,潜心修炼,想必武功大有精进。”她看了眼欧阳云道:“世人皆知,欧阳氏以点穴功夫见长。但却不知,欧阳家最厉害的并非点穴功夫,而是一代奇才欧阳写真创下的内功心法。这套心法练到后期,突破虽难,但若是能突破一重,功力提升之快,这世间少有内功心法可与之相比。这几十年来欧阳家在江湖中威名赫赫,只是真能与欧阳氏先祖欧阳写真相比的竟是找不出一个。不然他们又岂会眼巴巴地看着云烟和路行歌在天慕山争夺天下第一的名头?”

莲生叹道:“他们心心念念的就是恢复欧阳世家人夺取天下第一的荣光,此番欧阳念前辈闭关十年……西辞,你若遇到他,一定要小心应对。他断然不会让你轻易赢了挑战护山高手一战。”

梅木夫人道:“护山高手中武功最弱的当属公孙引,云西辞,你与他对上,我瞧着倒有七八分的赢面。至于欧阳念,若是你这些年勤于练武,大概有五六分的赢面。还有一人……”她说到这里,忽地蹙眉踌躇不语。

“还有一人是仗剑宫的赤松子。”欧阳云在一旁道:“西辞,这人十年前的武功便可与你姑姑比肩。”

莲生担忧道:“他当年就那样厉害?”

云西辞对她微微一笑,道:“当年姑姑挑战护山高手时与他的那场比武,我曾听姑姑说过――他并出全力。”他轻声一叹,道:“姑姑和姑丈都觉得此人可算得大熙第一高手。”

梅木夫人在一旁居然没有反驳,莲生心中一动,想起十年前在欧阳世家,梅木夫人杀人立威,却被赤松子拦下的事情。想来这人确是十分厉害,连梅木夫人也要卖他几分面子。

欧阳云眉尖一挑,看向云西辞道:“西辞,我见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忧,难道已经想出了应对的法子?”

云西辞说道:“云叔叔,我初入大熙,决定向公孙引挑战,其实……其实并非是为了争什么天下第一。”

欧阳云奇道:“那你为何要向他挑战?”

云西辞苦笑道:“我久居海外,在大熙几乎没什么朋友可以帮忙寻找长乐,便只能出此下策,让她听闻我来了这边,兴许会赶来见我一面。”

欧阳云摇头笑道:“你这孩子,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心中对他更是满意,话锋一转,道:“不过你既然提出挑战,这三场比试需得小心应对。我与你云伯母会陪你一同上山,为你助威。”

梅木夫人在一旁冷语道:“助威?说得好听!你怕他被欧阳念、赤松子伤到,所以赶着去保护这小子吧?”她连连冷笑道:“本夫人说了半天,你们还没听懂是不是?慈母多败儿!”她斜睨一眼云西辞,道:“想云山竹海云烟、路行歌座下,竟教出你这个毫无求胜之心,未比先就认输的小子。哼,我瞧着很不顺眼!”

云西辞盯着她沉吟片刻,淡淡道:“看来只有楚盛衣才能入夫人法眼了。”

梅木夫人“慈母多败儿”虽说有些道理,但她存了私心,心里对楚盛衣有所偏帮,这会儿被云西辞挑明了出来,恼羞成怒,冷笑道:“不错!”

云西辞又道:“所以长乐跟着楚盛衣不辞而别,去了大熙,也是夫人一手安排的?”

梅木夫人道:“正是。”

云西辞霍然起身,对欧阳云夫妻行了一礼,道:“云叔叔、伯母,对长乐的心意你们二位从小便看在眼里。西辞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也不至于如梅木夫人说得那样不堪。天慕山大战在即,我久留在此已无意义。云叔叔你们来时乘坐的大船不知还在否?”

欧阳云道:“我们与庞战一起来。我方才已说过要去天慕山为你助威,晚些你与我们一同走吧。”

云西辞道:“那就多谢云叔叔了。”

欧阳云道:“你速速去收拾行李,我们赶去慕城,长乐定会在你比试之前到达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163章 何人所愿

庞战庞小将军迎风立在船头,无奈地望向天空,心中好是郁闷,本来以为即已见到了云长乐的爹娘,又到了梅木岛上,怎么也能顺顺利利办好这趟差事——把公主请回去拜见皇上。哪知云长乐竟已不在岛上了!只好又送一干人返回大熙。

“将军,那位和木先生他们一起上船的蒙着面纱的夫人真是梅木夫人吗?”

庞战听亲兵这么一问,心中更是郁闷,谁又能想到梅木夫人竟然是公主殿下的外婆呢?这位凶名远播的夫人上船后便对他们百般挑剔,一会儿斥责接待之人不够有礼周到,一会儿又不满住处简陋。他派了最得力的亲兵前去安排,听说梅木夫人已换了三次房间。

“不错,她就是梅木夫人,在大熙可算是鼎鼎有名,她的厉害也不用本将军多说,你们应该都知晓。这位夫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人,又是公主殿下的外婆,你们小心应对。”

那亲兵愁着脸道:“末将知道了。”

庞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用忧惧,木先生和玉夫人在,有事他们会出手相助。”

那亲兵点了点头,问道:“将军,明日就能到幻海,要在飞骏牧场停留吗?”

庞战想了想,道:“不,命人往侬城方向开,船上的食水还够十日用,十日天内我们定可到达侬城。到达侬城后,我带人护送船上的贵客们从陆路去往慕城。”不出意外,大熙皇帝萧漴毅此时已经在去往天慕山观战的路上。庞、萧两路人马正好可以在慕城回合。

而此时,云长乐与楚盛衣正在庞战他们几日后将会到达的侬城中。

“楚盛衣,我们终于到侬城了!你快把她给你的锦囊拿出来,看看可有我爹娘的线索?”云长乐刚跳下船,便心急火燎地叫道。

楚盛衣看她一眼,不紧不慢地拿出锦囊。云长乐跳到他身旁,连声催促道:“快打开,快打开!”

楚盛衣把锦囊递给她,说道:“你自己来吧。”

这下云长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一面接过锦囊动手拆开,一面道:“楚盛衣,你说我外婆她为什么要让我们到侬城才能打开锦囊?”

楚盛衣说道:“我本以为你忍不到下船就会让我把锦囊拿出来,却想不到你竟能忍到现在。”

云长乐并未留意他的避而不答,随口回道:“你若试过我那外婆的手段,便会同我一般,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冒然违逆她的嘱咐。这世上若论智计,我师傅路行歌、我爹爹,还有我那外婆,都是顶尖儿的人物,我这点儿小聪明在他们面前不提也罢。”

说话间,锦囊被她打开,只见一张雪白的薄绢上写了几行字:

长乐吾孙,

云莲二人正自永国归来,十年之约,定不相负。

我大熙萧氏亏欠永国楚氏甚多,我祖孙三代当好生相待楚家后人。

楚盛衣如有所求,尽可应允。

前尘往事尽述于另一锦囊之中,你看过便知。

云长乐全没料到竟是这般情况,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原来我爹娘不在大熙,去了永国,难怪十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云长乐看向楚盛衣,“我想看看另一个锦囊里写的是什么。”

楚盛衣沉默片刻,道:“上一代的事情与你我无关,梅木夫人吩咐你的事,你亦无需听从。”

云长乐伸出手,道:“那你就当我好奇好了。锦囊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楚盛衣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摇头道:“你不欠楚氏半分。”他微微蹙起眉头,脸上又渐渐浮现出忧郁的神色,转了话题道:“你不担心你爹娘吗?”

“我信她的话,此时她没必要再骗我。我爹娘定会回来找我的,我们一定能相见。”云长乐从他掌中抽出手腕,反握住他的手,掌心干燥温暖,“楚盛衣,现在我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为什么你一直这么不快乐?”

他感觉到掌心的温暖,偏头看她,目光中隐隐泛起期待的涟漪,“长乐希望我快乐起来吗?”

云长乐毫不犹豫地点头,“这是自然。”她嘻嘻一笑,打趣道:“记得我说过吗?你要是能多笑笑,那很多男人都会讨不到老婆。”

楚盛衣想起当日两人在碧水寺初遇,忧郁渐渐散去,不禁露出淡淡的笑容。

云长乐也露出了笑容,说道:“好啦,快把锦囊拿出来吧。”

楚盛衣将锦囊递给她。白绢上是蝇头小字,写满了当年在塞川幻海发生的事。

云长乐越看越是惊讶,最后看完后长叹一声,道:“当年我爹娘被四罗山庄和欧阳世家追捕,几欲生亡,那时我心中恨极了这两家人。后来爹娘被外婆带走,我对当时的她,对那些见死不救的江湖中人也是十分憎恶。”云长乐神色十分复杂,“楚盛衣,你家中被我外婆连累至此,你……你不恨吗?”

“怎会不恨?”楚盛衣摇头道,“家中的叔伯们为了报仇几乎疯狂。他们为了报仇不惜让楚家的子孙练邪功,身受痛苦。我年少时曾尝尽生不如死的滋味,常觉得死亡不失为一种解脱。当年在天慕山行宫中,我一点也不想活下去。”

她想起他所受的折磨和内心对亲人的失望以及所受的煎熬,心中泛起阵阵怜惜,说道:“虽然也许我没有资格这么说,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从前的痛苦已经结束了,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人不能一辈子活在过去,走不出来。”

楚盛衣注视着她,她眼中的怜惜让他的心变得柔软,他藏着太多的秘密,从未被人读懂过,又或许,他以前从未想过要给任何一个女子读懂他的机会。在那些迷恋他的女子的眼中,楚盛衣俊美、强大、内敛自持、满身萧瑟,气质神秘动人。她们只看到他完美而充满诱惑的表象,他的过去,他内心的忧郁与伤痛,她们无法触及,不可想象。他的心门一直紧紧关闭,云长乐却阴差阳错下一下一下将它慢慢叩开,最终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之摧毁。从他发现喜欢上她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有时火热得让他惊惧战栗,有时又冰凉得让他如坠绝望的深渊。于是过去对一切都漠然以对的楚盛衣,开始想要抓住现在,也会幻想将来。

“长乐,带我去侬城走走吧,让我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你说过要请我喝酒的。”无论她喜欢的是谁,至少现在她在他触手可及之处,用怜惜的眼神看他,这就是楚盛衣要珍惜的“现在”。

云长乐露出欣慰的神色,双眼发亮,道:“哈,不错!快走快走,我们回不醉居。我离开大熙这么久,妩姐该担心了。”她有些担忧道:“当日走得匆忙,我让飞骏牧场的总管把货银交给龙家大少和凤飞飞夫妻带给妩姐,也不知道他们送到了没。”

楚盛衣宽慰道:“待会儿到了不醉居一问便知。”

云长乐点头,上下打量他一阵,对他眨了眨眼,笑道:“楚盛衣,我妩姐自从见过你之后,对你赞不绝口,念念不忘咧。”

两人边说边走,不一会儿便来到不醉居门前。

“咦,这是谁的车架?看来妩姐有客人了,还是贵客。”云长乐见楚盛衣不解,道:“你看这几辆车停在门前,分明是除了这位贵客今日不醉居不招待其他客人。若非如此,妩姐才不肯让它挡在大门口呢。”她好奇道:“也不知是谁那么大的面子。”

说话间云长乐瞧见了不醉居的小喜,忙叫道:“小喜。”

小喜闻声看去,“哎哟”一声,伸手揉了揉眼睛,惊喜叫道:“六少,你可回来啦!”大笑着奔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嘴里不停数落道:“六少,老板娘可担心了。你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才回来?”

云长乐见到他也十分高兴,笑道:“我这不回来了吗?”指了指门口的马车道:“谁来了?”

小喜瞧了瞧楚盛衣,恭敬地对他行了一礼,对云长乐眨了眨眼,“嘿”了一声,神神秘秘道:“贵人,大大的贵人。”

云长乐屈指敲向他的额头,道:“去告诉妩姐我回来了,楚公子也来了。”扭头对楚盛衣笑道:“走。”

三人正往不醉居内走去,忽闻一阵马蹄声传来,云长乐回头望去,“咦”了一声,“怎么是他们?”

楚盛衣闻言望去,来人竟也认出了他们,远远便叫道:“楚公子?”人马随声至,片刻间十多骑便已奔至不醉居前。

云长乐见楚盛衣皱眉点了点头,算是应了,看向来人,笑道:“原来是董姑娘。”

董文兰自马上翻身而下,目光掠过并肩立在一起的两人,笑吟吟道:“我该叫长乐殿下,还是云姑娘?”

云长乐眼儿一转,笑道:“方才我叫殿下董姑娘的。”

董文兰微讶,很快便又笑道:“果然瞒不了云姑娘。”她看了楚盛衣一眼,一改面对云长乐的落落大方,有些拘谨地问道:“楚公子别来无恙,想不到在此地能遇到……”

楚盛衣“嗯”了一声,脸上并无不耐,但神色非常冷淡。

董文兰说着说着声音便弱了下去,未免尴尬,忙又把话头转向云长乐,道:“云西辞公子与公孙先生的比武,想必云姑娘和楚公子是要去看的吧?”

云长乐道:“那是当然。”

董文兰其实想问的是楚盛衣,见他并未答话,只得问道:“楚公子要去吗?”

楚盛衣道:“方才长乐刚才已经答了。”

董文兰轻声一笑,道:“原来楚公子的事云姑娘说了也算数的吗?”

云长乐闻言诧异地看向她,董文兰在塞川之时,行事颇为大气,这……这酸不溜丢的话,她着实想不到,会出自她的口中。

果然,董文兰脸上浮现出赧然之色,勉强笑道:“听说这不醉居的醉美人善妩乃名扬大熙的美食家,此番我正要去拜访她呢。不如……”

话未说完,只见楚盛衣看向云长乐眼神示意“走了”,转身往不醉居内走去。云长乐利落地对董文兰拱了拱手道:“董姑娘,请了。”说罢飞快地跟了上去。

董文兰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在原地怔愣了半晌,忽然对走上前来的华术问道:“华术,我不好么?为什么他那样冷淡,不愿理会我?”

华术沉默片刻,道:“公主一路上都在打听有关他的事情,华术跟着一路听来,楚盛衣武功人品皆为一流,但心冷如冰,伤了多少女子的心。公主是我们永国最好的女子,又何必要委屈了自己呢?”

董文兰抿嘴倔强道:“大雪山的灵王曾为我卜过一卦,说我此番来到大熙,会遇到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那时在塞川……我与他那样的相遇。”

华术心中又是气愤又是难过:“公主,在塞川树洞地底发生的事情是那些大熙人害你。楚盛衣当时想杀我们灭口,如果不是长乐公主阻止,他怎会放过我们?”

董文兰道:“那不能怪他,是我被魏扶摇迷惑,对他无礼。”想起那日的事情,她的脸开始发热,心中羞涩难言,“父王宠爱我,准我自己挑选驸马。大雪山灵王说的那段我来大熙才能遇到的姻缘,除了楚盛衣,不可能再有别人。”她略带歉意,却眼神坚定地对华术道:“华术,楚盛衣一定会喜欢我的。即便他现在不喜欢,但只要我请大熙的皇帝赐婚,他是大熙的臣民,他们皇帝的话,他一定会听。只要他肯做我的驸马,我就有很多时间让他慢慢喜欢上我。”

华术正要再说什么,只见董文兰倏地看向他背后,他飞快地转身,只觉得眼前一亮,来人容貌极美,微微一笑,漫声道:“董姑娘,啊,不对,是殿下,殿下,别来无恙。”

董文兰冷冷地看着她,道:“魏扶摇,你倒是胆子不小,知道我是何人,还敢寻来。你以为我永国就没有制得了你的人么?”她一挥手,华术率众勇士将她围在中间。

魏扶摇道:“公主殿下言重了。扶摇再狂傲,也不敢小觑了永国大雪山神庙的诸位法王。”

董文兰倒是有些意外,挑眉道:“你竟也知道我大雪山神庙?”

魏扶摇对她微笑道:“今时不同往日。扶摇知道的远比殿下以为的要多得多。比如……”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不醉居道:“扶摇知道殿下的愿望就在里面,还知道,如何帮助殿下实现愿望。”

第164章 何人所愿

此时,云长乐与楚盛衣已坐在她的住处一边品茗,一边等待善妩忙完过来。

云长乐若有所思,对楚盛衣道:“你猜今天来的客人是谁?”

楚盛衣沉吟片刻,道:“方才我见这里的守卫武功都还不弱,至少是江湖中的二流好手了。本以为是不醉居里的人,可刚才见你的神情——他们是那位客人带来的吧?”

云长乐点头道:“妩姐不会请这么多人在这里白吃白喝,不醉居哪里需要这样多的护院?”她眨了眨眼道:“其实这人你也识得。”

“哦?”楚盛衣眉间微挑,思索片刻,脸色也沉了下来,看向云长乐,轻声说道:“难道是皇帝?”

云长乐说道:“我方才瞧着一人觉得十分眼熟,后来才想起来,他是李源将军。十年前我在慕城见过他,那时他便在皇上身边随身护卫。后来听庞战说,李家是世袭的皇家亲卫。能让妩姐闭门谢客专门款待,又有李源在外护卫的,除了皇上,我实在想不到还能有谁?”

楚盛衣神色凝重,垂目不语,

云长乐看向他,问道:“楚盛衣,你还想要报仇吗?”

楚盛衣抬头看着她,道:“若是我要报仇,长乐会阻止我吗?”

云长乐道:“现如今大熙国泰民安,若是皇帝出了什么事,天下怕是要乱。何况你也知道,当年的事情,错在我外婆,与大熙皇族无关。”

楚盛衣道:“十年前,我的家人在天慕山行宫中,曾打断大熙皇帝的双腿。他受过断腿之苦,那时又被关押了几日,受了许多折磨,我不会再找他报仇了。”

云长乐忙道:“你那样想就好。我听庞战说,相神医虽然为他医治,但终究没能治好。他那样喜爱武学的一个人,此生却再也不能习武。”她脑中灵光一闪,这次他微服出游,说不定正是要去看云西辞的比武。

两人又喝了一会儿茶,云长乐觉得有点儿饿了,便对楚盛衣道:“不等了,我们自己去找吃的。”

楚盛衣觉得甚好,他虽然不想再与皇帝萧漴毅结怨,但当年萧漴毅在他们手上着实吃了大亏,若是日后知晓楚盛衣便是当年假冒他的人,又会是一场避无可避的仇怨。(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两人还是不见为妙。

云长乐在桌上留了纸条。两人还没走出不醉居,便瞧见一脸焦急的小喜。云长乐对他招了招手,小喜奔了过来,边跑边叫道:“六少,快快,快跟我去救老板娘。”

云长乐按着他的肩膀道:“怎么回事?妩姐怎么了?”

小喜急得脑门子上全是汗,拉着她快要哭出来道:“那客人……那客人喝了酒,对老板娘十分不规矩。呜呜呜,六少,你说要是大当家知道了,这可怎么办啊?!那些护卫好厉害,我们都被赶了出来。六少,只有你能救老板娘啦!”

云长乐急忙道:“好好,我这就去。你快放手!”

楚盛衣拉住她道:“不能这样去。我们放火,火不必大,但烟一定要猛。”

小喜愣了一下,云长乐此时已经明白个中道理,喝道:“我去放火,小喜你见烟升起,就冲到他们门前,大叫着火了!明白有没有?”

小喜忙道:“好!好!”给两人指了善妩所在之处。云楚二人飞身几个起落,便已向那方向奔去。

不多时,果然有浓烟冒出。

小喜扯着嗓子边嚎边跑:“着火啦!救火啊!着火啦……”

春之轩外,李源急急叫道:“公子,起火了。请速速随我们离开此地!”

“怎会起火?你还不带人去将火快些扑灭?”轩内有人喝道。

李源正要答话,只听里面有个女声惊呼道:“夏之轩!是我的夏之轩啊!”

房门霍地被人拉开,李源只见不醉居的主人,那位大熙鼎鼎有名的美人善妩急急忙忙冲了出来,叫道:“快来人,快救火啊!”边叫边往夏之轩的方向跑去。

萧漴毅急忙追上去,一把拉住她,道:“那边危险!善姑娘莫慌。”头也不回,对李源道:“还不赶快去救火?”

善妩见又被他抓住,不能脱身,心中羞怒,从他腕中抽出手臂,双手捧着脸,装作抽泣道:“若是火势蔓延,不醉居给烧光了,可怎么得了?”

萧漴毅盯着不远处的夏之轩本是眉头皱起,听了她这话,笑道:“善姑娘不必担忧,若是烧光了,我便送你一个更好的住处。”

善妩听得心惊肉跳,强笑道:“公子的属下真是得力,我瞧着那火势已是控制下来了。”

萧漴毅此时酒醒了七八分,着火的夏之轩离这春之轩实在是近,不时有浓烟飘来,呛得他不时咳嗽,十分难受。虽有美人在旁,却也没了兴致,不愿再待下去。

善妩看他神色,道:“今日不醉居大火,公子乃万金之躯,还是先去安全舒适的地方休息罢。待不醉居修整好后,善妩再向公子赔罪。”

萧漴毅道:“善姑娘果真善解人意。我本想请善姑娘一起走,但知你挂心这里,便留些人手帮你。你先安顿好你的不醉居吧,这园子甚美,不要就此废了。”

善妩道:“多谢公子。”

善妩刚送走了萧漴毅,回头便见小喜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善妩把他叫过来,低声赞道:“这回你倒是聪明,只是可惜了我的园子。”

小喜抓了抓头,飞快地看了眼不远处还在帮忙救火的护卫,悄声道:“楚盛衣公子想的办法。火也是他和六少一起放的。”

善妩大喜道:“小六回来了?楚公子也来了?他们在哪里?”

小喜道:“六少见那位客人离开了,老板娘你也安全了,便带着楚公子去了凉风楼。六少说她不便见那位客人。”

善妩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等那些人走了,你们暂时别去找工匠修园子,就让它荒在这儿。不醉居要暂时关了,我另有安排。”

小喜吃了一惊。

善妩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看着他们灭火。我去凉风楼。”

凉风楼里,云长乐正与楚盛衣吃着饭菜,却见善妩匆匆而来。

善妩落座,凄惶道:“小六,你可回来了。今日若不是你们……谁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她显是被吓得慌了,说话间,竟是连楚盛衣也不避讳了。

云长乐气愤道:“妩姐以后打算怎么办呢?他真是看上了你,要对你用强么?他来这里多长时候了?”

善妩道:“他今日虽是离开了,但走之前说过还要来见。我可是一点儿也不愿被他瞧上。这不醉居,我是不敢再住下去了。还好你回来了,帮我想想,能够到哪里避一避?”

云长乐道:“若是我说,最好就去是云山竹海。我若修书一封,师傅和云姑姑必定愿意帮忙照顾你。有他们在,那是再安全不过。只是从侬城到云山竹海路途遥远,如今西辞要在天慕山比武,我是要去的。这边没有可靠的高手一路护送,我又怎么放心让你一人上路?大哥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如果他在这里,岂不正好可以护送你走?”

善妩气道:“他已经出门有半个多月,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小六,你们何时启程去慕城?”

云长乐道:“大概明日或是后日吧。”

善妩飞快地看了一眼楚盛衣,道:“要不……我与你们一同上路?你大哥回来之前,我怎么也不敢待在不醉居了。若是那人派人来带走我,我一个弱女子,哪里反抗得了?”

云长乐倒是很乐意,但不知楚盛衣是否介意,便问楚盛衣道:“你觉得呢?”

楚盛衣道:“善姑娘若要避开他,最好不要去慕城。”

善妩眉头一皱,只听云长乐“哎呀”一声道:“不错不错,妩姐,他□不离十,也是要去慕城的。”

善妩恼道:“真是甩也甩不掉,撵又撵不得!”她对云长乐道:“小六,能护住我的,可就只有你了。我……我若一个人留在这里,心里实在是怕得慌。”

云长乐沉吟片刻,若把她一人留在这里,也实在是放不下心。楚盛衣对善妩倒也不讨厌,也不愿云长乐为难,说道:“善姑娘与我们一同上路吧。”

善妩大喜,她何等伶俐,哪会不知楚盛衣是看在云长乐的面子上才邀她一起上路。有这两人相陪,真是再安全不过。她心中大定,很快便恢复了平日里的优雅从容。她满眼笑意,姿态曼妙地对二人一福,道:“那人今日刚走,我正好趁机离开。”

云长乐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不要在侬城再作逗留。我们用完饭,陪妩姐回不醉居。妩姐把重要的东西收拾带上,我们便赶往慕城。”

三人当真是说走便走。这边萧漴毅、董文兰、魏扶摇几人各怀心思,或明或暗再到不醉居时,想找的人都找不到了,却碰到了一起。

董文兰与萧漴毅,一个是永国公主,一个是大熙国君,虽然之前彼此从未见过对方,但由身边的随从提醒,均是大吃了一惊,想不到此时此地竟就遇上了。

萧漴毅这些年对永国已有吞并之心,但兵马粮草还需再准备些时日。为了一击即中,在此之前,势必要给永国“大熙想要与之交好”的错觉。他早就知晓了董文兰来大熙是想要觅得驸马之事,心中也有一些打算。此时见了董文兰,见这公主美貌大方,心思一动,寒暄过后,叹道:“公主不远千里而来,善老板竟不在,真是遗憾。待朕回宫后传旨将她请进宫中,再为公主设宴。”

他身旁的几个头脑灵活的臣子听他称善妩为“善老板”,心中对他的打算猜到了七八分。

永国众护卫见大熙皇帝对自家公主这般重视,只觉面上有光,脸上露出了笑意。

董文兰微笑道:“多谢陛下,只是本公主不日便要启程去往天慕山,也不知道何时再往帝都,恐怕要辜负陛下美意了。”

萧漴毅“咦”了一声,说道:“公主也要去天慕山观战吗?”

董文兰点头道:“恰逢如此盛会,怎能不去?”心中却想:“楚盛衣公子必定是要去的吧。”

萧漴毅哈哈一笑,道:“不错不错!想不到公主竟是同道中人。朕这次出宫,便是为了要去慕城观战咧!”

“啊!”董文兰吃了一惊,只听萧漴毅笑道:“既然如此,朕便请公主一齐上路,朕也可略尽地主之谊。”

董文兰见大熙国君说得如此客气,四周又是两国臣子护卫,心中虽然有些不愿同行,但却更不敢贸然拒绝,拂了他的面子。只得点头笑道:“甚好,那便多谢陛下了。”

第165章 何人所愿

楚盛衣、云长乐、善妩那日为避开萧漴毅匆匆离开侬城去往慕城,三人一路上瞧见不少身携兵器的江湖人士也往慕城而去。楚盛衣并未乔装易容,很快便被人认了出来。只是他素来冷淡自持,那些人只是上前寒暄问好。

离慕城越近,路上的江湖人士越多,三人行至离慕城还有一日的距离时,每日少说也有三四拨人冲着楚盛衣来与他们拜会寒暄。云长乐与善妩二人看得啧啧称奇,楚盛衣在江湖中的声望真是太高了,言谈之中得知原来其中有不少人曾被他救过,或是得了他的恩惠。

这日,三人终于进了慕城。只见各个酒家客栈人满为患,那情景比之十年前路行歌与云烟二人大战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云长乐笑嘻嘻地对楚盛衣道,“楚大侠,看来咱们要沾你的光才能找个好住处了。”

善妩在一旁叹道,“早知慕城的酒楼有这么多人来惠顾,一座难求,我就在城里开一间不醉居,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云长乐笑道:“这是正赶上‘天下第一’的大战,大家都来凑热闹了。若是平时,哪有这么多人挤到这里来?!不过妩姐的不醉居还是开得,这城里酒家提供的酒水怎比得上醉美人的佳酿?”

善妩一笑,睨她一眼,道:“小滑头,我看你是想以后再来慕城便有了免费的吃喝住处吧?”

云长乐狡黠一笑,指着不远处一家客栈叫道:“哎呀,那不是群英楼吗?”

楚盛衣与善妩闻言看去,只见群英楼上旌旗招展,门前好大一片空地,已停了不少马车,客栈门口男男女女进进出出,十分热闹。

“十年前,我和爹娘还有师傅他们就住在这家客栈的清风苑中。”云长乐道,“还有如今龙凤门的凤飞飞姑娘和她丈夫龙大少当年就是在这家的飞花苑里认识的呢。想当年双龙帮和凤天门在此谈判,这一谈居然还谈出了两对夫妻来。”

善妩问道:“你刚才说了龙氏夫妻,那还有一对呢?”

云长乐笑道:“是当年凤天门的许商和林怡姑娘。”她随口说道:“这为许大少是龙夫人的表哥,武功一般,但十分能干。哎,当年是云姑姑为他主持的婚事,也不知他与林怡姐姐过得还好不好。”

楚盛衣道:“看来十年前这里发生过许多事情。”

云长乐点头笑道:“走吧,咱们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在群英楼安顿下来。”

三人刚走进群英楼,店中小二便迎上来问道:“几位客官请坐,请问要吃点什么?”

云长乐扫了一眼店里,对他道:“我们要两间房,还有吗?”

这群英楼里跑堂的都是老板千挑万选出来的,极有眼色,他见三人打扮神情便知不凡,连连抱歉道:“客官见谅,恰逢云西辞公子挑战三大护山高手,几位也瞧见了,这慕城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大侠女侠们,咱们群英楼里的房间早就安排完了。”他嘿然一笑,低声道:“不瞒您,咱们楼里连柴房都有人住了去。”

云长乐一怔,只听善妩道:“小二哥,难道真没有空房可住?这儿又不是只有你们一家,连柴房都有人住了,莫不是你怕咱们为难你,骗咱们?”

小二连连摆手,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咱们这群英楼与别的楼了不同。”

善妩打趣道:“如何不同?柴房都敢卖给人住,所以不同么?”

小二嘿嘿笑了几声,说道:“姑娘可还记得十年前约战慕城的路氏夫妻?”

善妩微微一笑,“路前辈和云前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小二得意道:“这两位十年前住的地方可不就是咱们的群英楼?慕城之中虽然客店不少,但唯有咱们群英楼住过两位绝顶高手!”

云长乐喝了口茶,问道:“那清风苑也有人住了么?”

小二仔细瞧她一眼,瞅着她的神色道:“这……清风苑已有人订下了。”来这楼里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想要住当年路氏夫妻住过的清风苑。清风苑只有一个,想住的人却有那么多,遇到善茬还好交代,若是遇到不好相与的,楼里前后已有五个小二被迁怒过了,有两个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养伤呢。

云长乐面露遗憾之色,道:“那飞花苑呢?”

小二连赔不是道:“真是对不住,飞花苑已有人住下了。三位若是还未找到住处,咱们楼里可以帮忙安排去其他客栈。”

云长乐点头道:“好,那就麻烦小二哥帮我们打点安排了。”

待那小二离开,善妩说道:“群英楼这手倒是十分大气,自己安排不过来便过让给同行。以后我若是要在这城中开店,也不敢随意打群英楼的主意,别的店受了它的恩惠,自然不会让外来的竞争者与它为难。这行当里,可就要以它马首是瞻了。”

说话间,忽地有人上前来,叫道:“小六?”

云长乐扭头看去,笑道:“哎呀,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龙夫人。方才咱们还说起你呢,请坐请坐。”

“楚少侠好,”凤飞飞跟楚盛衣打了招呼,大大方方地坐下:“小六,这位姑娘可是大名鼎鼎的醉美人善妩善姑娘?”

善妩微微一笑道:“早就听说龙夫人乃女中豪杰,小女子善妩久仰夫人的大名了。”

凤飞飞心中暗赞此等美人实属难见,回道:“善姑娘才是名满天下。[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两个女子都是长袖善舞的人物,你来我往寒暄了一会儿,凤飞飞才对云长乐道:“小六,你们住在群英楼?”

云长乐摇头无奈道:“谁知道这里那么抢手,我们方才问过,已经没有空房可住了。”

凤飞飞掩口一笑,压低了声音打趣道:“殿下也要不到房间?”

云长乐白她一眼,笑嘻嘻道:“我倒是忘了,龙夫人是慕城的地头蛇,到了这里若是有麻烦,不找你又该找谁呢?”

凤飞飞啐了他一口,道:“什么地头蛇,说得忒难听。不过你倒是说对了,到了慕城,你该来找我,何必在外住客店?这会儿好的客店早就被订得没有房间了,如今的慕城可是风云际会咧。”

云长乐正想向她打听此次来了哪些重要人物,凤飞飞听她一问,说道:“还有十日便是第一战,公孙引半个月前已到,此时正住在几百年来专门为护山高手备下的别院中闭关备战。”

云长乐道:“那地方我听爹爹说过,是欧阳世家在打理看管。”

凤飞飞点头道:“欧阳老爷子已经出关,半个月前公孙引到时,欧阳家现任家主欧阳弘亲自迎接,欲请公孙引暂住欧阳世家老宅,但被他婉拒。后来便将他迎入护山高手别院。”说完视线转向楚盛衣道:“三日后仗剑宫赤松子前辈至,也是欧阳弘亲自迎接。仗剑宫精英全出,皆随同赤松子前辈而来。欧阳世家便将众人安排在了离天慕山最近的另一处别院当中。赤松子前辈德高望重,不少人听说他的住处后前去拜访,但都被仗剑宫的弟子挡了回去。赤松子前辈在大战之前将闭门谢客,专心备战。听说从飞骏牧场随庞将军出海寻人的仗剑宫弟子已经回来,此时正在慕城之中。仗剑宫每日都有派弟子到城中打听楚少侠是否到了,显然对你是否平安从海外归来十分担忧。”

楚盛衣道:“多谢龙夫人告知,晚些我便回师门拜见师尊。”

凤飞飞微微一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又对云长乐道:“听说云西辞公子最迟三日后会到。小六既然还未找到住处,不如先和善姑娘住到我家中去。楚少侠若愿在拜见师尊后光临寒舍小住,那就更是荣幸之至了。”

云长乐见她安排得如此妥当,心中大是感激。

善妩对她更是惺惺相惜,说道:“多谢龙夫人厚待。若是夫人以后有机会去到侬城,请一定要来我不醉居小住。善妩定当倒履相迎。”

凤飞飞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一下,表示亲近之意,又继续说道:“除了方才说到的公孙引和仗剑宫之外,四罗山庄罗家也来人了。罗家除了罗紫妍因临近生产,与其夫留在家中未来,罗景天和他的几个儿子们都已来到,现在正住在欧阳世家老宅之中。”

云长乐道:“看来这两家这几年来关系不错啊。”

凤飞飞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欧阳世家不愧是是武林第一世家,只看如今稍有头脸的人一入慕城便被请去老宅住下。来这慕城观战的人,大多都以能被迎去住下为大有面子之事咧。”

云长乐撇了撇嘴,嘻嘻一笑道:“我看能被龙夫人迎去家中做客才是更有面子。”

凤飞飞笑起来,说道:“就你最会讨我欢心,不枉我送你了那么多金银财宝。”

云长乐嘿嘿直笑,对凤飞飞道:“方才说到哪里了?还有哪些消息,快说给我听。”

凤飞飞喝了口茶,说道:“如今慕城来了这许多的人,一时半会儿哪说得完。我调重要的跟你说,知道跟你有恩怨的不少,早些知道你也好应对。你可知道神医相子寒也到了?我记得在塞川之时,你们有点小过节。”

云长乐道:“他竟也到了么?无事,我们之间那点过节算不得什么。他住在哪里?”

凤飞飞眨眼道:“欧阳世家如何会放过这位天下闻名的神医?听说一进慕城,就被欧阳瑞恭恭敬敬地请去家中做客了。”

云长乐笑了笑,道:“那可好,我不愿见的人都去欧阳世家了。”

两人相视而笑。

凤飞飞道:“还有两人,我昨日才得到他们已到的消息,只是住在何处还未得知。想来应该提前告诉你,焚琴煮鹤已经来了。”

云长乐惊讶道:“当真?这二人真是阴魂不散哪。我们一家受他们‘恩惠’颇多,若是有机会,我定要好生报答他们。”

凤飞飞道:“我知你武艺智计皆十分了得,但也要小心。这二人毁人不倦,得罪的人多了去,如今还能好好活着,可见也是厉害的角色。”

云长乐点头道:“我明白。”

凤飞飞见天色不早了,对云长乐道:“小六你们是这就随我去我家中,还是晚些再自个儿寻来?”

楚盛衣见云长乐看向他,心中惆怅,说道:“你们先去吧,我得去拜见师傅。他定为我担忧了很久。我晚些再来找你。”

云长乐对仗剑宫的人倒是没有太大的恶感,只是两人一路相随,此时突然要分开,徒增了许多不舍。她站起来道:“我送你。”对凤飞飞和善妩道:“有劳龙夫人先带我妩姐一同回去。”

凤飞飞的目光在云楚二人身上转了一圈,说道:“好,善姑娘就交给我吧。”

四人一同走出群英楼,在门口分道扬镳。凤飞飞望着云长乐与楚盛衣的背影若有所思,善妩轻声唤她,凤飞飞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说道:“我有些不懂小六了。”

善妩了然,微微一笑,道:“她是那么聪慧的人儿,要的是哪个人定能自己想明白的。我们何必为她操心?左右都是极好的男子。”

凤飞飞笑着感慨道:“是啊,都是极好的男子呢。”

时已傍晚,云长乐陪着楚盛衣缓步而行,路上不时有人望向他们。楚盛衣平日的神情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在一旁,他的神情便有了丝丝的温和。

云长乐叹了口气,“我总觉得你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楚盛衣道:“不会。我去拜见了师傅,处理完门中之事便去龙夫人家中找你。”

云长乐抬头看他,道:“你师傅与西辞要比试。到时候你与我呆在一起,同门中人不会说你么?”

“我与你呆在一起是因为我想与你呆在一起,跟帮谁助威无关。”

云长乐听他说“是因为我想与你呆在一起”,心跳快了半拍,过了一会儿才调侃道:“我不知楚盛衣原来是如此任性的人。”

楚盛衣看她一眼,低声笑道:“比起六少自是不如。”

云长乐“噗嗤”一笑,道:“难得难得,六少我终于又听到楚盛衣千金难换的玩笑。”

两人相视一笑,晚风吹拂,带起几缕青丝,绞缠在一起,云长乐“哎呀”一声,忙去解它。楚盛衣见她难得有些慌乱,砰然心动,拂开她的手,捻起缠在一起的头发,神色温柔道:“放开。我来。”

两人离得很近,楚盛衣低头看向结发,眼角瞟过云长乐的面容,见她微微蹙起眉头,似乎很是烦恼。但她着实生得很美,是一种一般女子很难拥有的狡黠灵慧之美。即便是一脸的愁容,他也觉得很美,他的心里忽然便有了深深的不舍。

“好了,解开了。”楚盛衣掠了掠头发,说道:“天色不早了,你回转吧。我很快就来找你。”

云长乐点头道:“好,你小心。我跟妩姐等你。”

她挥了挥手,转身往回走,边走边低声对自己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慕城的事情结束后,我就与西儿回云山竹海去。”

心情突然就有些沉重起来,她无精打采地慢慢走着,脑袋里乱乱的,心中有个声音轻轻地在说:“所以,在离开前,就对他好些吧。因为经此一别,可能会很久不能再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美人们,

是的,

我还活着~

中秋快乐!xd

第166章 横生枝节

云长乐走在路上,心中恍恍惚惚,一时想起十年前与云西辞相遇之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时又想起与楚盛衣在天慕山的行宫中那场惨烈的初遇,心中一阵难过一阵怜惜。[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她心乱如麻,走到一处僻静处,见四下无人,忽地运起轻功,随意选了个方向奔走而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累极了停下来时,竟发现前面不远处是一个环形的山谷。站在原地打量片刻,云长乐自言自语道,“这处山谷难道就是爹娘提到过的千红谷,”

欧阳云与莲生打小就认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云长乐曾听二人提到他们初遇的地方正是慕城千红谷,当时欧阳云还狠狠地欺负了莲生。

十年前,慕城风云际会,云长乐一直没有机会去看看父母初遇的地方,想着今日可以不忙着回去凤飞飞的住处,便决定去千红谷里看看。

这山谷离天慕山并不远,云长乐记得父亲欧阳云说过谷中有密道可以通往欧阳世家老宅,只是密道入口在哪里欧阳云并未提起。何况十多年前欧阳云为娶莲生反出欧阳世家,保不准欧阳世家的人防他泄露密道的机密,干脆把这条要命的密道封了。于是云长乐入得谷中后,只是随着性子东走西逛,并没有去寻找密道的打算。可惜这世上有句话叫做“无心插柳柳成荫”,云长乐竟意外地发现了一些线索。

千红谷的东边儿有汪山泉流淌下来后汇聚而成的水潭。这水潭十分奇特,它有一半嵌在山壁之内,好似有人往山壁内凿了大坑,坑中是清凉透彻的山泉水。这山泉水也很有名堂,不知是不是潭底碎石色彩艳丽的居多。云长乐还未走近,远远就看到那池泉水就像是一块镶嵌在山腹中的天蓝色宝石一般耀目。

正是好山好水好花儿,云长乐瞧着这颜色美丽绝伦的潭水,心情都好了起来。她瞧着四下无人,笑着自言自语道:“虽然不敢下水洗澡,但泡个脚还是行得通的。”说完扑哧一笑,原来是想到这泉水如此清冽,若是有人从这里打水来喝,自己又打算在此泡脚,那对方岂不是喝了自己的洗脚水。

笑虽是笑,但她还是不愿做这样的恶作剧,便起身仔细察看了四周,倒真没瞧见平日里有多人在此打水喝的痕迹。这山谷显然是欧阳家的产业,更显然的是,欧阳世家从上到下,似乎没有人愿用心打理。

云长乐笑着脱去鞋袜,心道:“若是你欧阳家不来惹我,我自然不会招惹你们。但若是惹到了我的头上,我非要让你们喝点我的洗脚水不可。”边想边觉得此事十分可乐,不由得“咯咯”笑出声来。

便在她褪下第二只袜子时,忽然听得“咔嚓”一声轻响,这声音其实一般人根本听不到,好歹她修习的内力实在是十分扎实,那边刚有点动静,她便拎起已经脱下的袜子急忙一跃至水潭边的一小片树丛间隐身藏了起来。

只见潭水一阵波动,临近山壁那处有片黑影慢慢自水中浮现。只听“哗啦”一声水响,潭中冒出一个人来。云长乐仔细一看,大吃一惊,那人却是老冤家欧阳灵灵!只见她从水中迅速游到岸边,浸湿了的头发紧紧贴在脸上,湿了的衣衫更是紧贴身躯,露出精致曼妙的曲线。好一幅美人出水图!

云长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脸上露出坏笑,心道:“若是我此时突然跳出吓她一大跳,她那脸色必定好看得很!”越想越觉得有趣,便有些跃跃欲试。

她眼珠子一转儿,正思量着要如何吓吓她,那边欧阳灵灵却忽然一声惊呼,从岸边倏地跃起,飞快往千红谷外逃窜,形容仓惶,大异于她平日里的行事气派。

“哗啦”一声巨响,只见水中又钻出一人,这人高高一跃,双臂一伸,跃至空中好似大鹏展翅一般朝欧阳灵灵扑擒而去。

那人去得好快,几下子纵跃竟已追到欧阳灵灵身后几步开外。欧阳灵灵只觉得身后风声乍起,吓得寒毛都竖了起来,反手一掌就往后劈了过去,同时足下飞起,踹起地上的泥土沙石,如冰雹般呼啦啦一片向后面那人砸过去。

即便云长乐打小便与她不和,也忍不住在心中为她这急中生智的一招赞了一声!

那人果然被欧阳灵灵阻了一阻,身形一缓,却手臂一挥,轻描淡写间就将那些碎石泥沙打落在一旁,冷笑一声,不耐烦道:“小丫头要再逃?!”

云长乐听到这人的声音,心中剧震,谁能想到,这人竟是大魔头聂道天!她小心翼翼地看过去,见他的面容与当日在岛上的大是不同,便想到这人定然是易容或是带了精致的面具。(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若非他开口说话,自己又哪会认得出来。却不知道吃下了英儿喂的离心草的他,是否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只见欧阳灵灵脸色惨白地立在原地,道:“前辈,你要找的人确实不在我家中。我爷爷和爹爹是这个答复,我也是这个答复。即便你把欧阳世家的人都杀光了,我仍是这个答复。欧阳云和莲生二人十多年以前就已经被我欧阳世家弃出门墙,此事你随意找个略通江湖掌故的人一问便知,我们又何必骗你?”

聂道天盯着她道:“你们都姓‘欧阳’,怎知你们会不会包庇他们呢?”

欧阳灵灵听了这句话,气得胸口起伏,讥诮道:“前辈,我不知你为何要寻欧阳云和欧阳莲生二人,也不知究竟是谁告诉来我欧阳世家就能找到这两人的下落。都姓‘欧阳’就是亲人了么,就要相帮了么?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再提起这桩家丑了,这两人不知廉耻,虽为兄妹,却败德私通,还生下孽种。这样的人,欧阳世家是决计容不下的。你且去打听一下便知,十年前欧阳家的宗主当着天下武林豪杰的面宣布欧阳世家与这两人断绝关系。如今你要找这二人竟找到我家中,杀伤了那么多人,让我们交出人来,实在是让人费解!”

“你说的这些老夫岂能不知?”聂道天负手淡淡地说道:“只是这两人行踪不明,与他们关系密切的亲友中,你欧阳世家家大业大,在江湖中威名赫赫,老夫自然要先从你们这处寻起。”他说起“威名赫赫”这四个字时语气有种说不出的轻蔑。

欧阳灵灵惨然一笑,道:“欧阳氏今日之前也许还算得上一大武林世家,但经前辈摧枯拉朽般的屠戮,族中高手死的死、伤的伤……”她说到此处又是伤心又是怨恨,嘶声道:“今日既然落到前辈手上,要杀要刮划下个道道来。我欧阳灵灵虽是女子,却也决不会辱没了先祖,向你求饶!”

聂道天睨了她一眼,哈哈一笑,道:“你这小辈,倒也硬气得很!老夫要做甚麽又岂是尔等能揣测的?乖乖回答老夫的问题。你方才说的那兄妹二人生了孩儿?跟我说说那孩子的事。”

欧阳灵灵恨死了连累欧阳家遭难的欧阳云一家,巴不得能拉他们一起倒霉,说道:“他们的女儿云长乐名气大得很呢,自小就是鼎鼎有名的天才,她的师傅更是了不得,乃是绝世高手路行歌。不仅如此,她的师娘也是位武艺高超的奇女子,十年前与路行歌约占天慕之巅,只差一步就问鼎天下第一高手的宝座。”她边说边小心打量聂道天的神色,心知这位神秘高手心高气傲,她越是捧着云长乐等人,越是能挑起他的兴趣和一较高下之心。

“云长乐?”聂道天喃喃道:“她叫云长乐么?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他的脸上露出疑惑、思索的神情。

欧阳灵灵道:“欧阳云不配我欧阳家的姓氏,给自己起了个云笙的名字。云长乐便跟着他改姓云。”她不怀好意地一笑,道:“巧得很,与他们一家关系最好的云山竹海的云烟云西辞两姑侄,也姓云呢。”

“云西辞?”聂道天在心里反复念叨这个名字,竟觉得十分熟悉,隐隐觉得跟自己必然有所关联。

云长乐匿藏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得知聂道天在寻找自己一家子,她是又疑惑又担忧。只觉得十分不解:聂道天若是记得什么,要找人麻烦也不会先找他们一家。他对梅木夫人执念难消,无论是报仇还是叙旧,怎么也是先找梅木夫人啊!只是瞧他这模样又不像是恢复了记忆,像这样半疯半清醒的魔头,才是最最可怕。

只听欧阳灵灵说道:“若是想找云长乐一家子,眼前倒是有个好机会。”话音一顿,看向聂道天不说话。

聂道天略一思索,便取笑道:“这便想调老夫的胃口?云西辞约战三大护山高手,估摸也就这几日内就要到了。说不得,欧阳云一家子的下落便要发落到他身上了。”

欧阳灵灵心中大喜,云西辞与云长乐关系匪浅,若能引得眼前这人去找他麻烦,何愁云长乐不倒霉。更何况云山竹海一旦与这人撞上,云西辞遭了秧,路行歌和云烟二人定然不会放过他。这两方人马,哪边倒霉,都合了她的心意。欧阳世家的自欧阳念下,武功稍微好点的人都被这神秘人打成了重伤或是击杀,这滔天的仇恨如何能不报?

云长乐听着二人的对答,对欧阳灵灵祸水东引恼恨不已,只盼着这两人离开后,自己能抢在聂道天之前与云西辞碰头,提醒他要小心防备。此时她已确定云西辞这回是不可能再挑战三大护山高手了。三人中欧阳念即便没死必已重伤,那么与剩下二人的比试就没有太大意义。

这边聂道天已经打定主意要会会云西辞,他的目光轻飘飘地看向欧阳灵灵,想到自己一出手便以雷霆之势将武林中最富威名的欧阳世家连根拔起,这样的能耐天下间何人能比得?心中大感快意。

欧阳灵灵被他看蝼蚁的目光盯上,吓得脸色惨白,手脚不住地打颤。虽说方才悍不畏死,但那一口气泄了,此时再也不敢激怒对方,只求能活命。

聂道天笑吟吟地欣赏着眼前小丫头脸上难受、委屈、屈辱、纠结交替的表情,故作为难道:“今日在欧阳世家,你这丫头对老夫着实不敬,老夫虽然许多年没理会江湖中的事情,但也很是不喜小辈们目中无人。只是老夫与你着实差了很多辈分,若是打杀了你,倒是显得老夫气度小了。如何处治你,倒是让老夫很是为难。”

欧阳灵灵听得明白,这便是有活路了。若能能活,谁又愿意死呢?她强抑着心中的恐惧与屈辱,柔柔弱弱地掉泪不语。做出这番示弱的姿态,希望对方看在自己是女子,又是后辈的份上放自己一条生路。

聂道天心硬如铁,冷酷无情,寻常女子的眼泪哪可能动摇他的念头,但他也不屑于杀掉面前这宛若蝼蚁般存在的小丫头,淡淡道:“小丫头跪下给老夫磕三个响头当作赔礼道歉,便饶了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要欧阳灵灵伤还是跪呢?纠结中...

第167章 横生枝节

欧阳灵灵嘴角一抿,心中十二万分的屈辱不甘愿,只听对方冷哼一声,悚然而惊,来不及细想,膝盖一软,便已跪了下去,死死盯住地面,垂头低声道,“不敬之罪,还望前辈见谅。”

聂道天扫了她一眼,转过身子,负手望天。

欧阳灵灵见他不应,又惊又恨,心中立誓有朝一日定要将这人千刀万剐,以消心头之恨,咬牙“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来,那人已不见踪影。她缓缓地站起来,眼中深切的恨意让藏在暗处看完了这二人一场纠葛的云长乐心中发寒。

云长乐等好一会儿,才见她朝千红谷外走去。

云长乐想了想,遥遥地跟在她的身后。欧阳灵灵起先走得极慢,后面脚步快了起来,不多时,便到了慕城外。很快地,便有江湖人士认出了她,露出惊讶的神色,上前便关切地问道:“啊呀,这不是欧阳姑娘么,你怎么在这里?听说欧阳家出了大事啊!”

欧阳灵灵满脸悲然欲泣的表情,眼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哽声说道:“多谢各位关心,我这便要赶回家中……”

话未说完,已听得有人大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众人七嘴八舌,有人幸灾乐祸:“哎哟,听说是有人单枪匹马挑了欧阳世家。(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有人担忧地问:“欧阳老爷子可还安好么?”

也有不知是仗义相助还是想要去看热闹的叫道:“不如咱们陪着欧阳姑娘同去看看,若能帮点忙也是好事啊!”

欧阳灵灵对那些不怀好意的言语只当不知,摇头说道:“如今家里的情况我也不知,但相神医早就被请至了家中,想来无论伤势如何,有相神医在,我欧阳世家受伤的叔伯子弟迟早能够痊愈。”

听她这样一说,那些猜测欧阳世家就此便会一蹶不振甚至是倒掉的人倒是收敛了不少。

欧阳灵灵心中冷笑,这些人中又有几个是真能帮上忙的?与其让他们去欧阳世家看笑话添乱,不如让他们打探云长乐的下落,只要找到了云长乐,或许能有机会在那大恶人与之相斗时坐收渔人之利。

只听她对众人说道:“各位,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她素来高傲,欧阳世家更是少有求人,众人忙道:“欧阳姑娘请说。”

“各位若是遇着了云西辞公子,只管赶紧让欧阳家的人知晓。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云长乐神龙见首不见尾,寻她的事情只能从云西辞下手了。

这并非什么难事,众人无论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都七嘴八舌地答应了下来。

此时还有半日就可以到达慕城的云西辞还不知道,他一到,便要惹出什么样的热闹来了。

云长乐对欧阳灵灵此番作为倒也不着恼,两人从小便是对头,她自觉武艺、智计都高出欧阳灵灵许多,不怕她能耍出什么了不得的计谋来。一路偷偷尾随着她到了欧阳世家。

欧阳世家大门紧闭,欧阳灵灵远远扫了一眼,便往西角门而去,走到门前,轻敲了几下门。只听门后有人闷声问道:“何人?”

“是我。”欧阳灵灵扫了四周一眼,冷声道 。

门飞快地打开,她身形一晃,迅速消失在门前。

云长乐想了想,捏了一把小石子在手中,走到西角门前,学着欧阳灵灵的手法轻敲几下,门后便传来声音:“何人?”

云长乐不待那人问第二声,便一跃而起,翻墙而入。门后之人待要呼叫,却只觉得身上穴道被又狠又准地击中,张嘴呆立在门后,目露惊恐。

云长乐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见并无他人在此,走到那被点中穴道的守门人面前,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理气通络的药丸来塞进他嘴里。那守门人被迫咽下药丸,惊恐万分,只听云长乐冷冷威胁道:“我问你几个问题,若你好好回答,便放你一条生路;若你想开口呼叫,也只管试试,瞧是你的帮手来得快,还是我一掌劈死你快。”

两人对视片刻,云长乐觉得这人很不禁吓,解开他的哑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守卫如此松懈?”

那人哆哆嗦嗦道:“你你是是什什么人?敢敢敢来欧欧阳家撒野,好好大的胆子!”说得结结巴巴、断断续续,听得云长乐想笑。

云长乐上下打量他几眼,撇嘴道:“你是欧阳家谁人门下?如此脓包,欧阳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那守门人涨红了脸道:“我我自小说话话就就是这样。不不是谁谁谁人门下……”

云长乐挥手打断他道:“快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你你你先说说你你是什什么人?”那守门人道。

云长乐被气笑了,“你倒是不怕我劈了你?还是你想毒发而死?”

那守门人看着她,摇头道:“你你不不不会杀杀杀我。”

云长乐挑眉,只听他结巴道:“你你的眼里没没没有有杀气。”

两人对视片刻,云长乐一笑,道:“你这人倒是有点意思。我不玩了。”转身就要离开。

那人却急了,忙叫道:“别别别……”

云长乐笑嘻嘻道:“我又不是非要问你,你不要我走,是什么意思啊?”

“你你你长得像像大大大小姐……”守门人道。

云长乐自然知道自己为何会与欧阳灵灵长得有几分相似,不以为意道:“你就是要很我说这个?”

守门人道:“不不是!是莲莲生大小姐!你你你……”

云长乐不待他说完,忙道:“你说我长得像欧阳莲生?”

“是!”

云长乐惊讶地看着他,只听他道:“解解解穴!”

挥手解开穴道,那守门人动了动手脚,不依不饶地问道:“你你你是是谁?”

云长乐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里有焦急、期待、忐忑……唯独没有半分恶意,她微微一笑,说道:“我是云长乐。”

第168章 当有一战

守门人的眼中落出狂喜的表情,结巴得几乎话也说不清楚,眼睛急切地看向门外,道,“大大大小小姐来了了吗,”

云长乐说道,“我娘没在这里。你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

守门人盯着她,看着她的模样,心里对她的身份虽然信了七八分,但仍是迟疑道,“若若你真真的是云云云长乐,也跟跟你说的。你你怎么证证明你的身身份,”

云长乐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块莲花纹的玉佩,道:“你看看这块玉佩,可认得?”

守门人接过,仔细看了看,欣喜道:“我我见过,是大大大小姐的。”

云长乐收回玉佩,说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守门人点头,看了看四周,转身走到一个隐蔽的角落。

云长乐在一旁轻声道:“放心,若是有人来我会知道。”

守门人点了点头,又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闭了眼睛,飞快地低声念道:“三老爷欧阳忆当年与云烟比武重伤难愈,担心他死后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女”莲生大小姐受人嫌弃,便告诉他的贴身长随,也就是我阿爹,莲生大小姐并非欧阳家的血脉,并命我阿爹带着信物去青崖谷找莲生大小姐的亲身父亲接她离开。”云长乐大吃一惊,只听他越说越快道:“阿爹先去了青崖谷,从相子寒口中得知大小姐的父亲不在谷中。相子寒让阿爹把信物给他,他会想办法办妥此事。阿爹信了他,他却没把事情办成。后来云少爷与莲生大小姐突然出走,欧阳家与罗家联手追捕。阿爹赶往青崖谷找相子寒要回信物,却一去不回。”他噼里啪啦说完,长舒了一口气,咬牙道:“相子寒不是好人!”

云长乐盯着他道:“你怎么不结巴了?”

守门人咧齿一笑,道:“这些话话话…我我练了好多多年!”

云长乐强压住心中的震惊,问道:“当年欧阳家和罗家联手追捕我爹娘,你阿爹为何不站出来讲明实情?”

守门人道:“阿阿爹说,他发发发过誓,在在找到大大大小姐父亲前,她她的身世,必必必须保密。”

云长乐思索片刻,便明白欧阳忆如此安排的苦心。他既然知道莲生的生父是谁,自然知晓她的生母是梅木夫人。若是在莲生生父来接她之前泄露了她的身世,那么一旦有心人查出莲生是梅木夫人的女儿,他又伤重不能保护她,那时情况就会到他完全不能控制的地步。

“你阿爹奉命要找的人到底是谁?”云长乐心中又是后悔又是好奇,暗自想到:“在梅木岛上与外婆匆匆一见,竟忘记问她我外公是谁。”

守门人道:“是是……相子寒的师师兄!”

云长乐喃喃道:“师兄,师兄?”脑中电光一闪,叫道:“竟然是房前辈!啊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以前一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一下就联系起来。

房海宁若是与他们一家毫无关系,当年他们被追捕时,他怎会把他们救回了苍茫山中庇护,又怎么会将一身绝学轻易传授?

十年前,梅木夫人非要相子寒交出他从苍茫山房海宁旧居偷走的医书,表面上看是两人都想将珍贵的医书据为己有,可如今再想,岂非房海宁的遗孀抢回先夫留给自己的遗物?

还有相子寒对自己一家若有似无的敌意,每次与自家有关之事发生时暗中推波助澜……他看似正大光明,实际上却很懂得顺势而为,因势利导为我所用。

云长乐反复回忆,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寒意,顿觉相子寒此人心机深沉,自己从前只是觉得此人十分高傲,道不同不相为谋。此时才发现他与他们一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却藏得那么深。

云长乐问道:“你阿爹第二次去青崖谷就再也没有回来,是怎么回事?”

守门人突然跪倒在地,对她磕头哭泣道:“阿阿爹,怕怕是凶凶多吉少,我我我留在这里等等等大大大小姐这这么多年……求大大大小姐和和小小小姐,为我主持公公道!”

云长乐连忙将他扶起,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父亲的名讳是?”

“阿阿爹是黄治!我我我叫黄阿守。”

云长乐对他道:“阿守,当年你父亲信守诺言,为我娘亲身世保密奔波;为了把秘密告诉我们,你又在此守候多年。我对你们父子二人好生感激敬重。你放心。你父亲的事情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黄阿守低泣道:“多多谢小小小小姐。”

云长乐问他:“当年被相子寒拿走的,证明我娘亲身份的信物,你知道是什么吗?”

黄阿守摇了摇头。

云长乐心道:“虽然只要有我外婆梅木夫人在,那信物找不找得到也没关系,但也没了平白给相子寒得了去的道理。只是不知那信物是什么东西,倒很是不好讨要。”她心念一转,看了阿守一眼,暗想:“这事不如跟外婆梅木夫人说了,无论是真是假,由她来解决最是稳妥。”

“相子寒在这欧阳山庄之中吗?”云长乐向黄阿守问道。

黄阿守殷殷看着她,点头道:“在!”

云长乐低声一笑,道:“我便先去瞧瞧他。”她对黄阿守道:“你有什么打算?”

黄阿守听得她要去探相子寒,坚决道:“我我不离开这这这里!”

云长乐说道:“也好。不过我得罪了欧阳家许多人,他们恐怕很不欢迎我。我来的事情,你莫要说出去。”顿了顿,道:“若能打探到你父亲的下落,我会来找你。”

黄阿守连忙点头,道:“我我知晓。”

云长乐向他问明了欧阳世家住宅的布局,便偷偷向主宅潜去。

欧阳家在大熙开国之时有从龙拥立之功,老宅子是大熙的皇族赏赐下来的,当时占地并不算很广。后来族中惊采绝艳的欧阳写真打遍天下无敌手,夺得“天下第一”的称号,并创下欧阳心法,欧阳世家自此之后一飞冲天,成为武林第一世家,祖宅随着一代又一代欧阳家人的扩建翻修,如今共九厅十六内院,三十六外院。九厅乃是族中九处议事演武之处,十六内院居住着欧阳世家嫡系的几支族人,三十六院则是一些旁系族人,和外族弟子的居所。

若非之前聂道天大闹欧阳家,打死打伤无数,云长乐决不会像如今这样容易就潜入到九厅之首的乾坤厅附近。欧阳家被打伤的子弟们,暂时安置在乾坤厅中,只见几位大夫来回穿梭,喂药包扎,药童们来回奔走,一盆盆血水端了出来,一碗碗浓黑的药汤端了进去。

云长乐扫了一眼,见相子寒并不在此处,正想着要如何才能找过去,便听到厅中有人大叫:“快请相神医来,曲师兄怕是快要不行了。”

一个欧阳世家的弟子从厅中飞快地往外跑去。云长乐大喜,忙跟了上去。

不多时,那人跑到一处离乾坤厅不远的院落,云长乐见院门上方的匾额写着“天一居”。

前面那人从院子正门进了去。云长乐想了想,绕到一处偏僻的院墙处,轻轻巧巧地翻身而入。待小心翼翼地摸到正房附近,找个一处十分隐蔽的墙角站定。只见这处墙角上方有个半尺见方的镂花小窗,云长乐隐约听到有声音从那小窗中传出。她灵机一动,脚尖在墙上轻轻一点,飞身跃上小窗旁边的横梁,侧身躺下,屏气凝神,便听到屋中传来说话的声音。

天一居正房中,欧阳念一脸苍白的靠坐在床头,房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欧阳弘坐在床边一个黄杨木雕花的圆形脚凳上,双颊肿胀,泛着黑红的颜色。欧阳瑞坐得离他不远,双颊也是肿得发亮,不过更惨的是,他口中左边后牙槽的牙齿缺了三颗。于是这两兄弟,大哥神色愤恨忧惧,弟弟神色惊恐萎靡。

房中还有三人,若是云长乐能看到,一眼便可认出,其中一位是四罗山庄的庄主罗景天,一位是他的师弟司徒寒江,还有一人就是那神医相子寒。

只听相子寒道:“欧阳兄放心,我那回元丹对医治内伤效果最好,特别是伤重垂危之时,只要用上一颗,便能稳住心脉,待九个时辰后药效吸收完毕,老夫再施针救治,那位曲师侄不会有什么大碍。”

欧阳念点头道:“此番若不是子寒兄施以援手,及时救治了几十个弟子,我欧阳家只怕伤亡太多,从此便要一蹶不振了。”

罗景天与司徒寒江对视一眼,只听相子寒道:“欧阳兄何必如此客气,你我几十年的交情,欧阳世家出了事,我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欧阳弘与欧阳瑞听他如此说来,看向他的目光都露出了感激之情。

“受伤的弟子老夫可以慢慢救治,”相子寒蹙眉道:“但如今有几个难题就在眼前,还需欧阳兄早作决断。”

欧阳念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自然知道相兄指的是什么,但我与那大魔头对了一掌,被他震伤了经脉,受伤极重,今次的护山高手之职真怕是有心无力了。”

罗景天在一旁问道:“欧阳兄的意思是?”

欧阳念说道:“欧阳世家遭此大难,当以休养生息为重。此次与云西辞的比试只能作罢,我会弘儿亲自向他说明原由。”

欧阳弘心有不甘,道:“父亲,儿子愿替你出战。”

欧阳念一摆手,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欧阳弘顿时羞愧难当,欧阳念倒不以为意,欧阳弘是好家主的料,在武学上却只是资质略高于常人,比起天赋异禀又家学渊源的云西辞,真是毫无胜算。他心中不由得叹息,倒是小孙女欧阳灵灵天赋极高,又心志坚定,若能再有个三五年,倒可以与云西辞一战。

欧阳瑞哼哼唧唧地说道:“父亲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云西辞年纪轻轻,他能有多厉害?大哥若能胜了他,我欧阳家势必声势大振。如今外头可传得厉害,说我们欧阳家眼看着就要倒了,这武林第一世家的位置要换人啦!”说完瞟了罗景天和司徒寒江二人一眼。司徒寒江双眉一立,心中大怒,却被罗景天一个眼神压住。

欧阳弘见父亲脸色发黑,斥道:“二弟休要胡言!欧阳世家几百年的名头怎能败在我的手中?我只恨学艺不精,不能为家中出力,为父亲分忧。”

欧阳瑞被他一斥,垂着头道:“那也不能说不打就不打啊,我们欧阳世家多少年没有扬眉吐气过了?自从十年前梅木夫人那妖妇来家中闹事,带走了莲生,江湖中人每每谈论起此事,都说我们欧阳世家一代不如一代,被人欺负到了门前,而这次……”

“住口!”欧阳弘勃然大怒,欧阳瑞所说的正是他的心病,欧阳家到了他这一代不正是不如上一代?更何况这话竟是当着相子寒、罗景天、司徒寒江的面说,真如在光天化日下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司徒寒江心中好不快意,罗景天叹了口气道:“二位贤侄,欧阳世家树大招风,那些人的眼红嫉妒之言你们又何必去理会?江湖中哪一个世家没有经历过起起落落,但始终能屹立不倒,称雄的百年的,唯有欧阳世家!”

相子寒呵呵一笑,掠了掠胡子,说道:“其实,瑞贤侄的话却也不是全无道理。这一战,老夫认为,不可轻言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恶搞了一下李某某。

第169章 当有一战

此话一出,屋中几人齐齐看向他。欧阳瑞问道,“相神医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相子寒不答,却问道,“今年护山之战可还是欧阳世家打头阵,”

欧阳弘答道,“历来如此,今年亦是。”

相子寒说道,“欧阳世家遇袭这么大的事,此时恐怕慕城中人都知晓了。若是弃战,虽是无可奈何之举,却必定会损害了欧阳世家的威信。为今之计,最好是能把迎战的次序变一变,想办法将欧阳世家排在最后一轮……”他瞧了瞧众人,微微一笑道:“老夫在飞骏牧场见过云西辞,这最后一轮,他怕是很难捱到呢。”

欧阳瑞喜道:“相前辈说得有理,即便他能连胜两局,到第三局也必定是强弩之末。不用父亲出马,便是灵灵也能收拾了他。”

司徒寒江冷哼了一声,道:“胆敢来挑战护山高手之人岂是吃素的?欧阳姑娘虽然厉害,但比起云西辞还是差得远。我瞧着还是欧阳兄养好伤亲自压阵才好,别大意了。”

他虽然不愿云西辞赢,但也见不得欧阳瑞大言不惭,欧阳家揣着小心思捡便宜。

欧阳瑞大怒,正要说话,被欧阳弘一把拉住。

罗景天见师弟说话太直太冲,忙道:“虽说向来是欧阳家打头阵,但这规矩并不是不可以更改。我觉得相神医这法子不错。云山竹海毕竟不是我大熙武林中人,没的道理叫个外人在我大熙的地盘上撒野,夺走天下第一的名号。”

欧阳弘也道:“不错。若是让云西辞年纪轻轻便夺走了天下第一的称号,我大熙武林中人的面子往哪里放?天下人岂非都要嘲笑我大熙无人么?”

司徒寒江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相子寒道:“若是诸位觉得此计可行,需得快与公孙引和赤松子议定。”

欧阳念苦笑道:“也只有如此了。只是,不知公孙和赤松子会否同意。”他看了看两个儿子,道:“且此事若有我欧阳世家对他们提,实在是有所不便。”

他的意思屋中众人都明白,欧阳世家若是主动提出要换到最后,确是有占便宜的意思。真相虽是如此,但他还是想要保住欧阳世家的脸面,目光便看向罗景天和相子寒二人。

四罗山庄乃江湖数一数二的武林大世家,罗景天心里明白,罗家能有如今的江湖地位,靠的不是武功,而是与诸世家门派交好,特别是与天下第一大世家欧阳世家关系密切。早在十年前他便明白,罗家凭借武力无法与其他门派世家一争长短。唯有紧靠欧阳世家这棵大树,才能保住罗家的武林地位。此时欧阳世家有难,让欧阳世家有求于与他,欠他人情的大好机会他又岂能放过?见欧阳念看过来,罗景天微微一笑,道:“若是欧阳兄不嫌弃,我愿去斡旋此事。”

相子寒也说道:“老夫随你走一遭。欧阳兄与世侄放心,公孙引与赤松子并非不讲道理之人,想必不会为难我们。(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欧阳念感激道:“多谢二位老友。”又道:“事不宜迟。弘儿,你去安排一下。”

云长乐目送罗、相二人出了天一居。一想到几人方才在屋中算计云西辞,她的心中便十分不快。她摸了摸身上,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身上带了一瓶从善妩那里要来的出疹子药。善妩配这味药倒不是用来害别人。为了躲避萧漴毅的骚扰,她专门重金求了这种药,想在避无可避的时候用在自己身上,吃下后脸上身上一炷香内会长满红疹,不痛不痒,却惨不忍睹。只要不吃解药,红疹子能足足持续一个月才消下去。

给欧阳念熬药的是欧阳弘几年前收的弟子,一个十多岁的小少年。因他父亲是慕城之中十分有名的大夫,所以熬药的事儿便落在他身上。这少年十分仔细,偷偷摸过来的云长乐等了半天也不见他离开火炉上的药罐半步。正当她决定要放欧阳念一马,转头离开时。有个欧阳家的弟子过来对那熬药的小少年讲,欧阳弘和欧阳瑞擦脸的药膏已经制好了,那名弟子请他过去帮忙起药装瓶。

熬药的小少年点了点头,边起身跟着他走,边对他说道:“我们快点儿。给宗主的药还有两柱香就要熬好了。”

云长乐藏在暗处,见他离开,心中大喜,忙过去在药罐里下了一些出疹子的药。耳边突然传来脚步声,云长乐心中一跳,脚尖一点,闪身又藏了起来。只见刚才离开的二人又回来,云长乐正觉得这两人回来得太快,便听那熬药的小少年道:“我就说刚才走的时候忘记看火候了。等我加几枚碳,宗主用的这服药非得用大火熬制才最有效果。”

那少年加了碳,又仔细检查了药罐,才又招呼另一人一起离开。

云长乐眼儿一转,瞧这二人武功平平,便偷偷跟在他们后面,也不怕被他们发现。制药的房间离熬药的地方也不远,两人进去后没有关门,云长乐瞧见他们小心翼翼地把药膏放进了小瓷盒子里,盖好盖子。那个欧阳家的弟子拿了两盒放在怀中,剩下的都放在了屋里的柜子里收好。

那熬药的少年说道:“你先把擦脸消肿的药给师傅和师叔送去吧。我熬好了药会直接端给宗主。”

“也好。”那人谢了他,便去送药。

“喂,药别放在怀里啊,这药要冷敷最好。胸口热,药会便温的。”

那人对他倒是信服,忙去方才那间屋子里拿了托盘,将两盒子药放上去。熬药的少年点了点头,挥挥手,便去照顾宗主的宝贝药去了。

云长乐见两人都离开了,偷偷溜到制药的屋中,从柜子里翻出剩下的药膏,给每盒都加了料,小心放回原处。嘴角一勾,暗中追上那个送药膏的弟子。她手中捏了颗圆圆的石子,指尖一弹,石子无声无息地落到那弟子足下。

一扭一滑,手中的托盘“啪”一声掉到地上。那弟子咒骂了一声,瞧见药盒子摔得盖子滚落一边,药膏从盒子里漏了出来。他心中一惊,忙紧张地朝四周看了看,见无人发现他闯了祸,长舒了口气。看了看手中的药盒子,着实不敢就这么送过去,想到药房里还有好几盒,不由得暗呼侥幸。赶忙跑回药房中又拿了两盒,这才又送去。

云长乐眼见计成,想到欧阳家父子不久便是一身的红疹子无法见人,不由得咧嘴一笑,自觉为云西辞出了口气。

她在心中又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觉得相子寒这人藏得实在是太深,当年欧阳忆让黄治送出去能证明莲生身份的信物十有j□j是落在了他手中。若是不能解开这个谜团,她的心中不安。只是要从何查起呢?

看起来,他与欧阳世家的关系是极好的,但以云长乐一家与欧阳世家的关系,她用脚趾也能想到在欧阳世家这边是很难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相子寒,相子寒,还有谁可能熟悉他呢?”她在心中默念。突然灵光一闪,当年楚盛衣从天慕山行宫被救,为了救治他练变脸的邪功造成的走火入魔,他不是被送到相子寒那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吗?或许楚盛衣会知道他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说不定。

云长乐这么一想,便决定马上去找楚盛衣问一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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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当有一战

天慕山脚云中别院。(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赤松子一派道骨仙风,对坐在大厅上首的人恭敬道:“陛下,您方才讲学武可强身,算对,可也不全对。并非所有武功练了都对身体有益。有的武功心法极易练成,可使人迅速提升功力。但人的身体极其玄妙,明明要练几十年才有的成就,强行缩短到短时间内练成,大多数肌体都受不住。为得其利,必受其恶。故而,每人天赋不同,顺应天赋而为,能够练到什么程度便是什么程度,顺应天道自然才是最好。”

萧漴毅痴迷武学,但因十年前被楚氏叔侄囚禁,伤了根本,无法修炼高深武学,实为其平生一大憾事。听闻天慕山又要举行省会,这次点齐了兵马,在重重护卫下来此地观战。他听闻赤松子住在天慕山云中别院,离自己在半山上的行宫很近。便微服前往求教武学之道。

“若是依先生的意思,那岂非天赋决定一切?若是天赋不佳,无论多么勤奋,得到多么厉害的功法,也难有成就?”萧漴毅不悦道。

赤松子道:“天赋异禀者可谓万中无一。为数多者,实乃天赋平平者。天赋平平者若是勤加练习,比之有天赋却嬉戏荒废者成就更高并非异事。”

“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萧漴毅点头道,“那以先生之见,当今武林,算得天赋异禀者有几人?”

赤松子微微沉吟,道:“若论天赋,年轻一辈中长乐公主殿下可算得上数一数二之辈。这次来挑战的云西辞也非同小可。”

萧漴毅大感兴趣道:“云长乐与云西辞果真如此了得?”

赤松子说道:“习武的天赋一看骨骼,二看悟性。骨骼清奇之人,修炼同样的功法比常人快上数倍。悟性嘛,有的人练一招,便能自通百招,推演出万般变化。临敌之时更是机变百出。他学一招,就当得了其他人学上一百招。路行歌何等人也,若是云长乐骨骼、悟性缺其一,他万万不可能收她为徒。更何况我看当年云长乐小小年纪便做下那许多大事,实在是智多近妖之辈。”

萧漴毅点头道:“云西辞年纪轻轻便有这番成就,在江湖中声名鹊起,自然也非寻常之辈。”

赤松子道:“若论天赋,这两人半斤八两。若论家世,这两人更是非同小可。”

萧漴毅笑道:“这两人自是人中翘楚。但先生的仗剑宫里也有能与之比肩的楚盛衣。朕在宫中也听过他的大名,何不请他出来一见?”

赤松子心中一跳,说道:“我那徒弟微有薄名,但岂能与云长乐和云西辞二人相比?陛下谬赞了。”

萧漴毅却对楚盛衣十分好奇,说道:“云长乐与云西辞二人我十年前便都见过。楚盛衣却无缘见得。今次既然出宫来此,焉有过而不见之理?先生无需太过自谦,快快请他来见。”

赤松子推拖不得,只得命随侍在一旁的弟子请楚盛衣来觐见皇帝。

云长乐来到云中别院附近时,正值楚盛衣被宣觐见。她刚一现身,便有人上前,惊讶道:“云姑娘,是云姑娘吗?”云长乐定睛一看,十分意外道:“啊,竟是李源将军!将军怎么在此处?”脑中灵光一闪,道:“哎呀,难道是皇……”李源忙摇手打断她道:“那位正在此处与赤松子先生议事。姑娘这些年可让我们好找啊!”

云长乐赧然道:“我本山野丫头,实不愿总困在一处。(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那位可生我的气了?”

李源暗道:“若你是真的皇家血脉,怎能容你如此这般胡闹?”君心难测,谁知道萧漴毅是怎么想的呢?他想了想,道:“陛下派了庞小将军出海找您,对您很是关心。”

云长乐道:“我已回来了一些日子,庞小将军怕是要白跑一趟啦。”

李源微笑不语,道:“那位若是知道云姑娘也来了这里,必定十分高兴。”

云长乐心道:“这便宜皇帝兄长倒是对我不错。”便道:“那劳烦您通报一声,我也好去拜见。”

李源将她请进门中,边走边道:“方才宣了楚盛衣觐见,您得等会儿了。”

“什么?”云长乐惊道。

两人已入了别院深处,李源见她如此惊讶,不解道:“殿下为何如此吃惊?”他皱眉道:“难道有不妥?”

云长乐立马撒了个谎,忧愁道:“昨日我才与楚盛衣比试了一场,一时没有收手,害他受了内伤。若不好好休养,恐怕以后会影响修炼的境界。”

李源惊讶道:“如此?哎,难怪方才赤松子先生有些不情愿。原来还有这样的缘由。”

云长乐面似沉重道:“我也没想到他竟会不顾自己的身体啊!”

两人沉默片刻,李源叹了口气道:“殿下在此稍后。我这便去禀告陛下您已归来。”

云长乐撒了谎,却见李源暗中帮忙让楚盛衣有机会尽快脱身,不由得有种骗了老实人的愧疚感。

这边萧漴毅也大感无趣。楚盛衣对他行礼之后便一直冷冷地,问三句话也答不到一句。面无表情、神情淡漠,虽说毫无失礼之处,但那副什么事情都不在意的模样着实有杀伤力。

萧漴毅正觉得无趣,便见李源进前,轻声禀告道:“陛下,长乐殿下在外等候觐见。”

萧漴毅一怔,旋即大笑道:“这几年怎么找也找不到她,如今她却自己来了。你说朕见还是不见?”

李源哪里会猜不到他的心思,凑趣道:“陛下仁慈,怎会不赐她一个请罪的机会?”

赤松子在一旁松了口气,趁机道:“陛下,请容我等告退。”

萧漴毅点头道:“今日与先生一番长谈,朕获益匪浅。若得空,还宣先生来。”

赤松子谢了恩,楚盛衣迟疑片刻,谢恩后跟着他一同退了出去。

云长乐见着了楚盛衣,二人擦肩而过,她对他眨眨眼,笑嘻嘻地跟着李源进了厅中。

楚盛衣回头目送她进了去,心想:“若不是为了我,她恐怕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再跟大熙皇帝有什么牵扯,她本是最不爱与朝廷有关系的,否则也不会隐藏踪迹那么多年。”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有些欢喜。

“盛衣,此番事了,你随师傅回去闭关吧。”

楚盛衣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道:“方才他并未认出我来。”

赤松子道:“虽说如此,但谁知下次会不会被认出来。他手下能人众多,为师只怕你常在外走动,哪天露了痕迹,杀机立现!”

楚盛衣道:“弟子定会勤练武艺,但却不愿闭关。”

赤松子大吃一惊,盯着他道:“从前赶你下山你也不愿意,如今怎地不想待在山中。这次你出去是遇到了什么事?还是遇到了什么人?”

楚盛衣沉默片刻,说道:“不过是交了一些朋友。”

赤松子笑道:“是什么朋友让你有如此大的改变,为师倒是好奇了。我也不迫你,只是近几日你得特别小心才是。最好在离开慕城前,不要再有与他会面的机会。”

两人正说话,却见聂青青急急忙忙走向前,对二人低声说道:“师兄,四罗山庄的罗景天和神医相子寒同来求见。”

赤松子见她面色微沉,问道:“可知何事?”

“欧阳念被神秘高手打伤,这二人与欧阳世家向来关系密切。来找师兄商议之事,怕是与云西辞比武有关。”

赤松子思索片刻,道:“我去见见他们,且看所为何事。师妹你随我去。”

楚盛衣突然插口道:“师傅,弟子可否同去?”

赤松子蹙起眉头,忽然厉声问道:“你何时变得如此任性?为师让你近日深居简出,少凑热闹,你就不能体会为师的苦心?欧阳世家与云西辞与你何干,你去做甚?”

聂青青见赤松子对最喜爱的弟子大发雷霆,吓了一跳,忙劝道:“师兄息怒,盛衣有心学习料理这些俗务并非坏事。师兄也不想他变得只知练武,不通人情世故,这才会安排他下山历练不是?”

赤松子神色十分复杂的看着楚盛衣,摇头叹气道:“罢了罢了。”转身而去。

聂青青松了口气道:“走吧。哎,盛衣,师兄对你爱若亲子。你要听他的话,不可以再气他!”

楚盛衣轻声应道:“是。”

第171章 求不得苦

这边罗景天与相子寒正小声商议着什么,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两人停下交谈,对视一眼。(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罗景天脸上堆起笑容,起身道:“赤松兄来得好快!”

相子寒也起身相迎,当年他将楚盛衣托付给赤松子,赤松子肯收下楚盛衣实则担了天大风险,让人好生敬重。

赤松子呵呵一笑,聂青青和楚盛衣跟着他从容落座,他端过童儿奉上的茶,与罗景天、相子寒寒暄几句后,关心道:“欧阳兄可还好?”

罗景天正愁不知如何开口,叹了口气,忧虑道:“我与相神医来正是要与赤松兄说欧阳家的事。欧阳老兄这次伤得不轻,如今还躺在床上养着。”

赤松子大吃一惊道:“当真伤得厉害?我也听了不少消息,原道是胡乱在传,没想到竟是真的!”对相神医道:“相兄这边若是缺什么药,千万别跟我客气。”

相神医道:“暂且不用。欧阳世家已备了不少。”想了想,又道:“若是有需要,定不会跟赤松兄客气。”

罗景天道:“我代欧阳老兄多谢赤松兄了。”

赤松子挥手道:“我与欧阳兄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了,罗兄此言太过见外。”他神色有些凝重道:“这世上能重伤欧阳兄的人不多,可知到底是何人打伤了他?”

罗景天沉吟道:“欧阳兄道是那人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使一双肉掌,武功路数十分诡异。”顿了顿又道:“据与他交过手的人讲,那男子内力深不可测,欧阳兄硬接了他三掌,受了极重的内伤。”

赤松子动容道:“三掌而已?”

一旁的聂青青与楚盛衣也难掩内心的震惊。要知道欧阳念可算得上欧阳家中内力数一数二之辈,竟只能与对方对上三掌。便是赤松子与欧阳念比拼内力没有必胜的把握。

聂青青便想,要是师兄对上那人,怕是也不能敌。[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罗景天又是一番形容,欧阳念八分的伤势也被他说成了十二分。赤松子叹息不已,聂青青就忧愁道:“欧阳宗主伤得如此重,天慕山大战又近在眼前,这可如何是好?”

罗景天与相子寒对视一眼。罗景天说道:“云西辞乃云山竹海唯一的传人,家学渊源。姑母云烟便是个高手。十年前,公孙兄败在她手中。听闻云烟对云西辞寄望很深,倾心教授武艺。而她的丈夫路行歌更是厉害,虽然从未在江湖上争夺排名,但谁敢小瞧了他?云西辞虽不是他的亲传弟子,但他与云烟成亲之后居住在云山竹海。云西辞每日耳濡目染,在这样两大绝顶高手的影响下,以他的资质,实在是让人不敢小觑。

“我们虽然不惧挑战,但若是第一场云西辞对上受了伤的欧阳兄,这胜负可就难料得很了!”

赤松子和聂青青都是十分通透之人,听了罗景天说这话,都皱起眉头。这哪里是“胜负难料”,恐怕会是“赢面极小”吧!两人对视一眼,此时已经有些明了罗景天等人的来意了。

聂青青心里就有点不舒坦,都知道第一场最受瞩目,若是不胜,仗剑宫的名誉也会大受影响。欧阳世家这些年来稳居江湖第一,坐了第一的位置,便要担起第一的担子。云西辞可不是那些不知自己几两重就来挑战的“高手”。这些年来挑战的“高手”数也不数不过来,只是大多不用欧阳、公孙、赤松子三人出手,便被门下的徒子徒孙给打发了。有几个稍微厉害点儿的,最多不过跟三大高手其中之一过个几十招,输了便也默默地离开,偷偷找个地方继续练功去了。能让三大高手如临大敌的,除了十年前的云烟,就是此次的云西辞了。

大家心里都明白,云西辞年纪虽轻,却是个硬茬。江湖中人眼睛都是雪亮的,不是随便什么人一宣称要挑战护山高手了,就都聚到天慕山来扎堆。云西辞这会儿人影儿都还没见着呢,慕城内的客栈已是要爆满,连大熙皇帝也来了,这三场比试可见是如何地非同小可。

第一场的胜负自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即便能熬过第一场,挑战者的体力多少会有损耗,甚至会在第一场比试中受伤。到了第二场,应战的护山高手赢面便多少更大了些。如此,能连胜三场者非得武功远高于三位护山高手,才能在接连三场的车轮战中取胜。天下第一高手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罗景天见赤松子等人不接自己的话茬,便直言道:“虽说多年来,天慕山下的挑战都是由家族定居在此的欧阳世家应第一战。但此次欧阳兄受了重伤,为了我大熙武林的颜面,这第一战的重任不得不卸下。欧阳兄与我们反复商议,赤松兄这些年来武艺日渐精深,若能与云西辞比第一场,我们都能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赤松子不得不接了,便道:“诸位这样高看我,倒让我惭愧得很。公孙兄这几年精进不少,二位可跟他商议过此事?”

三大护山高手中公孙引武功排在最末,这已是心照不宣的事实。若是由他打头阵,赢面太小。罗景天道:“若是赤松兄肯应下坐镇第一场,公孙兄那边我去说道。哎,不瞒你说,云西辞并非我大熙武林中人,又如此年少,我们是一场也不愿让他赢的。”

聂青青沉默片刻,突然出声道:“师兄,罗庄主说得对。第一场我们不能让云西辞好过。大熙武林丢不起这个脸。”到了此时她也明白过来,欧阳家和罗家虽有各自的小算盘,但无论如何,这场比试三大护山高手代表的是大熙武林。第一场非得由欧阳念或是赤松子这样的高手坐镇不可。即便是输,也不能在第一场就输得太难看。于是公孙引就被大家心照不宣地从一场的人选中剔除了。而云西辞还未正式出手就已让如此多的前辈名宿忌惮算计,云烟若是知晓,定然要大感扬眉吐气了!

赤松子沉吟片刻,只好应下了。罗景天与相子寒见事成,都感到松了口气,心中大快。几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罗景天便提出告辞要去公孙引那里。赤松子也不跟他们客气,交代聂青青送客,叫了楚盛衣留下,说是有事要吩咐。

赤松子叫了楚盛衣去他练功的内室。因要与云西辞比试第一场,他便准备闭关以备战。但他对楚盛衣近期的变化很不放心,便想在闭关前把徒儿的事问清楚。

赤松子问道:“盛衣,你极少过问旁人的事情,为何对云西辞的事情如此上心?你跟他打过交道?”

楚盛衣道:“他与我的一个朋友有些渊源。”

“哦?”赤松子盯着他道,“只因他跟你朋友有些渊源你便如此关心,为师倒是对你那位朋友好奇了。”

楚盛衣抬头看他一眼,他感觉到赤松子对自己“那位朋友”的不放心,心里有些犯掘,抿着嘴道:“师傅不用担心,她师出名门,心地善良、聪慧过人,不是奸邪之人。”

赤松子听出点了门道,不动声色地问道:“是个女子?”

他瞪大眼睛,见自己那总是冷静自持的徒儿竟破天荒地露出有些腼腆羞涩的表情点了点头。他心里有些惊诧,又有点为人长辈的欣喜,很快地一种近乎担忧地心情又升起,他接着问道:“她是哪门哪派的师妹?叫什么名字?师傅见过她吗?”

楚盛衣的心怦怦直跳,他突然就想,如果师傅也喜欢云长乐,愿意为他向云长乐的父母求亲,那该多么好啊!只是他的身世如此复杂,师傅会同意吗?

他的心一沉,缓缓说道:“师傅见过她的。”

“为师见过的?”赤松子在记忆里搜寻了一遍,笑眯眯道:“哦,难道是百花楼伍楼主的女儿叶姑娘?”

楚盛衣愣了一下,脑海里才想起百花楼那位娇憨的叶丹萍姑娘。他摇头道:“不是叶姑娘。”

赤松子笑着斥他一句道:“不是叶姑娘?那是哪位?师傅老了,你就别卖关子了。”

楚盛衣踌躇片刻,道:“我那位朋友叫云长乐。十年前,她在这儿被路行歌收为弟子。大熙皇帝封她为长乐公主……”

“盛衣!”赤松子沉声打断他:“我万万想不到,你竟会跟她……”他大怒道:“你就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吗?她是皇帝亲封的公主,若是她知道了你的身份,你要怎么办?再被皇帝下命追杀吗?她该是你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你为何还要凑上去?!”

楚盛衣心中冰凉,沉声道:“她不会泄露我的身份。”

赤松子一愣,惊道:“你是说她已经知晓你的身份了?”

楚盛衣看着他不说话。

赤松子沉默片刻,道:“即便如此,你也不可再去见她。她与皇家关系密切,若是与她牵扯太深,你的秘密早晚藏不住。”

楚盛衣起身走到赤松子面前,缓缓跪下。他抬头看向赤松子,目中尽是哀求:“师傅,徒儿在侬城与她相识,后来从飞骏牧场一起去到海外梅木岛,又从梅木岛辗转回到大熙,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一路的相伴,我一日比一日欢喜。师傅,我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我。但是,她和云西辞自小一起长大,情分很不一般。她现在就在这慕城之中,若是我不去见她,就什么机会也没有了,我办不到。”

赤松子怜惜地看着他:“你是我最心爱的弟子,我没有儿子,在我心里便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儿子看待。你天资好、根骨佳,小时候吃了很多苦,所以为师最大的心愿就是你长大以后能够继承我的衣钵,成为一代宗师。云长乐不是一般的女子,若是你没有那样的身世,为师说什么也要成全了你的心愿。但如今,为师只愿你能够平安。为师不愿你再暴露在大熙皇帝的眼底,所以,你听为师的,离云长乐远远的。”

楚盛衣内心的痛苦无法言喻,面对今生对自己最好的亲人,他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决然道:“对不起,师傅。”

第172章 林中再遇

赤松子心神大震,骂道:“盛衣,为了个‘女’子,你就不要命了吗?”他见楚盛衣跪地不起,想这“‘性’命之忧”是劝不住他地,便缓了声音道:“你也知她与云西辞自小青梅竹马,情分不一般。[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你又何必去趟那浑水呢?”

楚盛衣摇头道:“我与云长乐十年前在此地相遇,难道不是缘分?论相识,我也只是晚了些日子。但是若论在一起相处的时日,盛衣不输他人。”顿了顿又道:“儿时的情分与长大后的情分是不同的。”这最后一句,也不知是说给赤松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你,你……”赤松子指着他,又是惊讶又是生气,但见楚盛衣伏地祈求不起,又很是心痛,心知此时已是再也‘逼’不得他,只得道:“为师要闭关应战,这回儿管不得你,你好自为之吧。”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楚盛衣抬头见师傅好似瞬间佝偻的背影,心中已是十二万分地难过,暗下决心,除了云长乐这件事,往后无论何事,再也不违逆师傅。

这厢云长乐拜见萧漴毅。萧漴毅见十年前救他‘性’命的小‘女’娃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心中满是感慨。他本对她失踪了十年之事心中不大舒坦,但见云长乐实在是长得太好,眉目间隐约有萧家人的影子,让他瞧着倍感熟悉亲切,便也没法真地生气,只是故意沉了脸教训道:“堂堂大熙公主,竟不知所踪十年,长乐,你可知错吗?”

云长乐听他说“知错”而非“知罪”便猜萧漴毅并未怪罪她,她心中本也对“皇帝”没有太多惊惧,就爽快认错,答道:“长乐知错,求陛下看在我一听闻陛下来了慕城,便连忙来拜见,饶了长乐这回罢。”

萧漴毅见她十分恭顺,心中也高兴,便抬手道:“你且坐下跟我讲讲,你这十年来躲去了哪里,可有遇到些奇人奇事?”

云长乐敏锐地发觉面前这位皇帝心中一种很微妙地念想。十年前为了看比武,他差点连命了丢在天慕山,十年后却仍是对武林事有无限兴趣。她便随意挑了些不用瞒着他的见闻讲给他听,倒是让萧漴毅听得津津有味。

两人叙了会儿话,云长乐心中有事,便想要告辞离开。[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萧漴毅却意犹未尽,不肯答应,忽地问道:“我听你提起不醉居的善妩姑娘,你与她关系很好么?”

云长乐暗道:“他怎地问到了妩姐?”心中起了防备,不偏不倚地答道:“我在外时,她很是照顾我。”

萧漴毅又问:“你可知她平日里爱做些什么,有哪些朋友?”

啊呀,难道皇帝喜欢我妩姐?

云长乐看他一眼,说道:“她经营不醉居,平日里爱酿酒做菜,忙着做生意啦。”想了会儿又道:“我在不醉居呆的时间也不多,多数日子是在外面玩的。想来,能进不醉居的无不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妩姐多少与他们能谈到一处罢。”

说了半天,等于没答。

做皇帝的人大多多疑,萧漴毅只觉得云长乐说话不尽不实,笑道:“你与善妩姑娘‘交’好,她可是随了你来慕城之中?”

云长乐自然是知晓善妩在何处,萧漴毅此时问起,也不知是真要打听善妩行踪,还是早已查到,故意问她。云长乐不敢说善妩不在慕城,除非善妩藏在凤飞飞家中不出‘门’,否则以萧漴毅的能耐,迟早能知道她的行踪。却也不愿让萧漴毅那么快就得知了善妩的行藏,便道:“陛下要找妩姐吗?那可真是不巧。我与妩姐今日才分开。我与楚盛衣有约,又要准备迎我师傅师母,还有云西辞。除此之外,还有事要办,与她一起着实不便。”

萧漴毅盯着她,笑了笑道:“那长乐与善妩姑娘分开后,定是不知晓她的去处了?”

云长乐见萧漴毅摆明不信自己,厚着脸皮嘻嘻笑道:“陛下英明。”

萧漴毅心中恼怒,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云长乐顶着他威严冷凝的目光,后背起了一层薄汗。她赌萧漴毅不会在此时此地与她翻脸,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伴君如伴虎,此次天慕山事了,定要想个法子跟皇家了断关系。

两人静默了片刻,只听萧漴毅道:“若你遇到了善妩姑娘,与她说,朕行宫里有几坛好酒,想请她来品评。”

云长乐便知这一茬是揭过去了,点头道:“长乐记下了。”

萧漴毅挥了挥手道:“去吧。”

云长乐行了一礼,正要退出,听他道:“把你的住处告诉李源。兴许朕会招你伴驾。”

云长乐心底就叹了口气,跟皇家扯上关系还真是“不自在”,很不自在。她苦恼道:“我来慕城晚了,今天跑了一天,还没找到住处咧,客栈都满了。”

萧漴毅皱眉不悦道:“如此怠慢皇室,真是岂有此理!”

云长乐忙道:“是我不想暴‘露’身份。”

萧漴毅看着她,思索片刻,道:“也罢,你自去吧。”

云长乐出了大‘门’,回头看了眼萧漴毅暂住的大宅,长舒了口气。想着到了慕城了第一天就过得如此“‘精’彩”,她不由得苦笑起来。欧阳家也不知说服了赤松子应首战没有,要是能见楚盛衣一面,从他那里十有*能问到结果。

她正打算离开,眼角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中一乐,这不是说谁谁到吗?

“楚盛衣!”她打了个手势,快步往慕城中一处极有名的树林走去。

慕城依天目山而建,建城初初时,便特意留下了许多林木。慕城大且美,城中十分有名的景致便有四处是树林。云长乐去的那处据说是当年欧阳家的老祖欧阳写真悟道欧阳心法之处。

传说当年欧阳写真在林中一棵千年老榕下参透了心法,抬手间将老榕连根拔起推倒。

云长乐曾听父亲讲过这事。榕树天生根系繁茂,那林子里地面上瞧着有几百棵榕树,其实地底下的根系都是由那棵千年老榕生发而出。欧阳写真当年能徒手就将老榕树连根拔起,这样的功力确是十分厉害。

据说后来那老榕树倾倒在地,欧阳写真又将它重新扶起,命人助他一起再将它种下,这才让老榕活了下去。许多人慕名而来,就是要看这棵被欧阳写真拔过、种过的老树。

云长乐对此等传说也是非常好奇,欧阳写真也就罢了,想那榕树能活千年,倒是值得一看。她有话要问楚盛衣,去到树林里,也算比较隐秘。

云长乐感觉到楚盛衣就在她身后不远,她转身狡黠一笑,飞快地拐进了树林里。

一进去,瞧着这片树林果真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榕树,入目一片葱绿。

远远瞧见树林中央高高耸立的巨大树木。云长乐转身对楚盛衣招招手,两人走到老榕树近前,云长乐倒‘抽’了口气,直叹道:“我原本不信这树有上千岁,这会儿却是信了。你瞧,咱们并肩站在这边,它的树径能把我们挡住,对面即便站了个人也瞧不见咱们。我看这老榕树是要成‘精’了吧!”

楚盛衣也十分惊奇,伸手‘摸’了‘摸’树皮道:“能长这么大,果然十分难得。”又对云长乐问道:“有话要问我?”

云长乐一笑,道:“欧阳家想请你师傅跟他们老爷子换个顺序,应付跟西辞的首战。不知你师傅会不会应?”

楚盛衣道:“师傅应下了。”

云长乐瘪嘴道:“欧阳家倒是打得好算盘。”

楚盛衣摇头不语。

云长乐对他知之甚深,也没想过他会跟自己一块儿抱怨,却也忍不住道:“天下第一有什么好?你看,这人还没做成天下第一呢,就已经开始被算计了!不如学那些不出世的高手,虽说隐姓埋名,但有艺技在身,也不必怕被人欺负。逍遥自在,多好!”

楚盛衣敛目问道:“云西辞他知道你这样的想法吗?”

云长乐怔了片刻,轻声说道:“西辞不是看重名利的人,我知道的。”

楚盛衣眼角瞥见她说这话时全心信任、坚定温柔的神‘色’,心中郁郁,便也不愿再说话。

两人之间突然就有种奇异的尴尬。

云长乐觉得有些别扭,正打算说点什么,忽地耳朵一动,心中一凛,喝到:“谁在那里?”

楚盛衣动作奇快,云长乐话音未落,他已抢上前去,他与云长乐几乎同时发现,有人藏在老榕树正对他们的另一面!

只见一人轻袍缓带从老榕树另一边走出,他盯着云长乐的目光似鹰隼一般锐利,脸上表情如同正在懒洋洋地玩‘弄’猎物的野兽,透着一股恣意和冷酷,他微笑着对二人道:“你们是哪‘门’哪派的弟子,见了老夫为何不拜?”

云长乐一见这人面目,寒‘毛’都要竖起来,强忍着惧意,道:“我二人先前不知前辈在此,还请前辈见谅。”对楚盛衣使了个眼‘色’,两人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齐齐向他一揖道:“拜见前辈!”

第173章 林中再遇

聂道天!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聂道天!

云长乐心中大呼倒霉,却不得不打起精神,硬着头皮与他周旋。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

楚盛衣见她神色不对,不声不响地侧身挡住了她。

云长乐心中警铃大作,那日在海岛上,云西辞也是这般维护她,便被聂道天打成重伤。楚盛衣后来赶到时聂道天已经中了英儿下的毒,他哪里知道这魔头的厉害?!

她忙上前一步,故作轻松地说道:“听说这棵老榕树活了上千年,我们二人便来看看。前辈也是来看这棵榕树的么?”

她这样熟稔地向他搭话,聂道天略觉意外又有趣,难得脾气甚好地道:“不错。”盯着二人又道:“你们两个小辈还没回答老夫的问题。”

云长乐心知这大魔头如今外面看着正常,内里实是记忆混乱不清、疯疯癫癫、息怒难测,最可怕的是,他脑子没坏,等闲手段压根儿就糊弄不了他。

这方她还在思索对策,一旁楚盛衣已道:“晚辈仗剑宫赤松子门下楚盛衣。”

聂道天听得“仗剑宫”之名,挑了挑眉,目光转向云长乐。

云长乐不敢提欧阳世家,不敢提梅木岛或是萧家,生怕刺激得聂道天想起什么,电光火石间答道:“晚辈艾少六,无门无派。”

楚盛衣眉毛微微一动。

聂道天眯起眼睛,冷笑一声道:“方才听你提起‘西辞’,熟稔得很。你一个无门无派的小丫头,如何能与他如此熟稔?”

云长乐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带了十二万分的诚恳说道:“看来前辈是误会了。晚辈的父亲与四海帮的程三浅前辈有些香火情。自打父母不在后,为了生计,晚辈厚着脸皮跟着四海帮出海,学着做点海外买卖的小生意。云公子从云山竹海往来大熙多是搭乘四海帮的大船,曾有几次帮着击退来犯的海盗强人。[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晚辈也曾有幸得过云公子指点几招功夫,实是受了他很大的恩惠。这次听说他要来天慕山比武,便想也来见识一番。”

楚盛衣这是第一次见识云长乐眼也不眨地骗人,他内心无比惊讶,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毫不意外的神色。

云长乐这番话儿很有水平,跟四海帮有香火情是真,云西辞跟随四海帮出海来大熙是真,帮四海帮打过强人是真,云西辞指教过她功夫是真,听闻他来天慕山,自己便也跟来看看更是真得不能再真。只是这些话儿串在一起,便成了假的。

聂道天果然抓不出错漏,心里却隐隐觉得不能轻易放着小丫头离开。他如此自傲,想到便要去做,便说道:“你既无门无派,可愿跟着老夫?”见两个少年人脸色微变,又说道:“老夫可指点你的功夫。这可是别人求也求不到的好事!”他自认为这条件已是十分美好,便笑着看向云长乐。

云长乐听他说第一句时,身上汗毛都要竖起来,左手一把抓住楚盛衣的右手,手指微微颤抖。待他说完,心里已经稍稍冷静下来。她先是悄悄捏了楚盛衣右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脸上露出惊讶又迟疑的表情,说道:“晚辈还不知前辈尊姓大名呢。”

聂道天被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自己一直在问话,还未跟这两个小辈提及自己的名号。这么一想,对云长乐的迟疑倒也不觉得是冒犯。若是对方连自己是谁都不问就答应,要么是太蠢,要么是不安好心,这两种人都不是他愿意留的。

他回答地便十分爽快:“老夫聂道天。”

云长乐满脸迷惑地看了楚盛衣一眼,见他摇头,又看向聂道天,嚅嗫道:“前辈啊,晚辈年纪小,见识少,这……这……”

聂道天一怔,便勃然大怒,她这话是说她没听过,不识得他龙族契约神最新章节。

云长乐要撩他,却不打算承接他的怒火,忙上前飞快地解释道:“前辈息怒,前辈息怒。晚辈僻居乡野,打小常听人提到的无非是欧阳世家这样的武林泰斗,后来出门历练,也是愁生计的时候居多,实是孤陋寡闻得紧。这次来天慕山,除了想要看看云公子比武之外,更是想要长长见识,以后对人也有得说道说道,免得被人笑话。我识不得前辈,是我的错。求前辈给我说道说道罢。”抬头一脸苦相,期期艾艾地看向聂道天。

聂道天嘿然冷笑,“欧阳世家?欧阳世家威风得很么?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何不随我去欧阳世家走一遭,亲口问问欧阳念,今日将他打成重伤的是不是老夫。”

楚盛衣道:“家师因欧阳前辈被人打伤而要与他换位出战,原来打伤人的是前辈。”

云长乐心知聂道天喜怒无常,担心楚盛衣这话触怒了他,忙作出惊讶的模样,叹道:“前辈好厉害啊!”她正是鲜花盛开一般的年纪,长相更是清丽无双,这样带着崇拜之情、毫无掩饰地赞叹,聂道天觉得很是受用。

他难得解释道:“老夫孤身一人,身边缺个跑腿服侍的小辈。我瞧着你很合眼缘,这才叫你随了我去。你可放心,不是让你为奴为婢,你就当是伺候家中长辈。”又有些倨傲道:“老夫虽然不能收你为徒,但也不会亏待了你。你在我身边一年,所见所闻所学抵得上你自个儿在外闯荡十年。我瞧你也不是那木讷蠢笨胆小之人,休要错过了这难得的机缘,惹老夫生气。”说道最后,口气便有些不耐烦。

云长乐心知再不答应,这人立时便要翻脸,聂道天强横无比,岂会接受别人的拒绝?此时唯有暂且顺着他,不让他起了疑心,以后总有机会可以逃脱。

她便点头答应了,并说道:“请前辈容我与楚公子道个别。”

这点儿要求聂道天倒是准的。

云长乐便对楚盛衣殷殷道:“我与灵姑娘多年未见,待她与阮家四公子成了婚,咱们姐妹再见面就更难啦。要劳烦楚公子帮我劝劝她――以后好好过日子,安心相夫教子。我跟着聂前辈,不再一个人四处奔波,不用她再天天嘴里念叨我啦。”

她提醒楚盛衣离开,并要想办法让欧阳灵灵没有机会见到自己,不要在外胡乱散播有关她的消息。

楚盛衣虽然不明白为何她单单提醒小心欧阳灵灵一人,但想云长乐聪慧过人,专门叮嘱,必有深意。他与她对视一眼,点头道:“这件事交给我,我定办妥,小六放心。”

云长乐见他明白了,依依不舍道:“楚公子若是他日见到小六的‘亲友’,还请多多照拂。我这便去啦。”说罢向聂道天走去。

楚盛衣神色忧郁,低声不舍道:“你照顾好自己。放心罢。”

聂道天站在一旁,见两人话别完毕,神色都是怏怏的,心中不悦,暗道:“少年人不懂事,不知跟着我乃是天大的机缘。我只管拿出手段,好教这小丫头日后明白今日言行多么天真幼稚。”

楚盛衣目送云长乐跟在聂道天身后出了树林。当日他在海外岛上一剑击杀了英儿时,聂道天已昏迷不醒。后来众人合力给聂道天喂了离心草,将他囚禁在了海岛上,料想他服药后记忆全失,又孤悬岛中,便放心离开。

楚盛衣没与聂道天交过手,但却听过云长乐提起这人,言语中畏惧非常。方才见云长乐不敢轻举妄动,他也便没有贸贸然出手,见云长乐无奈离开,心中实是万分焦虑不舍。

他心想,“聂道天不远万里来到这慕城之中,先是掀翻了欧阳世家,结了好大一个仇家。而此后还不离开,定是要做之事还未完成。而长乐偏偏提到欧阳灵灵,让我亲自去一趟,或许不光是要确保欧阳灵灵不出来坏事,还有关于聂道天的秘密……”他的心一沉:“无论如何,得先去欧阳世家走一遭。”

174 旧人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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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小树林中,楚盛衣不敢耽搁,忙朝着欧阳世家去。一路上,有人见他行色匆匆,暗自猜测在欧阳世家之后,仗剑宫是否也出了事。楚盛衣却不知这些,不多时,便到了欧阳世家。

欧阳念听下人来报,看向刚从仗剑宫暂住行馆回来的罗景天和相子寒,问道:“楚盛衣怎会来?”

罗景天心中惊疑不定,说道:“难道是仗剑宫那边答应的事情有变?”

相子寒道:“请来一问便知。”

欧阳念点头道:“弘儿,你去迎一迎。”

欧阳弘面色不豫,待要说话,欧阳念已叹了口气,“今时不同往日,欧阳家怎敢再端着武林第一世家的架子?速去!将人请进来。”

“是。”欧阳弘抿着嘴去了。

屋内欧阳念叹了口气,对罗景天和相子寒二人苦笑道:“若我不在了,我这几个儿子,瞧着竟没一个能撑起门楣来。”

罗景天见他神色黯然,安慰道:“大公子只是缺些历练……”

“弘儿骄矜,易与人结怨;瑞儿冲动,易受人挑唆;贤儿,仁善,却资质不佳,哎……”欧阳念摇头打断他,“罗老弟也不用安慰我。我只求自己能活着看到欧阳家第三代出个人杰,不堕了欧阳家百年的威名。”

罗景天唏嘘不已,不知怎地,竟想起了十年前与欧阳世家决裂的欧阳云。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男人,却因恋上自己的族妹不容于世。若是欧阳世家有他,又何愁将来?

屋外脚步声响起,是欧阳弘请了楚盛衣来。

两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欧阳弘走到门前,停住脚步,手臂一抬,对身后的楚盛衣不冷不热道:“贤侄,里面请。”

欧阳弘觉着自己身为前辈却要去迎个后生晚辈,心中十分憋屈,便表现得十分冷淡。楚盛衣却是性子真的冷淡,一路过来,一句客气话也没说,默默跟着他到了欧阳念门前,见他请自己进去,对他微微点头,也不啰嗦,抬脚便进了去。

这小子好生无礼!欧阳弘咬牙暗恨。

屋中欧阳念、罗景天、相子寒只见那闻名江湖的少年人不急不缓、不卑不亢地走到三人近前,躬身施了一礼,“欧阳前辈、罗庄主、相神医,晚辈楚盛衣拜见。”

欧阳念上下打量了他,呵呵笑道:“赤松兄有个好徒儿啊。”

罗景天身子往前倾了倾,问道:“楚少侠前来,可是赤松先生有事?”

相子寒“啧”了一声,对罗景天如此沉不住气有些不以为然。

楚盛衣思索片刻,慢慢说道:“半个时辰前,晚辈遇到了一个怪人。”

屋内三人对视一眼,一时间觉得楚盛衣来得有些蹊跷。罗景天道:“怪人?”

楚盛衣一开口便石破天惊,“这人自称聂道天,他道自己是打伤欧阳前辈的人。”

“什么?!”欧阳念大吃一惊。

“啊呀,你竟遇到了他?”罗景天盯着他神色震惊。

相子寒上下打量他,问道:“你可还安好?”

相子寒多年前曾救过他的性命,此时其他不问,又是先关心他的安危,楚盛衣回答时声音中便带了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感激,“无事。”

欧阳念对他能从聂道天手中全身而退感到不可思议,问道:“那人是何模样?”

楚盛衣便将聂道天的模样描述了一番。

欧阳念听完闭着眼睛,身子往后重重一靠,道:“是他,是他。”

罗景天没忍住,问道:“楚少侠,他竟没有为难你么?”

楚盛衣心道:“那人哪里没有为难?长乐都被他带走了。”但他却不愿说云长乐合了聂道天眼缘之事,只怕给她带来麻烦。

他没想好要怎样回答罗景天,不觉间,脸上微微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此时,相子寒突然说道:“我方才听你说那人自称聂道天?”

“是。”这个问题他答得十分爽快。

相子寒捻须摇头,喃喃说道:“不敢相信,不敢相信。”

罗景天迟疑道:“相兄好似知道些什么?”

相子寒沉默片刻,道:“想必各位都知道梅木夫人此人?”

十年前梅木夫人从欧阳世家带走了莲生,这十年来她虽然没有再出现在大熙,但谁也忘不了当年她是如何狡诈又强横。

相子寒也不待他们回答,便说道:“据我所知,这聂道天正是梅木夫人的师傅。”

“什么?”欧阳念、罗景天同时惊问道。这实在是太过离奇,让人无法相信。

“梅木夫人的年纪少说也有五十了吧?可聂道天看起来也不过四十来岁……他、他怎么可能是梅木夫人的师傅呢?”欧阳念与聂道天比拼内力,被聂道天打成重伤,欧阳世家惨遭重创。聂道天什么模样,他怎么会记错?

“相兄如何得知?”罗景天问道。

相子寒道:“十多年前,老夫从一个友人口中听说过有关梅木夫人一派的事情。这派很是奇特。”他便把那徒弟胜过了师傅才算出师的规矩讲了一遍。

若是云长乐或是梅木夫人在,定能猜到相子寒说的那人便是相子寒的师兄房海宁。

罗景天满脸的不可思议,喃喃道:“以弑师为寻常,真是罔顾伦常,罔顾伦常!”

相子寒冷静道:“也并非都如此。路行歌也是那派中人,他那一脉师徒情分深厚,与梅木夫人那一脉决然不同。”

欧阳念沉声问道:“相兄,那个聂道天果真是梅木夫人的师傅?”

相子寒道:“老夫没见着他,不敢妄断。但梅木夫人的师傅确是聂道天。”

罗景天道:“欧阳兄说,他看起来四十上下。难道真有如此神奇的驻颜之术?”

相子寒点头道:“他们那派的功夫十分诡奇。聂道天极少在大熙盘桓。有关他的传说多是由海外传来。”他嘿然笑道:“罗兄可别不信。梅木夫人与路行歌是何等样人还用老夫多说吗?聂道天若能教出梅木夫人这样的徒弟,难道还会弱吗?”

欧阳念沉着脸点头,道:“我虽没与路行歌交过手,但若论内力,那聂道天应该不弱于他。”他深吸了口气,“当今天下,三掌之内便能将老夫伤得如此之重的,怕不会超过三人之数。”他并未自大到说“能伤到老夫”,而是说“伤得如此之重”,在座几人倒也认同。

罗景天此时便问楚盛衣道:“还不知楚少侠为何要打探聂道天此人呢。”

罗景天对这位在江湖中声名鹊起的仗剑宫弟子早有耳闻,听说他性格冷淡,几乎不主动找麻烦。按说聂道天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也无过节。他却专程赶到欧阳世家打探此人,罗景天心眼不少,暗自猜测楚盛衣还隐瞒了一些消息。

楚盛衣道:“此次护山之战,欧阳前辈与家师调换出战次序,是因前辈受了重伤。既然欧阳前辈受伤之事已经牵连到了仗剑宫,那位伤人者晚辈自然想知道是谁、有什么目的。”

听他这么说,欧阳念的脸色便有点不好。他无奈与赤松子调换了出战顺序,却并不愿意楚盛衣这样理直气壮地过问欧阳世家的事情。

相子寒道:“赤松先生在备战了吧?盛衣是否担心聂道天所图并非欧阳世家,而是三大护山高手呢?”

他这话显然是为楚盛衣解围,或许是看在多年前的香火情上,他对自己救助过的少年,仍是极为维护的。

楚盛衣也很给他面子,便道:“是。”

欧阳念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只是欧阳世家被聂道天单枪匹马挑了,始终不是件光彩的事情。他苦笑,“聂道天口口声声道,他要寻云长乐。”

“他要寻云长乐?”楚盛衣突然觉得荒唐又可笑,聂道天竟连自己要寻的人也认不出么?他曾听云长乐提过聂道天一二,却没想到此人竟是糊涂得厉害。

罗景天在一旁道:“说来欧阳家也是遭了无妄之灾啊!”无论他们心中如何不甘,却都不敢说云长乐的不是。她是皇帝亲口敕封的公主,谁敢轻易招惹呢?

楚盛衣问道:“他为何要找云长乐呢?”

欧阳念实在是很不愿意与楚盛衣再提此事,没好气道:“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聂道天脑袋不清楚,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双方三言两语不和便动起手来。欧阳念觉得真是冤!

楚盛衣沉吟片刻,起身告辞。

相子寒对欧阳念、罗景天二人道:“我也要出去走走,便送送楚少侠吧。”

楚盛衣迟疑了片刻,与他一同往外走去。

两人路过一池荷花,相子寒停下脚步,温声问道:“盛衣,这段时间在外,一行可还顺利?”

楚盛衣怔忪了一瞬,脑中闪过的是一路上与云长乐相处的画面,惊觉这段路途是如此动人心魄,他的心情也前所未有地大起大落,但却觉得如此甚好,想到“以后”,竟觉得有了盼头。

“还好。”他一如既往地不喜多言。

相子寒看了看四周,移动脚步,离得他近了些,轻声问道:“梅木岛,如何?”

楚盛衣好似猜到他会问这问题一般,垂了头道:“见过了梅木夫人。”顿了顿,“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相子寒盯着他,“不提是什么意思?”

“放下。人总得往前看,向前走。”

“呵呵,呵呵,”相子寒凉凉一笑,“盛衣啊盛衣,你可还记得你这名字的由来?你可还记得你三叔的话,即便楚家只剩最后一人,也要报当年被董氏灭族之仇?”

“三叔是三叔,我是我。”他萧索道,“如今楚家只剩我一人了。我想为自己做一次主。”

相子寒怒极了,“你这逆子。你还记得你三叔是怎么死的吗?十年前在行宫中,我隐瞒了身份,想方设法收下了你,你楚氏一门才没死绝。你三叔的死,你就忘记了吗?你……”

“我记得!”楚盛衣打断他,“三叔欲祸乱大熙江山,让大熙与永国交战。若事成,两国生灵涂炭,却只为报我楚氏灭族之仇。小时候我不明白,但现在我却知道,这是不对的。”他痛苦地说到。

相子寒冷笑,“当年楚家三位义兄弟是多么的不凡,但因董氏的猜忌,楚家家破人亡。如此血海深仇,如何不报?”

楚盛衣摇头道:“你不明白。”

相子寒冷嘲道:“事发时,你还没出世。到底是谁不明白?”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转头望去,只见一个欧阳家的子弟从不远处的廊下跑过,脸上竟带了兴奋欢喜之色。

相子寒见那人朝着欧阳念的住处方向跑去,暗道:“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楚盛衣却心念着云长乐被聂道天带走之事不愿耽搁,说了声,“我走了。”气得相子寒怒瞪向他。

楚盛衣神色复杂地看向他,轻声说道:“我真有事。楚家的事我以后慢慢再解释。世叔,你……你别再为我们楚家谋划了,也不要再做那些不好的事了。你信我一回,我们真的错了。”

相子寒愕然看向他,只见他飞快地转身往外走去,已来不及再拦住他了。

楚盛衣心情沉重地往外走去,这世道对他来讲,似乎总是如此艰难。

“云山竹海的人真的与人打起来了?”

“梅木夫人被抓了?”

“别乱说!刚不是说被抓了,是为了换云长乐……”

“哪个云长乐?那个长乐公主吗?”

“你们在说什么?”楚盛衣猛地停住脚步,愕然看向边说着话边从外面进来的几个欧阳世家子弟。

175 旧人相逢

却说云西辞、欧阳云夫妻、梅木夫人一行人离开梅木岛后,跟随庞战的大船去往侬城。

这一路行来,庞战带着的士兵和仆役连同他一道,被梅木夫人百般挑剔,真是苦不堪言。

众人在侬城上了岸,庞战便提不再行船,要换陆路。

此时,欧阳云已不愿继续与他同路,他与莲生易容在永国行走多年,若是突然与大熙军中之人一道,难免被人认出,引起误会。

梅木夫人改换身份多年,早已是大熙的传说,之前百般挑剔,未尝不是为此时分道扬镳做准备。云西辞自然是要与欧阳云一道。于是一行人便向庞战告别。

庞战十分想要带云西辞去见萧漴毅,让皇帝高兴高兴。只是眼前几人都是狠角色,他看了看梅木夫人,咬着牙挽留。但欧阳云几人去意已决,他只得客气地说道:“我晚些也会去慕城观战。先祝云公子旗开得胜了!各位一路顺风!”

云西辞笑着与他道别。欧阳云夫妻与梅木夫人也谢他一路的照顾。

云西辞自云山竹海而来,便是在这侬城当中再次与云长乐相遇。他对这里还算熟悉,在一行人中又是晚辈,便与欧阳云说要先去打点住处。十年前,欧阳云夫妻与云烟姑侄相处得便很好。云西辞年少时便十分懂事,长大后也十分出色。欧阳云心知他对自己的女儿有爱慕之心,又与云长乐相处得好,他便也偏爱他,和气地跟他说道:“天慕山大战在即,你该安心准备才是。我们不要你来服侍。一起去找住处便是了。”

莲生也道:“听你云叔叔的。”

梅木夫人轻哼一声,也不搭话,自顾自地看人、看风景。她已许多年没有回过大熙了,见侬城的年轻女子们鬓边簪花,忍不住道:“莲生你瞧,这鬓边簪花的传统竟一直没有变过。”

莲生回头看她,随手将一朵紫红色的芍药折下,递了过去。梅木夫人笑着接在手中,打量几眼,“倒是一朵好花儿。”对莲生示意,“过来。”将那朵紫红的芍药簪在了她的发间,又为她整理了衣衫。

她难得对莲生如此温和慈爱,莲生便十分高兴,抿嘴笑了起来。

梅木夫人虽然不爱莲生性子太软,但见自己的女儿清丽无双,对自己这母亲也是十分的恭敬顺从,便也软了心肠,欢喜起来。

那边欧阳云与云西辞已经在等着这两母女。梅木夫人挑眉一笑,道:“带路吧。”

三人便在侬城之中找了家最好的客栈住了一夜。梅木夫人心情甚好,倒也没有再像在庞战船上时那样挑剔难以伺候。

翌日,三人便买了一辆马车往慕城去了。约战之日在即,几人不敢耽搁,就这么一路安安稳稳地到了慕城。

慕城之中,此时已是人满为患,四处可见携了兵器的江湖人士,想来无论是谁,也不愿错过这场十年以来最热闹、最轰动的盛会。

欧阳云与莲生感慨万千,他们在慕城中的欧阳世家度过了年少时光,后来又在此地定情,从欧阳世家逃走后,兜兜转转,十年前又回到了此地,经历那惊心动魄的几日后,跟随梅木夫人去了海外,之后又行至永国,直至今日,才又再次回来。

梅木夫人身穿一身深紫色华服,只看身段便让人觉着十分华贵妖娆。她脸上蒙着面纱,游目四顾,望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眸中满是兴味。她对莲生问道:“可要往哪里住呢?”她倒也知晓欧阳云和云西辞二人与她都不对付,虽然看在莲生和云长乐的脸面上不与她为难,但也不太亲厚,所以,这一路上,她有什么吩咐都是对着莲生。欧阳云疼爱妻子,云西辞敬爱长辈,落在莲生头上的吩咐,便也由这二人妥妥帖帖地办了。

这回也是如此。莲生尚未开口,云西辞便道:“各位长辈,请随我去群英楼安顿。我早在那里订下了住处。”

欧阳云笑问:“是十年前住过的群英楼?”

云西辞笑道:“正是,今次我还订的清风苑。群英楼老板精明得很,将清风苑又扩了扩,如今住百十来人不在话下。”

莲生不解道:“他这是?”

云西辞道:“十年前我们住过那里,这些年,多少人慕名而来,去到群英楼就要住清风苑,每每惹出争斗来。老板为此头痛不已。后来有人给他出了主意,将清风苑四周的几个院落连通起来,合作一个院落,还叫清风苑。后来的那清风苑足够宽阔,房舍也多。那些要求住清风苑的,便都安排进去,不知这其中的奥妙的,便也高高兴兴地住了。”

梅木夫人听了,皱眉道:“那我们岂不是要与人混居?”

云西辞勾了勾嘴角,道:“晚辈这次订下清风苑,便是将那一整片房舍都订下了。”

梅木夫人这才略感满意,看了他一眼,扭开头去,不再说话。

莲生却是对他赞道:“你这孩子,真是妥帖极了。”

欧阳云道:“路先生和你姑姑可是也要来?”

云西辞笑道:“这世上可还有什么事能瞒得住云叔叔的?”

欧阳云笑了起来。

梅木夫人听说路行歌也要来,心里老大不舒服。只听云西辞道:“兴许他们此时已到了群英楼也说不定。”

莲生便道:“那我们快些去吧。”

却说云长乐无奈跟随聂道天离开了榕树林,这一路上便暗自盘算着如何才能从他身边逃了去。聂道天武功奇高,正所谓“一力降十会”,等闲诡计落到聂道天这里,都能被他强横的武力压服了。更何况他人也十分精明,且又多疑,岂是一般人能够算计的?

云长乐倒也不急。楚盛衣已知晓她被聂道天抓去,只要他能等到欧阳云夫妻、路行歌夫妻,把消息带给他们,他们定会来救她。

聂道天想着自己这一路行来也颇寂寞,如今好不容易遇着了个得心意的小丫头,便想让她对自己恭顺敬慕些,言道:“少六,老夫瞧你步履轻盈,内息绵长,倒像是习过上等武学的。”

云长乐心儿怦怦直跳,暗道:“不妙不妙,我先前说我是乡野之人,没什么见识。这一身武功,可要怎么解释才好?”

她正自忧急,却听聂道天道:“老夫瞧你根骨绝佳,人也伶俐,竟也修习了上等武学,那便不对了。”

绕是云长乐对他十分畏惧,也忍不住好奇道:“怎么就不对了?”

聂道天矜持一笑,道:“若非你久居乡野,无名师指点,以你的天分修习上等的功法岂止如今这点儿成就?”

云长乐大吃一惊,心道:“这人好生厉害,竟猜个□□不离十!”心中对他又多了几分忌惮。

聂道天见她目露惊讶、钦佩之色,心中得意,心道:“这下可服了我吧?”口中说道:“你好生侍奉老夫,老夫允诺你,得空便指点你一二,必让你有所进益!”

云长乐心道:“我要进益,大可请教我师父、爹爹,何必求你这喜怒无常的大魔头?”她心里腹诽,脸上却是笑眯眯的,“晚辈这次来慕城不光是想要长长见识,也有寻访名师指点之意。此番遇到前辈,真也是晚辈的福气了。”

聂道天见她并无狂喜之色,略感失望,心中只道:“我虽挑了欧阳世家,奈何这小丫头没有亲眼瞧见。宁儿至今下落不明,听说云西辞与欧阳云夫妻交好,或许从他那里可以得知欧阳云夫妻的下落。待我拿了云西辞,也好打听消息,又好立立威!”

云长乐见他神色忽地阴沉,心中一跳,只听他道:“老夫想去瞧瞧那叩山之人是何模样,你不是想要长长见识吗?便跟着老夫去吧!”

云长乐讶然问道:“前辈要去找云西辞?”

聂道天轻笑一声道:“如何?”

云长乐只觉得这大魔头心思变幻莫测,难以猜度。方才他还在说指点她武艺,突然又要去找云西辞。他这一去定没有好事!

聂道天不等她说话,转身便走。云长乐皱了皱眉,快步跟了上去。

此时天色渐暗,聂道天见前面一家酒楼灯火通明,远远可见堂中食客聚集,十分地热闹。他指着那酒楼,对云长乐道:“这家酒楼倒还气派。”

云长乐抬头望去,只见酒楼上高高挂了匾额,上书“群英楼”三字。怔愣间,聂道天已不急不缓,走了进去。

跑堂小二见有客来,忙上前招呼。他只觉眼前这人看不出年纪,相貌却十分风雅,神色骄矜,一看便知是个贵人。他恭敬地引着聂道天到堂中坐下,问道:“客官,可要点什么吃食?”

聂道天随意要了几样,转头看向云长乐,挑眉道:“怎地带了面纱?”

云长乐环视堂中一眼,慢慢道:“我是个姑娘。”心中却道:“还不是怕被人认出我是云长乐?你这么四处找我爹娘,若是知晓了我的身份,我岂不是要倒霉?”

聂道天不以为意,心情甚好地说道:“要吃什么便说。”

小二殷勤地望着她。云长乐招了他过去,说道:“群英楼往常都这般热闹么?”

小二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这些日子慕城家家客栈酒楼都热闹得紧,城里来了好多武林豪杰,都是来观战的,吃住,哪个缺得了?要说这些客栈酒楼里最热闹的,就数咱们群英楼。”

云长乐心中了然,却故意问说道:“你这小二倒是说说,你家老板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往群英楼脸上贴金?”

那小二这些天来迎来送往了不知多少客人,听云长乐话音儿里带着调侃,便也不怕,笑嘻嘻道:“客官可冤枉小的了。咱们群英楼跟旁的地儿可不同呢,客官可知,十年前,云西辞就是住在咱们群英楼里!”

云长乐瞥了一眼聂道天,见他也在听,脸上故意露出惊讶欣喜之色,道:“如此。”

她这表情小二见得多了,忙加油添醋道:“这堂中多少英雄慕名而来,真是数也数不清呢!”

云长乐点头道:“我说也是。”又问:“小二哥,当年云西辞住过的地儿……”

小二心中一跳,心道:“来了!”脸上堆了无可奈何的笑,摆手道:“客官,清风苑可早早就被订下了。”耳边只听那男客冷哼了一声,忙低声道:“客官莫恼。可知那订下清风苑的是何人?”

云长乐心中一跳,聂道天已问道:“哦?是何人哪?”

小二眯了眼,道:“小的听说,还是云西辞公子呢。”他心道:“但凡客人听说云西辞订了清风苑,便不愿再挣。一来,争不争得过,难说得很,没的闹的没脸;二来,大战之前,不得骚扰应战诸人。若有人故意骚扰,便是犯了众怒,人人可诛之了。”

聂道天微微一笑,突然对云长乐道:“你想不想住那清风苑?”

云长乐暗道:“这可叫我怎么答才好?西辞怕也不是这人对手。只是,若师父和师娘在,倒也不必怕他。”她眼中的迟疑之色,却被聂道天看作她不信他能拿下清风苑。

聂道天原本就想拿下云西辞,这会儿误会云长乐始终不信他的能耐,心中便动了怒,暗道:“好个没眼光的小丫头,非要你瞧瞧老夫的手段不可!”

这边云长乐已答道:“饿了。不如先用饭罢。”

聂道天已起意要先夺了那清风苑,也不急于这一时两刻,便挥手打发了小二。

那小二出了一头的冷汗,他也不知怎地,只觉得方才那人问“你想不想住那清风苑?”,好似真有本事让那小姑娘如愿。那人看上去那般潇洒文雅,却让他感到害怕。

小二抖着腿先去安排了聂道天点下的饭菜,迟疑片刻,去寻了掌柜的说话。

176 旧人相逢

出了小树林中,楚盛衣不敢耽搁,忙朝着欧阳世家去。一路上,有人见他行色匆匆,暗自猜测在欧阳世家之后,仗剑宫是否也出了事。楚盛衣却不知这些,不多时,便到了欧阳世家。

欧阳念听下人来报,看向刚从仗剑宫暂住行馆回来的罗景天和相子寒,问道:“楚盛衣怎会来?”

罗景天心中惊疑不定,说道:“难道是仗剑宫那边答应的事情有变?”

相子寒道:“请来一问便知。”

欧阳念点头道:“弘儿,你去迎一迎。”

欧阳弘面色不豫,待要说话,欧阳念已叹了口气,“今时不同往日,欧阳家怎敢再端着武林第一世家的架子?速去!将人请进来。”

“是。”欧阳弘抿着嘴去了。

屋内欧阳念叹了口气,对罗景天和相子寒二人苦笑道:“若我不在了,我这几个儿子,瞧着竟没一个能撑起门楣来。”

罗景天见他神色黯然,安慰道:“大公子只是缺些历练……”

“弘儿骄矜,易与人结怨;瑞儿冲动,易受人挑唆;贤儿,仁善,却资质不佳,哎……”欧阳念摇头打断他,“罗老弟也不用安慰我。我只求自己能活着看到欧阳家第三代出个人杰,不堕了欧阳家百年的威名。”

罗景天唏嘘不已,不知怎地,竟想起了十年前与欧阳世家决裂的欧阳云。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男人,却因恋上自己的族妹不容于世。若是欧阳世家有他,又何愁将来?

屋外脚步声响起,是欧阳弘请了楚盛衣来。

两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欧阳弘走到门前,停住脚步,手臂一抬,对身后的楚盛衣不冷不热道:“贤侄,里面请。”

欧阳弘觉着自己身为前辈却要去迎个后生晚辈,心中十分憋屈,便表现得十分冷淡。楚盛衣却是性子真的冷淡,一路过来,一句客气话也没说,默默跟着他到了欧阳念门前,见他请自己进去,对他微微点头,也不啰嗦,抬脚便进了去。

这小子好生无礼!欧阳弘咬牙暗恨。

屋中欧阳念、罗景天、相子寒只见那闻名江湖的少年人不急不缓、不卑不亢地走到三人近前,躬身施了一礼,“欧阳前辈、罗庄主、相神医,晚辈楚盛衣拜见。”

欧阳念上下打量了他,呵呵笑道:“赤松兄有个好徒儿啊。”

罗景天身子往前倾了倾,问道:“楚少侠前来,可是赤松先生有事?”

相子寒“啧”了一声,对罗景天如此沉不住气有些不以为然。

楚盛衣思索片刻,慢慢说道:“半个时辰前,晚辈遇到了一个怪人。”

屋内三人对视一眼,一时间觉得楚盛衣来得有些蹊跷。罗景天道:“怪人?”

楚盛衣一开口便石破天惊,“这人自称聂道天,他道自己是打伤欧阳前辈的人。”

“什么?!”欧阳念大吃一惊。

“啊呀,你竟遇到了他?”罗景天盯着他神色震惊。

相子寒上下打量他,问道:“你可还安好?”

相子寒多年前曾救过他的性命,此时其他不问,又是先关心他的安危,楚盛衣回答时声音中便带了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感激,“无事。”

欧阳念对他能从聂道天手中全身而退感到不可思议,问道:“那人是何模样?”

楚盛衣便将聂道天的模样描述了一番。

欧阳念听完闭着眼睛,身子往后重重一靠,道:“是他,是他。”

罗景天没忍住,问道:“楚少侠,他竟没有为难你么?”

楚盛衣心道:“那人哪里没有为难?长乐都被他带走了。”但他却不愿说云长乐合了聂道天眼缘之事,只怕给她带来麻烦。

他没想好要怎样回答罗景天,不觉间,脸上微微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此时,相子寒突然说道:“我方才听你说那人自称聂道天?”

“是。”这个问题他答得十分爽快。

相子寒捻须摇头,喃喃说道:“不敢相信,不敢相信。”

罗景天迟疑道:“相兄好似知道些什么?”

相子寒沉默片刻,道:“想必各位都知道梅木夫人此人?”

十年前梅木夫人从欧阳世家带走了莲生,这十年来她虽然没有再出现在大熙,但谁也忘不了当年她是如何狡诈又强横。

相子寒也不待他们回答,便说道:“据我所知,这聂道天正是梅木夫人的师傅。”

“什么?”欧阳念、罗景天同时惊问道。这实在是太过离奇,让人无法相信。

“梅木夫人的年纪少说也有五十了吧?可聂道天看起来也不过四十来岁……他、他怎么可能是梅木夫人的师傅呢?”欧阳念与聂道天比拼内力,被聂道天打成重伤,欧阳世家惨遭重创。聂道天什么模样,他怎么会记错?

“相兄如何得知?”罗景天问道。

相子寒道:“十多年前,老夫从一个友人口中听说过有关梅木夫人一派的事情。这派很是奇特。”他便把那徒弟胜过了师傅才算出师的规矩讲了一遍。

若是云长乐或是梅木夫人在,定能猜到相子寒说的那人便是相子寒的师兄房海宁。

罗景天满脸的不可思议,喃喃道:“以弑师为寻常,真是罔顾伦常,罔顾伦常!”

相子寒冷静道:“也并非都如此。路行歌也是那派中人,他那一脉师徒情分深厚,与梅木夫人那一脉决然不同。”

欧阳念沉声问道:“相兄,那个聂道天果真是梅木夫人的师傅?”

相子寒道:“老夫没见着他,不敢妄断。但梅木夫人的师傅确是聂道天。”

罗景天道:“欧阳兄说,他看起来四十上下。难道真有如此神奇的驻颜之术?”

相子寒点头道:“他们那派的功夫十分诡奇。聂道天极少在大熙盘桓。有关他的传说多是由海外传来。”他嘿然笑道:“罗兄可别不信。梅木夫人与路行歌是何等样人还用老夫多说吗?聂道天若能教出梅木夫人这样的徒弟,难道还会弱吗?”

欧阳念沉着脸点头,道:“我虽没与路行歌交过手,但若论内力,那聂道天应该不弱于他。”他深吸了口气,“当今天下,三掌之内便能将老夫伤得如此之重的,怕不会超过三人之数。”他并未自大到说“能伤到老夫”,而是说“伤得如此之重”,在座几人倒也认同。

罗景天此时便问楚盛衣道:“还不知楚少侠为何要打探聂道天此人呢。”

罗景天对这位在江湖中声名鹊起的仗剑宫弟子早有耳闻,听说他性格冷淡,几乎不主动找麻烦。按说聂道天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也无过节。他却专程赶到欧阳世家打探此人,罗景天心眼不少,暗自猜测楚盛衣还隐瞒了一些消息。

楚盛衣道:“此次护山之战,欧阳前辈与家师调换出战次序,是因前辈受了重伤。既然欧阳前辈受伤之事已经牵连到了仗剑宫,那位伤人者晚辈自然想知道是谁、有什么目的。”

听他这么说,欧阳念的脸色便有点不好。他无奈与赤松子调换了出战顺序,却并不愿意楚盛衣这样理直气壮地过问欧阳世家的事情。

相子寒道:“赤松先生在备战了吧?盛衣是否担心聂道天所图并非欧阳世家,而是三大护山高手呢?”

他这话显然是为楚盛衣解围,或许是看在多年前的香火情上,他对自己救助过的少年,仍是极为维护的。

楚盛衣也很给他面子,便道:“是。”

欧阳念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只是欧阳世家被聂道天单枪匹马挑了,始终不是件光彩的事情。他苦笑,“聂道天口口声声道,他要寻云长乐。”

“他要寻云长乐?”楚盛衣突然觉得荒唐又可笑,聂道天竟连自己要寻的人也认不出么?他曾听云长乐提过聂道天一二,却没想到此人竟是糊涂得厉害。

罗景天在一旁道:“说来欧阳家也是遭了无妄之灾啊!”无论他们心中如何不甘,却都不敢说云长乐的不是。她是皇帝亲口敕封的公主,谁敢轻易招惹呢?

楚盛衣问道:“他为何要找云长乐呢?”

欧阳念实在是很不愿意与楚盛衣再提此事,没好气道:“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聂道天脑袋不清楚,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双方三言两语不和便动起手来。欧阳念觉得真是冤!

楚盛衣沉吟片刻,起身告辞。

相子寒对欧阳念、罗景天二人道:“我也要出去走走,便送送楚少侠吧。”

楚盛衣迟疑了片刻,与他一同往外走去。

两人路过一池荷花,相子寒停下脚步,温声问道:“盛衣,这段时间在外,一行可还顺利?”

楚盛衣怔忪了一瞬,脑中闪过的是一路上与云长乐相处的画面,惊觉这段路途是如此动人心魄,他的心情也前所未有地大起大落,但却觉得如此甚好,想到“以后”,竟觉得有了盼头。

“还好。”他一如既往地不喜多言。

相子寒看了看四周,移动脚步,离得他近了些,轻声问道:“梅木岛,如何?”

楚盛衣好似猜到他会问这问题一般,垂了头道:“见过了梅木夫人。”顿了顿,“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相子寒盯着他,“不提是什么意思?”

“放下。人总得往前看,向前走。”

“呵呵,呵呵,”相子寒凉凉一笑,“盛衣啊盛衣,你可还记得你这名字的由来?你可还记得你三叔的话,即便楚家只剩最后一人,也要报当年被董氏灭族之仇?”

“三叔是三叔,我是我。”他萧索道,“如今楚家只剩我一人了。我想为自己做一次主。”

相子寒怒极了,“你这逆子。你还记得你三叔是怎么死的吗?十年前在行宫中,我隐瞒了身份,想方设法收下了你,你楚氏一门才没死绝。你三叔的死,你就忘记了吗?你……”

“我记得!”楚盛衣打断他,“三叔欲祸乱大熙江山,让大熙与永国交战。若事成,两国生灵涂炭,却只为报我楚氏灭族之仇。小时候我不明白,但现在我却知道,这是不对的。”他痛苦地说到。

相子寒冷笑,“当年楚家三位义兄弟是多么的不凡,但因董氏的猜忌,楚家家破人亡。如此血海深仇,如何不报?”

楚盛衣摇头道:“你不明白。”

相子寒冷嘲道:“事发时,你还没出世。到底是谁不明白?”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转头望去,只见一个欧阳家的子弟从不远处的廊下跑过,脸上竟带了兴奋欢喜之色。

相子寒见那人朝着欧阳念的住处方向跑去,暗道:“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楚盛衣却心念着云长乐被聂道天带走之事不愿耽搁,说了声,“我走了。”气得相子寒怒瞪向他。

楚盛衣神色复杂地看向他,轻声说道:“我真有事。楚家的事我以后慢慢再解释。世叔,你……你别再为我们楚家谋划了,也不要再做那些不好的事了。你信我一回,我们真的错了。”

相子寒愕然看向他,只见他飞快地转身往外走去,已来不及再拦住他了。

楚盛衣心情沉重地往外走去,这世道对他来讲,似乎总是如此艰难。

“云山竹海的人真的与人打起来了?”

“梅木夫人被抓了?”

“别乱说!刚不是说被抓了,是为了换云长乐……”

“哪个云长乐?那个长乐公主吗?”

“你们在说什么?”楚盛衣猛地停住脚步,愕然看向边说着话边从外面进来的几个欧阳世家子弟。

177 我来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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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我来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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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第 1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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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第 11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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